《七零双职工养娃日常》 第1节 ? 七零双职工养娃日常 作者: 池疏荷 简介: 大院里,住东侧屋的小两口是最为邻居称道的一对甜蜜小夫妻,苏雪桢医科大学毕业后进了医院当儿科医生,岑柏当兵退役后分配到警局。 两家门当户对,经媒人介绍,一见钟情结了婚。 苏雪桢生得娇美可人,性子也是一等一的好,岑柏身形高大,英姿飒爽,婚后的日子和和美美。 一年后,苏雪桢怀了孕,就在她以为日子会这么幸福下去的时候,入夜后突发了一场高烧,醒来她却发现自己多了个特异功能,摸到别人的手,可以听到心声。 大院里搬来一户人家,夫妻俩带着一个男娃,搬家当日,这家的媳妇谷红青端着一篮鸡蛋糕来拜访,视线却总往屋里望。 苏雪桢意外碰到她的手,下一秒听到了她的心声:“这倒霉蛋脸倒是生得还挺好看。” 苏雪桢:“???” 直到她听到更多谷红青的心声,才知道这是本年代文,而他们一家都是原书女主的对照组。 书里两家同为双职工家庭,原书女主一家会抓住致富机遇,大富大贵,成为响当当富商大亨。 而他们一家固步自封,死守着工作不丢,只有羡慕他们跟着后面吸汽车尾气的份。 人生不是只有暴富才是成功,苏雪桢:“我凭本事工作不丢人!” —— —— 谷红青穿成年代文里的锦鲤女主,她知道邻居一家都是他们家的对照组,什么都会被自家压一头。 可她等啊等,只等来了苏雪桢获得全国儿科知名医生称号声名遐迩,岑柏也因接连破获悬案获得全国一级英雄模范,闹了半天,他们一家,跟她走的完全不是一条路。 指南: 1:男女主土著,按照年龄设定出生在1950年后,有一定的思想局限性; 2:女主碰到别人的手可以听到心声,但主要用于儿科治疗和对付渣渣上,非致富型爽文; 3:偏日常向,有大量养娃情节,就是七零年代中期双职工家庭平平淡淡过日子。 4:全文架空!资料有点难找,涉及到医疗相关可能会有小部分偏离当时年代现实的情况出现,介意的宝贝慎入~ 主要参考书目:《儿科学》、《临床儿科学》、《儿科急诊医学》 —— —— 内容标签: 种田文 穿书 爽文 年代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雪桢、岑柏 ┃ 配角: ┃ 其它:《八零首席律师》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温柔儿科医生x面冷心热刑侦警察 立意:努力生活每一天 强推奖章:儿科医生苏雪桢意外得知他们一家都是对门锦鲤女主的对照组,知道真相的两人并没有选择致富路,而是走出了一条跟原书女主一家截然相反的职业路,夫妻俩在各自的专业领域发光发热,家庭事业双丰收。本文节奏紧凑,剧情明快,文风诙谐有趣,主要讲述了七零年代中后期双职工家庭的普通日常生活,双事业线并行,少极品,感情真挚,萌宝可爱,值得一读。 第1章 七月末,正是酷暑,日头热辣,地面蒸腾着热浪,屋内一声惊叫起,惹得窗前躲在香樟树下的猫都惊得跳了起来。 “疼!疼!疼!” 小孩张嘴哭嚷起来,白嫩嫩的小手映着短袖上落的血迹更显眼了。 要说这地是哪,洪江市人民医院。 一身白大褂的苏雪桢仔细看了看男孩的伤口,血止住了不少,里头的血肉已经微微翻开,看上去触目惊心的,她转头问旁边的家长,“怎么回事?” 男人抱住娃不让他乱动,心里也愧疚,“这不夏天到了院子里草长得太快嘛?昨天家里拿镰刀除草,忘了有一茬根没除干净,好巧不巧就削了个尖,娃就在院里跑没稳住,脑门正好磕上面了。” 苏雪桢声音徐徐的,温和有力:“要缝针。” 此话一出,男孩哇一声就哭了,扑腾着腿要从诊疗台上下来,“我不我不,我不扎针。” “这么严重!我瞧着也不怎么流血了啊,不能给开点药包扎下吗?” 男人也傻眼了,伤口在脸上,他纠结道:“在脑门上,留疤了多不好看,你看这么小的孩子。” “伤口缝隙已经接近一厘米了,深度也不浅,这种程度不缝针也会留疤,很难自然痊愈,何况小宝贝都爱动,激动起来后续再流血感染就难办了。” 苏雪桢语气很坚定,男人看着哭泣不止的娃又看看她,妥协了,“听您的。” “抱住小朋友别让他乱动,处理起来很快。” 缝针对大人来说不疼,也能忍,但对儿童来说就难了,苏雪桢看着哪怕被压住半个身子依然头摇个不停抗拒她缝针的孩子,心里更多的是怜惜,微微歪头给他指了指手术室的天花板,“你看上面是什么?” 小孩正面朝天花板,经她这么一提醒,眼睛往上看,下一秒惊喜地认了出来,“是小兔子!” “小兔子在干什么啊?” 苏雪桢趁他注意力在上面的绘制的彩色版彩绘上,飞快消毒而后注射局麻,针扎进去的瞬间娃就炸了,幸好被男人死死抱住。 随着麻醉药效渐渐起了作用,男孩情绪也稳定下来,苏雪桢立马进行缝针工作,手上动作不停,温柔跟他聊起来,“你喜欢兔子嘛?” “喜欢!” “兔子喜欢吃什么啊?” “她喜欢胡萝卜!我也喜欢呢!” “阿姨也喜欢。” 额头凉凉的,微微的刺疼感也被这会儿聊天给忽略了,男孩很高兴,难得有大人跟他沟通喜欢的东西,“阿姨,咱俩都喜欢胡萝卜诶!” 男人表情惊讶,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着天,儿子也不乱动了,都不知道儿子除了睡觉还有这么乖的时候。 苏雪桢是通过工农兵招生政策进入医大,3+1学制毕业的,缝针技术了得,聊个天的功夫就结束了缝针,包扎之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结束啦,起来吧。” “回去要好好护着头。” 一面是还没聊尽兴,一面是惊讶脑门已经缝好了,男孩一脸懵从诊疗台上下来,呆呆地看她。 缝针是结束了,接下来还有一针疼的,苏雪桢温声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注意伤口卫生,不要吃辛辣刺激油腻寒凉的食物,一周后过来拆线。” 男人看了看孩子额头,连声道谢,这会儿护士魏娟也端着针进来了,“苏医生,皮试结果出来了,无过敏反应。” 苏雪桢点了点头,指挥孩子父亲,“抱住孩子。” 这次就没法运用柔和战术了,顶住孩子的哭嚎,苏雪桢熟练把破伤风针注射完成,男孩已经哭得不行,带着泪光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她,觉得自己受到了深深的欺骗。 说好的做一起吃胡萝卜的好朋友呢。 苏雪桢笑笑,摸了摸他的头,跟男人道:“都结束了,回去多注意些。” 男人抱着娃离开了。 这是今天门诊的最后一位,结束就到饭点了,儿科就俩医生,主任凌玉荣交流学习去了,只剩苏雪桢和另外两个护士,一个魏娟一个吕子月。 饭点科室还是要留人在的,以防有意外情况,今天是吕子月先留下,苏雪桢跟魏娟先去吃午饭,两人一起往医院食堂走。 “不知道今天食堂做了什么。” 魏娟边走边跟她唠嗑,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对了,你去凌医生那看了没?” “还没,这两天没抽出来时间,等下吃完饭我过去一趟测一下。” 苏雪桢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想到这里她右手下意识摸了摸肚子,一双桃花眼,又大又水灵,就连那皮肤都嫩得仿佛能掐出水。 魏娟大她五岁,前几年下乡返城后被安排到儿科当护士,去年刚生了一个闺女,在医院整天听孩子哭回家还要听真真把她烦得不行,她不由得感叹,“生娃难,养娃更折腾,自打她生下来我这黑眼圈就没下去过。” “这小孩千万不能惯着,我家这个被她爹惯得不能松手了,这是一会儿都不能放,放床上就跟扔摔炮一样,哭得那叫一个响。” 苏雪桢想想也有点头疼。 魏娟嗨了声,又道:“不过你俩都结婚一年多了也该生一个了。” “刚开始入职不熟悉工作,想着忙不过来就没考虑生孩子的事情。” 苏雪桢结婚晚,医学院学制比别的专业长一年,学业还重,等她毕业已经22岁了,当年毕业大家一起拍毕业照有不少同学都是带着娃一起拍,她在同龄人里算晚婚了。 人又生得好看,是家里独女,上了大学后自然不乏追求者,小姑娘对爱情想得太梦幻,就吃甜言蜜语那套,故而大学谈了一个临床专业的,临近毕业男方去她家见家长,结果嫌她在家过得太滋润,觉得她没法跟着吃苦太娇气提了分手。 也挺可笑。 毕业后苏雪桢被分配到人民医院,结婚这事才提到日程上,经人介绍认识了现在的丈夫岑柏。 岑柏小姑跟她妈是小学同学,面相瞧着凶,心肠软,嘴笨但会疼人,实诚。 俩人谈了半年后结了婚,婚后苏雪桢反而觉得被他宠得更娇气了。 说话间,俩人很快走到了医院食堂,里面已经坐了四五桌,面积不小,就中间安了俩大吊扇,扇叶上还挂了长布条,呼啦啦转着。 大家都往风扇底下躲,聊天声此起彼伏,热闹的很。 近处早没位置了,苏雪桢端着餐盘打菜,里头打饭的赵大姐先前让她帮忙看过孙子腹泻的问题,一见到她过来,舀着一大勺排骨要往她盘里送,“苏医生,这里。” “谢谢赵姐。” 苏雪桢笑着讨巧接下了,再往前又添了一勺醋溜白菜。 今天的汤是绿豆汤,苏雪桢退而求其次找了个离风扇最近的位置坐下,同一桌是妇产科的医生凌瑶,看到她满满的一盘排骨,羡慕了:“赵大姐真偏心你哦。” “儿科太吃香了。” 魏娟很快打完饭也坐了过来,正好听到了这句话,笑道:“可别说了,谁来谁倒霉,上个月院长开会还说我们儿科服务态度不好呢。” 话是对着她说的,实际是骂院长。 凌瑶也是开玩笑,谁不知道儿科最难伺候,不仅要面对小病人,还有身后的一大家子,她立马不说话了,喝自己的汤。 “儿科什么情况院长也清楚,每回开会被批都习惯了。” 苏雪桢端起搪瓷小碗喝了口绿豆汤,“等下吃完饭你有时间没,我去做个超声。” “来,我等你。” 凌瑶点点头,答应下来,吃完饭她也没立刻走,想等着苏雪桢一起过去,排骨是热油爆炒出来的,裹了面粉,看着油浸浸的,她有些意外苏雪桢还没孕吐,小声问道:“还没孕吐?” “还好,可能月份浅,不太严重。” 饿归饿,连着吃还是有些腻了,胃里那股不舒服的劲也被激起来了,苏雪桢忙吃了口醋溜白菜压油腻,“主要我太饿了。” 第2节 魏娟是过来人,笑着劝她:“正是饿的时候,该吃就吃。” “是啊,指不定后面怎么折腾我。” 苏雪桢又咬了口排骨,在家岑柏吃饭快,受他影响,久而久之她吃饭速度也快了不少,不一会儿就吃完了午饭,随后跟凌瑶一起去妇产科室做超声。 怀孕头两个月做超声,必须要在膀胱充盈的状态下,刚才那碗绿豆汤正好给了机会,苏雪桢躺在检查椅上掀开衣服,心里不免打鼓,毕竟到现在还只是她的猜测,别白高兴一场了。 “怀孕不容易,未来你可要辛苦些了。” 凌瑶还没结婚,看着苏雪桢心情格外复杂,没人比她更了解怀孕过程有多辛苦,尤其是苏雪桢作为医生,现在肚子不显还好,等怀了六七月以后,继续在医疗一线那是真的痛苦,这还只是起步,等着的还有生产和后续的养娃。 苏雪桢何尝不害怕这个,但这个决定也是她跟岑柏深思熟虑之后才做下的,她不后悔。 凌瑶给她抹上耦合剂,拿着腹部探头缓慢在她腹部移动,苏雪桢转头也看向屏幕,随着时间流逝,子宫内情况渐渐清晰起来,明显能看到妊娠囊内有卵黄囊。 “恭喜。” 凌瑶笑道:“你当妈妈了。” 苏雪桢眼神晶亮亮看着屏幕里的小生命,心里油然而生一股责任感。 作者有话说: 开文啦~ 大概是一篇包含了养娃/日常/群像/职业/极品的文,金手指是苏雪桢碰到人的手可以听到心声,主要用在儿科治疗和少量虐渣上,不会开太大~ 主角设定出生在1950年后,是原书土著,思想方面会有一定局限性,大家族,后续出场人物会慢慢增多,有极品但不会太多,就是70年代后期双职工小夫妻养娃的日常。 下本会开这个!文名文案正式改文前会改:《海岛养娃行医日常》【七零】 文案如下:姚海芸自幼父母双亡,跟随爷爷生活,爷爷是村里小有名气的老中医,她打小就跟在后面学习,对药理知识颇在行,因为长相秀气,为人善良,乡亲们总爱开玩笑叫她小菩萨。 然而好景不长,一场山洪摧毁了这个家庭,爷爷临终之时嘱咐她拿信物和一封信去找在省城的叔叔,说她父母早年在省城给她说了一门亲,到了那叔叔看到信知道该怎么做。 姚海芸听话拿着信和信物去了省城,却被告知她那未婚夫被派驻到海岛去了,势利眼叔叔一家打发了她一点钱就送她上了去海岛的船。 下了船,姚海芸才发现自己被骗了,来接的不是她姓赵的未婚夫,而是一个叫董晔书的军官,俩人都一脸懵,她转头想回去,船早开走了。 无奈,姚海芸只能留下等第二天的船,谁料之后接连几日的夏季暴雨,让这个偏僻的海岛连续一周都没轮船过来。 海岛的温度高、湿气重、盐度高,驻守的军人和当地居民或多或少都有些身体的小毛病,其中最多的就是风湿。 每逢下雨,手腕和脚踝都肿痛不已。 姚海芸利用自己从爷爷那学来的本事,不到一周就收获了全岛的喜欢,长辈把她当闺女宠,同龄把她当妹妹宠,小朋友也都甜甜地喊她姐姐。 姚海芸:“不走了!建设海岛!” —— —— 姚佳甜与董晔书是自小定下的婚约,先前她也觉得未来丈夫前途无量,欢欢喜喜等着嫁过去,谁知没过两年他就被指派海岛驻军了。 凭什么那个山沟里来的小土妞能嫁给旅长,而她只能去那荒凉落后的海岛,姚佳甜哭嚷着不嫁,姚家只好把心思动到了姚海芸身上,想到了换亲替嫁这一招,骗她去了海岛随军。 多年后,姚佳甜看着电视大屏上循环播放的海岛度假圣地视频,身着黑色西装的董晔书深情满满地介绍爱妻姚海芸,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神采飞扬出席又一酒店开幕仪式,悔不当初。 第2章 凌瑶作为同事担心她未来的职业发展,但作为朋友,打心底里也是为苏雪桢开心的,看到苏雪桢傻乐的笑容,也乐了,“这么开心?” “开心。” 肚子上抹了耦合剂还不能摸,苏雪桢只能用眼睛看,但已是溢满了柔情。 “孩子有五周多了,正好跟你备孕的时间对上。” 月份还太浅,再探也探不出什么,今天的检测做到这就算结束了,凌瑶拿毛巾给她,眼神贼兮兮的,咧开嘴笑她:“可以啊你俩。” “一发就中。” 苏雪桢拿着毛巾慢慢擦拭肚子,笑得脸微红。 “两周后再来一次,建档案,到时也能看到胎心胎芽了。” 凌瑶给了她一本养娃指导书,是院里分发下来给第一回 来做孕检的产妇的,“回去让岑警官看看。” “成,我让他好好看。” 苏雪桢笑着接下了,“到生产为止全拜托你了。” “客气啥。” 凌瑶摆摆手送走了她。 苏雪桢拿着养娃指导书出来,回儿科的路上翻了几页,内容简洁易懂,很适合新手爸妈,魏娟看她拿着小册子回来,啥都懂了,迈着小步凑上来,以过来人的姿态嘱咐她:“这怀孕啊,头几个月最危险了,要多小心些。” 一旁的吕子月笑了:“苏医生自个就是医生呢,还能不知道这。” “医生归医生,当妈不是头一遭嘛?” 魏娟大姐姐派头十足,想到自己怀孕到生产的经历,滔滔不绝起来,年纪最小的吕子月听不惯,冲苏雪桢吐了吐舌头,表情狡黠。 苏雪桢点了下她的鼻子,对两人道:“我先回办公室看会儿书,两点后查房。” 魏娟立马噤声,跟吕子月齐齐答了声好。 儿科医院给分了两间病房,一共六张病床,平时多是收治些轻微病症的孩子,其中一间这个月住进了一个患了囊状淋巴管瘤的小病人,叫马宝成,才三岁,因为早先的博来霉素瘤内注射效果不佳,不到半年肿瘤再次复发,诊断后只能选择手术。 手术苏雪桢主刀,囊壁薄,对解剖要求非常高,稍有不慎就有可能破裂还会伤到临近的血管神经,她必须打起十分精神。 两点一到,苏雪桢戴上口罩和听诊器,跟吕子月去查房,第一间的病人是一个高烧引起肠道感染正在挂药水的女孩,这会儿已经睡着了,神态平和。 病床前是她妈妈,看到苏雪桢过来急忙站了起来,“苏医生。” 苏雪桢压低了声音问:“橙橙中午的食欲怎么样?” “好多了,不吐了,烧也退了。” 女人如释重负,“挂完这瓶是不是就能回去了啊?” 苏雪桢点点头,“嗯,没什么问题就能回家了,回去注意休息,饮食清淡些。” “好好好,谢谢苏医生。” 女人含着笑送走了她,苏雪桢前往下一间病房,这间气氛就没那么平和了,年龄小还是肿瘤。 父母都是纺织厂的工人,为了治好他只能更加努力挣钱,下了班才能过来看他,这会儿陪护的是他爷爷奶奶,爷爷不在病房,奶奶正拿着一个木马在陪他玩。 床上摆了一堆玩具,什么花样都有。 小男孩会说简单的短句,听到门声已经先老人一步抬起头来,“医生阿姨!” 苏雪桢笑着走了过去,直接喊人:“王姨,我来查下房。” “这老头子,偏偏这时候上厕所去了。” 奶奶王翠翠连连点头,还给她和吕子月让出位置来,“你查。” 苏雪桢半蹲在病床前,“宝成今天好好吃饭了没啊?” “吃了,吃了好多呢。” 马宝成伸手跟她比划自己吃了多少,笑得眉眼弯弯,露出脸颊的酒窝来。 “真棒。” 苏雪桢摸了摸他的头,声音温柔:“阿姨给你检查下身体好不好?” 马宝成乖乖地躺下了,显然已经习惯了做检查的流程,这场景看的王翠翠心又难受了,你说,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这么受苦。 小孩耐性不足,苏雪桢必须要足够快,在吕子月的帮助下,很快完成了流程,“宝成真厉害呢,一点都不乱动。” 马宝成很喜欢这个医生姐姐,会陪他玩,声音也很温柔,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家里人见到她都很难受,但潜意识也觉得好像每次见到这个姐姐都会挨痛痛。 检查完,苏雪桢陪小朋友聊了会儿才离开病房,回到办公室时就见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狂风暴雨之下,闷热一扫而空,本以为是场疾雨,谁知道一直不见停。 医院缺人手,今年的分配名额还没批下来,每个科室都留人值夜班不现实,夜班往往都是全科医生值班留两人,单人约莫一周轮到一次,苏雪桢下次夜班是下周三。 双职工家庭不怎么做饭,平时忙不过来,主要还是靠单位食堂,晚饭苏雪桢在食堂吃了碗烩面,热腾腾的,一碗下肚,浑身舒爽,出来的时候,雨势还不见小,她瞧着雨幕,想着骑自行车回去肯定不现实了,只能打伞步行回去。 苏雪桢跟岑柏住明峰区常华街道,相亲的时候俩人都已经工作了,一个医生一个警察,都是国家分配,铁饭碗。 当时想着未来一辈子估计不会换工作了,买的婚房也尽量捡离两人工作单位近的,她平时骑自行车十来分钟就到家了,步行要半小时。 此时已经是晚上七点,这边下着雨,天空却亮堂堂的,每隔几秒就一道闪电,雷声轰隆隆,半边天都被照亮了,场景还有些诡异。 苏雪桢抓紧了雨伞,冲进雨中,路上积水严重,裤脚没一会儿就湿了,顶着暴雨总算走到了院门口,大门口门卫老刘瞧见她,大声喊:“苏医生,小心些。” 苏雪桢朝他挥了挥手说了声再见,再抬头却瞧见一束光,照在自己身上一瞬后飞快移到了旁边,而后大步朝她走了过来。 来人是平寸头,单眼皮,鼻梁很高,看着有股桀骜不驯的劲,穿着白色短袖,露出的手臂肌肉线条结实健壮,充满了力量感。 这个大块头铁憨憨可不是就是她丈夫岑柏。 苏雪桢一眼认了出来,激动道:“你怎么来了?” “顺路。” 岑柏直接接过了她的伞,单手直接把人搂在了怀里护着。 苏雪桢低头看了看,见他穿着拖鞋,心里门清,公安局跟医院正好是反方向,哪来的顺路,何况他这一身,明显是下班回到家换过衣服的。 她也不戳破。 岑柏把人搂过来才发现她肩膀全湿了,眉头皱了起来,越发嫌弃这个伞,“这样打伞太麻烦了,上来,我背你。” 不用蹚水多好的事,苏雪桢接过伞,二话没说就爬到他背上,岑柏双手握住她小腿,轻松背了起来。 背上一小团,仿佛是他的全世界,两人慢慢走回家,一时都没说话,岑柏性子闷,一直以来都不爱说话,苏雪桢心里甜丝丝的,早看透这人本质就是个傲娇,她咳了声,“今天我去做检查了。” 岑柏立马接上:“嗯?怎么说?” 傲娇归傲娇,有问必答,有求必应。 “能怎么说,你自己干的好事你不清楚?” 苏雪桢歪在他脖子上,张嘴咬了下。 “真有了?” “这么快?” 第3节 这点疼连挠痒痒都不算,岑柏完全被她怀孕的消息砸晕了,可激动坏了,一向冷静平淡的嗓音也升了调,脚步都虚浮起来:“我要当爹了。” 苏雪桢在他背上,能最直观感受到他又多开心,仿佛胸膛都在震动,眼看他越来越激动,急忙道:“嘶,悠着点。” 岑柏立马老实了,“医生还说了啥?” “现在还不能看到胎心胎芽,再过一周就能清楚看到了。” “下回我要一起去,你不要自己在医院工作趁着方便就抽个午饭时间给做完了。” 正好被猜中的苏雪桢眼睛眨了眨,“当然要拉你一起,这孩子我只归生,养是你的责任。” “你们娘俩都是我的责任。” 岑柏难得说了一回情话。 听着甜丝丝的,顺耳又有点新奇,路上无聊,苏雪桢又跟他说了些孕妇保健的注意事项,因为淋雨,当晚回家俩人都洗了个热水澡,外面暴雨还在下,屋内两人安然酣睡。 半夜,苏雪桢却被岑柏摇醒了,她这时才知道自己身上温度有多高,岑柏吓坏了,急忙下床去找温度计,“是不是发烧了?” “我去拿温度计。” 苏雪桢意识朦胧,身子软软的,她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张不开嘴,身上诡异的温度,久高不降。 岑柏拿来温度计放到她腋下测温,焦急地穿衣服准备随时带她去医院。 三分钟后,岑柏把温度计拿出来,结果还没等他看到温度呢,那温度计直接咔一声碎了,再回去看苏雪桢,已经闭上眼睛沉沉睡着,他一摸,体温又正常起来。 岑柏守了她一夜,生怕这场异常的高温再度卷土重来。 苏雪桢温度骤退,一觉安心睡到天明,醒来才发现睡在床边的岑柏,身上还穿着外套,她惊讶道:“你怎么睡在这?梦游了吗?” 岑柏伸手又摸了摸她额头,没再感觉到昨晚那阵诡异的高温才放下心来,“昨晚你发烧了。” 苏雪桢一脸懵,慢慢从床上下来,怨他:“我以为是你关了风扇热的。” 昨天浸水的毛巾还在床边的桌子上放着呢,怎么都不是一场梦,真怪了,岑柏想不明白,看着地上还没收拾掉的碎温度计渣出神。 “你看,我这不好好的。” 苏雪桢抓着他的手去摸自己额头,想证实自己没发烧。 这一摸不打紧,手触碰到的瞬间,下一秒脑海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不行,今天还是要带她去医院看看,脑子烧糊涂了可能。】 苏雪桢惊得冷汗直起,这是岑柏的声音,可在这一分钟内,她明明没有看到他有张嘴说话。 作者有话说: 囊状淋巴管瘤这段治疗方式参考来自——《临床儿科学》第十二章常见儿童良性肿瘤 下章见宝贝们~ 第3章 怎么抓住岑柏的手就突然能听到他心声了,苏雪桢被自己这个发现惊到了,没等她反应过来,脑海里岑柏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还是他的心声:【看来真是发烧烧糊涂了。】 这次俩人面对面看着,苏雪桢眼睛都没眨就盯着他看,非常确定岑柏并没有开口,她犹豫了下,问道:“你刚刚是不是在想我发烧烧糊涂了?” 岑柏神情微怔,非常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我刚刚说出来了?” 苏雪桢似乎摸到了一点苗头,慢慢松开了他的手。 她居然能听到别人心声?这也太奇怪了。 岑柏看她脸色凝重,不太好看,他心里担心,又催了一遍:“生病不能拖,我们等下在家吃完饭还是去医院看一下。” 苏雪桢感觉这技能来得诡异,她也说不准为什么突然就有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缓缓几天再看,匆匆搪塞过去,“我这会儿好好的,真不用去看了,再说了我自己就是医生,你还不相信我的医术啊?” “我当然信啊。” “就是昨晚可把我吓死了。” 岑柏想到昨晚的事情,身旁的苏雪桢仿佛随时会蒸发掉一般,一时惊魂未定,现在神色还是惶惶然的,让他去抓穷凶极恶的歹徒时都没这么害怕。 苏雪桢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了几句,吩咐他出门买早饭了,她下床换好衣服去刷牙洗脸,水池在屋外,正上方岑柏贴了面镜子。 苏雪桢一面刷牙一面抬头看着镜子里的人,还在想自己能听到心声这件事,手上的动作也渐渐慢了下来,一声嘹亮的问候声打住了她的胡思乱想,“苏医生,刚起啊?” 大院里一共住了六户人家,说话的是她们家邻居许青青,端着碗米粥正在喂两岁的小闺女于贝妮。 电费那么贵,风扇哪能时时都开,屋里吃饭又嫌闷,大院里大家也就常常自家门口放个饭桌吃饭。 苏雪桢嗯了声,飞快漱了口水,转过头问:“你们刚吃吗?” “还没呢,先伺候这祖宗吃完。” 许青青用勺子刮干净闺女于贝妮嘴边的米粥,于贝妮扑棱着头不吃,哼哼唧唧的,她眼疾手快趁着小孩嘴张开就喂了一勺进去。 小半碗米粥吃完,许青青才开始吃早饭,咬了一口窝窝头,看苏雪桢洗完脸用拿毛巾擦脸,一头乌黑发亮的秀发随意扎在后面,肤如凝脂,眼睛里还带着刚睡醒时的朦胧感,仿佛蒙了一层水雾,我见犹怜,脸颊就跟那水蜜桃一样,白里透红,就连手臂都细条条的,漂亮精致的很,一看就是没干过粗活的。 这福气一般人还真羡慕不来,也难怪人们都说,累死的都是能干的,婚前勤快肯干,婚后也别想闲着,想娇气也娇气不起来。 正想着呢,岑柏拎着早饭回来了,冲她面无表情点了下头,便搂着苏雪桢进屋去了。 许青青寻思,自打这夫妻俩搬来,好像还真没怎么见过俩人做饭,结果她走个神的功夫,于贝妮小手就伸到她凉拌黄瓜上。 许青青嘶了声,忙把小孩座椅拉远了些,对闺女道:“辣,你不能吃。” 于贝妮撇了撇嘴。 岑柏早饭是在旁边的国营饭店买的,今天除了鸡蛋和包子外,把平时的豆浆换成了牛奶,摸到手上还是温温的,“你现在吃的是两人份,要多补充点营养。” 苏雪桢心想还挺上道,一口接一口咬着包子,“怀孕的事,我们什么时候跟爸妈说啊?” “太早说是不是不吉利啊?” 岑柏饭量大,两口就解决掉一个包子,“我听人说晚点说对孩子好。” “哪听来的迷信啊?” “我还想着下个月让我妈给你们娘俩做个赐福香包呢。” 岑柏包括弟弟妹妹都有一个,也不是迷信,时代传下来的,不为别的,求个平安。 “那下回做完超声看到胎心胎芽再说吧。” 这周医院事情还多,太早知道免得长辈大惊小怪,苏雪桢想想就一阵头大,“到时候不知道激动成什么样。” “别的不说,我妈肯定最夸张,说不定扔下小梅跟我爸要过来照顾你。” 岑柏很快吃完了四个大包子,开始剥鸡蛋,想到自己成长过程中他妈娄桂兰平时对孩子的宠溺劲,更加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苏雪桢接过他剥好的鸡蛋,也许是怀了孕心思敏感,她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娃出生了,要是知道咱俩厨艺那么差劲,天天靠食堂吃饭,会不会后悔来我们家。” 岑柏喝豆浆的动作停了,舔了舔嘴唇,显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看了看他们亮堂堂没用过几次的厨房,焦虑起来,但很快心态又乐观了。 “没事,娃小,吃不出来好坏。” 岑柏昨晚睡前翻了几页她带回来的手册,知道小孩前期主要以乳类为主,一岁以前吃的辅食都是没什么味的,煮熟弄碎了就行,他得意笑了笑,“再大一点,跟着我们一起吃食堂。” 苏雪桢被他这乐观劲逗笑了,吃完饭俩人收拾了下准备上班。 她自行车昨晚留在医院了,今天岑柏送她去医院,俩人关门落上锁,还没出大院,就见一辆淡蓝色的乌龟车缓缓开了进来,东西太多,后备箱都关不住,咣咣当当的。 苏雪桢有些意外:“大院里有人要搬进来了吗?” “没注意,晚上我下班回来问问。” 岑柏留神多看了几眼那车牌号,拍了下后座,对她道:“先上车,别迟到了。” 苏雪桢也不再管,慢慢坐了上去,搂紧他的腰,岑柏稳稳当当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把她送到了医院。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今天也是主任凌玉荣学习回来的日子。 吕子月今天来得最早,笑着跟她打招呼,“苏医生,早上好啊。” 苏雪桢想到自己的那奇怪的技能,突发奇想想测试下,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早上好。” 吕子月茫然跟她握了下。 苏雪桢脑海里实时响起了她的心声:【好奇怪,苏医生今天怎么突然这么客气?】 测试完毕,苏雪桢松开了手,“主任是今天回来吧?” 吕子月点了点头,又说:“我昨天下班听我大伯说,今年我们医院会招不少人进来,不知道会分到儿科几个诶。” 吕子月大伯吕亚华是医院宣传部的,这方面消息会灵通一点。 想来不会分来几个,儿科一向是院里弱势科室,大头肯定在急诊,不过多少能分来一两位肯定还是有的,也能分担下他们的工作量。 说话间,魏娟也匆匆赶来了,头发都被吹得乱糟糟的,她一面走一面用手梳开,“哎呦我天,再晚一分钟就要迟到了。” “路上不小心栽了一跤,倒霉死了。” 苏雪桢趁着给她递水的功夫,手指擦过,又测试了一遍。 【闹心玩意,非缠着我不让走。】 这下苏雪桢终于确定自己真的拥有了这项技能,但是也发现了烦人的点,一摸到人家的手就能听到心声,这未免太犯规了,做人也不地道,没人想被人轻易知道心声,这可比偷听卑鄙多了。 而且不管她想不想听到,摸一下都会知道别人的真实想法,也挺闹人,她想想,以后还是尽量避免接触到别人的手。 上午不太忙,接诊的多是轻症患者,妈妈带着孩子来的,临近十一点却突然来了一大家子,顿时挤满了整个诊室。 阵仗挺大,苏雪桢心提起来,怕是大病,这么多人挤在诊室里太影响问诊了,她站了起来,轻声道:“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诊室待不下这么多人,麻烦各位家长在外面等,留一个最熟悉孩子情况的在就好。” 男孩妈妈先站了出来,把其他家人都撵了出去,“你们先出去,我跟小飞在这。” 几个家属恋恋不舍出去了,诊室里也瞬间宽敞了。 苏雪桢看了看男孩,粗略判断了下年龄,约莫有六七岁的样子,这个年龄基本已经不需要她用玩具来逗着玩来缓解紧张了,她先给男孩母亲介绍了下自己,“你好,我是医生苏雪桢。” 俞思蓓敷衍笑了笑,“你好你好,这是我儿子李俊飞。” 苏雪桢转向这个叫李俊飞的男孩,声音轻柔:“俊飞你好,我是苏医生。” 李俊飞没理她,甚至连头都没抬,只低头盯着自己脚尖,细看似乎在发抖。 苏雪桢心沉下去,正式开始问诊阶段,直接问男孩母亲:“您孩子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呢?” 俞思蓓欲言又止,眉头紧皱,手抓了抓又松开,抬头看她又看看自己儿子,非常难以启齿的模样:“就是,咋说呢,这个就很不正常。” 第4节 苏雪桢耐心引导,“可以慢慢讲。” “不要紧的,我们是医生,不会透露患者隐私。” 俞思蓓觉得这椅子都扎屁股,犹豫了下又站起来,似乎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苏雪桢看出她的挣扎,声音依旧温柔:“俊飞妈妈,您是最了解俊飞病情的人,你什么都不说的话,我们会很难办。” “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这娃今年都六岁了,早过了尿床的年纪了,现在每晚睡觉还尿床,一晚上能尿两次,量多的时候床单都湿透,现在几乎是天天都要给他换床单,哪怕中途喊醒他去尿尿,回来睡着还是会尿床,这么些年了我们全家都愁死了。” 俞思蓓咬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这病说出去她都嫌丢人,着实没见过六岁的小孩现在还能尿一床,气得她说话都一喘一喘的:“我们是什么偏方都试了,也花了不少钱,还是止不住。” “这么大的孩子,还跟一两岁小孩一样尿床,您说怎么办才好,他不会一辈子都这样吧?” 苏雪桢时不时把视线移到她身后的李俊飞身上,瘦瘦小小的,完全不敢看她,随着妈妈一句句的细节陈述,似乎恨不得把头垂到地底去谁也看不到才好。 作者有话说: 下章见宝贝们,周末再加更~ 第4章 苏雪桢听着她的叙述,心里已经有了个模糊的判断——遗尿症。 主要是指幼儿5岁以后仍在睡眠中出现不由自主排尿的临床症状,多发于10岁以下儿童,男孩发病率要高于女孩,随着年龄增长发病率也在降低,但也有少数会持续到成人,及时发现并不难治,坏就坏在对幼儿心理和社会活动能力的影响,很容易导致自卑内向的性格,引发家庭矛盾。 她看着俞思蓓期待的眼神,缓缓开了口,“俊飞妈妈,别激动,我们慢慢来。” 俞思蓓渐渐冷静下来。 苏雪桢从一旁专门给孩子安排的图书角上抽了本图画书,慢慢走到了李俊飞面前蹲下来递给他,“俊飞在旁边看会儿书好不好?医生阿姨有点问题要问妈妈,可能需要的时间比较长。” 李俊飞这才怯怯地抬起头看她,伸出小手接下了书,牵着她的手到图书角坐下。 板凳不高,坐上去脚正好能挨地,桌子上还有一些彩色折纸,还有折出来的各种小动物,有的很怪,有的很好看,似乎不是一个人折的,他小心捏起其中一只千纸鹤,偷摸着打量一旁的苏雪桢和妈妈,眼神小心翼翼的。 俩人都没注意他,一向喜欢死盯他的妈妈也不看他了,反而跟那个漂亮阿姨聊了起来,李俊飞心里放松了不少,扔了书,开始折纸玩。 苏雪桢拿出笔记录,边问边写:“俊飞几岁了?” “6岁半了。” “家族有遗尿情况吗?” “夭寿了,这我哪知道。” “尿床主要发生在什么时候?白天还是夜间,又或者是白天夜间都有?” 俞思蓓想了下,“基本都是在晚上睡觉的时候。” “平时给他喝水多吗?尿尿频率怎么样呢?” “多不多我们哪能清楚,就渴了就让他喝了,他想尿就尿了。” “平时尿尿姿势你们有观察过吗?” “尿尿姿势肯定没问题,我们都教了好多遍了,他也知道怎么尿。” “有没有尿频现象?或者持续滴尿、尿流中断、尿细流?” “你看你这问的,这我们不能他尿的时候就在一旁盯着看吧,不是更尿不出来了吗?” “大便情况怎么样?有便秘或者大便失禁现象吗?” “这个没有,拉屎很正常。”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啊,不是给治尿床吗?怎么连大便都一起问上了,俞思蓓有些烦了,催她:“苏医生,你就告诉我们怎么治不就好了。” 苏雪桢表情严肃起来,“俊飞妈妈,请您如实回答我的每一个问题,不要马马虎虎糊弄过去,我并不是在跟你进行无意义的闲聊。” 俞思蓓讪讪的,“您继续问。” “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都有尿床的习惯吗?中间有中断过吗?” “细想好像有阵子停了大半年。” 有过半年以上的中断情况,说明神经系统方面发育和膀胱功能没什么大问题,大概是继发性遗尿,苏雪桢快速记录下来,追问道:“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特殊的事情吗?” “那阵子我们在乡下找了个偏方,在屋里熏香,感觉还挺灵的,那大半年都没尿,后面不知道咋回事又开始了,在熏香就没用了。” 苏雪桢握笔的手一顿,轻声道:“这不是偏方能解决的。” 后续她又问了下睡眠和日常活动情况,问题终于来到了最后,苏雪桢缓缓放下了笔,“尿床的时候你们会惩罚他吗?” 俞思蓓非常自信地反驳回去:“我们夫妻俩就他一个儿子,宠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打他。” “惩罚不单单只有体罚这一种形式。” 苏雪桢摇摇了头,“请你如实回答,这真的很重要。” “有几回他爸实在受不了,让他在厕所旁边睡了几天。” 俞思蓓忙解释,“真的就那几回,我们也是没辙了,就想着让他长长记性记着想尿尿去厕所。” “你也是上班的,知道我们有多辛苦吧,夜里没法睡觉天天给他换床单真的很烦人。” 现在人家厕所一般都建在屋后,放旁边睡简直跟赶出家门没什么区别,脾气稍微倔一点的,指不定直接离家出走了,苏雪桢难以想象居然真有人这么对待自己的亲生孩子,面上带了几分厉色,怕惊到孩子,声音压得很低:“你这是虐待儿童。” 李俊飞朝这边看了一眼,又收回视线继续玩折纸。 情绪上头一时也没考虑太多,事后俞思蓓也后悔,这会儿面对她的质疑更惭愧了,“以后真不会了。” “能治好吗?” “目前只是通过问话做了初步的病史采集,后续还要进一步做详细检查以确定病因和治疗方案。” 家长叙述并不完全准确,只能透过这些了解大致情况,后续的一系列检查才能真正确定病因,苏雪桢不能贸然下定论,“稍后我会喊护士进来给俊飞做下基本的体格和发育情况检查,确定有没有器质性病因,再配合做下尿常规、泌尿系统超声检查及膀胱功能性容量评估。” 俞思蓓听得连连点头。 苏雪桢回过头来去看李俊飞,发现这会儿小书桌上已经摆了不少千纸鹤,笑着问道:“这么厉害,都是你折的?” 李俊飞害羞点了下头。 “阿姨等下要帮你检查身体了,可以配合我吗?很快,不疼的。” 李俊飞知道她能治自己尿尿的毛病,立马站了起来,苏雪桢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出去喊吕子月进来。 两个人合作,基本检查做起来很快,最重要的腹部、神经系统和泌尿生.殖系统都没什么问题。 目前来看,李俊飞基本属于继发性单一症状夜间遗尿症,苏雪桢把检查单开好,交代他们最好今天做完。 如果剩下检查也都良好的话,是不需要动手术的,单纯的行为治疗和觉醒训练就可以达到不错的效果,医心反而是最难的,需要家长医生和患儿共同努力。 俞思蓓看检查结束了,急忙道谢,苏雪桢又道:“今天做完检查,报告估计明天才能出来,后天你再来一趟,就不用带太多家里人了。” “这并不是什么很罕见难治愈的病,不要对孩子太苛责,耐心一点,适当鼓励他,孩子是很敏感的,你急他也会跟着急,越急反而越紧张。” “白天保证基础的饮水量,睡前两小时就不要让他再喝水了,鼓励他白天延长排尿间隔,平时两个多小时尿一次,现在可以延长到三小时,但实在憋不住也别逼他,要循序渐进,定个时间,在他夜间常尿床的时间提前叫醒去厕所,最少两周就能看到效果了。” 这句能看到效果的话简直跟甘霖一样,给这个干枯临近枯萎的家庭带来了无限生机,俞思蓓感激地连连道谢,“好好好,这个您放心。” 苏雪桢叮嘱:“后天记得再过来一趟。” 俞思蓓点点头,说完拿着检查单牵上林俊飞出去了,一家人在外面又聊了会儿天,雀跃的声音苏雪桢在屋里都能听到,她累得坐回到椅子上猛喝了几口水。 吕子月过来敲了敲她的门:“苏医生,出来吃点饭吧,下午一点了,刚刚娟姐托人给我们带了饭。” “这么快,一点了!” 苏雪桢一看时间还真是,应了声好赶紧站了起来。 魏娟刚吃过了,这个点只剩她跟吕子月还没吃,苏雪桢打开侧间休息室的门,俩人坐在椅子上,手托着饭盒,开始吃这顿迟来的午饭。 豆角肉丝焖面,估计是粘着锅底的一批,入口有点焦焦的口感,很香,吃完很快又到了下午的上班时间,要查房,为明天的囊状淋巴管瘤手术做准备,一个歇的空档都没有。 这个手术她是没法独立进行的,要有主任凌玉荣作为一助才能开始,苏雪桢正想着主任什么时候到,查完房回来就见凌玉荣的办公室开了。 苏雪桢直奔过去,声音响亮了不少:“老师?” 凌玉荣闻言放下水杯,抬头冲她笑了笑,笑容慈祥:“查完房了?” 苏雪桢嗯了声,走到他桌前。 凌玉荣是儿科方面的权威,尤其擅长小儿心脑血管、儿童难治性肾病和慢性肾炎等,是国内大佬级别的人物,跟在他底下学习受益匪浅。 凌玉荣叹了口气:“我去院里开了个会,今年院里恐怕只能给儿科分两个医生,日后怕是你还是要辛苦些。”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苏雪桢总感觉这趟学习回来老师好像更苍老了些,院里的决策也不是他们能干涉的,没得选,她只能叹一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听魏娟说,你怀孕了?” 怀孕消息这么透露出去,苏雪桢心里不大开心,但老师都问出来了,她也不能不回,忙回:“是,快六周了。” 眼下儿科式微,新生力量又青黄不接,想从中拔出一个好苗子简直太难了,凌玉荣观察苏雪桢也一年多了,知道她肯学勤奋,细心加以培养未来定然不可限量,本来打算这趟学习回来就培养她做接班人,谁知道她直接当头给自己来了一棒——怀孕了。 这一整,他又犹豫了。 作者有话说: 遗尿症相关治疗方式来自——《儿科学》第一章儿童保健第七节遗尿症 下章见宝贝们~ 第5章 苏雪桢没想太多,简单跟他汇报了下这些天的工作,聊起了明天的囊状淋巴瘤手术,“手术时间定在上午九点。” 凌玉荣点了点头,“我晓得了。” “那我就先回办公室了。” 察觉到老师似乎精神不太好,苏雪桢很快退了出来,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魏娟正在陪挂吊水的孩子聊天,她脚步顿了下,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安静回了自己办公室。 进手术室这件事对苏雪桢来说还是挑战,现在回想第一次主刀的经历仍是胆战心惊的。 拿到高中通知书那年她没能入学,被分配到洪江市印刷厂人资科,待了三年后受推荐以工农兵资格进入洪江医科大学学习,本来两年就该毕业的,因为是医学专业,学校又让多读了一年实践课。 所以实际算下来,苏雪桢只读了3年的医科大学,很多知识都停留在理论方面,从医跟她在印刷厂人资科的工作完全不一样,这是一个在上岗时就要求高技能的行业,但每年医学相关专业的毕业生屈指可数,更不要提前些年一度停招,医生实在太稀缺了,一个人恨不得当成五个人用,很难给她留时间慢慢成长,实习阶段两个月就结束了,然后直接把她扔到了儿科,那时儿科还只有凌玉荣一个医生在。 第5节 刚开始真的是手足无措,好在家里苏父苏显国也是外科医生,头一年在凌玉荣跟苏显国的帮助下,苏雪桢才得以迅速成长起来,慢慢在工作中找到了认同感和归属感,但儿科是个很庞杂的学科,涉及的专业方面格外多,什么都要你会一点,最好还要精通,学无止境,穿上这身白大褂只是一个开始。 手术前时需要禁食,考虑到年龄小,第二天还要动手术,闹起来家长真有可能心软喂点吃的,临下班前,苏雪桢不放心又去了趟马宝成的病房,又叮嘱了一遍。 马宝成父母下班还没赶过来,病房里只有他爷爷奶奶在,老人家连连保证零点后就不再给他喂吃的。 日头还未落,空气中满是燥热,苏雪桢把自行车推出来,跨上去骑回家,这会儿正好是下班时间,路上满是自行车,叮铃铃的车铃声和蹬车的咔哒声组成了独特的乐章。 交叉路口,站台上的交警挥着旗指挥交通,随着旗落下,苏雪桢跟着车流左转,这是她回家的路线,沿着这条路直走就是她所在的大院,路过岑柏常买早餐的国营饭店,苏雪桢走不动了。 想着明天还有一场硬仗,提前给自己鼓鼓劲,她进去买了半只卤鸡,又点了道凉拌藕,往布袋里一放,挂在车头上,不一会儿就骑到了大院门口。 苏雪桢下了车,慢慢推着走进去,大院里除了他们夫妻俩,都是自己做饭的,这会儿都在厨房忙活,各家有各家的饭香。 梁恩阳跟他隔壁的钱海正在院里玩玻璃球,俩人今年刚上小学一年级,脖子上还挂着红领巾,蹲在地上跟两团毛球球一样,本来气氛正和谐,突然就吵了起来,钱海先骂的,“你个傻蛋,用这么大劲肯定弹不进去。” 梁恩阳不信,盯着球看,祈祷能进洞,然后就见那圆滚滚的玻璃球滚到了苏雪桢脚下,他看了一眼就怂了,但玻璃球是自个好不容易攒够钱才买的,一个都不能丢,只能硬着头皮走过来捡。 苏雪桢先捡了起来,“给。” 梁恩阳接过,又瞄了她一眼,一句话没说又跑了。 苏雪桢无奈笑笑,知道这娃估计还记着她之前给他打过针的事,由他去了。 “说了你偏不信。” 钱海无语死了。 “你最牛行了吧。” 梁恩阳气冲冲揣上自己的玻璃球要回家,钱海不服,伸出手要球:“你这人咋耍赖呢?把我赢的给我。” “这局没比完,为什么要给你。” “你又来这招是吧?” 钱海怒了,气得脸通红。 两人很快又吵了起来,对着嘶吼,本来争论玻璃球的事顿时突变为比嗓门大赛,自尊心的对决,音量一声比一声高,好在很快被许青青吼住了,“你们俩小兔崽子,又给我嚷嚷是吧!!!” 许青青家有个小妹妹需要安静呢,俩男孩顿时熄了火,不闹了,改为小声嘀咕,互相埋怨:“都怪你。” 苏雪桢拿出钥匙开锁,住久了习惯这个热闹也不觉吵闹了,把菜放下后去厨房淘了点米下锅煮米,她把煤炉子上的水壶拎出来换成锅,看了眼煤球炉的情况,早上岑柏上班前放的煤球这会儿烧的只剩一点火星。 苏雪桢用钳子把已经燃尽的煤球拿出来,又垫上去三层煤球,把锅放了上去煮米。 刚做完这些,岑柏也回来了,到家就找她在哪,除了两个菜,手里还拎着一袋水果,“西瓜便宜,都是本地的,算下来一斤快九分五了。” “我看香蕉和苹果也不错,就都买了点。” 岑柏警局离家稍微远一点,不过偶尔也会加会儿班,两个人没一定谁先回家,刚开始关于买菜也经常闹笑话,比如俩人各买了两份,又或者都以为对方买了怕多买反而没买,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个共识,轮流买,今天属于苏雪桢心血来潮想吃,就又撞了一起了。 屋里太闷,岑柏索性把风扇搬到院子里,菜腾到盘子里端到了他们门口的小桌上,这块有棵樱桃树,容易招虫子,苏雪桢怕蚊子,又去点了盘蚊香放在脚下。 桌上一共四个菜,两碗米饭,风扇呼呼吹着。 苏雪桢先夹了块卤鸡肉,肉质很嫩,香而不腻,回味无穷,岑柏今天表现的格外饿,很快吃掉了半碗米。 “今天怎么这么饿?” “昨个城西有家化工厂保险箱被盗了,一直在查案,午饭都没来得及吃。” 岑柏早先在刑事侦察处,前两年跟治安处合并了,也换了个名叫治保处,统管刑事犯罪。 “这不应该是政保处管吗?” 苏雪桢纳闷。 “闹出了人命,当晚的值班人员被杀了,整个涉案金额超过两千块,局里重视,就交给我们治保处管了。” 一碗饭下肚,总算没那么饿了,岑柏缓了口气,解释道:“团伙作案,性质比较恶劣。” 两千块算是个大数目了,难怪重视,苏雪桢嘶了声,要知道,她跟岑柏俩人工资加一起一个月才一百来块,每个月基本能存个六十块算不错的,这还是在午饭能在各自单位吃的情况下。 岑柏吃完又加了一碗饭,四个菜也都光盘了,吃完饭他去收拾了,苏雪桢坐在椅子上纳凉,夹了块西瓜,很甜,她满足地眯了眯眼睛。 许青青一手拎着学步车,一手抱着闺女,朝她走了过来,眼睛努了努,示意她对面的房子,“老王一家把这房子卖了,新住户明天搬来。” 苏雪桢递给她一块瓜,想到了早上看到的乌龟车,“早上看到有辆车帮着搬家了。” 许青青把于贝妮放学步车里坐着,顺势坐了下来,咬了一口瓜,从中掰了一点给闺女:“一家三口,夫妻俩都在手表厂工作,儿子比我家贝妮大一岁。” 西瓜甜丝丝的,于贝妮吃完还要。 岑柏挑的瓜好,瓜籽很少,苏雪桢仔细掰了块没籽的,喂了一小块给小姑娘,笑道:“还没搬来呢,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长嘴就要问嘛,何况未来说不准要一起做邻居几十年,多了解一点也好。” 许青青对她们夫妻俩的交友方式颇有微词,“你跟岑柏也是,当时要不是我们热情,说不准咱俩现在也坐不到一起聊天。” “俗话都说,远亲不如近邻,邻居家搞好关系不是啥坏事。” 苏雪桢心想也是,她们夫妻对于交友确实淡薄,她因为是独生女加上平日里工作忙就独了点,岑柏呢,就是站在那就有种生人勿进的气质。 岑柏这时洗完碗出来了,直接坐到了苏雪桢旁边,时间也晚了,许青青担心闺女闹觉,抱着回去睡觉了。 忙碌了一天,两人都累了,把风扇搬回去,洗完澡就睡了。 第二天的上午,在岑柏追凶的同一时间,苏雪桢走进了手术室,她静静看了看病床上躺着的马宝成,想着方才进手术室时他的家人期待的眼神和小朋友开朗的笑容,跟凌玉荣对视一眼,冷静沉声道:“手术开始。” 马宝成的囊肿主要分布在颈部,药物很难起作用,只能手术切除,苏雪桢深呼一口气,正式开始了手术,囊肿偏小,沿皮纹做横形切口,切开皮肤、皮下组织后,内里的囊肿逐渐显露在眼前。 囊壁薄,极其容易撕裂,苏雪桢小心用组织钳钳夹切除部分皮肤做牵引,沿包膜做锐性、钝性分离,囊肿浅部分离掉之后,头疼的点来了,有囊肿与颈动脉鞘粘连。 凌玉荣等待她的反应。 苏雪桢动作没有丝毫犹豫,神情专注,先切开颈动脉鞘和神经鞘,再细化分离,过程缓慢又细致。 囊肿数量小而多,每个都可能涉及到别的神经或血管,都不容松懈。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一小时过去了,两小时过去了,麻醉医生谢玉田惊讶于苏雪桢的耐心和定力。 凌玉荣眼里渐渐也涌现出赞赏,苏雪桢心无杂念,屏息继续手上的工作,在囊肿极其难以分离的情况下,先切除大部分,剩下残留的内壁,用2%碘酊及75%乙醇烧灼。 手术总耗时三个半小时,总算切除了绝大部分的囊肿,其余可术后放疗。 苏雪桢总算松了一口气,这才有余力去看凌玉荣,在得到对方肯定的眼神后,开始进行收尾工作,先腔内止血,后放置皮管引流,最后开始逐层缝合伤口,加压包扎。 手术室的灯啪一下灭了,马宝成的家人齐齐涌到了门口,苏雪桢淡定走了出来,摘下口罩,这才露出今天的第一个笑容,“手术很成功。” 马宝成家人喜极而泣,一个劲说谢谢。 对病人家属来说,最安心地莫过于此时的这句“手术很成功。” 作者有话说: 手术这段步骤描写出自天山医学院有关颈部囊状淋巴瘤切除术的彩色图解~ 西瓜价格出自国内某市地方志价格志第十五节 水果价格——西瓜价格,1976年收购价为每斤0.054元,零售价是每斤0.094元。 第6章 做完手术已经是十二点半,食堂还有饭,时间来得及,苏雪桢先去吃了顿饭,回来的时候就见魏娟跟吕子月聚在一起正聊着什么,魏娟边说边比划,“吓死人了,听说俩人身上被砍了好多刀,头都掉了,地上哪都是血。” “人看了回去都要做噩梦。” 吕子月身子抖了抖,“还没抓到吗?” “哪有那么简单,那时候是半夜三点多,厂里早下班了,正是睡觉的时候呢,没几个人,俩警卫听到报警装置响了去看,结果就被杀了,警察赶到的时候凶手早跑了。” “估计是团伙作案。” 苏雪桢听出他们讲的大概就是昨晚岑柏说的化工厂保险箱被盗案,洪江市治安好,前些年还号召居民进行军事演练,都身强体健的,已经多年都没发生过这么恶劣的案件了,太骇人听闻,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一天几乎整个市区都知道了。 魏娟家离城西那块近,夜里就被警车声吵醒了,“今早我上班还见化工厂那边围了好多警察,在调查呢。” 苏雪桢眉头皱了起来,心里有些担心岑柏,如此亡命之徒,只怕抓捕不会太顺利。 时间很快来到下午,苏雪桢去了趟马宝成病房,这会儿他已经醒了,麻醉药效还没过去,暂时痛感还不明显,所以见到她进来眼睛就望了过来。 一家人也齐齐站了起来,苏雪桢受宠若惊,轻声道:“手术很成功,麻醉药效过了可能会有点疼,到时我们会安排镇痛,但因为宝成年纪小,用药方面需要谨慎,还是不可避免会疼,宝成可能会难受一阵子,这时家属要注意不要让他乱动,以免影响伤口痊愈。” “后续我们会持续观察的,有情况随时沟通。” 马宝成妈妈激动握紧了她的手,“谢谢谢谢。” 苏雪桢安抚拍了拍,“没事,您暂时可以放心了。” 说完她跟吕子月走了出去,刚走出病房,马建追了出来,郑重朝她鞠了一躬,“我听我娘说了,这些日子都是您在关照我家宝成,可惜我们工作白天实在赶不过来,每回都没法跟您当面道谢,上午要手术了才见上,太担心又没那个心情跟您多交流。” 苏雪桢笑笑,“不客气,这次手术切除很成功,痊愈的可能性很大,之后还需要复查一次,不过未来宝成应该不用像以前一样再来医院做药物治疗了。” 马建感动抹了下眼睛,“好好好!” “没事,您进去陪着宝成吧。” 看他进去后,苏雪桢又交代了吕子月几句,随后回了办公室,结果她屁股还没坐热呢,魏娟来敲门了,喊她:“苏医生,凌主任有事让你过去一趟。” 苏雪桢忙应了声好,前往凌玉荣办公室,门没关,她试探性敲了下,“凌老师?” 凌玉荣头也没抬,说了句进来。 苏雪桢走进去,“凌老师,您找我什么事?” “这个你拿回去好好看。” 凌玉荣直接递给她一个病历,苏雪桢翻了下,发现病人并不是本院的,不解问道:“这是?” “武钢市人民医院转来的病人,肾动脉狭窄。” 凌玉荣今年67岁了,早先在他从医时班里连个女生都没有,那时医院甚至不要结过婚的女医生,他也想当然认为女性怀孕就会影响工作,经过上午的手术,他不得不承认是自己心思狭隘了,时代进步了,妇女能顶半边天,如今他想好好培养苏雪桢,为国家的儿科事业贡献自己的力量。 凌玉荣又说:“大后天手术,病历你好好看看,到时候跟我一起进手术室好好学习,我会随机抽查你的学习成果。” 过去凌玉荣手术也常常是苏雪桢在一旁辅助,但从来没有过手术前几天就通知让她学习的例子,苏雪桢不由得激动,“谢谢老师,我会好好看的。” 凌玉荣点了下头,“回去吧,有什么不懂的来问我就成。” 苏雪桢连连点头,抱着病历出去了,下午门诊病患不多,她先去取了李俊飞的检查结果,仔细看了一会儿,泌尿系统超声显示没有积水,肌电图里也无神经肌肉功能障碍,基本证明他遗尿症大概不是因为生理原因导致的,大概受心理因素影响偏多。 下午下班,苏雪桢带上了自己的实用外科学书籍,打算回去再好好翻一下肾相关的知识,脚还没走出门,先接到了岑柏的电话,语速很快:“晚上不知道几点才能回去,先提前跟你说一声,不用给我留饭了,你先吃。” 苏雪桢听他那边声音很杂,不想耽误他工作,也没多问,马上道:“好,你注意安全。” 第6节 岑柏嗯了声,飞快挂了电话。 苏雪桢索性直接在医院吃完了晚饭,趁着天色还亮着,骑着自行车回了家,开门的时候注意到对门已经亮起了灯,想来是邻居搬来了。 她留心看了两眼,时间太晚也懒得去打扰了,洗完澡又翻开书看了会儿,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岑柏都没回来,苏雪桢太困了就直接睡下了,一早醒了才发现他一夜都没回来。 这时街道广播也响了起来,循环播放了五分钟: 【速报速报,继城西化工厂之后又一供销社被洗劫,请广大居民朋友近期注意人身财产安全,如有发现嫌疑人员请立即上报,我市警局正在全力缉拿犯罪分子,绝不姑息。】 这犯罪分子未免太猖狂了! 苏雪桢不想去买早饭了,蒸了碗鸡蛋羹配着肉酥饼解决了早饭,随着广播的播报,上班路上,大家也都在讨论这一案件,等到了医院,吕子月赶紧朝她走了过来,“苏医生,你知道吗?前天那伙盗化工厂的人昨晚又盗了河新区一家供销社,幸亏下班了里面没人,不过里面的东西都被偷走了,太可怕了真的。” “这帮人简直无法无天了。” 苏雪桢肯定道:“相信我们警方能抓住他们的。” 吕子月对警局也很有信心,“肯定会的。” 上午的门诊时间,俞思蓓带着李俊飞回来复诊,苏雪桢看小男孩已经不再害怕跟她对视,心里欣慰,问起训练的事情:“训练有效果吗?” 俞思蓓笑了笑,“有的,现在我跟老公每天轮流夜里每隔两个半小时就守着他去一次厕所,虽然累了点,但他确实是不尿床了。” 苏雪桢把检查报告拿出来,逐一跟她解释了下,“俊飞的身体是没问题的,主要是心理因素,调节起来也不麻烦。” “药物治疗方面,我这边给开点抗利尿素,睡前口服,注意量不要太多,0.2毫克即可。” “我记住了。” “嗯,拿上这个单子去药房取药吧,两周后看效果再来复诊一次。” 俞思蓓接过处方单,起了身,临走前,李俊飞突然指了指她的图书角,“苏医生,我可以拿走一个千纸鹤吗?” “可以。” 苏雪桢笑着答应了,又问他:“折纸要吗?也能拿走一点。” 李俊飞摇了摇头,捡起里面最丑的一只千纸鹤,小心放在手心里,跟着妈妈出去了,苏雪桢看着小书桌上的千纸鹤,忍不住拿起一只放到了自己桌上。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因为第二天休息不用上班,苏雪桢下班都是带着笑容走的,到家发现岑柏回来了,正在床上睡觉。 苏雪桢没打扰,安静吃完一份炒河粉去烧洗澡水,再回来的时候,岑柏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睡眼惺忪问她:“几点了?” “八点了。” 岑柏身体好,平时一直是精神满满的状态,这回却是补完觉都压不住的疲惫,想必是昨晚一夜没睡,苏雪桢又问:“你吃饭了没?” “回来的时候吃了点,等下还要去局里。” 岑柏抓了把头发,甩甩头让自己精神点,翻身下床,马上换衣服:“今晚他们怕是会有大动作,我要盯着点,晚上估计也不回来了。” 苏雪桢乖巧点了点头,脸色有些担心,岑柏临走前又抱了抱她,“别担心,局里今天在各大街道都布置了人手,安全性是有保证的。” “他们这会儿只怕已经在市区外了。” 说到这里,岑柏眼里浮现一抹狠厉,慢慢松开了她,“等我回来。” 送走岑柏之后,苏雪桢又看了会儿书,临近零点才睡下,第二天不用上班,她也没起太早,躺在床上赖了一会儿,思考早饭吃什么。 这会儿门却被敲响了,女声声音温婉:“苏医生在吗?我听许姐姐说你今天休息在家就想着过来问候下。” “我是住你对门的谷红青,新搬来的。” “这就来。” 苏雪桢喊了声,赶紧下床换衣服去开门,门一开,门外的谷红青笑盈盈的,手上还拎着篮热腾腾的鸡蛋糕,淡淡的香味钻入鼻腔。 作者有话说: 写完发现跟零点太接近了,就蹭了下玄学~ 下章还是在早上六点吼,这个点的玄学比较容易蹭上~ 第7章 “请进。” 苏雪桢愣了下,把人请进屋里来坐,谷红青抬脚走进客厅坐下,桌上的茶水过了夜已经不能喝了,她刚睡醒也没烧水,只能用热水壶里的水,苏雪桢对她温声道:“你先坐,我去沏点茶。” 谷红青趁她泡茶的功夫,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在屋里来回扫视,心里有了几分思量。 先前她一直在思考为什么偏偏选中岑家这对小夫妻当对照组,要说是因为同是双职工家庭说不通,大院里另外两户同样也是双职工,为什么不选呢? 可这回一见面她突然懂为什么了,无他,苏雪桢长得太好看了,光看皮相就是生活过得滋润的娇小姐,身上的蓝裙一看料子就是的确良,再看这屋里的摆设,三转一响齐全,缝纫机是飞人牌的,茶桌上还放了一个收音机,光这俩加一起少说三百块没了。 昨天她还看到俩人各骑着一辆凤凰牌自行车回来,听大院里的人说,他们好像也不怎么做饭,每日都买来吃,综合下来,这俩夫妻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滋润,瞧着就不像是走艰苦奋斗这条路的。 空有美貌只图享乐的小夫妻,确实适合当他们家的对照组。 苏雪桢从厨房把热水壶拿来,往茶壶里倒了点茶叶,缓缓注入热水,抬手露出的手腕上赫然戴了一个手表,黑色表盘,链子是纯白的,精致又漂亮,她一眼就认出是这两年大火的梅花牌手表。 据说市价在250块左右,还不是想买就能买到的,这哪是寻常家庭能买来当首饰的,这也太奢侈了。 苏雪桢从托盘里拿出两个玻璃杯,拎起茶壶倒入茶水,放在谷红青面前一杯,“茶水简陋,别介意。” 谷红青控制不住心里冒酸水,手指了指她手上的手表,“你这手表是梅花牌的吧?” “啊,是的。” 苏雪桢点了点头,这手表是去年生日苏显国送她的生日礼物,不过上班不能戴,她又不想就这么放着,就经常休息日拿回来戴着玩。 她想到那天许青青吐槽他们夫妻交友方式的事,主动找话题跟谷红青攀谈起来:“还没恭喜你搬来。” “没事,以后相互照应。” 谷红青敷衍地笑笑,心里默念现在还不是辞职挣钱的时候,要耐心等待机会出现,笑着掀开了竹篮,“这是我刚刚去买的鸡蛋糕,新出锅的,还热乎着,给你送点。” 毕竟第一次见面,苏雪桢也不想白得什么好处,忙推拒,“您太客气了,鸡蛋糕不便宜,带回去给孩子吃吧。” 谷红青不放弃,抬手要倒在桌上的托盘上,“客气啥,来点。” 鸡蛋糕表面带油,就这么倒在托盘上黏糊糊的着实不合适,苏雪桢下意识去拉她让她别倒了,手刚碰到,却在下一秒听到了她的心声:【这一篮子鸡蛋糕可比你身上的裙子便宜多了,谦虚啥呢,够虚伪。】 这话在脑海里一响起,苏雪桢猛地顿住了,悻悻然收回手,表情有些复杂。 谷红青也不是真的全都倒给她吃,大概给了六七个就停下了,重新给篮子盖上了毛巾,挂在手臂上,又牵住了她的手,示好似的拍了拍,语重心长道:“我都懂的,双职工家庭不容易,以后我们两家就多互相照应些。” 苏雪桢抬头看她,脸上的笑容已经淡了,礼貌回她:“应该的。” 手一碰,谷红青的心声再次传达了出来,【这倒霉蛋脸倒是生得还挺好看。】 【要是再丑一点,就更适合当我们对照组了,不过这样对比也不够强烈了,花瓶草包挺好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 对照组?花瓶草包? 对比什么啊? 苏雪桢一脸懵送谷红青出门,坐下又细想了一遍她的心声也没想通,索性不管了,最后下结论:以后少跟她接触为好,感觉心术不太正。 连带着她看着桌上的鸡蛋糕都不顺眼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孕吐的缘故,看着就想吐了。 这一通折腾下来,苏雪桢的懒全被赶跑了,打算出去买点饭回来,刚拿上钥匙准备锁门,岑柏从大门那进来了,手上还拿着一个纸包,看到她准备出门愣了下,“要出门?” 他一走近,那烧鸭的味遮都遮不住了,苏雪桢高兴了,“本来准备买早饭的。” “买回来了。” 岑柏把小妻子又牵回屋里,去厨房拿盘子和筷子,笑道:“我让他多送了点黄瓜,正好你喜欢配着烤鸭一起吃。” 看他表情这么明朗,不用猜就知道案子肯定顺利解决了,苏雪桢一面解开纸包一面问:“抓到人了?” “抓到了。” 岑柏坐了下来,敏感地感觉到家里有什么发生了变化,细看发现桌上摆了两杯茶水,摸着还是温热的,说明人刚走没多久,笑问:“家里有客人来了?” 苏雪桢拿筷子先夹了根切好的黄瓜,咬着脆脆的,很是清爽又可口,她回道:“对面的新邻居来了一趟,给送了点鸡蛋糕。” “人怎么样?” “怪怪的,反正我不太喜欢她。” 苏雪桢摇摇头,早就馋了,赶紧把面饼摊开开始卷烤鸭,“不聊她了,你还没说怎么抓到的?” “他们抢劫的原因无非就是缺钱,化工厂保险箱里都是现金还好说,供销社抢走的全是值钱的东西,大多都是大件,不好带走,他们又不舍得丢,肯定会选择兑换成粮票或者钱,为此只能去黑市,我们在那布置了四个警察过去蹲守,很快就逮到了其中一个,又在公路上逮到了另外一个准备逃跑的。” 这点小伎俩着实算不得什么,岑柏笑了,“现在俩人都在牢里关着,等明天上班了再审。” “这两天兄弟们蹲守都辛苦了,今天就放大家先回来休息了。” 有时候听岑柏讲案子比看电影还有趣,苏雪桢津津有味听着,吃完饭让他先去睡觉。 岑柏不怎么困,他怕现在睡了夜里睡不着,生物钟乱掉难受,难得俩人都休息,苏雪桢摸了摸肚子,感觉这胎怀的还挺稳,也没怎么孕吐,忍不住好奇问他:“你说会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男孩女孩都一样。” 岑柏对此没啥想法,只要是他跟苏雪桢的孩子就行。 产检是不让说性别的,但苏雪桢是医生,到时她一眼就能看出性别,肯定会提前知道,但她不确定岑柏想不想知道,笑着逗他:“那你是打算生了再看性别还是提前知道?” “我反正肯定会知道的。” 岑柏呆住了,表情纠结,他本来是想等生了再看,但经苏雪桢这么一说才意识到她一定会知道,到时家里人估计也知道了,只有他被吊着也太难受了。 “那你就小小地跟我透露一下,咱们也好方便准备衣服。” 苏雪桢哈哈大笑,一天的休息时间一晃而过,第二天又到了她上班的时间,刚到医院,凌玉荣就喊住了她,“跟我去趟102病房,先去跟病人家属打个招呼,术后恢复由你来负责。” 苏雪桢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凌玉荣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请进,俩人走了进去。 病房里很安静,窗帘大开,阳光倾泄一地,病床上躺着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身材瘦小,一双眼睛水灵灵的,正在看书。 “金先生,这位是苏雪桢苏医生,一会儿手术的一助。” 金茗笑容谦和,朝她伸出了手,“等下手术就多拜托了。” 他身侧妻子看样子刚哭过一阵,眼睛还是红的,强打起精神冲她点了下头。 夫妻俩看着很年轻,衣着得体,也很有礼貌。 苏雪桢忙道,“不客气,是我应该做的。” 问候完,凌玉荣带她走了出去,上午九点半,手术正式开始。 第7节 谢玉田开始准备麻醉,凌玉荣从容不迫也开始做准备,顺便提问她,“肾动脉狭窄常见的外科治疗方法是什么?” “传统手术治疗或者腔内治疗。” “那么我们这次为什么要选择传统手术治疗?” “患者只有12岁,全身状况良好,且肾动脉病变较长。” 苏雪桢很快答了上来。 麻醉渐渐起了作用,凌玉荣眼神锐利起来,沉下心,熟练开始做腹主动脉-肾动脉造影,并有余力继续提问:“这一步主要是为了什么?” “明确肾动脉的开口、走行方向、狭窄部位、长度和范围。” 苏雪桢紧张死了,这是她书本外第一次接触肾动脉重建术,迫切想要学习,但这会儿却要一面观察一面还要回答问题。 肾动脉开始部位狭窄,导管插入困难,凌玉荣选择了成襻技术来进入肾动脉,随后缓慢将导丝通过狭窄段置于肾动脉深部。 “下一步是什么?” 凌玉荣又抛出一个问题。 “导入造影导管,对狭窄段进行预扩张,注入肝素,导丝固定后交换成球囊导管,并将球囊置于狭窄部。” 凌玉荣嗯了声,缓慢注入肝素,安置好球囊,随后用10ml注射器手推稀释过的造影剂充盈球囊,控制压力在4-6atm左右,维持个75秒,每隔2分钟扩张一次,如此反复4次。 书上关于扩张间隔时间和反复次数给了大概范围,具体情况要看手术情况分析判断,过度扩张会增加并发症的可能,凌玉荣却凭借他的技术和经验完美掌控了这个手术节奏。 苏雪桢不可思议看着仪器上正常起来的数值,重新造影后的肾动脉宛如神作,她格外敬佩看着凌玉荣。 凌玉荣从容不迫拔出管子,止血后加压包扎。 一场完美的手术完成了。 作者有话说: 手术步骤和治疗方法出自《实用外科学》和百姓导医台的肾动脉重建术手术具体步骤,非专业人士!【有啥bug看到会改】 下章见~ 第8章 手术结束,苏雪桢跟凌玉荣一起去了趟病房,夫妻俩一看到他们俩就站了起来,“辛苦了。” 金茗是看中凌玉荣在小儿外科方面的名气特意转院过来的,为此还费了不少功夫,所幸手术大获成功,也不枉费他们这一趟的奔波。 凌玉荣轻声道,“肾动脉重建很完美,不过这还不是结束,后续治疗需要跟上,明天还有个抗凝治疗,之后半年都需要口服血小板抑制剂。” 金茗连连保证:“我们会督促小玉配合治疗的。” 凌玉荣点了下头,随后跟苏雪桢离开了病房,回办公室的路上,凌玉荣突发奇想问她,“雪桢,你为什么想做儿科医生?” 据他所知,当年院里分配是按照分数来的,他事先看过成绩名单,依苏雪桢的分数完全可以去更轻松的牙科。 苏雪桢诚实回答,“各方面都有吧,一方面我还挺喜欢跟小孩子的,另外一方面也有这行医生比较稀缺的原因在。” 凌玉荣听完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市里前两年让我编写儿科教材,但我实在没那个精力去做,前些日子去学习部长又提起了这个事,我拗不过就接了,一个人有点分身乏术,院里说给我调个助手过来,估计是刚毕业的学生,说到底不抵你有经验,要是有余力的话,我可以向院里申请让你给我当助手。” “当然不是免费的,有另外的报酬。” 说完凌玉荣又想到了她怀孕的状况,觉得自己有点为难人了,忙找补又说:“算了,我就这么一提,儿科本来就够忙了,再给你增加工作量身体受不住。” 苏雪桢眼睛倏地亮了,重重点头:“老师,我愿意做。” 那可是编写儿科教材啊,到时说不准会全国普及,其内容必然需要查阅大量的书籍和临床资料,简直是再好不过的学习机会。 “真的?” “嗯嗯!” 苏雪桢表情格外坚定。 凌玉荣欣慰笑了,“那行,过两天我跟院里申请下。” 苏雪桢心里也很高兴,脚步轻快回了办公室,方才手术太紧张,这会儿松懈下来,饥饿的感觉就越发明显了。 这会儿已经是下午一点半,苏雪桢摸了摸肚子,抬手慢慢掀开吕子月给她打回来的午饭,开玩笑道:“连累你跟妈一起饿肚子了。” 可能是宝宝在肚子里逐渐成长起来,最近她经常会感觉肚子饿。 苏雪桢吃完饭又看了眼桌上的日历,显示明天就是她再次做超声的时候,这次能看到胎心胎芽,正式建档了,她在9号上面勾了一个圈提醒自己。 一般来看病的多集中在上午,下午就显得没那么忙碌,但一旦忙起来,基本都是急诊,这边苏雪桢正在病房里看马宝成,因为麻醉药效过了,身上疼,小孩已经闹了快一天。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魏娟在喊她:“苏医生,快来,急诊!” 苏雪桢马上走了出去,“病人在哪?” “8岁的小男孩,从昨天开始就腹痛不止。” 魏娟急忙给她带路,“情况很危急,说话已经有点不利索了。” 苏雪桢顾不得许多,也跟着慢跑起来,没一会儿就见到了斜躺在沙发上的小男孩,身旁是她焦急的母亲,看到她过来,一把飞扑过来,攥住了她肩膀:“医生医生!你快看看我家大吉到底怎么了?” 女人手上的力道太大,苏雪桢吃痛闷哼了声,挣开她:“您先松开我。” 宁一曼忙松了手,“快救救我家大吉。” 叫大吉的小孩一直捂着肚子,表情非常痛苦,苏雪桢慢慢蹲下来,手尝试去探他一直捂着的部位,“大吉,能听到我说话吗?” 程大吉艰难地点了下头,已经说不出话来,苏雪桢只能通过看他的表情来判断疼痛点,手按在右下腹附近的时候,明显看他感觉更疼了,一摸额头,温度也不低,她转头问宁一曼,:“腹痛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昨天他就说肚子疼,我以为是拉坏肚子了就没太在意,结果到今天就疼得整个动不了了。” 宁一曼后悔死了,眼泪马上要落下来。 腹肌紧张不存在,不是急性肠系膜淋巴结炎,痛点集中在右下腹也不可能是急性肠胃炎,排除过后,大概只有一个可能——急性阑尾炎。 小儿急性阑尾炎发展快,病情重,因其大网膜发育还不够健全,对炎症的局限能力也差,一旦发病,非常容易导致穿孔,致死率比成年要高上十倍。 从昨天就开始疼了,只怕这会儿情况已经极其不乐观了,苏雪桢心提了起来,马上安排上做腹部超声,并让吕子月通知麻醉医生准备手术。 宁一曼看着儿子被抱上病床推进去,忍不住捂住嘴哭了起来。 阑尾炎手术并不难,苏雪桢沉着开始给程大吉做超声检查,看着屏幕上的成像,阑尾有增粗,周围也已经有了渗出,这怕是已经发展到坏疽性阑尾炎这一步,必须加急进行手术。 “子月,你让家属去签授权委托书和知情同意书,马上准备手术,不能再拖下去了。” 突如其来的急诊还要手术,吕子月有点懵,忙道:“好,我这就去。” 苏雪桢先前曾经独立做过三台阑尾炎手术,这会儿不至于慌乱,先给程大吉补充了下液体,以纠正水和电解质平衡紊乱,从容不迫进行着手术准备,随后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内,谢玉田正在做准备,他上午刚陪着凌玉荣跟她做了一场肾动脉重建术的手术,这会儿又被紧急拎来做阑尾炎的麻醉,无奈笑了笑,“我今天可算是被你们逮着了。” “辛苦辛苦。” 手术前适当地开开玩笑有助于缓解紧张。 苏雪桢看着他也笑了,俩人合作过不少场手术了,她也算了解他脾气,知道他说话有点毒舌。 谢玉田安排护士崔茜柔连接监护设备,开放静脉输液,监测血压、心率和血氧饱和度,即将麻醉之时,病床上的程大吉突然抓住了她的手,眼神慌张,想张嘴说话却因为太疼又说不出来。 【我不会死吧???】 苏雪桢听到了他的心声,轻声回:“乖,相信我们。” 麻醉正式生效后,苏雪桢谨慎选择了右下腹斜切口,腹膜切开后,一股脓液溢了出来,她赶紧吸除掉,视野清楚后,用拉钩将切口向两侧切开。 平时都是先找盲肠再顺出阑尾,这次阑尾黏连情况严重,完全找不到,苏雪桢只能取出拉钩,用食指和中指伸入腹腔,沿着右侧壁向盲肠方向寻找,花了点时间总算找到了阑尾,如她所料,阑尾已经跟大网膜粘连了,只能一并切除。 切阑尾前,要先将阑尾系膜和其中的阑尾动脉结扎并切除,因为阑尾系膜水肿,苏雪桢又采取分次钳夹、切断法逐步切断阑尾系膜,而后用4号丝线贯穿缝合结扎。 情况比她想象中还要复杂些,好在顺利进行到了切阑尾这一步,苏雪桢用止血钳在结扎线远端钳住阑尾,在刀刃上涂上纯石碳酸后,刀刃向上,切断阑尾,随后直接将刀和阑尾一并弃了。 后续阑尾尾段和包埋就显得简单多了,苏雪桢动作很快,在关腹前用卵圆钳夹了一块小纱布团,伸入腹腔又检查了一遍有没有渗液和脓液,确定没问题后才关闭腹腔。 平时大概半小时的阑尾手术,足足花了约一小时才结束。 谢玉田看着监护仪上的数据,笑着对她道:“一切正常。” 苏雪桢总算松了一口气,下了手术台又感觉饿了,不禁感叹手术体力消耗巨大。 门口宁一曼一直在守着,看到她出来第一时间迎了上来,“怎么样?” 苏雪桢眉眼温和,笑道:“实际情况比我们预想要严重,但好在都顺利解决了,手术很成功。” 宁一曼如获大赦一般,整个人也虚脱了。 苏雪桢扶了一把,叮嘱道:“麻醉过后不要让他动,半卧就好,等肠蠕动恢复后再进食。” “好的好的。” 这会儿还没到下班时间,也不能去吃饭,但苏雪桢实在饿得紧,说完就回了办公室,从抽屉里拿了两袋饼干垫肚子。 第二天岑柏特意请了一下午假,过来陪她做产检,到了后来儿科找她,两人一起去妇产科。 凌瑶这还是第一次见岑柏,看着面相很坚毅,身形格外高大,站在那几乎能挡住半个门口。 苏雪桢躺上去掀开衣服等待检查,凌瑶慢慢给她抹上耦合剂,在肚子上滑动起来。 岑柏搬了个椅子坐在她旁边,看着显示屏,心里紧张,舔了下唇,还安抚她,“别紧张。” 苏雪桢笑他,“你别紧张才对。” 俩人正欢欢喜喜聊着天,凌瑶看着显示仪上的成像却傻眼了,她不敢信,用手又仔细数了遍,确实是两个胎囊两个羊膜腔。 什么情况,怎么突然一变二??? 书上虽然有写过双胞胎有8周才能看出来的,但凌瑶还是第一次遇见,关键看这图,还是双绒双羊。 虽然难以置信,但苏雪桢肚子里确确实实怀了两个孩子,凌瑶打断了甜甜蜜蜜的小夫妻互动,“以后东西记得准备俩。” 岑柏愣了下,一时没懂她什么意思,苏雪桢转头看了眼显示仪,怕自己看错,又探头多看了几眼,惊喜交加,咽了下口水。 乖乖,怎么突然变成了双胞胎!!! 作者有话说: 有关急性阑尾炎主要参考《儿科急诊医学》,手术步骤参考百姓导医台《阑尾切除术》。 可以压一波双胞胎性别~ 第8节 第9章 “你看这里,是不是有两个胎囊两个羊膜腔,说明怀了双胞胎。” 凌瑶给岑柏指了指显示仪上的图像,依次点出两个胎囊的位置,而后面对苏雪桢笑着说了句恭喜。 孕七周,已经依稀能在一团黑影中看到小小的人形,两个小人面对面蜷缩着。 岑柏仿佛被巨大的惊喜砸中,回过神来,想过来抱她又碍于在做检查,破天荒的,在外面亲了一口她额头。 他一向表现出来的形象都是严肃冷静的,这回是真的高兴坏了。 苏雪桢不得不感叹基因的神奇,她知道岑柏父亲岑建军跟他弟弟岑建民是双胞胎,因为年龄大了彼此从事职业也不同,站一起区别还挺大的,刚开始她也没认出来,后面岑柏跟她说她才知道是双胞胎,谁知道这一辈她也怀了双胞胎。 “双绒双羊的胎儿分别拥有自己的胎盘和羊膜腔,血管不共享,发育一般也不会受对方影响,算双胞胎里情况比较好的一种,并发症也会少一点,不过毕竟是双胎,相比单胎来说,对孕妇的风险和考验还是挺大的。” 凌瑶语重心长叮嘱道:“回去好好对你媳妇。” 岑柏连连点头,保证道:“一定!” 检查做完,两人出了妇产科室,岑柏还没从那阵惊喜中反应过来,走出去的时候脑子都是懵的,像踩在棉花上,跟个傻子一样只知道笑,跟在她身后,反而苏雪桢比他淡定多了,“这周日咱俩都休息,跟家里人说一声吧,在咱家聚一起吃顿饭。” 哪怕是儿科医生,也是第一回 当父母,苏雪桢其实心里也没底,一个还好,这下来了俩,着实有些吃不消,适当听点家长意见也好。 岑柏回过神来,忙道,“我去说。” “你跟咱妈那边说一声,我爸妈这边我来说。” 怀孕的事情,苏雪桢还是想自己先通知父母,岑柏也没异议,答了声好,两人很快走到了儿科楼下,苏雪桢打算上楼继续工作了,转头看他似乎紧张劲还没过,心里感觉这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婆婆妈妈,又说:“紧张过度也不好,咱们就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目前为止,你做得蛮好的。” 突然得了媳妇夸奖,岑柏挠了挠头,觉得受之有愧:“哪有,我平时工作那么忙,时不时就彻夜未归,经常让你一个人在家。” “这是你的工作,没有你我也可能也不会那么安稳地待在家里睡觉。” 明明怀孕的是自己,苏雪桢却感觉这孕期焦虑全被岑柏得了,哄了两句她也烦了,想着未来还有8个月能让他适应,直接赶人走:“你先回去工作吧,我也上楼继续工作了。” “那我在家等你。” 岑柏知道她工作不能耽误,怀孕就够辛苦了,他不能还跟着添乱影响她工作,苏雪桢朝他挥挥手上楼工作去了,病房里还有两位术后患者需要盯着呢。 午后三点正是最热的时候,但岑柏精气神足,力气大,一阵风似的,不一会儿就骑着自行车到了城北的灯具厂大厂门口,风吹过,里头的樟树叶飒飒作响。 这是灯具厂给厂里职工分配的住宅区,岑柏自小就在里面长大的。 门卫室连个风扇都没,待着闷,戴斌躲凉跑树底下去了,这会儿瞅见有人来了,赶紧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什么人?” 岑柏推着车笑着打招呼,“戴叔,是我,岑柏。” 戴斌一看是他就笑开了,马上把门打开,从窗口探出头问他:“今个咋回来了?” 岑柏解释:“家里有点事回来一趟。” “赶紧进去吧。” 戴斌挥挥手让他进去。 “谢了。” 岑柏长腿一迈,再次骑上自行车,直奔家的方向,很快就看到了自家的房子,他走上前拿出钥匙开门。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时钟滴答的声音,岑柏喊了声,“妈?” 午饭吃了碗面条有点撑,娄桂兰踩着缝纫机做了会儿衣服,刚睡下就被喊醒了,她听着声音像自己大儿子,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出了卧室一看,还真是。 娄桂兰睡意一扫而空,声调因喜悦拔高了不少,“咋回来了?” “这周日你们有时间吗?我跟雪桢有件事要宣布。” 岑柏把路上顺道买来的西瓜放到桌上,“小枫这周有假吗?让他一起来。” “小枫这周休息,肯定有时间。” 娄桂兰好奇,“不过啥事啊?” “雪桢怀孕了。” 毕竟是两个娃的父亲了,要成熟点,岑柏尽量压下自己会太过喜悦的神情,保持镇定继续说:“还是双胞胎。” “真……真的?” 娄桂兰惊讶地话都说不好了,磕磕巴巴地问:“都测了吗?” “嗯,我亲眼看到的,虽然很小。” 岑柏想到了图像上相对望的两个小人,眼里流露出作为新手父亲的自豪和满足。 “雪桢咋样?” “状态还行吗?” “孕吐严重吗?” 小夫妻婚后没跟她们在一起住,娄桂兰这会儿也完全不知道他们俩是什么情况,想到这俩年纪还这么轻,心里格外不放心,“不行,我晚上还是要去你那看看,你这孩子缺根筋,不会照顾人。” “没事,一切都好。” 岑柏就怕她这阵仗,娄桂兰对孩子简直能宠上天,到现在家里都还留着他们三兄妹幼时的玩具衣物等等,他忙拉住了娘,“说好了周日再见面的,你这会儿反而会吓到她。” 娄桂兰风风火火的,立马又跑厨房去拿东西,“这是你爹昨晚刚拎回来的一排牛肋骨,你回去炖了给雪桢吃,还有小枫前段时间买的核桃,补脑的,也带回去。” 说话间,她已经拾掇了一小袋,岑柏进屋就见她还在翻橱柜,连忙制止:“不用,我们家里都有,缺啥自己就买了。” “傻不傻,你媳妇让你过来通知你就空手回去啊?” 娄桂兰对这个愣头青儿子也是恨铁不成钢,都过来通知怀孕了,再让岑柏空手回去,他们这婆家做得也太不够格了,“就算你好意思,我们还不好意思呢。” “肉菜啥的就算了,带回去我也不会做,我那厨艺你也懂的,只能保证菜是熟的能吃。” 岑柏对人情世故是没那么精通,但也不是没想到这一点,主要家里真没缺过什么吃食,他这趟也打算回去买几个荤菜庆祝的。 “不会你不会学吗?” 娄桂兰锤了他一下,“结婚了就该学着勤快点。” 娄桂兰唠叨起来就没完没了,岑柏抬头一看时间快五点了,想着这趟事情已经通知到了,也该回去了,立马转移了话题:“妈,马上到雪桢下班时间了,我今天就先回去了。” “这周日别忘了来我家一起吃饭,到时候我多备点水果和菜。” 娄桂兰不放心,还是让他拎了一袋核桃回去,又叮嘱了一遍:“脑子活络点,不要呆头呆脑的。” 岑柏连连点头,回去的路上,又买了四个菜,基本全都是苏雪桢爱吃的。 —— —— 这边苏雪桢也度过了一个极其忙碌的下午,连着两台手术的病人,麻醉药效都过了,在病房里嚷嚷着疼,一声赛一声高,整个科室都笼罩在高嗓门下。 镇痛对儿童来说剂量不能太多,不然容易引起副作用,苏雪桢只能让家长想办法转移孩子注意力,陪孩子玩,最后也许是嚎累了,这俩孩子一个多小时后终于消停了。 苏雪桢赶在下班之前给父亲苏显国打了个电话,那端嘟嘟响了几声,很快被接起:“你好,哪位?” “爸,我是雪桢。” 苏显国声音轻快起来,“雪桢啊,怎么了?” 苏雪桢声音轻柔:“这周日有空吗?跟妈来一趟我家,咱们两家一起聚个餐。” “几点?这周日院里有个研讨会要参加,可能要到下午五点才结束。” “只要您当天来了就行,晚一点也没事,也不是什么大事情。” 拐弯抹角的挺奇怪,苏显国又问:“什么事啊?” 苏雪桢顿了下,不知怎的,有点羞于说出口,其实在看到孩子图像时她惊喜的感觉也没那么强烈,似乎激动了一瞬就过去了,反而后知后觉有种失去了什么的怅然若失,这种感受很难用语言描述出来,很新奇,她有点抵触又有些期待。 她这边的沉默让苏显国敏感地察觉出不对劲来,“怎么了?” 苏雪桢笑笑,“没事,就是想告诉您,您要当外公啦,双胞胎,有7周了。” 话音刚落,电话那段的呼吸声明显急促起来,苏显国格外激动,“真的?” 苏雪桢肯定回:“真的,我现在手上还有报告呢。” “这怎么不算大事呢。” 苏显国感慨道:“我家宝贝都要当妈妈了。” 这一刻,苏雪桢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真的长大了,无形中她增加了一个新的身份,以后会有两个小朋友笑着喊她妈妈,追在她身后跑来跑去。 作者有话说: 换了个时间蹭玄学,晚上还有一更~ 第10章 一晃就到了周日这天,岑柏跟苏雪桢早早就起了,吃过午饭俩人都动了起来,先把家里上上下下都收拾了一番,忙完岑柏骑着车去买菜了,苏雪桢在家准备一些水果和零嘴。 正在厨房洗着苹果呢,一声稚嫩的童音突然从窗口传来,“嫂嫂!我来啦!” 小姑娘扎着两个小辫,晒了一路,脸蛋红红的,趴在窗口喊她。 苏雪桢冲了下手,赶紧从厨房出来,正巧跟随后赶到的岑家三口碰上,走在最前的是她婆婆娄桂兰,身旁是素色夏季工装的岑建军,娄桂兰把闺女拽回来,关切道:“小梅这丫头鬼精灵似的说要第一个到,没吓着你吧?” 苏雪桢摇摇头,“没有。” “岑柏去买菜去了,我俩以为你们下午才到,这会儿还什么都没准备呢。” “大嫂,不用准备了,看我手里拎的啥。” 岑枫两手拎着满满的东西,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容格外灿烂。 “外头热,都进来吧。” 苏雪桢伸出手忙把人都迎进屋,吊扇一开,呼啦啦吹着,客厅很快凉快了不少,岑枫手里还提着东西呢,没立刻进去,问她:“大嫂,这我放厨房吧?” “放那吧。” 苏雪桢回了句,随后也站了起来,想去端点东西招待家里人,“爸妈你们先坐,我去厨房切点水果端进来。” “你坐,让小枫切点过来就行。” 娄桂兰跟着也起身,把她拉了回来坐下,迈着小步去厨房差使岑枫去了。 第9节 苏雪桢没什么婆媳相处间的经验,一时也不知道要不要跟过去,正犹豫着,岑建军也说话了,“没事,雪桢你坐。” “我们本来也打算下午再来,是你妈非说你俩对大聚会没啥经验,说要提前过来。” 岑建军当了十多年的灯具厂副厂长,察言观色的本领也是一绝,瞒不住的,苏雪桢索性坦然承认,“确实,我俩也是第一次组这个饭局,有很多不懂的地方。” 娄桂兰虽说不上班,但家里的岑建军事情多,她还要照顾闺女,平时也没什么闲的空档,苏雪桢家就更忙了,苏显国是医生,张光香是纺织厂工人,这么一大家子,聚一起就要挑好日子,想在家坐着吃,工作量也大,忙不过来。 所以平时如果有什么节日,基本都是岑柏在国营饭点事先定好座,一大桌正好坐满,双方都吃得舒心,也能联络感情,这回到自家来吃还是头一遭。 岑梅小心爬到长条凳上,小手指了指她肚子,“嫂嫂,你这里是有小宝宝了嘛?” 苏雪桢笑了,摸了摸她的头,“是啊,明年小梅就是姑姑了呢。” “好耶。” 岑梅兴奋地吆喝起来,她上头两个哥哥,年龄都比她大上不少,在家都把她当小屁孩看,这回终于有比她更小的小宝宝了。 说话间,岑枫端着切好的西瓜来了,招呼:“大家都来吃。” 苏雪桢先给小姑娘拿了一块西瓜,随后她也拿了一块,一家人这才坐下来开始聊天,娄桂兰怕她不自在,也没刻意要坐太近,笑着道:“我想着晚上聚餐这个岑柏肯定又买菜来应付,那点菜哪够吃,味道也一般,今天我下厨。” “大嫂,别听我妈胡说,她厨艺真不如饭店。” 灯具厂家属院都有专属食堂,娄桂兰下厨机会真不多,真论起来,还没岑建军厉害,也就这会儿怕丢脸才在媳妇面前装阔,岑枫果断拆台。 “你这孩子,不好吃还把你喂到这么大了。” 娄桂兰丝毫不尴尬,笑着怼回去:“你瞅瞅,左邻右舍的,谁有咱家孩子个子高。” 苏雪桢心想也是,岑柏身高183站在人堆里就算高了,岑枫比他还要高一点,估计超过185了,两兄弟个子都这么高,体格健壮,可不就是养得挺好。 岑家家庭气氛好,夫妻俩都很宠孩子,甚至在外人看来都有点宠过头担心会骑到家长头上来了,但实际三个孩子慢慢长大后为人处世都很有礼貌,对长辈也尊敬,这也是苏显国当初决定两家相亲的重要原因。 娄桂兰烦了这个二儿子,想着赶紧让他娶媳妇搬出去算了,正好也快到年龄了,笑着道:“雪桢,你们医院有没有适龄的小姑娘,给小枫介绍一个。” 岑枫脸唰的红了,“嫂子你别听我妈胡说,我现在还不想考虑结婚的事情,别耽误人家姑娘了。” 苏雪桢突然想到一个人,“小枫,你今年多大了?” 岑枫一听她还真考虑上了,顿时慌了,“嫂子你就别跟我妈一起掺和了。” 岑梅咬着西瓜抢答:“二哥19了。” 苏雪桢这会儿也是开玩笑,岑枫还在当兵,未来说不准,而她想的那位,只怕不太想结婚。 岑柏买完菜回来,刚把车停好,就听屋里一阵阵笑声传来,还有岑枫不满地嘀咕怨怼,他拎着东西走进去,看到被围攻已经脸通红的岑枫,不由得好笑,“这是咋了?” 岑梅跳下凳子,小跑到他跟前汇报,“要给二哥哥娶媳妇呢。” “小梅,你也跟着添乱是吧?” 岑枫无语了,“二哥哥娶媳妇以后就不能带你去买冰棒了,这样你也开心啊?” 岑梅小脑袋想了下,“那还是算了,先别娶了,冰棒更重要。” “在你心里,你哥的婚姻大事还没一根冰棒重要???” 现在不考虑结婚不代表以后不考虑,看妹妹连个犹豫都没有就直接回答了,岑枫感觉自己白疼这个妹妹了,心里很受伤,一屋子的人顿时笑作一团。 岑柏趁着娄桂兰还没注意到,赶紧去厨房把东西放下,苏雪桢也跟着走了出去,小声问他:“买了啥?” “一条鱼一只鸡,又砍了点排骨。” 鱼还活着,岑柏往盆里灌了点水把鱼放进去先养着,为难拎出他们今天的午饭,两碗肉丝炒面,他摸了摸鼻子:“我以为他们下午才来,午饭就买了两人份的。” “这下咋整?” 作者有话说: 榜前字数不太够,这章稍微短点,下章补上~ 第11章 两份饭给谁吃都不是理,不吃的话,这天气,放不到第二天就坏了,苏雪桢嘟囔他,“再去买四份一样的,搞点卤菜和花生。” 岑柏到家不到五分钟骑着自行车又走了,娄桂兰听到声,出来问:“咋又走了?” “家里没盐了,我让他去买点。” 苏雪桢随口编了个谎,她知道要是提前说娄桂兰肯定不同意,只能让岑柏先买了再说,到时候这个锅就由他这个儿子背。 岑柏火急火燎地又去买了四份肉丝炒面,让厨子切了一斤的猪头肉凉拌,点了盘炸鱼和海带丝,盐渍花生米一小袋,买完赶紧赶回去。 他赶得巧,娄桂兰刚想去厨房做饭,转头就见他拎着饭回来了,那卤味的香,老远都能闻到,“咋不懂事呢?说好了我做饭的。” 岑柏挨了她一拳,很轻,他皮糙肉厚的也不疼,不怎么在意,轻声劝她:“要做晚上做,这一家子六口人呢,你现在做等吃完都下午两三点了,天还热。” 娄桂兰听进去了,跟在他后面:“那雪桢那边会不会觉得我懒?” 娄桂兰还是很在意自己在媳妇面前的形象的,他们家自打岑建军升职做副厂长后,日子好过了不少,老公孩子又省心,对这些生活琐事难免疏懒了不少,私下也没少听人编排她是阔太太。 “不会,这你就放心吧。” 岑柏直性子,说完就拎着吃的去了厨房,把菜都腾到盘子里,两手各端一盘进了客厅,放下后喊岑枫过来帮忙,“小枫,搬椅子,咱们吃饭。” 岑枫嗯了声,马上起来帮他布置餐桌,这会儿苏雪桢正在陪岑梅玩,她做了一年多的儿科医生,对儿童心理这方面非常了解,很快就跟小姑子玩到了一起,岑梅这才偷着说起她不喜欢妈妈给扎的小辫,让她帮忙重新编一个。 苏雪桢也是爱美的,对编发很擅长,大学的时候住宿,平时下了课也没有别的业余活动,有时候也会经常跟室友互相给对方编小辫儿,学习怎么做发型。 她的手很灵巧,跟变魔术似的,也没用太复杂的步骤,不一会儿就给岑梅编了两个麻花辫。 不是单纯的把头发分成两股从最底下开始编,而是先分成两股从后脑勺开始,这样能有一个自然提升起来的高度,编出来的麻花辫显得更生动可爱。 岑梅照完镜子高兴极了,一个劲地围在苏雪桢旁边,兴奋地走来走去的,最后认真跟娄桂兰商量:“我以后不走了,我要跟嫂嫂住一起。” 屁大点的小孩,连吃饭都需要人抱到椅子上呢,居然都想着换个家生活了,娄桂兰苦笑不得,“你个小屁孩一天天的净冒出一些鬼想法。” “上来吃饭。” “不嘛!我要跟嫂子坐一起。” 岑梅撇撇嘴,闹起来了,扑腾着要去跟苏雪桢坐一起,岑柏伸出筷子敲了下她面前的碗,咣一声,落地有声:“吃饭。” 岑梅瞬间就老实了,敢怒不敢言。 亲兄妹间的血脉压制在年龄差下显得格外明显,有时候甚至比父母来教育还要管用。 “快吃。” 娄桂兰笑着招呼苏雪桢。 一家人很快吃完了午饭,正式开始准备下午聚餐的菜样,厨房里食材丰富,有娄桂兰带过来的,也有岑柏去菜市场刚买回来的,最后几个人一合计觉得八个人做十个菜就差不多了,四荤四素,再加上一个丸子汤和甜汤。 娄桂兰炒素菜还行,荤菜不如岑建军,俩人就分工合作,岑柏在一旁烧火打下手,苏雪桢在厨房帮着洗菜。 岑梅也蹲在灶台下面,看岑柏生火。 娄桂兰切着土豆,“雪桢,你爸妈什么时候来啊?” 苏雪桢熟练把空心菜尾巴掐掉,一边择菜一边回答,“下午有个研讨会,可能要六点以后才能到了。” 岑建军轻声道:“那还好,时间宽裕,我们慢慢做,省得到时候做太早都凉了。” 伴着说话声,一向这个时间点午睡的岑梅困意上头,打着哈欠昏昏欲睡,最后慢慢歪在了岑柏腿上。 岑柏把妹妹抱起来,娄桂兰也老早就想找理由让苏雪桢回去休息,顺势说:“雪桢,你也回去睡一会儿吧,等下厨房油烟起来了,那味不好闻,你待着不舒服。” 洗菜的活也见底了,继续待下去也没什么好帮忙的,苏雪桢没拒绝,“好,那我就先进屋了。” 娄桂兰笑着点点头。 岑柏抱着岑梅去客房睡觉,苏雪桢跟在后面把床铺好,看到岑梅没醒,跟岑柏慢慢关上门走出来,“你等下多帮咱爸妈一下。” 看着岑梅睡颜,她也不由得被勾起了瞌睡虫,说完下意识打了个哈欠。 “我知道。” 岑柏看到她打呵欠觉得可爱的很,忙道:“你也回卧室睡会儿吧,爸妈那边一切都有我呢。” 苏雪桢正好也困了,索性直接进屋睡下了,这一觉睡得格外沉,再醒来是听到侧屋小梅的哭闹声,她急忙爬起来要去看一眼,脚还没下地,哭声又停了。 她隐隐约约听到了岑柏的声音,不一会儿俩人下楼去了。 苏雪桢也睡不着了,不知道做什么好,翻出书开始做笔记,晚上六点半后,苏显国跟张光香终于来了,张光香进厨房一看,菜都快做好了,惊呼一声:“哎呦,我们来得晚倒是捡便宜了。” 岑柏听到声急忙站了起来,过去喊爸妈,苏显国冲他点了下头:“雪桢呢?” “在卧室休息。” 娄桂兰看到亲家来了,急匆匆从灶台前起来:“哪有哪有,来得正正好。” 张光香看着围着围裙颠勺的岑建军,话说得漂亮,“辛苦亲家做饭了。” 人家都先夸你了,再怎么累也说不出一个辛苦了,岑建军轻声道:“都是为了孩子嘛。” 她这个亲家,当真是生了一个七窍玲珑心。 “雪桢呢?又跑哪偷懒去了?” 张光香扫了眼没看到苏雪桢,心里满意,当着闺女公婆的面却骂起了她,“你看这孩子就是在家被我宠坏了。” 她作为亲妈,再怎么骂都成,娄桂兰可不敢附和一句,反而还得帮苏雪桢说好话:“哪有宠坏,我还想问你们怎么教育孩子呢,怎么能教出雪桢这样乖巧可爱的闺女。” “这孩子在你家你宠着,嫁到我们家自然也不能差了去。” 高手过招,招招都能使在重点上,点到即止就好,张光香笑了笑,也拉走了苏显国,“我去看看她忙啥呢。” 娄桂兰看着走远的夫妻俩,心里感慨,这夫妻俩性格倒是挺互补。 张光香这趟还带了礼物来的,找去厨房前她先放客厅了,这会儿上楼正好拎上去,到了苏雪桢卧室门前,苏显国敲了敲门,“雪桢?” 苏雪桢喊了声爸,俩人听到声知道她醒了,推开门走了进去,张光香有一个月没见过闺女了几步就走到了她跟前,“孩子闹你不?” “还早呢,两个月都不到。” 苏雪桢无奈笑了,“现在一切都还好。” 张光香把拿上来的礼物拆开,在她面前摊开几块布,“看看花样,有没有喜欢的?我回头提前给孩子做几套。” 黄蓝白.粉,都是纯色的。 苏雪桢低头摸布料的材质,软软的,是纯棉,白色不耐脏,黄色颜色太重,慎重选择后,温声说:“蓝色和粉色吧。” 第10节 苏显国也拿出自己的礼物,两只长耳兔玩偶,笑着道:“安抚玩偶,以后睡前放你枕头边。” “经常放在你身边会逐渐沾染上你身上的气息,以后孩子出生了就放娃旁边,会比较有安全感,好带一点。” 苏雪桢非常惊喜抱住了两只玩偶,“谢谢爸。” “我先下去了,你俩也别在卧室待太久,一会儿该下来就下来,不要让人来喊。” 来了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张光香聊了两句,先下了楼。 苏显国看了眼她正在读的书,知道她最近被选中做凌玉荣的助手,心里由衷为闺女开心:“凌玉荣是儿科方面的权威,跟着他学,对你大有裨益。” 看得越多,却发觉自己掌握知识有多浅薄,苏雪桢叹了口气,“我还太不足。” “年轻一辈你做得算拔尖了,不要太着急,循序渐进就好。” 这不是简单靠看书能弥补起来的,需要大量的手术经验一点点将理论消化成自己的知识,融会贯通,当下苏雪桢还年轻,院里很多大型手术也不放心交给她,只能做些简单的小手术或者给凌玉荣做助手,再过两年,发展前途不可限量。 苏雪桢也懂这道理,再抬起头已经是斗志满满的样子,“我会的。” 这边张光香又下了楼,厨房已经在下丸子汤,刚才还满满当当的厨房只剩他们夫妻,她纳闷了:“三个孩子都去哪了?” 岑建军掰开菠菜叶下锅里,娄桂兰正在往里添柴,回她:“小梅闹着要吃冰棒,俩人寻思等下也要喝啤酒,一起去买冰块去了。” “怀孕的事,这俩孩子是什么时候通知你们的?” 张光香拎了张小板凳坐到了娄桂兰身边。 娄桂兰摇摇头,也不能说什么,“别提了,前两天刚说。” 张光香话里带了几分无奈,自嘲道:“离得远咱们也管不着了。” 这话可戳中娄桂兰心口了,话匣子顿时就打开了,滔滔不绝说了起来:“是啊,你说这俩人到底怎么想的?这么大的事能瞒一个多星期不说,关键从他这到我们那骑车就一小时不到,连个电话都没有。” 俩人一句我一句,说的岑建军头都大了,“可以关火了。” “我把汤盛出来。” 忙活了两个多小时,总算做好了菜,这时岑柏跟岑枫也回来了,岑梅被二哥抱在怀里,满足地舔了一口冰棒,太冰黏住舌头了,她呼呼哈着气。 听到声音,苏显国跟苏雪桢也下了楼,岑柏依次把菜端上来,一家人欢欢喜喜地坐在餐桌前,格外热闹。 岑柏作为晚辈,游刃有余应付在岳父和父亲中间,给两人倒酒,又加冰块。 苏显国先敬了岑建军一杯,“大哥,今天做饭辛苦了,还这么热的天。” 岑建军举起杯碰了下,“客气啥,今个开心。” 娄桂兰招呼大家,“该吃吃该喝喝,都是一家人别拘谨。” 苏雪桢下午睡饱了,这会儿精气神很足,先舀了碗丸子汤。 岑建军跟苏显国俩人完全是不同行业,也没什么共同话题,喝酒聊着聊着自然就把话题引到了养孩子上,娄桂兰看了看小夫妻一眼:“你俩工作都忙,又是双胞胎,头两年肯定忙不过来,这两天我跟你爸也商量过了,肯定要过来帮你带孩子,反正就是商量着来,也不要有什么负担,咱们的共同愿望肯定都是把孩子平安养大。” 张光香焦躁地点了点桌子,不知道要不要插话。 早先她以为娄桂兰家还有两孩子应该不会太主动提出要过来照顾宝宝的话,这时候她就可以顺势捞一波好感,提出她明年就退休了可以过来照顾孩子的事情,这样一来肯定要搬来,但她不确定岑柏愿不愿意她搬来,还正在犹豫呢,谁知道这才不到两个月,岑家那边就提出要帮着带娃的事情了。 孩子头两年可是关键期,谁带跟谁亲。 作者有话说: 下章见~ 第12章 苏雪桢闲暇时间也想过生了娃该怎么照顾的事情,医院产假就56天,这时候宝宝不到两个月,可能刚会抬个头,她私心里是想让自己亲妈来照顾,相处自在些,张光香对她也了解,对孩子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但家里还有个工作忙到脚不沾地的苏显国,张光香刚退休就过来帮她照顾孩子,她心里也于心不忍,所以就一直没提这事。 让娄桂兰过来照顾也不好提,毕竟她小姑岑梅也是孩子,离不了大人,因此这会儿听到娄桂兰说要过来照顾她,忙出声拒绝了,“小梅年纪还小,需要人照顾,照顾孩子的事,我们再另想办法。” 张光香心想这机会可不就来了,笑着开口:“亲家,要不我来吧?” “我明年就退休了,突然闲下来估计也不适应,正好帮衬他们两年,过了头两年就好办了。” 娄桂兰跟岑建军对视一眼,一时有些犹豫,没立刻答应下来,孩子他们当然也想照顾,昨晚夫妻俩睡前还聊了半小时,岑梅已经上小学了,白天不在家,正好她有空档可以过来照顾,晚上等她们夫妻下班回来换人,不过每天来回忙碌了点,过了这两年就好了。 岑枫笑着开玩笑:“都想照顾啊,要不你们轮流算了,一人照顾一年。” 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娄桂兰眼睛倏地亮了,“就这样吧,老让你受累照顾俩孩子我们也不好意思,咱就轮流,一人照顾一年,公平。”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张光香还能说啥呢,真论起来确实应该男方家来照顾,不过有一点她很坚持,“头一年我来吧,雪桢我比较了解她习惯。” 刚生完孩子那阵子是最敏感的时候,她说要照顾,娄桂兰自然不反对,“行,那咱们就这么说好了。” “雪桢你怎么想?这个安排可以不?” 平心而论,这已经是讨论出来的最优解,苏雪桢以茶代酒,拉着岑柏站了起来,“那以后就辛苦爸妈了。” 岑柏把酒一饮而尽,心里感谢双方的家长为他们小家庭的付出,但他不善煽情,说不出什么戳人心的话,最后开起了玩笑:“等俩小兔崽子长大了亲自感谢。” 娄桂兰骂他没个正形,“照顾他们我乐意。” “不用谢。” 吃完饭,天色已经全暗了,不过还没到开路灯的时间,为了省钱,洪江市一般十一点后才开路灯。 回去路上不太方便,先走的是岑家四口,骑了两辆自行车来的,岑建军骑车带着娄桂兰,岑枫带岑梅,要打手电筒,岑柏用铁丝捆了一个手电筒在岑枫车头上,“你带着小梅小心些,别骑太快。” “放心。” 岑枫冲他自信点点头,手一推,手电筒刷亮了起来,一大束光照在路上,煞白煞白的,他骑在后面,岑建军在前面骑,也能借点光。 娄桂兰冲他们夫妻摆摆手,“回去吧,早点休息。” 岑枫让岑梅坐在前面的单杠里,这个地安全,他正好能圈住,这会儿小姑娘已经困得不行,身子摇摇晃晃的,他转头对岑柏道:“哥,我们走了。” “别送了。” 岑柏打着手电筒送行,苏雪桢挥挥手,扬声喊:“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了!” 岑枫回的。 送走家人后,俩人回了家,苏显国跟张光香正坐在家门口的大长椅上乘凉,苏家离他们家近,晚些走也没事,他们来得也晚,自然不想太早走。 “回头把侧间都收拾出来,该给孩子准备的都要准备了,现在裁个衣服都要个把月才能做好。” 张光香有点后悔平时没教苏雪桢怎么踩缝纫机做衣服了,不然她这会儿也能给孩子做几件衣服,“平时穿剩下的衣服别急着扔,棉布的都留着,做尿布用。” “俩孩子一天少说十个尿布要换,当天洗了还不一定能晒干,最基本的肯定要准备四五十片尿布,加上各种零零散散的花销,能省点就省点吧。” 岑柏点了点头,“行,我过些日子把侧间都收拾了。” 张光香又想了想,该说的都说了,剩下也没什么好嘱咐的,“明年才生,还早,有时间准备。” 说完她戳了戳一旁安静的苏显国,“你呢?有啥要说的没?” 苏显国目光幽深,盯得岑柏直发毛,就听他问,“小柏,你不重男轻女吧?” 这一口锅扣下来,回答不好麻烦就大了,岑柏慌得连连摇头,差点从椅子上栽下来:“没有的事,就这一胎。” “无论是男是女,接下来我肯定不让雪桢怀二胎了。” 这一胎就够麻烦了,再来一胎真受不住,至于性别什么的,岑柏就更不在意了。 苏显国表情缓和了不少,声音让人有种莫名的信任感:“孩子虽说白天交给我们这些家长来带,晚上回来你们还是要负起当父母的责任,累点苦点也就那几年,不能让孩子反而跟我们更亲,那就本末倒置了。” “俩孩子也挺好,起码不孤单了,哪怕你俩都不在,俩人凑一起也能玩一整天。” 两个白嫩嫩的小团子在床上面对面趴着互相说婴语,苏雪桢想想那场景还挺好玩,轻轻笑出了声。 这么看着,她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张光香感慨时间不留人,叮嘱她:“你平时工作也别太拼了,该休息休息。” “我都有分寸的。” 苏雪桢偎在她身上靠了靠,还跟小时候一样抓了抓她头发。 两人之后也没坐太久,骑着自行车回家了,整个家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安静,明明只是一天,苏雪桢却感觉无比漫长,伸了个懒腰,“我们也洗澡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 岑柏嗯了声,困得也打了个哈欠,洗完澡之后俩人沉沉睡下。 周一有两件开心事,第一件就是马宝成要出院了,检查显示,马宝成术后恢复情况良好,伤口已经愈合,基本符合出院条件。 第二件是院里批复文件下达了,同意他做凌玉荣编写教材的助手,每月10元辛苦费。 出院这天,是马宝成爸妈过来接他回去。 这个久受病痛折磨的小男孩终于可以下床走动了,苏雪桢看到也是由衷地开心,出院前送了他一本启蒙绘本,“希望以后宝成身体健健康康的,平安长大。” 马宝成把绘本抱在怀里,尚不懂离别为何物,“以后我还能见到姨姨吗?” “私下见可以,不要在医院见了。” 苏雪桢笑笑,小朋友太可爱,没忍住,捏了捏他脸颊肉。 他们一家算是今年住院最多的了,放到病房里的东西也多,陆陆续续带来不少,光玩具就装满了一个箱子,马宝成妈妈邓洁脸上洋溢着笑容,眼泪要落下来,起身把儿子抱在怀里,“多亏了您对我家宝成的照顾。” 这是喜悦的眼泪。 马建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把收拾好的箱子搬起来,“走,咱们回家。” 马宝成在妈妈怀里转了个圈,头歪在妈妈脖子上,视线一直停留在病房里的苏雪桢身上,眼睛盯着看了又看,直到一家三口走出了病房到走廊上,他突然问邓洁,“妈妈,这些玩具能放在这里吗?” 邓洁脚步停了,“为什么?你不是很喜欢这些玩具吗?” “这地方除了叔叔阿姨,都好可怕。” 马宝成身子抖了抖,指了指爸爸抱着的玩具箱,“但这些玩具不可怕。” 邓洁懂他的意思了,麻利吩咐老公,“把这箱玩具送回去吧,跟苏医生解释一下。” 马建搬起玩具箱回去找苏雪桢,这会儿她已经不在病房了,问诊室里隐隐约约能听到她在说话的声音。 马建没进去打扰,静静把玩具箱放到她门口,转身离开。 诊室里,苏雪桢声音轻柔,看向短发女人怀里的孩子,“宝贝多大了?” 女人眼神躲闪,飞快回了句,“十个月了。” “这么热的天,襁褓不要包太厚,孩子会很热。” 第11节 苏雪桢眉头微皱,襁褓包太严实,她只能看到一张小脸,辨不出月龄。 女人收起襁褓外一层小棉被,听她的话给孩子散热,找补解释道:“我家这孩子怕冷。” 这倒也能理解,苏雪桢又问,“宝贝有哪里不舒服吗?” “老是拉肚子,喝奶总是吐。” “平时喂是母乳还是奶粉?” 女人很快回:“奶粉。” 苏雪桢飞快记录,又抛出一个问题:“母乳他喝了会吐吗?” 女人犹豫了下说:“不吐。” 这还用回想吗?不是下意识就能回答出来吗? 苏雪桢心里的怀疑又起了,“孩子父亲叫什么?” “王超。” “喝的奶粉是什么品牌啊?” 苏雪桢慢慢放了下了笔,眼睛细细打量她,故意测试:“可能要看一下奶粉的成分。” “什么庸医啊,拉肚子吐奶还要看奶粉。” 女人抱起孩子要走,“我换家医院看。” “没,我马上给你开药。” 苏雪桢赶紧起身,“你先在这等,我去拿药。” 女人这才抱着孩子又坐下,语气不耐烦,催她,“那你快点啊,我赶时间呢。” 苏雪桢应和着好的,怕上锁引起她注意对孩子做什么,也怕她跑了,出了门就躲在墙边,冲魏娟招了招手,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口型示意她:“去报警。” 第13章 魏娟刚开始没看懂她口型,联想到刚才进诊室的母子俩,在苏雪桢连续三次给她提示她才反应过来,手指快速戳110三个数字拨了出去,“你好,这里是市人民医院儿科部,我们怀疑这里有人贩子,请快点派人过来。” 电话那端迅速响应,“好的,我们马上派人过去,请尽量先拖住人贩子。” 魏娟道了声谢挂了电话,冲苏雪桢点了点头。 得知报警后,苏雪桢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就剩拖延时间了,她不禁在心里怒骂现在人贩子的猖狂,去年市局刚打击了一批人口贩卖团队,从里面救了约五十多儿童和妇女,其中有的孩子就一两个月,到现在都没找到父母,只能寄养在福利院。 这才过去多久,居然又有人出来犯案。 诊室里杜红见她拿药这么久还不回来,有点烦了,起身就要出来找苏雪桢,苏雪桢听到动静忙装作刚回来的样子走了进去,“不好意思啊,缺了一个药没法配,我已经让护士加急去药局取了。” “拿回来我就马上给宝宝配药。” “你们这么大医院怎么做事这么磨叽。” 杜红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早知道不来了。” “人手不足,现在医院经费紧张没办法。” 这么长时间了,他们俩还一直在聊天,可杜红怀里的宝宝却安静得不像话,苏雪桢怀疑可能被喂了什么药,旁敲侧击道:“你家宝宝还挺乖的,一般这个年纪来医院都很闹腾的。” 杜红心想能不乖吗,那玩意哪怕是大人吃了都能撂倒,振振有词:“困了呗,小孩不就吃了睡睡了吃那点事。” “喝点水吧,一直抱着孩子肯定也累了。” 岑柏曾经跟她说过一般这种人口贩卖一个人是完不成的,后面说不准还有同伙,苏雪桢想到什么,起身去倒茶,掂起热水瓶,咕噜噜往下倒水,倒了小半杯递了过去,闲聊般继续问她,“您家住哪啊?是本地人吗?” “耀源百货大楼知道不,我就住那大楼后面。” 怕被人看出来,杜红给孩子用被子包得很紧,层层加码,分外重,这玩意抱怀里在夏天简直跟个火炉一样,她早就渴了,没有任何防备就从苏雪桢手中接过了水杯。 这是苏雪桢第一次故意使出读心技能,手指碰到的瞬间,脑海里也响起了杜红真实的想法,【那破地简直太好拐孩子了,一偷一个准。】 杜红渴极了,仰头把水一饮而尽,苏雪桢殷勤去接回来,“再来一杯吧,我看你实在太渴了。” “哎,你这医生还挺会办事。” 杜红笑了,还夸她,殊不知俩人在交接水杯的时刻她的心声再次被苏雪桢捕捉,【赶紧给这死孩子治好卖出去,死了就不值钱了。】 这个月龄的婴儿只能依靠母乳和奶粉来吸取营养,吃了就吐,根本活不了几天,何况这趟的买家离得还远,坐火车都要一天一夜,走到半路孩子死了他们反而倒贴钱。 不然杜红根本不会铤而走险过来给孩子治病。 苏雪桢慢悠悠倒着水:“最近螃蟹上市了呢,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买点回去蒸着吃啊,这东西清蒸简直是一绝。” 头上时刻悬着一把刀呢,杜红哪有那心情买蟹吃,不过她倒是经常看到有人在汾湖用网逮大闸蟹,想来洪江市民确实爱这个,为了附和苏雪桢撒谎说:“买了啊,确实好吃。” 苏雪桢把水杯递过去,“我这都限量,早上不早点去还真买不到。” “去汾湖边上买,那块桥边抓蟹的可多了。” 杜红着急又喝了一口水,俩人第三次碰到手,心声再次在苏雪桢脑海里响起,【乖乖,这玩意真这么好吃?等下回去路上买点回去尝尝鲜好了。】 耀源百货大楼在城西,跟人民医院是同属明峰区,跟汾湖离得十万八千里,汾湖那地,几乎在洪江市市区外了,一个住在耀源百货大楼附近的人回家怎么会经过汾湖去买螃蟹。 苏雪桢心里大致有了一个猜测,可惜没等她继续找机会验证,门口响起了敲门声,魏娟轻声道:“苏医生,妇产科的王医生到了,有事找你。” 妇产科根本没有王医生,这是魏娟在提醒她警察来了,苏雪桢大脑飞快转动,思考怎么先把孩子送过来,以免坏人事情败露对宝宝下毒手。 杜红不满了,“啧,别走啊,你这药还没给我配好呢。” “王医生就是来给我送药的,放心我这就给你配,不过里面有个药孩子吃了可能会过敏,要先测试一下。” “你怎么不早点说,会不会当医生啊?” 合着聊半天,该做的事一个没给做,光浪费她时间去了,杜红讥讽道:“你不会每回给病人治病就拉人家在这喝茶聊天混日子吧。” “这测试很快的,在孩子手上擦一下就行了,一分钟都不到,我马上测完回来。” 苏雪桢作势要抱过孩子,声音很急,杜红也是烦了,心想都等这么久了好歹要把病看了,听她说好像也挺简单不费事,测就测吧,把孩子递给了苏雪桢,威胁她:“麻溜点,不然我去院长那举报你上班偷懒。” 苏雪桢抱紧了孩子,信誓旦旦保证,为了表示她说的话是真的,故意拔高了声音:“放心,给我两分钟,我马上回来。” 门口的警察听到这一声,知道她是在传达信号,时刻严阵以待。 苏雪桢说完迈着步子赶紧走了出去,她出去不过几秒,杜红还没反应过来呢,一个回头的功夫,直接被掐住脖子按在了桌子上,动弹不得。 意识到被设计了,杜红拼命挣扎,“你们干什么?” 徐志虎直接把她手背过来拷上了,厉声吓道:“老实点,有事回警局说。” 跟他一起来的另一个警察是高长东,瞥了杜红一眼,直接把她身上所有口袋里的东西都掏了出来,“小徐,你先看着她,我去看看孩子情况。” 徐志虎点了点头,“去吧。” 高长东厌恶地看了杜红一眼,走了出去,这边已经出去的苏雪桢正在对孩子进行救治,先把裹着的厚被取掉,只留下最薄的一层,襁褓一去,没了遮掩,里面的婴儿也露出了真正的身形。 这么小的一团,体重还不到十斤,这哪是十个月的!分明连五个月都不到。 “这么小的孩子都给喂药,这人良心简直坏透了。” 吕子月气得脸通红,苏雪桢尝试摸脸唤醒,没反应,这时高长东走了过来,把搜出来的一小袋药递给她,“嫂子,这是搜出来的药,你看看对治疗有没有用。” 苏雪桢拿起细细看了眼,认出了这是苯.巴.比.妥,医疗上常用来做镇定和安眠药,这玩意能治病,但吃多了就会中毒,长时间进入昏睡状态,最终会导致呼吸衰竭而死。 婴儿的消化系统要比成人脆弱很多,肠道蠕动也慢,往往不会太快吸收,但如今孩子已经昏迷成这样,只怕不是她喂了过量的苯.巴.比.妥,就是已经喂进去很久了。 苏雪桢尝试给孩子催吐,完全没用,大概杜红是磨成粉给孩子喂下的,所幸孩子还有呼吸,眼下只剩一个治疗方式——洗胃。 苏雪桢安排吕子月准备洗胃工具,这才转过身跟高长东说话,他是岑柏手下,俩人之前曾经见过几面,还算熟悉:“里面的人就辛苦你们处置了。” “我刚刚聊天的时候问了下,她可能住在汾湖桥那块,你们稍后悄悄去查一下,很可能还有同伙,屋里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被拐人员。” “好,我回去汇报给岑哥。” 高长东一脸关心,又问:“嫂子,你没受惊吓吧?” 苏雪桢摇摇头,“我能受什么惊吓。” 高长东松了一口气,局里都知道岑柏顾家的很,前些天还给他们警局的人发喜糖说媳妇怀孕了,这会儿要是知道嫂子刚跟人贩子对上,只怕要吓得不轻。 “那我就先把人带走了,孩子你们先收治着,后续我们会派人来持续关注,为他找家人。” 苏雪桢答了声好,看杜红被他俩从诊室里押出来,恶狠狠地看着她,“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高长东一脚踢了过去,“晦气玩意,在这跟谁横呢?!” “先看我们国家法律能不能放过你吧!” 那眼神恨意太强烈,看得苏雪桢心一跳一跳的,迟来地感到害怕,眼睛眨了眨没说话。 高长东跟徐志虎把杜红押走了,苏雪桢深呼出一口气,进入手术室准备给孩子洗胃。 不知道怎么称呼,吕子月给小宝宝起了个名,“看他皮肤这么白,就叫小白吧。” 苏雪桢本来害怕的情绪被她这句话逗笑了,冷静开始了洗胃流程。 因为孩子月龄太小,眼下只能选择注射器法来洗胃,先插管,尾段接注射器,吸出胃液,这部分留下做标本送检。 重复注入洗胃溶液直至冲洗干净,末了,苏雪桢给小白安排注射了葡萄糖盐水,嘱咐吕子月道:“先给小白禁食4到6小时,之后再安排喂奶。” 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之后就看小白能不能扛过了。 作者有话说: 【放心,这人贩子后续没剧情了。】 苯.巴.比.妥这个药从1912年开始销售,大概应用到20世纪60年代才被后来上市的苯.二.氮.类.药.物取代,这里设定年代是76年,相关资料太难找了,我大概推算了下,那时候的普通人应该买不到新上市的苯.二.氮.类.药物,彻底退出市场需要时间,所以文里暂时还是使用了苯.巴.比.妥。【这俩名词会被口口掉所以隔开了。】 再补一句,文里涉及到的医疗相关都请不要当真,因为那个年代相关资料真的很难找,文里写的操作都更接近.近代,算是我改不掉的bug了,当消遣看,不要当真~ 周六愉快~ 第14章 岑柏出外勤回来,就听局里都在谈从人民医院那抓了一个人贩子回来,他正打算去问问高长东呢,人主动找来了,“岑哥,跟你说个事,你先别激动。” “说。” 第12节 “上午在人民医院儿科部抓了一个人贩子,抓获地点就在嫂子诊室。” 看着岑柏越来越暗的脸色,高长东咽了口水,顶住压力继续说,“嫂子当时应该还跟她聊了会儿,跟我们举报说人贩子很有可能住在汾湖桥那块,让我们去查一下。” 岑柏咬着牙,“人贩子在哪?” “关押着呢,就等着你回来审。” 高长东赶紧带着他去关押杜红的拘留室,“她嘴巴还挺严的,什么都不肯说。” 拘留室里,杜红看着站在她面前威风凛凛的男人,心里不由得发怵,真是倒霉催的,谁能知道抱着娃去看病都能都逮。 “把人带出来。” 岑柏冷声说完,转身先去了审讯室。 高长东拿出钥匙开门,对里面的杜红道:“跟我们走一趟吧。” 岑柏为人正直,高长东倒是不担心他会因为这件事迁怒于自己,但是会不会迁怒到这个罪大恶极的人贩子身上就不一定了。 进入审讯室后,岑柏仔细翻看了下他们出警回来后填写的工作汇报,在看到那段苏雪桢跟人贩子在诊室里相处超过半小时时,心都揪了起来。 合着他每天在家跟苏雪桢说这些罪犯有多么的丧心病狂,阴险狡诈,她是一点都没听进去啊。 杜红看出来岑柏肯定比抓他进来的那两个警官级别要高,坐下后就立马求饶,“警官,我真的是带儿子去医院看病的,现在我儿子还在医院生死未卜,你们不能就这样盲目的把我抓过来啊。” 高长东心想生死未卜不全是你这个毒妇导致的吗? 岑柏面对面跟她坐着,两人之间相隔约两米的距离,他也没说话,就那么静静的盯着她,面前的女人年龄大概三十来岁,留着一头及耳短发,方脸杏眼,面相看上去很普通,跟那些早上去菜场买菜的妇人或者下了班回家的工人,似乎根本没什么区别,落入人群中很快消失了,但往往就是这种人最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长久的沉默很容易让人心思慌乱起来,没有一个犯罪分子不害怕公安局这个地,杜红平时拐卖干多了,连路边指挥的交警都害怕,何况这会儿是专门管刑事的警察,她再也忍不住,“你们凭什么把我抓起来?我到底犯了什么罪?有什么证据吗?” “这天底下就没有王法了吗?你们警察就这么随意办案,把一个好人抓起来。” 岑柏看着她逐渐发火崩溃,安排徐志虎在一旁记录,淡然道:“都写下来。” 杜红瞬间消了声,不再说话。 岑柏这时似乎才刚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审犯人,稍微坐直了一点身子:“说完了是吧?你说完了,那就该我说了。” “说实在的,进了这地儿还真没几个能出去的。” 杜红听得心一颤一颤的。 “说来也巧,每个进来我们这的人都说自己是冤枉的,上一个坐在你这个位置的。” 岑柏故意停顿了下,转头问一旁的徐志虎,“上一个他咋了?” 徐志虎想了想回答:“在监狱收押呢,下周估计就枪毙了。” 不得不说这招非常有用,杜红脸瞬间白了,再也不复方才淡定和嚣张,声音直发抖:“你们办案怎么能这么草率?这不公平。” 岑柏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个人贩子居然在这跟他讲公平,谁又来给那些无辜的人公道呢,他敲了敲桌子,厉声道:“别跟我废话,该招就赶紧给我招了,在我这撒谎没用,行不通!你做了什么事我们都会一笔一笔的清算。” 做了七八年的人贩子,杜红也见过几个贩卖人口被抓进去的,她从中知道一点事,现在的公安局没确切证据是不能拿她怎么样的,眼下不招她还有机会,毕竟现在除了医院那个,没人知道她到底拐卖了多少,也没证据。 到时候她就一口咬死只是无法怀孕从别人那买的孩子好了,买肯定比卖判的要轻。 她仰起头,“警官,我真的不是人贩子。” 不顽固就不会干这行了,还是要磨一磨心性,岑柏也不急,懒得跟她浪费时间,直接撂了笔:“关回去继续收押。” 高长东把杜红又押回看守所了,岑柏想到刚刚高长东说的情报,轻声问徐志虎:“小徐,咱们队里有没有住汾湖桥那边的人?” “罗淮好像是的。” “晚上你跟罗淮便装去一趟汾湖桥,时间不要太早,问一下那边的街道有没有可疑分子经常买很多吃食回去,还有那种经常传来孩子哭声的人家也要更加仔细关注。” 岑柏想了下,又补充道:“无缘无故突然暴富的也关注下。” “好的,我明白了。” 徐志虎点点头,立马回。 —— —— 临近下班时间,也就是手术做完五个小时后,一直观察小白状态的吕子月突然看到他小腿微弱扑腾了一下,她喜不自胜,赶紧去喊苏雪桢。 苏雪桢赶来的时候,小白已经微微睁开了眼睛,细长的眼下是一双的棕色瞳孔,连呜咽的力气都没有,她简单检查了一下,发现除了有些虚弱外,身体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苏雪桢也很激动,“洗胃有效果了,现在去给小白泡点奶粉过来,50ml就行,少量多次喂。” 水温太热不行,吕子月倒了热水又等了会儿,试了下是温的才把奶粉泡好,儿科这边有奶瓶,泡好后她赶紧拿了过来,坐下慢慢把小白抱到怀里,奶嘴凑过去,小白还有点抵制,她点了几滴在他嘴巴上,耐心等了几秒,小白才舔了下。 这时吕子月再去喂,小白马上贪婪地咬住奶嘴吮.吸起来,小肚子也一起一伏的,显示自己在喝.奶。 能吃就是好事,苏雪桢跟吕子月对视一眼,眼里都有了笑意。 他喝得虽着急,因为胃部受损,实际远没那么快,50毫升的奶足足喝了半个多小时才喝完,等放下后,吕子月手都抱累了。 下班时,小白交给了今晚值班的护士看管,让她们帮忙每隔四小时喂一次。 这边苏雪桢下班回到家,岑柏已经坐在了饭桌前,正在等她回来,脸上的表情辨不出喜怒,她顿时想到了今天的事情,要坐不坐的,有些犹豫。 岑柏张口先说话了,“先吃饭。” 不就是做事莽撞了一点嘛,他还能把自己怎么样,苏雪桢这么一想心思又舒坦了不少,坦然坐下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岑柏看着桌上认真吃饭的妻子,忍不住回想起了俩人第一次见面那天,那时候他跟媒人一起来到苏家准备见面的事情,当时苏雪桢还没下班,他就坐在窗边等,媒人在一旁滔滔不绝介绍起他的条件,岑柏觉得无聊就看向窗外,一眼就看到了近处推着自行车过来的苏雪桢。 头发挽起一半,另一边如墨般顺滑落下,娇俏的小脸,一身蓝色格子裙,因为推得太快脚没跟上,不小心被自行车碾了下脚,那眼泪跟珠子一般顿时就下来了,委屈地瞪着自行车,我见犹怜的可怜模样。 那时候他就想,这女孩可真跟一朵脆弱的娇花一般,这点疼都能哭出来,未来可是要好好精心呵护着,后面他可算把这朵花娶回了家,婚后哪怕是每回情到浓时,他都不敢用什么劲,因为稍微用点劲都能在她身上留下红痕,他舍不得。 这次的人贩子还好是个脑子蠢笨的,否则他难以想象若是当时人贩子发现她报了警会对她做什么,只要想想就会发疯。 苏雪桢本来安安静静吃着饭,总感觉身侧有道浓烈的视线一直停在自己身上,吃到嘴里也没味了,她揪了揪岑柏裤缝,“生气了?” “没生气。” 岑柏嘴硬:“我还应该代表公安局感谢你,为人民解决了一个大害。” 苏雪桢啧了声,“你给我玩这招是吧?” “说实话。” 岑柏终于爆发,对着她一通输出:“那些人虽不是明面上拿着刀在害你的命,但实际刀刀致命,不是随便能应付住的,你大可以等她走了再报警,通过相貌描述我们很快就能锁定嫌疑人。” “如果这次你遇到的是其他穷凶极恶的人贩子,我真的不敢想。” 岑柏自退役加入警局以来就在刑事处,破获过很多案子,什么杀人抢劫等等都有,唯有人口拐卖是其中最残忍的,这些人完全没有同理心,像是豺狼死死盯着那些妇女和儿童,他们清楚地知道卖掉这些人发生什么,但他们不会在乎,人扔出去,只要收到钱就行了。 一拐一卖之间,完全颠覆了一个人甚至一个家庭的未来,他们却心安理得美美享用通过嗜血得来的肥肉,不等吃完就去猎取下一个。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跟师傅根据人贩子的描述去救一个被拐的女孩,人只有十二岁,简直被折磨的不成人样,浑身都是被鞭子抽打的伤,被捆在床上,为了防止她自杀还在嘴里塞了毛巾,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彻底丧失了灵魂。 后面救回后女孩也成功回到了自己家,然而不过一个月,就上吊自杀了。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苏雪桢沉默了片刻,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说不出来。 岑柏不是圣人,大无私是用来要求他自己的,从他穿上这身警服开始就没想过退缩,但对于家人,他只有私心,这会儿对上苏雪桢的眼神,声音不自觉又软下来几分:“作为一名人民警察,我称赞你勇敢的精神,但作为你的丈夫,我只要你优先考虑你自己。” 作者有话说: 人类的赞歌是勇气的赞歌~ 第15章 “我懂了。” 苏雪桢认真朝他点点头,极其乖巧的模样,生怕他再继续训下去,赶紧转移了话题:“对了,你们把她抓回去了,有没有审出什么来?” 岑柏狐疑地看着她,“再有下次我怎么觉得你还是会做呢?” 搁这训孩子呢,说一两句不就行了,没完没了都,苏雪桢这回望着他不信任的眼神也不满了,“你怎么这么小看我,好歹我也跟你这个警察结婚一年多了,从你口中听说过不少案子,面对这种事肯定比一般人要机灵一点。” “再说,要不是我跟她交流了,你们也不可能得到她可能住汾湖桥附近的情报,有了这个情报,说不准能直.捣她老巢一窝端了,从中能救出多少人。”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岑柏看着她自豪的表情,无奈笑了,讨好道:“晚上下班回来路上我买了点葡萄,要不要来点,我去给你洗。” 刚吃完晚饭,来点饭后水果正好,苏雪桢朝他摆摆手,“快去。” 岑柏起身把碗筷收了端走,去厨房洗葡萄,圆滚滚的大青提,很甜,他把葡萄一粒粒摘下来洗净放到盘子里,端到苏雪桢面前,“尝尝。” “青提啊。” 苏雪桢笑容满面伸出拿了一颗,刚放到嘴边,对面西侧屋一声尖利的嘶吼声传来,惊得她咽了下口水才吃进去,“怎么了这是?” “你先吃。” 岑柏起身去看了,他对周边声音的敏感度比苏雪桢要高,从刚才开始就隐隐能听到对面梁大志家好像在吵些什么,他以为是小矛盾没放在心上,没想到愈演愈烈了。 苏雪桢点点头,又吃了几颗葡萄,刚放下心,对面已经由吵架转为了砸东西,噼里啪啦的,分外响亮,孩子的哭声也响了起来。 这会儿刚晚上八点多,大院里大家都刚吃过晚饭正在歇着,一听到这声音,纷纷从自家门口探出头来,左右一看,都好奇地伸着头观察情况呢,声源地可不就是梁大志家。 动静这么大,苏雪桢想忽视都不行了,葡萄也不吃了,赶紧走了出来,刚在岑柏身旁站定,对门的门也打开了,谷红青跟丈夫汤劲秋好奇走了出来,两家正好对上视线,各怀心事。 苏雪桢自打上回听到她心声后对她印象就不太好,加上她平时工作忙,两家也没什么接触,反而是看到她跟许青青走得还挺近。 五户人家,除了退休的老周平日里睡得早没出来,都站在门口不知道要不要上前。 “梁大志!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自私的人,咱家是只有你一个人上班吗?凭啥你下了班就跟大爷似的躺床上吹风扇,我就得顶着这么热的天给一家人做饭。” 赵曼委屈地几乎破了音,“也不想想,要不为了你,我早在厂里吃完饭了。” “多少年了,这破事你是提个没完了,饭是给我自己吃的吗?你儿子不吃?” 梁大志声音可比她一个女人大多了,“我工作我挣得多,我辛苦。” “有本事你也一个月挣七十块,那我也愿意在家天天给你做饭吃。” 赵曼气急,拎起手边的板凳对着家里的东西又是一顿砸,梁恩阳被吓到,在屋里哇哇大哭,一个劲喊妈。 岑柏先看不下去了,让苏雪桢在家先别过去,他走过去敲了敲门,扬声道:“有事好好说,不要吓着孩子。” 大院里除了老周夫妻俩年龄大些,剩下的大多都是25岁左右,管闲事没个长辈都不敢出头,但岑柏是警察,身份到底是不一样,他先出头后,大家也纷纷不再坐以待毙,齐齐聚到了梁大志家门口,你一嘴我一嘴的:“对啊,小曼,有啥委屈说出来我们给你评评理。” “夫妻嘛,床头吵架床位和,没啥不能好好说的。” 第13节 赵曼根本听不进去,心里哇凉哇凉的,摔门进屋收拾东西,“行,合着我在你眼里就是挣得少不如你所以只能做饭是吧?!” “你有钱你爱咋咋吧。” 大家总算等到了开门,一开门却是赵曼气势汹汹地拎着包要回娘家,梁恩阳去拉他妈衣服,直接被甩开,梁大志看到他扔儿子,更气了,“要走走,冲孩子撒什么火。” “你们梁家门槛高,我是配不上了。” 赵曼抹着泪,转身就要走,许青青一看这架势,吸了一口凉气,乖乖不得了了,闹大了,她忙拦了一把,“小曼,别,有事咱们好好说。” 赵曼心死了,看到站在岑柏身后的苏雪桢,心里不由得感慨同人不同命,都是职工家庭,人家连个火都不用生,天天饭买好了送到跟前,“姐,你说咱都是工人凭本事吃饭,早出晚归谁比谁高贵呢。” 许青青没工作,明知道她这个咱说的是她跟梁大志,但就是刺耳的很。早先她没生娃还能靠着给人做衣服挣点零花,现在生了娃没时间做零活只能靠着丈夫生活,何尝不羡慕她有工作这会儿能有底气跟丈夫对着干呢,心里格外不是味,也劝不下去了。 苏雪桢无法理解她厂里管饭不吃为了给家人做饭专门回来做饭的行为,要是能得到理解和爱护就算了,关键她这牺牲在梁大志眼里完全得不到尊重,根本得不偿失。 劝啥劝,还是让赵曼冷静冷静想通好了。 谷红青知道书里这段是为了衬托大院里双职工家庭之间的差异,赵曼最后为了孩子还是会回来的,知道结局后,她挠了挠头,有点想回去睡觉了。 老钱一家呢,向来是圆滑见风使舵的,夫妻俩看热闹成分多一点,钱海跟梁恩阳一起长大,吵吵闹闹惯了,见小伙伴哭得这么惨,也慌了,赶紧上前安慰他,“以后玻璃珠都给你玩好不好。” 清官还难断还难断家务事呢,岑柏一时也有点头大,遇到这么一个心狠的丈夫,也没人给个台阶下,这回是非走不可了,赵曼彻底心凉了,推开众人直接骑上了自行车。 梁大志看到她真走了,强撑着给自己留面子,“走就走,谁怕你不成。” 老婆一走,他也懒得应付大院里的大家,抱起儿子回了屋,直接关上了门。 一场闹剧以一种非常荒谬的方式结了尾,苏雪桢回去吃葡萄都感觉没心情了,夫妻俩聊了会儿私房话就睡了觉。 一早两人在家吃过早饭推着自行车准备去上班,在大院门口正好碰到梁大志送儿子上学,梁恩阳眼眶红红的,看到她要喊人,梁大志咳了声,看到他们俩表情还有些尴尬,转头没打招呼就上车骑走了。 一个大男人,心眼还挺小。 苏雪桢懒得理他,跟岑柏也骑车去上班,到了医院,她先去看了小白,喝饱奶的孩子在床上睡得正香,脸上已经微微有了红晕,鼻子一动一动的,看上去很可爱。 苏雪桢跟大家说下午公安局会派人过来给小白做特征登记,会尽快核实市里的失踪人口登记帮他寻找家人,他丢的时间应该不长,找回的希望很大。 吕子月对小白倾注了很多感情,听到后是最高兴的,苏雪桢冲她笑了笑,“行,那我们就开始工作吧。” 同一时间,到达公安局的岑柏也收到了来自徐志虎的汇报,“我们给杜红画了像,私下去问了汾湖桥附近各大街道的负责人,没发现她的登记信息,但通过隐秘走访询问,发现了她的居住地。” “就在宁闸街道一处民居内。” “说下去。” “这户人家还住了母子俩,男的好像是她相好,叫余江涛,他在家里偷着开了家麻将馆,靠给这些客人卖一些零嘴和水来挣零花钱,据她邻居所说,杜红经常早出晚归的,早上往往五点多就走了,晚上十一点才回来,对外称是在洪江市内上班所以来回花的时间比较长,因为汾湖确实离市区比较远,一直以来也没人怀疑。” 汾湖是前些年刚被分到洪江市来的,早先属于保平省管辖,后面由于洪江市盖了不少工厂,工厂用地不够,把汾湖这地吞并过来了,因为跟保平省下属乡县接壤,生活习性也比较接近,两地交流一直很频繁,人员结构复杂,很多黑户完全查不清,一直以来都属于管控困难区域。 汾湖再难管,也归洪江市公安局管辖,户主没登记信息只怕早就被赶出去了,岑柏想到什么,问他:“余江涛在市里有登记信息吗?” 徐志虎马上答:“有。” “那就好办了。” 岑柏快速吩咐下去,“现在马上派人封锁汾湖周边街道,把这个余江涛的照片提供给交通局让他们注意查验相关人员,杜红昨天被抓,一晚没回来,只怕他现在已经准备跑路了。” “他要是跑去保平省,我们再想抓回来就难了。” 跨省之间公安局工作几乎完全不互通,岑柏不敢保证到时保平省公安局会配合,就算会配合,一层层文件走下来,人早跑远了。 私开麻将馆经营是严重违规,岑柏不能以贩卖人口去查验余江涛,但能以违法经营去办他,他很快向局里申请了调查流程,开车带人去汾湖,突袭余江涛家。 开车过去花了两个多小时才到,下车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岑柏揣着枪,踩着靴子下车,高声道:“围住整个院子,一个都不准跑。” 这是一栋带宅院的一层平房,看上去挺普通,面积倒是不小,岑柏绕了圈,发现足足有六间房,冷笑了声。 高长东上前敲了敲门,一直没人应,就在他准备破门而入时,一个满头白发的妇人颤巍巍出来开了门,抬眼时目光微微发黄,很浑浊,声音很虚问他们:“有什么事吗?” “婆婆,有人举报你这涉嫌违法经营,我们要进去查一下,打扰了。” 高长东说完,一挥手,一小队成员有序冲了进去,在屋里角角落落检查起来。 岑柏也走了进去,四处打量这间宅院,树木丛生,还挺凉快,一进屋,也发现了四张方桌,上面果真有麻将,靠墙立着一个柜,放了一些只有供销社才有的吃食,最下面的抽屉他拉开一看,放了两条烟和几瓶酒。 啧,合着违法的事干得还不少,岑柏咬了咬牙。 高长东扫查完走了过来,附耳小声说,“没找到人。” 老妇人佝偻着身躯,声音又弱又抖,显得格外可怜:“警官,我真的不知道这个违法。” 剩下的队员也都搜完走了出来,答案是一样的,没什么异常,就是间普通的民居。 这就有意思了啊,岑柏笑着走了出去,站在院子里,沉声吩咐:“把小灰跟旺旺带进来。” 小灰跟旺旺是队里的警犬,小灰是马里努阿犬,本来是局里缉毒部门的,对气味很敏感,出发时岑柏特意交代借来的,旺旺是罗威纳犬,是队里一直培育的。 徐志虎牵着两只警犬走进院子,还没开始行动,两只警犬已经狂吠起来,岑柏眯起眼细细观察着它们,“松开。” 徐志虎松开手。 两只警犬齐齐朝院内一处树下跑去,对着他们叫起来,似乎是在提示什么。 岑柏迈开腿走过去,脚踩下去就感觉出了不对劲,硬硬的,他把土扒开,一摸就摸到了一个硬木板,他心里不由得沉重了几分,站起来拍了拍手:“土下面有木板,来两个人掀开。” 两个警察找到木板的角,齐心搬了起来,木板一打开,自土窖里传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气味还很新鲜。 小灰和旺旺叫得更响亮了,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忍去看,齐齐低下了头。 作者有话说: 这章剧情有点多,写得稍微慢了一点~ 第16章 这年岁谁家家里没个土窖,平时多用来存一些红薯和萝卜,埋土里能放很久,有的人家窖挖的浅,一刨就刨出来了,随吃随刨,有的就想着多存点,会专门挖一口深的,一层层摞满,能存很多。 岑柏早年去爷爷家还下窖去帮他们拿过红薯,但他万万没想到此时这方土窖居然被余洪涛狗急跳墙当作毁尸灭迹的地点,热辣的日光照耀下,窖里的情况一览无余,最先扔进去的那个稍大一些,落得也深,头朝地,通过穿着依稀能看出是个小男孩,大概有两三岁了,后扔进来的这个就连头发都没长出来,白生生的一团,衬得那脖子上一道致命的血痕更加触目惊心,土窖周遭的泥土浸染了鲜血都变成了黑褐色。 俩孩子都被抹了脖子然后扔进来埋了。 也许他们只是随家人一起出去逛了会儿街,又或者只是在家门口玩了会儿游戏,对世界万物还懵懵懂懂的年纪,却被坏人盯上拐到了这里来,在意识到没法利用他们换钱还会连累自己后,被灭了口。 这场景实在太过沉重血腥,令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等待岑柏下一步指示。 岑柏死死咬着牙,脸部肌肉绷得紧紧的,心里格外不是滋味,良久才道:“长东,你回局里把这事汇报给处长,顺便让陈叔来一趟。” “等他到了我们再勘察。” 陈锡元是局里的法医,同属治保处。 高长东答了声好,脚步飞快回去汇报。 这是明晃晃的挑战公安权威,无视人命,岑柏怒气彻底被激起,高声道:“剩下的人,给我把这地重新查一遍,一遍查不到就再来一遍。” “哪怕是翻个底朝天都要给我找出证据来。” 两个孩子的血色还时刻留在脑海里呢,大伙齐齐大声回,“好!” 岑柏转身又看向那婆婆,这会儿那本就颤抖的身躯更抖了,跟筛糠一样,他一句废话都懒得说,不屑指了指,吩咐身边的徐志虎:“铐上。” 这谁能料到他们还带警犬闻到味了,眼下尸体当场被发现,方丽难逃其咎,她也不辩解,反正这把老骨头也活不了几年了,只要儿子能逃出去就好。 经过刚才的事情,基本已经能定性这家涉嫌拐卖人口,搜查重点也变得尤为清晰,两个孩子去世前肯定是待在这个屋子的,哪怕他们做得再怎么完美,也不可能毫无破绽,只要细细查下去,总会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岑柏在院子里看着小灰和旺旺,在刚刚发现第一处土窖后,徐志虎领着它们在院子里继续嗅探,很快又发现了一个小土堆,土壤隐隐有烧焦的痕迹。 扒拉开一看,里面都是被半烧毁掉的衣物,可能是急着逃跑,没等到烧完就埋了。 岑柏命人仔细收起来带回局里,一丝碎片都不要放过,这些应该是被拐人员丢失时穿的衣物,复原好的话,将非常有利于找到他们的家人。 很快又有警员汇报:“岑哥,这里有发现。” 岑柏循声赶紧走了过去,来到其中一个侧间,屋里被收拾干净,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床,警员给他指了指,“你看这里床头有磨损的痕迹,床边也有大量的手指划痕。” 床头的痕迹呈扁圆状,跟波纹似的一层层往下叠,估计是人被用布条等东西绑在床上挣扎留下的,这个高度,儿童很难做到,包括床边的手指划痕,儿童也没那么大力气,应该是年龄稍大一点的受害人,加上医院的一个,土窖里两个,这说明,余洪涛涉嫌的人口拐卖数量至少已经超过四起。 三起以上,能把这个案件提高一个量级,处罚至少十年起步,严重者死刑,这还只是拐卖人口的判罚,他涉嫌杀人还要另算,数罪并罚,只要抓住了,死刑跑不了。 这种穷凶极恶之徒,死刑都便宜他了。 余洪涛这人很机灵,他们还是来晚了一步,屋里很多东西都被他跟他娘该扔扔了,不能扔的也全都烧了,余留下来的有效证据非常少。 调查进行一个半小时后,高长东带着陈锡元赶来了,身后还有他徒弟曹江,岑柏忙迎了过去,“陈叔,你来了。” “来的路上我都听长东说了,直接开始吧。” 陈锡元拍了拍他的肩,很快走到了土窖附近,穿上防护服,戴上手套,面不改色进行初步检查,一边检查一边吩咐曹江写下来,曹江在一旁飞快地用笔记录下来。 他是局里的老人,从事法医工作十多年了,经验非常老道,不一会儿就做完了初步检查,给了岑柏一个粗略的结果,“两名死者均为男性,致命伤都在脖子,受钝器划伤大出血而死,死亡时间大概在凌晨三点到六点左右,身上均有多处擦伤,应该是被人大力扔进来导致的。” “更详细一些的身体数据结果,可能要到局里检查过给你一份报告。” 真实死亡时间比他推测要早一些,看来余洪涛只怕昨晚得知杜红没回来后就动了杀心,也难怪屋里能查到的可用证据这么少,岑柏道:“辛苦了。” 该搜的该检查的都做得差不多了,这屋里是找不到什么证据了,岑柏也打算跟他们一起回去,以防意外,临走前留了四个警察看守,集体收队回了公安局。 他还记着医院里小白的事情,正好也要去调一下余洪涛一家的户籍信息,岑柏索性亲自跑了一趟户政处,下午去医院做登记的是杨培,听他问起此事,答道:“各项信息都登记上了,就是可能不太好找,这孩子身上特征不太明显。” “失踪人口信息一个个对比下来,少说要两三天才能得出一个结果。” “辛苦了。” 岑柏知道这事不容易,毕竟孩子太小还不会说话,这里面变数太多了,孩子家里丢了娃有没有向警局报案进行失踪信息登记还不好说,万一没登记,只怕找到的希望更加渺茫了。 另外,小白不是洪江市人口是余洪涛从别处拐来打算卖到这里也有可能。 杨培:“无碍,有什么新进展我会随时通知你。” 岑柏又问:“对了,能帮我查一下汾湖宁闸街道的余洪涛一家吗?先前志虎让你调过他资料,我这次想看下他全家的。” 知道具体的区域和街道找起来很容易,杨培走进档案室,很快抽出一袋写着余冲山的资料,递给他时叮嘱道:“局里可就这一份,看完记得赶紧给我拿回来。” 岑柏满口答应下来,“行。” 说完他拿着资料袋走了,到办公室后抽出来翻了几页。 洪江市前两年为了方便管理颁布了新规,规定户主必须在公安局这边留档身份照片,否则将上门亲自确认,也多亏了这条新规,才没让余洪涛自1958年父亲去世后一直以余冲山的名义隐藏。 在去年,余洪涛刚更新过一次信息,被迫留下了照片,这才让岑柏有机会借助交通局拦截他。 资料写得很略,无非就是些家庭成员信息,父亲是余冲山,母亲方丽。 第14节 岑柏仔细看了看,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回想起自家的资料单,对比下来,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他们家因为他跟苏雪桢都是职工,工作栏那里分别都写了工作单位,而余洪涛家这份,方丽自始至终都是没有工作的。 那么余冲山去世后,他们母子俩靠什么生活呢? 岑柏忽然有了一个惊悚的猜想,令人不寒而栗,他猛地起身,赶紧去关押方丽的看守所,紧赶慢赶,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徐志虎目送方丽被送上去医院的担架,声音直发慌:“岑哥,她她她。” “咬舌自尽了。” 对于人口拐卖并不是简简单单逮到罪犯给他定罪就完事了,还要努力去拯救寻回那些被拐的受害者,但往往到了这一步是最难的,因为没有一个人贩子会蠢到告诉警察他到底拐卖了多少人,又把他们卖到哪里去,这无疑会加重判罚,但警方也不会就此放弃,会力图通过各种方式诱导人贩子说出来,这个过程可能会很长也可能会很短,此消彼长,是一场关乎两方的持久性博弈。 岑柏愤怒地想大吼却只能憋着,赶紧跟上车去医院,他不能让方丽就这么死了! 多么讽刺的母爱! 为了自己孩子可以去死,却无数次从别的母亲手中夺取他们的孩子。 作者有话说: 码字写到余洪涛这个角色虽然没怎么出场但总感觉瘆得慌【憨憨挠头】,幸好也活不了两章了。 第17章 方丽被关押进来不到两小时,还没提审呢,就出了这事,也幸亏徐志虎知道她要重点关照,时刻盯着动静,在注意到她不对劲后,没过一分钟就冲进去急救了。 离公安局最近的医院就是苏雪桢所在的人民医院了,这会儿司机全力疾驰往人民医院开。 送去医院的车里,徐志虎跟岑柏都跟了上来,方丽躺在担架上,因为失血过多她已经失去了意识,口冒鲜血的样子非常可怖。 他们也不懂怎么急救,只能先这么放着,听说过咬舌能自尽,但还是头一遭见到,生怕动作不当反而给她弄死了。 再晚几秒进去,说不准舌头真被她咬掉了,徐志虎想到刚刚的场景感觉浑身瘆得慌,“这人对自己可真狠。” “估计是怕我们审出什么来。” 岑柏冷笑一声,“真是愚蠢至极。” 车子开得快,不到五分钟就到了人民医院,一溜越过大门,直接冲到了急诊大楼门口,徐志虎跟岑柏推着担架下车,司机冲进去,高声喊:“急诊急诊,快来人。” 急诊医生丁明成闻言赶紧跑了过来,一边听心跳一边问:“什么情况?” 岑柏回:“她想咬舌自尽。” 因为失血过多,方丽的四肢已经开始微微发黑,心跳声也很薄弱,当下首要任务就是要恢复她的呼吸,以免大量血液涌入呼吸道导致窒息死亡,丁明成打开她口腔一看,发现舌根几乎被咬断,舌头堵住了气管,失血严重,他马上吩咐一旁的护士,“去喊五官科的祝吉医生来。” 护士答了声好,赶紧跑去五官科请祝吉。 人命关天,丁明成语速很快,“患者失血过多,严重影响呼吸,眼下需要马上动手术切开气管。” “好。” 岑柏想了下,拿出自己的证件,“我是市公安局治保处的岑柏,这个患者是我们今天逮捕的人贩子,案情重大需要重点关注,稍后术中和术后方便让我们的人一直盯着吗?” 丁明成看了眼他证件,确定了身份才道:“做好消毒工作,手术室只能进去一个人,人救回来了术后你们派几个人盯着都无所谓。” 岑柏点点头,转头对徐志虎说:“志虎,你回趟局里带两个人过来,我先在这盯着。” “好,那我先回去。” 徐志虎跟司机开车回了局里,岑柏留下,大约过了两分钟,祝吉医生来了,他打眼一看,是个挺年轻的医生,留着寸头,个头不高。 祝吉是五官科的独苗,科室的医务人员比苏雪桢所在的儿科还少,人少就算了,治得还多,总管耳鼻咽喉,口腔也略微涉猎,哪个都不精通,但又都会点。 他到了一看方丽的舌头状态,对丁明成连连摇头,“这不行啊,我没缝过舌头。” “不会啊。” “医院就你一个五官科的,这时候你不上谁上。” 丁明成赶鸭子上架推他进了手术室,祝吉只能硬着头皮上。 岑柏站在手术室的角落,穿着跟医生身上一样颜色的蓝色手术服,长款的,袖口直接锁住他手腕,大夏天的,这衣服穿到外面去肯定热死了,但在这里,手术室内很凉快。 苏雪桢跟他说过手术室会有空调,但这还是岑柏第一次体会到吹空调风的感觉,跟风扇不一样,是那种全方位沁润的凉意,非常舒服。 夏天在家开着肯定美死了,不知道这东西在哪能买到,多少钱,岑柏心想,有条件了还是要给家里也安排上一台。 在手术室待了一会儿,凉快归凉快,一站几个小时还是挺累的,做手术的场面岑柏也是第一次见,好奇地眼睛都移不开,就看他们井然有序进行着手术,彼此的交流很简短,有的他甚至听不懂,但彼此之间配合得格外默契。 这是很神圣的一幕,感觉新鲜的同时,也让他对苏雪桢的工作也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他们是在从死神手里抢人。 手术进行得很快,丁明成花了半小时切开了气管,一通处理下来,总算让方丽恢复了呼吸,祝吉开始为她消毒,缝合舌头。 舌头靠近舌根的位置被咬断了三分之二,舌头上的左动脉几乎全断,祝吉又是新手,第一回 缝舌头,动作小心翼翼的,就怕出什么差错。 缝合大概又花了一小时,看着监护仪上的数值一切正常,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手术结束,岑柏也跟着走了出去,手术室外,徐志虎也在外面守了好一会儿,“刚刚已经吩咐人去病房盯着了。” “交通局那边来消息了吗?”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抓余洪涛归案。 徐志虎摇头:“还没。” “白天太冒险他估计不敢走,最有可能的就是今天晚上八点这趟。” 洪江市一天只发三班火车,两班车在白天,唯一一趟夜里开的火车就是晚上八点这班,坐汽车逃,余洪涛更不敢,眼下市里都在贴他的通缉令,汽车太慢,待在同一辆车里太久被人认出来的风险也大。 无论他选择哪种方式,想彻底离开洪江市都难,过不了身份核验那关。 两人正聊着,丁明成看过方丽状态,从病房出来了,对他道:“手术很成功,各项生命体征都很平稳,但因为失血过多可能暂时不会那么快醒,大约三到五天后才能封管,这期间内她估计是说不了话了。” “人体是有保护机制的,咬舌头的时候会不断给大脑下达停止的命令,就这还能咬成这样也真是一心求死了。” 可不是一心求死呢,生怕他们警方从她口中问出任何对余洪涛不利的消息,杜红关了两天都没想死的事情。 岑柏语气严肃:“直到她恢复我们会持续安排人守着,此人非常狡猾凶狠,尽量不要让你们医务人员跟她单独接触沟通,无论什么,都要在我们警方的监督下进行。” 这年头谁不恨人贩子,丁明成立马保证道:“好,我们会全力配合警方工作的。” 岑柏随后进了病房,看了眼还昏迷着的方丽,怕她再次寻死,这会儿已经安排医院把她手脚都扣上了,就连刚做完手术的嘴巴上下牙齿也垫上了东西避免她再咬。 岑柏站定,嘱咐两个来看守的队员:“明天我会派人来换班,这期间你们要时刻保持警惕,注意不要让她再次寻死。” 两名队员连连点头,“好!了解!” 交代完,岑柏走出了病房,还没走出几步,刚出去就碰到了苏雪桢,他惊讶了一瞬:“你怎么来了?” “院里都传开了,说来了一个咬舌自尽的患者。” 下午那阵仗那么大,想不知道都难,苏雪桢笑了笑,“正好,一起在医院吃点?” 岑柏跟上她的脚步,一整天的高强度工作突然休息下来脑子反而有点懵,问了个白痴问题:“你下班了?” “六点半了。” 苏雪桢指了指病房:“里面那人什么情况?” “人贩子,跟拐卖小白的人是一伙的。” 岑柏跟她简单聊了下今天的工作,“现在就是吊着她一条命,看看之后能不能问出什么。” 为了不被问出来都想着去死了,这无论怎么想,估计都不容易问出什么线索,头疼着呢。 到了食堂,一窗口的赵大姐看到她带岑柏过来,声音惊喜:“苏医生,这您爱人吗?” 苏雪桢笑着回:“是咧,他今天来这边工作了,我就带他来吃个晚饭。” “般配呢!” 赵大姐拿着勺冲岑柏挥了挥,“来来来,苏医生爱人我可要给你多打点饭。” 岑柏笑容满面走上前,把餐盘递过去:“谢啦,爱人承蒙您照顾了。” “客气啥,不够再来。” 赵大姐听人说苏雪桢怀孕了,她看着这夫妻俩的样貌和举止,不由感叹,这娃出生了该有多好看。 岑柏吃得多,又多要了一碗米,坐下后跟她说,“沾了你不少光。” 苏雪桢先喝了口白菜汤润口,“我们食堂大厨厨艺还不错,多吃点。” 岑柏这一天忙得脚不沾地,早就饿了,埋头大快朵颐起来,苏雪桢用筷子夹了土豆丝配米饭吃,看着她这双手,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世界上有一种人,可以通过某种方式听到别人的心声。” 没头没脑的问题让岑柏愣了下,抬起头回她:“这不可能吧?” “神仙也做不到。” 苏雪桢放下筷子,把手放到他手上,直接实时复述出岑柏的心声,“你刚刚在想,要是有这个技能,就能识破犯人是否在撒谎,也能知道人贩子把受害者拐去哪了。” 几乎无差错的心声解读,让岑柏惊得掉了筷子。 作者有话说: 我国在70年代已经逐渐开始在医院一些重点科室使用空调了,也会采用一些简单的净化装置,这个是有的,文里的医院随着后面经济发展也会慢慢升级的,比如苏雪桢现在治的还比较杂,后期会更加专注在某一领域发展,还有五官科也可以减减负了,祝吉一个人承担了两个科室的工作太累了。 第18章 岑柏咽了下口水,语气里满满的不可思议,这也太玄乎了,他把手抽了出来:“你不会知道我最近最操心这事所以猜出来的吧?” “骗你干啥?” 听到心声这事,要是在之前苏雪桢也不信,但现在就实实在在发生在她身上,由不得她不信,“所以那回我才能从杜红口中知道她可能住在汾湖附近啊,不然她一个人贩子怎么可能会那么蠢告诉别人自己住哪?” 这情报是高长东跟他汇报的,只说是俩人在诊室闲聊苏雪桢问出来的,岑柏当时得了线索太开心,一时也没想起问她到底怎么问出来的,还以为是杜红不太警惕说漏嘴了。 如果苏雪桢真的能听到心声,那一切就能解释通了,岑柏主动握住了她的手,想再试一次:“你再测测,我现在在想什么?” 苏雪桢轻声回:“你在想我是什么时候拥有读心技能的。” 岑柏这下确定了,苏雪桢是真的会读心。 “也没多久,就上回半夜发烧你说我完全不记得,早上醒来我就发现自己摸到人的手可以听到心声了。” 苏雪桢本来没想瞒他,也想抽个时间告诉他来着,后面感觉这功能有跟没有差别不大,毕竟除非手一直握着,心声只能听到一瞬间的,可用范围不太广,所以她就没说,但这回遇到这个人口拐卖案,碰到嘴硬不肯说实话的人贩子,正好点到她这个技能上,也许这就是上天赋予她这个技能的意义吧。 她接着又说:“这技能只能我摸到人的手才能开始读,不过正好她躺床上也动不了了,也方便读心。” 第15节 “你这两天整理下我们市里的人口拐卖案,这周四我休息,我们可以过去问一下,或许多少能得到一些线索。” 这可是能拯救不知多少被拐受害者的机会,岑柏忙道:“好,我回去整理下,到时能让她自己招的就让她自己招,不肯说的再来你来读心。” “不过我们要想办法怎么能让你参与到审讯过程中来。” 这技能虽说好用,但也危险,因为整个审讯过程必须在警方的全程监督下进行,不可能只有他和苏雪桢在,怎么才能让苏雪桢光明正大出现在病房里,并且还能摸到方丽的手不会被怀疑,要做得天衣无缝必须要想个好办法。 苏雪桢是医生,要想跟方丽有接触,只能在她身体需要帮助的时候,等之后她身体恢复肯定会再次被关进看守所,那时就没什么机会了。 她想了下,眼下大概只有一个可能性,“她气管还没拔,身体状况不稳定,如果你们要求近期调查的话,是不是要顾及她的身体状态啊?” 岑柏点了下头,意识到她想说什么,问道:“你是说我们审讯的时候向医院申请医生在一旁辅助?” 苏雪桢嗯了声:“现在医院医生紧缺,如果你们向医院申请辅助,院长肯定会在休假的医生中选,我这周五休息,到时你们申请,有很大的可能会选到我。” 这个苏雪桢还是挺确定的,院里别的科室都忙死了,好不容易休息,院长肯定不愿意再调他们出来,唯一可能的就是选他们儿科和五官科的,很不幸,五官科又只有祝吉一个医生,所以估计只会派她去。 “那我今晚回去写申请,看医院能不能批下来。” 苏雪桢嗯了声,聊完事情,俩人继续吃饭,吃完饭岑柏把她送到家门口又走了,他今晚还要去火车站跟交通局的同事盯余洪涛,不能让他跑了。 当晚,公安局跟交通局都派人盯了一夜,一无所获,岑柏猜测,可能是余洪涛看到了这边戒备比较严格,退缩了。 是有些机灵劲,但也快到头了。 第二天岑柏命人又加强了一层管辖,他没去盯着,打算去档案处把局里近十年来被拐的案件都调出来,怕自己一个人拿不完,带上了徐志虎一起去,俩人进去一问,档案处处长贺荣贵跟看傻子一样看着他,“近十年的,你开什么玩笑?” 岑柏不解:“怎么了?” “近十年的妇女儿童被拐案件,足足有五万多份你知道吗?” 洪江市这两年治安比较好,拐卖案件相对也少了,加上岑柏刚入职也没几年,在他印象里,受理的拐卖案件可能确实不多,但贺荣贵在公安局工作快十年了,接手的拐卖案件存档成千上万,这不是岑柏一个人能调查完的,他感觉这娃还是有点单纯,不过年轻人嘛,就是要有这种冲劲,这个社会才会越来越好,还是要鼓励,“只能给你调出近五年的,就这也要给我三天的时间。” 岑柏本来这趟来是打算调近十五年的,怕太早没存档才想着近十年的,结果资料倒是有了,但是实际的拐卖案件数量庞大到他不敢相信,一时也有些愣住了——这其中到底是多少个“方丽”干得丧良心的事啊! 徐志虎也傻眼了,这人贩子也太他娘的猖狂了! 贺荣贵摇摇头,小伙子还是太年轻,他劝道:“小岑啊,这不是你靠审问一两个人贩子能完成的事情,甚至你花上一辈子都没办法完成。” 岑柏不想放弃,起码经他手的人贩子,能解决一个是一个,能帮忙找到一个是一个,他央求道:“叔,你帮帮忙?就帮忙调一下近十年的。” “我晚上加班在这帮你一起整理。” 徐志虎也举手,“我也,我也来帮忙。” 贺荣贵有些感动,冲动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勇敢呢,这些顽疾放在这里无论是在他们心中还是在那些家属心中始终都是块心病,他下定决心道:“行!我就帮你们这一遭!” 岑柏笑了,连连道谢,“谢谢叔,等这事解决了请你喝酒!” 贺荣贵心想,若真是能帮到那些受害者,该是叔请你喝酒,他拍了拍岑柏的肩膀,没说话。 一连两天,岑柏都待在局里没回去,一面要盯着火车站的管辖,一面要整理这些拐卖的档案,不过每天都会在苏雪桢下班前给她打个电话,说不了几句就挂了,但苏雪桢知道他在做好事,心里也开心。 连续蹲守了三天,火车站的检查不松反而愈加严格起来,终于让守在外面的余洪涛心态崩了,这天的凌晨四点多天还没亮,月亮高悬,星星也稀稀落落的,铺天盖地的黑暗笼罩下来,光源全靠上天这点月光施舍,余洪涛看着墙上贴着自己的通缉令,愤怒地伸手撕下,直接撕成几半扔了。 他晃晃悠悠地走在偏僻的小巷里,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垃圾桶,饥不择食翻了起来,什么都没有,都是臭熏天的垃圾! 这年头粮食珍贵,根本没人会扔吃的,余洪涛已经好几天没吃上一顿正经饭了,被通缉以来全靠夜里翻垃圾桶过活,早就饿得饥肠辘辘。 他一脚踢翻了垃圾桶,啐了口,“杜红你个贱人,居然敢把老子招出来!” 杜红被抓当晚,余洪涛本来也没打算跑,毕竟他们干这行十多年了,警察不也一直没找到,都是一群吃公家饭的蠢蛋罢了,还是他娘方丽说这两年洪江市新入了一批警察,出警迅速,敏锐的很,杜红不一定能抵抗住警方的拷问,若是失守,只怕警察很快就会找上门来,他们要早做准备。 余洪涛很听方丽的话,母子俩当晚一直熬到凌晨,把家里的东西都处理了,跑路他连自己亲娘都带不了,更不要提两个孩子,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就直接把俩孩子杀了埋到了土窖里。 杜红好歹跟了他几年,他以为是个嘴巴严的,谁知道当天早上九点他刚跑,下午洪江市满街道就贴满了他的通缉令。 余洪涛当即认定,这臭女人果然背叛了,不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们做人贩子经常要跨省跑,火车票一般都买十次以上的,余洪涛手里有两张火车票,分别都还有四五次乘车机会没用,晚上八点他兴冲冲背上行李打算跑路,却发现火车站的验票程序严格了不少,当天就没走掉。 火车站门口全是警察在查验,家也被警察团团围住回不了,他根本不知道能去哪,本来想等火车站检查没那么严格了再走,结果却发现一天比一天更严格了,在游离了三天之后,实在受不住了,余洪涛最终还是决定铤而走险,赶最早的火车离开洪江市。 等离开洪江市,这里的警察就管不到他了!天高任他飞! 作者有话说: 解释一下,那个年代国内还没引入互联网,也没有身份证,第一代身份证1984年才开始试行,所以跨省之间办案真的很难,文里能通知那么快主要跟背景立足于洪江市有关,因为这个市面积不大,经济发展相对较好,警方训练有素,所以各部门可以很快响应,也能把城市封锁做得比较好,但一旦跨了省,一层层通知下来,这个时间就长了,而且你不知道他到底会在哪下火车,茫茫人海很难找,这也是余洪涛这个垃圾人贩子比较嚣张的原因之一。 看了下,字数已经超五万字啦,今天会去找编辑申请周五也就是下章入v,v章准备万更~ 稍微剧透下你们应该不会看到这就跑吧~后续没啥狗血剧情,苏雪桢跟岑柏的感情不会有变化,也没啥婚姻危机!会慢慢走各自的事业线,在各自的领域发光发热~ 俩娃性格的话,属于暖心的时候就是软萌小甜甜,捣蛋起来就是各种闹腾然后坑爹,小时候有点聪明劲但又不太够所以也容易被岑柏坑,蛮欢乐的。 v前惯例再放一下预收,感兴趣的宝贝可以去收藏下~ 文名:《八零首席律师》 一觉醒来,顾黎霞穿成了年代文女主的替身女配。 原主肤白貌美,父母恩爱,上有两个哥哥,千娇万宠中长大的,在下乡过程中认识了同乡的邓银庭,农场生活条件艰苦,邓银庭不过是对她多加照顾了几回,原主就死心塌地陷了进去。 返城后更是不顾家人反对嫁给了他。 可事实是,邓银庭根本不爱她,在农场会照顾她只是因为她跟女主相貌有七分像,求婚也是因为想刺激女主,他一直把女主当成白月光,婚后哪怕原主为他生了两个孩子,依然抵不过女主一个请求,愿意倾尽家财保住女主的企业。 十年婚姻,全是一场笑话。 穿书而来的顾黎霞看着潦草的婚房,拿出抽屉的结婚证,直接甩到了邓银庭面前,“离婚!” 半年后,顾黎霞走进了高考的考场。 —— —— 邓银庭一直把顾黎霞当成青梅竹马周素柳的替身,在他心中,周素柳温柔上进,顾黎霞任性懒惰,只有一张皮囊勉强能看。 离婚后,他等着看顾黎霞笑话,毕竟二婚的女人就贬值了,却目睹她考上了知名学府,活得自信恣意,还成了响当当的金牌律师,没结婚,未婚夫就要投资给她开个事务所。 温柔小意的周素柳在成熟自信的顾黎霞面前反而完全不够看了,邓银庭心里后悔,放下身段想求她复婚,结果一查顾黎霞未婚夫的来头,吓傻了。 第19章 火车票是早上七点半的, 余洪涛怕被认出来,去火车站之前在河边往脸上糊了点湿泥巴,找根木棍烧了成炭, 在脸上点来点去, 弄成一个麻子脸。 做完这一切伪装后,他对着湖面照了照脸,不细看已经看不出来原来的样子,余洪涛瞧着心里还挺满意, 想着这回应该认不出来了。 去太早也没法上车,在候车室一直等反而容易被发现, 余洪涛特意赶在七点才走进火车站, 这会儿日头还不烈, 晨间的风吹在身上很舒服,一靠近火车站附近,他就装作怕误了时间赶车的样子,网兜里拎着衣服,一溜跑, 气喘吁吁地排在队伍后面,还假模假样地时不时盯着进站进度, “快点啊,急着赶车呢。” “臭死了, 哪来的叫花子。” 在外面躲藏了几天,他身上的味又臭又酸, 被风一吹, 把前后左右的人被熏得够呛, 都离他远了些。 “看不起乡下人啊。” 余洪涛小声吐槽, 尽职演着自己的“叫花子”角色, 好不容易排到入站口,他把火车票递过去,对上检票工作人员打量的目光,露出一口大白牙,笑道:“同志,我还是第一回 坐火车呢。” 这工作人员也被他身上的臭味熏得捂住了鼻子,侧目打量他的脸好几秒,确定没问题后放行了,最后还不忘告诉他,“同志,该洗澡了。” 余洪涛压下嘴角的笑意,朝他点点头,“我会的,谢谢同志。” 平安通过入站口后,他心里高兴坏了,瞧着外面阵仗挺大,实际又是一个吃公家饭的废物罢了,他快速穿梭在火车站大厅内,直奔候车厅去。 他来得晚,这会儿已经检票了,望着人头攒动的队伍,余洪涛暗暗笑了下,只要再通过这一次的核验,等火车来了跑上车,到时洪江市的警察就再也抓不到他。 他满心沉浸在即将逃离的喜悦中,完全没注意前面的骚动,直到一声中气十足的吼叫响起,彻底打破了他的幻想,候正高声喊:“都听清楚了没?!户口本和工作证必须要有一个,不然不让上车!” 突然的政策变化打了等车的民众一个猝不及防,当然大多数人坐火车都是为工作,身上都带着工作证的,能顺利通过检票,少数没带的不满地嘟囔起来,“哪有这个道理啊,你不能耽误我们上车啊。” “以后都这个政策!没带的今天都坐不了车,明天拿了再来坐车。” 候正检查完这一位的,挥挥手让他进去了,接着下一位继续检查。 余洪涛慌了,他就算带了户口本也不敢拿出来让别人检查啊,一查一个准,肯定会被抓走。 眼看快排到自己了,他焦躁地把手抓了又松,眼睛滴溜溜转,四处张望,一看不要紧,正好让他看到后面这位手里拿着一个工作证,不知道是哪个单位的,还没贴照片。 这可不就是机会。 余洪涛声音很低,突然痛苦地捂住了肚子,“同志,我这肚子实在疼,走不动了,你能把我送到厕所不?” 男人看上去很热心肠,“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要耽误你几分钟了。” 还挺好骗,余洪涛又道:“放心,肯定不影响你上车。” 多年的行骗拐卖经验,让他对于迷惑人心这套很有心得,余洪涛对自己演技也够自信,一边难受地闷哼还不忘夸他:“现在这年头,还是好人多啊。” “是嘞,出门在外嘛,互相照应应该的。” 男人好心把他送到厕所门口,余洪涛来过这火车站很多次,颇为熟悉构造,知道里面有两个茅坑。 他眼睛往厕所里瞟了两眼,看到里面似乎没人,下定了决心要杀了眼前这人拿他的工作证跑路,笑着道:“辛苦你了,你看也没什么好报答的,给你五块钱可以不?” “这么客气?不用了。” “要的要的,耽误了你这么长时间。” 说着说着,余洪涛把人往厕所的死角带,他知道这个角落从外面看不到,假意弯腰从包里掏钱实则在掏刀子。 刀刃刚亮了一瞬,没等他反应过来,下一秒直接被一脚踢到了墙上,咣的一声,胸腔剧痛传来,余洪涛懵了,没等他爬起身,男人左一拳右一拳,揍他跟打沙包似的,拳拳对着他肚子打,直把他打得口吐鲜血。 最后不过瘾,又踢了几下,啐了口,“什么玩意。” 岑柏站在外面当作什么都没听到,他带来的一队警员也都当作无事发生,只有站在他旁边交通局的苏易川,听着里头的动静,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这不会把人打死吧…… 你们公安局做事都这么凶猛吗?! 艹他娘的,徐志虎看着眼前被打得直哼哼的余洪涛,想到自己这两天整理的人口拐卖资料,那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生命,被他们这些人贩子当作牲口一般买卖,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又狠狠踢了一脚泄愤。 什么垃圾玩意,跑就跑了,居然还想再杀一个人。 听着里面动静停了,岑柏才吩咐,“把人抓出来。” 高长东带着俩人冲进去,看到同事来了,徐志虎才站了起来,捋了下头发走出去,岑柏一句下回别太冲动轻飘飘揭过了这场殴打。 余洪涛被打得说都说不出来了,心想你们哪是公安局你们是混/□□的吧?! 他腿被打得也走不动,只能由俩警察跟拖死狗一样拖着走。 第16节 忙活了近一周,总算把余洪涛也捉拿归案,岑柏深呼出一口气,觉得自己没白忙活,笑着感谢苏易川,“易川,这回多亏你们交通局配合,多谢。” “客气啥,都是应该的。” 苏易川笑了笑,不由得佩服岑柏,这场抓捕完全避开了群众,也避免了可能会引起的混乱,这招实在高明,他不禁问道:“你怎么会想到让志虎乔装混进队伍里啊?” “人贩子嘛,行骗多了,对普通人完全没戒心,还以为只有他骗别人的份呢!” 越怕什么越喜欢掩饰什么,自以为在脸上画点麻子就能瞒天过海未免太蠢。 “那我先回去汇报了,你们接着忙。” 这是两个部门的联合行动,如今结束了,苏易川要去局长那汇报,岑柏点了点头,转身也上了回警局的车。 余洪涛被绑在车上,耳边听着轰隆隆驶去的火车轰鸣声,内心一片悲怆,他知道他恐怕再也没机会坐上这辆火车了。 徐志虎这回聪明了,怕他们娘俩一个德行,从他上了车就往他嘴里塞了一块棉布。 终于抓到了余洪涛,回去的路上大家都喜气洋洋的,到了警局,岑柏没想好要不要把他跟杜红关一起,犹豫了下,想着狗咬狗说不准有奇效,让人把俩人关在了同一间,中间隔了一条过道,俩人刚好能看到彼此。 杜红看着被拖着进来的余洪涛,惊得一下子从地上坐起,“你怎么会……怎么会?” 余洪涛想说话但身上太疼他完全说不出口,只能被扔进去。 岑柏多派了两个人时刻盯着他们俩,并让人把驻守在余洪涛家的警员调了回来,有关余洪涛的审讯安排在明天,今天下午他还有一桩要紧的事,就是去医院审问方丽。 他向人民医院申请的医生陪护得到了同意,人选果然是休假的苏雪桢。 那么多拐卖案,一个一个问太费时间,也不现实,岑柏这边这几天主要根据丢失地点整理了近十年来的拐卖案件,丢失地点确定后,再进一步按照性别和年龄再次划分,这样后续也方便查找。 当天下午两点,针对方丽的审讯正式开始,公安局这边由岑柏带队,高长东辅助记录,另有两名警员时刻看守。 苏雪桢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坐在方丽病床前,暗暗握住了她的手。 方丽这会儿已经醒了,眼睛看向头顶的天花板,也不看岑柏他们,【哼,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苏雪桢听到她的心声,朝岑柏点了下头,岑柏知道这是她已经在读取心声的信号,慢慢开始了审讯,“从现在开始,我问你的问题,如果是你就点头,如果不是你就摇头,可以做到吗?” 方丽人是听懂了,但什么都不打算做,也不点头也不摇头。 高长东不太理解岑柏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个方丽一看就不是会配合的,问了也是白搭,但他也知道,方丽不说,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那些被拐的受害者到底被拐去哪了,所以哪怕会受骗,也只能用最笨的方法去试试。 方丽气管被切开回答不了问题,岑柏也没打算听她的答案,他这次主要是引出问题好方便让苏雪桢读心得到更多的线索。 “从拐卖第一个人开始,你大概拐卖了多少人?” “一百以上还是一百以下?” 岑柏直接说,“一百以上就点头,一百以下就摇头。” 方丽摇摇头。 苏雪桢这里读出来的却是,【肯定超过一百个了啊。】 高长东拿着笔也在记录,一看方丽眼神躲闪就知道她在撒谎,被拐人数那栏他也标注了100+。 岑柏继续问:“这些人被卖到那里你还记得吗?” 方丽摇头。 这句是实话。 苏雪桢读到:【人是我拐的,不代表都是我卖出去的啊,那么多人,我哪记得都卖哪去了。】 原来,还有下游的接头人,她赶紧也写下来。 岑柏打开一张绘制的洪江市地图,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依次点过,边点边问她,“你有没有在这里拐过孩子?” 大多数时候方丽都是以摇头否认为主,但脸上偶尔流露出的微表情还是能让他们抓住线索,以此判断信息真假,何况她根本无法隐瞒自己的心声,真实情况全都被苏雪桢通过读心记录了下来。 仅仅是被拐地点的记录,就花费了一个多小时,第一轮审问结束后,苏雪桢也把自己读心读出来的线索分享出来,她找到了一直在记录的高长东:“我学过一点心理学,所以刚刚你们问的时候我也根据她的表情记录了下。” “正好我们俩答案可以对一下,能增加准确性。” 高长东寻思,嫂子毕竟是学医的,对人心理的把控说不准真比他厉害,两个人一起记录总比一个人要靠谱点,当即拿着纸,对起了答案。 最后两相合计,主要锁定了十二个地点。 岑柏打电话先通知同事重点把这十二个地点发生的被拐案件调出来,而后进入第二轮的审讯,“现在我要根据这些地点,做更详细一点的询问,希望你能认真回答。” 到这一步,方丽已经变得彻底不配合,早先甭管说的是真是假,还时不时跟施舍似的点头摇头,这回直接闭上了眼睛不看他们。 只要方丽耳朵能听到问题,她的内心就一定会对问题做出一个回答,所以苏雪桢的读心一直在继续,岑柏收到她示意的眼神,依然继续问下去,“悦购商场这里你曾经拐卖过几个孩子?” 这场景看在高长东眼里就分外可怜了,看他老大仿佛对着空气在问问题,心里格外生气,恨不得把方丽从病床上拽下来打一顿。 随着问题的深.入,方丽不可避免地想起很多事情,她想到了丈夫去世时她跟儿子相依为命的困苦,五毛钱都恨不得掰成一分来用,借钱被人赶出来,家里两张嘴都等着吃饭,挣的钱又寥寥无几,为了省钱就把每天的花销都记在账本上,后来她走上了拐卖这条路,家里的生活条件才好了起来,但记账本的习惯仍然保留着。 苏雪桢被迫听完她讲述自己怎么辛苦抚养儿子长大的经历,心里只觉得可笑,不过听着听着,她逐渐从中捕捉到一个很微妙的细节——账本。 据方丽所说,因为家里穷,她很早就养成了记账的习惯。 这让苏雪桢想到了自己家,她小时候也经常看到张光香记账,每晚睡前张光香都会拿一个本子在纸上写下今天家里的花销,一天都不曾落下,她会写字以后,张光香也让她代笔记过一段时间的账本,等到了年终,一家人会聚在一起把账本合计算一下,总结一年的收入和支出,算出盈余。 可方丽的收入从哪来? 拐卖人口上。 而且这一笔钱出现在账本上绝对非常明显,很可能卖出去一个人就能维持他们一年的生活。 如果她真的记在账本上,那在某年的某一天或者某个月突然记录的一笔大额收入一定就是她们卖出一个人的日期!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苏雪桢瞬间心跳乍停,难以想象一条人命就那么残忍地出现在一张普通又日常的账本上,她双手不住得颤抖起来,突然觉得自己摸着的这双手就仿佛恶魔一样扼住了喉咙,她缓缓把手从方丽手上拿开,惶惶然看向岑柏,站了起来。 岑柏看出她反应不对劲,赶紧停止了问话,“先休息一下。” 说完他赶紧搀着苏雪桢走了出去,“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是不是我问的太多了你身体负荷不了。” 明知道她还怀着孕,今天本该是她的休息时间,他却把妻子拉来用超能力给自己破案,岑柏后悔不已,“是不是她说了很多恶毒的话?” 平日里岑柏哪怕跟她说起一些案子,多数都是一些偷盗和抢劫,没什么太过血腥直接的内容,加上苏雪桢一直被家里保护得极好,周遭环境也算是单纯,她是从来没经历过这些阴暗面的,突然由自己得出这个结论,一时是真的有些接受不了。 苏雪桢坐在病房门口的长椅上,反复深呼吸过后,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她要把这个结论告诉岑柏! 眼下只有岑柏能就救那些人,苏雪桢激动地对他道:“我好像知道她拐卖每个人的日期了。” “什么意思?” “账本!方丽有记账本的习惯!” 苏雪桢解释:“每卖出去一个人,她就会把这笔钱以收入的形式记在账本上,你根据这个日期肯定能很快就能确定被拐的人。” 知道具体的日期和被拐的人,就由不得方丽招不招了,不招也要招,岑柏也为这个发现激动不已,但眼下他首先想的还是苏雪桢的身体,随即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安抚道:“知道这个就够了,今天就这样结束吧,等下我送你回去。” 苏雪桢嗯了声。 岑柏抱着她安抚了一会儿才回了病房,一进去高长东赶紧过来问,“嫂子怎么了?是不是那女的掐嫂子了?” 他看到方丽的手一直跟嫂子的手挨着,肯定是掐着苏雪桢了! “没事,今天也审不出别的了,就先结束吧,我先送你嫂子回去。” 这些日子岑柏为了办案也好几天没回去了,苏雪桢还怀着双胎,一个人在家,他细想觉得非常愧疚,自己为了工作太过疏忽家人,一头扎进去了。 今天虽说进展不多,但也算逐渐明朗起来了,能给自己放个假回家了,不过岑柏想到那账本的事情,走之前不放心又问道:“那天我们在余洪涛家搜到的东西都放到局里了吧?” “嗯,都在。” 高长东也理解他想赶紧破案的心情,不过人也不是铁打的,这几天岑柏黑眼圈就没下去过,“回去吧,你跟志虎都熬几天夜了,今天就回去好好陪嫂子,睡个好觉,明天再整治那些垃圾。” “行,这里的收尾就交给你了,局里那俩你记得找人时刻盯着些。” 岑柏临走前又嘱咐了几句才带着苏雪桢离开医院。 出来的时候刚晚上五点,天还热着,也没什么风,岑柏骑着自行车带她,“等下买完冰粉回去。” “这两天你在家好好吃饭了吗?” 苏雪桢坐在后座搂着他的腰,语气很骄傲:“你在不在家,我都不会亏待自己的。” “肚子里还揣着俩呢,不吃怎么能行。” “放心花。” 岑柏骑车蹬得很稳,想到什么,问她:“你们医院那空调去哪能买啊?吹着还挺舒服的。” “回头给你们娘仨安排上。” “一台可贵了。” 心意领了,但苏雪桢掌握着家里的财政大权,家里有多少存款她心里清楚,医院的空调还是向省里争取才安装上的,普通人家不仅没渠道也没那个钱,“咱还买不起。” “再奋斗几年,肯定能买一个。” “难呦,这东西不是能用钱就买到的。” 前两年苏雪桢还听广播宣传说研发出了窗式空调,这不过去两年了,依然只有少数大医院的手术室才能用得起,这东西要想走进普通百姓家,还早得很。 “发展快着呢,以前咱小时候不也没想到现在夏天居然还有风扇和冰棒这东西。” 岑柏很确信,“说不准,再过两年,空调就有卖了。”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很快到了糕点店门口,苏雪桢进去看今天上新了爆米花,是用米打成的,比起玉米做的她更喜欢这款,上前付钱买了一袋。 岑柏进去买了两碗红糖冰粉,又买了一斤的鸡蛋糕,放在车篮里。 紧挨着的就是国营饭店,一下子买了太多东西,也懒得带回去吃了,俩人索性直接在店里吃,各点了一碗烩面。 坐下后,岑柏给她倒了一杯水,苏雪桢正喝着,抬头看到门口又进来俩人,是有几天没见的赵曼和梁恩阳,赵曼看到他们夫妻俩微微转过了头,似乎是不想被人发现自己来饭店吃饭,反倒是梁恩阳在外面看到熟人很开心,拽着她衣服指了指,“妈,那不是雪桢阿姨嘛?” 苏雪桢知道她有几天没回大院住了,夫妻俩还没和好,这次可能是想儿子了,偷摸着回来带梁恩阳来吃饭的,她不说,她也没必要戳穿,直回了一个笑。 岑柏顺着她视线,转头也看到了他们母子俩,大方打招呼:“来吃饭啊?” 赵曼礼貌回了个嗯,拉着梁恩阳去选菜,“别告诉你爸我带你来吃饭知道不?” 梁恩阳撇撇嘴,“你什么时候回来给我做饭嘛?” “谁要回去给你做饭。” 自个不来求和,靠儿子给他传话,赵曼一听就知道这话是谁教的,斥道:“少听你爸胡咧咧。” 她这一声训斥声音还挺大,岑柏一听就听出不对味了,小声问她: “他们夫妻俩还没和好吗?” “没有。” 第17节 苏雪桢摇摇头,看着架势估计离和好也不远了,“估计快了,就这两天吧。” “两碗烩面,请慢用。” 服务员这时端了两碗面上来,鲜辣喷香的味道入鼻,格外勾人馋。 烩面的汤底是关键,面条煮熟捞出,浇上汤底,汤面微红但口感不辣,牛肉软糯,佐以青菜木耳,面条劲道,入口顺滑,一口带下肚混着汤汁,平淡但又充满滋味。 俩人很快吃完了一碗,苏雪桢回头看了一眼,梁恩阳跟赵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岑柏付过钱后骑车带她回家。 在局里粗糙惯了,在家可不能学样,岑柏刚到家就先去洗了个澡,回来的时候看苏雪桢正在收拾衣服,床边一个木篓里已经放了几片裁好的方方正正的布片,他拿了一片在手里比对了下,“给娃弄的尿布片?” “好小。” “小孩都小,到时候你一只手就能托起来。” 苏雪桢针线活不行,只能用剪刀裁点尿布片给孩子用,“何况咱家是双胞胎,虽说彼此不争营养,但一个肚子空间就那么大,估计个头也不会太大。” 岑柏眼睛盯着她肚子,坐了过去,“我摸摸,是不是大了点。” 手指擦过,糙的很,浑身都颤栗起来,苏雪桢推他,“别闹我啊,刚两个月,还不稳呢。” 再热的火也要熄了。 岑柏乖乖拿起一个剪刀也跟着裁尿布片灭火。 对他来说,家就是温馨的港湾,到公安局,就是战场,睡了一觉精神抖擞,岑柏刚到局里就直奔他们搜来的证物去。 徐志虎比他早来了几分钟,嘴里还塞着包子没吃完,“岑哥,找啥呢?” “方丽的账本。” 当时搬的时候好像也没看到什么本子之类的东西,说不准已经被方丽毁了,岑柏其实心里也没底,只能先找找看。 “找那东西干嘛?” “上面可能会记录方丽利用拐卖人口获得收入的证据,我们也能根据时间锁定她拐卖了谁。” 徐志虎挠了挠头,“这东西我妈也经常记,原来还有这么大作用啊。” 岑柏对着那一堆东西翻了许久,最后终于在一个放糖的铝盒里找到了账本,封皮已经很旧,纸张也皱皱巴巴的,看得出来年岁很久了。 他找到位置坐下来,迫不及待从第一页开始翻看,方丽是不识字的,她只会写数字,所以不会写钱花在了哪里,只会写花了多少,每一笔花销都会划一道斜杠隔开。 在十多页的流水般的日常账单后,岑柏终于在一页写着63.05.17里发现了第一笔大额收入。 这在前几页几毛几分的支出下显得格外突兀,可仅仅只有五元钱。 为了五块钱,她卖出了一条人命。 1963年到如今的1976年,足足13年过去了,那时被拐的人现在的生活如何,他想都不敢想。 岑柏重新找出一个笔记本,把这一笔按照时间和卖出价格誊写上去,纵然他不想把这个价格标注在上面,可现实是,在万般无奈之下,或许他们到某个地方,问这里是谁用五块钱买来的就能找到这个被拐的受害者,而这竟然也成了有价值的情报,多血淋淋的现实。 岑柏一直翻下去,一边写一边编号记录,到最后统计出了136位,最新的在今年的5月份,以500块的价格卖了出去。 加上已去世的两个孩子和医院的小白,一共139位被拐受害者。 案情重大,他把资料初步整理好,敲响了局长张毅辉的门,“张局长,你在吗?我有事要汇报。” 张毅辉马上说了声进,岑柏抬脚走进去,把资料放到他桌上,“局长,你看看这个。” 张毅辉翻开看了几眼,眼神越来越凝重,最后气得拍桌而起:“反了天了!这些都是你前两天抓来的人贩子干的?” 13年内,拐了139位,平均一年要拐卖近十一个人,一个月就卖掉一个人,这简直太恶劣了! “方丽母子俩都是干这个的,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又拉了杜红入伙一起干。” 这么大数量的被拐量,不是他们一个市能解决的,想寻回势必要多省公安合作处理,光岑柏一个洪江市公安局治保处处长是解决不了的,虽然无奈,岑柏只能拱火好让局长下定决心往上汇报:“我们先抓到了杜红,第二天追到他们家,余洪涛已经跑路了,为了毁尸灭迹还杀了两个孩子埋尸进土窖,挑衅我们警方。” “我们联合交通局好不容易埋下了陷阱,他为了跑路还想杀了我们队员徐志虎乔装成的普通民众。” “从这两件事就能看出此人有多残暴,可以想象他们母子俩在拐卖的这些年里到底做了多少恶事,就这事后依然没有任何悔改的意思,审讯不配合,撒谎,拒不承认。” 张毅辉已经气得不行,他上任这几年,洪江市的治安处理得一直不错,谁能想到灯下黑,还埋藏着这等大案,但这么捅出去肯定影响声誉。 张毅辉面露难色,犹豫了会儿,问道:“你准备怎么办?” “一个个查,帮他们回到自己家。” 岑柏语气很坚定:“局长,这些人都是我们洪江市民啊,现在被拐至全国各地,十多年了,他们的家人报了案一直在等待我们能替他们伸张正义带他们回家。” 乌纱帽也没这些人命重要啊,张毅辉感慨道:“我还没你想得透彻。” “罢了,你就做你该做的吧,需要去打通的我来负责。” 不就是跨省办案嘛,能难到哪去,无论如何,他们洪江市民要找回来! 听到他答应,岑柏松了一口气,“好,那我之后就开始为这139位登记寻找家人。” “去吧。” 张毅辉挥挥手目送他离开,开始考虑之后怎么联系外省公安局合作办案。 日期已经找到了,接下来就是要根据这个日期排查出被方丽一家拐卖的受害者,因为先前刚整理过一道,这会儿按照年份和日期重新找也不费时,就是同一时期可能会出现多个被拐案件,需要二次筛选判断哪些是被方丽一家拐卖的。 岑柏在办公室正在跟高长东根据昨天审讯出来的结果来进行二次筛选,这时杨培突然来了他们治保处,敲了敲门:“小岑在吗?” 岑柏站起身,“在。” 杨培说了声我们进来了,他人还没进来,身后跟着的一对年轻的夫妻直接闯了进来,激动地看着他,岑柏还没懂什么意思呢,女人已经等不及了,“我儿子在哪?” 杨培怕引起误会,忙道,“这可能是小白的父母。” 来得有点快啊,岑柏他们还没从杜红口中问出来小白到底是在哪被拐的,尚还不能确定身份,他犹豫了下,问杨培:“确定是小白的父母吗?” “同志,我们真是他父母,这是我证件,我叫林皓。” 林皓主动掏出了自己的户口本和工作证,“被拐的孩子是我儿子,叫林文炎。” 岑柏检查了下,这个林皓是生物研究所的研究员,照片也符合,看上去身份没啥问题,他反问道:“你们怎么确定小白就是林文炎的?” 林皓赶紧说:“孩子是7月25丢的,我跟老婆当时就来报了案的,您可以看下局里的报案记录,一定有我们的名字。” “他身上有什么只有你们才知道的特点吗?或者照片。” 岑柏是知道上个月25号有报案的,但在那两天后的7月27号也另有一父母报案丢失了孩子,没有更确切的证据,并不能确定小白就是这对夫妇的孩子,他还记着土窖里那个现在还没查清姓名的幼儿,月龄也有五月了。 郁萍更了解儿子,马上接着说,“文炎脚踝那里有一个很小的胎记。” 岑柏记得医院的小白身上是没胎记的,这不是认错了吗? 他转头看向带夫妻俩来的杨培,语气无奈:“认错了,我记得很清楚,医院的小白身上没有胎记。” 杨培懵了,“不对啊,你们昨天提交给我的一份报告里就是显示脚踝有胎记啊。” 岑柏已经搞清楚了情况,小声提醒他:“你好好想想那报告是我们给的还是曹江给你的?” 杨培突然无声了,表情呆滞地看着林皓夫妇。 如果是曹江给的——那是尸检报告。 怎么会犯这种愚蠢的错误! 郁萍从他们间的眼神交换里意识到了不对劲,声音凄厉起来,死死揪住杨培的衣领质问:“你什么意思?我儿子呢?你不是说让我来这找我儿子吗?” 作者有话说: 三更写完啦~这个案子下章应该就真的收尾啦! 第20章 这事是杨培做得不对, 忒伤人父母感情,这会儿被郁萍揪住脖子也没脸反抗,只能一个劲道歉, “实在不好意思, 是我做事不细心眼花看错了。” 林皓难受地别过头,去拉郁萍,“小萍,松手吧。” 郁萍泪如雨下, 不死心追问:“我儿子呢?” “很遗憾,文炎在三天前已经遇害了。” “他才五个月啊!” 郁萍绝望地哀嚎, 本来开心接儿子回家的喜事突然变成了丧事, 惊闻此噩耗, 她差点昏厥过去,被林皓扶住才勉强站定。 妻子情绪已经崩溃了,林皓知道这时候他必须要稳住不能崩,文炎不能枉死,他要让人贩子付出代价!他强撑着整理好情绪, 再出声却控制不住溢出了几分哽咽,“文炎, 他现在在哪?” 再多的安慰在死亡面前都没了用处,杨培低声回, “太平间。” “带我们过去找他吧。” “这边,跟我走。” 杨培跟岑柏对视一眼, 先走了出去。 林皓紧紧拥住妻子, 给她拭掉泪水, 轻声哄:“别哭了, 我们现在去带文炎回家, 好吗?” “对,要带文炎回家。” 郁萍猛地反应过来,“那地方又黑又冷的,他一定很害怕。” 岑柏在后面看着俩人渐渐远去的背影,内心也酸涩得不行,一个刚降生不过五月的孩子,对他的父母来说,时间拉长,也是陪伴了十五个月的宝贝,而对其所付出的感情,从得知怀孕时就开始了。 高长东没结婚呢,看到这场景心里也格外不是味,“这么小的孩子,太可怜了。” 早日让这些犯罪分子得到他们应有的惩罚才是他们眼下最重要的事,岑柏把旁的心思抛之脑后,“再加把劲,把案件都筛选出来。” “好!” 有了账本的帮助,在岑柏跟高长东俩人的合作下,共筛选出156件符合条件的被拐案,其中有十余例因为时间和地点太过接近没法排除,只能一并归到一起调查。 徐志虎是练家子,打的拳头劲大,也疼,但都不至于致命,余洪涛趴在地上歇了一天,总算感觉恢复了点能说话的力气,怒瞪着杜红,断断续续骂道:“你个贱人。” 要不是她被抓了,也不会连累他也沦落至此。 杜红跟了他五年,过去俩人常常以夫妻的形象坐火车把孩子卖到另一个地方,小夫妻不容易引起怀疑,她以为余洪涛对她是有几分情意在的,被抓后也没想着要供出余洪涛,突然被他这么骂,委屈极了,“自己没本事,骂我做什么。” 胸口隐隐作痛,余洪涛说话格外费劲,“我说了多少遍不要妇人之仁,一个孩子死了便死了,你非要抱着去治。” “治一下不过就是一两块钱,卖掉他可是能得到五百块呢。” 尤其是这两年,拐卖格外不好做,难得拐到一个孩子,杜红可没他那么大方,说放弃就放弃。 这边岑柏跟徐志虎吃过午饭,准备来提审余洪涛了,刚到门口就听俩人在聊天,岑柏迈着步子进去,调侃:“呦,聊着呢?” 第18节 “看来是昨天打得还是太轻了啊,这会儿还能说话。” 徐志虎在一旁帮腔,“早知道我应该再多打几拳的。” 余洪涛怒不可遏,捂着胸口,感觉喉间一阵腥甜,一口血要涌上来:“有你们这么当警察的吗?” “你们这是滥用私刑。” 多新鲜啊。 岑柏嗤笑了声,“打你还脏了我们的手呢。” 说完他也懒得废话,沉声吩咐下去,“既然还能说话,说明身体还不错,拉走去审讯室!” 万鹏把门打开,跟徐志虎拖着余洪涛去了审讯室,余洪涛被捆在椅子上,不屑地抬头看他们,“你们什么都审不出来的,我一句都不会说。” 岑柏翻着手里的档案,“今年的5月份,你们把一个叫薛乐乐的三岁小男孩,以五百块的价格卖了出去是吧?” 5月份、小男孩、五百块。 这些信息足够让余洪涛想起卖了谁,太过细节了,就好像有人把他们的事情全都告诉了警方一样,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没说话。 “哦,你应该不知道他叫薛乐乐。” 岑柏继续补充:“在天兰村拐到的,这回能想起来了吗?” “这个你们怎么会知道?” 几乎分毫不差的细节让余洪涛感觉到他们的事情似乎真的败露了,但他依然挣扎不愿相信:“我知道了,是不是杜红告诉你们的?” “时间太接近了是吧,那这个呢,71年在华宁供销社,你们拐走了一个叫叶楚菊的五岁小女孩,最后把她以一百五十块的价格卖了出去。” 岑柏手边拿了十来个案子,全都是经过筛选信息比对过后百分百确定为方丽母子所为,这不,眼下他随口说了两个案子,余洪涛心态已经有些不稳了。 余洪涛心里惊起滔天巨浪,71年杜红还没加入,拐卖的事情只有他跟母亲方丽知道,而现在……却传到了警方那里。 这说明什么? 岑柏笑着道:“你母亲方丽全都招了。” “这不可能!” 余洪涛愤怒地拍桌,想站起来又被捆住动弹不得,怒吼道:“我娘不会招的!” 岑柏为了逐步攻破他的心理防线,故作闲适,把资料递给徐志虎,“志虎,你给他再读几个。” 徐志虎拿到后,朗读起来,“1969年3月15号于太溪坊拐了一个两岁小男孩,卖了300块,同年的11月9号,在汾湖桥边诱骗一个15岁的女孩,并将她以250块的价格卖了出去,……” 余洪涛心理防线彻底崩塌,不可能!这些明明都是他跟他娘才会知道的内容,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他难以相信母亲居然全都招了。 156件拐卖案,每一个信息都能对上的不超过20件,再说下去就露馅了,岑柏及时打住了徐志虎继续念下去,“怎么样?现在信了吗?” “方丽确实全都跟我们招了。” 余洪涛沉默着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岑柏手指清点桌面,轻笑道:“这么简单就被放弃了,你觉得自己是方丽亲生的吗?” 余洪涛立马回:“我当然是!” “但我们调查出来,你其实也是被方丽拐卖来的。” 岑柏编起故事来一套一套的,丝毫看不出破绽:“你的亲生父母另有其人,或许你本不该是现在的生活状态,难道你不想知道他们是谁,住在哪吗?” “万一他们其实也一直在找你呢?” 余洪涛瞳孔收缩,信念急剧动摇,俗话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从小在方丽的耳濡目染下,他自然而然也走上了人口贩卖的道路,一直以来也觉得没什么,可现在竟然有人告诉他,其实他的生活可以大不同。 是啊,如果方丽不拐卖他的话,他会跟在亲生父母身边以一个普通人的生活轨迹成长,做医生做老师做工人都可以,肯定不会是现在这样,沦落到做阶下囚。 徐志虎一看他慌乱的表情就知道又中招一个。 这招岑柏在别的人贩子那也都用过,基本每三个人里面就有两个人会中招,徐志虎先前不懂为什么人贩子行骗多年居然识不破这种谎话,后来渐渐想明白了,被抓之后的人贩子知道难逃一死,这时候内心是很脆弱容易被攻陷的,岑柏只是在他们临死前给罗织了一个可以去想象的美梦,比起残酷的现实,他们更愿意去欺骗自己相信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 这招还真挺好用。 看来有不少家长都喜欢在幼时吓孩子说不是自己亲生的,岑柏眯了眯眼睛,“怎么样?你愿意惩罚拐卖你的人贩子,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吗?” 余洪涛脑海里慢慢想起那些被自己拐卖的人,转瞬之间,他们的脸似乎都变成了自己,被卖去一个陌生的家庭、被捆在床上无法动弹饱受折磨、被抹杀记忆认贼作父,他精神恍惚间,说了句愿意。 接着就跟下意识地本能汇报一般,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 直到被送回去,杜红喊了一声,余洪涛才如梦初醒,反应过来自己究竟说了什么,但已经是为时已晚。 余洪涛毕竟年轻,记性好,多数他拐卖出去的都还记着被卖到哪去了,这次审讯大大推进了他们的案件进度,约有59件人口拐卖案都明确了被卖的地点,岑柏一一标注好,下午整理完先提交了一批到张毅辉那等他审批过目。 杨培经过上午这场闹剧,可不敢再马虎,认真核对了三遍信息确定没问题才打电话通知小白父母,金一舟在接到电话的一小时内立马赶到了警局。 岑柏根据报案信息确认了他就是27号报警的男人,还是照例询问:“除了基本的身份信息证明外,有没有别的能证明你们是小白父母的证据?” 金一舟闻言赶紧从包里掏出一张照片给他看:“这是他百日宴的时候,我们一家人拍的照片。” 这是一个大家族的全家福,足足站了三排,数下来约有十来个人,最小的孩子穿着跟福娃一样喜庆红色的小棉服,被搂在一头发花白的老爷爷怀里,双腿瞪开,迷茫地瞪大眼睛看着镜头。 岑柏在医院见过小白,一眼就认出来照片的孩子是小白,另外还有一个点,眼前这个男人,有着跟小白一样的棕色瞳孔。 金一舟忐忑地等着他回答,“这个证据可以证明吗?” 说完又像是背了千百遍一般,极为流畅又背出一串,“他皮肤很白,单眼皮,眼型略长,喜欢咬手指睡觉,睡着的时候会有三层脖子。” 三层脖子这个生动的形容逗笑了岑柏,至此他基本已经能确定眼前的金一舟就是小白的父亲,笑着道:“孩子现在在人民医院,很健康。” 作者有话说: 稍微有点短小,今天有点事可能来不及补二更了,明天会老时间补一个万更的肥章~ 第21章 金一舟喜极而泣, 非常激动:“我现在能去接他回来吗?” 岑柏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表,已经是下午五点四十分了,等他们到医院估计正好卡在下班时间, 不过他也知道晚上儿科不留人, 都是把孩子托给值夜班的护士,既然这样,今天就接回去也蛮好的,索性答应了:“行, 你跟我走。” 金一舟难掩开心,赶紧跟在他后面, 下楼梯时, 岑柏转头问他, “骑车来的吗?我们骑车过去。” “嗯,我骑了车来的。” 自打孩子丢了,全家都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金一舟已经许久没有这种脚步轻快的感觉了,“这回真的太谢谢您了, 真的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 虽说娃还没出生,岑柏也算是半只脚迈进父亲这道门了, 能理解他的心情,尤其是看到那张全家福照片后, 知道这种大家族里一个新生儿意味着什么,能找回来对全家人来说都意义非凡。 被拐儿童能如此幸运存活下来还没被卖掉是少数, 岑柏知道主要功劳应属苏雪桢当时问诊时及时发现了异常, 他马上道:“主要功劳不在我们, 人民医院的儿科医生苏雪桢发现的, 报警后我们才知道孩子是被拐卖的, 孩子也吃了不少苦,被喂了药差点醒不过来,苏医生给他洗了胃,在儿科众人的细心照顾下才顺利活下来。” 金一舟一个大男人,上班工作也三四年了,早就练就了一张喜怒不形于色的脸,闻言当场落了泪,“真的谢谢,我现在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等孩子接回家后,我们全家一定再次拜访隆重感谢。” 去晚了说不准人就下班了,岑柏跨上自行车,“跟上我。” 俩人沿着街道一路疾驰,很快就到了人民医院儿科部,车子停在楼下,岑柏领他上楼,“孩子被照顾得很好。” 金一舟忐忑地走了进去,眼睛快速扫了一眼儿科部大厅,一眼就看到了导诊台旁一张小床上正扑腾的小脚,因为距离远,他还看不到脸。 这会儿已经到下班时间,但苏雪桢进了手术室还没出来,吕子月也去拿药了,魏娟暂时还没走,正在逗小白,听到人声才站起来,笑着打招呼,“岑警官,过来接苏医生下班吗?” “都有。” 岑柏也笑了,转身介绍金一舟:“介绍一下,这是小白的父亲,局里已经进行过身份确认,确定身份无误,我是带他来接小白回家的。” 小白身上特征不明显,先前她们还都担心不好找家人,这会儿真找到了,魏娟脸上表情亮起来,激动地拍了拍手:“那可真是太好了。” 说完她弯腰摸了摸小白的小脸,汇报喜讯:“小白,快看,你爸来了。” 金一舟缓缓走到小床前,手紧紧抓着裤缝,低头看到儿子安然无恙冲他笑,眼泪再次飚了出来,想去抱他又不敢,哽咽道:“爸爸总算找到你了。” 魏娟家里也有闺女,平时在家在医院都没少跟人吐槽闹腾,但真磕着碰着了,她比闺女还疼,要是被拐,她光是想想那个可能心就能停摆,此时看着金一舟的慌乱无措心里也不是味,为了转移话题忙夸道:“他平时可乖了,吃饱了一点都不闹,睡得很香。” “白天就陪我们待在这,逗他两句就咯咯笑。” 说着魏娟伸手点了点他小鼻子,小白果真笑了起来,声音清脆跟银铃一样。 五个月的孩子,正是不好带的时候,吃奶换尿布哄睡都难着呢,但这些他们都没提多辛苦,反而为了安慰他还夸起了儿子,金一舟抹掉眼泪,“承蒙您这段时间照顾了。” 魏娟伸手把小白抱出来,“你抱抱他。” 金一舟小心翼翼接过,怀里这一团终于让他悬了多日的心沉了下去,他温柔笑道:“念安,我是爸爸呀。” 小白这段时间白天都待在导诊台这张小床上,带孩子来看病的家长看到他偶尔也会逗两句,晚上又被抱给值夜班的护士照顾,接触的人基本都不一样,他一点都不怕人,小手揪住了金一舟的袖口,眼睛一眨一眨的。 魏娟笑笑:“原来他叫念安啊,我们一直都喊他小白。” “苏医生在吗?我想亲自向她道谢。” 金一舟抱着怀里的儿子,仿佛失而复得的珍宝。 “跟主任进去做手术了,快结束了。” 正说着,苏雪桢跟凌玉荣从手术室走了出来,她抬手指了下,“你看这不就来了。” 手术结束,凌玉荣也没放过教学的机会,一直跟她从手术室说到了门诊室门口,最后道:“胸腔积液病因这部分你回去好好研究下。” 苏雪桢乖巧应了声好。 凌玉荣正打算进去,视线一扫就看到了导诊台那站了俩陌生人,他视线停了一瞬,“是小白爸找来了么?” 苏雪桢听他这么说也看过去,一眼看到岑柏也在,身旁的男人还抱着小白,也估摸着是找到了小白家长,答道:“估计是的。” “好事。” 凌玉荣说完进了办公室。 岑柏率先朝她走了过来,心里那叫一个开心,今天又能跟老婆一起回家,“结束了?” 苏雪桢点点头,“确定是小白父亲了吗?” “确定了,孩子丢了他们当时就报了警,有贴了小白照片的,包括身份信息什么都能对上。” 杨培那都弄错过一回了,这回把资料快翻烂了才通知,岑柏这边也检查过一遍,确实没什么问题。 金一舟抱着小白过来道谢,“我听岑警官说了,当时多亏您聪明发现了异常,不然我们一家不知道此生还能不能再见到他。” “不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这么小的孩子正是需要父母照顾的时候,能这么快找到真的很幸运,苏雪桢打心底里也为他们高兴,面对即将到来的离别,她想到了给小白起这名字的人,结果看了一圈却没找到吕子月。 这些日子以来,吕子月对小白倾注了多少心力苏雪桢都看在眼里,不辞而别未免对她太残忍,她跟金一舟强调了一遍:“其实小白入院以来,照顾他最多的是我们儿科的护士吕子月,希望抱回家之前您让她跟孩子做个告别。” 第19节 金一舟连连点头,“我会的。” 话音刚落,取药回来的吕子月也到了,看到小白乖巧被一男人抱在怀里,她眼神动摇了下,踌躇着要不要上前,苏雪桢注意到她,轻声喊她过来,“子月,这是小白父亲。” 金一舟单手搂住儿子,另一只手伸出来要跟她握手,“你好,我是念安的父亲金一舟,这些日子辛苦您照顾他了。” “我们一家无以为报,下次再正式登门来携礼感谢。” 吕子月回握了下,“客气了。” 小白在爸爸怀里,看到她的脸,又闻到了熟悉的气息,扑腾着身体要她抱,小嘴哼哼唧唧的。 吕子月内心有些触动,想着不如早些断掉,第一次面对他的讨抱表示了拒绝,小白鼻子一抽一抽的,嘴巴撅了起来。 金一舟看着儿子反应,心里也不忍:“孩子舍不得你呢,临走之前,要不要再抱一会儿?” 本就不该投入太多感情,是她感情过线了,再怎么不舍得又如何呢,未来又见不到了,吕子月心一狠,把头别过去:“不用了。” 怎么整的跟生离死别一样,岑柏事先看过金一舟提供的资料,知道小白就是在人民医院出生的,家离这也不远,依小孩子的体质,说不准未来还有可能过来挂儿科的号,他笑道,“他本名叫金念安,是在你们医院妇产科出生的,医疗档案也归在这,下回说不定打疫苗就过来了。” 诶? 吕子月一听开心了,这才接过小白要抱,金一舟把孩子递过去,顺势也说,“以后还要你们多加照顾了。” 小白当时是被杜红抱来看病的,身上根本没带什么东西,只有当时苏雪桢拆开襁褓时的一床小薄被,临走时却多了不少衣服和小玩具,都是儿科的众人后面给买的,为了留作纪念,金一舟把这些都带走了。 岑柏提醒他,“三天内带相关证明到杨培那再进行二次登记,只有二次认证过小白才算正式从法律意义上也回归家庭。” 金一舟不停地道谢,把小白用布条绑在胸前,慢悠悠骑着自行车离开了,目送他们离开后,儿科众人这才下了班。 晚餐是豆芽炒河粉。 河粉吃油,油贵大厨不舍得放太多,豆芽价贱,就大把放豆芽,配着河粉吃脆脆的,很爽口,苏雪桢之前都很喜欢,但今天这碗夹了几筷子就没了胃口。 河粉还是之前的厨子做的,味道没怎么变,岑柏很快就吃完了自己的一碗,“怎么了?今天的河粉不合胃口吗?” 苏雪桢上午在医院也没吃多少,肚子饿得很,正想着晚饭多吃点,谁知道真到了吃饭的时候看到也没了胃口,她不耐烦揉了揉眼睛,“没胃口,吃不下。” 苏雪桢怀孕以来,孕吐反应也少,岑柏心想可能是娃贴心知道心疼妈妈,没想到只是迟了些,该来的还是来了,眼下她一个人吃三个人的份,在医院又工作一整天了,怎么可能不饿,岑柏只能另想办法让她吃饭,忙问:“有没有别的想吃的?” “我现在去买点回来。” “我吃点水果垫垫吧。” 苏雪桢感觉自己是饿的,但就是没胃口进食,估摸着是妊娠反应作祟,无奈摇了摇头:“可能我最近太忙都懒得给他们读一些绘本只看医书了,孩子心里不高兴了,想展示下自己的存在感。” 岑柏知道她读绘本是叫什么胎教,他不太懂,不过每回会跟着做,不禁好奇:“他们现在真的知道这些吗?” “开玩笑呢。” 苏雪桢看他还当真了,赶紧解释:“这会儿俩人估计光长出一个耳廓,还没听力。” 岑柏还寻思娃是天才呢,这会儿不免挠挠头,“以后他俩学习要是跟你一样好就好了。” 苏雪桢叹道:“我学习也不好。” 没能正常上高中完成学业一直是一桩遗憾,但高考都停摆的时候,她又能如何呢? 岑柏知道她在说什么,忙圆话:“怎么不好!” 他听姑姑说过,因为工农兵大学生的身份,苏雪桢刚到医院入职那阵也不好过,到底不是正常考入的大学,凭借推荐上的学,当时的医院普遍不太看得起工农兵大学生,认为他们拉低了医院的医疗水平质量,就是一群初中学历的水货。 但医院又缺人,只能勉强接收,随着近年来工农兵毕业生越来越多,走入各行各业,逐渐成为一种常态,歧视现象才没那么严重。 事情都过去了,再后悔也没意义,当时的条件下她能够以正常工农兵学生的资格进入大学已经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时代浪潮下,每个人都显得异常渺小。 岑柏赶紧转移了话题:“饼干吃不?我用牛奶泡点饼干吧,多少吃点。” 苏雪桢点了下头,岑柏起身去了趟厨房,用温水把奶粉泡好,放进去五块桃酥饼干,饼干一进牛奶里就软了,他知道苏雪桢喜欢吃水果,又切了点昨天刚买的杏子进去。 新鲜的牛奶早上才有,这会儿岑柏给他冲的是用奶粉泡的,有奶味儿但甜度不太够,摸着还是热的,苏雪桢尝了一下味道淡淡的,入口也没有什么犯恶心的感觉,杏子酸酸的吃下去很开胃,就着饼干就吃完了一碗。 眼下苏雪桢胃口不好,对过去常吃的一些口味比较重的食物都比较排斥,岑柏第二天早饭就买了一点比较清淡开胃的。 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怎么行,考虑到今天还有一天的工作,苏雪桢还是勉强自己吃了点,吃完两人去上班。 岑柏到了警局,刚进去坐下倒了杯水,高长东就找了过来,“岑哥,人民医院那边打电话过来说方丽今天封管了,身体没什么大毛病,只要再等两三天就能重新开口说话了,问我们是不是要把人弄回来?” 余洪涛该招的都招了,杜红加入时间短而且她基本上都是跟余洪涛合作犯案,现在他们俩能提供的有价值的线索基本已经所剩无几,最主要的关键点还在方丽这。 岑柏想了一下还是决定让把方丽送回局里来监管,人民医院虽说离得近但毕竟不如在局里方便,还专门外派人去监督也有点浪费人力资源。 “下午你跟志虎把人带回来吧,记住不要把她跟余洪涛杜红关在一起。” 高长东:“好的。” 方丽毕竟年纪大了到底还记得多少说不好,杜红还年轻,对自己拐卖的人都卖到哪去了还有点印象,岑柏决定再审一次杜红。 昨晚余洪涛审讯回来时整个人灵魂都仿佛被抽干了,杜红也知道他对警察全招了,不禁怀疑警方是不是审讯的时候给他下了什么药,想着余洪涛都招了她也跑不掉了,坐下后胆战心惊的,当场就怂了:“如果我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们,判刑的时候少判我几年?” 还学会讨价还价了! 依岑柏看,这个杜红少说拐卖人口也超过五起以上了,而且也算是属于这个拐卖队伍的核心人物,判罚必然少不了,他淡淡道:“这个不归我管,有什么事情你跟法官说吧。” “什么不归你管!我都听人说了认错态度良好的话可以获得减刑的。” 杜红对这个还是懂一点的。 岑柏声音微扬,带了几分怒气:“别成天跟我说你听说你听说的,你听说了这么多,就没人告诉你拐卖人口犯法吗?” “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杜红没声了,她知道自己坐牢肯定没跑了,还不如这个时候跟警方卖点儿好,说不定能换点减刑的机会,马上殷勤道:“我全告诉你们。” 岑柏让徐志虎拿笔记录下来。 杜红慢慢说了起来,“我跟余洪涛是在常华县一个供销社认识的,那时候我在供销社工作,他每次来买东西出手都非常阔绰,随便一花就是十块钱,又是单身,谁不想嫁呢?我们供销社的小姑娘都喜欢他,但她们都没我好看,一来二回的我俩就谈了恋爱,家里不同意,一气之下我就跟他来了洪江市,第一次他跟我说有个亲戚让帮忙送孩子到上蒙县,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我想着去玩,就跟着去了,连着两趟下来才发现他其实是做拐卖孩子的生意,但这时候,我已经跑不掉了。” “他威胁我说,要不跟他一起做,要不就等着被他卖掉,我不想被卖掉,就跟着他一起干起了拐卖的事。” “第一次合作拐卖孩子是在72年夏天,那时候我们俩伪装成卖冰棒的小摊贩走街串巷,就找那些身旁没大人的小男孩,问他想不想吃冰棒,等他跟上来之后我们就用蒙汗药把孩子弄晕带走,后来我们装成带孩子回家的夫妻,把他卖给了明广县一户想要儿子的家庭。” “拿吃的哄孩子很有用,一般都会跟着我们走,等到没人的地方我们再下药,一般两到三天就卖出去了,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剩下就是买家自己的事情了。” “不过我们不喜欢拐那些年龄大的孩子,买家不喜欢,这种孩子记事了会偷着跑,跟家里人也不亲,养不熟,不好卖。所以还是拐两岁以下的男孩比较多,这种价格也高,年龄小的孩子好哄,还不会说话乱跑,容易管理。” 岑柏听得怒火直冒,“说说你拐了多少人,都卖给谁了?” “大概有四五十个吧,具体多少我也说不清,有的孩子不是我卖的,是余洪涛找人卖的。” 岑柏脸色很冷:“这人是谁?” “我们叫他老戴。” “你们怎么跟这个老戴联系?” “说了这个,你们真的会给我减刑吧?” 杜红心想这条线索价值可大发了,“他本事可大了,不仅是我们,还帮别人卖孩子。” 岑柏强压怒气,死死咬着牙,“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的,余洪涛每回跟他联系都偷偷打电话,身旁都不让留人的。” 他们做拐卖的,对下线很谨慎,一般不会轻易暴露联系方式,杜红也是怕有一天余洪涛会对自己下手,想给自己留个筹码以后好威胁他,才一直把号码记在心里。 “身旁都不留人,那你怎么知道号码的?” 徐志虎反问。 “我又不傻,孩子拐回来了,我们自己不卖肯定交给老戴啊,那余洪涛肯定要打电话通知老戴,我就提前在电话上撒了一层白.粉,认出来的。” 岑柏没耐心了,“电话号码多少?” 杜红报出一串号码,徐志虎赶紧记下来。 为了表示自己认错态度良好,杜红接下来把自己每一桩拐卖案包括跟余洪涛合作的全都说了出来,当然除了跟余洪涛合作的,她自个还拐卖过两个。 坏事都做尽了,还想着减刑呢,这种人阎王爷都懒得收。 岑柏差人把她送回去继续关押,两个人加班加点把她说的案子又都整理汇总到一起,打算下午交到局长那汇报,不过没等他去,张毅辉先找人过来喊他了。 可能是昨天交上去的拐卖案有了进展,岑柏索性跟今天刚整理出来的资料一起一并带着去了办公室,“张局长,您找我?” 张毅辉看到他来了,从椅子上站起身,声音浑厚有力:“你提交的案子我昨天都看了,基本都是跨省案,拐卖地点涉及到十多个省市,有二十多例都来自丰抚省,涉及地域太广,我们很难每一件都亲自处理,所以我这边是这么想的,丰抚省这个地的案子我们亲自负责,剩下的案子交由当地的公安局办理,不过我们这边会实时跟进情况,这个处理方式你觉得怎么样?” “他们作为当地警方更了解情况和民情,找起来肯定比我们快,当然人找到后期返乡肯定由我们洪江公安负责。” 岑柏也能理解这个决定,毕竟眼下还有将近一百例没从方丽那问出来呢,他们贸然去了人生地不熟的,效率也低。 “上午的时候我已经汇报到省里了,接下来会由省公安厅逐一通知分发下去,后续有什么情况会随时通知到我们这边,我到时候再反馈到你这边。” 张毅辉又说:“丰抚省因为涉及案子较多,我希望由你这边带队这两天亲自去跟进处理。” 岑柏一愣,反问了一句:“这两天就出发吗?” “时间不等人,尽量早些出发吧,方丽这边我看我们已经很难审讯出什么了,上午跟省公安局沟通了下,省公安局派了两个审讯方面的权威专家过来辅助我们办案,到时候方丽的审讯就交给他们。” 这么大的案子不是他们一个市公安局能处理好的,张毅辉这会儿全听省里怎么安排,“下午你们部门开个会,看看带多少人过去,反馈给我,我好安排。” “这一趟可能要待个一到两个月,让队员跟家里人都说一下,把情况沟通好,明天上午你们放假,好好陪陪家里人。” 事情进展太快,打了岑柏一个措手不及,很多计划都被打乱,但他也知道,很多事情作为市公安局权限有限,交到省里处理确实更方便,主要怕移交后这三个人的判罚会发生变化,他不放心多问了句:“方丽余洪涛杜红这三个人的后续审理是交到我们市里还是移交到省里办理?” 156例人口拐卖案,市法院也没这个胆处理,张毅辉直接给了他答案,“案子重大,我估计会移交到省里处理。” 岑柏领了任务,回去就号召组员开了个会,“关于8.6人口拐卖案的处理,过两天省里会派两名审讯专家过来负责方丽的审讯,由于丰抚省涉及案情较多,需要我们亲自去处理,所以等下我会从我们队员里抽六到七名跟我一起去丰抚省,下班前会整理好名单通知到大家,名单里的队员明天上午休假,大家回去跟家里人好好聚一下,这一趟可能要去两个月。” 话音刚落,徐志虎立马不满地嘟囔起来,“什么局里来人了,这分明是过来抢功劳的!我们治保处为了这个案子前前后后忙活快一个月了,兄弟们每天又是熬夜又是换班的,现在医院还有俩兄弟一直盯着方丽呢,现在好不容易把人给抓住了,治好了也能说话了,就剩下审讯她了,结果现在从省里突降什么审讯专家过来,这不是明摆着要抢我们功劳吗?” “志虎!” 岑柏厉声喝住了他,“方丽是什么情况我们大家都知道,她就是嘴硬的犟脾气,拐卖了十多年的人口,对于人性的认知不比我们少,当前审不出来就是审不出来了,在其位,谋其职,没有抢功劳一说,大家都是为了尽快处理好这个案子。” 徐志虎不说话了,谁都想尽快把案子解决,但就这么把功劳拱手让人的滋味真特么难受! 岑柏解释:“交给审讯专家是正确的,我们局里缺乏这方面的人才,这是不能否认的,何况这种大案已经不单单是我们是市公安局的事情了,涉及到多个省市,我们需要帮助。” 高长东坦然道:“岑哥,你说的没错,审讯方面我们确实不在行。” 离了岑柏,他们审讯完全停摆,对上人贩子这种狡猾的生物,没一个人能上,但岑柏能力也有限,这种情况下,交给省里的专家是正确的。 “名单上有名字的队员,今天回去好好陪陪家人,收拾好行李,明天下午三点我们从火车站出发。” 岑柏拍了下桌子,“行了,散会!” 他走了局里还需要留人,岑柏打算把高长东留下,带上徐志虎,再加五名队员,选好人选后,岑柏写了份跟队名单,正准备贴上去,徐志虎过来敲门了,他是过来道歉的,“岑哥,刚才对不住,我就是感觉太不公平了。” 第20节 “你不会不让我跟着去吧?” 岑柏知道他性子,风风火火的,容易意气用事,但本人并没什么坏心眼,“没什么公平不公平,咱们能力不足就要认。” 甚至如果没有苏雪桢帮助,他们都很难查出账本背后的秘密,只会把这个案子当作是普通的人口拐卖案处理。 徐志虎惭愧低了下头,“是我想法太单纯了。” 岑柏冲他笑笑,拍了拍他的肩,“回去收拾东西吧,这一趟要去一两个月呢。” 徐志虎不好意思了:“我还以为你不让我跟着去了呢。” “怎么能漏掉拳王呢。” 岑柏把名单交给他,“贴上去让兄弟们看看吧。” 徐志虎笑嘻嘻离开了。 岑柏提前下了班,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这两个月只留苏雪桢在家,斟酌下来还是舔着脸去了苏显国家,临去前买了五罐糖水罐头和一篮子鸡蛋。 按理说这事拜托岳母确实不太好,一般人都拉不下脸去说,但岑柏还是尽量想以苏雪桢的喜好为主,他娘虽说对苏雪桢也不差,但到底不如亲妈照顾起来周到。 苏显国一家住在附一医院分配的居民楼,三层的民居,环境很清幽。 张光香明年就退休了,这时候已经没太多工作量了,下班回来也早,突然听到敲门声,跑出来开门,一看到岑柏马上往他身后看,没看到闺女感觉有点不对劲,“雪桢呢?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她在医院可能还没下班。” 岑柏拎着东西进屋,“妈,有件事我想跟你们说一下。” 张光香眼睛闪了闪,瞧着架势不太妙啊,不会孩子出啥事或者俩人出啥感情问题了吧,怎么表情这么严肃,她心也一跳一跳的。 “我们局里最近在处理一桩拐卖大案,因为涉及的受害者人数比较多,地域也广,局里派我们出外勤去协助调查,可能要一两个月才能回来。” 岑柏羞愧地头抬不起来,“雪桢那边我不放心她自己一个人在家,这会儿孩子也闹人,她胃口不太好,就想请您过去照顾她一段时间。” “嘿呀,我还以为啥事呢,吓死了,还以为你俩闹了啥矛盾。” 张光香一颗心回了位,笑道:“这你工作要求嘛,雪桢这边你就放心好了,我保证在你回来之前给他们娘仨照顾好好的。” 俩人约好明天下午张光香搬来住,岑柏连连道谢,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这个您收下。” 张光香一摸里头的钱少说有个一百块,女婿这么疼闺女,还不贪他们家的钱,心里开心坏了,自然更不可能收下:“心意,妈领了。” “这钱你拿走,这就见外了啊。” 岑柏坚持,两个月花销他不能让岳母一个人出,“妈,收下吧。” 张光香:“拿走拿走,不然我不去你家照顾雪桢了啊。” 岑柏只好把钱收回来,回去的路上又买了不少东西囤着,等苏雪桢到家的时候,发现家里也被打扫了一遍,她格外纳闷,找到不知道在裁些什么东西的岑柏,“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岑柏停下手里的工作,“你先坐。” 什么情况? 苏雪桢一脸懵坐下,等着他解释。 岑柏把今晚在张光香那说过一遍的话又在她面前说了一遍,“我下午去了趟妈家,委托她这两个月过来照顾你一段时间。” 苏雪桢傻眼了,自打结婚后俩人从来没分开过这么长时间,眼下她还在孕期呢,顿时感觉心里酸酸的,明知道这是他应该做的事情还是不免眼眶热热的。 两个月啊,等他回来,孩子可能都会胎动了。 岑柏一看她反应,更心疼了,慌得不行,赶紧把人拥到怀里,声音温柔:“我跟我爸妈也都说了,有什么事情我可能回复不及时,你不要觉得麻烦就硬撑着,有什么不对劲的,及时给家里人打电话寻求帮助。” 苏雪桢带着哭腔嗯了声,这会儿情绪格外脆弱。 她是双胎,头两个月肚子跟一胎相比还不明显,过了第二个月,肚子显怀,还要上班,肯定会格外辛苦。 岑柏就是再不舍得,也只能去执行任务,这是他的工作,他只能一遍遍叮嘱妻子各种注意事项,哄了半天苏雪桢心情平复了不少,吃了点晚饭,本就没胃口的晚饭入口更没味了,她勉强吃了点。 吃完沉默地帮他整理行李,“这次过去应该没啥危险吧?” “没有,我们是两个公安局联合办案,人手方面肯定足够的。” 岑柏念叨:“倒是你,等我回来孩子就四个多月了,平时要多小心些。” 岑柏是下午的车,早上在家吃过早饭后,骑车带她去医院上班,过了一夜,苏雪桢情绪已经稳定了不少,她现在想想昨晚的自己感觉还有点矫情,可能是孕期一时的情绪上头,这会儿已经可以做到笑着跟他告别:“回去吧,到那给我打个电话。” “我会完美完成任务回来的。” 岑柏过来抱了抱她,在额头上亲了又亲,老父亲般唠叨:“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再纠缠下去,一会儿又把她情绪勾上来了,还要不要上班了,苏雪桢赶紧打住,“快迟到了,我去上班了。” “你一路上小心。” 岑柏目送她上楼才转身离开。 苏雪桢没时间在夫妻分别的悲伤情绪中沉溺太久,很快工作就吞没了她,根本没半点心思能分到自己私事上。 临到下班回家,想到等下回去能看到张光香在也挺开心,从国营饭店拎了半只盐水鸡带回去,车刚停下,张光香听到声从厨房出来了,看到闺女分外高兴,“回来啦!” 转而又看到了她拎着的东西,眼睛眯了眯,犀利起来:“小柏没跟你说我今天过来吗?怎么又买了吃的回来!” 苏雪桢嘶了声,心虚,时隔许久被亲妈掌控的恐怖再次袭来,她讨好笑道:“你好久没来了,买回来一起吃嘛!” “少贫。” 张光香还能不了解她,转身进了屋,引她进厨房:“来这看看。” “什么?” 苏雪桢拎着鸡走进厨房,张光香把橱柜拉开给她看,里面放了满满当当的吃的,饼干、奶粉、水果糖、水果罐头等等。 张光香含笑看着她,“小柏走之前给你买的吧。” “你去里屋看看。” 苏雪桢从厨房出来,走进客厅,发现屋里也大变样了,屋里所有带棱的桌子椅子,边边角角全都贴上了东西,地上还铺了踩上去防滑的地毯。 从客厅到卧室,浴室也全都贴了。 难怪,昨晚回来一直见岑柏用剪刀剪着什么东西,苏雪桢心里涌出一股股暖流,低眸摸着肚子,表情温柔,暗暗祈祷岑柏能早日回来。 与此同时,火车轰隆隆驶破暮色,终于在太阳落山前到达了丰抚省省会城市常华市,这是丰抚省唯一设有火车站的市。 岑柏跟队员皆一身便装,有序下了火车站,他目光沉沉打量这个火车站,人潮涌动的站台上,所有人都在着急忙慌地赶路,沉静之下,却暗流涌动。 或许方丽余洪涛等人曾数次在此下车进行拐卖人口的交易,而在这里,他将要跟队员完成把这些受害者重新带回到洪江市的任务。 作者有话说: 架空,文里地名都来自随机生成,不含别的意思,无代指。 或许很难相信,我真的从凌晨就开始写了【轻轻跪下,害怕到不写完不敢登录作者后台。】 昨天解决了最近最要紧的事情,有点头昏脑乱,抽奖也忘记设置了,等下写完设置下,抽奖时间在7月12号下夹子以后。 第22章 岑柏这趟一共带了五位队员, 不想太打眼,就两两随着人流走出火车站,这会儿已经是晚上七点, 他们打算在附近住一晚, 第二天上午再前往常华市公安局跟他们治保处的同僚汇合。 丰抚省下属有九个市级城市,常华市是省会城市,发展也是最好的,火车站只比洪江市晚一年建成, 俗话都说,要想富先修路, 自从有了火车站这一重要的交通运输枢纽, 常华市的发展几乎在丰抚省内一骑绝尘。 他们要调查的28例拐卖案, 有两例就发生在常华市。 下了火车那人流就仿佛洪水奔流而下,直推着你往前走不能回头,慢一点就要遭骂。 岑柏个头高,体格又壮,别人挤他完全挤不动, 张嘴要骂却发现要仰头才能看到他的脸,身高差压制下又怂了, 只能言语催促:“走快点啊!这么大个吃白饭的啊。” 岑柏比他看得远,知道前面排队情况, 好言好语的:“这前面人不走我也走不了啊。” 徐志虎看不惯,啧了声, “挤啥挤, 排队!” 他俩气质瞧着就挺凶的, 后面的人也都不敢催了, 乖乖跟在后面出火车站, 出了站,大家目的地不同,人流分散开,他们六个很快又聚到了一起前后走着。 要说这个点,在洪江市还是有公交车跟乌龟车在跑等着拉客,常华市火车站门口只有十来辆自行车车主在揽客,看到出来的乘客就跟看到肥肉一样围了上去,还一直跟在乘客身边不走,嗓门很响:“去哪啊?几个人?我送你们过去。” 这么晚了,就是方便也没几个人敢坐自行车回去,指不定半路钱就被抢了,旅客连个话都不敢回,连连摇头,径直走自己的路。 徐志虎是土生土长的洪江市人,没怎么出过省,出了站好奇地四处张望着,感觉这地跟洪江市可太不一样了,晚间的风仿佛都带着草木香,“岑哥,咱今晚住哪?” 岑柏四处看了下,常华市这火车站似乎安排在郊区,出了站除了对面一条街有几家饭馆和旅店,旁边都是大片的农田,远远看不到尽头一样,也难怪乘客都不敢搭自行车,他轻声道:“去前面就近找间旅店住一晚。” “得嘞。” 徐志虎新鲜感还没消,回答的声音都很欢快。 拉客的都是很有眼力劲的人,谁好应付谁难缠一看便知,也没几个敢围上来问他们要不要坐车,岑柏领着五个队员沿着马路直走,看到一家“人民旅馆”,装修还不错,他走了进去。 旅馆老板宋长风机灵着呢,知道这个点有火车过来,老早就把门大敞开,看到他们赶紧过来招呼,他是个身材瘦削的中年男人,平头,眉眼透着股古朴,“几个人啊?” “住宿吗?” 岑柏回:“六个人。” “大通铺还是两人间啊?” “通铺能睡几个人?” “八个人。” 他们这趟是出外勤,费用局里全报销,不过大家都是大男人,也没什么好避讳的,岑柏很快下了决定,“给我们开一间大通铺吧,另外两个床铺我们也定下,就不要另外安排人过来住了。” “好嘞。” 宋长风很快把钥匙准备好,“大通铺一床一晚五毛钱,一共四块钱。” 岑柏接过钥匙,掏出五块钱递过去,“给你。” 徐志虎嘀咕了句,“挺便宜。” 宋长风找出两枚五毛的纸币找零给岑柏,一听这话就笑了,“您是外地来的吧?” 岑柏没接话,瞥了徐志虎一眼,他立马噤了声。 宋长风也是有眼力劲的,不再多问,这个点还有别的客人要来,他不能离开前台,拉开帘子去喊儿子,“武林,过来带客人去房间。” 宋武林马上应了声来了,领他们去房间,“我带你们过去。” 进了屋,房间面积挺大,就是灯暗的不行,发黄发暗,照的人眼睛不舒服,岑柏问他:“所有的房间都这样吗?” 第21节 宋武林挠挠头,他们自家人都不舍得开灯呢,怎么这客人还嫌弃灯不亮,回道:“都这样的,我们这电线不好接过来。” 岑柏又问:“明天这有车过来吗?” 一早他们要去常华市公安局。 宋武林点点头,“八点以后就有了。” 岑柏没别的问题了,摆摆手:“行,你回去吧。” 宋武林合上门走出去,回头又望了眼,总感觉这六个人神神秘秘的,“爸,他们是干嘛的啊?” “小孩子不该问别问,进屋去。” 宋长风催他进屋。 岑柏选了靠门的床铺,把行李放下后,安排下去:“大家随便选张床先把行李安顿好,等下我们去吃饭。” 从上火车到现在,都还没吃饭呢。 “好!” 大家纷纷回。 岑柏看了看这旅馆的床铺,着实简单,铺的竹席,枕头捏着手感怪怪的,仿佛是麦糠,估计是不舍得塞棉花,被单薄溜溜一条。 这条件,幸好在火车站门口不缺客源,不然在市区还真没人想住,不缺客人,他们也懒得改进,反正客人没得选。 男人嘛,对住不挑,就是不能饿着,大家没坐几秒就都站了起来,“岑哥,走,吃饭去。” “走!” 岑柏拿上钥匙跟他们一起出去,六个人也没走远,想着吃完赶紧回来睡觉,直接选了旅店旁边一家本地饭馆。 六个大男人一坐下,显得整个店都小了不少,岑柏交给徐志虎点单,坐下后搓了搓手,赶路过来身上都是汗,干了在身上就黏糊糊的,格外难受。 在家苏雪桢对卫生这方面很严格,他还没这么糙过。 起码洗把脸洗个手,岑柏四处扫了眼,便喊一旁看着像是饭馆老板女儿的人,“你好,这里哪里能洗手?” 小女孩给他指了指东边一个门,“出了这个门有个压水井可以洗手。” 岑柏站起身走过去,东边这门一推开,是个小院子,种了好些菜,月光洒下来,那绿色更浓重了几分。 压水井岑柏不陌生,拎起袖子就打算压点水来洗手,一抬起那把手,挺沉的,叽叽直叫,他按压了几下,没水出来。 岑柏知道这估计是缺水了,要倒点水引出来,自来水用习惯了,都有点忘了取水是这么麻烦的事,他叹了口气,正打算进屋去喊人要点水,这时院子另一边门突然被推开了,宋武林瞧见有人,蹬蹬跑了过来,看了一眼对他道:“没水你压不上来的!” “你等着,我去给你舀一瓢水过来。” 岑柏这才看清这院子两家是互通的,他等了几秒,宋武林端着一瓢水过来了,一边倒一边帮他压水让他洗手,直言道:“她们家也太不会待客了。” 岑柏太久没回来,给他指路的小姑娘田乐过来找人,刚进来就听到了宋武林这句吐槽,面色微红,“被我抓到了啊!” “又说我们家坏话!” 宋武林不服,“我说的不对嘛?人家客人来洗手连个水都不给送。” 水井里出来的水格外清凉,岑柏飞快洗了下手和脸,“谢了。” 刚才他们六个人,瞧着都人高马大的,田乐连上前递菜单都害怕,看这会儿只剩岑柏落单才敢搭话,“您是打哪来的啊?” 岑柏淡声回:“外地来的。” “我还从来没出过常华市呢。” 家就住在火车站附近,每天接触形形色色的人,却从来没机会坐火车去别的地方,田乐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你们那好玩吗?” 岑柏点点头。 田乐戳了下宋武林,“回头咱俩坐一回火车好不好?” 宋武林撇撇嘴,很骄傲,“我坐过火车的!” “就吹牛皮吧。” 田乐才不信,反问他:“你什么时候坐过火车?” “我真的坐过,小时候。” 宋武林气得跺脚,“一路上风景可美了,有山有水,还有荷花田嘞,一池塘都是,香蕉树也特别大!我当时还把头伸出窗外去看外面的小溪呢!” 这场景跟岑柏坐火车从洪江市过来看到的类似,他微微皱起了眉,略微警惕,“几岁坐的?” 田乐笑了,“你还真信啊?他骗你的。” “连长风叔都没坐过火车,他怎么可能会坐过!” “爱信不信,你不能因为自己没坐过就觉得别人都没坐过吧!” 宋武林嗤了声,回岑柏:“几岁坐的我记不清了,但就是记得当时把头伸出窗外时那风吹过脸的感觉,风很大,特别爽!我一直记到现在。” 火车车厢的窗户是全封闭的,要想把头伸出去,只有厕所那一扇窗可以做到,但因为危险一般都是长期关闭的,少有人去试着打开,这个点就连坐过火车的人都没几个知道的,知道的一般也不会聊起这个微不足道的细节。 这个男孩说的实在太真实了,不像是说谎。 岑柏舔了舔唇,感觉喉间干涩的很,不会这么巧,刚来第一天就让他撞到被拐的孩子吧,他眯起眼问道:“你叫什么?” “我叫宋武林。” 宋武林拍拍胸脯,“武林高手的那个武林!” 他眼睛很大,在夜色里仿佛两颗明珠亮晶晶的,脸蛋也是圆圆的,看上去多了几分憨态可掬。 岑柏暗暗把这个名字记下,又问:“你家几口人?” 宋武林回了句五口人,等岑柏再想去问时,远远听到有人在喊:“武林!武林!人呢!回来睡觉!” 宋武林听出是他娘的声音,也不聊了,“我娘喊我了,我先回去了。” 岑柏看着他小跑着走远了,跟田乐一起回大堂,边走边问:“你们一起长大的?” 到底是陌生人,一时新鲜感上头多聊了几句,但聊太深就不好了,田乐点点头,快走几步也不跟他说话了。 大堂里,菜都上齐了,就等他回来呢,徐志虎饿得不行了,丧着脸喊他:“岑哥,你可算回来了!我们快饿死了。” 岑柏没回来,大家真不敢动筷。 “洗得久了点。” 岑柏赶紧走过来坐下,“快吃吧。” 一行六个人这才开始动筷,大快朵颐起来。 吃完饭付过钱,岑柏领着大家回旅店,他还想着宋武林的事,便又去了前台,“有电话吗?想给家里人打个电话。” 宋长风正在算账,闻言停下手中的动作,回他:“有的,通话时间三分钟五毛钱,五分钟一块钱。” 岑柏看他眼睛挺小的,方脸,跟宋武林根本不太像,他点了下头,找到电话慢悠悠去拨号,笑着说:“出远门,家里人担心,要汇报。” 宋长风表示理解,“您慢慢用。” 他们家没安装电话,岑柏每回跟苏雪桢打电话都是通过警局和医院的座机,他这通电话其实是往警局打的。 岑柏把电话放在耳边,故作漫不经心问他:“老板您在这地管店多久了啊?” 宋长风答:“十来年了。” 岑柏:“这地这么偏,孩子上学方便吗?” 电话还没拨出去吗? 宋长风感觉这人话有点多,但又不好意思不答,“方便,就辛苦小学那几年嘛,反正又不考大学。” 工农兵大学生名额可不是他们能够到的,条件苛刻的很,孩子小学毕业认点字就不错了。 电话通了,那端是高长东,正在熬夜为即将到来的审讯专家做准备,他喂了声。 岑柏随便唠了几句家常,最后说:“我到了,一切都好。” 高长东听出是他的声音,不明所以,“岑哥?” “没事,我先挂了。” 再说多了高长东说不准以为他被绑架了,岑柏赶紧挂了电话,提示了一句:“明天再给你打。” 电话不到三分钟,岑柏给了五毛钱,“老板这店一天能挣多少啊?” 买孩子可不便宜。 挣多少都要问,这人也太没分寸了,碍于他是客人宋长风也不敢说什么,“挣不了多少钱嘞,都是打工的。” 岑柏冲他笑笑,嘴角微勾,眼里却是深不见底的冷,没再多问,转身回房间洗漱睡觉。 一屋子大男人,睡着了呼噜打得震天响,岑柏这一觉睡得格外不安稳,天刚蒙蒙亮就睡不下去了,爬起来去洗了个澡。 一盆凉水直接冲下来,透心凉,整个人都清醒了。 这声音惊醒了屋里的人,大家迷迷糊糊也跟着起床,一通洗漱过后,不到七点全都准备好了。 岑柏领着人下楼去隔壁吃了个早饭,他又去了趟那后院,本来想试试能不能再碰到宋武林或者田乐,等了会儿没见到人,最后只能作罢,去退房。 宋长风心想可算走了,这人看着正气凛然的,只待一晚却让他感觉阴恻恻的,赶紧笑盈盈把人送走。 早上八点钟,六人坐上了去市区的客车,车子驶过农田到达繁华拥挤的市区,岑柏等人按照司机指示下车,又去问路,一番辛苦后,总算抵达常华市公安局。 平心而论,这公安局略微有点破,灰扑扑的水泥墙,宽约八米的过道门,两侧是白底纯黑的六个大字“常华市公安局”,门上面挂了俩灯笼,拉了条横幅,上面还写着劳动节快乐。 徐志虎看到都傻眼了,这五一都过去多久了横幅还没换掉呢。 岑柏把证件一亮,门卫胡达的脸马上变了,“请进请进。” 跨省办案可真够折腾的,一路上又是火车又是客车,还步行走了这么远,哪像他们在洪江市,一辆警车哪都能跑。 日头这么烈,走一路早把人的耐心耗尽了,岑柏懒得说什么官腔,直接问:“治保处怎么走?” “我领您过去。” 胡达忙道:“这边走。” 走进里面,还挺凉快,主要得益于内部道路两旁种了许多柏树,看上去年岁颇久了,两边的枝干都快连到一起去了,郁郁葱葱,格外繁盛。 胡达领人到了治保处门口,敲了敲门:“林处,洪江市的岑柏岑处长来了。” 门咣一声打开了,林十号叼着根烟,穿着很简单,甚至有点粗犷,白背心,两条黝黑健壮的胳膊不加掩饰全露出来,声音很粗,“进来。” 岑柏抬脚走进去,伸出手:“你好,我是岑柏。” 第22节 林十号大咧咧跟他握了下手,把烟吐出去,“局长已经通知到我这边了,说你们要过来查人口拐卖案。”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办案风格,岑柏摸不准他性子,试探性问道:“我把相关的资料都带来了,跟你的人开个会讨论下怎么开始?” 林十号表情略有些意外,“岑处长处事很干脆啊。” “那你以为我们这一帮人为什么跑这一趟呢?常华市两例、广阳市五例、盘田市三例、居林市两例……一共28例拐卖案。” 岑柏脸上表情也淡了,知道这人怕是给他下马威呢,拎出一个椅子坐下,双手握拳,语气很冷:“难道我们是来跟你玩的吗?” 林十号哼了声,“坐。” “我去喊队员过来。” 岑柏安排自己人也坐下,“都坐吧。” 徐志虎坐到他旁边,目睹刚才两个处长的交锋,感觉这趟肯定不会太顺利:“这人到底想不想配合我们办案啊?” 岑柏也头疼,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 林十号很快带着五个队员进来了,哗啦啦一张张椅子被拉开,一张大长桌顿时坐满了人。 林十号站了起来,向大家介绍:“介绍下,这是来自洪江市公安局的岑柏岑处长。” 五人面面相觑,稀稀落落鼓起了掌。 “都没吃饭吗?!” 林十号很不满他们这态度,猛地拍了下桌子,直接吼:“手没劲啊!给我鼓大点声!” 这一声把岑柏耳朵都差点震聋,他手劲很大,一掌拍下来桌子都在抖,常华治保处的五人条件反射般齐齐鼓起了掌,直把手拍得哐哐作响,徐志虎等人哪见过这阵仗,紧张地咽了下口水,不敢说话。 这人多半脑子有点病。 岑柏等鼓掌声平息后站了起来,“大家好,我是岑柏,初次见面,整理下称呼,以后你们跟我的兄弟们一样喊我岑哥就行,我们这趟过来呢,是为了两桩人口拐卖案而来,希望在此期间,我们能好好合作,共同处理好这两桩案子。” 林十号听完若有所思,问他:“我51年生人,你呢?” 岑柏:“我52年生。” “好,那称号整理完毕。” 林十号笑了,“你喊我林哥就行。” “喊你林处。” 这一声哥喊出去,他这边主动权就没了,岑柏才没那么傻,赶紧推进案子进程:“那我们就开始讨论这两例案情?” 他慢慢翻开自己拿来的资料,“第一件发生在68年3月,五岁的许天佑在洪江市淮信区的百货店门口失踪,据余洪涛交代,他把人卖给了常华市一户家里有很多大酒坛的。” “第二件发生在73年8月,两岁的谢沛在位于洪江市玉宁街道的家门口玩耍,被余洪涛跟杜红拐走,据杜红交代,她把人卖给了常华市下慈吉县一户姓赵的。” 第一件因为时间久远,余洪涛已经想不起来姓什么了,只描述了那家院子里有很多大酒坛,第二件因为时间还没过去太久,杜红还能记起来,给的线索很直接。 主要研究的是第一件。 林十号算了下,“第一件68年被拐,到现在已经13岁了啊,那我们查1963年出生的孩子不就行了?” “真正上户口的时候可能会把年龄登记大几岁或者小几岁。” 岑柏轻声提醒:“只看1963年的不准。” 林十号没接话了。 岑柏其实对酒坛子这个点一直比较在意,在洪江市没见过有人在自家用大酒坛酿酒的,初次见肯定会很吃惊,也难怪余洪涛也一直记着这个细节,他问林十号:“你们这在自家院子里酿酒的人家很常见吗?是家家户户都会吗?” “多少都会一点。” 林十号诚实回答,“老一辈传下来的手艺了,谁家每年不酿一两坛子都说不过去。” 岑柏又看向常华治保处的其他队员,又问了一遍:“你们家里也都会酿酒吗?” “会。” 五人都点了点头。 家家户户都有,这就难办了啊,讨论一时陷入僵局,岑柏不怎么喝酒,有些不理解,“普通家酿基本都是一两坛子吧,这年头粮食这么珍贵,能酿三坛都是少数吧?” 对啊! 1955年后粮食都是凭票供应,每户人家口粮有限,饭都不吃饱的时候,根本不会拿太多粮食出来酿酒,68年如果一个人家里有很多酒坛,要不这家非常有钱能跟别人换很多粮票来酿酒,要不就是一伙人集中在一个地方酿酒。 无论是哪一种,都很容易锁定人群。 林十号显然也想到了什么,激动地拍桌而起:“我知道了!在阳东!肯定在那!” “阳东镇那个地方的人,非常喜欢入春后聚在一起分工酿酒!” 作者有话说: 凑一起写了个肥章~忘记11号上夹子了,当时没想到上一章会有这么多宝贝留评,这会儿后台一看已经300+了,等下会慢慢批量把红包发出去的,非常感谢你们喜欢这个故事! 第23章 岑柏眼睛亮了, “确定?” “当然了。” 林十号语气非常笃定,“阳东镇那块就这习俗,跟我们主城区这边不太一样, 听说都是大家族里的长辈一人负责一个流程来酿酒。” 岑柏低头飞快在资料上标注阳东镇三个字, 抬头对大家说:“那重点就放在阳东镇调查,之后你们去户政处查下68年后人口登记记录,锁定是哪户。” 林十号下意识答了声好,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太听话了, 想反驳又晚了,只能认栽按照他说的做。 岑柏这人天生有种领导力, 行事果决迅速, 脑瓜也灵活, 他不知不觉思绪就被带着走了。 慈吉县这例是在73年发生的,距今不过三年,依买家的警惕性,岑柏不确定有没有给孩子上户口,户政处那边能不能查到不好说, 说不准他们要提前暗中跑一趟,他问林十号:“慈吉县离这远吗?” “骑车过去一小时。” 林十号对常华市各区域还是挺了解的, “咋的?你今天就要去看看?” “算了,先让户政处查一下这两例。” 行李都还没地放呢, 岑柏想了下,决定还是先把队员们安顿下来, 问他:“我们住哪?” “职工宿舍。” 林十号烟瘾犯了, 从耳后捏出一根烟, “等下让严杰带你们过去, 有什么事情问他就好了。” 叫严杰的警察立马站了起来, “我……带你们过去。” 岑柏冲他笑了下,刚站起来准备走突然又想起宋武林的事,又坐回去:“对了,我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去查一下。” 林十号眯起眼睛,徐徐吐出一个烟圈,“什么?” “火车站旁有家人民旅馆,老板叫宋长风,他家有个儿子叫宋武林,你帮我调一下宋家的户籍记录。” 宁可弄错,不要放过,岑柏说出自己的判断:“我怀疑这孩子也是被拐卖来的。” 林十号这会儿仿佛已经习惯了被命令,确认了一遍:“是叫宋长风宋武林吧?” 岑柏点头:“嗯,两个人都调出来。” 林十号应下,严杰看两位处长聊天结束了,主动走出来,“那我们走吧,我带你们去宿舍。” 岑柏跟队员们走在他后面,出了治保处大楼,还是沿着刚才他们来时那条大路直走,步行几分钟就到了宿舍楼下。 两层的平房,他们住一楼,严杰掏出钥匙开锁,“昨天下午处长刚带我们来打扫过一遍,条件可能不如你们洪江市公安局宿舍好,但绝对干净宽敞。” 林十号?会提前过来帮他们打扫宿舍? 岑柏表示怀疑:“他瞧着不像啊。” 钥匙转了两圈,门就开了,严杰让出门口的位置迎他们进去,笑着道:“我们处长就是嘴臭脾气大,但还是很听林局长话的,省里下达命令之后,昨个上午我们林局长就开了个会,会上让我们务必要全力协助你们办案。” “林十号跟你们局长什么关系?” 俩个人都姓林啊,岑柏纳闷。 严杰:“叔侄。” 难怪脾气这么横呢,在局里都敢吸烟,岑柏粗略扫了一眼这宿舍,上下铺,正好六床,徐志虎等人进来了,都等他先选呢。 岑柏没犹豫,依然选了靠门的床,他把行李放下,问严杰:“这有电话吗?” 严杰摇摇头,“宿舍没有,我们办公室有。” 徐志虎把行李扔上上铺,摸着肚子笑,他年纪轻饿得也快,“我们在哪吃饭?” “我们这没食堂,都是拿饭票去附近的国营饭店吃。” 毕竟是跨省办案,关乎到脸面呢,何况近年来洪江市发展迅速,财大气粗,各项指标都排在全国前列,人家难得来一趟,常华市公安也不想太丢面,林局长昨天直接给了五十块的饭票。 严杰这会儿把那十张五块的饭票掏出来递给岑柏,“这是这周的五十块,不够跟我说一声,随时再补。” 五十块基本够他们吃一周了,岑柏直接把饭票塞进口袋,“行,麻烦你了。” “那好,你们先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事情都交代完了,严杰转身回去复命。 这时徐志虎去外面上完厕所回来,直挠腿:“这茅坑好多蚊子。” “估计好久没人住了。” 再艰苦的也都经历过,岑柏对此还挺淡然,“大家把东西收拾好之后,我们去吃饭,吃饱了下午就要动起来了。” 越艰苦,大家就越想赶紧把案子解决好回去,这一声喊得格外响亮:“好!” 徐志虎被蚊子咬太惨,他又一直挠,不一会儿那包就鼓了起来,身上密密麻麻看得人头皮发麻,一同来的队员们看到纷纷感慨这厕所可怕,“这蚊子也太毒了。” “买点蚊香点吧。” 岑柏看他脸上也被叮了好几个包,又红又肿,瞧着人实在不忍心,念叨:“我陪你去买点药来涂。” 徐志虎使劲抓了一把止痒,翻身下床,“快快快!” 这会儿还没到警局的下班时间,路上没什么人,方才接待他们进去的胡达,一看到人出来,赶紧走了过来。 岑柏问他:“这附近有诊所吗?” “沿着这条路直走就是。” 第23节 胡达用手给他们指了指,“平时我们吃饭的国营饭店也在这条路。” 岑柏向他道了声谢,顺着他指的方向直走,先看到了国营饭店,一伙人都去诊所太兴师动众,他把饭票递过去一张,“你们先进去吃,我跟志虎稍后就来。” 张梁点了点头,跟其他三名队员先进去吃饭。 俩人继续往前又走了几分钟,总算看到了一家诊所,岑柏跟徐志虎走进去,找到在柜台旁的人:“你好,我们想买一些驱蚊止痒的药。” 本来正在捣药的男人抬起了头,“花露水可以吗?” “可以。” 徐志虎痒得受不了了,“快给我。” 男人从柜台里面拿出一瓶花露水,“五毛钱。” 话音未落,徐志虎已经抢过花露水喷了起来,岑柏刚才收拾的时候忘记带零钱,身上没找到五毛的纸币,在口袋里扒拉半天只找到一张十块的,“麻烦找零。” 男人接了钱,扔进一旁的纸盒,又从中找出九块五给他,“给你。” 岑柏还没见过收十块钱这么干脆的人,连验都不验,就不怕他给一张假.币吗? 一通喷下来,徐志虎总算好受了不少,不痒了就感觉肚子饿,喊他:“岑哥,我们去吃饭吧。” 岑柏留神多看了他两眼,感觉他眼神还挺精明锐利,像只伺机而动的狼,可能也正因为此才能一眼看出是不是假.钱吧,他摇摇头,当自己对陌生人太敏感,跟徐志虎离开了。 国营饭店里,张梁等人点好了菜,菜刚上完,正好等到俩人回来,六个人吃完饭随后一起回警局午休。 岑柏没回宿舍,直接去了治保处的办公室,跟里面的警察说了下用途,往洪江市警局打了一通电话过去,电话很快被接起,是高长东。 “审讯专家已经到了吗?” “昨天到的,今天上午先审了余洪涛。” “怎么说?” “他供出了老戴是常华市人。” 该说不说,专家就是专家,一来就问出了重要情报! 这个老戴就是常跟方丽余洪涛合作的二道贩子,居然也在常华市?这就有意思了啊。 眼下岑柏不在警局,想了解情况只能通过跟他电话,“然后呢?” “我们装作是人贩子给这个老戴打电话,他说他最近不干了。” 对于这点高长东也感觉很奇怪,“难道是常华市最近新出了什么法律禁令吗?” “可能是听到什么风声,毕竟他们人贩子间也有自己的沟通渠道。” 真有什么禁令这地拐卖案就不会这么多了,岑柏冷笑。 高长东想到了昨晚的电话,“岑哥,昨天是怎么回事?” “没事,遇到一个可疑的人,借打电话的由头试探下。” 岑柏又说:“你继续盯着点,我过两天再给你打电话。” 高长东嗯了声,岑柏随后挂了电话,看时间已经下午一点半,想着苏雪桢应该吃过午饭了,又拨了一通电话到医院,铃声响了几秒,很快被接起,“喂?” “是我。” 苏雪桢听出是他的声音,忙问:“到了吗?” “到了,今天刚在这边警局的宿舍安顿下来。” 岑柏握着电话,声音不自觉温柔下来,“你在家怎么样?” “很好,我妈比你管得还严。” 苏雪桢语气无奈,轻声道:“我一切都好,不用担心。” 对上岑柏,她撒个娇或许还管用,对上她亲妈,是完全的铁血压制。 岳母他还是信任的,岑柏会心一笑,刚想趁着没人再跟她说一会儿话,林十号悠哉悠哉走了进来,看到岑柏这么温柔的样子都有些不敢认了,表情有点贼兮兮的:“跟谁聊啊?这么开心。” 岑柏不想让别人听到他跟苏雪桢的谈话,只能遗憾匆匆结束:“我先去忙了,回头再跟你打电话。” 林十号没得到他回答也不介意,拿着从户政处调出来的资料递给他,“你让我查的宋长风一家的户籍信息先出来了。” “另外两例因为指向性不太强,还要再等两个多小时才能筛选出来。” “怎么样?” 岑柏急忙翻开了宋家的户籍信息仔细看了起来。 林十号拿过来的路上已经把这份户籍看透了,“你只猜对了一半,这个宋武林确实不是宋长风的孩子。” “因为他的户籍在宋长风父亲那,按照户籍他应该喊宋长风哥哥。” “可他明明喊宋长风爸爸啊!” 宋长风有两个女儿,岑柏一路往下翻,子女数到第二个女儿那就没了,这怎么可能,他转头问林十号:“会不会是你们登记的时候弄错了啊?” “宋家父母1963年去世后,就把小儿子交到大儿子这里抚养,这也能解释得通嘛!” 那么小的孩子,没了父母,自然要跟着哥哥生活,林十号不觉得自己理解有什么错误,“你总不能让一个2岁的孩子独自生活吧?” “宋武林今年已经15岁了,宋家父母去世时一个65岁,另一个63岁,生宋武林的时候俩人都是六十岁以上高龄了,你觉得他们俩真的还能怀孕生孩子吗?” 岑柏把户籍信息上那栏年龄直接指给他看,非常不解:“你们登记户口信息的时候完全不检查吗?” 要说之前岑柏还曾怀疑过那番火车言论可能是宋武林看电影或者画本偶然知道的,但经过这个明晃晃伪造出的户籍信息,他更加确定了自己猜想——宋武林绝对是被拐卖的。 说不准这个15岁都有造假的成分在。 林十号被他这一番质问骂得面红耳赤的,几回想张嘴骂回去都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最后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那你说宋长风为什么不把他户籍落到自己家上面啊?” “落他家又不难,也不会引人怀疑了。” “可能就是为了骗你这种傻瓜吧。” 一旦警方只调两人其中一户的户籍,都是单独的一本,翻开不细看根本不会发现不对劲。 一个迷惑调查的障眼法罢了,花大价钱买回来的“儿子”怎么会想着让警察轻易找到要回去。 噗…… 办公室里留下午休的警察没忍住笑了。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岑柏这趟主要负责洪江市被拐的受害者, 这些人员他们都是知道原先的家庭住址的,后续认亲返家调查也要在这个前提下进行,而突然发现的宋武林这件, 目前只能知道是被拐卖的, 具体在哪被拐的,父母是谁,统统都不知道,想找起来无异于难上加难。 为今之计, 只能通过审问宋长风得到当年那个人贩子的信息来查。 年龄问题在那摆着呢,林十号不得不认服, “那你说接下来怎么办?” “明天把宋长风抓过来。” 抓人贩子这事简直就跟拔萝卜带出泥一样, 前有老戴后有宋武林, 岑柏也是一阵头大,“就说户口问题很大,我们怀疑宋武林的身份,问他愿不愿意做血型检测。” “行。” 林十号很爽快应下了,随着快到下午上班时间, 队员们吃过午饭也都过来上班了,大家再次坐到同一张办公桌上。 岑柏认真规划接下来的安排, “等下户政处的调查结果出来后,两两一组, 我跟严杰一组去一号拐卖案发生地阳东镇,林处你带着徐志虎去慈吉县调查二号拐卖案。” “张梁你跟我们其他队员去查宋长风。” “记住, 首要原则是要先确认受害者现在的姓名和家庭情况。” 分散队员主要是为了避免他们不了解当地的情况浪费时间, 所以两队队员里都要有常华市本地人。 “另外我们发现一个二道贩子老戴也长期在常华市活动, 这方面需要后续持续跟进调查。” “只有一个名字也太难查了。” 也没人见过他, 林十号为难地摇了摇头。 “不难, 他电话的区号就是常华市区的。” 岑柏笑了,“去邮电局查号码归属在哪。” 夫妻俩都是双职工,岑柏自认,他们小家庭经济水平在洪江市都算上游,但也没能在家里安装一个电话,洪江市都没能实现座机电话家家入户,在常华市能安装得起电话的想必也屈指可数,想查起来不难。 岑柏在纸上写下号码递给林十号,“你安排队员对照这个电话查,要不是经常出没的地方,要不就是他家。” 林十号把那串号码在嘴里念了遍,把纸条递给了自己手下的队员,“等下开完会跑一趟邮电局。” 会议开到中途,户政处的人带着一摞资料来了,“林处,这是你需要的资料。” 林十号起身接过,对他道:“行,我们查完再给你送回去。” 那人点点头离开,林十号抱着资料放到桌子上,转头跟岑柏说:“能查到的都在这里了,看看吧。” 资料就一份,你看的时候我就不能看了,大家只能跟流水线一样,传着看,尽量让每个人都通读一遍了解情况,会议室里静悄悄的,只有笔迹划过纸上的声音。 符合条件的家庭一共有三十五户,岑柏一边看一边做笔记,等大家全部看完已经半小时过去了,他也放下了笔,“怎么样?” “不好找。” 林十号把资料放下,喃喃道:“今天肯定要跑一趟了。” 这两件拐卖案目前调查出来的信息其实挺明确——阳东镇会聚集酿酒的人家和慈吉县姓赵的人家,但这些信息在户籍上表现出来的很薄弱,比如户籍上才不会写谁家会聚集酿酒,还有严重造假的嫌疑,慈吉县姓赵的人家那么多,有没有给被拐的孩子上户口或者像宋长风那样把孩子户口上到别的地方都说不好,不如实地走访,直接问周边的邻居。 岑柏也是这么想的,怀孕十月生子,这步骤是模仿不了的,谁家多了个孩子以及什么时候多出来的,邻里间肯定是最了解的,他轻道:“走访的时候,有条件就直接问当地的支书,先大致确定是哪家,再详细调查。” “快四点了,我们出发吧。” 林十号从一旁柜子上拿了两个钥匙,“摩托车会骑吗?” 岑柏点头,“会骑。” 两辆摩托车就停在局里的停车棚里,是常华市局唯一两辆车——大幸福250,是59年自行车厂仿制捷克和斯洛伐克共和国著名的“jawa250”型摩托车做成的,车体是低调的暗红色,前轮小而细,后轮大又重,能载两个人。 林十号扔给他一把钥匙,“两个人一辆。” 洪江市局自从买了两辆警车之后,摩托车就专供交管部队员用了,不过大家基本都会骑,岑柏抬腿坐上去,钥匙一拧,脚使劲往下蹬打火,听到声音响起来,他喊严杰:“上车。” 严杰小心坐到后面扶好。 第24节 车尾呼呼往外冒着黑气,听着劲就大,林十号心里爽利极了,踏上另一辆车,“晚上见。” 岑柏冲他点了下头,调转车头,轰隆隆开了出去。 阳东镇比慈吉县要近些,在严杰的指路下,半小时后,岑柏就到了阳东镇镇口,这个点镇上的大多数人都在地里劳作,摩托车飕飕开过去,贼显眼。 村里的人都起身望着那黑烟远去。 岑柏直接把车子开到他们供销社门口,严杰先下了车,他们动静太大,没等岑柏把车停好,已经有村里的人走了过来,“您好,请问同志你们是?” “我们是市红旗酒厂的,过来问下你们这卖不卖酒?” 岑柏笑得极其和善,“我们打算收购一批,你们这谁家酿的酒多啊?” 平时只有面粉厂的人过来向他们合作社收小麦,还从来没见过市酒厂的,那可是大好事。 “你等着,我去喊社长!” 男人一溜小跑赶紧去找社长,岑柏俩人站着等了会儿,不一会儿就见他带着一个穿着汗衫的中年男人来了,“这是我们社长李中华。” 岑柏伸出手,“你好,我是红旗酒厂的员工,听说你们镇上酿的酒质量特别好,厂长特意让我过来咨询下情况。” 严杰心想你可真是说瞎话都不用打草稿的。 李中华闻言激动地嘴都磕绊了,苍天有眼,终于有人发现他们阳东镇酿酒技术有多么厉害,忙道:“您来对了!我们这酿酒技术都传了几千年了。” “甭说在常华市区了,就是在全国也是数一数二的。” 岑柏礼貌笑笑,故作一种独属于酒厂员工的高傲疏离,“请问你们一般都在哪酿酒呢?最大的酿酒场在哪啊?” “方便去参观下酿酒场地吗?” “方便!就在李老二家!我带你们去。” 这一单谈成了能给合作社带来多少钱啊,李中华想想心情就美得不行,态度特别殷勤带他们往李老二家走:“他家后院是我们镇上的人一起建起来的,特别大,能放三十多口酒坛,我们每年都会在他家酿酒。” 岑柏敷衍地点头,反而让李中华更加认定他就是酒厂的人,满脑子都是推销酒的事情,竖起了大拇指:“酒的质量你放心,绝对杠杠的!” 没事,他们是为了查案。 红旗酒厂肯定能理解,严杰自我安慰跟在后面。 到了李老二家,李中华哐哐敲门,大声喊:“老二媳妇快来开门,市里红旗酒厂要来收咱们的酒!” 岑柏暗暗打量这个宅子,泥混着麦秸堆的平房,灰灰的,挺朴素,一眼看过去面积确实挺大,都赶上他们家在洪江市那一整个大院了。 李老二媳妇王冬冬赶紧过来开门,看到俩陌生人一惊,“咋的了?” “这两位是来买酒的,我们进去看看酒。” 李中华完全被喜悦冲昏了头,“走,咱们进去。” 岑柏视线在王冬冬身上停了几秒,很快收了回来。 她是双眼皮,眼窝很深,鼻子略有些塌,体型偏胖,个子不太高。 王冬冬还没弄清楚咋回事呢,但她知道李中华不会骗人,也没什么怀疑,给他们带路。 酒坛都放在后院,从正门进去要经过李老二家的堂屋。 五岁被拐,距今八年过去了,许天佑如果真的在这家的话,现在应该已经13岁了,个头应该不矮了。 岑柏走得慢,眼睛四处看着,直到走到后院都没看到小孩子的身影,最后只能装作要看酒,李中华拍了拍酒坛,寻思看酒肯定要尝尝,吩咐王冬冬:“老二媳妇,你去拿几个碗过来,给客人尝尝咱们的酒怎么样。” 王冬冬听话去厨房拿碗去了。 岑柏给严杰使了个眼色,严杰立马会意,捂着肚子,“我尿急,想去厕所。” “那可不能憋着。” 李中华给他指了指厕所的位置,“就在那,赶紧去吧!” “您带我去吧。” 严杰表情非常痛苦,“我路痴。” 这么大个人,怎么这么废物。 李中华无奈只能带他去厕所,岑柏这才得了空,在后院里慢慢踱步观察,终于在东侧的房间,看到了窗户前也在趴着看着他的小孩子。 寸头,圆眼方脸,看不出年龄。 岑柏小心走过去,“你叫什么名字?” “李恒。” 小男孩懵懵懂懂回他。 “几岁了?” “十一。” 说不准是不是许天佑,年龄倒是挺接近的,但也不排除这家还有别的孩子,岑柏还记得当时许天佑家人提供的资料,说他小时候因为烫伤小腿那有个疤,他要把小孩引出来找机会看一下,“叔叔要买酒,你能出来给叔叔介绍下吗?” 李恒摇摇头,不再说话,直接把窗户关上了。 岑柏微微皱起了眉,不懂这娃咋突然变脸了,但这时王冬冬拿着碗也回来了,他不好再多待,又回了刚才的位置。 王冬冬递给他一个碗,“社长呢?” “他带我同事去厕所了。” 要找机会跟那孩子再接触一次啊,岑柏接过碗,大脑飞快运转想借口。 王冬冬把压在酒坛上的石板拿走,“我舀给你一点尝尝。” 岑柏把碗递过去接酒,一转头,发现李恒在偷看他,他不懂这孩子在想啥,刚才不肯出来现在又偷看他。 岑柏故意套王冬冬的话:“看着房子还挺大的,你们家几口人住啊?” 王冬冬笑了,“就是村里人给建的比较大罢了,实际只有我们家只有三口人。” 三口人! 里头的小孩绝对是许天佑,岑柏抬手抿了一口酒。 严杰为了拖住李中华,故意说自己拉肚子,李中华等了好一会儿,实在烦了,扔给他厕纸赶紧过来招待岑柏。 岑柏浅喝了几口,“口感醇香,是上好的酒。” 李中华哈哈大笑,“是吧,我就说我们这的酒绝对是一绝!” “留个联系方式吧?” 岑柏做出已经要定下的表情,笑道:“有没有纸笔什么的,给我写一个联系方式,我回头好联系你们。” “怎么没有!” 都要留电话了,肯定是想定下了,李中华安排王冬冬把酒坛封好,他则是立刻领着岑柏进屋,“老二媳妇,用下你家小恒的纸笔。” 李老二夫妻俩都不认字,家里只有儿子李恒屋里有纸笔,李中华直接推开了孩子的门,“小恒,有纸笔不?” 李恒惊慌地站了起来,“有的。” “给我们用下。” 李中华在屋里书房一扫,一眼就看到了纸笔,冲过去拿。 正是夏天,李恒身上穿的是短裤,岑柏一眼就看到了他小腿上的烫伤,心里更确定他就是被拐的许天佑。 李中华写字很慢,李恒不想跟陌生人待在一个房间,走了出去,岑柏也趁着李中华趴在桌子旁给他写联系方式的功夫偷着跟了出去。 没跟几步,李恒突然停下了,转头看他:“叔叔,你也想把我拐走吗?” 岑柏心神一震,猛地抓住了他胳膊,小声问,“你知道自己是被拐的?” 李恒点了下头。 “叔叔不是人贩子,叔叔是洪江市公安局的,过两天会带你去找你的爸爸妈妈。” “我不信。” 李恒直接推开了他,“上回那个叔叔也是骗我说去找爸爸妈妈把我带到这里来的。” 时间紧迫,岑柏不能跟他聊太多,一时也想不到什么理由让他相信,直接道:“你不信我没关系,后天你爸妈会亲自过来接你。” “这你总能相信了吧?” 李恒睁大了眼睛。 李中华写完联系方式没见到人,赶紧出来找,岑柏听到动静给了他一个微笑,转身去应对李中华。 “记得打电话啊。” 李中华郑重把写着联系方式的纸条递给岑柏,岑柏笑容满面接下,去厕所找到已经装作闹肚子许久的严杰,向他们告辞,“最迟后天,我们会过来通知你们。” “好嘞。” 李中华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缝,坚持把他们送到镇门口,“记得回来啊!” 岑柏点点头,启动摩托车,疾驰而去。 等车子驶离了阳东镇,严杰忙问,“怎么样?查到什么了吗?” “查到了,里面的孩子就是被拐的许天佑。” 岑柏恨得咬牙切齿,“那孩子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被拐的。” 五岁到十三岁,八年,他一直都记得自己从哪来,甚至因为这件事,对所有搭话的陌生人都充满了戒心。 “天啊。” 严杰也惊了。 这知道跟不知道的区别可就大了,不知道的话,他或许会把养父母当作亲生父母看待,生活可能跟一般儿童无异,但明知道却要装作不知道,这是何等的煎熬。 岑柏拧紧了摩托车车把,“回去给他父母打电话,后天就启动认亲工作。” 俩人到达常华市警局时,林十号一队还没回来,反倒是他派去调查宋长风的队员张梁提前回来了,“我们去问了宋长风老家的邻居,宋武林确实不是宋家夫妻生的,是在他们去世的同一年抱回来的,说是为了全父母的遗愿。” “这事在他们村里不少老人都知道。” “明天把宋长风给我抓过来。” 岑柏想到了宋武林那单纯的笑容,想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世,多嘱咐了一句:“不要太惊动他们家里人。” 张梁点点头。 第25节 岑柏拿出许天佑的资料,找到上面的联系方式,打了通电话过去,“你好,这里是洪江市公安局,许天佑被拐案已经有进展了。” 电话那端明显不敢相信,颤抖着说,“真的?” “嗯,目前已经确认了,明天请务必乘火车前往丰抚省常华市,到时我们会派人在火车站接应。” 岑柏轻声道:“详细的认亲和后续检验环节,要等您家里人到了才能进一步开展。” “好好好!” 接电话的人已经泣不成声,只能一个劲说好,八年了啊,终于有了消息。 岑柏顿了下,听着那边说话声杂乱起来,正打算再提醒一遍好挂电话,那端突然又换了人,“真的是我们天佑吗?” “是的,许天佑。” 孩子一直记得自己被拐这事对亲生父母来说实在太残忍,岑柏想了下还是没提,又重申了一遍明天他们要到哪,“丰抚省常华市火车站。” 那边换了个人,却边哭边道谢,听得人心里酸酸的,岑柏先一步受不了了,主动挂了电话。 在场的警员得知终于解决一桩,心里是既感动又高兴,一片欢呼声中,门被敲响了,来人头发花白,声音带着几分深谙世事的平和:“什么好消息啊?” “都笑这么开心,连饭都不去吃了。” 严杰先认出来,身子忙立正:“局长你咋来了?” 林世忠拎着一袋盒饭放到桌上,笑容和蔼:“给你们送饭来了,都饿了吧?” 岑柏还是第一次见他,忙打招呼问好,“林局长好!” “身体是本钱,都来吃饭。” 林世忠把盒饭分发下去,又去倒水,“这回能给我说是什么好消息了吧?” “我们今天找到了许天佑!” 严杰非常激动,饭盒都没打开赶紧回。 林世忠看着岑柏,不禁夸道:“岑处长后生可畏啊。” 岑柏喝了口水,慢慢把铝饭盒打开,“过奖了。” “快吃。” 林世忠知道自己在这给他们压力了,起身要走,“我就是看你们辛苦来送饭的,这就回去了。” 话音刚落,林十号跟徐志虎风风火火冲了进来,林十号迫不及待要跟大家分享自己这趟的成果,一时都忘了自己叔还在场,气喘吁吁道:“第二件的谢沛!谢沛找到了!” 作者有话说: 淦,还没写到!我恨!!!下章一定到!!! 第25章 岑柏一听人找到了饭也不吃了, 立马站了起来,“真找到了?” “找到了,慈吉县姓赵的村落没几家, 我跟志虎一个一个村子走访, 很快就锁定了一个家庭,日期年龄基本都能对上,孩子现在在上小学。” 林十号笑得非常开心:“改名叫赵弘扬了。” 岑柏松了一口气,“太好了!” 林十号笑着点了点头, 要坐下才发现屋里的林世忠,愣了下:“叔, 你咋来了?” “这不这么晚了我看你们还在加班过来送饭嘛!” 林世忠也听到了刚才林十号的汇报, 心里很欣慰, 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能找到就好。” “行了,我在这你们太拘束,就先回了。” 林十号挥挥手送走他叔,坐下后拿起一个饭盒,“你们今天怎么样?找到许天佑了没?” “找到了, 已经通知到他父母明天过来了。” 盒饭里有凉拌笋,咬着脆脆的, 岑柏扒了一口饭,“谢沛这个明天再通知吧, 一下子两家忙不过来。” 林十号嗯了声,下午为了查案跑了太多地方, 早就饿了, 埋头吃起来。 吃完饭已经是晚上九点, 岑柏跟徐志虎等人回宿舍睡觉, 睡前大家把蚊香点燃了, 一夜好眠。 吃罢早饭来上班,林十号已经带着人去抓宋长风了,岑柏安排熟悉常华市的严杰,“许家父母估计坐的是上午的火车,这辆车下午四点到常华市,你们三点过去在车站门口等,等人出来就喊你们是常华市警局的就行了。” “好,我明白了。” 严杰听话点了点头。 安排完工作后,岑柏在警局等林十号带宋长风过来,坐了会儿,队员早上跑了趟邮电局拿到了老戴的电话地址,写在纸上递给了他。 德昌区和仙街道69号。 岑柏决定亲自去抓人,当即组织了五名队员一同前往,在常华市队员的带领下,众人开车开了大半个小时,总算抵达了纸上的地址。 这是一片普通的居民区,连排的平房相对而建,从大马路上拐进去就是一条用青石板路铺成的小路,右上角贴了每家的户号,岑柏跟队员们沿着五十号一直往前走很快就到了六十九号。 从外面看起来,就是座很普通的民居,棕色的木门上还贴着过年时的旧对联。 岑柏在门口站定,安排人把这个院子团团围住,“等下来两个人跟我一起进去,剩下的人守住这个院子注意不要让任何人溜出来!” 大家齐齐低声答了声好。 岑柏转头对徐志虎道:“你去敲门,等下有人出来我们先把他制服。” 徐志虎上前一步,对着门哐哐敲了起来,声响很大。 门内很快传来一声娇俏地嗔骂:“谁呀,敲门声这么大!” 岑柏时刻做好准备,听到脚步声逐渐接近,门闸被打开,一个穿着蓝色碎花短裙的女人娉婷扭着腰走了出来,脚刚踏一步,下一秒马上被徐志虎钳住了。 岑柏无声挥了下手,队员们马上冲进屋搜查,他也跟在后面,细细打量这个院子,从外面看是四间房,里面却大有来头,粗略一扫就发现了七个房间门,似乎是违规把里面的房间又分成了小隔间。 被抓住的女人表情非常慌张,身子都在抖,不停哀嚎:“你们是什么人?干什么的?” 岑柏不理他,“给我进去搜!屋里的任何人或者物全都不要漏掉。” 队员们有序依次冲进房间搜查,接着很快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和怒斥声,有男有女,全被押出来。 岑柏看着眼前被捆住双手蹲坐在地上的人,男的赤.裸着上半身,女的衣衫不整头发凌乱,一眼就看出了这地是干什么的,顿时感觉非常无语,转头看向刚才给他们开门的女人,“什么情况?” 女人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似乎意识到了他们的身份,娇笑道:“警官,我们只是几个朋友在这儿玩呢!” “大白天的你们把衣服脱成这样,你告诉我你是几个朋友在这玩?” 岑柏嫌弃地看着一个个被抓出来的人,眼神凌厉了几分:“忽悠谁呢!” 最后总共搜出来四男六女,本来过来抓人贩子的行动误打误撞端了一个卖.淫.场所。 别是老戴把拐卖来的女人送到这卖.淫.吧,这性质可就严重了,岑柏把写了电话的纸条给女人看让她确认:“这个电话是你们这的吗?” 女人伸头看了一眼赶紧回,“是我们这的。” “平时这个电话用的人多吗?” “挺多的。” 岑柏又问:“老戴你认识吗?他应该用你家这个电话打过不少电话。” “认识,他是我们这的老主顾。” 警察都找到老窝了,到这个份上,逃是逃不掉了,女人只能招,他问什么她就回什么。 “人呢?” “不知道哪去了,最近两天都没来。” “他本名叫什么你知道吗?” “不知道。” 估计这个老戴只把这里当作跟上线联系的场所,自古以来,老鸨跟人贩子是最喜欢勾结在一起的,岑柏对她的话只能信三分,“你确定不认识他吗?” 女人连连摇头:“不认识真不认识,我就是知道他很有钱,您也知道现在不让做生意嘛,我也是家里实在没钱,才偷着挣点钱花,他是我们这的大客户,在这预订了一年的住宿。” “除此之外,真没别的关系了。” 岑柏越看她越可疑,扬声道:“给我全都铐上,带回警局一个个审。” 等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到警局,林十号押着宋长风也等候多时了,岑柏想了下,觉得整治常华市区的淫.秽.色.情案件还是交给本地的林十号来审,俩人就交换了下。 宋长风手被铐上,坐在桌子前,看到他进来的那一刻,本来平静的表情微微出现了裂缝,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前两天在店里住过的客人。 居然是警察! 岑柏拉开椅子坐下,“知道我们这趟为什么抓你来吗?” 宋长风寻思也算是认识的关系,话里带着讨好:“这不巧了吗!客人!我们又见面了。” “别跟我说一些有的没的,你就告诉我为什么宋武林明明喊你爸户籍却出现你父亲的户口上,按照年龄来推算,他根本不可能是你父亲的孩子,说吧,这孩子是不是你们买来的?” 证据确凿,岑柏也懒得跟他说废话,“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我们有很多证据证明宋武林不是你的孩子。” 宋长风没话说了。 针对人贩子跟买家的审讯,往往买家更容易招供,因为他们知道罪不至死,坦白从宽的话罪名甚至可以很低,他思考完利弊,索性承认:“武林确实不是我的孩子,他是我65年从别人那买来的,因为那时候我父亲生重病,唯一的遗愿就是想家里有个男丁,可我老婆生二女儿的时候大出血,身体严重受损已经无法再孕,万般无奈之下,所以我们就想到了买孩子这招,也算是全了我父亲一个遗愿。” “从谁那买的?是谁你知道吗?” “买完我们就再也没见过,我们都喊他老戴。” 又是这个老戴! “我们对武林很好的,未来还打算让他接替我管理旅店,当初上学也是把他一个人供到了小学毕业,多年来,从来没有打骂过他,他也一直把我们当亲生父母看待,我们一家人生活得真的很幸福。” 宋长风反问他:“你那天不也看到了吗?” “跟我装啥呢?” 岑柏敲了下桌子:“没有你们他也会在亲生父母那生活得很幸福,你们疼他不过是因为他是男孩罢了,他要是个女孩,你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宋长风还想说什么,岑柏懒得听他辩解,吩咐下去:“行了,关押下去吧,我们稍后会对宋武林进行被拐登记,为他寻找亲生父母。” “你们不能这么做!他是我养大的!” 宋长风死拉着桌子不肯走,“他是我儿子。” 第26节 岑柏摆摆手让人把他强制带走,打算去看一下林十号审讯到哪一步了,他因为只审宋长风一个人,结束很快。 林十号这边的审讯还在进行中,岑柏搬了张椅子过来坐到他旁边,翻了几页审讯记录。 这抓进来的十个人,包括房主盛媛在内,女人全是从事这个的,另外四个男的则是各有职业。 审讯下来,这些女人全都是盛媛拉进来的,彼此都认识,跟人贩子老戴没关系,老戴就是在这地嫖.娼加借用电话,不过见面次数很多,接触肯定也不少。 岑柏问盛媛:“你知道老戴长什么样吗?能不能给我们画出来?” 盛媛笑得明媚:“这我连字儿都不认识怎么给你画。” “画成什么样都行。” 总比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要好一点,岑柏又问:“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跟他接触比较多?” “翠翠吧,平时老戴喜欢点她陪。” 盛媛想了下回。 岑柏在那一排人里扫了一眼,“谁是翠翠?” 王翠翠慢慢举起了手。 “他平时一般喜欢跟你说什么?有没有透露过家在哪或者从事什么职业的?” “他平时不喜欢跟我说话的,每回来了就是做那档子事,不过给的赏钱很多。” 王翠翠头低得更深了。 岑柏一阵头疼,差人给她们俩送纸笔,“你们俩合作把他给画出来,水平咋样无所谓,只要主要特征都对了就行。” 俩人也不知道老戴到底犯了啥事,胆战心惊地拿起笔开始画,盛媛寻思原来是老戴连累了自己被发现,心里恨得不行,努力要把他给画出来让警察抓到。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老戴的肖像画画好了,平头方脸,眼型狭长,嘴唇很厚,眼角有皱纹,感觉年龄应该在三十岁以上。 岑柏总感觉这张脸好像在哪见过,传给林十号看也是一样,俩人研究了一会儿没得出答案,林十号还笑着开玩笑,“这人估计是大众脸。” 午饭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也没时间去吃,最后还是由徐志虎打了饭回来吃,岑柏想着速战速决,宋武林是被老戴拐卖的,说不准去问他能得到什么消息,吃完饭就带着队员去了宋家。 这边宋家因为宋长风被抓走正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宋武林的姐姐姐夫也都赶来安慰,正在愁怎么救宋长风出来时,岑柏赶到了。 岑柏命队员把宋家五口人集中关到一间房里,独独喊了宋武林出来,他在堂屋的桌子前坐下,冲宋武林招了招手:“过来。” “叔叔,是你抓了我爸吗?” 宋武林害怕地不敢上前。 “你还记得你跟我分享的自己坐火车的经历吗?” 岑柏指了指桌对面的位置,再次邀请他坐下。 “这个有什么问题吗?” 宋武林缓缓坐下。 “你描述的景色你应该知道在常华市是看不到的吧?这段路线倒是跟我从洪江市坐火车过来看到的景色类似。” 宋武林一脸懵,“你是什么意思?” 岑柏放缓了语气:“接下来我说的这段你可能很难接受,但都是经过确认的事实,你并非宋长风夫妻俩所生,是他们在68年从一位叫老戴的人贩子那买来的,实际你的亲生父母另有其人,可以确定你是被拐来的。” 宋武林感觉整个天塌了,思想陷入了巨大的混乱中。 他生活了十多年的家不是他真正的家,爸爸妈妈姐姐姐夫都不是他真正的亲人,他只是一个被买来传宗接代的人。 岑柏知道这个消息的冲击有多大,给他倒了一杯温水,“我希望你能明白,或许你的养父母在养育你的这些年里对你付出了真感情,但从他们自人贩子那把你买来的那一刻起,你们之间就永远不会存在什么单纯的亲情,他们养你并不是因为爱,而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 “你现在年纪还小可能不太懂,宋家夫妻这么做是违法的,你本该有另一种人生的。” “所以接下来我们会把你带走,对你进行一个简单的登记,而后在全国找寻你的父母,幸运的话,你是完全有可能回归家庭的。” 宋武林内心挣扎,既纠结又难过,眼睛看向家人被关的房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做。 “武林,我现在只是通知你,无论你同意不同意,你人我是一定要带走的。” 岑柏表情很坚定:“他们不是你父母,而是一群助纣为虐的刽子手。” 宋武林用手死死握住水杯,良久才答应,“我愿意跟你们走。” “不过走之前可以让我跟我妈告个别吗?” 岑柏点了下头,宋武林推开房门,宋母已经意识到警察这趟来是为了什么,对他疯狂摇头,要冲过来但却被警方捆住,声音凄厉:“武林,不!” “不要跟他们走。” 宋武林眼睛静静盯着她看了几秒,又移到了两个姐姐身上,看到她们心虚的眼神,这时他才理解为何幼时姐姐那么讨厌自己,转身离开了。 门内宋母哭得肝肠寸断。 岑柏看到他出来了,一颗心总算放松下来,“走吧。” “她不会有事吧?” 宋武林听着屋里他娘的声音,有点担心。 “不会,她还有你两个姐姐在一旁照顾。” 岑柏摸了摸他的头,收队回警局。 被拐儿童登记在户政处,从摩托车上下来,岑柏打算亲自带他去登记,刚到警局门口,突然被严杰喊住了,声音惊喜:“岑处!” 岑柏转过身要回应,话还没开口呢,视线里一个人突然扑通跪在了他面前,“谢谢谢谢!” 他吓了一大跳,赶紧蹲下身去扶,“快起来快起来。” 常子兰固执地不愿起来,“不,你帮我们找到了天佑,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宋武林就站在岑柏身旁,清楚地听到了那声扑通声,那是膝盖猛地砸到地面的声音,想想就很疼,可这个母亲没有丝毫犹豫,他看着面前这个女人脸上的泪水,感觉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是不是……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他的亲生母亲也曾像这位一样在苦苦等着他回来呢! 岑柏可受不起这等大礼,比常子兰还慌张,赶紧招呼身边人一起扶她起来,连带着说话都不利索了:“天佑妈妈,快别别别这样。” 常子兰被扶起,激动地摸了一把泪,“已经很久没人喊我天佑妈妈了。” 许平原的表现也不淡定,扶住妻子,一样是激动中带着开心,“我们什么时候能去接天佑呢?” “时间安排是明天上午,这会儿天快黑了,行动不方便,万一有什么变故,不好及时处置。” 岑柏轻声解释,“天佑那边我们今天一直有派人在盯着,安全问题你放心。” “今晚就先在这睡一晚,明早我们会派人来接你们一起过去。” 再急迫也不能给警方添乱,夫妻俩安静接受了安排,林十号安排人把他们送到附近的旅社住下。 岑柏让队员们先回去了,他则是继续带着宋武林前往户政处,安静的小路上,宋武林跟着他身侧,静到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这是今天过来找失踪孩子的父母吗?” “是啊。” 刚才那一跪可把岑柏吓得不轻,这会儿心还一颤一颤的,“他们的孩子被人贩子拐走八年了,但父母一直没放弃寻找。” “你知道吗?洪江市平均每个月拐卖案发生56起,几乎每天都有妇女或者孩子被拐,这还是在洪江市大力整治拐卖犯罪之后的数据,这些丢了孩子的家庭余生都会陷在自责中无法自拔,甚至有的人直到死都等不到孩子回来。” “我希望你能懂,并不是你的亲生父母不想照顾你,而是这些人剥夺了你亲生父母的权利,他们想照顾但照顾不到你。” 宋武林听着眼眶热热的。 孩子还小呢,太多大道理他估计也消化不了,岑柏把他带到户政处,让工作人员进行了一个简单的登记,也测了血型。 “我想问你,对当初把你卖给宋长风的人有没有印象?” 岑柏强调:“他可能是破局的关键。” 宋武林完全想不起来,五岁以前的记忆他几乎全部丧失了,唯一有点印象的就只有火车那段,对岑柏遗憾地摇了摇头,“记不住了。” 岑柏也没抱太大希望,登记完一样把他安排到旅社住下,走之前又看了遍居住环境,临走前才道:“明天还有一项更细致的检查,到时我同事会全程辅助你,我还有事可能就来不了了,有事你找他通知我。” 宋武林点点头。 岑柏从旅社步行回警局,今天的工作总算全部做完了,他深呼出一口气,这才有时间去想别的,一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 这个时间苏雪桢早下班了,说不定已经睡了,他仰头望着天上的残月,想到等待着的挑战,本来放松下来的心又提了起来。 第二天一大清早,岑柏跟林十号领队,带着许平原夫妻俩,一队人从常华市警局出发前往阳东镇,这会儿正是早饭时间,镇上的人都还没出来做工,路上也没什么人。 警方无声无息围住了李老二家,岑柏上前去敲门,等了几秒后,王冬冬出来开门,一看是他还以为是来买酒的,笑开了:“来这么早啊!” 结果她话刚说了一半,下一秒已经手已经被捆了,紧接着一伙人涌进去,也抓住了正在喝稀饭的李老二。 李恒茫然地从椅子上下来,看着眼前冲上来抱住的父母,熟悉的脸,温暖的怀抱,他有些不敢相信,瞪大了眼睛。 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常子兰对孩子非常熟悉,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坐在桌前吃饭的孩子就是她儿子,她上上下下把孩子检查了一遍,确定他没事才放下心,眼泪簌簌而下,摸着他的脸介绍,“天佑,我是你妈啊。” 许平原眼眶也红了,“还记得我们吗?” 李恒,不对,现在应该叫许天佑,惊讶地看向了岑柏,岑柏声音里有几分自豪,笑着说:“怎么样,叔叔没骗你吧!” 许天佑这才相信一切都是真的,猛地抱住了常子兰,嚎啕大哭,“呜呜呜,我以后再也不乱跑了!” 李老二跟王冬冬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疯狂挣脱警方的桎梏:“不,你们不能带走他!” 岑柏挠了挠耳朵,感觉这俩人说话真是烦死了,厉声道:“我们不仅要带走他,还要带走你们呢!” “把他俩给我拷走!” 作者有话说: 宋武林这个案子要结合老戴这条线索才能解决,所以要下章了~ 拐卖案大概就这一两章了,本来大纲里没这么多篇幅的,后面实际落笔写下来发现这里面的环节太多了不是我能略掉的,所以吭哧吭哧写了好几章的篇幅,现在脑细胞已经快不够用了…… 第26章 一行人从李老二家大院出来时, 门口已经围了不少村民在围观,大家还是第一次见这阵仗,交头接耳, 议论纷纷的, 其中李老二家人不服,想追上去问,跟警察差点打起来。 岑柏安排人把李老二夫妇押上车,自己也骑上摩托车回警局。 李中华看到身着警服的岑柏和身后被另一陌生夫妇抱在怀里的李恒, 心里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 买孩子这事做了被发现就要认栽, 他忙拉住了李老二的家人, “消停点儿!” 从阳关镇回警局的路上, 常子兰恨不得时刻把儿子搂在怀里,坐在座位上,不停嘘寒问暖:“这些年他们有没有虐待你?有没有不给你饭吃?你生活的好不好?” 第27节 许天佑摇了摇头,这个突如其来的惊喜搞得他心情久久不能平复,直到上了车看到窗外的风景逐渐远离了那个他生活了八年的地方, 他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已经逃离了那个地方。 李老二夫妻俩婚后一直无子,对这个买来的儿子格外宠溺, 一直把他当做亲生的儿子看待,平心而论, 这对夫妻对自己挺好的,所以这会儿面对亲生母亲的询问, 许天佑也实话实说:“他们对我挺好的。” 常子兰脸上表情呆滞了几秒, 过去那个喜欢黏着自己的儿子如今已经长成了一个小大人样, 这八年的缺失是她无法弥补的, “妈妈现在一直很后悔当年有没有把你看紧一点。” “这不怪你, 是我当年到处乱跑。” “你那时还小,我应该好好看住你的。” 常子兰说着说着眼泪又要掉下来,许天佑急忙去给他擦眼泪,小心翼翼里又带着几分生疏。 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这缺席的八年,他们会千百倍弥补回来,许平原看着母子俩的互动心里那颗大石头也终于落了地,抱住了母子俩,激动不已:“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们一家人总算团聚了!” 寻找拐卖儿童并不是简简单单的找到就完事了,后续还有很多流程和工作要走,比如进行相应的身份鉴定,还有户籍的转出和转入,以及后期对买家的判罚。 到了警局之后,岑柏送他们去户政处那里进行进一步的身份鉴定,户政处有专门做鉴定的工作人员在,不需要他一直盯着,林十号也去审讯林家夫妻俩了。 岑柏从户政处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后门长椅上的宋武林,“怎么了这是?” 岑柏坐到他旁边,“今天的鉴定都做完了吗?” 宋武林点了点头,早上吃完饭之后他就过来做鉴定了,做完之后回旅社也没什么事可做,索性就坐在警局的椅子上发呆。 “是担心我们没法给你找到家人吗?” 岑柏懂他的顾虑,毕竟眼下没有一个确定的省份在全国找他的家人如同大海捞针,而且现在这事一出宋家也不会再接受宋武林回去。 宋武林昨晚一夜没睡,他不停地回想自己幼年时候的事情,但就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与此同时也忍不住去猜想,万一他的亲生父母并没有在找他,又或者他不是被拐卖而是被遗弃的,总之脑海里什么可能都有,开口声音里都带着不确定:“叔叔你说,我的父母也在找我吗?” 岑柏很难明确回答他这个问题,因为在众多的拐卖案例里,也有不少孩子是亲生父母卖掉的,但在事情没有一个确切的定论之前,他不能进行这么残酷的猜想,他诚实地摇摇头:“这个叔叔也不清楚。” 宋武林又问:“我爸会坐牢吗?” 岑柏反应过来他这个爸说的是宋长风,轻声回:“可能会,但不会太久,一般针对这种量刑,如果他们家对你还不错的话,会从轻处罚,可能只是罚点钱或者坐牢一年。” 宋武林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想,但他心里是有点庆幸的,毕竟是养育了自己多年的父母,一直以来对他还不错,他扭头看向岑柏,心里有些好奇:“叔叔,你有孩子吗?” “有啊。” 岑柏笑了:“叔叔有两个宝宝。” 宋武林看到他提起孩子时幸福的笑容,受到感染也笑了:“叔叔,你是洪江市人吗?” “那里美不美?” 洪江市有山有水还有湖,风景确实不错,岑柏笑着回:“好看。” 宋武林:“当警察难不难?” 岑柏想了下,对他来说其实不怎么难,当兵退役后就分配到了洪江市公安局,他反问:“怎么?你也想当警察吗?” 宋武林略一思索回答他:“稍微有一点,真的只有一点点哦。” 两指捏合,他还做了个表示很小一点的手势。 岑柏哈哈大笑,从口袋里掏出纸和笔,以腿当桌子,飞快写了一个警局的电话号码递给他:“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随时打我电话。” 宋武林接下了那个电话号码,俩人聊完也快到吃中饭的时间了,岑柏便邀请他一起去附近的国营饭店吃饭,“昨天警局给你□□和钱了没?” 毕竟他被带过来身上也没有什么钱和衣服。 宋武林知道这都是他安排的,马上回:“发了。” 这天气热的人头发懵,岑柏先点了两个凉拌菜,配一道蒸菜,又倒了两碗凉茶,跟宋武林找了个靠风扇底下的位置坐下。 岑柏吃饭快,吃完了就在那儿等着他吃完,无聊之际只能四处看,转头视线看向窗外的风景和来来往往的人群,正发呆呢,前方突然一个熟人映入眼帘,他认出来这是那个药房的老板。 岑柏看着他的脸,瞬间联想到了警局那张画着老戴肖像的图,总感觉两人有八分像。 苏求平随后走进了这间国营饭店,点完餐之后为了寻凉快也坐到了风扇底下的位置,都在同一排。 隔了两张桌子的距离,岑柏抬头正好能看到他的脸,他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又想到了上回他跟徐志虎去那儿买花露水,这人对金钱漠然的态度,心想要不等下送宋武林回去之后去警局带人把他抓来问问算了,不是的话再道歉把人给放了。 宋武林迟了些总算吃完了饭,抬起头跟他说:“我们走吧?” 岑柏急着抓人呢,闻言赶紧起了身,“走吧。” 宋武林端着餐盘先起身,岑柏跟在他后面,俩人打算把餐盘送到统一的回收处。 宋武林站起转头的瞬间,前排埋头吃饭的男人也抬起了头,正好看到了他的脸,下一秒下意识眼神慌乱赶紧避开了他的视线。 岑柏本来就怀疑这医生不对劲,一直盯着他呢,他审过不少犯人,这下一看这躲避的反应就知道来活了,眉毛拧了起来,故意抬手指向那医生背后的位置:“武林,你看那是不是你认识的人?” 宋武林愣了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那张桌子根本没坐人,他心里纳闷,刚想问岑柏哪里有人,下一秒却看到那张桌子前面的一个男人猛然起身要往外走。 岑柏马上反应过来他要逃,直接一跃而起,连跨两个桌子,飞身一脚踢了过去,男人头部着地,咣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岑柏扑过去,直接扣住他的手,膝盖压着他整个身体,喊来现场的国营饭店的工作人员,对他说:“我是警察,这个人是我们警察在抓的犯人,请你速速去旁边的常华市警局让他们派人过来。” 常华警局离这三百米不到,平时警员也都在这儿吃饭,那工作人员一听是犯人,连连点头,赶紧跑去常华警局报警。 苏求平被死死扣住,身子疯狂挣扎,“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岑柏直接给了他一拳,也不说话。 不一会儿,林十号带着警员过来了,岑柏赶紧说,“我怀疑这人就是老戴,快把他抓起来!” 林十号打眼一看,这他妈不是人民诊所的苏医生吗?!怎么变成老戴了! 苏求平抬头虚弱地冲他笑:“林处长,你看这是怎么回事?” 头一抬起来,周遭的群众也都认出他,议论起来:“这不是苏医生吗?” “苏医生怎么可能是犯人啊!他这么好的人。” “对啊,他脾气很好的。” 岑柏无语了,这林十号瓜娃子脑壳怎么长的,郁闷喊道:“说了是老戴就是老戴,你是信他还是信我!” 林十号就是跟苏求平再熟悉也肯定是先相信自己同事,再说岑柏一个外地人跟苏求平也没什么矛盾,无缘无故肯定不可能抓他。 他马上下了判断,“把苏求平抓起来!” 两个警察过来先捆住了苏求平的手,然后扣住他的肩膀把人扶了起来,岑柏这才松了手,一松手,直接给了林十号一个脑瓜崩,怒骂道:“你怎么想的啊你!” 林十号无辜地摸了摸自己脑袋,“我这不是怕你抓错人吗?” “听好了,他极有可能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老戴。” 宋武林脸上又没什么东西,也没干过什么坏事,犯不得见到他眼神就那么慌乱,除非那人对宋武林做了什么坏事感到心虚,除了人贩子这一条,岑柏想不到别的可能。 押苏求平回警局的路上,岑柏喊住了宋武林,“他很有可能就是当年把你卖给宋长风的人贩子。” 宋武林瞪大了眼睛,“真的吗?” 岑柏点了下头,“所以等下可能有些事情要问你,你现在就跟我们一块回警局。” 宋武林嗯了声,乖巧跟在他们后面。 “昨天抓的那几个人不都见过老戴吗?” 岑柏跟在后面,跟林十号分析:“找他们对质就知道了。” 林十号寻思也是,宋长风包括昨天抓的卖.淫的人都是接触过老戴的,让他们几个人面对面对质,苏求平是不是老戴就一目了然了。 岑柏经过方丽那件事,对人贩子自杀这事有阴影了,刚到警局就安排人给苏求平嘴里放上毛巾,然后就安排人依次进来跟他对质。 第一个先进来的是宋长风,时隔多年,他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老戴,事情都败露了,他也没必要帮老戴隐瞒,所以直接对岑柏点了点头。 岑柏接到信号,安排第二批人也就是盛媛跟王翠翠进来。 俩人是近期都跟苏求平有过接触的,所以马上就认出来了,也冲他点了点头。 至此,岑柏确定里面的医生苏求平就是那个二道人贩子老戴。 林十号傻眼了,苏求平在旁边诊所工作都十来年了,平时他们警察也经常在里面买点药或者打个针什么的,结果这么一个人贩子居然就躲在他们警察局附近。 灯下黑啊! 趁热打铁,岑柏安排严杰:“你去户政处调一下苏求平的资料。” 然后他转身对林十号说:“这下信了吧?跟我一起去会会这个老戴!” 林十号跟在他后面屁都不敢放一个。 岑柏在里面坐定,吩咐人把他嘴里的毛巾摘掉,他翻了下苏求平的资料,发现他老婆姓戴,也难怪起了老戴这个外号,他轻声问:“老戴,真名叫苏求平是吧?” 苏求平没回答,自从前些日子余洪涛说要给他带来一个男孩却却迟迟没有消息时,他就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但没想到千躲万躲还是被警方给抓住了。 “我知道你这种人贩子嘴都比较硬,不过没关系,我们会慢慢审,我审不出来,会换我们局里的专家来审,局里的专家也审不出来可以换省里的专家来审,省里的专家也审不出来那我们就从全国找知名的审讯专家来审讯你。” 岑柏经历过方丽跟余洪涛的审讯聪明了不少,专业的事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苏少平抬头说:“你们想知道什么?” “我们想知道的可多了,你只要把你做过的都交代给我们就行了。” 岑柏饶有兴趣握着笔等他回答。 苏求平又不说话了,显然是在思考到底要不要交代或者说要交代多少。 岑柏审过不少人贩子,也知道事情肯定不会那么顺利,反正人抓住了,事情可以慢慢交代,他喊宋武林进来,对苏求平指了指,“这孩子你认识不?看你刚才的反应应该还认识。” “从哪儿拐来的?” 苏求平记性好,加上宋武林跟小时候相比就是等比例放大了些,他刚才就一眼认了出来,太过惊讶要不然也不至于暴露。 他对这孩子有印象,毕竟宋武林不是他从人贩子那接手的,而是自己亲自拐来的,那时候他去洪江市医科大学研习,说是研习好听点,其实就是在一旁旁听。 洪江市有钱,经济文化发展水平也高,当时引来全国各地的医师过来学习,当然这些老师不怎么看得起他这种乡下人,苏求平一时心里愤怒,回来的路上顺手下了药就拐了那地家属院的一个孩子。 岑柏也知道他确实对宋武林还有印象,不然不会刚才看到宋武林时那么慌张,又强调了一遍:“我劝你该招就招了吧,浪费大家的时间多不好。” 宋武林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关乎自己来历,他也在等待他的回答。 苏求平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他是洪江医科大学家属院的孩子,具体几岁我不知道。” 还真是洪江市人!难怪他描述来时的风景跟自己过来时这么像。 岑柏去过几次洪江医科大学,因为苏雪桢是这学校毕业的,在那家属院长大的孩子,想必家庭条件也不差,又是高知家庭,如果宋武林在那平安长大,或许本来应该能够拥有一个更光明的前途。 别说医科大学了,就连大学,对宋武林来说都是一个很遥远的名词,他呆呆地看着岑柏。 岑柏内心颇为触动,转头对林十号说:“你先审着,我出去打个电话。” 林十号答了声好。 第28节 岑柏一并把宋武林也带了审讯室,看着眼前的大男孩,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老乡!” 宋武林咬着唇没说话。 “我去给洪江市公安局打个电话,问一下当年有没有在医科大学附近失踪的孩子。” 岑柏说完进了办公室找电话,电话嘟嘟响了几秒很快被接通了,这回接电话的是局里另外一个队员安宝方,他介绍自己:“我是岑柏。” 安宝方立马道:“岑处长!” “你跑趟户政处,尽量今天之内帮我把在65年洪江医科大学失踪儿童的案子给我调出来。” 安宝方怕弄错,又重复了一遍:“65年?洪江医科大学?” “是的,尽量今天之内给我找出来,到时候你打这个电话我随时过来接。” “收到!” 岑柏随后挂了电话,问一旁的同事:“徐志虎去火车站接谢家父母回来了吗?” “还没。” 警员马上回。 宋武林在门口一直等着他,岑柏走过去说:“我已经打电话给洪江市警局让他们调取资料,最迟今天傍晚结果肯定能出来。” “因为是在洪江医科大学家属院失踪的,我相信你父母肯定已经报了案的。” 宋武林心里也升起了几丝希望。 岑柏又回了审讯室审讯苏求平,可惜这次无论他怎么诱导,苏求平什么都不肯说。 这案子跟岑柏这趟过来的任务没什么关联,按理说是常华市警局的事情,后续肯定会带出一系列的案子,岑柏已经分身乏术,何况他对审讯这事也不太在行,便提议:“你们局里有审讯专家没?没有的话去省里申请调过来一两位。” 这下轮到林十号无语了:“我们就是省级单位呀!” 岑柏:“……” “有审讯专家就请审讯专家来审啊!我们两个门外汉在这做什么!” 林十号悻悻然去请专家来了,有专家做镇岑柏便放弃了继续审讯苏求平的事,回办公室等从洪江市来的电话。 与此同时,徐志虎也接到了谢沛的父母,很快赶到了警局,岑柏听到消息过去接应,坐在了会议室商量明天的认亲流程。 这对夫妻年龄大概三十出头,面容很年轻,看到岑柏连连道谢,视线往后望,“我家小沛在哪呢?” “现在还在买方家里,明天一早我们会过去把他接来。” 岑柏坐下又跟他们夫妻俩聊了下谢沛如今的近况,当然主要是给他们做心理建设,“被拐时谢沛两岁,正是没有什么记忆的时候,如今也才五岁,可以说从他有记忆以来就是在现在养父母的养育下长大的,明天说不好会不会跟着我们一块回来,如果不回来可能会采取强制措施,他现在还小没有什么是非判断能力,所以就算选择了养父母你们也不要太过伤心。” “刚开始说不好还会对你们有抵触情绪,这些都是必经的阶段,希望你们能多理解孩子。” 夫妻俩经历过儿子失踪之后,整日夜不能寐,在去年女儿降生之后才稍微好了一点,这会儿听到岑柏这么说,向佳眼泪一瞬间就落下来了,“不会的,无论怎么样,他都是我们的孩子。” 谢云峰也保证,“放心,只要孩子回来就好。” 岑柏点了点头,“那好,我们明天一早回去带你们去接孩子回来。” 商量完认亲的事情后,岑柏照旧派人送他们夫妻俩到附近的旅社居住。 宋武林也没有回去,一直在等从洪江市打来的电话,临近傍晚终于有了消息,岑柏听到是打给他的电话马上走过去接起,“喂?有消息了吗?” 电话那端的人换成了高长东给他汇报,声音很低:“岑哥,结果出来了,可能不太好。” 岑柏眉头皱起,“什么意思?” “报案人是陆少涛跟项芹夫妻,丢失的孩子叫陆海霖,1961年生,四岁被拐。” 这是一段常规的介绍,岑柏没听出什么问题,“说下去。” 高长东为难地继续说下去:“这个陆少涛跟他妻子在孩子被拐后的第2年就离婚了,两个人似乎都已经另外组建了家庭。” “所以我们现在是通知他爸还是通知他妈啊?” 岑柏万万没想到是这种情况,一时也陷入了沉默,过了半分钟才回:“你先两个都打吧,看看他们怎么回,今天晚上再给我一个答复。” “好的。” 高长东又道:“对了岑哥,方丽也全招了,目前供出来大概有七个多个失踪孩子的地址,局长已经让省里去跟进了,所以这个案子我们应该负责完你手里的就结束了。” 岑柏:“那方丽等人现在还在我们警局吗?” “现在还在,不过后续要查那些被拐的孩子需要他们去实地协助,所以省公安那边估计会把他们调走。” “好,那你尽快陆海霖家人联系上。” 高长东说了声好,岑柏随后挂了电话,面对宋武林满含期待的眼神他有点说不出口,宋武林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怎么了?是他们不想要我了吗?” 岑柏急忙解释:“没有没有,就是你家里之后发生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你爸妈离婚了。” 宋武林如遭雷击,愣在当场,许久才回:“是因为我失踪的问题吗?” 岑柏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这一刻他感觉语言格外苍白:“不是。” “我还想着能回家呢,谁知道这个家早就散了。” 宋武林脸上还在笑,只是那笑容里满满都是凄苦。 岑柏怕他想不开,今晚就不打算让他回旅社住了,毕竟这孩子这两天内实在经历了太多颠覆他认知的事情,“夫妻离婚有很多原因,复杂的很,就算其中有一点点原因是因为你失踪了,这个错也不在你,是那些人贩子把你拐走了。” 岑柏没经历过这种情感疏导的事情,他也说不出来什么话来安慰,只能静静地陪他坐着,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高长东回来了电话,“确定了,由陆少涛那边来接孩子。” 岑柏小声问:“那他妈妈呢?” 高长东无奈回:“再婚后已经另外有了两个孩子,就是想照顾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眼下只能接受这个结果,岑柏轻声道:“那你等下通知他们,坐明天下午的火车来,我会派人在火车站接应。” “好,我等下通知。” 岑柏挂了电话,又坐到了宋武林面前,安抚道:“明天你爸爸会过来接你。” “我们先去吃饭,明天精神满满去迎接。” 宋武林已经没那么期待了,眼神无光,格外沮丧。 当晚,岑柏干脆打地铺,让宋武林睡在他床上,以便他们可以随时观察他的动态防止他想不开做傻事,就连一早出动去找谢沛,岑柏也把张梁留在了宿舍继续看着宋武林。 警局一行人再次出动前往慈吉县,林十号带队,车子停在村东头一座古朴的民居前,屋内时不时传来狗吠声,平和又安宁。 林十号命人围住这个民居,上前敲了敲门,等人出来开门后,直接反扑冲进去,迅速围住了屋内正在吃早饭的一家人,孩子的哭闹声跟大人的怒斥声混杂在一起,惊得院里的小狗也疯狂犬吠起来,院内顿时乱成一团。 这是一个两世同堂的大家庭,两辈人住在一起,两位老人年龄很大了,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赵大铭想逃也被押了回来,赵敏抱住怀里的孩子,不敢说话。 除了大人外,这家另有四个孩子,其中有三个女孩,年龄最大的已经有十二岁,被抓时正在给七岁的妹妹喂饭,约十岁的女孩是自己吃饭。 还有一个就是这会儿被抱在怀里的谢沛,眼神非常害怕,四处张望着。 向佳冲儿子伸出了手,“沛沛,是妈妈呀!” 五岁的小男孩面对这突然闯入的一帮人,心里只有害怕,紧张地攥住了赵敏的衣服,缩在她怀里不敢露头。 谢家夫妻俩昨晚经岑柏提醒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但这会儿真的看到这个场景还是心如刀割,自己的儿子不认自己,完全把他们当做陌生人。 向佳找儿子多年,眼下好不容易能见到,才不管那些,伸手就强硬地要把孩子抱回来,“这是我儿子!” 花了几年积蓄买来的儿子,又养了三年,赵敏死活不松手,怀里的谢沛被吓得哇哇大哭,一直喊妈。 赵敏一直抱着他的头,熟练地安抚:“没事没事,别怕哈,妈在这儿。” 谢云峰看着这一幕,心里早就怒不可遏,伸手一巴掌直接扇在赵敏脸上,他这一巴掌是积攒了多年的怒气,手劲儿很大,赵敏立马被扇的脑袋嗡嗡的,手也松了。 谢云峰趁机一把将孩子抢了过来。 鉴于这家里还有三个孩子,岑柏最后只带走了赵家夫妻俩,随后坐车一起回警局。 车上谢沛依然嚎啕大哭,怎么哄都哄不好,向佳手足无措地抱着儿子,又自责又伤心,眼泪也是止不住地流。 儿子这么大哭声,谢云峰感觉非常不好意思,连连说抱歉:“打扰你们了。” 这种情况大家都能理解,纷纷说:“没关系没关系。” 车子一路开往警局,路上谢沛也许是哭累了终于闭上眼睡着了,夫妻俩这才松了一口气。 趁着孩子睡着,岑柏赶紧安排人给他们进行检测,林十号则是去审问赵家夫妻俩,确定了是从余洪涛那里买来的谢沛。 时间和价格也都对得上,后续的多项也证实了他的身份。 经过这些天的不懈努力,岑柏等人在常华市的两件拐卖案终于等来了好的结果。 之后的转户流程因为还要涉及到洪江市,要回洪江市到公安局才能办理,两家人也不想待在这个拐卖自己孩子的地方,当天下午就要求带孩子回家。 岑柏跟队员们一起送他们上了火车,到了洪江市会另有警员会继续跟进他们的案子,临行前两家人止不住地道谢,还说回去后要亲自到警局感谢。 岑柏不擅这种场面,说了几句场面话就交给徐志虎应付了,好不容易送走后,他留下跟宋武林一起等陆家人到来。 陆少涛坐的是他们之前坐的那班车,傍晚才到,随着火车一声声的鸣笛声渐消,出站口也逐渐拥挤起来。 徐志虎举了个牌,上面用大黑字写着常华市公安局六个字,几个人就站在出站口,一直看着来往的旅客。 宋武林眼睛眨都不敢眨一直盯着出站口看,随着人群一波波退去,终于有人注意到这个牌子,转身走过来,岑柏抬眼望过去,一个中年男人搀着两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在缓缓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在抬头看到宋武林的那一刻,两位老人浑浊的双眼里终于有了片刻的光彩,也渐渐湿润了眼眶。 作者有话说: 吼吼吼!更了八千~ 刑侦线一定程度上也是岑柏的事业线,这条线一直到结局肯定都会写到的,不过大概不会像拐卖案这样用太多篇幅~下面可能凶杀案比较多 看到评论区上章评论区好几个姐妹分享了自己幼时关于人口拐卖的事情,真的挺触动的,看了好久也不知道要回复什么,一直感觉这是一个很沉重的话题,语言的力量真的很苍白,抱抱各位姐妹! 愿天下无拐! 第27章 即使岑柏从来没有见过陆少涛, 这会儿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父子俩长得太像了! 都是圆脸大眼睛,鼻廓有点宽, 嘴唇很薄, 身上透出来的那股气质也很像。 第29节 陆少涛搀着父母没法走太快,但在看到站在牌子下的少年时,双腿还是颤了下,感觉轻飘飘的。 记忆里还是一个整天黏在他身后闹着让他陪玩的孩子, 却不知何时,早已褪去了稚嫩, 长成了一个翩翩小少年。 宋武林在看到走过来的一家三口时, 心里升起一丝熟悉的感觉, 但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眼神略有些胆怯地看着他们。 岑柏先走了过去,“你好,请问是陆少涛吗?” “我是。” 陆少涛赶紧点了点头,朝他伸出手来:“您是岑柏岑警官吧?” 岑柏回握过去, “是的。” 这边两人刚寒暄了两句,那边陆家夫妇已经早已按捺不住, 直接冲上去抱住了宋武林,薛丽君双手颤抖摸着他的脸, 泣不成声,“海霖, 我们终于找到你了!” 陆良志也在一旁暗暗擦泪, 十一年了, 孙子总算回来了。 宋武林被两位老人抱在怀里, 内心除了感动外, 更多是陌生和无措,张了张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怕自己说不好惹家人烦,求助的眼神望向岑柏。 火车站门口这么多人也不方便一直站着,岑柏这些天跟宋武林接触颇多,也算是了解他,很快就意会到他眼神里的意思,出声解围:“我们先回警局吧,路上再聊。” “好,给你们添麻烦了。” 陆少涛不善言辞,上前拍了拍宋武林的肩膀,冲他笑了下,询问:“那我们走吧?” 他是个很谦和有礼的人,气质文雅,端着的样子有点像他的小学老师,宋武林上到小学就没继续上学了,之前一直觉得没什么,但从昨天听岑柏说他父亲是医生就忽然感觉有点自卑了,担心他看不上自己学历,呆愣愣地跟着一起走,这时薛丽君突然伸手过来牵住他的手,“奶奶牵着你。” 这是一双饱受劳累辛苦的手,摸着还能感觉到茧子,很糙,但格外温暖。 上了车之后,夫妇俩围着宋武林坐,正好坐在一排,一个劲问个不停,反倒是陆少涛淡定许多,坐在过道另一边,看着窗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时不时打量宋武林几眼。 岑柏知道他已经另外组建了家庭,可能对于这个突然找回的儿子确实有些迷茫,人家的家务事,他也没法说什么。 天色已晚,户政处负责鉴定的同事早下班了,只能等明天来鉴定,陆少涛心疼年迈的父母,拜托徐志虎带他们先去旅社休息,宋武林也跟着一起回去了。 陆少涛跟岑柏回办公室核对资料,夜色浓重,也许是对着陌生人没顾忌,又或者是孩子已经找回来了,他难得说起过去的事,“海霖是在家属院失踪的,当时照顾他的就是我爸妈,自打他失踪后,两位老人因为自责身体每况愈下,得了电话就非要跟着一起来,我拗不过,只能让他们跟来了。” 岑柏想到了自家父母听闻苏雪桢怀孕后咋呼的样子,有些庆幸自己当时跟宋武林多聊了几句,“幸好,迎来了好的结果。” “对了,我冒昧问一下,海霖之后会跟谁一起住啊?” 他这会儿已经把宋武林改成了陆海霖。 陆少涛来时的火车上也一直在想这件事,私心他是想带孩子一起住,奈何另娶后已经另有两娃,完完全全是一个新家庭,海霖本就是被拐后回归家庭,结果一家除了他全是生人,妻子也很难一视同仁,难保海霖看到他们的亲子互动心里不平衡,他叹了一口气:“大概会跟我父母一起住。” 说真的,岑柏觉得跟他父母住挺好,老人对孙子的爱不比父母少,这份爱还是双份的,回去跟陆少涛一家住,几乎是可以预见的矛盾,想必陆良志夫妻俩也想到了这层,这才非要跟来一起接。 理是这个理,对孩子来说就有点残忍了,岑柏接下来也没接他话,静静带人去了办公室找到宋武林的户籍资料递给他:“四岁被拐后,他被卖给了宋长风一家人,之后改名叫宋武林,一直到今天。” 陆少涛一看那户籍上前面两个女儿就知道这家人买他儿子回去打的什么主意,面色微微有了波动,面对岑柏又是满满的感激:“海霖能找回来,跟您的辛苦绝对分不开。” “应该的。” 岑柏笑了,“也幸亏海霖记性好,还记得自己坐火车的经历。” “当时拐他的人呢?” 陆少涛面色如常,轻声道:“还有买了他的人,我都想见见。” 岑柏摸不透他脾气,看得出来从下车他一直憋着一口气呢,瞧着温文尔雅的样子,该不会见面了把俩人暴揍一顿? 陆少涛看出他的犹豫,出声主动打消他的顾虑:“放心,我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只是有几句话想问。” “那好,我带你去看看他们。” 岑柏拎上钥匙,话里也无奈:“目前并没有针对买家的法律,而且根据海霖的证词,宋家夫妻俩对他甚至比自己闺女还要好,估计对于他的判决可能不会太重。” 因为俩人犯罪程度不同,被分别关押在不同的地方,宋长风条件稍好些,岑柏吩咐人把门打开,给他介绍:“这是宋长风。” 宋长风听到声音立马从床上爬起来,目光在看到他身后的陆少涛时呆滞了几秒,相似的长相让他很快意识到这人是儿子的亲生父亲。 陆少涛咬紧牙关,死死压抑着怒火,沉默几秒后,一直以来挤压的情绪终于爆发,厉声质问:“听到他喊你爸爸你都不感到羞耻和心虚吗?” “占着本不属于你的儿子,享受着虚假的父爱,还妄想他养你到终老。” “太可悲了,明明有亲生的女儿不珍惜,只因为性别偏疼买来的孩子,眼下人财两空,怕不是天道报应!” 岑柏不得不佩服,这几句话简直句句都在扎宋长风的心,势要扎个血流如注才肯罢休。 眼看宋长风脸色越来越红,磨牙嚯嚯要冲上来跟他打一架,陆少涛也没解气,继续语言输出,生怕俩人真的打起来,岑柏忙带着人离开了。 出了这道门,陆少涛又恢复了谦谦君子的模样,看到了宋长风他忽然改变主意没那么想见苏求平了,这些人从根部已经烂透了,见了也是浪费他时间,说不定看到他崩溃那些人反而会开心,他转身对岑柏道:“人贩子那,我今天就不去了。” “我相信警方跟国家的判决一定会给我们一个公道!” 岑柏笑着点了点头,表情坚定:“一定会的。” 第二天一早,在附近国营饭店吃过早饭的陆少涛一家人早早带着陆海霖来户政处做鉴定,经过昨晚的长谈,陆良志夫妻俩已经确定了宋武林就是自己孙子,但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毕竟这关乎到后续的转户问题。 岑柏上午没去盯着他们做鉴定,抽时间去旁听了常华市公安局的审讯专家审讯苏求平的全过程,跟他完全不一样的审讯风格,看似简单温和的问话,实则句句是坑,把苏求平一直往他们的思路里带,听着还挺有意思,他也从中学到了不少审讯技巧。 审讯持续了两天,苏求平最后全招了,从1960年到1976年,在长达十六年的时间里,他共参与了278场拐卖,其中还有部分他根本想不起来的,所涉案例甚多,当场被局里定为重大要犯严加看管。 宋武林的鉴定结果当晚也出来了,落实了他陆海霖的身份,一家人直接买了第二天的火车票回洪江市。 临行前岑柏去送他们,他知道陆海霖是个重情义的,可能会不舍得这里,特意把陆海霖拉到了一旁,打点了几句:“你这边的信息我们是不会透露给宋家人的,未来他们应该也很难再找到你,记住!上了这个火车,你就是洪江市人,这里的一切都跟你再也没有关系。” “就当是做了一场大梦,现在梦醒了,你该回到你原来的位置了。” 陆海霖这两天通过陆良志跟薛丽君的口述得知了当年他失踪之后对全家造成的毁灭性打击,因为他的失踪,母亲一直对当时照顾他的公婆心怀怨怼,脾气也因此变得暴躁易怒,最终跟父亲形同陌路,整个家分崩离析,这些都是血淋淋摆在他面前的现实。 旧情难移,多年的相处让他很难彻底割舍掉跟宋家夫妻俩的感情,但如今性质已经全变了,宋长风可能会因他而受罚,宋家人对他再也不可能恢复到以前了,陆海霖也想通了,这本就是一场用钱换来的虚假的亲情。 他轻声问岑柏:“叔叔,回洪江市我可以去见你吗?” 岑柏很豪爽,摸了摸他的头:“当然可以,随时欢迎。” 火车轰隆隆远去,逐渐消失在众人视线里,也预示着岑柏在常华市最后一项工作的结束,今天下午他将会跟队员前往下一个目的地广阳市继续调查拐卖案。 这是陆海霖第二次坐火车,跟上次不同的是,他身旁有爱他的家人和一个等待着他的光明的未来,火车行至中途,透过窗口他远远地看到了一片片美丽的荷花塘,已至夏末,荷花逐渐凋零,莲蓬拖着几片残瓣在风中摇曳,荷叶亭亭如立。 火车一路向前,他也看到了自己记忆里描述的高高植在山坡上的香蕉树,这会儿树上的果实已经初具香蕉的形状,还未成熟,是青绿色的。 很快车子进入隧道,车厢内暗了下来,再亮起来的时候通过窗户已经能看到外面潺潺的溪流。 陆海霖猛地站了起来,“我去趟厕所!” 说完他小跑进了厕所,打开门站在窗前,过去他要踮起脚才能够到的窗户,现在抬手轻而易举就打开了。 陆海霖观察了下外面的情况,深呼出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先探出去一只手,而后把头也伸了出去,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强风灌入心扉,是彻彻底底的畅快和自由。 对着远去的风景,他在风中大声呐喊:“再见!宋武林。” 从此,世间再无虚假的宋武林,只有陆海霖。 —— —— 苏雪桢再次接到岑柏电话时他已经到达了广阳市,趁着工作还没开始,时间比较空,岑柏赶紧找到电话给她打电话,“怎么样?这周食欲还好吗?” 这是两人据上次匆匆挂了电话之后的第一次通话,想想也没过去多久,但苏雪桢已经开始怀念他的声音了,她轻回:“挺好,这两天吃饭已经跟平时差不多。” “你呢?工作办的怎么样了?” 岑柏语气很欢快:“这周我帮三个孩子找到了他们的父母。” 苏雪桢握着电话也笑了,立马夸道:“真棒!” 岑柏听得心花怒放,恨不得立马回去,“等我,下个月我一定能回去!” “行,我等你。” 电话能表达出来的情感不过十分之一,加上苏雪桢也到下班时间了,多跟她聊一会儿就是多饿她一会儿,岑柏没再多说,叮嘱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电话挂断后苏雪桢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自从张光香跟她一起住以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在医院吃过晚饭了,双胞胎随着月份逐渐发育起来,这些日子,她明显能感觉到肚子比以前大了一点,现在骑自行车还没什么问题,不过再过一段时间可能就要坐公交车来上班了。 包括现在下了班骑车,苏雪桢也都是不赶时间以安全为主。 这个点,张光香已经在厨房忙活了,下班回来的路上她刚买了只乌鸡,这东西加上枸杞红枣一起炖滋补是一绝。 杀鸡这事讲究的就是快准狠,张光香拎起鸡上来对着鸡脖子就是一刀,鸡顿时大叫起来,她充耳不闻,拎着两只鸡腿倒吊开始对着碗放血,血流了小半碗,鸡也快死了。 张光香伸手把鸡扔到地上,任它扑腾。 苏雪桢回来的时候,她正弯腰坐在矮椅上在热水盆里拔鸡毛,经过热水烫一遍后,鸡毛好拔不少,但也是个费时的活。 张光香抬头看了她一眼,指挥:“回来啦,去把土豆给削了。” 苏雪桢找到篮子里的土豆,洗干净四个开始削皮,听张光香唠叨她:“从小事做起,你也该学学怎么做饭了。” 苏雪桢可是上手术台的,用刀这种事不在话下,削土豆削得飞快,很快就把四个土豆削干净了,开始切丝儿,一边切一边说:“我要是真学起来,那厨艺绝对杠杠的!” “我就是不想表现出自己厨艺特别好的样子,不然你们肯定要经常让我下厨。” “呦呦呦,可别逗你妈我笑了!” 张光香乐了,苏雪桢也就一个刀工还可以,做的饭一塌糊涂。 她都担心因为这夫妻俩糟糕的厨艺,未来外孙可能会厌食。 苏雪桢也只是在妈妈面前贫嘴,旁人她可不敢这么说,土豆切完之后,她又帮忙准备其他的食材,大夏天的用灶烧火太热,张光香主要还是用煤球炉做饭。 苏雪桢把食材都备好后也没她什么事了,这时候她就能抽出时间看会儿书。 张光香做饭很麻利,鸡下锅炖上后,放上蒸笼跟湿布又蒸了一盘新掐好的面条菜,打算加蒜跟香油拌着吃,随后开始用另一个锅开始炒菜,半个多小时后饭做好了喊苏雪桢过来吃饭。 乌鸡汤没有放太多的盐,基本保留了食材的原汁原味,汤汁清淡,非常可口,酸辣土豆丝,口感脆爽,又辣又鲜。 面条菜蒸之前裹了一层面粉,很挡饿,基本可以当米饭来吃,这一顿苏雪桢吃得格外满足。 吃完饭张光香去烧水,她自觉地去刷碗刷锅,每当这时候就会更加想念起岑柏在的日子,毕竟他在的时候,苏雪桢基本上没有怎么进过厨房。 饭后,母女俩一起散步,这是张光香搬来以后的常规流程,主要是为了锻炼,太远了不安全,俩人就把路线选在了大院内,路线是从她家开始到对角线的老钱家再绕回来,走上四五圈运动量就到了。 渐渐的大院里的人也熟悉了,偶尔也会加入到一起来,苏雪桢白天做手术有时候甚至几个小时都不怎么动,又因为怀孕腿格外不舒服,想着走路锻炼锻炼也没什么不好,欣然接受了这项安排,母子俩边走边聊,互相说起今天工作的事情也挺有趣。 连着两三天下来,苏雪桢还挺喜欢这个饭后活动的,之后每天都积极参与,张光香今天看她还挺喜欢吃面条菜,笑着提议:“下回在你家门口栽点面条菜,这东西很容易活,啥时候想吃就掐点,加上面放锅一蒸,就很好吃。” 苏雪桢刚想问能栽活吗?话刚说了一半,下一秒被一声惊呼打断了,声音是从刚才他们走过的老钱家屋里传来的:“小海!小海!你怎么了?你别吓娘啊!” 苏雪桢本能意识到情况不妙,转身赶紧走了过去,正好跟出门准备求救的钱天庆撞上,钱天庆急忙把她拉进屋,“雪桢你快看看我家小海是怎么了?” “突然开始呕吐抽搐。” 屋里汪晴正手足无措地守在钱海身旁,钱海倒在地上,表情非常痛苦,不时伴随着呕吐的动作,蜷缩成一团。 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 第30节 苏雪桢迅速蹲到他旁边,冷静问道:“小海,能听到我说话吗?” 钱海艰难地睁开眼睛嗯了声。 还有意识说明问题不太严重,苏雪桢马上问一旁的汪晴:“怎么回事?” 汪晴哭着解释:“我们也不知道,正吃着饭呢,他突然就说头疼,然后就开始吐,直接从椅子上栽了下来。” 这么急性发作,看着像食物中毒,苏雪桢马上站起来看他们饭桌上的晚饭,醋溜白菜和辣椒炒肉是常见菜,不至于中毒,除此之外就是碗里的红薯粥了。 苏雪桢用勺子舀了几块,仔细观察了下,很快发现了异常,这明晃晃的褐色硬斑,可不就是被囊子菌寄生后生的黑斑。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红薯都烂掉发霉了,为什么还要吃啊?” 囊子菌这东西耐高温,无论水煮还是烧或者烤都不能破坏毒素,很容易引起中毒。 汪晴傻眼了:“烂掉就不能吃了啊?我记得小时候也没少吃啊。” 作者有话说: 关于人贩子判罚这个因为还需要他们后续回想把这些孩子拐到哪了,所以流程可能不会那么快,后续会写到的~ 接下来就正式回到洪江市这条线啦,终于回来了!!!【感动落泪】 第28章 过去的苦日子过惯了, 哪怕现在经济水平跟上来了,节俭刻苦已经印刻在心里,像土豆红薯这类耐储存的食物一般人家坏了都不舍得扔, 把生霉发芽的地方切掉, 扔锅里煮熟一样吃。 再加上那时候医疗条件也不好,大家都没这个意识,真中了毒谁能知道呢,只当是腹泻发烧多喝点水休息就完事了。 “以后食物坏掉就不要吃了, 发芽的土豆也一样。” 知道钱家人估计没那么容易改变思想,苏雪桢故意把话往严重了说:“小孩子抵抗力没那么好, 很容易中毒, 严重点会死人的。” 张光香看到吃了烂红薯中毒是这反应也被吓到了, 过去苏显国跟她说不能吃发芽土豆她还以为是开玩笑来着,谁知道这东西吃了真会中毒! 汪晴一听会死人,怕得不行,连连点头,“那你看看我家小海这怎么办?” 烂红薯中毒后无药可治, 只能催吐,苏雪桢扫了一眼, 忙道:“家里有温水吗?给小海多喝点。” “有,我去倒。” 钱天庆听完马上找了个杯子灌了一大杯温水, 苏雪桢慢慢把钱海扶起来,端起水杯把水一点点给他喂进去, 孩子还有意识, 勉强把水喝进去大半杯。 她随后起身从饭桌上找到一个干净的长汤匙, 吩咐汪晴:“拿个盆过来。” 汪晴很快端着盆过来了, 眼睛时刻盯着她动作, 苏雪桢抬头扶住钱海下颌,慢慢将汤匙伸进去按压他舌根部刺激,连着几下后,钱海也有了呕吐的想法,她赶紧把盆移过来接住。 “呕……” 钱海总算艰难吐了点东西出来,除了红薯粥外还有他今晚刚吃进去的晚饭,那味道混在一起格外不好闻,又酸又臭。 张光香离老远都闻到那味了,捂住了鼻子,苏雪桢却仿佛没闻到一般,拿着汤匙继续按压舌根,反复几次,确定他再也吐不出来才停手。 东西吐出来之后,钱海的状态稍微好了点,毕竟年纪轻,刚才的情况也挺吓人,苏雪桢又道:“目前来看没什么事了,不过为了保险还是要去医院挂点生理盐水。” 刚才那口吐白沫的场景实在太吓人了,夫妻俩不放心,当即决定带钱海去趟医院,钱天庆抱起孩子,汪晴拿完钱回来,知道儿子没事,动作已经没刚才那么慌张了,脸上一片茫然:“雪桢,这个点医院有医生吗?去医院我们要说什么啊?” “我俩没怎么去过医院,不太懂这个。” “人民医院每晚都有值夜班的医生,去了告诉他们孩子是食用烂红薯中毒已经催吐过,他们会进行后续处理的。” 苏雪桢温声提醒,“直接挂急诊的号,别的科室没人值班。” 汪晴猛点头,背上包拿上手电筒出门,钱天庆把儿子递到她怀里,赶紧去推自行车让他们娘俩坐到后座上,“坐稳了。” 钱海已经六岁了,个头快一米,算是半个大孩子,汪晴抱着他坐上去,屁股已经快悬空了,后座根本坐不下他们俩,她急哭了,“坐不下啊。” 这样骑车带人太危险了,苏雪桢刚想说换个方式坐,住钱天庆隔壁的梁家,因为赵曼一直没回来,孩子闹腾得紧,梁大志哄完孩子睡下才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他赶紧回家把自家的自行车推了过来,“骑我家的。” 他家的车后座找人安装了一个专门给梁恩阳坐的带护栏的小座椅。 钱天庆松了一口气,马上抱着钱海放到他们家自行车上,冲他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谢了!” 当家长的,最怕孩子夜里生病,梁大志非常理解他的心情,“谢啥,孩子看病重要。” “快带小海去吧。” 汪晴随后把门锁上,骑上另一辆自行车,夫妻俩赶紧带钱海去医院。 谁也没想到散个步遇到这事,眼下事情都解决了,张光香对梁大志笑笑,拉着苏雪桢要回去,“咱也该回去睡觉了。” 苏雪桢抬头看了他一眼,梁大志马上避开了她视线,她也懒得搭话,转身跟张光香一起离开了。 梁大志这个人,有善良的一面,毛病也一堆,底子里是慕强的,但对于比他强的女性就显得格外小心眼,先前苏雪桢跟岑柏结婚刚搬来时,大院里组织了一场小聚餐,饭桌上聊起工资,同样的月薪,夸钱天庆就是有本事,到她时,就一句别那么拼。 那时苏雪桢就看出来,这男的——没气量。 回到家里,张光香催她赶紧去洗澡,“刚才那味儿太难闻了,快去洗洗好睡觉。” 跟别的比起来,这个味算不上什么,苏雪桢还闻过比这更难闻的,淡定地去拿毛巾和换洗的衣服洗澡,对她笑着说:“还好。” 张光香嫌弃地皱了皱眉。 早饭苏雪桢是打算买来吃的,毕竟时间没晚饭充裕,但拗不过张光香坚持,每天提前十五分钟起下厨做早饭。 通常是煎菜饼煮点粥,一早她在厨房忙活,苏雪桢洗漱完在摆餐桌准备早饭,门口突然出现一个人,她抬头一看,是汪晴,放下抹布走了过去,“怎么了?” 汪晴在医院熬了一夜眼圈都是黑的,手里还拎着一篮水果,要递给她:“昨晚麻烦你了,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收下吧。” 平时两家一直住对角,一个东南,一个西北,距离是最远的,接触也是最少的,苏雪桢有些意外,急忙说:“客气了。” 汪晴非常感谢她昨晚的急救,再次把水果推过去:“昨晚我们去医院,当时的医生都夸你急救措施做得好。” “如果不是你正好碰到,我们俩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苏雪桢笑了笑,能帮到钱海心里也很开心,她知道这篮水果要是不收下,汪晴恐怕不会走,道了声谢,把果篮接了过来,“小海已经回来了吗?” “嗯,夜里挂了点盐水,今天一早我们把他接回来的。” “那谢谢了,我们会好好吃的。” 汪晴看她收下,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张光香在厨房也听到了两人的聊天,把萝卜菜饼端出来,打开看了看那果篮,西瓜、葡萄、桃子等等时令水果都有,还挺丰富,她笑道:“这一篮子少说有个五块钱,真破费了。” 苏雪桢刚才只拎着感觉篮子挺重,一听总价嘶了声,平时在医院是明令不准收礼的,所以这会儿她心里总感觉怪怪的,“怎么给这么多?” “一方面是为了感谢,另一方面可能也是想以后多跟你来往吧。” 张光香看得比她透彻些。 之后两人吃完早饭,各自去上班,苏雪桢到医院看到大家都围在告示栏旁边窃窃私语,看了下才知道医院下半年的岗位分配计划通知下来了。 今年分配给儿科的医生名额有两位,护士一位,下周一来报道。 时隔一年,儿科终于迎来了新人加入,哪怕还没见到人,大家都非常高兴,魏娟跟吕子月还提前一天还把科室装饰了下。 一晃就到了报道当天,凌玉荣作为儿科主任开了个会,视线扫过三位新进成员,不由得露出了笑容,站起身道:“这是我们今年儿科新来的实习医生杜书新和柴春雨,实习护士汤云菲,大家鼓掌表示欢迎!” 一片鼓掌声中,三位新成员也站了起来自我介绍,首先出声的是坐在最前的杜书新,留着时兴的短寸头,丹凤眼,眼珠大而饱满,衬得人很有精气神,声音也格外洪亮:“大家好,我叫杜书新,毕业于洪江医科大学儿科专业。”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短发女孩,戴着圆框眼睛,圆脸翘鼻,气质很温柔,“我叫柴春雨,毕业于洪江大学医学院儿科专业。” 最后站起来的是实习护士汤云菲,想比较前两个的履历就显得有些单薄了,不过她个人有两年的工作经历,比这俩刚毕业的萝卜头要成熟些,态度落落大方,说话也很直接:“我叫汤云菲,我没上过大学,之前在社区医院工作,被调到这里来的。” 凌玉荣笑着安排下来:“书新和春雨以后就跟着苏雪桢医生学习,有什么不懂的随时可以问我们。” “云菲你就跟着魏娟,熟悉儿科的工作,可能会跟你在社区医院的工作内容不同。” 三人纷纷点头,凌玉荣之后又说了下儿科的规章制度,结束了会议。 苏雪桢入院工作刚两年,她自己还处在学习阶段呢,本以为实习生跟往年一样还是交给凌玉荣来带,没想到他把这事托给了自己,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 会议一结束,她就慌张追上了凌玉荣:“老师,这太突然了,我从来没带过实习生。” “要相信自己的能力,既然选了你就有我的道理,再说凡事儿都有第一次,带实习生的过程也是你查漏补缺的过程,何乐而不为呢!” 凌玉荣笑着鼓励她:“我之前是怎么带你的你就怎么带这些实习生。” 苏雪桢没话说了,只能定下心接下带实习生的任务,当天下午带他们去查房,这是昨天收治进来的病人,12岁的男孩子,因发热12天、咳嗽10天、胸闷、胸痛2天来就诊。 期间已多次在厂区医院就诊,症状无好转家人才带他来到了人民医院问诊。 上午苏雪桢已经做好了初步的判断并决定了治疗方式,正好也能测试他们的水平,查完房她回办公室把病例和已经拍摄好的影像学检查资料分给两人看,“这个病例你们仔细看看,看完告诉我你们的诊疗思路。” 两人拿到资料立马看了起来,苏雪桢看了眼墙上的时间,这会儿是三点半,她又补充道:“截止到四点。” 这个案例是很典型的因肺部炎症累及胸膜导致的胸膜炎及胸腔积液。 时间一点点流逝,柴春雨还只能摸到一点点门路,想着等下要到来的提问感觉腿都在抖,下意识地想求救一旁的杜书新,却发现他额头的汗比自己还多,更慌张了。 苏雪桢这段时间为了凌玉荣的教材编撰正在疯狂吃透儿童保健的相关书籍,啃书比吃饭都勤快,一看进去也忘了时间,抬头再去看已经是四点十分,她咳了声,“都想好了吗?” 能说多少是多少,好歹不能交白卷,柴春雨先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差不多想好了。” 苏雪桢又看向杜书新,“你呢?” 杜书新咽了下口水,也点头。 “那好,开始吧。” 苏雪桢笑笑,耐心等待他们的回答,先点中离她最近刚才也是第一个回答的柴春雨:“春雨,你先来。” “患者先是发热,随后出现咳嗽症状,且时间长达两周,故首先排除上呼吸道感染,考虑下呼吸道感染。” 柴春雨一边回答一边还盯着她表情,看她没有不耐烦才继续说下去:“下呼吸道感染的话,就是气管炎或者是肺炎。” “肺部触诊时发现左下肺叩诊有浊音,呼吸音减低,初步估测是肺炎。” “可以给他开一些抗感染的药物。” 有点可惜,快触及到正确答案了。 苏雪桢反问,“那你怎么解释她的胸痛胸闷呢?” 柴春雨想了几秒没理出头绪,杜书新受此启发,很快接上:“胸痛胸闷是因为肺部炎症导致的胸腔积液!” 苏雪桢目光看向他,又问道;“判断依据呢?” 柴春雨反应过来刚才看到的那张胸片,赶紧回:“因为他的胸片左侧中下肺有大片实变影,左侧肋膈角也消失了。” 第31节 “所以这个病例考虑做胸腔穿刺!” 看到苏雪桢笑了,杜书新知道柴春雨估计答对了,他遗憾地叹了口气,心里不由得有些不开心,暗暗打起了小九九。 作为同期,谁能先站在手术台上主刀是非常重要的,这关乎到未来的资源倾斜和升迁,而其中最重要的一环,无疑在带他们的医生苏雪桢身上。 要是刚才先问的是自己,这会儿回答出答案的人估计也是他了! 亏苏雪桢还是他学姐呢,怎么这么偏心外人,杜书新很费解。 作者有话说: 【胸腔积液相关资料出自-《儿科学》呼吸系统疾病】 啊啊啊啊又拖沓了……这章实际写了三个案例,本来大纲里找到的先天性肠扭转写了发现很多漏洞不是我能搜资料弥补的,所以临时换成了肠套叠案例,写完检查一遍又发现这个案例需要空气灌肠全程照x光对孕妇不太好,又再次换掉案例找第三个,所以拖拖拉拉到现在才写完【轻轻跪下】 第29章 临下班前, 苏雪桢去凌玉荣那送自己整理的有关儿童保健的书籍资料,这些书都是她通读过几遍另外记笔记做下批注的,主要为了节省凌玉荣的时间, 方便他能快速提取内容。 书是厚厚的一摞, 一共六本,最上面是她记的笔记,凌玉荣接下放到桌上翻了几页,笔迹秀丽工整, 目录排版清晰,每一个知识点后都标注了是某本某页的, 看得出是花了很大心思的, 他脸上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 抬头说:“辛苦了,我会好好看的。” “对了,书新跟春雨怎么样?” 苏雪桢根据自己这些天观察出来的情况,诚实道:“春雨理论基础挺好,就是有点不自信, 书新的话,人有点爱出风头, 性格偏激进。” 年轻人嘛?刚上班有点傲气也能理解,凌玉荣没放在心上, 知道她性子软怕她不好意思下狠心培训,强调了一句:“不必碍于面子不敢训他们, 该说还是要说, 有批评才能有进步。” “刚来嘛?我怕说太多重话会打消他们的积极性。” 儿科难得来两位实习生, 苏雪桢也不想人待不下去。 “说点重话算什么, 作为医生未来他们面对的挑战更多。” 凌玉荣想到了当年苏雪桢刚入职的时候, 也结结实实挨了他不少骂,两年过去已经逐渐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医生了,他不禁感叹:“要是这点挑战都过不去,以后也难以在这行待太久。” “你脾气太好,很容易被实习医生压一头。” 温柔有温柔的力量,但该批评还是要批评。 苏雪桢听完老师说的,点了点头记在心里,“我懂了。” “行了,快下班吧。” 凌玉荣摆摆手让她回去,苏雪桢这才出了办公室,伸手揉了揉脖子去收拾东西回家。 连着几日的大晴天把洪江市的温度又往上推了几度,风仿佛还带着午后的燥热,吹得人心烦,苏雪桢刚把自行车推出来,还没跨上身上就先起了汗。 她轻呼出一口热气,骑着车子离开医院,平时买饭养成习惯了,每逢到国营饭店门口下意识就会往里看一眼,这一看不打紧,师傅颠勺正在炒的东西可不就是田螺,一翻一炒间,红彤彤的辣椒段跟飞起来一样,香味直冲鼻尖。 这东西在河里常见,价格也便宜,主要处理起来麻烦,要先静养两天让它吐杂质,搓洗也麻烦,还要一个个剪尾巴,费时又费力,一般饭店都不乐意买来炒,今个倒是稀奇了。 苏雪桢怀孕没法吃,但家里苏显国也喜欢这一口,想到早上张光香说晚上她爸会过来吃饭,她果断下了车,走了进去,“师傅,给我来一份田螺。” 田螺刚下锅,还没炒好,师傅把锅盖盖上,笑着对她道:“好嘞,您先坐下等一会儿,马上就好!” 苏雪桢回头想找个有风扇的位置坐下,眼睛扫了一圈,又看到赵曼带着儿子梁恩阳过来吃饭了,她正想避开,赵曼这时却主动向她招了招手,“雪桢,过来坐。” 先前还避着她呢,怎么突然转性了? 苏雪桢带着疑惑坐了过去,也笑着打招呼:“好巧。” “我带孩子来吃点饭。” 赵曼主动问她,“刚下班吗?” “是,看到今天有炒田螺所以过来买点。” 田螺性寒,女人不能多吃,赵曼知道她怀孕了,忙劝阻,“你怀孕了不能吃田螺的。” 苏雪桢赶紧解释,“买回去给我爸吃的,我就看看。” 赵曼笑了,自嘲道:“看我糊涂了,你是医生,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肯定比我清楚。” “今天我就要搬回去住了。” 苏雪桢看出她表情里的不情愿,说起来,她这趟回娘家已经快一个月了,梁大志要是上点心,说点好话求求情,以赵曼对儿子的责任感,估计要不了一周就回来住了,结果夫妻俩愣是拖拖拉拉僵持了一个月,估摸着还是赵曼心疼儿子才选择屈服妥协。 当妈的,总是最容易心软的一个。 “恩阳现在上小学,很多事其实都能放开让他自己做了,明峰小学离你工厂挺近的,平时白天跟你一起吃食堂也没什么,最主要的是你可以轻松些,心态好了做事也积极,给孩子呈现的状态也好,自个在家做饭是省钱,但其中耗费的心力太多,你们夫妻也容易吵架,多花那一点钱,省了时间,下了班能舒舒服服待着,多好。” 这番话,苏雪桢本来是不打算说的,因为感觉上赵曼不是听劝的性格,一直以来对她跟岑柏大手大脚在外买饭吃的行为也不喜欢,她说了没用。 但这会儿在她这个外人看来,实在觉得她处境太憋屈了,平时上班那么辛苦就算了,回家还要做饭搞家务带娃,都以为女人有三头六臂分身术呢? 赵曼心里委屈着呢,梁大志在这一个月里时不时让儿子来找她,但就是不明着来娘家求情,就是拿准了她舍不得孩子,被迫低头的滋味可太难受了。 苏雪桢又说:“你这回回去了,以后关于做饭的事情再闹矛盾,他态度只会更强硬。” 一时的屈服,并不能让梁大志醒悟,反而会让他觉得这招有用,未来只会变本加厉。 男人哪会带娃,这一个月赵曼眼看着儿子衣服越来越脏,有时候几天才换一套,早在心里把梁大志骂了千百遍,为了孩子她肯定要回去的,但旁的她还可以改变! 赵曼看着喝着凉茶的梁恩阳,心一狠,对她保证道:“以后都不做了!” “他不是仗着自己工资高吗?那就花钱买着吃吧。” 苏雪桢冲她微微一笑,“是这个理,就让他每天都花钱吃饭感受下你做饭到底给家里省了多少钱。” 赵曼一直以来的郁结终于打开了,不由得夸她:“雪桢妹子,你这回真的帮了我大忙。” 两人又聊了几句,苏雪桢的田螺炒好了,她起身跟母子俩告别,到家的时候张光香已经炒好了一个菜,苏显国还没来,等到快八点的时候才到,进屋看到桌上摆的田螺就笑了,“正好能配点小酒喝。” 这些日子张光香一直留在这里照顾她,对她爸那边难免疏忽不少,苏雪桢心里也感觉抱歉,主动给他倒了一点酒:“下班正好看到就买了点。” 苏显国拿着牙签挑里面的肉吃,怨道:“前几个月我就馋了,你妈不给做。” 张光香啧了声,夹了筷炒豆角,回嘴:“这玩意麻烦死了,肉就那一丁点,到底哪里好吃了?” 牙签戳进去,一扭肉就出来了,苏显国挑出一块肉,要给她吃,“你尝尝!” “不试试怎么知道好不好吃呢,你这就是偏见。” “拿走!拿走!” 张光香对这类螺旋壳生物天生不喜欢,嫌弃地瞪了他一眼,“你故意找骂是不是?” “罪魁祸首”苏雪桢埋头当鹌鹑,安静吃自己的饭,当天吃完饭已经是晚上九点,苏显国又喝了酒,回去不安全,她就没让父亲回去,跟张光香一起在侧间睡下了。 大院里职工上班时间都接近,一动起来就大家都开始行动。 吃完饭七点去上班,外面的日头已经很烈了,苏雪桢吃过早饭找了顶帽子戴上用来遮阳,对着镜子开始整理帽檐,赵曼骑车送儿子上学,离老远大声跟她打招呼,“雪桢妹子!早上好啊!” 突如其来的热情让苏雪桢愣了下,立马转头回道:“早上好!” 等她踩上自行车,汪晴也骑着车准备上班了,专门骑到她身边,笑着道:“雪桢!” “晴姐。” 苏雪桢也回了她一个笑。 谷红青从刚才起就注意到了她们的互动,不解地皱了皱眉,这是咋了?钱家跟梁家什么时候跟苏雪桢这么要好了? 虽说不影响书里的剧情,但总感觉怪怪的。 有了帽子遮阳,骑车舒服很多,苏雪桢一路骑到医院打卡上班。 杜书新跟柴春雨暂时还没有单独的办公室,两个人共用一间,就在她隔壁,路过时苏雪桢看了眼,两个人已经到了,她走过去敲了敲门:“等下辅助我做胸腔穿刺。” “好!” 两人齐齐抬起了头回。 穿刺前,为了避免刺入膀胱,苏雪桢让孩子先去了趟厕所排空尿液,正式开始前她先跟患者家属刘柔详细讲了遍步骤,穿刺需家长在场。 穿刺不用去手术室,病房也可以完成,孙富洋上完厕所回来坐下,看着屋里多了好几个人,都穿着白大褂,刚12岁的他明显坐不住了,紧张地抓住了妈妈的手:“妈妈,我不想做了。” 刘柔急忙照顾他情绪:“别怕别怕,做了咱们才能好啊。” 苏雪桢摸了摸他的头,声音轻柔:“阿姨做过很多次胸腔穿刺,很有经验的,相信我。” “等下一开始会有微微的刺痛感,但很快就不疼了,乖乖地坐在椅子上就好,过程中如果实在太疼就告诉阿姨好吗?” 发烧烧了两周还没好,肚子也开始疼起来了,孙富洋已经受够了每天吃药的日子,厂区医院治不了才转到这大医院来的,他心里也明白,恐怕只有这里能治,在苏雪桢的安抚下逐渐安静下来。 柴春雨先给他做了术前的血压、脉搏和腹围检查。 随后孙富洋在杜书新的帮助下,慢慢改变姿势,反坐在椅子上,胸靠椅背,苏雪桢冷静选择了术前胸部叩诊浊音处作为穿刺点,而后解开穿刺包,戴上了无菌手套,抬眸问她俩:“这一步要做什么?” 杜书新率先回:“看穿刺针是否通畅。” 苏雪桢点了下头,检查完铺上消毒孔巾,用2%利多卡因在穿刺点沿肋骨上缘进行局部麻醉,左手固定住穿刺处皮肤,右手将穿刺针缓慢刺入,穿过壁层胸膜时,明显感觉到针尖抵抗感消失,表明已经进入到胸腔内,她先固定好穿刺针,观察了下孙富洋的状态,轻声叮嘱:“宝贝坚持下,注意不要咳嗽或者深呼吸了。” 孙富洋心惊胆战点了下头。 苏雪桢随后接上注射器,放开钳子开始抽液,先抽了一管液体好送检,初次放液,不宜太快,她又调节了下放液速度,在腹水流出后计量。 第一次一般不能超过600ml。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放液量即将达到550ml,苏雪桢及时停止了放液,慢慢把穿刺针.拔.出来,用胶布固定住患处,安排孙富洋躺下,“动作慢一点,之后暂时就先别乱动了。” 抽液结束,苏雪桢开始记录抽出的液体量,拿出抽出的标本递给杜书新,吩咐他:“送去检验科。” 为什么这种小活不安排护士来做? 杜书新在心里嘟囔了几句伸手去接,手指相碰的瞬间,苏雪桢随之也听到了他的心声:【好烦,为什么这女人为什么老是安排我做一些没用的活,我想上手术台啊。】 她凝眸盯着那不情不愿的身影看了几秒,收回了视线。 虽说不道德,但能听到这心声,苏雪桢还挺庆幸的,毕竟看清了她在实习医生心里的位置,合着她作为带教医生,在他嘴里就一个词——那女人。 上班还不到一周呢,就想进手术室,未免太痴人说梦。 这性子还得磨,不磨不行。 苏雪桢脱掉无菌手套,安静站了起来,转身站定后跟刘柔说道:“第一次抽胸水不能太多,下午看看情况,明天可能还需要做一次。” “行,麻烦您了。” 刘柔眼含感激,赶紧回。 抽腹水也没什么嘛!孙富洋感觉一点都不疼,躺下后就笑了,大人问完了,还要问问小患者啊,苏雪桢看向孙富洋又问:“感觉怎么样?阿姨有没有骗你?” 第32节 孙富洋咧开嘴笑:“真的诶,就疼了一下下,后面就不疼了。” “我们下午再见。” 苏雪桢笑笑,带着柴春雨离开了病房。 书本跟现实的差距有多大,柴春雨在实习的这几天深刻感受到了,作为病人的小孩子情绪多变不易琢磨,完全没有稳定性可言,说不出自己哪疼怎么个疼法,陪同的家属本该叙述病情,却也大多数都语焉不详,不是骂孩子不懂事就是骂医生医术不行。 难怪大家都说学啥都不要来学儿科,相比之下,柴春雨就更佩服在儿科坚持的医生了。 第二天,也是苏雪桢孕16周产检的时间,她提前跟凌瑶约好了吃过午饭去产检,上回12周产检岑柏就不在,16周了还没回来,凌瑶在椅子坐着,给她测血压,话里带着不满意:“俩娃都快会动了。” “岑柏出差还没回来呢?” “没呢,28例拐卖案,没那么快。” 血压测完,凌瑶给她记录在本子上,苏雪桢去称体重,看着上面的数值,从最开始的43kg变成了如今的46.5kg,涨了7斤,肚子是越来越重了,已经能看到微隆起的孕肚。 “重了不少啊,看来最近发育还不错。” 凌瑶看了眼,马上把数据登记上去。 都是张光香辛辛苦苦一顿一顿喂出来的,苏雪桢摸了摸肚子:“最近一直是我妈照顾,伙食比较好。” “可以开始胎教了,这个阶段马上可以听到外部声音了,还会嘬手指和伸脚。” 凌瑶又问:“胎动了没?” “还没。” 苏雪桢摇摇头,“也可能是我最近太忙没注意到。” “把你们儿科那俩实习医生培养起来就轻松了。” 凌瑶安排她躺下做超声检测,“听说今年给外科安排了六个医生。” 苏雪桢叹道:“意料之中。” 16周啊,那可以看性别了! 凌瑶非常兴奋,眼睛盯着显示仪上的成像,一边嘀咕一边找:“哪呢?” “你看了先别告诉我。” 苏雪桢还不想那么快知道性别,把脸别开了。 凌瑶睁大眼睛找了半天,只数到了两颗头,四只手,四条腿,身体器官发育良好,但关于性别这个,仿佛跟商量好的一样,主要的部位都被娃用手盖住了。 一个都看不到。 凌瑶咬着牙,盯着显示仪:“还在你妈肚子里就开始跟你姨我玩这个是吧?” 苏雪桢问:“咋了?” “看不到,用手挡住了。” 凌瑶抬手给她指了下,不死心,又说:“要不你等等,说不准等下两人手拿开了我们就能看到了。” 苏雪桢抬头看到这一幕也笑了,拿毛巾把肚皮擦干净,笑着说:“不等了,既然不让看我们就不看了。” 啊!凌瑶真的要好奇死了!但只能目送她离开。 苏雪桢摸着肚子回诊室,想到刚才那一幕还是感觉很搞笑,知道两孩子现在能听到她的声音了,无奈道:“怎么?是想等你爹回来再告诉我们是什么性别吗?” 俩娃:“……” 自然无人应答。 回儿科的路上,转角却遇到了从食堂回来的杜书新,这会儿已经是下午一点半了,苏雪桢记得他们十二点就休息了,不禁奇怪:“你刚去吃饭?” 杜书新也没想到这个点能碰到她,挠了挠鼻子:“我吃饭比较晚。” 苏雪桢没再问,两个人正好一条回去的路,杜书新走在她身侧,“苏医生,你也是洪江医科大学毕业的吧?” “嗯。” 想到他那句这女人,苏雪桢态度很疏离。 “那是我同系学姐诶!” 杜书新笑开了花,故意提起自己是独苗苗这事:“我们这一届只有我被分到了人民医院,好几个同学被分到了附一医院。” “好好干!” 马上到办公室门口了,苏雪桢转身冲他笑了下,直接关门走了进去,一下午的忙碌过后,到了下班时间,仿佛心有灵犀般,岑柏果然打来了电话,“今天是你16周产检的日子吧?结果怎么样?你跟孩子都还好吧?” “都好,非常健康,发育正常。” 苏雪桢心想,不仅健康的很,你娃现在都开始跟你玩捉迷藏了。 “这周应该就能回去了,今天是最后两个案子了。” 承诺的两个月肯定要超出了,数着日子,岑柏也着急得不行,但案子急不了,只能一件一件办,他郁闷道:“我尽量早点回去。” 话是这么说,他心里也没底,手上这个也挺棘手,上周其中一个案子已经成了悬案,前些年一场特大洪水冲破了村庄,导致买家这户彻底失联,是生是死或者搬到别处谋生都不清楚,只能交给当地市公安局持续跟进。 “你慢慢来,我又跑不了。” 苏雪桢听他这着急的语气,故意开玩笑,“这么大肚子呢。” “我怕他们以后不认得我声音。” 岑柏想了个招,“你把电话给他们听,我说两句。” “你以为开大会呢!还说两句。” 苏雪桢嘴里这么吐槽着,还是把话筒放到了肚子旁,岑柏咳了声,慌张组织语言:“那个啥,我是你们的爹!” “听好了,在你妈肚子里乖乖的不准闹,收到没?!” 怎么听着像骂人呢,苏雪桢接过电话想跟他说不要给孩子传达不良思想,下一秒却感觉肚子咕噜波动了下,陌生又奇异的感觉,这不是胀气或者肚子饿的反应。 是胎动! 第一次胎动,苏雪桢非常激动,赶紧拿起电话跟他分享:“刚刚孩子在我肚里动了下。” 岑柏一听气坏了,“你们俩!啊喂!我说这些不是让你们挑我不在的时候胎动啊!” 苏雪桢听着岑柏那边气急败坏的声音,感觉头已经开始疼了,几乎可以预见未来鸡飞狗跳的场景。 这还没生就开始对着干了吗?! 岑柏想到什么,又问:“对了,知道性别了吗?我记得好像这时候可以看到了。” “能看到,但看不到。” 岑柏不理解:“什么意思?” “用手挡住了,所以我们看不到。” 岑柏听到这话,心里总算稍稍得到一点安慰,不能让他错过第一次胎动还是最后一个知道性别的,顿时乐了:“还算有良心,辛苦他们小小年纪就要照顾我这个奔波在外的老爹了。” 苏雪桢被他逗笑了,“你废话怎么这么多。” 作者有话说: 【胸腔穿刺术相关资料出自——《儿科学》儿科基本操作技能】 第30章 回到家, 苏雪桢重启了胎教计划,睡前不再看医书,主要是看一些修身养性的书, 她想孩子出生后是个情绪稳定的娃。 张光香手在火柴盒上一划, 火苗嗖窜起来,她点了两盘蚊香,一盘放自己屋,另一盘拿来放到她屋里, 放到了窗边,随后好奇地凑了过来:“真会胎动了啊?” 苏雪桢摸着肚子, 笑得很甜, “会了, 刚才在医院跟他爹接电话的时候动了下。” “让我也摸摸。” 张光香搓搓手,非常期待,轻道:“这个点应该还没睡着。” 苏雪桢看她手小心翼翼放了上来,试图跟娃对话让他们给点面子:“崽崽,是外婆啊。” 张光香怀苏雪桢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胎动是什么感觉她早忘了,所以这会儿特别期待, 结果手伸上去等了一两分钟,没什么反应。 “不会睡着了吧?” 张光香不死心, 把手又移到另外一个宝宝的位置,等了一两分钟, 还是没有反应。 苏雪桢不忍她失望, “可能还没习惯, 也就傍晚动了那一次。” 别看岑柏两个多月没回来, 这娃还是跟爹亲, 张光香满脸失望地把手收回来,对着她肚子道:“这回外婆只当你们睡着了。” 临走前,张光香帮她把蚊帐放了下来,“早点睡。” 苏雪桢点了点头慢慢把书放下,手也放到了肚子上,想试试看能不能感受到胎动。 事实上从傍晚接完岑柏电话后孩子就再也没动过,刚才张光香又试了下也没反应,搞得她现在也有点怀疑傍晚那阵是不是错觉了,轻声说:“没睡给妈动一下。” 肚皮安安静静的,苏雪桢等了半天没等到,打了个哈欠打算睡觉。 半开的窗口捎带着晚风刮进来,室内多了几丝清凉,这凉意泛着沁人的寒,苏雪桢心想这几日就是秋分了,怕夜里太冷,起身把窗户合上了,最后又嫌太闷,留了一个小缝。 做完这些,苏雪桢脱掉鞋又躺了回去,伸手够到被子打算盖住肚子睡觉,这时却明显感觉肚子又动了下,而且是非常明显的两道力度不同的胎动。 傍晚那次,是偏右侧的宝宝动的,这次是两个宝宝一起动,苏雪桢非常激动,“你们听到妈妈说话了?” 可惜回答她的只有风扇呼呼吹的声音,但已经足够苏雪桢开心,絮絮唠唠说了一大堆才睡下,之后几天她逐渐摸清了胎动的规律,多在晚上六点后。 日子一晃就到了秋分,老天爷的脸说变就变,前几日都是艳阳天,这晚夜里突然下起了暴雨,整整下了一夜才停,雨停后,温度也骤降,一场大雨直接把还沉浸在夏天里走不出来的洪江市强硬带到了秋天。 夜里太冷,苏雪桢本能地把被子裹紧,第二天起床一掀开,差点打了个喷嚏,露胳膊已经能感觉到冷了,她打开衣柜,嘟囔着鬼天气,在短袖外面又套了一件外套。 张光香一早去买了早饭回来,坐下后对她说:“今天就别骑车了,昨个下了整夜的雨,这会儿路上全是水,骑车不安全。” 苏雪桢咬着菜包,感叹天气变化:“入秋了。” “入秋了好啊,夏天太热了。” 张光香不喜欢夏天,每天开风扇电费死贵就算了,吹出来还是热风,秋天多好,收获的季节! 苏雪桢收拾好东西出门才意识到路上积水有多少,尤其是医院那块儿的路,积水一路漫到医院,都成洼地了,人要想过去只能蹚水。 门卫大叔往水里堆了几块砖头当路,大家都排着队踩砖头进去,但还是不可避免脚会沾到水。 第33节 等到了科室,苏雪桢的鞋已经湿透了,魏娟拿着扫把正在扫水,看到她不禁怨道:“走廊那边雨水刮进来了!” “雨下得太大了。” 苏雪桢看了眼,幸好诊室里其他地方还好,她直接去水龙头那儿冲了一下脚,回办公室换成凉鞋,把湿掉的鞋放窗口晾干。 积水严重,导致出行格外不便,大家今天来上班的时间普遍都晚了十多分钟,上午九点半,苏雪桢迎来了第一位病患,6岁的小男孩丁喜,陪同他过来看病的是妈妈乔爱花。 苏雪桢出声询问:“宝贝哪里不舒服呢?” 乔爱花牵着儿子进来,一看是个女医生,语气有些为难,开口便说:“能不能换个男医生来看啊?” 她这话一出,苏雪桢隐隐能猜出是哪方面的问题了,轻声解释:“医生眼里都是一视同仁的,不会因为性别不同生出别的想法,希望你能理解。” 丁喜揪了下她妈衣服,无声摇了摇头。 乔爱花也继续坚持,“实在不好意思,还是麻烦您换个男医生来看吧。” 发生这种情况苏雪桢也能理解,6岁的男孩子确实介意这个,她也没再继续争取,“凌主任今天休息可能看不了,如果今天要换的话,只能让我们的实习医生来看。” “或者您挂明天凌玉荣主任的号。” 乔爱花犹豫了下,显然不太相信实习医生的技术,但要她明天再来一趟又觉得麻烦,最后斟酌了下,想着都是医生估计区别也不太大,马上道:“那就先让实习医生来看看吧。” “要男的啊!” 不放心她又强调了一遍。 “那好,我去喊实习医生过来。” 杜书新跟柴春雨这会儿正在办公室看过去的病历,苏雪桢过去敲了敲门,喊他:“书新,你过来一下。” 杜书新站了起来,“怎么了?” “有个患者指明要男医生来看,等下你去给他检查,把检查情况反馈给我。” 要不是凌主任今天休息,苏雪桢是绝对不放心把患者交给实习医生的,但眼下家属指定,她也没办法,只能让他先上,以防万一,她着重叮嘱了一句:“你只要检查就好了,记住不要擅自下结论直接告诉患者家属。” 嘿呀!这不机会就来了! 杜书新脸色瞬间亮了起来,“患者在哪?” “在我办公室。” 苏雪桢推开门把他引进去介绍给乔爱花,“这是我们的实习医生杜书新杜医生。” “等下的检查会由他负责。” 杜书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你好。” 乔爱花看他文质彬彬的,挺可靠的,当即感谢道:“那就麻烦您了。” 检查过程中,苏雪桢暂时回避回自己诊室继续问诊。 杜书新心里得意坏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孩子哪里不舒服啊?” “就孩子那个部位,上面有个突起。” 名字乔爱花实在说不出来。 杜书新瞬间秒懂,“脱下裤子让我看看。” 丁喜忍住难堪,慢慢把裤子和内裤都脱了,把不舒服的部位露出来。 杜书新仔仔细细观察了下,在腹股沟处看到了一个肿块,他跟丁喜说了声,“你忍下,我摸一下。”【审核,这里真的是医生在看病,不要锁我。】 说完他伸手摸了下,感觉很硬。 杜书新心里有了大概的判断,“你躺下我再看看。” 丁喜听话躺在问诊台上,那肿块立刻小了不少,杜书新用手指按压了下,还能压回去。 这不是儿童腹股沟疝嘛!多简单! 杜书新表情明朗起来,吩咐乔爱花扶丁喜起来:“好了,把裤子穿上吧。” 乔爱花给儿子把裤子穿上,抱了下来,“怎么样?我们这是什么病?” 杜书新全然忘了苏雪桢的叮嘱,非常得意回答,“腹股沟疝,要做手术。” 乔爱花傻眼了,不就一个长在那部位的肿块嘛!一压就不见了,看着也没啥问题,怎么就到做手术这一步了! “一岁以下可以保守治疗,现在他大了就不行了,必须要手术才能治。” 腹股沟疝是腹外疝疾病中多发于儿童的一种,杜书新对这个知识点还挺了解的,又补充道:“如果现在不治的话,会越来越严重,进入阴.囊后,会影响睾.丸的发育。” 丁喜脸色煞白。 乔爱花也被他这一番话吓得够呛,抱起儿子要走,大声道:“你是实习医生,你说得不算!” “刚才那个医生呢?我要她来看!” 杜书新慌忙解释:“你找她也要动手术啊。” 乔爱花才不听,都到做手术这一步了,羞耻算什么,医生医术最重要,她抱起孩子又去找苏雪桢。 苏雪桢此时正在给复诊的孩子解释检查结果,乔爱花直接闯了进来,“医生,医生,我们要你来看。” 杜书新也跟在她后面,“就是腹股沟疝啊,我说的没错!” 苏雪桢眉头皱起,看向杜书新:“没看到我这里还有病人吗?带患者和家属先出去。” 前一个患者问诊阶段闯入可是大忌,杜书新连连点头,赶紧把乔爱花跟丁喜带出去。 “不好意思,我们继续。” 苏雪桢冲他们笑笑,温声继续说,复诊的结果很好,她送走上一个患儿和家长才让乔爱花进来。 乔爱花一坐下赶紧说,“您给我们再看一遍吧。” 杜书新着急跟她解释:“我检查过了,她不相信结果。” “你先出去。” 苏雪桢挥挥手让杜书新先出去,随后转头看向丁喜,知道他介意自己的女性身份,先温声询问孩子意见,“阿姨可以看吗?” 丁喜点了下头,跟刚才一样把裤子脱下来,检查流程大致类似,确实很有可能是腹股沟疝。 苏雪桢摸了下他的头,轻声叮嘱:“以后这个部位,不要随便让陌生人碰知道吗?” “医生阿姨是在你妈妈在场的情况下,为了诊断进行必要的临床检查。” 丁喜嗯了声,攥紧了裤子。 乔爱华赶紧问,“怎么样?是不是要做手术?” “要进一步做影像学检查才能确诊。” 单纯的看和碰并不能知道里面是否存在腔膜积液或者疝气,只能说初步问诊来看很大概率是腹股沟疝,苏雪桢又说:“我先给你开单子,等下带孩子去检查下。” “结果估计要下午才能出来,到时你再来一趟。” 对嘛?要做检查才能判断是不是要做手术。 哪有空口说白话脱了人家裤子看了一眼就说有病的,乔爱花稍稍放下心来,问她:“晚上直接来这找你是吧?” “是的。” 乔爱花道了声谢,牵着儿子离开了。 她人一走,杜书新紧接着也进来了,“苏医生,那孩子是腹股沟疝吧?” “我看他各项症状都符合。” “我一开始跟你说过什么?” 苏雪桢面有愠色,暗暗咬紧了牙。 杜书新回想了下,声音低了下去:“你让我不要随便下判断。” “但这个症状真的很好判断啊!” “你以为一个疾病是你通过书本那寥寥几句描述就能理解的吗?” “看书的时候你是只能看到症状那一行字吗?看不到后面写的别的疾病可能性吗?” 苏雪桢非常无语:“哪怕是做了各项检查,进了手术室切开人体的那一刻还是发生很多意料之外的情况,你居然不做任何检查就敢下了做手术的判断?!” 杜书新被怼的说不出话来。 也许是感受到母体的情绪波动,肚子里孩子小幅度动了下,苏雪桢深呼出一口气,摆摆手,“回去好好看书吧。” 到了下午,丁喜的超声和x线检查结果出来了。 正式确诊腹股沟疝,需要做手术。 苏雪桢跟乔爱花详细解释了手术的必要性和相关流程,当晚丁喜被留下住院,准备后天上午也就是24号的手术。 24号这天凌晨,岑柏等人结束外勤工作,先从最后一站盘田市坐客车晃悠悠抵达常华市,转车到火车站,紧赶慢赶,总算在九点前坐上了回洪江市的火车,车上大家熬夜奔波都累得不行,上车就呼呼大睡。 岑柏望着窗外飞驰溜走的风景,心里颇为感慨,这趟虽说有遗憾,但总归是尽了他们最大的努力。 28例拐卖案里,其中有25件都成功为受害者找到了家庭,另外三件,其中有一件受害者被买卖后不堪受辱于前年自杀,另外两件则是因为天灾搬家了,找不到最新的地址,只能委托给当地的公安局继续调查。 上午九点的火车,到了洪江市已经是下午一点,久违的家的感觉,让大家下了车都感觉重新呼吸了过来,就连风都觉得凉快了不少,车站外,高长东开车来接他们回警局。 徐志虎上了车,看着熟悉的城市,这才终于有了实感,“我可太想家了!” 高长东笑了,“局长说之后放你们假呢。” 哇!车内顿时响起一阵欢快的惊呼声。 高长东启动警车,转头望向岑柏,“岑哥,8.6人口拐卖案,省里已经下了通知说27号正式开庭审理。” 依方丽的固执程度,岑柏还以为这个案子少说三个月才能结案,眼下这速度让他有些意外:“这么快?他们都招了吗?” “审讯专家来了之后发现越审受害者越多,直接定性为特大人口拐卖案,后来省里为此专门成立了专案组,派了不少专家配合,所以效率比较快。” 如今看来,交到省里确实是正确的选择。 警车一路疾驰,刷刷激起一波水浪,打在了窗户上,岑柏看了一眼路况,发现路上积水多到都能划船了,问他:“最近的雨下的很大吗?” “这两天一直下雨。” 高长东无奈道:“明天估计还有。” 积水这么厚,肯定没法骑车上班了,岑柏想到了苏雪桢的身体,归心似箭,只想赶紧回警局汇报完回家。 第34节 警车停在门口,高长东想起什么,追上岑柏赶紧说:“对了,局长说让我接你们回来后,让你去他办公室。” 岑柏点了下头,先把带回来的办案资料放回办公室,敲响了局长办公室的门。 张毅辉喊了声进来,他推开门走进去,喊人:“张局长。” 张毅辉听到声音马上站了起来,看是他,从桌前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语气欣慰拉着他在茶桌前坐下:“这趟辛苦了!” 岑柏摇摇头。 连着两个多月的高强度查案,交通还那么不便,对人的精力是极大的消耗,张毅辉看他真的体力快透支了,递过去一杯茶,想着快些结束让他好回去休息,“8.6人口拐卖案的事情刚才高长东应该跟你说了点吧?” “说了。” “这案子省政府也非常重视,后续的工作省公安局一直在跟进,目前来看,局势还是很明朗的,公安局那边的进度我等下把文件给你看看,不急于一时,你带回去看也行。” 递交到省公安局后,这个案子实际上跟他们局就没什么关系了,张毅辉还记着他这趟的辛苦,笑道:“这趟的队员都放五天假,这几天你们在家好好休息。” 岑柏确实累得不行,很需要这五天假,闻言笑着道谢,“谢谢张局。” “27号有一场方丽余洪涛等人的审判,在省法院举行,你想去吗?” 张毅辉又说:“这边给了名额我们可以去旁听。” 省法院,那要到隔壁的保宁市啊,远倒是不远,岑柏也想看法院到底怎么审判方丽等人,有点心动,但又不想刚放假人又走了,犹豫了下,“我想想吧,毕竟两个多月没回家了。” “去的话,咱们局里给你报销费用。” 张毅辉给他出主意,“带着家属一起嘛,保宁市好玩的地方可不少,玩两天再回来。” “不知道她有假期没。” 岑柏想想还是没立刻答应下来,“还是让我考虑考虑。” “行,去的话跟我说一声,我给你开证明,或者你们队员里面有想去的也可以。” 张毅辉站了起来,“今天跟队员们说一声,都回去休息吧,假期结束再给我精神满满地回来工作!” 岑柏答了句好,回去召集大家开了个会,队员看到他回来都很开心,纷纷鼓掌。 岑柏勾唇笑了,站起身示意大家别先急着鼓掌,声音很高兴:“出外勤的五位队员,放假五天!有想去保宁市看法院怎么审判方丽的可以去局长那打证明。” “好耶!” 张梁率先再次鼓起了掌,徐志虎一听是审判方丽,心里还真有一点想去,“岑哥,你去不?” 岑柏:“我还没想好。” 徐志虎又想拉高长东一起,“长东哥,咱俩一起去呗?” 高长东有工作去不了,直接回:“我没法去。” 岑柏思家心切,身体又累,只想快些结束回去休息,“我休息的这五天,治保处的工作还是暂时交给高长东处理。” 高长东先说了句收到,会议很快结束,人一散,岑柏拎起行李就往家里跑。 —— —— 同一时间的人民医院手术室,苏雪桢做好准备走了进去,这场手术她安排柴春雨作为一助,杜书新二助。 柴春雨非常激动,紧张得心跳个不停,一旁的二助杜书新就格外不满意了,一直耷拉着脸,他不明白! 本来丁喜这个病人就是他看的,而且病也看对了,确实是腹股沟疝。 主刀没有就算了,连个一助都没有,居然是二助! 1岁以后,腹股沟疝基本没有自愈可能性,只能通过手术治疗,目前疝囊高位结扎术是公认的基本治疗方式。 手术要求非常熟悉股疝覆盖组织的解剖关系,对技术要求很高。 苏雪桢先前跟着凌玉荣作为一助做过五次疝囊高位结扎手术,她自己也有过两次成功经验,所以申请过后,这次凌玉荣索性放开了让她独立主刀。 手术开始前,苏雪桢跟柴春雨对视了一眼确定她的状态,随后又望向杜书新,就看他在那自己嘀嘀咕咕的,对她欲言又止。 苏雪桢开口问道:“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杜书新终于憋不住了,直接说了出来:“为什么抢我病人啊?” 抢病人?他以为自己在玩过家家吗? 手术室是神圣的地方,苏雪桢本来不打算发火,但听他这句话,实在忍不住了,“疝囊高位结扎术,你会做吗?” 杜书新狡辩,“每个人都有第一次嘛?不给机会试试怎么知道。” 一旁正在准备局部麻醉的谢玉田听到他这么说,嘶了声,惊讶地拿针的手都顿了下。 乖乖,哪个实习医生敢跟主刀兼带教医生这么说话啊!这要是搁他们麻醉科,能把你骂得狗血淋头,一年都上不了手术台。 苏雪桢面色平静,转头冷冷看着他,吐出几个字:“现在滚出我的手术室!”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苏雪桢这句话一出, 感到害怕的除了杜书新就是柴春雨了,顿时让她本就紧张的神经更是绷成了一根弦,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杜书新这家伙疯了吧?! 然而当她转头看向手术室其他人, 却发现大家全都充耳未闻, 安静履行自己的职责,柴春雨察言观色后也选择了当作没看到。 苏雪桢说完这句话没再看杜书新,脑海里又过了一遍疝囊高位结扎术的手术步骤。 手术室里,主刀医生承担巨大责任的同时, 对自己的医师队伍也拥有几乎绝对的控制权,尤其是对他这种实习医生, 基本不存在任何反驳的机会, 杜书新先前也是看苏雪桢为人挺好说话, 才敢这么放肆,被骂了句才瞬间感觉自己僭越了,还想再说什么时,又触到一旁护士长罗景山冰冷的眼神,只能悻悻然转身离开了手术室。 谢玉田麻醉完成, 通知苏雪桢:“苏医生,可以开始手术了。” 苏雪桢答了声好, 接过罗景山递过来的手术刀,垂眸冷静开始了手术, 伸手沿皮肤至耻骨结节上方做了个切口。 丁喜的腹股沟疝发现较早,还没发展到阴.囊那一步, 故而整场手术难度也不高, 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顺利结束。 苏雪桢走出手术室后, 一直守在手术室外的杜书新也迎了上来, 不过看一旁乔爱花跟丈夫也在,这会儿总算学机灵了,等他们说完再上前。 苏雪桢看向丁喜父母,笑着道:“手术很成功,等下会送回病房。” 乔爱花连连道谢,苏雪桢点了下头抬脚往办公室走,杜书新赶紧跟在了后面,边走边说:“苏医生,刚才的事情对不起,是我太激进了。” 他人道歉了,苏雪桢也愿意跟他好好沟通下,轻声说:“跟我进办公室聊。” 一看事情还可以挽回,杜书新马上跟了进去,苏雪桢请他坐下,“杜医生,你知道实习期间最忌讳的是什么吗?” 杜书新想了下,回:“顶撞带教老师。” 苏雪桢摇摇头,心里对他失望至极:“看来你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错在哪。” “你觉得为什么医学专业不仅学制长而且实习期也比一般岗位要长呢?” “因为医学专业更难。” “难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我们面对的是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一次错误都可能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苏雪桢淡淡道:“你没有一颗对生命敬畏的心,未来半年就不要跟我进手术室了,之后也看情况吧,当然如果你想旁观的话可以进来看。” 这个惩罚几乎是把他踢出了手术队伍,杜书新面色涨红,“我说了我不是故意的。” 苏雪桢懒得继续跟他解释,正因为知道如今培养出一个医生有多难她才给了他好几次机会,偏偏一颗好苗子内里是这样,真是可惜,她叹道:“回去吧。” 杜书新格外不甘心,几次张嘴想说些什么,但看她面色坚决,只能作罢。 苏雪桢随后又去病房看了眼丁喜的状态,孩子还没醒,她走过去交代乔爱花:“因为是那个部位动的手术,术后砂袋要压12到24小时,等下醒来可能反应会比较大,但千万切记不要让孩子乱动。” “三天后才能下床活动,注意不要让孩子太重咳嗽,饮食方面也要注意点,不要便秘了。” “好,我们会时刻盯着他的。” 乔爱花忙回。 从病房出来,离下班时间只有十来分钟了,苏雪桢伸了个懒腰,在办公室做了会儿伸展,难得准点下班,跟同事告别后,她走出了儿科部。 下午没再下雨,路面的积水看上去总算没那么水汪汪了,苏雪桢暗喜,心想回去鞋应该不会湿了,脚刚踏下台阶,近处突然有脚步声传来,声音很急。 苏雪桢抬眸一看,眼睛又眨巴了两下,才确定自己没看错,脱口而出:“你咋回来了?” 因为是双胎,此时她四个月的孕肚已经跟单胎六个月的孕肚差不多大了,岑柏忙上前扶住了她,心也提了起来:“你悠着点。” 洪江市是他家,不回这回哪,苏雪桢意识到自己问了句废话,改口又问:“啥时候回来的?也没电话说一声。” 岑柏小心贴靠住她后背扶着走,他高出苏雪桢二十多厘米呢,低头一看,那孕肚凸出更明显了,细看还有点吓人,总担心会支撑不住,“下午刚到,昨天赶车没来得及打电话。” 两个多月过去,脸还是那张脸,头发长了不少,苏雪桢伸手揉了把,“该剪了。” 出外勤的这两个月,按时吃饭都不可能,更不要提剪头发了,岑柏任她揉,咧开嘴笑得有点呆,“你给我剪。” 刚回来就使唤她,走的时候也是着急得不行,苏雪桢越想越气,“给你剃个光头。” “你想剃就剃!” 岑柏素来不是在乎外在的,光头平头对他来说没啥区别,不过他知道老婆爱美,肯定不想他丑,笑道:“反正每天看我这张脸的还是你。” 这人故意的。 苏雪桢用了手使劲掐了他一下,岑柏被掐了也不躲,乐得哈哈大笑,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很快到了大院,许青青抱着于贝妮在院里学走路,看到俩人一起回来,笑着打招呼:“哎呦,回来啦?” 岑柏马上回:“嗯,今天刚回来的。” 张光香本来在厨房,听到声音也走了出来,“我还说光看到你东西人去哪了呢?” “去接雪桢下班了。” 岑柏慢慢扶着苏雪桢进屋,手里还拎着菜,忙道:“妈,今天别做了,我买了饭菜回来吃。” 张光香一看,菜量够了,不用她另做,本来择了一半的菜也不择了,煮了锅红枣粥。 天气转冷,不必为了省电费贪外面的风挪到院子里吃,饭桌转到了客厅。 岑柏买了三个菜,一个汤,为了感谢岳母的付出,两个菜都是荤的,汤也是参鸡汤。 张光香咬着空心菜,对他们夫妻俩说:“小柏,既然你回来了,那我这任务也就结束,明个我准备回去了。” 岑柏放下筷子忙道,“妈,您这段时间辛苦了。” “辛苦啥。” 当妈的为子女做点事不是应该的,张光香也喜欢跟闺女待一起,给苏雪桢又夹了块鸡肉,“多吃点。” 第35节 苏雪桢想她留下,但又考虑到之后生了娃更有得忙,这些日子还是让妈妈休息,“过两天我跟岑柏去看你们。” 张光香笑了,“看啥看,我跟你爸不稀罕你那点礼。” 该去还是要去的,岑柏马上也表态,“简单聚一下,这两天我有假期,也能陪你们出去玩一圈。” 苏显国忙成那样,哪有时间去玩,张光香连连摇头,“你跟雪桢去就行了,等你爸一起去,那要等到猴年马月。” 什么都不表示,他们夫妻也过意不去,苏雪桢又说:“玩不能一起去,吃饭总有时间吧。” “吃饭你们想啥时候来都行。” 张光香笑骂道:“还能缺你们几口一双筷子。” 吃完饭,岑柏去收拾,张光香想到真要走还有点舍不得,走到她跟前,伸手又摸了摸女儿肚子,“外婆等你们快出生了再来。” 这回她本来没抱希望,谁知道话音刚落,肚子小幅度动了下,这下可把张光香逗乐了,感觉这两个月的辛苦一扫而空,凑过去又问:“舍不得外婆啊?” 尾音上扬,一听就很开心。 17周以后,胎动频率更多了,偶尔也能根据苏雪桢的声音做出反应,她现在都怀疑俩孩子是不是在里面打架,不过幸好没抓住她肋骨打什么的,还不至于疼。 “诶!又动了!” 张光香非常自豪,跟她炫耀:“娃还挺聪明哈。” 苏雪桢无奈:“这哪看得出来,就是听到声音了。” “来年3月份生。” 张光香提前算过了,“正好不冷了,舒坦!” 这才四个多月肚子就已经这么大了,苏雪桢不敢想足月出生,双胎一般早产偏多,这日子肯定要往前挪一两个月,她摇摇头,“我估计1月末就生了,说不准正好赶在春节那段时间。” “早些生也好,不然你太辛苦。” 母女俩又聊了会儿话,岑柏收拾完上来了,张光香才回屋。 苏雪桢先去洗澡,躺下后拿着书给孩子读,岑柏紧随其后洗完,凑过来躺下接过了她的书,他声线偏低哑粗糙,跟苏雪桢的轻柔不同,刚读了一句,肚子里的孩子就有反应了,一波一波地动。 肚皮老是被这么踢可不好受,还是双倍的,岑柏啧了声,对着她肚子出声:“老实点!” 结果不但没能制止,动得反而更激烈了。 故意作对呢,苏雪桢被烦得不行,一把将书抢回来,“你别读了,净添乱。” 岑柏不说话了,把她搂到怀里安静听她继续读,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在她耳边问,“27号你有时间吗?保宁市有场关于方丽等人的审判,局里给我打证明可以去看,到时候看完了咱们可以在保宁市玩一下午再回来。” 从洪江市坐火车去保宁市大概两小时,苏雪桢闻言也有点心动了,想趁自己肚子还没彻底大起来去玩一遭,问他:“一天时间够吗?” “26号你下班了我们就出发,正好八点多到保宁市,在那睡一晚,第二天晚上再回来。” 现在不去,等娃出生以后,至少一年半内都不能出去玩了,苏雪桢当即下了决定,“行,我这两天看下科里的安排。” 岑柏很快应和:“那我去找局长打证明,这趟算公差呢,给报销。” 事情商量完,他又用脑袋蹭了蹭苏雪桢,“头发啥时候剪?” 苏雪桢打了个哈欠,读了好一会儿书感觉有点困了,眼皮重得抬不起来,声音也低了下去:“明天吧,明天回来给你剪。” 岑柏慢慢把她手里的书抽出来,把灯关了给她盖上被子,两人久违地同床而眠,都从彼此怀里感受到了安心,他更是连续两个月没睡过什么好觉了,汲取着苏雪桢身上的味道,沉沉陷入梦乡。 —— —— 一早张光香刚起,正刷着牙呢,就见岑柏拎着早饭回来了,她赶紧漱口,“起这么早?” “习惯了。” 岑柏把早饭放到桌子上,“妈,你快点来吃吧,我去喊雪桢起床。” 苏雪桢最近嗜睡严重,迷迷糊糊感觉到耳朵痒痒的,睁眼一看才知道是岑柏在喊她起床,她慢慢坐起来,换衣服下楼吃饭。 吃完饭,岑柏送她上班,过了夜路上积水已经少了很多,一些地段已经可以骑自行车,不过到她医院附近还是过不去,只能步行。 两人手牵着手并排走着,后面突然窜出来一个人,是凌瑶,看着岑柏揶揄道:“你可算回来了。” 岑柏点了下头,“回来了。” 刚才只是问候,凌瑶更关心的是另一桩事,马上逮住苏雪桢问:“听说你昨天把一个实习医生骂出了手术室?” 苏雪桢纠正:“我那是合理行使带教医生的职责。” 医院嘛,尤其是手术室,一点事传得很快,被凌瑶知道也不意外。 凌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干得漂亮!” 苏雪桢跟岑柏简单说了下昨天的事情,就看男人脸色越来越严肃,她笑了下,看已经到医院门口了,挥挥手让他回去:“都解决了,没啥事,你回去吧。” 岑柏休假,回去也没别的事,又说:“那我下班再来接你。” 凌瑶被甜齁了,看不下去:“快走吧。” 说完搀着苏雪桢的手好姐妹般走进了医院,岑柏看着她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里,转身也离开了。 这边苏雪桢刚到医院,还没来得及去向凌玉荣汇报昨天的事,凌玉荣已经从护士长罗景山那知道了昨天手术室里发生的事情,气得不行,都不用人喊了,气势汹汹,直接闯去了实习医生办公室。 杜书新跟柴春雨一看是他,纷纷恭敬地站了起来,“主任好。” 这两年工农兵大学生的质量真是越来越水了,都教出来什么玩意!凌玉荣也没让柴春雨出去,索性一并敲打,双眼仿佛能喷火,对着杜书新严词厉色道:“谁给你胆子乱下狂言在手术室说主刀医生抢病人的?” 苏雪桢没来之前,人民医院儿科部只有快退休的凌玉荣一个人撑着,好不容易等来一个好苗子培养了两年,要不是顾及她怀着孕这阶段不能做太多手术,他恨不得每场手术都带着苏雪桢在一旁学习,还嫌排给她的手术不够呢。 分配过来的岗位都是铁饭碗,一般不会轻易被辞退,但如果科室主任不满意,哪怕过了实习期依然能辞了他们。 强大的等级压制之下,杜书新完全不敢回嘴,柴春雨怕得腿直抖,偏偏也不能走,只能跟他一起挨骂。 “医科大怎么上的?你脑子清醒吗?学的内容都被狗吃了吗?” 凌玉荣从医以来,所接触的都是肯学勤奋的人,还真没见过杜书新这种自命不凡心比天高的,说话也一点不留情面,抬手轻叩桌面,出声警告:“再有下次,给我从儿科滚蛋!” 作者有话说: 熬不住了,最近作息实在太阴间了,码字效率还特别低,今天想调整下作息,下章可能会晚点发,不过会发万更肥章,非常抱歉! 第32章 苏雪桢跟凌瑶分开, 刚到儿科门口,就见魏娟跟吕子月躲在实习医生门口偷听,一看她来了, 魏娟率先反应过来, 把她拉到了一边,“主任发了好大的火。” “因为昨天杜书新在手术室的事情。” 苏雪桢头皮发麻,知道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下一秒果真就见凌玉荣从办公室出来, 喊她:“雪桢,你跟我来趟办公室。” 苏雪桢提起十分精神, 忙跟在他后面进了主任办公室。 “昨天的事, 针对杜书新你是怎么处理的?” “未来半年不许跟我进手术室。” 凌玉荣对她这个处理结果还算满意, 心里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些,“雪桢,你要知道,最可怕的不是一个人心肠坏,可怕的是一个人心坏又有权。” “哪怕咱们儿科再怎么缺人, 我们也不能培养出一个败类。” “这样的人从医,将来往上爬, 危害的人会成倍增长。” 苏雪桢耐心听着他教导,诚恳认错:“我明白了老师, 这次是我太心软了,早该发现他的问题。” “稍后我会让院长去调他大学时的资料, 看看到底什么来头。” 凌玉荣越想越不对味, “先晾他一段时间吧。” 苏雪桢点点头, 凌玉荣还想说什么时, 外面的魏娟领着病人敲了敲门, “凌主任,有病人来了。” “你先回去吧。” 凌玉荣摆摆手,这才让她离开。 苏雪桢也回了自己诊室,喊吕子月去通知柴春雨和杜书新,开始上午的门诊,两人平时就是旁观她问诊,偶尔帮点小忙,早上经过凌玉荣一阵敲打,这会儿更是乖巧安静。 一天的忙碌过后,临近下班时间,外面哗啦啦又下起了雨,岑柏过来接她回家,苏雪桢想着张光香已经回去了,医院食堂又比国营食堂便宜,索性留下他在医院一起把晚饭解决了。 等两人吃完饭,外面的雨也停了,天朗气清,空气格外舒服。 下午的雨势太大,门口两棵桂花树花瓣被雨打落了不少,老周正在拿竹竿敲上面的桂花,老太太则是铺了张被单在下面接,敲一下,桂花簌簌而落。 岑柏跟苏雪桢骑车经过,走过去问,“做花茶吗?” 老周放下手里的竹竿,咳了声,“桂花糕。” 他肺不大好,说话也没什么力气,几句话都尽量精简成一句。 桂花香都掩不住的烟味,让苏雪桢捂住了鼻子,看他身形比前阵子更瘦了些,风一吹,衣服都贴在身上,能看到骨头,一看就知道老人又开始抽烟了,她劝道:“爷爷,少抽点烟吧。” 香烟贵,也不好买,老周就退而求其次买些烟丝,每回手捏一点烟丝,随便拿纸一卷就是口香烟,抽得还凶,一抽就咳,好几回都差点把命赔进去,家里人带去医院看,病情一稍微有点起色,又开始抽,怎么都改不了了。 老周冲她笑笑,露出一口黄牙,脸上的皱纹微微展开,依旧是简短回复:“少。” “抽死他算了。” 老太太手捡着桂花,表情故作凶狠骂他,“不抽死就不长记性。” 说完她看向苏雪桢,对小辈格外慈爱:“去年做的桂花糕你俩没吃上,这大院里我都给了,今年你们可不能落下了,做好明天给你俩送点吃。” 苏雪桢忙道谢,“谢谢奶奶。” 岑柏推着车跟她回家,小声说:“看着感觉更虚了。” “上午咳得更厉害,我在家都能听到声音,婆婆还给他煮了一碗的肺片补身体,在院里晒着太阳吃完了。” 抽烟没几个肺好的,苏雪桢摇摇头,“光吃肺片没用,不早点戒掉身子早晚要拖垮。” 说话间就到了家,岑柏边开锁边说,“上午从医院回来,我去买了点酥甜瓜,快下季了,也就这两天还能买到,我去给你切点。” “好。” 苏雪桢抬脚进了屋,岑柏把甜瓜洗了很快给她端了过来,话里小心翼翼的:“我今天白天闲的没事做,去百货市场逛了圈,买了俩婴儿床。” 苏雪桢吃着嘴里的甜瓜,随口问道:“嗯,花了多少钱?” 岑柏伸出一根手指,“六块钱一张。” 还挺贵啊,苏雪桢端着瓜起身要去看,“啥样的?” 岑柏领她去看,“纯木的,两边有护栏。” 第36节 到了卧室,苏雪桢一眼就看到了两张小床,没什么复杂的装饰,原木色,偏棕,大致高度跟他们的床差不多,正好能贴到一起,四面都放了栅栏,有一面可以打开。 苏雪桢试了下,还可以,冲他笑道:“看着挺实用的。” 岑柏在店里试的时候因为价格犹豫过,后来实在喜欢,索性就买了,拿出来还担心苏雪桢说他乱花钱,看她也满意终于放心了。 苏雪桢坐下又吃了会儿甜瓜,注意到他快遮住眉眼的头发,吩咐:“拿剪子去,我给你剪头发。” 岑柏马上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剪刀,苏雪桢找了件旧衣服给他披上,在房间角落,不打湿头发,直接开始剪。 苏雪桢的剪发水平一般,不过对岑柏的头发刚好够用,她咔咔剪了起来,“27号我休息,可以去保宁市。” “等下我们收拾下东西,明天下午你来接我下班时直接带上。” 岑柏看着脚下刷刷掉落的头发,心里没什么感觉,马上回她:“行。” 26号晚上,岑柏搭了辆乌龟车来人民医院,在苏雪桢下班后直接开车接上了她,上车后两人坐上乌龟车又马上前往火车站。 人潮拥挤,苏雪桢在岑柏的一路保护下,很快找到了座位坐稳,这趟总时长共两个半小时,到达保宁市是晚上九点。 在一声声汽笛声中,火车慢慢行驶在轨道上。 坐稳后,岑柏从包里掏出饭盒放到桌子上,拔掉保温壶盖子当杯子,给她倒了一杯水,“随便买了两个菜。” 苏雪桢下午作为一助刚陪凌玉荣做了台先天性肺囊肿切除手术,饿得不行,上车就吃了起来,岑柏又打开另一个盒子,“这是老周夫妻下午给的桂花糕,我尝了一下,挺好吃的。” 桂花糕品相很好,味道清雅幽香,苏雪桢喝了一口水把饭咽下去,伸手拿了一块,糯米软糯绵密,包裹着浓浓的桂花香,分外好吃。 老太太手艺简直是一绝,苏雪桢嘴馋地吃了好几块,还生出了想学习的心,“太好吃了,回去我都想问问怎么做出来的。” 老周夫妻俩对苏雪桢还挺喜欢的,岑柏笑道:“去问应该会教你。” “回去抽时间去问。” 苏雪桢又喝了口水,两人坐在一起聊了会儿天,火车慢慢到达了保宁市。 “小心。” 岑柏扶着她慢慢下了火车。 保宁市离洪江市不远,两地交流很频繁,很多风土人情也都相似,出了站就有乌龟车在拉人,近处能看到一家红旗旅社和供销社招待所,供销社招待所门口还卖一些吃食和日用品,岑柏跟苏雪桢略一思索,选了这个招待所。 进去后苏雪桢先在门口的椅子上等他,岑柏去前台订房间,“同志你好,两个人。” “单人间一晚1块5。” 岑柏付钱拿到了钥匙,有工作人员过来领他们进房间,房间在105,门打开后又提醒了句:“洗漱和上厕所在楼梯拐角。” 岑柏点了下头,跟苏雪桢走进去,房间有一张床,两个桌子还有一个热水壶,很简单的陈设,整体很干净。 这个天气直接洗澡容易着凉,两人简单洗漱过擦了下就睡了。 庭审上午八点开始,在保宁市人民法院,一早在招待所附近吃完早饭后,岑柏向招待所的工作人员问了路,得知可以直接坐公交车去,两人便等在公交站台等候上车。 过了五六分钟,车子来了,岑柏护着她上车,坐车前往法院,苏雪桢曾经远远地看过洪江市法院,还没进去看过内部,心里很好奇这类法院内部什么样,谁知刚到门口就看到有警卫在检查旁听人员的证明。 旁听人员,进法庭之前,需要进行基本的身份和相关单位的证明检查,没有单位开的证明,是没办法进去旁听的,进入大门口,也不能擅自前往别的地方,只能根据指示走,一路都有警察时刻盯着。 苏雪桢跟在岑柏身后,慢慢找到位置坐下,岑柏过去作为警察把不少犯罪分子送进了监狱,也曾经上过好几次法庭,表现很淡定,小声跟她说:“今天来旁听的人还不少。” 因为此案涉及多个市区公安合作办案,这会儿来旁听的人也很多,时间慢慢逼近九点,大家经过核验后,陆陆续续进场,旁听席位很快坐满了。 九点一到,庭审正式开始,本来还在说话聊天的旁听人员在看到穿着军装走进来的书记员时,马上都安静下来,书记员在中间的一张桌子前笔直站着,宣读了约有三分钟的庭审守则。 守则读完,书记员敬了个礼,高声喊,“全体起立!现在请法官入庭!” 大家齐刷刷站了起来,目视法官从一侧的门口进入,苏雪桢抬头看过去,就见一个身着深蓝色军装制服,头上带着军帽的中年男人缓缓走到正中央法官的位置坐下,方脸,眼神气场强大,非常具有威严。 在他后面,跟着两位淡蓝色军装制服的男人,在他落座后,分别坐到了他左右两侧。 除了旁听席外,左侧坐了保宁市公安局的人,右侧是法院的工作人员,大家看到法官坐下后也纷纷坐了下来。 书记员扫了一眼法庭,确定庭审人员全部入场后,转身看向法官,扬声道:“报告法官,庭审工作已准备就绪,请开庭!” 苏雪桢不由得紧张起来,抓住了岑柏的手。 法官的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不疾不徐地说:“保宁市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庭,现依法公开审理方丽、余洪涛、杜红拐卖妇女、儿童罪,余洪涛故意杀人罪,现在宣布开庭,传被告人方丽、余洪涛、杜红到庭。” 随着他一声令下,三个警察分别带着已经铐上手铐的方丽、余洪涛、杜红入场,三人都低着头,不敢抬头看,眼神瑟缩,动作僵直。 真实的庭审现场远比苏雪桢想象的要严肃冷静许多,因为已经事先调查过,此次开庭审理只是为了宣布定罪,法官从方丽开始,慢慢逐一陈述他们经手过的每一桩人口拐卖案件的全部经过。 岑柏当时只负责这起拐卖案的初期调查,而且主要集中在余洪涛身上,中后期则是全部交给保宁市公安局调查的,这些调查流程不会公开,所以对于这个案子的全部内容他所知道的也不多,这会儿在法庭上听到法官宣读的案子经过,震惊程度不比苏雪桢少。 审判流程简单粗暴很多,因为保宁市公安厅已经调查清楚并且呈上了相关证据,根本不存在他们三人辩解的过程,更多的是针对他们所犯案件的梳理。 因为受害者众多,法官足足讲了快两个小时才结束,在场的众人听完皆心思沉重。 “本院认为,被告人方丽、余洪涛、杜红以出卖为目的,拐骗和贩卖妇女儿童,协同作案,其行为已构成拐卖妇女儿童罪;方丽主要涉嫌拐卖妇女儿童156起,余洪涛涉嫌拐卖妇女儿童66起,杜红涉嫌拐卖妇女儿童15起;方丽余洪涛母子两人,贩卖次数、人数较多、在共同犯罪中起主要作用,均系主犯;杜红在本案中原属被拐人员的受害者,后跟余洪涛合作贩卖,系重要从犯。” “方丽、余洪涛、杜红在后期对公安机关的供述中对本案的侦破均起到了一定作用,且认错态度良好,应予以从轻处罚,但本院认为,三人犯罪事实极其恶劣,罪行极其严重,社会危害极大,不予受理。” “现公安机关指控罪名成立,本院予以确认,本案的证据能够互相认定,足以认定被告人方丽、余洪涛、杜红拐卖妇女、儿童罪成立,余洪涛故意杀人罪成立,应依法惩处。根据刑法草案规定,判决如下:被告人方丽,余洪涛主观恶意深,社会危害大,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没收全部个人资产;被告人杜红判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没收个人全部资产。” “判决立即生效。” 法官宣读判决的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回荡在法庭的每一个角落,经久不息,也轻轻敲在人们心上。 可哪怕方丽跟余洪涛已经被判处最严重的死刑,大家也丝毫不觉得痛快,反而觉得一枪了结太便宜了他们,因为上述的每一个数字,每一桩累加的罪状,背后都是血淋淋的现实、无数破碎的家庭和被影响的未来。 结束后,大家低头有序散场,苏雪桢跟岑柏听完心情都不好,非常沉重,感觉胸间一直憋着一股闷气,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前面听完庭审的大哥实在气不过,出了法庭,跟一旁的同伴吐槽,“妈的,真该带点臭鸡蛋扔他们身上。” 这句玩笑话一出,惹得大家终于有了一点笑容,但很快,又淡了下来。 法院外面就有几家国营饭店,再怎么说饭还是要吃的,两人随便找了家饭店进去点菜,苏雪桢没什么胃口,只草草吃了点米饭和菜。 按照岑柏的计划,下一站他们要去这里著名的屏湖公园,但他看苏雪桢心情低落,可能没心思去玩,不禁后悔不该带她一起去听庭审,他因为之前听过很多次,心理承受能力早就锻炼出来了,听完也能很快排解好,她刚成为妈妈就听这么一场涉及众多儿童的拐卖案,肯定心里非常不好受,便提议道:“要不我们下回再来,今天先回去?” 苏雪桢想了下,他们这趟行程这么辛苦可不是为了这么败兴而归的,凭什么要为恶人影响自己的心情呢,这不公平! 她马上回:“去吧,好不容易来一趟。” 从法院过去到屏湖公园坐公交需要半小时,苏雪桢跟岑柏两人上了车,她坐在窗户的位置,车子一路平稳行驶,很快到达了公园附近,远远的能看到有一片扇形的湖泊,公园栽了很多枫树,正值秋天,枫片红似火,一簇簇往上长,远看似乎连着天,格外的壮观。 公交车在公园门口停下,岑柏搀着苏雪桢慢慢下车,看着人潮涌动的入园口,笑道:“好热闹。” 苏雪桢午饭没怎么吃,这会儿却看到了小朋友手里拿着的棒冰,伸手指了指,非常羡慕:“我想吃那个。” 岑柏一看,真奇了怪了,这公园咋秋天还卖棒冰呢,他循着拿棒冰的人走的方向,一眼就看到了一旁的供销社。 “你怀着孕呢,午饭也没吃多少,现在吃那个对胃不好。” 岑柏忙劝阻,眼不见为净,赶紧搀着她远离冰棒中心,“咱吃别的吧,我都给你买。” 夏天怀孕就这点不好,之前常吃的棒冰现在都不能吃了,苏雪桢也忍了很久了,这会儿突然变得很固执,“我就想吃那个。” 适当吃一根对身体没坏处。 岑柏对她的要求向来没有抵抗力,去年没怀孕,苏雪桢一个月最少吃一根,今年为了孩子才没吃的,眼下好不容易来玩儿了他也不能扫兴,只能让她尽量少吃点,打商量:“你吃半个行不?我买一个,你先吃半个,剩下的给我吃。” 苏雪桢点点头,表情又突然开朗起来:“去买吧。” 岑柏硬着头皮去买了根棒冰回来,怕她饿着,一并买了一点牛奶饼干。 手里的这根棒冰是橘子味儿的,又酸又甜,苏雪桢直接咬下一口,凉意瞬间侵蚀了整个口腔,然后顺着喉咙滑下去,感觉肚子凉凉的,整个人都畅快了不少。 也许是感受到她开心的情绪,肚子里的宝宝突然动了下,苏雪桢很自豪:“你看,孩子在动,他们也喜欢呢。” 岑柏看出来了,这俩孩子就喜欢跟他对着干,小心眼地回嘴:“等你们出来也吃不到。” 苏雪桢吃了半个,不情不愿地把剩下的交给了岑柏,又拿过饼干吃了起来。 两人一边走一边吃慢慢走进了公园,从正门进去,苏雪桢眼尖看到了一个小屋,拉着他走过去看,就见上面写着人民照相馆,门口还放了一个展示栏,上面贴了几张黑白照片作为样本,正中央用黑字写了1元一次。 “是不是拍照的?” 苏雪桢知道这类大型公园因为游客众多,当地部门有时候会找人开办一些代拍照业务挣钱,她停下了脚步,转头跟岑柏说:“你去问问。” 岑柏对此也好奇,走了过去,“是拍照吗?” 里面有一个中年大叔,带着灰色的布帽,正在擦桌台:“是嘞,要拍的话就站在公园门口,我给你们拍,1块钱一张。” “我们是外地的,今天照片能洗出来吗?” “今天洗不出来,想要的话我只能给你们寄过去。” 岑柏实在很心动,想为这趟旅程留个纪念,婚后两人还没拍过什么照片,这马上变成四口之家了,毕竟也是两人难得的双人时光,当即下了决定,又问:“怎么寄呀?” “寄一次也1块啊,你告诉我地址,到时候跟信一块寄。” 岑柏啧了声,可真贵啊,咬咬牙同意了,“行,那你给我们拍一张吧。” “好,稍等我去拿相机。” 这相机可是花大价钱买来的,71年产的红旗20相机,布帽大叔非常爱惜。 岑柏走回去跟苏雪桢说:“是照相的,1块一次,我刚说好了咱拍一次,到时候随信一起给我们寄到家,好歹在这留个念。” 苏雪桢一听也很开心,抬手帮他理了理发型,岑柏满眼笑意,也帮她把耳朵后面的碎发理了下,夸道:“我老婆就是好看。” 相机馆大叔拿到相机冲他们挥了挥手,领他们到达指定区域:“来这。” 岑柏扶着苏雪桢过去,这才看到拍摄点是屏湖公园门口的大石头,石头上面用红字刻了四个字“屏湖公园”,这是标志性建筑。 “站好,我拍了哦!” 布帽大叔喊了声,在镜头里确认了下夫妻俩的位置和背景,“来,笑一个。” 岑柏手搭在苏雪桢肩膀上,脸看着镜头,跟随老板的指示,两人都勾起唇笑了下。 画面里是一对高颜值的甜蜜小夫妻,体型差也很可爱,苏雪桢手里还拿着饼干,肚子微凸,格外温馨。 目测拍的非常好看,大叔甚至都想洗出来放一张在门口展示,手拿着相机,很得意:“照片拍得超级好看!” 现在也看不到照片,他说了还真不能全信,何况这大叔把相机看的跟稀世珍宝一样,连碰都不让他们碰,苏雪桢看他拍那么快,很怀疑实际效果。 岑柏爽快付了钱,在一张纸上写下他们家的地址,大叔数完钱,跟他说:“等我回头给你们寄过去啊。” “行,麻烦了。” 岑柏说完转身要走,大叔想了下,又喊住了他,“这照片回头洗出来我能不能贴到这边展览?” 岑柏作为警察还是有个人身份意识的,立马说:“不行。” 这大叔作为摄影师实在喜欢刚刚拍的这张照片,又跟他商量,“这样吧,我再给你们免费拍一张,背景只要在屏湖公园就行,就是拍好的照片你要同意让我在这边展览。” 第37节 岑柏犹豫片刻,还是拒绝了,几块钱而已他又不是没有,但他敏锐地从这个摄影师口中知道不一定非要在那个地点拍照,立马挑明了问:“师傅,你可以在别的地方给我们拍照啊?” “那你刚刚为什么把我们带到那个地方拍?” 相机是可以移动的,在哪拍都可以,但布帽大叔图省事儿一般都不会去公园里面拍,狡辩道:“这是屏湖公园的标志性建筑,大家都喜欢在那拍照的!” “我们想去公园里面拍,还能再给我们拍两张不?” 不过就是多花点工资,再拍一两张没什么,岑柏继续说:“一张两张区别不大,跟信一块寄过来应该不用再多付一份邮费了吧?” 大叔被他抓住了漏洞,不情愿点了下头。 岑柏催促:“那行再给我们拍两张吧。” 大叔把店里的事情交给另一个员工,抱着相机又出来了,表情非常委屈,“今儿个算是栽你身上了,怎么这么会抓漏洞。” 苏雪桢听完岑柏说的,笑着说:“他是警察。” “难怪!” 两人也没太为难大叔,在门口附近长椅的位置和一棵枫树下,又留了两张照片。 一共三张照片就差不多了,岑柏付了钱放大叔回去,又再三告诫不准把照片展览出来,跟苏雪桢继续逛下去。 这个公园很大,一路逛下来三个小时才能走完,湖的面积也比他们刚才在远处看到的要大很多,在扇尾的位置湖水奔流而下,连着外面的大河。 湖边有船,可以坐船游一圈,看看湖对岸的山景,不过需要人自己划船,船很小一个,只能坐六个人,看着不太安全,苏雪桢跟岑柏就没坐,转而在湖边的长椅上坐了会儿休息,看一旁的大爷钓鱼。 夕阳西下,光影投射在湖面上,粼粼波光泛起了多样的色彩。 时间仓促,只有一下午的几个小时,去不了太多的地方,苏雪桢已经很满意了,挽着他的手,站了起来,笑着说:“我们等以后孩子出生了再过来玩吧,到时候可以多玩两天。” “好,到时一定好好玩。” 岑柏搂紧了她,两人慢慢从公园走出来,坐上了回他们招待所的公交车,那里还寄存着他们的行李。 招待所离火车站很近,检票上车后,两人在火车上解决了晚饭,火车在十点抵达了洪江市。 但等两人真正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的十一点,苏雪桢已经累得筋疲力尽,近一年都不想再出去玩了,赶紧洗漱完,连胎教都懒得做,盖上被子就沉入了梦乡。 岑柏比她晚一些洗漱完,也很快睡着了。 一早苏雪桢醒来,感觉浑身都酸疼的厉害,迟来的后悔昨天走太多路,饭后岑柏送她去上班,他假期到30号结束,这两天都很清闲。 连着两个问诊都不太难,苏雪桢疲惫的身体勉强得以休息,很快到了下一位,吕子月领着病人进来,“苏医生,病人和家属来了。” 苏雪桢脸上挂着笑容,刚想问家属孩子是什么问题时,一看来人愣了,“婉儿?” 苏婉儿穿着粉色格子裙,脚上穿着黑色皮鞋,穿着娇俏艳丽,怀里还抱着一个两岁的小女孩,看到她非常高兴:“我还怕看诊的医生不是你呢!” “是我。” 苏雪桢请她坐下,一看苏婉儿怀里这孩子都有两岁多了,但她记得她这个堂姐去年才刚结婚,便以为是亲戚或朋友家的孩子,轻声说:“儿童看诊最好还是让家长来,不然外人很难知道她的情况。” 苏婉儿咯咯笑,指着自己介绍:“我是她妈啊。” 苏雪桢一脸懵,她还记得苏婉儿比自己还晚两个月结婚,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孩子,忙问道:“她多大了?” “两岁零五个月。” 苏婉儿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我是她妈,但她不是我亲生的。” 后妈? 苏雪桢显然没想到,但在诊室里不能过问家属私事,她很快问道:“宝宝怎么了?” “没别的大问题,刚刚在家跟哥哥玩儿,不小心被桌子上的热水烫着了。” 5岁以下的小孩好奇心非常强,对危险的认知还不强烈,经常喜欢偷着探索世界,烫伤也常见。 苏雪桢忙道:“烫到哪儿了我看看?” 孩子刚刚一直缩在她怀里,这会儿苏婉儿哄着才让她面对着苏雪桢,脸刚转过来,苏雪桢就看到了脸颊那块儿被烫伤的痕迹。 这会儿被涂上了不知名的膏体,白白的,闻着有一种清香的味道,因为涂了药,她也看不清到底伤势如何。 “你这给涂了啥?” 别的都还好偏偏在脸上,苏雪桢也不敢轻易去碰,“当时烫伤严重吗?” “牙膏。” 苏婉儿看她这么着急,心里也有点慌了,“我之前烫伤也都是涂牙膏,正好一冷一热,不就抵消了吗?我怕她脸上留疤,所以当时就给涂了点。” 苏雪桢这么一听简直要气死,差点想骂出来,把话在嘴里过了一遍又咽了下去,无奈道:“你涂了牙膏影响热量蒸发会加重烫伤的,而且会更疼的。” “啊?” 苏婉儿吓坏了,“那你说该怎么办?我就说涂了牙膏她怎么一直哭。” “你涂了她更疼了可不是要哭吗?” “我以为她是被烫的哭。” 苏雪桢彻底无语了,马上吩咐吕子月,“去准备点肥皂水和清水过来,还有棉签。” “你可要把她给治好不要留疤啊,这孩子治不好他肯定怪我这个后妈没当好。” 苏婉儿很委屈,“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之前自己被烫也都是涂的牙膏。” 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没用了,苏雪桢知道她性子单纯骄纵,应该也不是故意的,轻声道:“幸好伤口还不算太大,下回可千万别随你的常识来治病了。” 吕子月很快把东西拿了过来,苏雪桢让她抱住小孩,先慢慢清理牙膏,清理过程中,小女孩疼得哇哇大哭,看的人非常不忍心,好在面积不大,苏雪桢一点点把牙膏清理完,又用棉花把创面已经脱落的疱皮去掉,给涂上了一层烧伤膏。 涂药过程中,孩子依然在哭,苏婉儿抱着一个劲儿的哄,边哄边问她:“这个药多久涂一次?” “一般4~6小时一次,尽量涂到伤口恢复。” 苏雪桢马上给孩子开药,叮嘱她:“注意不要让孩子伸手去抓伤口。” 两岁的孩子手臂活动已经很灵活了,抬手就能抓到脸。 吕子月接过她写的开药单,马上去药房拿药,苏婉儿抱着孩子哄了会儿,看得出孩子跟她很亲,偎在她怀里没两分钟不哭了,她脸上的表情也跟个孩子一样,笑得很单纯:“我还没当妈呢,就给人两个孩子做妈了,什么都不懂,还老是做错事。” 苏雪桢赶紧安慰,“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好动的时候,很容易发生一些意外,平时多注意一下。” 苏婉儿慌乱过后,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一阵埋怨:“她刚学会走路,个头都没家里的桌子高,那水杯就放在桌子中间。” “一眨眼的功夫,就烫到了,我都不知道那水杯怎么会倒。” 苏雪桢想想这场景确实挺奇怪,她刚才还以为孩子手够到桌子上的热水才会被烫到。 苏婉儿心里一阵后怕,现实没法解释,就忍不住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你说,会不会是因为她妈显灵了?看孩子最近比较亲我,不想让我照顾她孩子,所以故意给我使绊子。” 这话一出,办公室里本来在旁听的杜书新和柴春雨齐齐打了个寒颤,眼睛四处望。 什么鬼神传说,净糊弄人! 苏雪桢抬手敲了下她的额头,“想什么呢!” “你回去好好看看,说不准拿什么东西碰到的。” 苏婉儿挠了挠脸,话里也不自信:“是吧?我也觉得不太可能。” 正好吕子月拿着药回来了,苏雪桢把药递给她,“记得涂。” “这回真谢谢你了。” 苏婉儿道完谢,拿药抱着孩子离开了。 苏雪桢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不断回想自己当初是不是漏掉了什么,明明记得苏婉儿嫁给一个钢铁厂的职工,难道这人实际是二婚? 二婶怕家里丢脸所以没明说?不至于啊,二叔一家都是挺爽利的人,跟他们家也没什么嫌隙,犯不得瞒着。 想不通苏雪桢也就没再想,安心投入到工作里,下班时岑柏过来接她,她又想起这事,提了嘴:“你还记得我们我们结婚后两个月,我有一个堂姐也结婚吗?” 因为是新婚后第一次参加苏雪桢家的活动,岑柏印象挺深刻的,点一下头,“记得啊,她不是嫁到江东钢铁厂吗?” “她今天抱着孩子来看病,孩子都两岁了,好像还有一个哥哥。” “婚礼我也没见有孩子呀。” 岑柏记性很好,当时婚礼的细节他还记得很清楚。 就连岑柏也不记得有孩子的事情,苏雪桢更确定他们这边的娘家人是不知道那男的有孩子的事情了,她闻言脚步停了,拉住他的手,“这不会是骗婚吧?” 岑柏心想应该不至于,这年头结婚都是知根知底的,婚前还能不调查一下男方的家庭吗?何况是有孩子的家庭,左邻右舍肯定都知道,一问便知。 这要是没说就是妥妥的骗婚,苏雪桢很气,她跟堂姐虽然接触不多,对她的品性还是挺了解的,因为是家里最小的女儿,两个哥哥宠着,娇气程度跟自己差不多,平时是有些不着调,但没什么坏心眼,把这样一个女孩不明不白嫁给一个老婆去世带两娃的鳏夫,谁作为娘家人能受得了? 岑柏劝她冷静,“别着急,回头跟你大娘打电话问问。” 家里也没电话,要打只能等第二天到医院再打,苏雪桢把这事放在心上记着了,跟他一起在国营饭店吃了饭,回家休息。 缺了两天胎教了,睡前她给孩子多读了十分钟书,岑柏在旁边一边听一边给她按摩,感觉肌肉酸疼的情况总算好了不少,苏雪桢放下书就很快睡着了。 夜里很安静,两人都睡得沉沉的,一阵阵凄厉的哭嚎过后,大院里突然乱了起来,院里亮如白昼,伴随着各种急促的脚步声。 岑柏听到动静,马上下了床,推开窗往外一看,就看到大院里家家户户的灯都亮了起来,孩子半夜被吵醒不解的哭闹声也随之响了起来,似乎大家都醒了。 苏雪桢也被外面的动静惊醒,在床上睁开眼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 “你先睡我下去看看。” 情况不妙,岑柏飞快穿上鞋下楼,苏雪桢感觉不放心,扶着床沿慢慢爬起来,披了件衣服打开窗往下看。 大院里就他们一家睡得死反应慢,岑柏刚下楼梯还没到门口呢,许青青咣咣来敲门,边敲边喊,声音很急:“快出来,老周人没了!” 人没了?! 苏雪桢转头去看,才发现大院里大家都穿着睡衣往老周家跑,她也赶紧下楼。 作者有话说: 判罚这里查了很多资料,发现最早使用法槌竟然是在2001年的厦门思明区法院,距今也没有多久,这个知识真的有点惊到我了,70年代那时候的法制建设很多都不够完善,只有三个条例,条例之外的判罚主要根据当时的一些政策和刑法草案,查资料好像是22版,后面79年中国的第一部 刑法也是根据这个完善的(之前查的资料,忘记加收藏现在找不到了,可能有误) 所以之前针对人口拐卖是没有正式的刑事法律条文的,法院会根据当时的政策和刑法草案来判决,84年严打时期,惩治了一批人贩子,从犯一般会被判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已经算是比较重的判决了,庭审这里主要问了下学法的朋友,参考了近代的庭审和一些法院的判决文书,为了贴合实际刻意简化了很多流程和细节,可能看起来比较粗糙,那时候也没法官袍,基本都是军装的。 我真的是资深鸽子精了,感觉道歉的话也说了好几次,没啥信服力了,给大家留评发红包弥补吧~ 第33章 许青青一家因为离老周家最近, 是最早发现情况不对劲的,进屋就看到老太太一个劲呜呜地哭,老周躺在床上, 身子已经僵硬。 第38节 她不敢试, 让自家男人于武去试了下,确定人没了呼吸,大惊失色,赶紧出来通知大院里的人。 岑柏一听她说是老周人没了, 加快了脚步,推开门又确认了一遍:“老周没了?” “没了!” 许青青催他快些过去, “就差你们家了, 现在都聚在老周家商量后续该怎么办呢!” “怎么这么突然?” 岑柏赶紧跟上她的脚步, 许青青一边走一边说,“是啊,这谁都没想到。” 大院里动静太大,小孩子也都被吵醒了,赵曼怀里还抱着于贝妮, 怕吓着孩子,在门口又哄着钱海跟梁恩阳, 分身乏术:“明天还要上学,你们先回去睡觉。” 小孩子不懂事, 只知道这么大阵仗肯定有大事发生,哪能睡得着, 眼睛睁老大, 噘着嘴跃跃欲试想进屋看。 赵曼唱着摇篮曲哄着更小的于贝妮, 一不留神, 俩孩子就要窜进去了, 这么小的孩子看到老人去世的场面会做噩梦的,岑柏伸手迅速把俩孩子拎了回来,厉声警告:“听话!不准进去!”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除了害怕老师,就数警察了! 毕竟他们一不吃饭,爸妈就会恐吓说,不吃饭就会被警察抓走。 钱海跟梁恩阳还见过他穿制服的样子,知道他就是警察,再加上岑柏本就生了张不怒自威的脸,这么一警告,俩孩子立马怂了,躲在赵曼后面不敢不进去了。 岑柏跟着许青青进了屋,屋里亮堂堂的,站了好几个大人,汪晴跟谷红青正陪在老太太身边说着话,怕她做傻事,床上的老周身上盖上了一床竹席蒙面,直挺挺躺着。 大院里四个大男人正围在桌子前商量后续要怎么办,谁也没料到昨天还在跟他们分享桂花糕的老人在这个半夜突然没了。 世事无常。 钱天庆扶着桌子叹了口气,“人怎么突然没了?” 于武作为第一个过来的人,在老太太刚刚意识清楚的时候说过几句话,还算知道点原因,轻声道:“夜里睡觉呢,好像是一口痰没吐出来卡喉咙里了,呼吸不上来才咽了气。” 梁大志跟汤劲秋都没说话。 大院里谁不知道老周嗜烟如命,肺早就被吸坏了,整天又是咳又是吐的。 都是烟害的。 许青青瞪了于武一眼,揪他耳朵:“看到没,之后把烟给我戒了。” 烟鬼谁不知道这玩意对身体危害大,但哪是好戒掉的,老周人刚没了就催他戒烟,这跟咒他有啥区别,于武眉毛一竖,斥道:“说人家的事,别净扯到我身上!” 许青青被拉了面子,心里不舒服,但碍于大家都在,把这口窝囊气咽了。 大院里大家跟老周一家非亲非故的,后事只能帮点忙,要操办还是找他子女,梁大志年龄比他们都大一点,对人情世故也懂,自然而然当起了领头:“这事咱们做不了主,要找他家里人来操办后事。” 过去老人去世都是大办特办,吹吹打打,披麻戴孝哭一路让老人土葬,近几年政府老早就不让这么干了,都是火葬,拉去火葬场,骨灰要么放街道的安息堂要么自家人带回去,很多旧俗也都通通改掉了,流程简化许多。 岑柏知道老周有一儿一女,但都不跟他们一起住,儿子儿媳他们也没见过几面,就逢年过节来一趟,唯一的女儿也下乡去了,今晚都不是能联系上的。 他轻声道:“只能明天联系了。” 除了老周家里人,这谁能知道他们子女在哪,众人都看向一边坐着的周老太太,汪晴小声凑过去问:“婶子,您家儿子闺女电话号码知道不?” 老太太本来身子骨挺好,经过这一遭苍老了许多,神志恍惚,她连说了几遍才听懂,指了指床边的抽屉,“抽屉里。” 谷红青一听赶紧去翻那个抽屉,一阵扒拉后,终于在一个破旧药盒内部看到了用黑笔写着的两串电话号码,马上汇报:“在这。” 梁大志起身接了过来,又随便找了张纸把号码抄了下来,跟他们说:“明天我来打。” “行了,今晚女人和孩子们都先回去睡觉,我们五个男的在这守夜,剩下的事情等明天再说。” 这会儿苏雪桢匆匆跟在后面也赶到了老周家,想进去看看,赵曼一看她也来了,一下子拉住了,“你这怀着孕呢!对孩子不吉利,别进去了。” 屋里的人看到她也纷纷劝阻,“别进来了,我们这都商量结束了。” 苏雪桢被大家伙这么一喊,停在了门口,岑柏连忙走了出来,搂住她往自己家走,“没事,都商量好了,我送你回去睡觉。” “老周人真没了?” 大半夜的跟做梦一样,苏雪桢有点不敢相信,“怎么没的?” “据说是一口痰卡喉咙气没上来,过了几个小时老太太才发现他没气了。” 岑柏慢慢把她送回家。 到家后苏雪桢看了眼墙上的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就是睡也睡不了几个小时,何况她这会儿脑子很清醒躺下也睡不着,躺下后又起来想去看看情况。 迷信这种东西,轮不到自己身上就觉得没什么,真碰上了,心里就总是在意,老周又是急病去世的,岑柏也怕真出了什么意外,这段时间苏雪桢情绪波动已经够大了,他不想让老婆去看,“回头有仪式,到时你再吊唁。” 老周生前对他们夫妻挺好的,苏雪桢只是想过去看一眼,再安慰老太太几句,但看他这么坚持,犹豫了。 岑柏知道她明天还要上班,跟哄孩子一样拍了拍:“再睡会儿吧,外面有我们呢。” 苏雪桢明天还要值夜班,夜里不睡觉实在熬不住,最终决定不去了,随着他的轻拍,睡觉的情绪也慢慢酝酿起来了,她摸了摸肚子,在睡着前说了句:“那就交给你们了,我先睡了。” 岑柏嗯了声,看她睡着之后才关上门走了出去,回去后,老周屋里的人也散的差不多了,只剩四个大男人,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许青青也没走,一直陪着周老太太,几个人就这么轮流守了一夜。 因为中途被吵醒,苏雪桢这趟回笼觉睡得格外沉,天一亮,岑柏守完夜去买了大家的早餐回来,在老周屋里给大家分了后,拿回来两人份他们自己吃。 苏雪桢洗漱完在饭桌前坐下,咬着韭菜饼问他:“给老周家里人打过电话了吗?” “打了,上午老周儿子会过来,他女儿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岑柏喝了口红薯粥,话里有些遗憾:“下乡的知青不能随便回来探亲。” 苏雪桢心情也有些复杂,安安静静把早饭吃了。 吃完饭岑柏送她去上班,到医院门口,她才想起来今天要值夜班,怕岑柏下午又来接她下班,叮嘱了一句:“今晚我要值夜班可能就不回去了,不用来接我了。” 夜班啊,那是真熬人,岑柏摸了摸她的头,心里担心,“抽时间还是要睡会儿。” 苏雪桢习以为常了,摆摆手送他回去,随后也进了医院上班。 昨晚上没睡好,一上午工作都头昏脑涨的,吃过午饭苏雪桢本打算小憩一会儿,又忽然想起了苏婉儿的事情,拿起电话给大伯家打了过去,电话嘟嘟响了几秒被接起,“喂?” 女声爽快敞亮。 苏雪桢听出接电话的人应该她大娘赵丽华,“喂,大娘,我是雪桢。” 赵丽华一听笑了,“雪桢啊,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苏显明一家都是通情达理的人,苏雪桢不担心他们会怪罪索性直说了:“是这样的,昨天婉儿姐来儿科看病,带着一个孩子,说是我姐夫的。” “嗯?” 赵丽华愣了下,没反应过来,反问她:“你哪个姐夫?” “就婉儿姐的老公啊,在钢铁厂工作。” “哦,那俩孩子我知道,是他哥哥的孩子,驻军条件艰苦,前些年就把俩孩子托付给父母照顾了。” 赵丽华寻思啥事呢,笑着继续说:“正好婉儿跟你姐夫不是跟公婆一起住嘛!时间长了,这俩孩子就经常喊婉儿叫妈妈,所以可能让你搞混了。” “婉儿也是,可能今年急着备孕,任他们喊妈,还说什么有利于怀孕。” 这理由好像也能说得通,苏雪桢心想二叔家里都知道这情况,也就没再继续问,跟赵丽华简单寒暄了几句近况挂了电话。 下午查房时,上回做了疝囊高位结扎术的丁喜现在已经能下床小范围在病房内活动,苏雪桢检查了下,伤口恢复状况还不错,她问一旁的乔爱花,“最近排便情况怎么样?” “还好,偶尔会有一点便秘。” “可以适当轻微运动来促进肠道消化,饮食依然以清淡为主,多吃点蔬菜水果好保持大便通畅,另外如果便秘了,也不要让孩子一直长时间尝试拉出来,容易牵动伤口导致复发。” 眼下手术伤口还没完全愈合,剧烈运动很容易再次撑开疝囊,苏雪桢又强调了一遍,“一定避免身体剧烈运动。” “我记住了。” 乔爱花连连点头,又问她:“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再观察两天。” 苏雪桢想了下,回她。 查房结束,又是一下午的忙碌,时间很快到了晚上,苏雪桢在食堂吃过晚饭后,去了一楼的急诊室值夜班。 医院人手不够,难以实现每晚每个诊室都有人值班,只能尽量保证急诊室每晚有两名医生值班,但急诊科只有四个医生,不能光逮着这四个人薅,完全忙不过来。 故而院里全部统一安排夜间值班,内科外科随机各抽一个医生值班,也算是无奈之举。 苏雪桢属外科,今天跟她一起值班的是心脑血管科的杨和平,她到的时候,杨和平已经喝了半杯茶,看到她过来,体贴地把椅子抽了出来,笑着问她:“几个月了?” 上回两人一起值夜班,是两个月前了,那时候苏雪桢还看不出怀孕。 “快五个月了。” 苏雪桢把椅子又拉开了些,慢慢坐下。 瞧她这肚子,可完全不像五个月的,杨和平嘶了声,起身拿到热水壶用搪瓷杯给她倒了杯水,“双胞胎?” 苏雪桢接过,道了声谢,“嗯,双胞胎。” “那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才五个月,到出生至少还有三个多月,怀着孕上班真的辛苦,杨和平抓了把头发,“希望我们今晚能平安度过!” “可别这么说了,说什么来什么。” 对于值夜班的人来说,这话简直跟诅咒一样,苏雪桢赶紧打住聊起别的话题,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一直聊到了十一点,苏雪桢很快困了,下意识打了个哈欠。 杨和平感觉她实在不容易,再说今晚截止到目前看上去也挺平和的,一个病人都没有,他指了指一旁的休息室,催促道:“你去休息会儿吧,这有我呢,有事我再来喊你。” 休息室的作用不就是急诊不忙的时候休息嘛?苏雪桢也没推辞,慢慢站了起来,“那我先睡会儿,下半夜咱俩换班。” “不用,你好好睡吧,想还人情等你生了再说。” 来日方长,这个人情早晚能还,同事间当然要彼此照顾,杨和平露出一个让她放心的微笑,“要是没病人,我在这桌子上披着被子也能趴着睡会儿。” 苏雪桢连连道谢,抬脚走进了休息室,把灯打开,找到最靠近门边的床位躺了下去,她昨晚被惊醒本就没睡好,今个中午也没休息,这一躺,很快进入了梦乡。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再次醒过来是被外面的吵嚷声惊醒的,苏雪桢迅速意识到这是有急诊来了,马上掀开被子下床。 突然到来的急诊患者,让深夜里的急诊室瞬间忙碌吵闹起来。 急诊护士孟兰丽过来喊她,手刚碰到门把,还没喊呢,苏雪桢已经换好白大褂从里面走了出来,边走边问她,脚步飞快:“什么情况?” “三十二岁男患者厉顺,不停在咳血。” 孟兰丽马上回,“杨医生已经在急救了。” 休息室离急诊室很近,不到两分钟,苏雪桢已经赶到了,这会儿厉顺正靠墙坐着,胸前腿上全是咳出来的血,染红了一大片,他用手紧紧捂着嘴妄图阻止自己继续咳下去,却怎么也挡不住,血液从指缝间不断滴下来,看着非常吓人。 杨和平表情非常焦急,不停地劝他,“不要憋气啊,把血咳出来!用点劲咳出来!” 第39节 大半夜,睡得好好的,丈夫突然一跃而起就开始疯狂咳血,厉顺妻子季思欣好不容易托人把他送来急诊,本来就快哭出来了,听医生这么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气急之下,伸手猛推了把杨和平,哭着质问:“你会不会看病啊?他都咳出来这么多血了,还让他咳!你存心让他死啊。” 杨和平被推的身子踉跄了下,苏雪桢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忙侧头跟一旁的孟兰丽说:“把患者家属拉走,不要让她影响治疗。” 比起失血过多死亡,窒息死亡要快多了,杨和平的处理方式是正确的,为了不影响他急救,苏雪桢马上走过去跟季思欣耐心解释,“患者现在在咯血,如果不尽快把血块咳出来,留在气道内,很快会导致窒息死亡的。” 这是什么道理啊?! 季思欣完全不能理解这个治疗方式,正在咳血的厉顺就更加不能理解了,心里非常紧张,手依然紧紧捂住嘴,开玩笑,他现在连嘴巴都不敢张开,这一张口就是一大股血喷出来,要是放开了咳!用大力气咳!血都流干了。 他命还要不要了? 这些个庸医! 杨和平急坏了,一个劲劝说:“说了不要屏气!不要屏气!屏气很危险。” 厉顺看着越流越多的血,心里越来越慌张,病急乱投医,想到了自己流鼻血的时候都是用仰头来止血,灵活运用,马上把头仰了起来。 血液逆流回去更危险,苏雪桢吓死了,赶紧伸手把他头慢慢压回来,厉顺猝不及防,手一松,顺着低头的弧度,又是一口血喷出来,他飞快用双手再次捂住嘴,瞪了苏雪桢一眼。 然而这回捂住嘴之后,咳血速度突然慢了下来,就在厉顺洋洋得意以为自己仰头止血的方法有效时,却逐渐感觉自己呼吸不上来了。 这一番窒息操作之后,苏雪桢看他嘴巴颜色都开始发紫,动作也没刚才那么灵敏了,很快意识到靠患者自己咳是没办法了,必须要他们这边采取急救,她怀着孕没法操作,只能让杨和平来:“杨医生,别劝了,来不及了。” “你力气大,你来吧。” 杨和平心领神会,马上跳上病床,他体型偏瘦,本来不容易抱起体格更为强壮的厉顺,却依然凭借惊人的爆发力抓住了他的双腿,把人倒立起来。 “你干嘛!” 季思欣脸色一白,挣脱孟兰丽要上前来阻止,苏雪桢再次吩咐身边另一个护士,着急道:“拦住她!” 人倒立起来后,杨和平伸手拍打厉顺背部,拼命努力让血块从气管中流出来,苏雪桢看着心也一跳一跳的,一直盯着厉顺的动静。 在杨和平的不断努力下,厉顺终于张开嘴,噗—— 一大口血喷了出来! 一直郁结着的血块吐出来之后,厉顺瞬间感觉呼吸通畅了,缓慢喘了几口气,杨和平擦了把汗,慢慢从病床上下来,让他侧躺着休息。 窒息是咳血死亡的主要原因,呼吸通畅了才能进行下一步救治。 季思欣看着丈夫仿佛重新活过来的样子,喜极而泣。 厉顺这下终于不再敢捂着嘴根据自己想法乱行事,本来固执坐着不肯躺也改变了,乖巧听话侧躺好,躺下后控制不住还是吐了几口血,但量明显已经没刚才那么凶猛。 苏雪桢开了药,吩咐孟兰丽给他静脉注射止血药物和葡萄糖,抽血检查,以备之后可能出现的贫血。 好在,静脉注射几分钟后,厉顺不再咳血了。 苏雪桢跟杨和平对视一眼,齐齐松了一口气,看着天边逐渐露出鱼肚白,想着漫长的一夜总算结束了。 后续更进一步的治疗就等胸外科上班转接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书名有养娃日常,实际开文前比起难写的医生+警察事业线【因为这俩事先要查的资料太多了】我这边养娃日常线是更详细的,包括后面的恢复高考,对照组做生意,各种改革,经济腾飞等等这些都还没写到诶,所以我肯定不会随便弃坑的,这个真的放一万个心! 以后真的定在早上六点更了!第一章是这个时间发布的,初期的很多小可爱也是通过早上六点的玄学标签认识了这本,对我来说还挺有意义的。 第34章 值完夜班, 按理说第二天应该是休息时间,不过苏雪桢这天下午跟凌玉荣还有一场手术要做,她作为一助不能缺席, 所以也没法回去休息。 好不容易挨到了上班时间, 安全准确把厉顺移交到胸外科进行后续检查治疗后,苏雪桢先去食堂吃了早饭,迟了些才到儿科。 下午的手术耗时长,难度大, 凌玉荣怕她手术时没状态,上午索性让她在一旁的休息室补觉, 连续睡了四个多小时后, 苏雪桢在下午两点时跟着老师进了手术室。 等手术顺利结束, 已经是晚上七点,岑柏在医院门口接到她一起回家,两人先在国营饭店吃了晚饭才往家赶,回去路上岑柏简单跟她说了下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昨天上午老周儿子周德就带着媳妇孩子来了,家中长辈也过来主持大局, 给老周擦洗身子换上寿衣,简单布置了一个灵堂。 目前洪江市规定丧葬仪式一切从简, 特别列出了几条绝对不能做的,例如放花圈、吹唢呐、大摆宴席等等, 过去的旧俗也都通通不让干了,所以如今一般人家老人去世家里人守灵两天, 就要拉遗体去火葬场火葬。 昨天布置完之后, 今天集中过来吊唁的亲戚很多, 送完花大家也没立刻走, 坐在院子里聊天, 岑柏等人白天跟着忙前忙后为大家倒茶,临近傍晚才有时间做自己的事。 等苏雪桢回到大院,距离老周去世已经两天过去了,大院里都笼罩在一股浓重压抑的气氛中,岑柏领她过去吊唁,从一旁的花篮里抽出一束白色菊花递给她,“来吧。” 苏雪桢看着面前老周的照片,脑海里浮现几个过去跟老周相处的片段,她弯腰慢慢把花递过去,轻声说:“一路走好。” 送完花,苏雪桢打算去看一下老太太,扫了一眼发现她正跟家里人在里屋,这会儿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吵了起来。 大院里大家都聚了过去,想劝阻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看他们吵架。 关于老周什么时候送去火葬场火化,老太太有自己的坚持,态度很坚决:“不行,要等心儿回来,不能让她连你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心儿回不来。” 虽说眼下这个天气已经冷了很多,温度也没那么高了,但也不能把遗体就这么放着啊!最晚到明天肯定要送去火化,而这个时间周心肯定是赶不回来了,周德好声好气继续劝,“爹等不了了。” 周老太太自丈夫去世后,感觉对身边所有的人和事都产生了怀疑,不信任的幼苗不断心里扎根,她声音尖利,“我知道,你们不就是想着这宅子吗?” “想趁心儿下乡你爹也死了,就把这房子独占了。” 一旁的儿媳罗英秀听着这话,当着众人的面笑得很牵强,“我们哪能独占,您不是还住在这儿吗?” “我哪儿都不去,我要留在这等心儿回来。” 她现在还住这,以后就说不准了,可不能把宅子留给夫妻俩,老太太随手抓住了桌上的一个杯子,死死抱在怀里,大有守着这屋子到死的想法。 “没人拦着你,但爹明天上午肯定要去火化。” 老周去世后,周德俨然已经变成了一家之主,反问她:“难道心儿不回来,您就一直让我爹在这躺着吗?” 再躺下去就变味了,老太太马上不说话了。 罗英秀笑着站起来圆场:“让你们看笑话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尤其是关于子女间的利益分配,那简直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这个周心下乡之后还能不能回来,什么时候回来,都说不准,大院里的大家关于这事也不好出头,纷纷摆手表示不介意。 岑柏搂着苏雪桢也离开了现场,他掏出钥匙去开锁,“你昨晚肯定没睡好吧,今天早点休息。” 苏雪桢小心迈开脚走进屋里,把包挂在墙上,转头问他:“你呢?等下还要过去吗?” 岑柏摇头:“不去了,我也准备睡了。” 五天假期转瞬即逝,明天他也要正式开始上班,加上老周的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今晚岑柏不打算去。 夜班是最耗人精神的,白天又刚辅助做完一场手术,心神俱疲,苏雪桢简单洗漱完,躺床上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岑柏正式复工回公安局工作,前些日子出了两个多月的外勤落下很多工作,光文件都够他看一整天的,忙得一个头两个大。 当晚两人下班回家,老周已经火化结束,骨灰盒拿了回来,大院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老太太年纪也大了,自己住太危险,周德夫妻俩本来想带她过去跟他们一起住,还方便照顾,但老太太不愿意,非要自己住在这守着这个房子。 最后没办法,夫妻俩一合计,只能让罗英秀陪她在这住一段时间,令所有人意外的是,她跟谷红青一见如故,相谈甚欢,苏雪桢经常下了班能看到两人坐在大院里的长椅上聊天,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很激动的样子。 怀孕19周后,孩子身体的各器官开始慢慢放开了长,脚踢和手动都更加明显了,对外界的声音反馈也会更快速,有时候半夜苏雪桢只不过是口渴想喝点水,抬手去推岑柏让他去倒水,孩子立马就醒了,开始夜里蹦迪,动次打次的。 尤其肚子还是俩孩子,哪怕只醒了一个,但如果其中一个动了起来,另一个也会不甘示弱跟着动,不管白天黑夜,也不论什么场景,在她肚子里随心所欲彰显着存在感。 苏雪桢被折磨得够呛,更令她痛苦的是,随着孩子的发育,不仅肚子越来越大,越来越重,她最近也开始便秘了,每天都要花比过去长几倍的时间在厕所,还拉不出来,欲哭无泪。 岑柏为此也很头疼,只能每天买饭的时候尽量挑一些纤维比较丰富的食物,每晚也会带她在大院里散步,但这些只能稍微能缓解一点苏雪桢的便秘症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怀孕。 孕激素分泌会导致肠蠕动减慢,日益增大的子宫也在压迫胃肠道,这些都容易引起便秘,她现在迫切地想要赶紧把孩子生下来,一边散步走在大院里一边嘟囔:“啊……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快了快了,咱再忍忍。” 岑柏赶紧安抚。 听到妈妈这个想法之后,肚子里的孩子也兴奋地扑腾起手脚来,苏雪桢看着肚皮一鼓一鼓的,就知道这俩娃又开始了,“你俩属啥的?每天这么能动。” 1977年生,岑柏想了下,很认真地回:“属蛇的。” 她就是单纯想吐槽这俩孩子好动,谁承想岑柏真算起来了,苏雪桢听到他回答气笑了,扶着肚子质问他:“我问你,现在那个是重点吗?” “我还能不知道孩子属蛇啊!” 苏雪桢近半月来情绪起伏非常大,经常动不动就对他发火,一面是便秘,另一面就是俩孩子闹腾的,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怀孕,罪魁祸首还是他! 岑柏知道这时候他呼吸也是错,不呼吸也是错,站在那就讨嫌,离远了又不够关心,反正哪哪都不对,浑身上下都惹人烦,就连认错都不行。 只能硬着头皮等她这阵火发出去。 苏雪桢发完火偶尔也觉得自己太无理取闹,感觉岑柏卑微的样子很可怜,先前还觉得他这种有些呆的气质很可爱,怀孕后看到反而只剩烦躁郁闷了,明明在医院面对病人和家属都很正常。 反应过来后,她心里有些后悔,但又控制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情绪发作,叹了口气,冲岑柏勾了勾手,算是示好:“我们回去吧。” “好。” 岑柏马上乐颠颠扶住她往家里走。 第二天上班,苏雪桢看了眼桌上的日历,算了下发现后天就是她怀孕20周的孕检了,她想着这回总应该能看到性别了,知道性别后,也差不多该给孩子们准备衣服了。 她提笔在周四那里画了个圈,这时门也被敲响了,“苏医生。” 苏雪桢忙应了声进来。 柴春雨跟杜书新各拿着一个本子走了进来放到她桌上,笑着说:“这是我们这周的实习日志。” “好,我会好好看的。” 苏雪桢拿过来放到了另一侧自己的工作资料区,打算趁午休的时间看一下。 两个人是卡着门诊时间点的,交完就站在了一旁,没过一分钟,吕子月也过来敲了敲门,“苏医生,今天的一号患者来了。” 因为天气变化的原因,温度骤然下跌,这个阶段感冒咳嗽的孩子非常多,前三位都是因为受凉导致的风寒感冒。 苏雪桢连续说了三遍换季的注意事项,感觉口干舌燥的,喝了口水接着看下一位,很快吕子月带着家属和孩子进了诊室。 苏婉儿抱着怀里的孩子表情焦急走了进来,看到她便道:“雪桢,你看看婷婷这是怎么了?” 苏雪桢愣了下,看方婷婷脸上上回烫伤留下的疤痕还没全消呢,怎么又出事了? 她下意识又咽了下口水,忙问:“孩子怎么了?” “她今早跟我说肚肚疼,我以为是吃坏了东西,结果发现拉出来的屎也带血。” 苏婉儿这回是不敢自己轻易处置了,看到便血意识到不妙就赶紧带着婷婷过来看病。 便血?! 第40节 苏雪桢马上起身给婷婷做检查,一边查一边问她:“什么时候开始便血的?今天刚开始吗?” 苏婉儿很快回:“应该是的,昨天还没有。” 简单的体查过后,苏雪桢没发现什么问题,她又问道:“有没有给孩子吃些不该吃的东西?” 突然发生的便血,很像不小心吃进去什么尖锐异物,两岁多的孩子探索世界除了基本的看听闻摸,还有就是用嘴来尝尝看,经常会把手边的东西放嘴里,因为之前也接诊过不少类似的患儿,她很快就联想到了这个可能。 苏婉儿拼命回忆,“没有啊。” 很可能在她没注意到的时候吞下去的,方婷婷已经会说一点简单的词汇,苏雪桢放缓了语气,轻轻把手放在她的小手上,问她:“婷婷,你今天有没有吃到什么好玩的东西啊?” 面对陌生的阿姨,方婷婷害怕地摇了摇头,没有张嘴回答,扭头躲进苏婉儿怀里。 苏雪桢听到了她的心声:【不好玩,呸呸。】 这个金手指心声的局限性也在于完全无差别复制读取,孩子说出来的心声很可能是天马行空跟病情完全不沾边的,也会用一些其他的东西代指某个东西,很容易造成混乱,但治疗多了,苏雪桢也能勉强翻译出一些孩子的话,方婷婷这句话她判断,应该是确实吃到了不好玩的东西,要呸出来。 一般异物进入口腔,多数都能从肛.门排出,少部分留存在消化道里,会因为异物的大小或形状引发不同的症状。 如果已经发生便血的话,很可能是因为异物已经刺入了胃肠道黏膜。 苏雪桢轻声说,“婷婷可能是吞进去了什么东西,具体是什么,落在肠道哪里,要做进一步的x线检查。” 苏婉儿懵了,抱着婷婷的手又紧了几分,声音慌张:“那做完检查呢?” “看异物停在哪里,可能要采取不同的手术来取出来。” 苏雪桢吩咐一旁的柴春雨,“你带她们俩去拍x片。” 一听还要做手术,苏婉儿脸色瞬间白了,方婷婷还不到三岁啊!她不死心又说:“会不会搞错了啊?除了刚睡醒那会儿,我一直陪在她身边的,没见她吞什么东西。” 再怎么细心照顾,大人也有累了偶尔走神的时候,孩子的手也没他们大人想象中那么笨拙,动作可快了,一不留神吞下去也不是不可能。 “婉儿,请你相信我们的判断,具体有没有我们看x线的检查结果来判断,这个等片子出来了我会给你进一步解释。” 苏雪桢温声补充道:“如果不取出来,长时间在体内可能会导致更加严重的后果。” 她都这么说了,苏婉儿怎么敢不照做,当即抱着方婷婷站了起来,走出去前又回头看了她一眼。 柴春雨把门打开,领着两个人出去拍片:“那我们走吧。” 苏雪桢看着手里的病历,疑问乍起,不到一个月内,方婷婷身上连续发生了两次意外,先是烫伤,后是误吞异物,这未免也太诡异了。 作者有话说: 这种有点小悬疑味的片段写起来好好玩~ 第35章 x光线检查结果要下午才能出来, 苏雪桢便让苏婉儿先带着孩子回去,下午再来一趟听结果。 下午三点,苏雪桢拿到了方婷婷的x光线检查结果, 确实是消化道异物, 有一颗类似圆形尖尖的东西嵌在了她的食管壁上。 “你看这里,是不是有一个像水果果核的东西?” 苏雪桢抬手给她指了指片子上异物的位置,“就是这个东西导致了婷婷便血,如果不尽快处理不仅会便血还可能会引起食管周围炎症。” 苏婉儿盯着那异物看, 还真像枣核,她终于不再怀疑, “那尽快给婷婷做手术吧!” “明天能做吗?” 当下嵌入食管壁的异物只能开胸取出, 手术难度不高, 但对于一个2岁7个月的小朋友来说,还是有挑战的,苏雪桢看了下自己的日程安排,跟她说:“明天下午可以。” 苏婉儿摸了摸怀里方婷婷的头,问她:“做完手术婷婷就能好了吧?” 苏雪桢点点头, 想到这阶段在苏婉儿身上发生的事情,感觉实在不对劲, 又说:“只有你一个人可能应付不过来,今天要住院, 最好让孩子父亲也过来。” “好,我等下打电话跟他说一声。” 这么大的事情, 苏婉儿自己也没自信能解决, 何况她还不是孩子亲妈, 万一出了点什么事, 还真拉扯不清了。 苏雪桢马上为方婷婷安排住院, “手术安排在下午两点,术前需禁食,零点后就不要让孩子吃固体食物了,只能喝奶粉,但八点后奶粉也不能喝了,因为饿可能会闹,但也要忍住。” 苏婉儿连连点头,“我记住了。” 苏雪桢填完单子,起身领她们俩去病房,介绍一旁的吕子月,“这是吕子月吕护士,之后婷婷的身体观测和术后护理都是她负责。” 方婷婷被苏婉儿养得很好,体重比同龄小孩要重些,一路抱着她苏婉儿手臂早就酸了,到病房就迫不及待把孩子放下了,她随后转身冲吕子月笑笑:“吕护士好,以后多多关照。” 吕子月知道她是苏雪桢堂姐,也不敢怠慢,笑着回:“多多关照。” 儿科病房风格是医院最独特的,为了避免孩子害怕,墙面装修都是一些小动物装饰画,哪里都有玩具,看着不像病房,倒像是玩具房。 方婷婷被抱进来后眼睛就移不开了,刚放到病床上,乖乖坐着,下来就抓住了一个木制小推车,拿在手上把玩。 “晚上有什么急事需要找医生,可以拨打那边的急诊室电话,下班后儿科就没人值班了。” 苏雪桢给她指了指病床旁边的电话号码,温声道:“手术的事情明天等姐夫来了我一并说给你们听。” “嗯,你下了班也早点回去休息。” 苏婉儿知道她怀孕快五个月了,正是辛苦的时候。 苏雪桢点了下头,跟吕子月一起出了病房,出了门,她不放心又叮嘱道:“今晚注意些,不要让方婷婷吃饭了。” 依苏婉儿单纯直率的性子,她总感觉不一定能拗得过孩子的哭闹。 “好,我会多注意的。” 吕子月马上应下来。 苏雪桢在下班前填好了手术申请单送到麻醉科一份,明天上午麻醉科会派麻醉医生来评估方婷婷的身体条件能否进行手术,只有麻醉医生那边评估通过她这边才能进行手术。 科室里电话叮铃铃响了起来,魏娟接起喊了声,“苏医生,有你的电话。” 苏雪桢应了句就来,走过去接起,是岑柏,“今晚警局突然有点事,可能要晚点去接你了,晚饭你先在医院吃点,我尽量七点前过去。” 苏雪桢刚想说要不我自己步行回去算了,岑柏似乎猜出她想说什么,直接截胡了:“等我过去啊,不然走半个多小时回来你腿绝对吃不消。” 岑柏过去工作也时常会加班,苏雪桢早已习以为常,反正下了班他会说原因,电话里她也就没问为什么,说了声好挂了电话。 同一时间的警局,岑柏电话刚撂下,徐志虎逮到他,欢天喜地推开门拉着他出去,“走啊,岑哥,你躲着干嘛?!” 岑柏不好意思地走出去,被他一路拉到公安局门口,这会儿门口站了四五十个人,看到他过来纷纷鼓掌,岑柏哪经历过这场面,开心的同时又感觉有点羞涩。 鼓掌的人都是前段时间他们去丰抚省亲自负责找回的人口拐卖案的受害者和家属,这是给他们治保处准备的感谢会,除了准备横幅外,又拉了一车的甜梨感谢。 局长张毅辉站在人群里笑得眼睛都快看不到了,挥手让他过来,“岑处,别拘谨嘛!” 岑柏硬着头皮走过去,张毅辉带着他跟家属一个个沟通交流,确定每一个都照顾到才放他离开,治保处一起出外勤的警察也都得到了家属们的热烈欢迎,齐齐上前握手感谢。 一看他得了空,许平原半搂着儿子许天佑,也朝岑柏伸出手来,“岑处,真的谢谢!多亏了洪江市警察的努力我们一家人才能团聚,之前在常华市我们夫妻俩满心都在儿子身上,又急着回来,当时没能跟咱们治保处的警察好好道谢!” 顺利找回儿子后,常子兰脸色也红润许多,过去常萦绕在脸上的愁苦终于没了,这回过来她还专门打扮了一番,显得年轻了许多,“这么晚才来,真不好意思。” “这不,我们几家人一合计就组了个感谢会。” “客气了。” 岑柏低头看向许天佑,看男孩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不禁笑了,“怎么了?叔叔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时隔多日再次见到他,对于被拐八年重新回归家庭的许天佑来说,心境已经完全不同,他举起大拇指,笑着夸道:“叔叔很帅气。” 岑柏上前摸了摸他的头,没说话,一转头又看到了另一双熟悉的眼睛,是陆海霖,他主动走了过去,先跟一旁的陆良志夫妻俩寒暄了两句,而后走到他跟前,想到了过去两人在月下的聊天,笑着问:“怎么样?洪江市是不是很美?” 陆海霖点了下头,“很美。” “最近过得如何?” “挺好的,爷爷帮我找了初中,下个月我就可以插班去读初一了。” 回来的每一刻都无比新鲜,陆海霖见到了他的亲生母亲,还有父母新组建家庭后的家庭成员,当然他知道这里面除了父母,其他人对他都是表面功夫罢了,不过他主要跟陆良志夫妻俩同住,跟他们接触也不多,渐渐也觉得无所谓了。 奶奶薛丽君这些日子也开始锻炼养生,念叨着要多陪他几年,看到他结婚生子,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陆海霖已经很开心了,“虽然有点难,但我相信我能做好的。” 岑柏看他性子也比之前稳重了很多,渐渐往陆少涛的气质靠拢了,拍了拍他的肩,鼓励道:“加油!” 陆海霖本身并不笨,只是基础稍差,勤能补拙,早晚能跟上来。 为了躲应酬,岑柏站在人群边缘跟他又多聊了会儿,但最后还是拦不住张毅辉,大合照环节要他站在最中间,“来!大家一起拍个照。” “岑处,你站这里。” 他作为局长还在呢,岑柏哪敢站中间,难得嘴甜一回拍马屁,“这都是多亏了局长的运筹帷幄,事情才能这么顺利解决,您才应该站这里。” 他都这么说了,张毅辉也没推辞,“那好,我今天就承你的光。” 这一幅画面要拍不少人,摄影师站远了些,确定每一个人都在镜头里,高声喊:“都笑一个,拍了哦!” 众人齐齐看向镜头,发自内心笑了起来。 咔嚓一声,拍照完成,许平原作为代表又把一车梨送给他们,大合照外,出外勤的治保处众人成了背景,每户人家都拉着要拍合照拿回家纪念,天色暗下来大家才散。 远看这一车梨没多少,实际拿着皮袋去分,基本警局每个人都能分到大半袋,估算下来少说有三百多斤,新鲜的梨又脆又甜,咬一口梨汁.水格外丰盈,非常好吃。 欢乐的气氛在警局蔓延开来。 下班时,岑柏也拎了半袋回去跟苏雪桢分享喜悦,甜丝丝的,苏雪桢也很喜欢,她歪在床上休息,边吃边翻书,听他说完这个事,突然想到什么又坐了起来,“警局可以调别人的户籍资料吗?” “可以调,但不能随便调。” 岑柏好奇,“你想调谁的户籍资料?” 没正当理由肯定没法调户籍,苏雪桢也不想因为表姐的事情麻烦岑柏利用职务之便调资料,很快否决了:“没事,就是随口一问。” “对了,后天我产检你知道吧?” 岑柏忙点头,缺席了之前两次的产检,他就等着这天呢,“记着的,还是上次那个时间过去吧?” 苏雪桢嗯了声,又咬了口梨,甜丝丝的梨汁在嘴里炸裂开,转过头看向他:“你说会是男孩女孩?” “男孩女孩都行。” 话说出口,岑柏又想了下,根据这些日子的接触,他非常确定这俩娃出生绝对不是听话的乖宝宝,肯定会跟他对着干,要是俩男孩房子都能给他掀了,他啃下一口梨,“别是两个男孩就行。” 苏雪桢吃好了,把果盘放回去,摸着肚子笑得很温柔,岑柏把果盘里剩下的全吃了,拿去楼下洗干净回来睡觉。 —— —— 一早苏雪桢赶来上班,先去病房查看下午要做手术的方婷婷,门一开,是方文力开的门,白衫黑发,他身上有种苏婉儿很痴迷的书生温润味,看着感觉就连发丝都很柔软,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请进。” 过去苏雪桢也觉得她这个姐夫人还不错,但经过昨天又感觉人不可貌相了,略微警惕,“我来看下婷婷状态。” 第41节 病房里另一张床没病人,昨晚他们夫妻俩就睡这了,这一说话,床上的苏婉儿也醒了,理了理头发赶紧从床上下来,“这么早就上班了啊。” “不早,快九点了。” 苏雪桢走过去看了眼方婷婷状态,看她睡得正熟,感觉有点奇怪,转头问方文力:“孩子昨晚没睡好吗?” “越不让就越想做,光喝奶不让她吃饭夜里闹得很厉害,凌晨才睡着。” 一番闹腾之下,方文力这一晚也没睡好,不过他更担心孩子,忙问她:“这不会影响手术吧?” “没事,让她多睡会儿补下觉。” 醒了肯定闹着要吃饭,不如多睡会儿,苏雪桢想到等下自己还有门诊可能来不了,索性提前说了:“再过一会儿麻醉医生会来评估婷婷状态,到时候有什么问题你们诚实答就好。” 方文力点了下头,跟苏婉儿一起送她出去。 苏雪桢通过聊天暂时没发现他有什么问题,看态度对苏婉儿也挺好,夫妻俩也没有因为方婷婷手术的事情而有什么隔阂。 难不成真是自己想多了? 毕竟不是亲生的,确实不至于因为哥哥的孩子迁怒于老婆。 苏雪桢带着疑惑回了诊室开始上午的问诊,忙碌的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就到了上午十一点半,上一个病人刚离开,门突然被推开了,进来的不是病人,是麻醉医生常山泉,面色微凝,无奈地看了看她,“下午的手术不能做了。” “为什么?” 苏雪桢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是孩子有什么问题吗?” “术前要禁食啊,怎么能给孩子吃东西。” 常山泉才纳闷呢,按理说苏雪桢也算是一个成熟的外科医生了,不至于不知道这点,三岁以上严格点要术前6小时,但哪怕是三岁以下的幼儿术前4小时也不该进食任何奶粉或者豆浆了。 “我早上去检查的时候还问过了,那时候还没吃东西。” 苏雪桢抬脚就往方婷婷病房走,常山泉也跟在他后面,“这是我问了小朋友才知道的,她说她吃了半个包子。” 这会儿病房里因为方婷婷吃了包子也陷入了大混乱中,方文力格外不理解,拉着她问:“怎么吃到的包子?” 方婷婷被他着急的脸色吓到,吸了吸鼻子要哭出来,苏婉儿马上心疼了,“可能是我们没注意,被她抓到偷着吃了。” “婉儿,你别给她开脱解释。” 两岁的小孩还没那么大本事,方文力把她拉到一边省得添乱,转头下意识看向了床边的男孩,指着包子问他:“童童,是你喂妹妹吃的吗?” 方童童抓紧了妹妹的手,低着头不看他。 这时候苏雪桢也进来了,再次确认:“给孩子吃饭了吗?” 方文力抱歉地解释,“确实吃了点,你看这手术能不能挪到明天?” “幸好眼下她的病发展态势不严重,换到明天没什么,但若是换成别的要紧的病,之后几天也排不到手术室,你知道这个延期意味着什么吗?” 苏雪桢鲜少对病人家属发脾气,这回是真的忍不住了,术前都这么敷衍,术后真的能好好对病人吗? “手术并不是你们看着的简简单单把人推进去,我们进去再出来就结束了,这其中术前术后我们都付出了时间和人力成本。” 方文力被她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 苏雪桢不能贸然揣测家属动机,但她总感觉这家人就不想方婷婷好一样,声音凌厉了几分:“明天的手术安排我下午会再来告知。” 方文力也不敢攀亲了,勉强笑着送走她跟常山泉,转身就抓着方童童要把他送回家,一边拽一边说:“给我回去!我到底欠你什么了?你非要这么折磨我。” 方童童终于感到怕了,小身躯一个劲抖,哭着说:“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看妹妹太饿了才喂她吃的。” 苏婉儿在一旁盖住了方婷婷耳朵,“婷婷乖,咱不看了。” 方文力才不信他这套,单手拎起就把他带离了病房,气冲冲带着回家了。 魏娟看着这一幕马上回去跟苏雪桢汇报,这一大家子什么情况啊?苏雪桢听完实在担心苏婉儿,午饭喊她一起出来去医院附近的饭店吃午饭。 难得姐妹俩一起出来吃,苏雪桢点了两菜一汤,坐下后才佯装漫不经心问:“婉儿姐,姐夫的哥哥在哪驻军啊?” 苏婉儿说了一个地址,苏雪桢想了下,那地条件确实挺艰苦。 “我看这俩孩子跟你都还挺亲的。” “婷婷不到半岁我就来照顾她了,自然亲近一点。” 虽说不是亲生的,带了这么久已经有了感情,苏婉儿几乎把方婷婷当半个闺女看,“她跟我也亲,会喊的第一个词就是妈。” 苏雪桢给她盛了一碗汤,旁敲侧击提醒:“就是你不觉得这三件事加一起很奇怪吗?” 苏婉儿人单纯,加上受伤的是孩子,一门心思都扑在方婷婷身上,事情又接二连三发生,根本不给她思考反应的时间,苏雪桢这么一说,苏婉儿联想到早上丈夫对方童童的态度,瞬间感觉身体冰凉,“你是说有人故意害她?” “这些都不至于致命,目的应该在别处。” 烧伤的程度浅,异物发现也及时,第三件就更简单了,发生在医院,如果真出了什么事,他们一定会尽全力救治。 方童童才六岁,苏婉儿想怀疑又感觉是不是自己心胸太狭小,连大伯家的孩子都不能容忍,吃饭的速度慢了下来,“那么小的孩子,哪会有这么重的心思啊。” 真要论起来,孩子的心思并不比大人浅,这一点身为儿科医生苏雪桢深有体会,劝她多注意,“反正你日后多注意些吧,不要太相信身边人,如果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私下多调查。” 苏婉儿知道她是为自己好,笑着承诺:“行,我以后会多留一点心眼的。” 说完又故作夸张,“哎呀,我家的小妹妹什么时候长这么大了,都会跟姐姐讲道理了。” “那可不,饭不是白吃的。” 苏雪桢微微抬起下巴,很骄傲。 苏婉儿一看她还真自满起来了,笑出了声,姐妹俩顿时笑作一团,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经历了这一遭,方文力对方婷婷更上心了,第二天顺利通过了常山泉的检查,上午十一点进了手术室。 手术开始十分钟后,苏雪桢根据x光片显示的位置,很快锁定了“罪魁祸首”,一颗微微嵌进去的枣核,黏膜损伤程度不重,可以用异物钳取出。 苏雪桢用异物钳钳住枣核顶端,先让刺进去的尖端退出来,而后一并把尖端取出来,在灯光下一看,确实是一个硬枣核。 取出后,她针对受感染位置又进行了一番处理,以免引起并发症。 手术一直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方婷婷被顺利推了出来,苏雪桢笑着说,“手术很成功,异物是一枚枣核。” “禁食六小时后可以喂一些软质食物。” 方文力跟苏婉儿松了一口气,连忙道谢。 苏雪桢这些日子很容易饿,一场手术下来就更饿了,她把衣服换掉,回诊室喝了口水,飞快赶去食堂吃饭。 苏雪桢配着菜吃完了一碗冒尖饭,又喝了碗紫菜汤,才终于感觉饥饿被压下去了,脚步轻快去往妇产科的路上。 走到走廊时正好跟过来打算陪她产检的岑柏碰上,他脸上表情非常激动,赶紧过来搀住了她,“咱们走吧?” 两人一起走进了妇产科,凌瑶已经在等着了。 苏雪桢躺下后比得知怀孕还紧张,凌瑶先听了胎心音,笑道:“小家伙还挺活泼。” 20周的孩子头发开始逐渐生长,眼睛能动了,也会排尿了。 探头缓慢在她肚皮上移动,三个人眼睛都齐齐盯着显示屏,很快先看到了右边第一个孩子的性别,凌瑶咧开嘴笑了,“小家伙,这回藏不住了吧。” 岑柏好奇死了,但他看不懂片子,只能求助苏雪桢,声音急切:“怎么样?男孩女孩啊?” 因为探头就在肚皮上移动,右边的孩子受到刺激,动作也很明显,苏雪桢看完后嘴角噙着笑,回他:“女孩。” 是闺女啊!岑柏乐了。 他的暖心小甜甜! 凌瑶把探头移动到左边,接着也看到了第二个孩子的性别,那明显的一处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她脸上笑意扩大,转头看向夫妻俩:“恭喜,是龙凤胎。” 作者有话说: 俗就俗吧,嘛!龙凤胎,撒花撒花~~~ 【注:孕检是不能看性别的,这里因为女主是医生,她自己能看懂才提前知道的~】 第36章 直到出了诊室门口, 岑柏还是一副被大奖砸中的表情,苏雪桢看了直发笑,戳了他一下:“傻了啊?” “我是太高兴了。” 儿女双全, 堪称人生喜事, 岑柏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一把抱住了她:“谢谢你雪桢。” 苏雪桢伸手拍了拍他的背,笑道:“谢啥,有你辛苦的时候。” “双倍辛苦双倍幸福嘛!” 岑柏看得很开, 已经开始幻想两个宝宝喊自己爸爸的时候。 “回去吧,我也要准备工作了。” 苏雪桢检查本就是趁着午休时间来的, 这会儿也差不多到上班时间了, 她挥挥手送走了岑柏, 转身回儿科。 方婷婷术后恢复状况良好,住院四天后可以准备出院,出院这天苏雪桢去送他们一家离开,方文力很感谢她,又想着家里有个医生多攀点关系, 拎了点糯米糕点和水果罐头送她。 医生不能收礼,苏雪桢忙拒绝, “不用不用,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不是作为医生感谢的, 是我们作为堂姐堂姐夫送的。” 苏婉儿一把从丈夫手里接过礼物,递到她手上, “收下吧, 你怀孕后我们还没送过什么东西。” 身边还有护士和实习生呢, 传出去实在影响不好, 苏雪桢坚持没收, 看了看一旁的方童童跟方婷婷,笑着说:“拿回家给孩子吃吧。” 她实在不收,夫妻俩也没法勉强,方文力抱起怀里的方婷婷,低下头教导方童童,“还不快给阿姨道谢。” 方童童抬头看了她一眼,声音糯糯的:“谢谢姨姨。” 苏雪桢正愁没机会测试呢,闻言蹲了下来,慢慢牵起他的手,“童童真乖,妹妹刚做完手术,身体还虚弱着,你回去要多多关照妹妹哦。” 方童童点了下头,心里在说:【那当然。】 苏雪桢存着故意问话的心思,手依然紧紧牵着方童童,抬起头看向方文力,“我听说孩子爸爸在军区,婷婷做了手术的事情最好还是通知下。” 方文力脸色微变,敷衍地点了下头,“这些我都晓得的。” 方童童飞快扫了苏婉儿一眼,【大人可真虚伪,我恨她!就因为她爸爸才不要我们!】 当着两人的面,她不能问太多指向性太强的话,苏雪桢若有所思,面上丝毫不显,缓缓松开了手站起来,“行,那我就不送你们了。” “嗯,过年见。” 苏婉儿笑着抱起方婷婷,方文力则是牵着方童童的手,外人看来和和美美的一家四口离开了。 第42节 四个人一走,苏雪桢重新理了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反正基本可以确定方文力跟这俩孩关系匪浅,方童童很显然是讨厌苏婉儿的,为了赶走她不惜要伤害自己妹妹来陷害她。 中午下了班,苏雪桢想了很久要找谁说这事,苏婉儿她已经不指望了,她那点警惕完全不够用,想来想去能做主的人恐怕只有二叔——苏显明。 她找到电话给二叔工作的食品厂打了过去,这会儿是食品厂的工作人员接的电话,“您好,找谁?” “我想找后厨的苏显明,我是她侄女苏雪桢,找他有点事要说。” “好,十分钟后再打来。” “辛苦了。” 苏雪桢等了十分钟,再次拨了过去,这回接电话的是被喊来的苏显明,笑容满面开口:“喂,雪桢啊。” “二叔,有个事我想跟你说一下,是关于婉儿姐的。” 苏雪桢把这段时间发生在苏婉儿身上的事情挑重点跟他叙述了一遍,最后道:“大概就是这样,因为婉儿姐性子比较单纯,我怕她被骗也不知道,所以就找到你这边了。” 苏显明老早就感觉女婿家里那俩孩子怪怪的,但亲家那边一直强调说是哥哥的孩子,说什么当兵条件艰苦又没了妈,要体谅他们辛苦。 从军是为了保护国家和人民安全的,人家直接把道德线拔高到这个层面上,他们家还能说什么呢? 这会儿苏显明完完整整听完她说的,眼里已经有了火,“这你放心,我回去找人查查,要是方文力真敢骗婉儿,抄家伙我带着你三个哥哥能给他家砸了。” 苏雪桢完全不怀疑苏显明家男人们的战斗力,作为家里最小的独女,在格外宠溺保护下才养成了苏婉儿不设防单纯的性格,方文力若是真的骗了苏家,反噬力度绝对小不了。 “那好,二叔你们跟婉儿姐好好沟通,我就先挂电话了。” “行,你也顾好自己。” 苏显明想着回去赶紧查,急匆匆也挂了电话。 苏雪桢跟苏婉儿同辈份,能做的很有限,比起丈夫她也不一定信自己的话,交给苏显明靠谱很多,她也放心把这件事暂时搁置了。 隔天她跟岑柏都休息,两个人骑车去逛百货商场,打算给孩子添置些衣服,刚到婴幼儿衣服区,导购立马走了过来,看了眼她圆滚滚的孕肚,笑着攀谈拉近距离,“孩子有8个月了吧,那快生了。” “没有,五个多月了。” 苏雪桢说完伸手摸了摸架子上挂着的一件纯色长袖睡衣,手感软软的。 “双胞胎啊,好福气。” 导购很快反应过来,更欢喜了,双胞胎那不就是要买双份!从架子上给她拿出一件衬衣推销:“看看这个,卖得可好了。” 小小的一件衣服,图案是小熊猫,看着很可爱,颜色也丰富,毕竟是接触皮肤的衣服,苏雪桢更偏向单色没图案的,笑着回她:“没事,我们自己随便看点。” 导购也是人精,看她这边行不通,马上转到岑柏身上,“同志,你家两个宝宝呢,要不要看看孩子的鞋?” 买鞋啊! 岑柏下意识点头想去看看,被苏雪桢一记眼刀扫过来又怂了,义正言辞摇头:“不了不了。” 刚出生的孩子根本没啥穿鞋的机会,现在的鞋尺码都是一岁以上孩子才能穿的,这么早买回家干嘛?! 苏雪桢看岑柏在给孩子买东西这方面还真挺大方,嗔道:“你可悠着点吧,以后孩子出生了要花钱的地方可多了。” 第一回 当爸,就是看到啥好的都想给娃买点,岑柏挠了挠头,看着货架上的衣服,放到他手里显得好小,他笑道:“这里衣服真好看。” 过冬的棉服自家做的才暖和,这里买的不值当,苏雪桢最后只挑了几套内穿的衣服,每样都买了两件。 出了百货大楼,两人在附近吃了午饭,骑车回大院。 煤票能换的煤球有限,勉强能够一家人过冬,但想奢侈点用就不行了,不如直接换成煤,给的量多,能够一家人过个暖和的冬天。 就是人辛苦些,要自己做成煤球,但这世道,力气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多花点力气能多换点煤球,大家都乐意做,所以一般都是把煤拉回来自己在家做煤球。 煤店离这远,一个人拉太费力,一般大院里大家都是两两一起,岑柏因为力气大体格壮,每家都想跟他们家合作去拉煤。 这天他一回来,钱天庆就率先找到了他,笑呵呵问:“小岑,今天一起去拉煤不?” “我听了天气预报,明后两天是大晴天,阳光好,正好适合做煤球。” 这两天洗脸都能感觉到水凉了,也是时候囤煤球了,他不说,岑柏趁着今天休息也准备去一趟了,马上应下来:“去!” “行,我去推车。” 钱天庆说完去把大院里的四轮车推了出来,放上铁锨和麻袋,骑上去跃跃欲试等他过来。 “爸,你去哪?” 钱海本来跟梁恩阳正对着墙挥乒乓球拍,一看他要出门,拍子和球直接扔自家窗台上,嚷嚷着要上四轮车跟他一起去,“我也要去。” “带不动你。” 拉煤就够重了,回来再拉一个孩子,更重了。 四轮车上都是之前拉的煤灰,没人扫脏的很,钱海刚爬上去,衣服都蹭黑了,手也脏兮兮的,钱天庆嫌弃地把他从四轮车上抱下来,“脏死了,你妈等下又说我不看着你。” 这个年纪的孩子就喜欢跟大人去外面玩,放下后钱海就开始闹了,钱天庆懒得管这脏孩子,不耐烦又喊了声岑柏,“小岑,快点啊!” 岑柏拿上煤票和钱赶紧走了过来,钱天庆带上他骑着就走了,留下钱海在地上打滚哇哇哭,最后被汪晴拎回去换衣服了。 这个季节来换煤的人很多,两人排了会儿队,才顺利铲了煤拉回家。 第二天一早,苏雪桢迷迷糊糊还在睡着的时候,岑柏换了身轻便的衣服,用扫帚在家门口扫了一片干净的空地,用来当成做蜂窝煤的区域。 把煤和土简单过筛后,岑柏挽起袖子,按照两铁锨煤一铁锨土的比例开始混合,连着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才拌完。 岑柏用铁锨在那堆煤土混合堆中间挖了个坑,接水倒进去,一边倒水一边看状态,又开始搅拌,过了会儿,钱天庆吃完早饭在自家门口也开始做煤球。 苏雪桢本来还想继续睡,肚子里两娃动得厉害,无奈只能醒了下床去洗漱。 岑柏看她醒了,放下手中的铁锨,提醒:“早餐买了韭菜饼和茶叶蛋,在炉子上温着。” 苏雪桢回了声嗯,刷完牙涂上护肤品去厨房热饭,把蒸笼里的早餐拿出来放到盘子里,坐在院里一边吃一边看他做煤球。 茶叶蛋很入味,苏雪桢几口吃完了,怕噎喝了几口豆浆。 岑柏手里的工具换成了煤球机,在那堆和好的煤里反复碾压,随后找到一个空地,把开关一打开,一提,一个圆形的蜂窝煤就打好了。 此后就是多次重复这个操作,苏雪桢吃完早饭,岑柏已经做好了四十多个,不过看工作量还有很多,她回屋倒了杯水给他,“歇会儿吧,歇会儿再干。” 岑柏一饮而尽,抬头看阳光丰盈,想一口气全做完,对她道:“没事,不累,趁着太阳好,早做完早结束。” 苏雪桢坐在门口晒太阳,眼睛在大院里扫了一圈,一眼就看到了中间那樟树下聊着天的谷红青和罗英秀。 周老太太自老周去世后身子骨就不太好,明眼人都看出来这是周德夫妻俩想趁妹子周心下乡没回来前守着这宅子,等老太太一死,宅子就顺理成章归他们了,所以这些日子罗英秀一直住在大院里。 苏雪桢对谷红青的印象不太好,平日都是尽量少接触,不过好歹住一个大院大半年了,她多少能了解一些他们夫妻的家庭情况。 按理说夫妻俩都是双职工,经济水平在洪江市属中等以上了,日子过得应该挺滋润的,幸福感也高,不过这对夫妻不知道整日在忙些什么,总是神神秘秘的,许青青还跟她透露,他们一家一直在攒钱。 罗英秀跟谷红青最近关系尤其密切。 周日,大院里大家都休息,于武跟梁大志今早也去拉煤去了,钱海跟梁恩阳混在钱天庆身边看他做煤球,许青青在屋里给闺女于贝妮喂早饭,时不时能听到小朋友哼唧的声音。 罗英秀看到落单的苏雪桢,喊她过来,“雪桢,来。” 苏雪桢左右也没事干,就走了过去,长桌上一共两张长椅,罗英秀低着头正在给儿子做鞋,她一侧的椅子放了一筐鞋样和针线之类的东西,没空位。 谷红青手边也拿了一双鞋样,似乎是在跟罗英秀讨教怎么做鞋。 苏雪桢冲谷红青笑笑,只能跟她坐到同一张椅子上。 罗英秀眼睛不离鞋,针快速在鞋面上穿行,谷红青也许是觉得尴尬,主动问她:“吃点瓜子和橘子不?” “谢谢。” 苏雪桢拿了个橘子开始剥,看他们手里的鞋样都挺厚的,也开始搭话:“是做棉鞋吗?” “是,正好过冬穿。” 罗英秀笑着回。 谷红青也笑,“我跟英秀姐学习。” 聊了两句,大家话匣子也打开了,罗英秀搓着针,显然对她更好奇,“雪桢,你是医生吧?” “是。” 橘子还挺甜,苏雪桢又吃了一瓣。 罗英秀又问:“治什么的?” “儿科。” “那治得好复杂嘞。” 罗英秀对医生这个职业了解不多,但也知道这不是一般人能做的,把针在头发丝上扫了下,话里有些羡慕:“不过肯定越干越挣钱,以后前途无量!” 加上给凌玉荣做助手挣的外快,苏雪桢的工资跟工厂的正式职工比基本等平,这行要熬资历,但顶天了上限也不高,凌玉荣做了一辈子的医生工资也只是比她多三十块,她回答也很诚实:“还好,不高不低,刚好够生活。” 可不嘛?要是未来干整形还好,据说收入不菲,偏偏苏雪桢还是儿科,哪怕混到最顶级,以后也挣不了多少钱,确实是只能够生活。 跟做生意哪能比,谷红青在心里笑了下。 “这不能吧?感觉医生工资肯定比厂里职工高。” 罗英秀有点不信,“以后职称提上来工资肯定很高。” 都是国家分配的岗位,哪能允许收入差距过大,苏雪桢苦笑,“职称也不是那么好提的。” 罗英秀寻思也是,现在哪行不都需要熬资历,但医生这行确实体面又稳定,外人来看挺诱人,她有心想把弟弟也培养成医生,便又继续问她:“考医大容易吗?” 苏雪桢:“现在不能考了,都是工农兵推荐入学。” 早两年工农兵推荐还挺公平,这几年越来越靠关系了,罗英秀听完直摇头,“这不行,那我弟估计没希望了。” “还是高考公平啊,凭分数入学。” 谷红青没插话,正纳着鞋底,鞋底厚,针插进去就不好拔.出来,她乍一听罗英秀这么感慨,想到未来,手一抖,针错开就扎到了手,顿时冒了血,疼得她啊了声。 苏雪桢医生本能发作,下意识抓住她的手就看了起来,幸好伤口不深,她安抚道:“还好,不严重。” 手一碰,一闪而过一条谷红青的心声。 谷红青连忙道谢,吹了吹那冒血的位置,“真不小心。” 苏雪桢想到脑海里那句心声,身子微微发抖,淡定转头问她:“你说高考真有可能恢复吗?” 谷红青愣了下,敛眉冲她笑笑,手指往上指了指,意思不言而明:“这我哪知道,咱们都是普通小民,这是上面人能决定的事。” 三个人随后又坐了会儿,日头越来越烈,苏雪桢先退出了。 第43节 岑柏的蜂窝煤也全打好了,一排排摆好正在晒太阳,到了午后,他又给翻了个面,确保蜂窝煤能晒透。 因为今天太阳足够大,一天就晒好了,傍晚看到蜂窝煤已经晒到微微发白,岑柏依次摞好搬到屋里储藏。 干了一天活,身上的煤味很重,岑柏多泡了会儿,彻底洗干净感觉没味了才回屋,进屋却看到苏雪桢半躺在床头拿着一本书在看,视线却望着前面的墙壁。 岑柏走上前在她眼前挥了下手,掀开被子上床,“发什么呆?” 苏雪桢一直想着上午谷红青的心声,似真似假,但她实在太想这消息成真了,直接坐了起来,“我今天从谷红青那通过心声听到一个很震撼的消息。” 岑柏这两天运动量不少,身子一挨到床就软了,困得打了个哈欠,“什么消息?” 苏雪桢凑过去说:“她说明年的10月会宣布恢复高考。” 刚开始停那两年大家都抱有幻想能恢复,结果一晃都过去十年还没恢复呢,想想就感觉很假,岑柏好笑道:“她做梦吧?!” 苏雪桢隐隐感觉这消息还挺靠谱的,她虽然不知道谷红青是从哪得到的消息,但心里莫名很信任,温声跟岑柏分析:“你看啊,52年到66年咱们是不是都能高考?虽说这十年高考停了,但时不时也能听到一些消息一直说想恢复高考,说不准说着说着明年还就真成了。” 岑柏一想也是,这两年知青下乡的人数明显少了很多,反而是户政处那里收到了不少知青返城申请,这些细微的变化看似不起眼,细想却能窥见一丝端倪。 如果高考能恢复的话,研究生招生不是也能恢复了? 岑柏联想下来很激动,脑子瞬间清醒了,转头看向苏雪桢:“如果真能恢复的话,你也可以继续读书了!” “先不说高考能不能恢复,能不能考上还不一定呢?” 苏雪桢感觉自己知识都忘得差不多了,要是考儿科专业知识她挺有自信,但研究生考试肯定不止考专业知识,一些基础的代数几何文学课什么的,估计也要一并考,这些知识她就没自信了。 何况更现实一点的原因还有别的,苏雪桢又说:“而且明年宝宝就出生了,又要上班又要带娃,我没时间看书,忙不过来。” “这有什么?!孩子有我跟妈呢。” 宝宝头一年就是吃了睡睡了吃,起码都是在床上,第二年能下地走,那才叫头疼,而且万一高考恢复了没两年又停了,那机会不就溜走了,岑柏劝她放下顾虑:“只要你确定要考,那我肯定创造条件也要让你考。” 苏雪桢听他这么支持,心里也很激动,“那我明天再去探探谷红青口风看看她从哪得来的消息,如果确定是真的话,我就回趟家把之前的书捡回来重新复习,准备考试。”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他们家跟谷红青家关系素来疏离, 没个正当理由也不好去拜访试探,苏雪桢想了半天借口,突然灵光一现, “咱家是不是有块不走的手表?” “有, 放抽屉了。” 手表是岑柏的,去年时针不走坏掉了,不过这玩意贵,哪怕坏了他也没舍得扔, 就一直放着了。 “他们夫妻是手表厂的职工,对手表肯定比我们熟, 我明天拎点东西求她看看能不能帮着修。” 苏雪桢推了他一下, “明天你帮我把手表找出来, 趁着她修的时候我正好读下心声。” “行。” 岑柏困得连连点头,拉她赶紧也睡下,“快睡吧,你明天还要上班。” 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还说不好,苏雪桢压下心里的激动, 慢慢躺下睡着了。 一早岑柏把手表找了出来,提前放到了她包里, 早饭桌上一边咬着豆腐包一边跟她说话,“手表我放你随身包里了。” “送啥要我买点吗?” “回来一起去供销社买吧。” 苏雪桢最近胃口见长, 喝了口红豆粥先暖肚,又连吃了五个豆腐包, 剥了个鸡蛋吃了。 吃完饭, 岑柏送她上班后骑着车马上往警局赶, 苏雪桢也走进了门诊大楼上班, 凌玉荣来得早, 冲她挥了挥手,“雪桢,你来一趟。” 苏雪桢推开门走进去,“老师。” 凌玉荣递给她一份调查资料,“差点把这事给忘了,这是院长前两天给我的杜书新的人事资料报告,你看下。” 苏雪桢掀开翻了几页,除了基本的家庭资料外,里面着重写了杜书新大学时的各学科成绩,成绩属中等水平以上。 这个结果苏雪桢不意外,成绩太差,也不可能分配到他们人民医院来,估计会分到各厂区和下属县城。 “这些日子他表现如何?” “还好,挺安静的。” 毕竟是分配过来的医学生,要真辞了一层层文件汇报上去够呛,凌玉荣把资料翻了个遍也没发现什么问题,这回就打算放过他了,“再观察他一段时间吧。” 苏雪桢答了声好,凌玉荣又跟她沟通了下明天的手术安排,随后放了她回诊室。 儿科的复杂性还在于孩子很难像跟成人一样沟通,情绪多变,很有可能上一秒还在嘻嘻哈哈,下一秒一听要打针就开始满地打滚撒泼,而且会对周围的人进行无差别攻击,苏雪桢刚入职那会儿沟通技巧不够,还被一个小男孩踢到小腹,疼了几天才好。 是以怀孕后,问诊时她就格外小心,好在很多家长看到她大着肚子,都会主动抱着小孩让她来看,千防万防还是有意外,上午给一个六岁小男孩打针,被他一个转身扫到了脸,手肘骨那块硬,正好打到她脸上,右脸立马就红了。 到了下班时间,岑柏骑车过来接她,一眼就看到了她脸上还没褪去的红印,捧着脸细细看了一番,“脸咋了?” 这会儿已经不疼了,苏雪桢赶紧解释,“不小心被一个孩子打了下,不疼了。” 知道这是她工作,岑柏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劝她多注意,随后两人一起前往家附近的供销社,买了三罐水果罐头和一大袋牛奶小饼干。 吃完晚饭之后,他们注意到谷红青家的灯也亮了,知道夫妻俩应该回来了,苏雪桢把已经坏掉的手表戴到了手上,准备跑一趟。 岑柏不放心:“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 两个人一起去太惹人怀疑,苏雪桢摇摇头,说完拎着礼,慢慢抬脚走到谷红青家,敲了敲门:“红青姐,在家吗?” 谷红青跟丈夫汤劲秋在厂里吃完晚饭刚回来,正在检查儿子汤天逸的小学作业,一听到苏雪桢的声音,夫妻俩对视一眼,眼里都很震惊,不知道她来干什么,在门口苏雪桢喊了第二遍才赶紧出去开门,谷红青忙道:“来了来了!” 苏雪桢这趟是有目的而来,但她也知道两家关系平时一般,不能表现的太热络,进屋后也不四处打量,笑着说:“不好意思,没打扰到你们吧?” 汤劲秋闻言也站了起来招呼她,“没有,快进来坐。” 汤天逸眼睛眨巴着,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又开始写作业。 “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 苏雪桢笑着把礼物放到桌上,说话不墨迹直接进入了主题:“其实这趟来主要是有事儿想拜托。” 谷红青看她这么干脆,心里只打鼓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苏雪桢为了方便听心声这次特意把那个坏了的手表戴到了手上,她把手伸了出来,“这是去年家里传到我这里的手表,不知怎么回事儿坏了,我听青青姐说你们俩在手表厂工作,就想碰下运气过来试试看能不能修好。” 修手表啊!原来是这事! 谷红青本来还以为这夫妻俩发现了什么异常,一听是这事松了口气,笑着接上她的话:“这个简单!我帮你看。” 苏雪桢故意没把手表取下来,谷红青寻思都是女孩子也没什么,抬起她手腕,先大致扫了一眼手表:“你这是梅花表吧?进口货。” “这手表现在可不好买到了。” “是,用了有快十年了吧。” 苏雪桢知道这块表之前是岑建军在用,不知道他从哪买的,少说用了有七八年,质量一直都还不错,所以在岑柏分配到警局后就送给了他当礼物。 那时候这些进口货比现在稍微好买点,现在的难度成倍增长,都鼓励支持国产,这些进口货基本买不到了。 “你这可能要拆开看一下。” 这块梅花表从外观上来看略微有点老旧,但里头的表盘一没褪色二没生锈,算是用得比较爱惜的,谷红青转头跟汤劲秋说,“你去屋里把我们修表的工具拿过来。” 汤劲秋听话进去找了,谷红青手顺势放在她手表上,苏雪桢只要一抬手就能碰到她的手,她看了看一旁正在写作业的汤天逸,笑着问:“天逸上几年级了?” 谷红青回:“害,今年刚二年级。” 苏雪桢听了下她的心声,跟回答的一样。 她又问:“以后想做什么啊?” 谷红青谦虚笑了笑,“能做什么,进厂挺好的。” 苏雪桢却从她的心声里听到了不一样的回答:【先送出国留学,再回来跟我们一起经商挣大钱!】 苏雪桢不知道她哪来的自信,出国就别想了,生意这条,现在哪能私下做生意,虽说乡下有些搞手工活的匠人在地下借着走亲戚逛门的借口偷偷上门接活,但那也是官方没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真要查起来,一逮一个准。 “要是高考能恢复就好了,那我们的孩子可以选择的职业就更多了。” 苏雪桢故意叹了口气,“你说是不是?” “是的。” 谷红青作为穿书女主,非常熟悉书里的内容,她知道在明年的十月末,各大报纸和广播都会开始宣传高考恢复的新闻,这场考试也会在下个月的冬天举行。 【恢复高考算什么,以后改革开放趁着东风做生意那才是头等大事!】 苏雪桢越听她的心声越感到心惊不已,她看谷红青信誓旦旦的语气不像是胡诌,那么这些就真的是可能在未来会发生的事情。 这个谷红青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预知未来? 汤劲秋端着一个小铁盒,走了过来,“工具都在这里了。” 谷红青去接工具盒,先松了手,跟她说:“取下来我看一下。” 苏雪桢怀着心事把手表递给她,谷红青先把表链从手表表盘上卸下来,而后从铁盒里拿出一个很小的螺丝刀,慢慢把表的后盖旋转着拧下来,在灯光的照耀下苏雪桢看到了里面内部的构造。 谷红青在厂里做的就是钟表组装的工作,对这类机械表运行原理颇为熟悉,不一会儿就发现了问题所在,她试了一会儿,抬头看向苏雪桢,语气遗憾:“机芯齿轮不行了,这修不了只能换,我这边估计是没办法了。” “等过两年吧,过两年国内外市场都放开了就好买相关配件了。” 汤劲秋一听,着急嘶了声,伸手打了一下她胳膊提醒,谷红青忙改口,“看我糊涂了,什么叫市场放开了?!市场怎么可能放开?” “你这手表要不要试试咱们国产的机芯齿轮?” 苏雪桢看出夫妻俩的意思了,商品市场未来真的会放开,个人或许能更轻松买到国外货,这个消息汤劲秋也知道,但她现在不确定夫妻俩是怎么知道的这消息,又是谁先知道的。 她笑了下,“那我回头试一下,实在修不好就当作留个纪念。” 谷红青一时说漏了嘴,表情有些尴尬,把手表重新给她组装好递过去,“嗯,这表我恐怕修不好了。” “能拿给你们看一下我已经很知足了。” 这块表已经停了一年多了,苏雪桢本来这趟也不是为了修表,见该试探的都已经试探到了,她笑盈盈起了身,“这次麻烦你们了。” 苏雪桢身上有种很奇特的磁场,谷红青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有个警察老公,感觉每回接触只要被她问了问题,总会被不知不觉带着走,她巴不得苏雪桢赶紧走,马上站了起来打算送人:“回去慢点。” 苏雪桢从她屋子里走出来,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大致的猜想,谷红青说的应该都是真的,未来会恢复高考,会改革开放扩大市场,而他们夫妻俩一直在攒钱蛰伏等待那一时刻的到来,好乘东风一路直飞。 岑柏不敢离太近,但又怕出事,就坐在家门口的树下面一边喝茶一边盯着谷红青家,大半夜的还这么冷,坐在那看着有点蠢。 苏雪桢慢悠悠走了过来,“你不嫌冷啊!” 第44节 岑柏追上来问,“怎么样?问出什么没有?” 在外面说出来不安全,苏雪桢回屋后肯定地点了点头,“消息应该是真的,而且不仅是高考的变革,未来几年洪江市也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说什么改革开放,市场会全部放开,到时大家都可以随便做生意,能赚很多钱。” 赚大钱可是非常有诱惑力的,苏雪桢转头看向他,“你想赚大钱吗?” 谁都不嫌钱多,听着诱惑挺大,但实际做起来哪有那么容易,岑柏听完摇了摇头,他还是更喜欢警察这个职业:“想挣,但我可能没那个能力。” 苏雪桢知道他们夫妻俩不是做生意的料,对商场的事一窍不通,连平时买菜都不怎么讲价,也没少被坑,都这样了还做什么生意?!会赔死的! 她摸着肚子,笑得恬静平和,“咱们还是做好自己本职工作,顺顺利利把孩子养大好了!” —— —— 确定会恢复高考后,这周两人找了个休息的时间,买了点鸡蛋和罐头送去娘家,苏显国因为上班不在家,家里只有张光香在打扫卫生,看到他们俩来了,赶紧把扫帚放下迎了上来,扶住了苏雪桢:“哎哟哟,快坐下。” 苏雪桢拉开椅子坐下,“我跟岑柏过来看看您跟爸。” “顺便吃顿午饭。” 岑柏进屋后喊了声妈,把东西放下,主动接过了张光香打扫的活。 近距离看着她肚子,才感觉有多吓人,张光香看着她,心里担心:“孩子最近闹你吗?这会儿胎动估计比较厉害了。” “还好,习惯了。” 现在他们不胎动苏雪桢反而会担心有什么问题。 张光香坐不住,立马又站起来,从卧室端着一篮东西出来,给她和岑柏看:“你看看,这是我这段时间给孩子织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苏雪桢拿起来一看,都是张光香给孩子编的一些帽子和小鞋子,因为不知道男孩女孩,配色都偏向于红色和橘黄色,这两类颜色不挑男女。 先织了四套大红色喜庆的小老虎,后面有两套橘黄色的帽子和鞋子,橘黄色这套还编了各色的小花朵做点缀,针脚很厚实,摸起来手感很好,这种鞋不适合下地穿,正好适合出生头两年在床上穿着,用粗线做婴儿的东西显得有种反差,看上去非常可爱。 “好可爱,谢谢妈!” 岑柏感觉手上这玩意真的好小,他一只手能放上去四双小鞋,因为好奇,他把手伸进去试了下,模拟宝宝穿鞋的感觉。 张光香看他们喜欢心里也开心,她手很巧,动作又麻利,做起来很快,下个月就打算做别的:“棉服我也在准备了,保准过年给你做好四套。” 苏雪桢心想孩子性别的事也没必要瞒着了,这样张光香之后做衣服的时候也能有所侧重,不必像现在这样只选一些中性的颜色,但她也不想破坏张光香的惊喜感,提前问了下:“妈,孩子性别我们知道了,你想知道不?” 张光香毫不犹豫点了点头,“想!” 苏雪桢笑着说:“一男一女,正好是个好字。” “老天爷呀,这可真是大喜事!” 张光香高兴得朝天拜了两拜,“龙凤胎好啊!” 言语无法表达欢喜之情,她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激动地在屋里走来走去,最后索性问了最实在的:“饿了没?我去做饭。” 苏雪桢点一下头,看她往厨房去了想起什么赶紧又问:“对了妈,我之前上学的书都放哪儿了你还记得吗?” “怎么突然想起来找这个?” 张光香心一提,家里人都知道那些书是苏雪桢的禁忌,她生不逢时,到了上高中那年正好赶上变化,不仅学是没法上了,能把人留在城里就不错了,也幸好他们就苏雪桢一个闺女,下乡的名额没摊到他们身上。 但他们夫妻俩打小对女儿的教育就是以读书为主,突然遭如此打击,只混到一个初中学历,谁都受不了,张光香还记得那一年苏雪桢愤怒地把所有的书都从自己房里扔了出来,她跟苏显国要去捡,苏雪桢又不让。 一直到后半夜她自己才默默出来把所有的书都放进了储藏室。 “没事,突然想起来了,想看看。” 政策还没正式下来,苏雪桢不想给父母一个空白的期待。 人生哪能一帆风顺,好在一切都过去了,如今苏雪桢也走上了医学的道路,张光香只当她想回顾过去,“还是老地方,这些年我跟你爸都没动过。” 苏雪桢慢慢站起来,拉着岑柏一起去储藏室,“走,你帮我把书拿出来。” 岑柏听话跟在她后面,穿过客厅,过了父母的卧室就是家里的储藏室,想来里面的味道不会太好闻,岑柏先推开,散了下味,“可以了,进来吧。” 苏雪桢这才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储藏室不大,这些年陆陆续续又塞进去不少东西,苏雪桢过去放书的袋子被很多东西挤在了最里面,岑柏伸手把那些碍事的东西挪到一边,给她腾了一条路,现在买书不容易,不然苏雪桢也不会想到过来找之前的旧书,她捂着鼻子打开其中一个袋子,一阵腐烂的味道钻入鼻腔,呛得她咳了声,随手打开几本翻了下,书页边缘已经被虫蛀掉了,印刷还挺清楚,屋里味道实在不好闻,苏雪桢打算搬到外面去慢慢看,对岑柏说:“这两袋你帮我搬出来,我慢慢挑。” “你先出去。” 苏雪桢站起来先走了出去,岑柏单手就把她刚才指定的一袋书拎了起来,另一只手又拎起另外一袋,一趟就解决了。 苏雪桢让他把书都倒出来,蹲在地上一本一本挑了起来,这些书大多数都是她初中的书,那时候学校还在教俄语,所设的科目也比较多,更偏向理论,现在的初中则是以实践活动居多,有些书外面买不到,只能找她过去用过的。 张光香没想到他们会来,没来得及去买菜,只能给他们随便做点家里有的,先煮了锅杂粮粥,随后把泡好的黄豆跟腌好的鱼一起炒,从家里窗台剪了点韭菜做了道韭菜炒蛋,最后又炒了一道醋溜白菜。 她做好的时候小夫妻还在那地上找书,张光香喊了声:“开饭了!吃完饭再找。” 苏雪桢去洗了手跟岑柏坐下,饭桌上她没怎么夹那道咸鱼炒黄豆,家里每年都腌制不少肉,唯独这道咸鱼,她实在吃不惯,实在是太齁了,咸鸭因为肉质紧实,吃起来不至于太咸,但这鱼实在齁到人吃不下。 这年头谁家没点腌货,一代一代传下来的,从小吃到大,吃习惯了觉得别有一番风味,张光香跟岑柏都吃了不少。 吃完饭,岑柏去刷碗,张光香打算去睡个午觉,苏雪桢找了个矮凳坐在上面又开始挑书,岑柏刷完碗拉着她先去睡了会儿午觉。 苏雪桢睡得沉,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再醒来是被客厅嘟嘟响起的电话声吵醒的,岑柏先反应过来要下去接电话。 张光香想着给外孙外孙女多织点衣服,午休早早就醒了,坐在客厅马上就听到了电话响,很快去接了起来,“喂?” 电话那一端是苏婉儿惊慌失措的声音,“婶子,你快来我家,出事了!” “你别急。” 电话里时不时能听到砸东西的声音,张光香懵了,“啥事?去哪个家?” 苏婉儿说了自己婆家的地址,语气焦急:“快来,我管不住我爸还有我哥,文力快被打死了。” 俗话说长嫂如母,苏家长辈去世好几年了,要说眼下谁还能管住苏显明,只有苏显国夫妻俩,所以苏婉儿才打电话到他们家。 苏显明是个暴脾气,三个儿子跟他有样学样,都是一脸痞气,张光香一听地点是在苏婉儿婆家,很快就意识到出事了,安抚道:“好好好你先别着急,我马上过去。” “妈,出啥事了?” 岑柏站在门边,只听她回电话那端的内容就知道事情不简单,苏雪桢也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 张光香进屋飞快换了身衣服准备过去,对他们说:“婉儿那边出事了,我得去看看。” 苏雪桢瞬间就想到了前段时间她跟苏显明汇报的事,看她这反应就知道方文力肯定是骗婚惹怒了二叔一家,她很快反应过来,让岑柏跟着一起去,“我二叔脾气不好,妈不一定能治住他,你也一起去,别闹出人命了。” 结婚的时候,岑柏是见过他这个二叔的,跟苏显国文弱的气质不一样,苏显明就是在社会摸爬滚打中起来的,三个儿子也都生的人高马大,第一次见面还警告他以后不许欺负苏雪桢,他轻声回:“好,你在家等着,我跟妈过去。” 这种场面苏雪桢肯定是不适合过去的,张光香把她留在家里,跟岑柏骑着车很快赶去了江东钢铁厂职工大院。 方家住一楼,进了大院直走第一个路口左拐就是,两人到的时候,这家房前屋后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都窃窃私语不敢上前,屋内时不时传来几声怒吼,吓人的很。 要是岑柏没跟来,张光香还真不敢自己进去,岑柏作为警察什么场面没见过,站在了岳母前面,看到门开着,还是礼貌性地敲了敲门,没人应。 两人随后走了进去,此时的方家客厅乱成一团,屋内可见之物几乎都被砸了个稀烂,苏显明坐在现场唯一还仅存的木凳上,身旁站着他三个儿子,叉腰正在训斥苏婉儿,声音很大:“我看我跟你娘是把你惯坏了,怎么就养出你这么个傻闺女!” “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替他说话呢,傻不傻啊你!我都替你心疼!” 屋内左侧角落,方文力跟他爸妈缩在一起,半边眼睛已经肿了,嘴角也流着血,身上都是伤,一家三口害怕极了,都不敢说话。 苏婉儿哭得眼睛通红,脸也被揉得发红,整个像肿了起来,说话都不成句了,叽里咕噜说不清。 “咋了这是?” 张光香赶紧走了过去,把苏婉儿扶起来,“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这苏显明行事作风简直跟土匪过境一样! 苏显明看到大嫂来了,神色稍微缓和了一点,解释道:“没事大嫂!家务事!” “什么家务事你把人打成这样?” 张光香恨铁不成钢点了点三个侄子,“还有你们三个,净跟着你爹闯祸。” 苏奋斗作为大儿子,第一个出来喊屈:“婶子,你这就冤枉我们了,你先听听他们家做了什么事儿吧!” 张光香扫了一眼在场的人,点了脾气相对温和的老三苏子超,“小超,你来说,咋回事?” 苏子超看到这家人就来气,先前还喊妹夫,现在直接指着方文力开骂:“这男的,他有俩孩子,骗我们说是他哥的孩子,让婉儿给他们家当后妈!你说这事轮到谁家谁不气?!” “也幸好我们发现及时,不然就窝囊过一辈子了!” 张光香显然没想到内情是这样,一听心里也冒火,这谁家娇滴滴的闺女愿意给人家当后妈啊! 她骂道:“这也太不要脸了!” 苏显明表情无奈,第一回 对这个女儿下重话:“苏婉儿!我给你讲,今天这婚,你要是离了!你就还是我苏显明的闺女,回去咱好好给你再找一个,找不到我跟你娘养你一辈子也没啥。但你要是不离,以后就别进我苏家大门了!” “选了不离你就这个命,别天天碍着我眼回来哭哭啼啼!” 岑柏站在一旁听了一会儿,总算理清了这场大戏,目前来看,苏显明处事虽然暴力了些,但是真心为女儿着想的,对上这种不要脸的人,还真就需要这种匪气,不然一般人家就忍气吞声咽下去了,多憋屈! 苏婉儿听着摆在面前的两个选择,心里格外纠结,要是刚结婚的时候知道方文力是这种人,她肯定头也不回就走了,可现在她已经跟这个家渐渐分不开了,卧室里方婷婷受了惊,哭得她心疼,方文力也用可怜的眼神一直看着她。 苏显明一看她还犹豫,哎哟更气了,火气是蹭蹭往上冒,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家呢,回头把她卖了都不知道! 张光香寻思这孩子真是被感情迷了眼糊了脑子,骗婚这事可不能糊弄过去,她马上过去劝道: “婉儿,这你可不能糊涂!听你爸的,离婚!” 头一回,她娘家人还肯为她撑腰出气,这回要是让方文力就这么逃过去了,娘家人丧了气,下回估计就不肯来了,到时候苏婉儿就被这家人彻底拿捏了! 苏婉儿哭得泪如雨下,始终说不出来离婚这个词,方文力似乎看到了机会,赶紧跪过来向方文力求饶,“我也是被猪油蒙了心,怕婉儿嫌弃我丧妻带两个孩子,一时走了岔路,才想到了隐瞒。” “但我跟婉儿是真心相爱的,我以后一定会对她好,岳父你就成全我们吧!” 苏显明一脚把他踢开了,“滚开!谁是你岳父!” 方文力一看他那边行不通了,知道苏婉儿心软对他还有感情,马上转到苏婉儿那里:“婉儿,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以后我们俩好好过好不好?” “我无数次午夜梦回都想穿越到我们俩刚认识的时候,如果那个时候我把这件事告诉你就好了,可我是太害怕失去你,我怕不说了我们俩就没有结果了。” 第一次娶妻的时候,他还懵懵懂懂不知道感情是什么,就稀里糊涂生了两个孩子,结果前妻出了意外在方婷婷出生不到一个月就去世了,之后他就遇到了苏婉儿,第一次见面他就喜欢上了,苏婉儿明媚又单纯,感情十分充沛,对他也从不吝啬表达爱意,相处下来,他是真的爱上了苏婉儿,一点都不想放弃这段婚姻。 方家父母也纷纷过来求她别走,姿态很卑微:“婉儿,你就饶了我们这一次吧,今后我们一定对你更好!” 苏婉儿听着他声泪俱下的告白,还有长辈一句句的哭诉,她心里不由得动容,婚后这一年多,浓情蜜意的片段在脑海中不断闪现,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哪怕不知道是后妈她也已经当这个身份一年多了都习惯了,可又有另一个声音在说这个男人的话不可靠她应该相信自己爸妈。 方文力见此招有效,直接下了一剂猛药,扬声保证:“如果你介意童童跟婷婷的话,可以让爸妈带他们回老家,我们将来会有自己的孩子,幸福美满生活在一起。” 苏婉儿瞬间被浇了一盆冷水,一朝梦醒了,方婷婷跟她无亲无故,照顾了一年多哪怕知道被骗,她还是愿意继续照顾这孩子,但她的亲爸居然能说出把她赶回老家这种话! 这番话使她彻底认清了眼前这个人,苏婉儿用尽全身力气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送他们回老家!你还是人吗?!那是你儿子女儿,你有没有心啊?!” “谁要给你生孩子?要是哪天我也没了,你就为了另外一个女人把我们的孩子也送走是吗?!” 方文力被她这一巴掌打懵了,苏婉儿心死了,前些日子苏雪桢提醒她多注意,她才发现方童童私下里竟然一直在暗地里给她使绊子,她还想他这副恶毒的性格到底是像了谁,现在看来,恐怕是像了他这个爹! 第45节 局势瞬间逆转,苏显明乐了,“这种渣男!你还指望他对你和孩子好?!” 苏婉儿抹干眼泪站了起来,表情坚决:“明天就带上证件去公安局离婚!从此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以后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张光香松了一口气,把她搂了起来:“咱们走!” 苏显明得意地哼了声,站起身,吩咐三个儿子:“走!咱们也走,这晦气的家不待也罢,东西都不要了。” 方文力跟家人依然要去拉苏婉儿,岑柏跟苏家三个兄弟一起拦着,看苏婉儿出了门,才把三个人嫌弃地扔回去。 苏婉儿一出来满脸泪痕的样子也很快被围观的大院职工注意到,大家议论纷纷,不知道他们家出了什么事,苏显明出了门,故意嚷嚷:“都别看了都别看了,这家丧人心,骗人家闺女过来当后妈!” 大院里住的都是钢铁厂的职工家属,一点风声传得很快,这种明显违反社会道德的行为是要遭到大家强烈谴责并批评教育的,经过这一遭,方家的名声算是彻底臭了,更严重点,说不准还会面临被辞的风险。 几个人商量之下,苏显明决定先去趟哥哥家,回去的路上,他拜托张光香骑车带着苏婉儿,“大嫂,你多劝劝她,这孩子重感情估计心里正难受。” 张光香也理解,任谁经历了这种事儿心里都不好受,她骑车带着苏婉儿,声音轻柔劝道:“长痛不如短痛,路错了咱从头再来,没什么大不了的,等走了一辈子才发现是死路那才要命呢!” 苏婉儿哭得抽搭搭的,没说话。 岑柏跟苏显明他们几个骑在后面,随时盯着以防出现什么意外。 苏显明知道他在公安局工作,骑到跟前问了句:“现在离婚好离不?” 现在离婚的人少,对于流程岑柏知道的也不多,只能说自己知道的:“先填申请书,填完户政处那边会处理。” “万一方文力那孩子纠缠不离婚怎么办?” “你这边掌握了他骗婚的证据,就算他不想离,户政处那边判起来也很快的。” 苏显明一听,妥了,顿时笑开了花。 苏雪桢在家一直等她们的消息,听到门口有声音传来,赶紧走过去开门,看到苏婉儿也跟着一起回来才松了一口气,伸手扶住了她:“婉儿姐?” 张光香怕苏婉儿情绪激动碰着她,吩咐她去做别的事,“你去给你二婶打个电话,让她来咱家一趟。” 苏雪桢答了声好,过去拨电话给赵丽华,她那边也一直等着苏显明带闺女回来,一听说来了苏雪桢家,马上挂了电话说很快过来。 大家都进来后,苏雪桢去准备茶水,岑柏过来帮忙,她往茶壶里倒了点茶叶,看热气自壶面蒸腾而上,侧身过去小声问一旁的岑柏:“怎么说?” 岑柏简明扼要给她说了一下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虽然曲折,但总算让苏婉儿脱离了苦海。 人多茶杯不够用,苏雪桢把柜里的茶杯都拿出来冲洗了遍,岑柏端着茶壶依次给家里人倒了一杯茶,“喝点茶吧,应该都渴了。” 苏显明跟他三个儿子又是打又是砸的,早就渴了,也不怕烫,边吹边喝。 苏雪桢坐在了苏婉儿旁边,嘴里有许多安慰的话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聒噪了一路的苏显明喝完茶也没了话,客厅里一时格外安静。 直到赵丽华也赶了过来,看到妈妈的那一刻,苏婉儿一直积压的情绪终于爆发,靠在她怀里放声大哭。 两家人难得这么整齐聚在一起,苏显国下班回来看到这么多人呆愣了下,还以为自己忘了什么家族节日,摸不着头脑,苏雪桢把自己从岑柏那儿听来的跟爸爸又复述了一遍。 苏显国听完也气得不行,脸色涨红:“这个混账,干的什么丧尽天良的事!” “早知道我请假也要过去把他揍一顿。” 苏奋斗举起拳头,笑着说,“没事大伯,我们哥仨把他揍得狠狠的。” 听着他这句玩笑话,一屋子的人除了苏婉儿都有了点笑意,苏雪桢看着她平静的反应,总有点担心这事不会那么顺利。 第二天两人还要上班,当晚苏雪桢跟岑柏带上书就先回了家,睡前她不放心,又叮嘱岑柏,“明天离婚你盯着点儿,别出了什么意外。” 都是一家人,她不说岑柏也是要关注的,答应她:“好,我明天给你打电话说一声。” 第二天苏雪桢上班一直想着这事等他的电话,就怕横生枝节,工作的时间过得很快,等啊等,一直到傍晚快下班的时候,岑柏总算打来了电话,开口便是:“离了!” 苏雪桢放心了,心情愉悦反问他:“这么顺利?” “中间是有点波折,方文力他们家突然改口坚持说没有骗婚,户政处那边就说再调查调查,审问两个孩子的时候,是方童童跟工作人员坦白说了方文力在跟苏婉儿结婚前一直让他改口喊叔,他还说了很多父母相处的故事,又是哭又是闹的不想要后妈,又有二叔一家的证词,加上堂姐坚持,所以离婚才这么顺利。” 一番折腾下来,到下午才解决,岑柏继续说:“户政处当场判了离婚,当时你堂姐带去的陪嫁也要返回来。”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经岑柏这么一说, 苏雪桢也放心了,挂了电话又往二婶家打了个电话,听到是赵丽华接的电话喊了声二婶。 赵丽华叹了口气, 知道她是关心苏婉儿, 离了皆大欢喜呢,不离他们家才糟心,所以这会儿声音里还是带着欢喜的,回她:“别担心, 婉儿有我们呢,离了就好了, 晦气玩意提他我就烦。” “回头重阳节到了, 我喊你奋斗哥给你送蒸糕过去。” 苏雪桢很喜欢她做的蒸糕, 每年都很期待,跟普通的糯米蒸糕不同,赵丽华做的蒸糕还会放很多不同的料,口味不同,料足还好吃, 她连忙道谢,“谢谢婶。” “你们喜欢吃我就多做点。” 赵丽华笑着挂了电话。 后天就是国庆节, 三天假期,儿科只在1号开放门诊, 凌玉荣作为主任,不用来, 提前安排好了值班。 苏雪桢下班前看了眼, 1号门诊需要她值班, 2号跟3号分别是柴春雨跟杜书新, 不过不需要她们接受门诊, 主要是负责病房患者的生命体征记录检测,有急诊随时打电话给她。 国庆没到,气氛已经先烘托好了,早上上班还是旧横幅,到下了班就换成了全新的大红色横幅,挂上了灯笼,街道两旁的面貌也焕然一新。 国庆前一天上午院里开大会,分析上个月的各部门效益,凌玉荣所代表的儿科因垫底无异再次遭到院长严厉督促批评,凌玉荣早习惯了,笔直站了起来,先敬了个礼,态度诚恳接受批评,改进的话说得格外慷慨激昂。 儿科都是孩子,用药谨慎,量也比成人少,创收少也能理解,院长范建成就是走个过场,挥挥手让他坐下,握着话筒咳了声,开始发表讲话:“明天就是国庆了啊,下午两点咱们院里组织各位医生来礼堂观看贺国庆文艺汇演,除了急诊和值班的,明天都给我来这里!” 国庆啊!今年洪江市组织了不少游园活动,什么文化宫、少年宫、动物园、还有洪江公园都参与进来了,一家人难得出游玩一趟,跟这些一比,医院这活动就显得没什么吸引力了,谁想牺牲下午的时间过来啊。 散了会,大家嘀嘀说着小话往外走,陆陆续续去食堂吃饭。 到了午饭时间,广播里也响起了国歌,苏雪桢跟着哼了几句,视线瞥到前面的凌瑶,加快了脚步走过去,“一起去吃饭?” 凌瑶垂头丧气,情绪不高,丧着脸回她一个字:“好。” 方才院长还夸他们妇产科创收多让大家向妇产科学习,苏雪桢鲜少见到她情绪这么低落的样子,不由得好奇,“咋了这是?” “昨晚一个孕妇没救过来,大人跟孩子都没了。” 凌瑶为这事抑郁快一天了,说完歪着头表情悲怆望了眼她的孕肚。 苏雪桢被她这眼神吓得够呛,摸着肚子更害怕了,“这你别看我啊。” 孩子出生可不会看你时间,而且基本一来就是急诊,所以她们妇产科根本没有什么下班的概念,凌瑶昨晚也是熬了一夜早上刚睡了会儿就被拉来听大会,眼下都是黑眼圈,“下周六就是你第24周的产检了,最近孩子胎动什么的都还好吧?” 现在的胎动已经不只是活跃了,是非常频繁,一点小动静都能吓到里面的孩子,苏雪桢笑着回:“都挺好的。” 产检以来,苏雪桢各项数据都挺好的,但毕竟是双胞胎,一些风险发生率要比正常单胎高得多,不过眼下她精神状态还不错,凌瑶放心了许多,感叹道:“一切都好就行。” 两人一块到了食堂,拿碗去打饭,这几日为了迎接国庆的到来,一直到国庆假期结束食堂都是忆苦思甜饭,用野菜、红薯藤加上玉米糊等等煮成粥,每人一碗,国营食堂最近也是这个饭,不过里面的食材会有所差异,比如会把玉米糊换成豆腐渣。 粥里什么都不放,食堂为了让大家铭记过去的苦日子,甚至会做的很难吃,苏雪桢吃了小半碗实在吃不下去了,喝了口水。 凌瑶跟她吃的不是同一锅,她这锅忆苦思甜饭里面还放了麦糠,咯嗓子,完全是凭借精神才吃得下去。 苏雪桢是双胞胎,平时还上班,消耗是成倍增长,所需的营养也更多,这粥连吃三天身体肯定吃不消,她小声叮嘱道:“你回去多吃点别的补补,光吃这个大人孩子都受不了。” “嗯,我知道。” 苏雪桢点了点头,拿起勺子继续把那半碗给吃了。 下了班岑柏过来接她,这几天两人也难得没有在食堂吃晚饭,都是他下厨简单做一点,刚才买了一点排骨和莲藕拿回家炖,排骨汤不需要什么技术,只要肉炖透了撒点盐味道就不错。 除此之外,岑柏还买了些虾,洪江市盛产虾和螃蟹,这东西因为太多也不需要粮票,价格便宜,端上锅清蒸几分钟就好,肉质紧实,营养价值还高。 苏雪桢把外套脱了,穿了身厚毛衣,在院里坐在椅子上看他在那剪虾须,“你明天是不是也没法休息?” “对,队里让我们巡逻。” 岑柏拿起剪刀把碍事的虾须和虾足去掉,用牙签把虾线挑了,随后一个个扔进干净的盆里。 他国庆头两天没休息的时间,国庆节不仅是游园会到时还有庆祝游行,参与人数众多,现场需要人维持秩序,作为警察也没法休息。 苏雪桢刚想说他昨天的汤太淡今天多放点盐,院子里一声嘹亮的哈!不仅吓了她一跳还吓得肚子里俩孩子突然疯狂动了起来,苏雪桢赶紧摸着肚子安抚,“没事没事,别怕。” 她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声源地看,就看到大院正中间三个男孩子端着红缨枪吵得正凶,梁恩阳出了列,皱着眉非常不满意,“凭什么你站最前面?论表现应该我在前面,要是按年龄,也不该你啊!” “他才是最大的,他小学二年级了!” 他指了指一旁安安静静的汤天逸。 钱海霸道惯了,“我就要站最前面!” “我歌唱得好!” “你耍赖皮!” 梁恩阳气得不行,“哼,明明老师就让我站在最前面呢!” “那是因为你脸长得好!” 钱海本来就讨厌那个老师,平时有啥活动就喜欢找好看的站在前面,他这么一提更气了,“你要丑一点才不选你呢!” 汤天逸本来是被他俩临时拉来凑数的,他性格温和,一向不爱与人争吵,只能尴尬地站在一边围观他俩越吵越凶。 苏雪桢知道这群孩子是在为明天的国庆汇演做准备,在院里提前练正步,她看了一眼打算回去,钱海眼尖看到了她,心想找个大人来评理,大喊道:“阿姨,你过来,你看看我们俩到底谁表现比较好!” 苏雪桢就这么被喊了过去,只能坐在椅子上当起了评委:“行,你们一个个来。” 钱海立马举手,“我先来!” 苏雪桢点了下头,“开始吧!” 钱海清了清嗓子给自己鼓劲儿,先跑到自己家门口,隔开一段距离,然后端着红缨枪雄赳赳气昂昂踏着正步朝她走了过来,像是只骄傲的小孔雀,气势非常足。 梁恩阳也不甘示弱,蹬蹬跑过去,也走了一段正步过来,姿态动作仿佛一个冲锋的小勇士。 俩人表演完,苏雪桢也分不清谁是第一,感觉都差不多,她转头看向一旁的汤天逸,“该你了。” 汤天逸没想到还有自己,惊讶地抬起了头,随后也按照刚才两人的路线踏着正步走过来。 他的步伐很有节奏,不像刚才两个孩子一顿一顿的,很显然是经历过几次现场会演的,苏雪桢知道他上二年级,之前的六一儿童节或者国庆应该参加过几次类似的汇演,很有经验。 平心而论,汤天逸确实是表现最好的,不过年龄和学习差距摆在那,也不好说谁是第一,她鼓了鼓掌,“你们表现都很好,阿姨一时也想不出来谁第一,要不轮流站第一?” 钱海嘴硬:“哼!那就让你们也都当回第一。” 梁恩阳撇了撇嘴,“切,谁稀罕你让啊!” 汤天逸跟苏雪桢接触不多,平时谷红青也不怎么喜欢让他跟苏雪桢接触,怕沾染上她身上娇气的性子,但实际接触起来,他发现苏雪桢性格挺好的,跟妈妈说的完全不一样。 大家都是小孩子,只要你不说我是老二就行,大家并列第一,和和美美! 第46节 进行了颇为艰难审判的苏雪桢回了家,岑柏把饭都放进锅里了,正在调虾的料汁。 排骨煮起来需要时间,两人坐在灯下面先剥虾吃,苏雪桢剥了一个蘸料汁,不知道是不是岑柏不会调料汁,反正味道吃起来怪怪的,她把虾咽了下去,诚实道:“还是不蘸好吃。” 家里这几天的晚饭一直都是岑柏下厨,他看苏雪桢也不讨厌,对自己的厨艺突然有了几分自信,“我觉得我做饭还挺好吃的!” 家里就他一个厨子,他不做就没人做了,苏雪桢不想打击他积极性,“还不错,有进步的空间。” 很快排骨汤也好了,岑柏去盛了过来,又端了两碗米饭过来,过去两个人还挺喜欢吃汤泡饭的,让米饭浸满汤汁,不过怀孕后吃这个老是容易胀肚,苏雪桢就不怎么把米饭泡进去吃了,一边捞汤里的排骨和莲藕,一边吃米饭。 时间来到第二天早上的国庆节,因为要提前两小时去场地,这天岑柏起得很早,外面广播还没响,他就开始下楼做早饭了。 早饭他水煮了七个鸡蛋,把蒜剥好捣碎,跟鸡蛋拌在一起,又加了点盐和香油调味,这是他之前当兵跟军队的战友学的。 除此之外,岑柏还会和面,水煮鸡蛋的时候他在锅里贴了几个面饼,水开很快就蒸熟了,可以就着蒜拌鸡蛋卷着吃。 他一走,苏雪桢本来还能睡一两个小时再去医院值班,不过也没怎么睡好,因为很快街道的广播就响了起来,外面庆祝国庆的声音格外热烈。 街道两旁到处都是参加游行庆典的人,个个情绪高昂,高声喊着口号。 苏雪桢怕被碰到肚子,躲开走人少的地方,艰难到达医院开始上班,魏娟晚了几分钟也到了医院。 “今天医院好安静啊,我都有点不适应了。” 魏娟换好衣服走进苏雪桢诊室,感慨了句。 “都休息了。” 苏雪桢把门诊日志翻开,“明后天就休假了,你有什么安排?” “我啊,准备跟我家那口子带闺女去洪江公园玩,可以猜谜钓鱼。” 魏娟声音很兴奋,“还可以放风筝。” “可以可以。” 苏雪桢昨天看到岑柏也发了洪江公园的游园票,本来还犹豫,一听她这么说,想着这三天内去一趟也不错。 国庆节都放假,很多居民觉得医院不会留人值班,这天也没什么人过来看病,苏雪桢正好趁这个机会看书复习,一直到上午十一点以后终于来了位小病人。 四岁的左然,抱着他进来的是妈妈项雨竹,“医生你好。” 苏雪桢看了眼被她放在腿上坐着的左然,笑着问:“你好,您家小朋友有什么问题呢?” “我怀疑他厌食。” 项雨竹从孩子两岁就怀疑他厌食了,不过先前还不明显,她觉得还能改正,不过最近这厌食的症状越来越明显,她实在不放心,话里带着担忧:“他现在特别不喜欢吃饭,每回吃饭都皱着眉,实在不对劲,您帮着看看吧?” 儿童厌食时有发生,一般是间歇性的,通常最直观的表现是儿童体型偏瘦小,面色萎黄,四肢瘦弱。 不过苏雪桢看左然面色红润,脸蛋也肥嘟嘟的,她隔着衣服伸手摸了摸孩子小腿,肉也挺厚实的,着实不像厌食儿童。 苏雪桢安排魏娟,“魏娟,你先给左然小朋友量下身高体重。” 她又看向项雨竹,温声问道:“小朋友平时大便情况怎么样?” 项雨竹想了下,“挺好的,一天最少两次。” “平时吃饭是什么都不喜欢吗?抗拒所有食物?” “不是,家里他奶奶给做的他都喜欢吃。” 嗯?既然有喜欢吃的东西,这就不是厌食啊。 苏雪桢又继续问下去,“那平时具体讨厌什么食物?” 项雨竹表情为难,“非要描述的话,一般我做的都挺讨厌的,但他小时候不这样的,三岁以后突然就开始讨厌了。” 两岁以前的孩子饮食都偏清淡原味,煮熟打成糊糊状,只有食材本身的味道,慢慢长大以后,饭菜里可以加盐,多了滋味,就有了比较和喜恶。 这时魏娟也给左然量完了身高体重,过来跟她汇报,“身高112厘米,体重17.5kg。” 苏雪桢一听,这数值都比标准的身高体重要高了,说明日常饮食量肯定不小,怎么想也不该是厌食。 左然回到妈妈怀里,好奇地伸手摸了摸她桌上的小蝴蝶。 苏雪桢忽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您有没有考虑过别的原因?” 毕竟同为厨房杀手,大哥莫说二哥,她也不好说得太过于直白,语气委婉道:“就是您的厨艺可能有待改进,所以孩子不爱吃。” “并不是厌食。” 左然抓着小蝴蝶重重地点了点头,仿佛看到了知音! 苍天,真的让他妈远离厨房吧!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诶? 项雨竹闻言愣了下, 显然没想到是这个原因,脸上爬上几丝尴尬,解释道:“先前家里的饭主要都是他奶奶在做, 今年突然不喜欢吃饭了我还以为是厌食了, 原来是这样。” 厨艺这东西,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速成提高的,苏雪桢只能建议她:“平时可以多吃厂里食堂的饭。” 项雨竹弄清了孩子厌食的真正原因,道完谢然后离开了。 苏雪桢今天值班, 下午不用去看国庆汇演,倒也乐得清闲, 远远都能听到大会场唱歌的声音, 到了下午下班时间, 岑柏因为在外面巡逻没法过来接她,苏雪桢只能自己回去,现在食堂做的都是忆苦思甜饭,未来两天她怕是没法买饭吃了。 为了伙食着想,苏雪桢下班后去了趟市场, 买了点菜回去囤着,到家后, 家里唯一的厨子不在,她只能自己下厨, 打算做碗海鲜面。 过去苏雪桢经常看到张光香做这个,感觉不难, 就想试试。 她先把蛤蜊放在盐水里吐沙, 开始处理买回来的虾,章鱼腿切成段, 准备工作都做好之后, 苏雪桢先下锅煎了个鸡蛋,盛到碗里。 锅里倒油,等油热后用葱炝锅,倒入虾,蛤蜊和章鱼丁,炒两下之后加入盐和生抽,翻炒均匀盖上锅盖,等熟了以后盛出锅。 随后往锅里加水,水开后下面条,再把刚才炒的料都倒进去,抓一把青菜烫熟。 苏雪桢还挺喜欢吃辣的,又剪了两根干辣椒进去,最后把面条盛出来,煎鸡蛋铺在上面,一碗海鲜鸡蛋面就做好了。 出锅前她事先用勺子尝了下咸淡,汤汁咸中带辣,辣味更多一点,她用毛巾垫着把碗端到客厅,拿起筷子正准备吃,感觉手指辣辣的,是被刚才的干辣椒段辣的。 “嘶,可真辣。” 苏雪桢用肥皂把手洗了又坐回来吃面条,平心而论,味道还行。 游行一直持续到晚上八点,岑柏则是到九点才回家,第二天一早天没亮又走了,苏雪桢难得睡了个懒觉,吃完岑柏事先给她温着的早饭,开始看书。 苏雪桢初中成绩很不错,上了大学以后也没疏于学习,过去的知识捡起来并不难,一晃又到了午饭。 经过被辣椒辣了一遭,中午她是不想再吃自己做的面条了,索性直接蒸了碗鸡蛋羹又吃了几块糕点,鸡蛋羹她喜欢吃蒸老的,带着孔,一勺咬起来是汤带着鸡蛋羹,很好吃。 再加上四块糯米糕下肚,吃完就感觉挺饱了,苏雪桢饭后就坐在窗前剥石榴吃,石榴是应季的,很大一个,果粒丰满,酸酸甜甜,她一边剥一边吃,很快吃完了半个,坐在桌前发呆。 难得放假,大院里大家都出去参加各种庆典了,没什么人,宁静又平和。 苏雪桢本来打算睡会儿午觉,结果人刚躺下就听到了一阵敲门声,她听了下,敲的不是自己家的门,而是大院里的大门。 这个时间说不准是大家带孩子回来了,苏雪桢本来没打算管,随后却听到几声完全陌生的谈话声,她好奇地从床上走了下来站在窗边往下看,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穿着浅绿色军装的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径直朝老周家走去。 苏雪桢从来没见过她,心里多了几分警惕,一直到他们三个人在老周家门口敲了敲门,传来罗秀英惊喜的一声妹子。 原来是下乡回来的周心! 苏雪桢瞬间放心了,但人爬起来就很难再睡着,索性也不睡了翻开书继续开始复习,直到岑柏晚上六点回来。 第二天,庆典活动已经不如第一天那么猛烈了,岑柏的工作量也少了很多,提前下班,拎了条鲈鱼回来清蒸,又买了点菠菜回来炒。 苏雪桢中午随便把午饭应付过去,这会儿看着桌上丰盛的两菜一汤,又多吃了半碗米饭。 吃完饭已经是晚上八点半,岑柏收拾完上楼,苏雪桢正在翻书看,“你说我们给孩子起什么名?” 岑柏倒是想过这个,但他感觉自己想的不好听,还是想让苏雪桢来起,“你来决定吧,我大老粗一个,起不好名字。” 孩子再过两三个月就出生了,苏雪桢这两天是一直在思考取什么名字好,翻了好几本书也没找到比较合适的,便想问问他有没有好的想法,“你比如说你对孩子有没有什么期望?” “身体健康就行,别的不强求。” 苏雪桢开玩笑,“那就一个叫健健,一个叫康康?” “别,怪奇怪的。” 苏雪桢又问他,“你的名字是怎么起的?” “我们家孩子的名字都带一个树,据说是因为我妈之前算命说我们家几个孩子命里缺土,要用名字补上。” 苏雪桢跟他聊完更没了头绪,想着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可以慢慢想,换了话题:“明天你休息吗?我们要不要去洪江公园玩一圈?” “可以啊!” 难得放假一次,岑柏正遗憾没能陪她好好去玩儿呢,马上答应下来。 聊完天,苏雪桢打算去洗澡,她身子越发笨重了,时常需要岑柏进来帮忙,这晚岑柏刚给她放好热水,她正在收拾换洗的衣服,人还没进去呢,他们家浴室左边突然吵嚷起来,岑柏一听,是老周家传来的。 女声格外尖利,“我不同意!凭什么!” 另一道女声也响了起来,“房子又不是你的,你凭什么不同意?” 苏雪桢想起傍晚进入老周家的一家三口,猜出可能是周心跟罗英秀闹了矛盾,看向岑柏:“是不是吵起来了?” “估计是。” 他们家也不是什么家庭矛盾调解员,没那个能力,岑柏把热水倒进去,安抚她继续做自己的事:“没事,你先洗澡。” 周德不在,又有周老太太在一旁附和闺女,罗英秀完全处于下风,完全被两个人逼到了绝路,想到这些日子她辛辛苦苦过来照顾老太太,感觉非常心寒,更不想让老太婆得逞,“我才不会如你们的意。” 周心下乡的时候,他大哥周德刚跟罗英秀结婚,她跟这个嫂子基本没什么接触,更不要提什么感情,这次回城就是打算在洪江市安顿下来,离了她娘就无依无靠了,自然更不可能放弃这个宅院。 两个人在屋里吵了十来分钟,谁都不让谁,最后到了孩子的睡觉时间,周心懒得跟她吵,只留下罗英秀一直在那骂,半个多小时才彻底安静下来。 大院里大家先前为老周的葬礼也忙活过一阵子,对于这等姑嫂矛盾就懒得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么让他过去了。 苏雪桢洗完澡出来外面已经安静下来,岑柏拿着毛巾跟换洗衣物也进浴室飞快洗了个澡回来睡觉。 第二天两人在家吃完午饭准备去洪江公园玩,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了急匆匆赶来调停的周德,跟他们俩打了个招呼就进去了。 洪江公园骑车过去要一个小时,骑自行车过去够呛,岑柏实在不放心最后打了乌龟车过去,这已经是国庆的第三天,最盛大的庆典早就结束了,只剩下一些零散的小活动。 秋高气爽,外穿毛衣不冷也不热正舒服,很适合逢高踏青,洪江公园没有山只有一个个平缓的小土坡,长满了杂草,秋风一过,那草就黄了,软趴趴贴在地上,吸引了很多人垫着衣服欢呼着从上面滑下来。 苏雪桢看着也跃跃欲试,但她又担心自己这肚子重滑不下来太尴尬,何况安全性还未知,万一侧翻就完蛋了。 第47节 岑柏看出她实在想滑,退而求其次,想问她要不要去儿童滑滑梯那,指了下:“要不试试那个?” 都是小朋友玩的,她一个大人实在不合适,苏雪桢瞬间歇了心思,摸了摸肚子,对话:“等你俩出生了再来玩这个吧。” 为了弥补,岑柏给她买了个棉花糖。 苏雪桢本来也就是图新鲜,有了棉花糖很快就开心起来,两人一直在洪江公园逛到暮色降临。 入了秋,六点天就全暗了,回去不安全,一看时间已经五点多,岑柏牵着苏雪桢的手就准备回家了,走到公园门口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老爷爷在地上摆摊送小狗,“走一走,看一看啊,不要钱,家里生太多养不了,一窝六只就剩这一只没送掉啦。” 小狗浑身雪白,毛卷卷的,像一团小云朵,眼睛圆圆,乌溜溜的转。 好可爱!苏雪桢被瞬间击中了心! 很小的时候她也曾经养过一条狗,不过养到8岁以后,小狗被狗贩子下药偷走了,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养过狗。 苏雪桢心里虽然很想,还是扭头走了,他们现在的条件根本没法养狗,没时间也没精力。 但老大爷似乎看出夫妻俩经济条件还行,想给狗狗找个好人家养,一个劲儿说好话:“这狗子可乖了,土狗好养活,皮实!平时你们吃剩下的喂它点就行,不吵不闹,也不黏人,还会看家!” 苏雪桢本来就心动被他这么一说心思更压不下去了,犹豫半晌,转头看向岑柏,眼神可怜兮兮的,“我们能不能养它?” 岑柏看着她漂亮的眉眼里流露出的温柔,说不出拒绝的话,寻思在外面给狗建个狗窝,平时白天上班让它待在里面,晚上下班再出来遛一会儿,也没什么,咬牙答应了:“行。” “小灰,来跟你主人回家吧!” 大爷一听,表情瞬间亮了,把小狗放在毛巾上送给了他们,岑柏接过抱在怀里。 小狗身上的毛巾干燥又洁净,眼角也没脏东西,浑身上下都很干净,苏雪桢看出来这大爷也是爱护动物的人,看着狗狗安静的窝在岑柏手里,感觉这趟没白来。 岑柏看出她是真的开心,“起个啥名?” 苏雪桢快速看了一眼小狗性别,是只公狗,小狗身上的毛摸上去柔软又光滑,她很快想到了一个名字,“它身上毛茸茸的,就叫茸茸吧。” 岑柏伸手挠了挠茸茸的头,笑道:“茸茸,以后这就是你的名字了!” 两人回家以后,岑柏先用纸盒给茸茸建了个简单的窝,铺上了一层旧衣服。 乡下的小土狗,一般大人吃什么它就吃什么,不挑食,岑柏用温水给它泡了点软馒头,看它吃下去之后才上楼睡觉。 如当初那个爷爷所说,茸茸是一条很乖的小狗,吃饭不用他们操心,在家还能防着小偷,也不会咬人。 岑柏过两天又用木头给它在门口做了个简单防雨的窝,把茸茸放进去之后,大院里的孩子都没养过狗,一看到这种可爱的生物纷纷围了过来,梁恩阳最激动了,“啊啊啊!好可爱!叫什么?” 钱海也问:“它会吃东西吗?会咬人吗?” 汤天逸一向平静的脸上也流露几分向往,“我以后可以喂它吃的吗?” 周心儿子女儿也站在最后面,好奇地打量这里,不过不敢上前,他们还不适应城市里的生活。 前两天周德把妻子罗英秀带回去了,从此返城的周心就跟一双儿女在大院里住了下来。 小孩子不懂事,做事儿也没分寸,岑柏怕他们乱喂,叮嘱道:“茸茸还小呢!不要欺负它,平时可以跟它玩一会儿,但不要给茸茸喂东西。” 五个小朋友煞有其事地连连点头,表示要当茸茸的守护使者。 周六是孕二十四周的产检,这个阶段的孩子已经非常活跃,凌瑶对比了苏雪桢上次产检的体重,发现这一个月孩子体重增加还挺明显的,甚至根据各项数据来看,比单胎的宝宝发育还要好。 双胞胎很难足月生产,一般能坚持到三十八周算好的。 凌瑶也做好了苏雪桢会早产的准备,“接下来的两个月你可要小心一点。” 苏雪桢摸着肚子郑重地点了点头。 日子一晃到了十月末,月末也是农历的九月九重阳节,民俗节日不放假,大家都是赶在下班时间自己在家庆祝。 这天下了班苏奋斗带着赵丽华做的重阳糕过来了,“今年做得特别好吃。” 岑柏接过重阳糕,赶紧道谢,“谢谢哥!” “婉儿姐最近还好吧?” 苏雪桢又问了句。 “她啊,挺好的,在家跟我妈一块儿做重阳糕呢!” 苏奋斗冲她笑笑,送完他们家还有别的亲戚要送,时间紧任务重,不能耽搁,马上要走:“那我先回去了。” 不能白收他的重阳糕,岑柏拎出事先准备好的礼物打算回赠,“哥,这个你拿着。” 苏奋斗哪能要,把东西推回去,“不要不要,我就骑一个自行车来的,拎着太重!” 说完爬上自行车一溜烟骑走了,苏奋斗一走张光香也来了,除了家里做的蒸糕,还缝了几个茱萸香包,这东西放在屋里可以驱虫。 这两天张光香已经在准备过来这儿照顾她,但今天是重阳节还是要在自家过,闺女肚子实在太大,看得她心慌慌,眼皮也一跳一跳的,实在放心不下:“你这马上七个月了,过两天我过来照顾你。” 苏雪桢长吁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肚里的宝宝已经二十六周了,这个阶段他们开始为出生做准备,积蓄出生后的力量,体重也成倍增加,而且这两孩子时不时跟抽风一样,有时候她正读着书呢,不知道怎么不如他们的意了,还会互相打起来,在她肚子里拳打脚踢,非要岑柏吼一声才乖。 双倍的负担,双倍的活动量,苏雪桢这段时间完全没法自己弯腰穿鞋,腰酸背痛就算了,脚的浮肿也越来越明显,太折磨人了。 要不是想坚持到孕八月安全些,她现在就想赶紧剖出来。 岑柏又要上班又要布置孩子出生后的用品,还要照顾她衣食住行,整天也是忙得焦头烂额,苏雪桢感觉他们夫妻俩整个被两孩子推着往前走。 耳边一直响着一个声音:妈!!!我要出来我要出来!!! “咋又养了只狗?” 张光香送完东西打算回去,瞧见了一旁的狗窝,嘟囔嗔怪:“也不看看你俩的情况!” 苏雪桢心虚地挠了挠头没接话,茸茸呜咽了声。 她人一走,岑柏跟苏雪桢正吃着饭呢,岑枫骑车带着娄桂兰也来了,娄桂兰风风火火下了车,两手拎着满满的东西,看到夫妻俩正吃饭一愣:“怎么这个点才吃饭?” 岑柏赶紧站了起来,“饭早做好了,客人一波又一波的来,一直被打断。” 再怎么样不能耽误吃饭,娄桂兰摆摆手让他们赶紧吃饭,“没事,你们吃你们的,别管我跟你弟。” 岑枫从车上把带来的东西抱到客厅,娄桂兰站在一旁看苏雪桢的孕肚,不由得皱起了眉,有些心疼,她每隔一个月就来一两回,自诩对苏雪桢怀孕状态挺了解的,但每回来都感觉这肚子跟见风长一样,这对大人来说也太难受了! 岑柏先吃完了饭,一看桌子上都被他们带来的东西放满了,他拆开袋子去看他们拿来的东西,一开始都挺正常的,就是一些娄桂兰自己做的衣服和鞋,还有一些木制的小玩意,拨浪鼓什么的,直到他拆开最后一个袋子。 里面满满的都是不足二十厘米的编织小玩偶,什么动物都有,他粗略数了一下估计有三十来个。 岑柏傻眼了,拿起其中一个黄色小鸭子玩偶,望向娄桂兰:“怎么编了这么多玩偶啊?” “这数量都能把俩孩子淹里面找不着了。” 苏雪桢哈哈大笑。 娄桂兰不好意思地走过去把玩偶放回去,骂他:“多嘴!会不会说话!那叫被幸福包围了!” 作者有话说: 噢耶,准备起名,在努力翻书了。 第40章 娄桂兰怕耽误他们夫妻休息, 没坐太久,把东西放下就跟岑枫骑车离开了。 苏雪桢在岑柏的帮助下洗完了澡,靠在床上休息, 岑柏则是趁睡前把刚才家里人送的东西分类整理好, 孩子的用品他们统一都归到了房间右侧,他从中拿出一个篮球,“你看,我妈还给买了这个。” 苏雪桢转头一看, 是一颗比正常篮球体积稍小一点的球,她笑了, “篮球啊。” “回头我教他们学篮球。” 岑柏篮球技术还行, 在手里掂了掂那篮球, 做了个投篮的姿势,“俩孩子都学。” 先前两人曾经沟通过育儿理念,最后一致通过了运动育儿,小孩子嘛,就是要跑跑跳跳, 到处探索,她又问道:“万一孩子不喜欢怎么办?” “那不然游泳、羽毛球、乒乓球。” 岑柏提供了好几个备选。 “听到没, 你爸已经提前把你们未来学啥规划好了。” 苏雪桢摸了摸肚子,跟孩子对话, “几个项目选一个吧?” 睡前一般是两孩子最闹腾的时候,因为苏雪桢白天上班, 每天都要接触形形色色的人, 这些人年龄、性别、职业都不相同, 孩子接受到的声音也很杂乱, 只有下班到睡觉前这个时间段才是他们熟悉的爸妈的声音, 所以格外兴奋。 听完苏雪桢说的,也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未来是什么,只知道激动地扭动身体来表达喜悦。 又过了两天,张光香搬了进来照顾她,主要负责她日常的三餐,岑柏也得以从厨房锅炉间短暂脱离,专心投入到照顾她起居上。 28周就进入到了孕晚期,原先四周一次的孕检也缩短到两周一次,肚子太重,平躺就像一个石头压在肚子那,苏雪桢彻底抛弃了平躺,每晚只能侧卧。 凌瑶给她做完一系列产检,胎位没问题,母体和孩子各方面发育指标都不错,她笑着叮嘱:“保持愉悦心情,也可以做一些助产的呼吸运动了。” “你看看我的手,怀孕太可怕了。” 苏雪桢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过去纤细柔腻的五指仿佛充了气,又肿又涨。 “快结束了。” 凌瑶作为妇产科医生可太懂这个了,所以她才一直迟迟不相亲也不结婚,对勇于怀孕的女性打心眼里佩服,“再坚持坚持。” 平心而论,苏雪桢这趟怀孕除了是双胎比一般孕妇辛苦些,别的方面她都挺满意的,岑柏自打出外勤回来后就没缺席过任何一次产检,在家也是几乎包揽了所有的活计,双方父母也都理解愿意提供帮助,算幸福了。 送走岑柏,苏雪桢回了儿科继续上班,院里针对临产孕妇休假一般是在孕38周后,她这肚子肯定撑不到38周,产前假就相当于无了,但毕竟多胎少见,她也只能根据院里的规定走。 凌玉荣出来倒水,正好碰到她产检回来,关切问了句:“胎位怎么样?” “头位,暂时还可以。” 还有一个多月呢,苏雪桢话不敢说太满。 “放宽心。” 凌玉荣点了点头,随后端着水杯又进去了。 孕晚期苏雪桢接手的手术就没那么多了,一来她精神支撑不住,二来手指因为肿胀灵敏度也在下降,对手术结果有影响,凌玉荣便主要让她做一助在一旁学习辅助,不过门诊还是没少。 吕子月敲了敲门,“苏医生,小朋友来了。” 苏雪桢抬头看着进来的一家三口,扬起了微笑:“你好,我是苏雪桢。” 华妮刚生产完没多久,看到她挺着这么大肚子感觉格外亲切,一进来就道:“医生,你这也快生了吧?” “肚子可比我要大多了,吃的营养真好。” 因为是儿科,家属都是生过孩子的,每回来看诊看到她肚子都要问一句,苏雪桢渐渐也习惯了,笑着解释,“双胞胎,所以肚子稍微大一点。” 第48节 “您家小朋友身体哪里不舒服呢?” 侯世杰好奇地看着这间诊室,感觉可太漂亮了!比他们合作社的医院装修还好看! 难怪大家都说要去大医院看病呢! 华妮这才想起正事,急忙说:“这孩子不知道咋回事,不吃奶,有时候还抖。” 苏雪桢不能弯腰,孩子又被她抱在怀里她看不到,只能说:“可以把孩子抱起来我看一下吗?” “哦!您早说啊!” 华妮抱着孩子站了起来,“俺们合作社的医院都不知道咋回事,说让我们来市里看。” “孩子出生多久了?” 苏雪桢慢慢把被褥揭开一部分,这才看清了里面的孩子,很小一团,一直在妈妈怀里动来动去,身体仰着弯曲像个弓,眉头皱着,嘴巴却是笑着的,给人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她粗略估算,孩子应该出生不到半月。 “刚一周嘞!” “足月生产吗?” 苏雪桢先拿出一些小玩意吸引孩子注意力测试他反应,婴儿反应迟缓,她又看了下瞳孔。 “足月,大胖小子。” 侯世杰笑容满面回,很自豪,“哭得可响了!” 苏雪桢让吕子月过来给婴儿做常规的体格检查,又问她,“孩子出生时几斤啊?” “没称。” 华妮挠了挠头,“我们那没城里人这么金贵,生了会哭就成。” “没称?” 哪怕在镇上医院,新生儿出生必然要称重啊,怎么可能不称重,苏雪桢愣了下,瞬间想起了不需要称重的地方,睁大了眼睛问她:“你们是在家里生的?” “嗯,很有名的接生婆。” 当时孩子出生挺健康的,华妮也搞不懂为什么突然生了病。 吕子月给幼儿做完基础的体格检查,过来给她汇报了一系列数据,苏雪桢打算把孩子放到问诊台上做进一步检查,这时孩子爸爸侯世杰因为觉得她桌上的灯很小巧精致,好奇地按了下开关,啪一声灯亮了,华妮坐在桌子旁,怀里的孩子受到光刺激,瞬间痉挛起来。 她吓了一跳,马上又坐了起来:“医生快来!他又开始了!” 苏雪桢飞快把灯关上,赶紧把孩子抱到问诊台上侧卧,用手缓慢把他的头歪到一侧,避免婴儿窒息,她赶紧吩咐吕子月,“去准备吸氧装备!” 吕子月急忙跑出去拿氧气吸入器。 好在等她回来时,孩子的痉挛已经停止了,苏雪桢稍稍放下心,转过身瞪了侯世杰一眼,她听到华妮刚刚说的是“他又开始了”,说明孩子已经不止一次发生过痉挛,开口又问:“孩子经常会发生痉挛吗?” “比如刚刚这样在灯光刺激下?” “发生过好几次,不只是灯,有时候我突然摸他脸他也会这样。” 要不是这样,华妮也不会下定决心带上丈夫来市里给娃看病。 结合刚刚的症状,苏雪桢想到一种可能,拿出压舌板,仔细检查孩子的咽部,发现她一用力,孩子会咬得很紧,完全看不到咽部。 她再次掀开被褥,结合孩子肚脐的渗液,隐隐散发出的暗臭,心里已经有了判断,“出生后肚脐经常臭吗?” “我以为孩子出生都这样。” 华妮尴尬地解释。 “孩子是破伤风。” 苏雪桢坐下拿笔开始写住院单,“需要住院治疗。” “啥?这么小的孩子也会得?” 侯世杰懵了。 “接生的时候消毒没处理好,病毒从脐部侵入造成的感染。” 环境会影响人的认知,苏雪桢也不想太过苛责这对新生父母,声音轻柔道:“幸好你们来得及时。” 估计是剪刀剪脐带的时候感染的,华妮反应过来追问道:“不会有事吧?” “要住院观察一阵子。” 苏雪桢站了起来,“破伤风要先止住痉挛,带孩子去病房输液吧。” 吕子月领着夫妻俩去病房,苏雪桢也跟在后面,她安排的这间病房没人住,正好很安静,走进去后看到大开的窗帘,从中露出巨大的亮光,她又道:“子月,你把窗帘都拉上。” 吕子月伸手把窗帘都拉上了,小朋友也被放到小床上。 月龄小,又吞咽困难,要首先给予静脉营养,辅以止痉挛和抗菌药物,苏雪桢随后小声叮嘱她记着缓慢注射:“流速不要太快,每隔4-6小时就注射一次,还有记得及时吸痰保持呼吸道通畅。” 吕子月点点头记下了。 苏雪桢又转头看向夫妻俩,挥挥手把两人带离了病房,“平时说话不要在病房里说,会惊到他,眼下要静养,先观察药物治疗效果如何。” 完全没想到还要住院,两人钱都没带够,估计还要回去借点,华妮担心地问:“要住多久啊?” 苏雪桢诚实回:“治好最少需要一周,后续观察需一周,长的话可能需要一个月。” 儿童破伤风治疗疗程长短具体要看感染的细菌量多少,但肯定不是一两天简单输液就能好的,时间甚至会更久。 华妮跟侯世杰脸色倏地血色尽褪,倒霉催的,谁能想到在家接生居然闹成这样? 夫妻俩认命了,一个在医院留着看孩子,另一个回乡去借钱。 日子一点点流过,苏雪桢身上的衣服越穿越厚,走路像只小企鹅,越发笨重,经历了三周的治疗后,临近冬至,破伤风幼儿终于恢复了健康,也能自主进食了。 苏雪桢开了出院单,知道侯世杰识字,送了他一本洪江市给新生儿父母分发的科学养娃手册,钱还能再挣,人没了就真没了,儿子能治好比什么都好。 夫妻俩还是笑呵呵抱着儿子离开了,苏雪桢抬脚慢慢走回诊室,冷得搓了搓手。 今年洪江市的冬天来得格外早,一场雨下后,各家各户都齐刷刷烧起了煤球取暖,岑柏也把茸茸的窝从外面挪到了屋里。 广播里一直提醒大家注意用煤安全,保持通风。 这天傍晚岑柏刚接到她回家,外面就飘起了雪,很小,跟盐粒一样,刮得人脸疼。 张光香呼出一口冷气,从她新建的土窖里把萝卜.拔.出来,切了跟咸鸭一起炒着吃。 过冬的食物离不开那三样,白菜、萝卜、土豆,除此之外,干货也特别受欢迎,至于怎么搭配就各凭本事了,下雪了嘛,就要吃点实在的,张光香难得做了两道荤菜。 把五花肉腌好,盖上梅干菜,直接上锅蒸了一盘。 三个人围着一个火炉,坐着吃晚饭,张光香给她舀了碗木耳萝卜汤,念叨:“这鬼天气呦,肉涨价就算了,蘑菇木耳也跟着涨价。” 孕34周了,这个阶段孩子的各个器官都趋于成熟了,已经初步具备了出生的条件,闹腾得厉害,几乎是醒了就动个不停,苏雪桢被闹得食欲不太行,一口一口喝着汤,“没办法,绿叶菜少了。” 岑柏扒拉着米饭,这么冷的天气吃着热腾腾的饭就不免想起了独自在家的苏显国,提了句:“妈,过两天让爸也过来住吧,天怪冷的。” 天一冷,人都想偎在一起取暖,张光香也不例外,何况她做三个人的饭,加一个苏显国就是多双筷子而已,张光香早有此想法,就是怕他介意才没敢提,闻言马上回,“那好,我回头问问他意见。” 苏雪桢自然乐意父亲搬来一起住,不过此时她的心思完全没法放在聊天内容上,手紧紧攥住了筷子,眉头微皱,摸着肚子连饭都有点吃不下去了,孩子这会儿实在太活跃,很不对劲。 双绒双羊因为彼此不共用胎盘,一般是能比普通双胞胎多待两周以上的,前两天凌瑶给她产检也说她坚持得很好,孩子说不准能在肚子里待到38周。 34周有点早了,再撑两周比较好。 苏雪桢心跳个不停,死死咬着唇,她作为医生排查了自己身体各种反应,没宫缩,没破水,呼吸也还正常,就是心定不下来。 岑柏很快注意到她的异常,一下子从椅子上坐起来,声音慌乱:“怎么了?要生了?” 乖乖,这么快! 张光香手抖着放下筷子,“看见红了没?” 岑柏身子也抖得厉害,小心再小心把她从椅子上扶起来,“慢慢的啊。” 苏雪桢感觉没见红,不过孕后期她老是尿频,对这些反应不如之前那么敏锐了,听话站了起来。 去卫生间看太冷了,正好客厅有火炉就在这看算了,张光香怕她害羞,把身子转了过去,“没事,你们看,我不看。” 苏雪桢慢慢把外套脱下来,往下看了眼,确实没见红。 虚惊一场。 岑柏被吓得脸直冒汗,双眼瞪大,不住地大喘气,抓了把头发。 张光香心惊程度也不低,看向她刚才坐的位置,猜测:“是不是你离火炉太近,热着俩孩子了?” 确实有可能! 一番折腾后,苏雪桢突然感觉饿了,来了食欲,又坐了下来,不过不敢离火炉太近了,“我再吃点。” 睡前岑柏跟宝宝说话,惊吓的心还没放下去,把耳朵放到她肚皮上,怨道:“你俩刚才可吓死爸妈了!” 两孩子表现得异常活跃,不知道是哪个,甚至一脚踢到了岑柏凑过来的脸上,他赶紧把脸挪开,“哎呦呦,这就学会揍你爹了?” “你别整天逗他俩了,每回一到你说话就动个不停。” 苏雪桢把他推远了些,骂了句,她也不知道岑柏到底有啥魔力,孩子对他的声音超级敏感,有时候她下班等他过来接,自行车铃一响,两孩子就知道爹来了。 岑柏在她身侧躺下,拍了拍心脏,“刚才真的把我吓得不轻,魂都没了。” “可能孩子是想提前演练下。” 苏雪桢笑了,“怕你真到这个时候没了分寸。” “我才不会没了分寸!” 治保处可是主管刑事案件的,都到刑事层面了,没几个是善茬,岑柏也算是见识过不少大场面了,自认不会被老婆突然生产吓到,指着胸脯保证道:“我可是治保处处长!” “好好好,你不怕我就放心了。” 说了这么多,苏雪桢也困了,拉了把被子,“睡吧。” 岑柏起身把被子给她掖好,确定不漏风后才睡下,苏雪桢很快入了梦乡,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她隐隐能听到两声如银铃般的笑声,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响,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突然感觉腹部猛地一轻。 苏雪桢瞬间睁开了眼睛,整个人都精神了,一向在夜里安静睡觉的孩子这会儿突然活跃起来,她感觉情况不妙,推了推岑柏,“快醒醒。” 岑柏一听动静马上醒了,“怎么了?” “我可能要生了。” 苏雪桢深呼出一口气,因为还没宫缩,这会儿说话还有余力,声音很稳:“先去开灯。” “灯在哪?” 第49节 说是不会慌,临到这一刻,岑柏还是慌了,脸色煞白,浑身肌肉绷紧,表情慌乱,左看右看,竟是连床头灯都找不到了。 没用! 关键时刻净掉链子,苏雪桢索性自己够到灯拉开了,她因为肚子大躺着看不到,只能让他看:“看看是不是见红了?” 明亮的灯光照耀下,岑柏一眼就看到了那跟点滴一样的红色,这是见红了! “你先别急,咱们去医院。” 岑柏终于反应过来,赶紧下床,哐哐去敲张光香的门,“妈!快起来!雪桢要生了。” 张光香本来睡得正香,迷迷糊糊就听有人在喊她,再一细听内容! 不得了了!她马上坐了起来一边穿鞋一边高声喊:“送医院!送医院!” 见红了说不准什么时候生,但肯定要去医院检查下,苏雪桢看他俩咋咋呼呼的样子,决定还是靠自己,缓缓从床上起身。 张光香冲了进来,要把她按回去躺下,“你别坐起来啊。” “你把待产包和身份证明都带好!” 苏雪桢不耐烦指了指岑柏,直接命令,“这些都备好后,下去找车咱们去医院。” 岑柏应声而动,去整理她吩咐的东西,苏雪桢随后又看向张光香,“妈,你去检查他有没有什么漏掉的东西。” “给我多带两套衣服。” 话音刚落,突然出现的宫缩让苏雪桢疼得嘶了声,这下她是真的确定孩子要出生了,正在整理东西的两个人听到她声音,齐齐转头看过来要帮忙。 “看什么看!你们能替我生吗?!!!” 这会儿宫缩还不严重,疼痛程度能忍下去,苏雪桢反而为这两个人的反应速度着急,斥道:“该干什么干什么啊。” 生产要用的东西平时都放在他们卧室,岑柏收拾起来很快,一瞅准机会又要过来看她:“我都收拾好了!” “去找车。” 宫缩一阵一阵的,刚开始间歇比较长,疼一阵就没了,苏雪桢等宫缩过去了,摸了摸肚子,非常正经地吩咐:“你们俩可千万不要折腾你妈我,先提前说好,不要争抢,一个个来!” “第一个不要出来太快啊,太快你妈我子宫颈会撕裂,还容易产后大出血,太慢就更不行了,你妈我要疼很久,说不定还要剖腹产。” 因为上次产检显示两个孩子胎位很正,她这次是打算顺产的,眼下提前出生,孩子体重稍轻,顺产成功的可能性也高。 张光香检查完岑柏收拾的东西,就听她这么嘀咕,不由得笑出声来,“哪有你这么当妈的,全说自己怎么样。” “我不,我就要说。” 苏雪桢心里危机感起来了,“妈,等宝宝出生了,你会不会就注意不到你闺女死活了?” “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 张光香伸手拍了她脑门一下,笑骂:“我疼他们俩不也是因为你吗?” “那不一样,我必须是你心里的第一顺位!” 苏雪桢拉着她的手耍赖,她可太在意这个了!毕竟龙凤胎多新鲜啊,到时肯定很多人都去看孩子,就没人注意刚生产的她了。 外孙外孙女再怎么亲,能比得过闺女?!他们夫妻俩婚后等了多年才有了一个苏雪桢,可以说是倾尽家财去养育的,宠了这么多年,自然是谁都比不上她。 张光香心里感慨,一时也说不出煽情的话,应和她回:“肯定是你。” 这边岑柏骑着自行车,沿着大路找乌龟车,这么冷的天,又是半夜,司机都早早回家睡觉了,恐怕只有火车站才有,可骑车到火车站最少要四十分钟。 骑了五六分钟都没找到,岑柏心急如焚,家里什么情况他也不知道,为了节省时间,他转念一想,掉头直接去了乌龟车管理公社。 这个点,公社的灯还亮着,有人值班。 岑柏扔下自行车,走过去敲了敲窗:“你好,能借用下车吗?我老婆要生了,实在找不到车。” 里头的工作人员抱着热水袋昏昏欲睡,听到咣咣敲玻璃声睁开了眼,“什么事?” 岑柏又说了一遍:“我老婆要生了,打不到车,想借下车。” 事态紧急,但规定在那摆着,工作人员没权利同意,摇了摇头:“借不了。” “您通融通融?” “同志,真不行,要是被发现我可是要被革职的。” 岑柏败兴而归,实在不行都打算去警局借警车了,未料刚踏上自行车,一侧突然传来一道男声,“岑处长?” 岑柏转头一看,有些记不清人是谁了,踩上自行车要走,“有事下回聊,我有急事。” “你不是要借车吗?我来开。” 成家敏晃了晃手里的钥匙,“我就是这开乌龟车的。” “那谢谢了!” 岑柏二话不说就跟他走了,把自行车放到后备箱,坐上去跟他说了下地址。 成家敏跑了两年乌龟车了,哪条路都认识,很快就知道该往哪走了,启动了车子。 看着车子往自家方向开,岑柏想了半天没啥印象,只能问他:“不好意思同志,我实在想不起来你是谁。” “您不记得也正常,去年夏天我弟拉客,被抢劫了,最后是你们治保处抓到人还帮忙把钱找回来的。” 当时成家敏弟弟不仅被抢劫,身上也被歹徒刺得浑身是伤,因为是凌晨,他们一家本来都以为犯人肯定找不到了,谁知报了案不到一周犯人就被抓了。 当时负责的人就是岑柏,虽然只是简单握了下手,成家敏一直没忘记他的恩情。 乌龟车司机遇到抢劫案太普遍了,岑柏也数不清自己经手过几件了,冲他笑着点了点头,“这回真麻烦你了。” “别客气。” 成家敏加大了马力,不一会儿就开到了大院门口,岑柏翻身下车,“辛苦多等一会儿。” “没事,慢慢来。” 成家敏点了点头。 岑柏从后备箱里把自行车搬下来,停到屋里后,赶紧上楼:“车来了,我们去医院。” “这么快!” 凌晨三点,苏雪桢还以为没那么快能打到乌龟车。 “正好碰到熟人了。” 经过这趟找车之旅,岑柏终于恢复了理智思考,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心疼问道:“疼吗?” 他人回来,苏雪桢感觉心也定下来了,轻声回:“刚才疼,这会儿还好。” “我扶你过去。” 岑柏慢慢把她扶了起来,转头又跟张光香说:“妈你先拿着东西,能拿多少拿多少,拿不下我再过来一趟。” 待产包加衣服也没多重,张光香一个人就能拎完,“我能拿完。” 岑柏轻轻扶着她下去坐车,安顿好之后,又回来检查了一遍有没有落下的,上锁离开。 “同志,去人民医院。” 岑柏提醒他出发。 成家敏说了声好嘞,再次启动车子往人民医院走。 苏雪桢望着远去熟悉的街景,有感而发:“去的时候还是两口之家,回来就变成四口之家了。” 前排的司机成家敏笑着祝贺:“双胞胎啊,恭喜!” 岑柏道了声谢,注意力又放到了苏雪桢身上,他知道这俩孩子虽说日常喜欢跟他对着干,但关键时候都挺听话,喃喃道:“我知道你俩提前出来是想见爸爸妈妈了,但千万不能让妈妈太辛苦好不好?” 他这一说,宫缩又起。 苏雪桢猛地抓住了岑柏手臂,咬牙切齿道:“你别说话了!” 他们家离人民医院很近,加上这个点路上也没什么车,不到十分钟就到了人民医院。 今天不巧,妇产科没孕妇要生孩子,也没人值班,只有急诊有两个医生,一个是呼吸科的夏军涛,一个是普外科的纪思仪,一看车上下来是她,飞奔过来,“苏医生,你这是要生了?” 苏雪桢正被宫缩折磨,“嗯。” “你先帮我检查下,没啥问题就先别给凌瑶打电话了。” 纪思仪不是专业的妇产科医生,但作为普外科医生,做些初步检查还是绰绰有余的,站起来回她:“一指还没开。” 苏雪桢一直在心里计算宫缩的时间,现在还是每26分钟一次,自然还没到开一指的程度,首胎难生,想来会是一个漫长的征程。 疼痛越来越剧烈,一浪接一浪,到最后苏雪桢已经没心思记录宫缩的时间,全部交给了岑柏,她闭着眼睛等待疼痛过去,天将亮时,总算开了一指。 夜班急诊下班前,苏雪桢被推到了妇产科,等候凌瑶来上班。 辛苦了一夜也累了,张光香先去外面买了早饭回来给她吃,红豆粥和包子。 苏雪桢饿死了,但身子又疼,只能吃一阵歇一阵,张光香坐在病床旁看向岑柏,忽然想起一件事,“是不是还没通知家里人?” 岑柏这才反应过来,“是,还没来得及打电话。” “我在这看着雪桢,你去打电话吧。” 生产这事若是错过了,只怕亲家要呕死,张光香催他赶紧去,“你爸也打一个。” 岑柏知道她说的是苏显国,看了苏雪桢一眼,“我很快回来。” 说完下去打电话了。 凌瑶卡着点来上班,刚到诊室听护士说苏雪桢在病房待产,换了衣服就往病房跑,看到病床上痛苦呻.吟的好友马上开始检查,还不忘闲聊:“什么时候来的?” 苏雪桢这会儿宫缩正剧烈,岑柏忙替她回答:“凌晨三点来的。” 苏雪桢躺在病床上疼得都快产生幻觉了,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剧痛,明知道那地脆弱,偏偏死命要撕开。 她虚弱地点了下头,“你终于来了。” “快看看我开几指了?有没有五指?” “还早,刚二指。” 二指连进产房的资格都没有,凌瑶安慰道:“放心,到进产房的时候我会来通知你的。” 苏雪桢只能咬牙等待,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接到电话的岑家父母马不停蹄赶了过来,娄桂兰把补品放下,进来先关切问了苏雪桢的情况,随后跟张光香聊了起来,“这个小柏,这么晚才通知我们过来。” 来太早又没生,光在这看苏雪桢哀嚎也没用,张光香接话,“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生出来。” 被四个人站在病床前这么盯着自己生孩子真的挺窒息的,苏雪桢小声跟岑柏说,“让家长都先去做别的事吧,我恐怕要晚上才能生。” 第50节 岑柏嗯了声,立刻站了起来赶人:“爸妈,你们要不先在医院那边花园坐会儿,别挤在这病房了,影响不好。” “啥时候快生了我再去喊你们。” “好,你们好好的,我跟你爸就先出去了。” 娄桂兰很会看眼色,当即拉着岑建军出去了,苏雪桢看到她妈,也指了指门口:“妈,你也出去。” 就这样,病房里只剩下夫妻俩。 苏雪桢死死抓着岑柏的手,她身上越疼她抓得就越紧,一直到中午十一点,宫缩由原来的七八分钟一次变成了五分钟一次。 凌瑶来看过后,确认她已经开了四指,捱到下午一点,她隔壁床又推来一床孕妇,体质好,又因为是二胎,刚躺下两小时,就开了八指,直接被推进产房待产。 太折磨了!推走前凌瑶又给她看了遍开指情况,发现只开了七指。 苏雪桢彻底自暴自弃!从第一次宫缩到现在已经过去快十个小时,她还连推入产房的资格都没有! 苏雪桢实在难以维持她的好脾气,采取语言威胁:“下午三点了啊,小祖宗,你两也该出来了!” 岑柏一路看着她痛苦过来的,心里更是坚定了不生二胎的想法,见状起身偷偷在她肚皮上小声说了一句话。 宫缩每两分钟一次,他说完孩子们更是跟打了鸡血一样乱动,疼得苏雪桢怒火直线飙升,“说了你别老是逗他们玩!” 话音刚落,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啼哭声,越喊越响,新生儿降临的瞬间是如此美妙,让苏雪桢瞬间熄了火,转头看向岑柏的眼神也有些愧疚,轻声问道:“快十一个小时了,你说,他们是不是不想出生啊?” “不是,他们肯定也在跟你一起努力。” 岑柏肯定地摇了摇头,伸手拂开她额头的碎发,“慢慢来,嗯?” 苏雪桢慢慢平静下来,转头瞥了一眼窗外,这才注意到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下雪了啊?我才想起来今天是冬至。” “12月22日,农历十一月初二。” 比他们预期的出生日期早了两周,岑柏想起两人之前聊的属相,笑着说:“早一个多周出生,现在属龙了。” 平静不过两分钟,很快宫缩就再次袭击了苏雪桢,这次比先前都更猛烈快速,她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 岑柏站了起来高声喊,“医生医生!快来!这里要生了。” 凌瑶还在上一个孕妇的产房没出来,听到他呼喊,这次进来的是妇产科主任马佳红,看完宫口状态立刻吩咐护士,“九指了,102床产妇苏雪桢进产房。” 岑柏只能送到门口,目送她被推进去,焦急等待。 马佳红接生经验比凌瑶丰富,不过论产妇情况还是凌瑶最熟悉,毕竟是双胞胎,又是早产,顺产过程格外凶险,她交代一旁的护士,“让凌医生那边接生结束后过来一趟。” 宫口开到十指,子宫收缩推着孩子让他出来,那痛感简直不是书上寥寥几个字能概括的。 苏雪桢整个懵掉了,脑海里什么想法都没有,只会根据医生提示一个劲呼气吸气。 凌瑶那边接生结束,赶紧过来辅助她分娩,跟马佳红说了下她的基本情况,在一旁鼓励苏雪桢:“加油,不要放弃。” 毕竟只有一个子宫,双胞胎哪怕各有胎盘,子宫的空间还是要平分的,体重一般会比正常单胎的新生儿轻,苏雪桢又是早产,两孩子体重就更轻了。 根据凌瑶前两天的产检数据,两孩子加起来可能还没十斤,体格小,生出来也容易,只要出来一个头后续会简单很多。 马佳红凭借娴熟的接生经验主导着接生的节奏,渐渐看到了孩子的头,惊喜道:“头出来了,再加把劲。” 仿佛看到了一丝曙光,苏雪桢用尽力气,终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体内滑了出去,不过她没听到哭声。 不哭啊! 马佳红伸手在他脚底板打了两下,小男孩这才呜呜咽咽委屈哭了起来,她扬声道:“男孩,17点23分出生。” 凌瑶检查了下孩子身上各个部位状态,称完重,在小腿上贴上信息条,幸好,虽说早产,但该有的都有,小家伙身上都是白色胎脂,双眼紧闭,手紧紧握成拳,嘴巴一动一动的,凌瑶抱着怀里的小生命,凑到她跟前,“看看,你生的,好看吧?5斤1两。” 红通通,皱巴巴的,这是苏雪桢的第一印象,她还记着就是这小家伙让自己宫缩长达十一小时,嗔了句:“里面那么小,不嫌挤啊,终于舍得出来了?” 毕竟辛辛苦苦胎教了好几个月,她的声音一响,哥哥立马有了反应,哼唧起来。 一胎出来后,二胎不用苏雪桢怎么用力,十三分钟后也出来了,马佳红再次宣布,“女孩,17点36分出生。” 妹妹也是不爱哭的,被马佳红打了几下脚底板才哭,声音略清亮。 凌瑶再次检查贴信息条,把她跟刚才出生的哥哥放一起,两张闭着眼睛的小脸,看似相同又不同。 她把妹妹抱给苏雪桢也看了眼,“这是后出生的妹妹,跟哥哥长得还有点不一样,不过都好看,体重稍微轻一点,只有四斤九。” 两个孩子都出生了,苏雪桢终于如释重负,认认真真打量闺女,发现小姑娘鼻子还挺翘的,眼睛轮廓也漂亮,笑道:“真好看!” 孩子出生还不算完,苏雪桢还要把胎盘娩出,另外在产房观察两小时才能出去。 大门紧闭,岑柏想找个人问问里面的情况都找不到人,焦心等了快两个小时,才好似听到孩子哭声,声音很小,几秒就停了,他把耳朵贴在门边,又听到了第二声。 凌瑶把孩子放在保暖的推车上,缓缓推了出来,笑容满面对他道:“生了,母子平安。” “雪桢呢?” 她一出来,门很快关上了,岑柏往后看也没看到苏雪桢。 凌瑶解释:“她还要两小时才能出来。” 岑柏深吸一口气,忐忑看着推车上两个孩子,小小的一团,脸庞都与苏雪桢有五分像,初为人父的喜悦彻底淹没了他,手脚都不知何处安放,眼神里是满满的希冀:“我能摸摸他们吗?” “去病房吧,等下我还要给你再检查一遍孩子身体各部位。” 走廊太冷,不适合,凌瑶把推车让给他来推,“你要推吗?” 岑柏抓住了扶手,眼睛时刻不离里面的孩子,车子缓缓启动,声音划过地面,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两孩子不安分都动了起来,小拳拳一挥一挥的,一个下去另一个又挥了起来。 岑柏不敢摸,凑近摸包裹他们的小被子,感觉刚出生的孩子热腾腾的,轻声道:“乖啦,现在爹带你们回病房见家人。” 平时除了苏雪桢,孩子听的最多的声音就是他了,听不懂内容,只知道用行动来表达回应和依恋,动得更厉害了。 岑柏想起苏雪桢经常骂他少逗点孩子,过去在肚子里他不能直观感受到,这回亲眼见到真的理解了她为什么这么说。 推车滑行在走廊上,岑柏忽的记起了刚才孩子出生前他隔着肚皮说的悄悄话:“这世界或许有很多不美好的地方让你们畏惧,但万事有你爹给你们顶着。” 他这会儿迟了些马上补充道:“都别动了啊,再动冻感冒了你妈出来又要骂我了,她我可顶不住,咱家她才是老大。” 作者有话说: 生啦!!!不好断开所以一口气更了万章~名字我看了下评论区,有个小可爱起得真的很好,知远和知微,就定这个啦! 超级感谢!!! 起了名字的也会发小额红包感谢支持! 第41章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话起了作用, 之后一直到病房俩孩子都紧紧闭着眼睛,缩在小被子里,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看他也过了准爸爸的新鲜劲, 凌瑶简单说了下孩子的情况:“哥哥比妹妹早十三分钟出生, 哥哥五斤一两,妹妹轻一点,只有四斤九两,属于比较瘦小的, 后续要你们多费心把身体养好。” 岑柏连连点头,“我知道。” “两个孩子体温都正常的, 我现在打开孩子被子给你看一下。” 妇产科没什么保暖的设备, 怕冻着孩子, 凌瑶只能快速进行检查工作,先从早一步出生的哥哥开始,厚被掀开,她用手轻轻抓住哥哥的两只手,从头开始检查, “哥哥眼睛刚才在产房睁开过,你看这脸上皮肤都没破损, 肤色也红润啊。” “耳朵也都正常,头皮都是好的。” “两只手都是五个手指头, 能看到吧?” 凌瑶给他看了看孩子两只手的手指,快速把孩子身上穿的衣服解开, 又翻了身给他看了下后背:“胸上皮肤也没破损。” 被强制翻了个身, 哥哥伸手在空中乱抓。 岑柏听得直点头。 凌瑶把尿布拿开, 继续说:“两只脚, 每只脚都是五个脚指头, 小男孩,能看到吧?脐带三到七天会自然脱落。” “孩子外观都是正常的,身上白色的东西是胎脂,明天会给孩子洗澡。” 岑柏答了声好。 凌瑶赶紧把被子给哥哥包好,开始检查妹妹,流程跟刚才一样,不过刚掀开小姑娘身上的衣服就呜呜哭了起来,声音嘤嘤的,哭几秒停了又开始哭。 凌瑶面不改色继续当着岑柏的面检查,柔声道:“很快啊,让阿姨检查完。” 两孩子在一个推车里,一个哭了,本来平静的哥哥也跟着哭了起来,整得凌瑶跟什么罪人一样,硬着头皮检查完最后一项赶紧跟岑柏说:“两个孩子都健康的,行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说完扔下这摊子给他溜了,留下岑柏对着两个哭泣的孩子手足无措地开始哄,“饿了吗?” “别哭别哭,等下咱们喝奶。” 生孩子这事多少也私密,何况他们夫妻俩向来是有主意的,都说了等岑柏来喊,娄桂兰几个人便就真的在外面等了一下午,临近傍晚又回了趟家给苏雪桢准备晚饭,眼看时间越来越晚,三个人不放心上楼去问护士,这一问才知道102床产妇的娃已经出生了,我滴个天! 来病房的这一段路就简直把岑柏骂了个底朝天,这不,刚进屋就看他弯腰站在推车前皱着眉在哄娃。 “你个糟心玩意,等你去喊我们娃都会下地走路了!” 娄桂兰走在最前面,看了他一眼不客气一脚踢了过去,嘴里在骂他眼睛赶紧去看俩孩子。 张光香进屋就直冲推车而来,眼神停在两个孩子身上移不开了,多小的一团啊,乍一看跟苏雪桢小时候还有几分像,圆圆的小脸蛋,胎发又黑又软,可爱极了! 岑建军也好奇走了过来,满心满眼都是俩孩子,咧开嘴笑道:“看这小鼻子,真翘!” “像雪桢呢!” 张光香一听也笑了,“两孩子长得还有点不一样,不过都好看。” 岑柏吃痛过来解释,“左边的是哥哥,右边是妹妹。” 张光香仔细看了下右边的小姑娘,看上去果真比哥哥要清秀些,俩孩子都看完,她才猛地想起苏雪桢还没回来,忙问:“雪桢呢?” “刚生完你们就来了,她还在产房。” 正好有人看着孩子了,岑柏离开一会儿也没什么,他便想着去产房外面等苏雪桢出来,立马道:“爸妈,你们在这儿看着孩子,我去看看雪桢。” “行,你快去吧!” 出病房不能没人,娄桂兰怕他一个人去做得不周到,“我跟你一起。” 张光香想起了俩孩子出生前苏雪桢跟她说要把她放在第一顺位的事情,也要跟着一起去,“我也去!” 岑建军尴尬了,“这我一个人照顾不来。” 张光香建议:“桂兰姐,你留在这看孩子吧,我去看看雪桢。” 这个时候婆婆跟亲妈的分量还是不同的,张光香肯定是要去的,娄桂兰也只能让给她,“行,你们快去。” 张光香脚步匆匆跟岑柏一起到产房门口等苏雪桢出来,两人等了二十多分钟后,苏雪桢被推了出来,发丝凌乱,人还醒着,就是这个人仿佛被掏空了,浑身上下都很累,身上也疼。 第51节 岑柏一看赶紧走了过去,弯腰吻了吻苏雪桢额头,声音轻柔,“辛苦了。” 跟刚才的生产相比,这会儿的疼痛简直是小巫大见大巫,苏雪桢还能说话,嘴角慢慢勾起:“孩子呢?” “在病房,爸妈看着呢。” 生产对女人来说也算是鬼门关走了一遭,张光香心疼不已,“身体怎么样?” 自己也生产过一次,苏雪桢才能更深的理解当年母亲生下自己是有多辛苦,冲她笑道:“还好。” 简单问候过之后,护士推着苏雪桢去病房,到了病房,娄桂兰跟岑建军马上迎了上来,“辛苦了辛苦了,以后一定好好补补。” 岑柏抱起苏雪桢到病床上躺着,苏雪桢被放下后迫不及待想去看看两个孩子,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朝推车伸出了手,“给我抱抱他们。” 岑柏走上前弯腰把最小的妹妹抱了起来,递到了她怀里,“这是妹妹。” 苏雪桢把她搂在怀里,小心翼翼摸了摸闺女头发,温柔地打招呼:“是妈妈呀!” 小姑娘很快识别到了熟悉的气息,鼻子蹭了蹭,缓缓睁开了眼睛。 张光香惊喜道:“这么小就有双眼皮了,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 “睁眼啦,我也来看看。” 眼下这个阶段小孩子连伸个手都觉得新奇,一听睁眼了,娄桂兰也赶紧过来看,“我孙女真好看。” 俩孩子虽然早产,但孕期苏雪桢营养补得好,孩子生得也格外水灵,乌发淡眉,一双眼仿佛晨间误入森林的小鹿,小嘴巴也粉粉的,嘟着嘴。 苏雪桢抱完闺女又去抱儿子,儿子比闺女要重,抱在怀里就感觉到了,小伙子眉头一直皱着,似乎还不太满意这么早就出生,她用手指抚平,开玩笑:“怎么了?这么不开心?” 岑柏猜出孩子怕是饿了,要吃奶,但再怎么说也要大人先吃饱,跟她说:“等会儿再抱,你先吃点饭。” “对对,我跟你妈刚才回家煮了一碗红糖鸡蛋,还有你最爱吃的排骨,鸡汤也喝点。” 娄桂兰赶紧打开一旁的饭盒,因为刚出锅不久,这会儿摸着还是热热的。 岑柏用毛巾把桌子擦了擦,支到她跟前,“先吃饭。” 吃饱了才有力气和营养喂奶啊,苏雪桢知道等待着她的是什么,也没客气,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爸妈,你们都吃了没?” 病房里留他一个人也够了,岑柏转头看向三位家长,又说:“没吃的话去饭店吃点。” 三个人确实还没吃晚饭,光紧着回家给苏雪桢做饭了,这会儿孩子也出生了苏雪桢也在吃饭了,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放下了,几个人才感觉到饿。 等下孩子出生吃喝拉撒都需要人呢,不吃饱喝饱怎么行,但岑建军跟娄桂兰作为婆家人这时肯定不能主动提要先去吃饭,只能张光香带头,她笑着道:“那行,我跟你爸妈就先下去吃饭,等会儿再上来。” 走之前怕苏雪桢问爸爸怎么没来,又解释了一句,“你爸下午正好有手术,下了班就过来。” 苏雪桢知道苏显国工作忙,表示理解也没在意,朝他们挥挥手,叮嘱道:“多吃点。” 娄桂兰还恋恋不舍地看着俩孩子,最后被张光香拉走了。 病房里一时只剩下他们一家四口还有隔壁床的一家三口,都在吃晚饭。 家里人都走了,苏雪桢估计岑柏一直忙着也没时间吃,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递给他一个筷子:“一起坐下吃点。” 也是在此刻,岑柏看着平安无虞的妻子和孩子,才真正放下心来,接过了筷子坐下开始吃饭。 苏雪桢身上还疼吃不太快,也吃不了多少,把一碗红糖鸡蛋吃完,就着米饭又吃了几块排骨就没食欲了,放下了筷子,“我吃好了。” 刚生产完,体力消耗巨大,岑柏看她没吃多少,极力劝说:“再吃点。” 苏雪桢只能又喝了几口鸡汤,这汤炖的很清淡,蘑菇把油水都吸了,喝起来很香,也不显油腻。 饭菜香隐隐飘了出来,两孩子从出生起还没吃什么东西呢,一闻到这味,饿得哭了起来。 苏雪桢本来就吃饱了,一听孩子哭了,赶紧把勺子放下,吩咐岑柏:“你把妹妹抱来,我试试能不能喂奶。” 妹妹体格瘦弱,要多照顾些,自然喂奶顺序也在第一个。 岑柏马上把饭桌端了下来,把妹妹抱到她怀里。 第一次喂奶,一般都不会太顺利,苏雪桢也担心自己不出奶,只能先试一下,自己先找了个舒服的坐姿,靠在病床上,一手抱住她枕在自己肘窝里,另一只手托住她的小屁股,让女儿能舒服地躺着,觅食吃奶是一个孩子的本能,嘴一靠过去,很快孩子就吸了起来。 苏雪桢看着她这么认真的小模样,不由得笑了出来,“慢点吃别着急。” 五六分钟以后,也许是吃饱了,小姑娘露出了满足的神情,慢慢趴在她胸口睡着了,呼吸很轻柔。 在她吃奶的过程中,一边的哥哥等不到奶,早就哭得撕心裂肺,脸通红,放下妹妹后,苏雪桢赶紧开始喂哥哥,一到她怀里,哥哥马上贪婪地吸了起来。 喝奶的力度明显比刚才的妹妹要重,苏雪桢耐心道:“喝慢点。” 岑柏转头看向已经睡熟的女儿,“你说咱取啥名?” 苏雪桢想起了自己昨晚做的梦,“昨天梦里有个姐妹给孩子赐了两个名字,我觉得还挺好的,叫知远和知微。” “好名字啊!” 这名字好听又顺口,听着还特别有文学涵养,大名就这么定下了,可除了两个正式名之外,岑柏还想给孩子起小名:“小名叫啥?” 苏雪桢想了下,根据孩子孕期喜欢动来动去的特点,想取名叫蹦蹦跳跳,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又觉得不太适合,交给了他,“你来取吧,简单一点的就行。” 岑柏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想到两个四字成语,吉祥如意和健康平安,最后他从这四个词里面抽了两个还算顺耳的,“平平和安安怎么样?” 苏雪桢读了两遍,感觉还行,决定就这个了,她用手指逗怀里的平平,“以后你就叫平平啦,大名叫岑知远。” 岑知远小朋友现在只知道喝奶,他整个吃奶时间也比妹妹要长一点,不过吃完很快也跟着睡着了。 苏雪桢这时困得不行了,把衣服穿好,慢慢躺了下去,“我先睡了,孩子吃奶你再喊我。” “嗯,有我在呢。” 岑柏给她掖了掖被角,又去看了看两个睡着的孩子,默默开始收拾刚才的饭桌。 隔壁床的孕妇黄大凤比苏雪桢早三个小时分娩,生了个闺女,这会儿已经喂了第二轮,孩子刚刚也睡着了,她看着隔壁床,毕竟是同一天生娃,忍不住出声搭话:“听说你们生了龙凤胎,真是好福气啊!” 人逢喜事精神爽,岑柏对陌生人难得有几分笑脸,但他也不想打扰老婆孩子休息,声音很低道了声谢。 黄大凤看出他不太想跟自己说话,表情讪讪的,接过丈夫递来的水,没再继续搭话。 苏雪桢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孩子闹醒的,她下意识摸向自己肚子,却发现那地方瘪下去不少,这才意识到孩子已经出生了,还没习惯。 苏雪桢转头看向自己床头,发现堆了一篮红皮鸡蛋,还有两罐麦乳精和一些桃酥,她坐了起来问床边的岑柏:“谁送的?” 岑柏马上回:“两罐麦乳精,一罐我妈买的,一罐你爸刚刚带来的,剩下的礼物是我警局的同事送的。” 苏雪桢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她这一觉直接睡了四个多小时,难怪孩子要哭了,早该饿了,赶紧让他把孩子抱过来,“孩子饿了吧?抱过来我再喂一次。” 岑柏还是先抱了安安过去,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苏雪桢抱着孩子很快让她喝上了奶,平平扑腾着小脚再次陷入等待中。 岑柏陪他玩了会儿,让他表示理解:“妹妹身体弱,先让妹妹吃哈。” 吃完奶的安安又睡了,这才轮到平平,岑柏看女儿也睡了,不用人一直盯着了,站起身把麦乳精拆了,舀了几勺到杯子里,端起热水瓶往里缓缓注入热水,随后一边用勺子搅和一边说:“病房晚上不让留人,我让爸妈都先回去休息了,明天再过来。” 苏雪桢也觉得没必要让家长一直在这守着,她每隔几个小时就要喂一次奶,家长在这每次都要回避,实在不方便。 岑柏是没有产假的,他直接请了三天的假,这三天由他在医院陪护。 苏雪桢喂完奶,想下床上厕所,人一动,牵一发而动全身,疼得她差点站不住,岑柏赶紧过来扶住,“我扶你过去。” 苏雪桢其实自己能走,但她怕一个不小心摔着了,就让岑柏半扶着自己去了厕所,刚顺产完,小便又是一番折腾,她蹲了许久,才勉强排出一点。 等再躺到床上时,岑柏泡好的麦乳精也没那么烫了,苏雪桢喝了几口,味道太甜,她其实不太喜欢,但这东西又贵,不喝浪费,自己喝了小半杯之后全给了岑柏,“你来喝完。” 岑柏一个大男人哪喜欢喝这种甜的,还奶味这么足,他第一次没吃完从苏雪桢嘴里剩下来的东西,大口喝了几口就放到了一边,问她:“这能给孩子喝吗?” 苏雪桢摇头:“这么小还是尽量别喝。” 能母乳自然是母乳最好,不行可以喝一些牛奶或者羊奶来代替,最主要的是不能让孩子形成依赖,这东西太甜,喝习惯这个味,以后大了饮食习惯就不好改了,而且对牙齿也不好。 甜丝丝的奶味回荡在病房里,黄大凤自然也闻到了,看岑柏毫不在意地放到一边,又联想刚刚他们父母来时大包小包的状态,心想这家可真够阔的!连麦乳精都看不上。 两口之家在这一晚变成了四口之家,苏雪桢仿佛变身奶牛,睡一会儿就被孩子吵醒开始喂奶,喂完再继续睡。 新生的孩子,每隔两三个小时就要喂一次,喂完没多久又开始拉,这一晚岑柏就换了四次尿布。 头一天当父母,夫妻俩这一夜都没怎么睡好,七点后饭店也开门了,岑柏先去买了早饭回来,两人先吃了早饭。 一早凌瑶过来查房,先看了一下苏雪桢的恢复状态,孩子体重轻,又是顺产,她的恢复状态还可以,她笑着道:“一切正常,等一下护士会安排人统一带孩子们过去洗澡。” 苏雪桢点了下头。 凌瑶刚走,娄桂兰就来了,进屋她先过来看了一下苏雪桢,关怀道:“今天身体怎么样?昨晚看你睡着我跟你爸就没呆太久。” “还有点疼,不过比昨天舒服了一点。” 起码今天上厕所容易了点,苏雪桢冲她笑笑。 “这两天多吃点好的补补。” 坐月子可不能马虎,娄桂兰随后又跟她说了半个多小时的坐月子注意事项,苏雪桢饶有兴趣听着。 娄桂兰看她听烦了才去看孩子,正好赶上俩孩子醒着,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好奇打量这个陌生的世界。 自家的孩子,娄桂兰是越看越欢喜,夸起来毫不害臊:“瞧这眼睛,跟黑葡萄一样,又大又亮。” “我就没见过生的这么好看的小孩子!” 岑柏提起孩子名字:“妈,孩子名字我们也给起好了,哥哥叫知远,妹妹叫知微,小名呢,就叫平平和安安。” “这名字好!” 娄桂兰马上改口,手指指了指睡梦中的安安:“你看安安还吐泡泡呢!” 苏雪桢喂完奶也没别的事干,有人帮着看孩子,她索性拿了一本书在看。 很快到了孩子集中去洗澡的时间,岑柏拿上孩子的换洗衣服,推着推车跟黄大凤丈夫一起去陪孩子洗澡,娄桂兰看麦乳精已经被拆开了,起身要给她泡一碗喝,苏雪桢眼尖看到了,马上出声阻止:“别泡了,妈,我不喝。” “咋?嫌贵?没事,喝完我再买。” 娄桂兰以为她嫌价格贵。 苏雪桢摇摇头:“不是,不喜欢喝这个。” 娄桂兰心想也是,这东西虽然贵但他们家还是消费得起的,不至于舍不得喝,转而要倒热水给她,“那喝点水不?” 苏雪桢看她手都已经拎起热水瓶了,也不好说拒绝,“谢谢妈。” 热水瓶里的水是岑柏早上刚打回来的,水温很热,娄桂兰先倒了一杯放到桌子上晾凉,又过了一个小时,洗白白的平平和安安换了身新衣服,被推了回来。 刚洗完澡,平平和安安都很精神,兴奋地踢着腿,苏雪桢抱起安安,洗完澡被热气蒸过的脸,白里透红,跟水蜜桃一样,粉粉嫩嫩的,分外惹人怜爱,她用脸颊蹭了蹭,小姑娘幸福地靠在她脸上,很依恋。 苏雪桢又抱起平平,揉了揉他的脸蛋,“让妈妈看看洗干净了没。” 平平高兴地咧嘴笑了。 第52节 苏雪桢随后又给孩子喂了一波奶,刚洗完澡又吃了奶,平平和安安困得睡着了。 到了午饭时间,张光香在家做好了饭菜拎过来,苏雪桢一上午没见她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随口问道:“怎么这么晚才来?” 张光香知道娄桂兰肯定一早就来了,病房太多人没必要,所以才在家做了午饭才来,“这不给你准备饭菜吗?” 张光香一次性做了好几个人的饭,三个人围在苏雪桢面前的饭桌上吃饭,没位置了,岑柏只能站着吃。 一共三个菜,清炒土豆丝,肉末豆腐和白菜炖粉丝,为了方便她下奶,张光香又煮了碗花生猪蹄汤。 苏雪桢正一口一口喝着,病房门突然被打开了,魏娟拎着鸡蛋跟吕子月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柴春雨和杜书新,笑容满面朝她们这一床走过来,“苏医生!恭喜恭喜!” 苏雪桢立马放下筷子,娄桂兰跟张光香也赶紧站了起来,岑柏走了几步上前去接下他们手里送的礼,“谢谢。” 魏娟看了一眼一旁睡着的孩子,哪怕紧闭着眼,眉眼也煞是好看,她也见过不少新生儿,长这么好看的真的少见,不禁夸道:“哎哟我天,这俩孩子长得是真好看!” 吕子月炸炸呼呼的,一听赶紧凑过来看,“苏医生也太会生了!” 柴春雨跟杜书新可不敢太放肆,偷偷瞄一眼孩子后过来做常规的问候:“苏医生,恭喜!” “谢谢。” 昨天上午苏雪桢就让岑柏去儿科请了产假,因为事发突然,她也不知道这会儿儿科怎么安排工作,正打算下午去一趟跟凌主任亲自请假,还没来得及去,想到以后,儿科估计只有凌玉荣跟他们两个实习医生,不由得提前为他们感到头疼,抱歉道:“我休产假这段时间就辛苦你们了。” 两人连连摆手,“不辛苦不辛苦。” 他们这间病房可够热闹的,黄大凤生了娃也就家里人来看过,不由得有些羡慕,听着他们的聊天,这才知道苏雪桢竟然是医生! 而且看这几个人身上的工作服,跟自己这间病房的医生和护士差不多,这还是人民医院的医生嘞! 四个人还有工作,不能久待,跟她聊了会儿就走了。 午饭是张光香准备的,按理说晚饭就轮到娄桂兰了,吃完饭也没多坐,回家准备晚饭去了。 昨天到现在,积攒了一堆的尿布要洗,还有好友送的礼一直在病房放着也占位置,苏雪桢便安排岑柏回趟家把尿布洗了再拿点过来。 热闹的病房瞬间安静下来,张光香看着平平和安安睡觉,苏雪桢在看书复习,黄大凤喂完女儿,丈夫又不在,感觉实在无聊,就主动找苏雪桢聊天,“你是儿科医生啊?” 苏雪桢翻书的手顿了下,朝她点点头,“是的。” 黄大凤还是第一次接触儿科医生,她平时带孩子看病都是去厂里的诊所,家属看病不要钱,那里的医生也啥病都能看,不管大人小孩都一样,所以对苏雪桢这种专治儿童的医生感觉还挺好奇,面带疑惑开口:“这小孩就是年龄比大人小一点,治起来有啥不一样的吗?不就平时少给他吃点药就行了,大人吃一颗,小的就吃半颗。” 苏雪桢一时语塞。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苏雪桢在平时问诊时也经常遇到类似的家长, 年纪小的孩子,语言表达能力还不好,就算自己哪生病了哪疼了也说不上来, 所以家长一般只会看到孩子发烧感冒或者一些体表的病痛。 感冒发烧这种小病, 大人一般都不怎么在意,粗糙一点的,睡一觉就熬过去了,孩子生病了, 就凑合凑合把自己的药掰点喂孩子吃,大多数情况下, 这种方式对疾病是有效的, 久而久之很多家长也都形成了类似的共识。 不过她也经常会遇到因为家长乱用药而导致孩子久治不愈的病例, 苏雪桢转头对她耐心解释道:“儿科是综合医学科学,不单单是给小孩子开药打针这些简单的治疗,其中还包括小儿身心健康发育、保健及预防。” “还有刚刚你说的也有很大的问题,大人的药是不能随便用在小孩子身上的,稍有不慎, 反而会加重病情。” “这样啊。” 黄大凤眯着眼睛认真听着,苏雪桢说的很多名词她也听不懂, 就觉得说得挺厉害挺有道理,看她侃侃而谈的样子也透着一股她很崇拜的知识分子的感觉。 难得有个医生就在隔壁床, 黄大凤想着儿子最近老是啃手指,她也不知道是不是病, 指甲刚长出一点就被他啃光光, 顺嘴就问了:“2岁的小男孩每天都啃手指是因为啥啊?” “这个要紧吗?” 苏雪桢反问:“食欲怎么样?” “我这又怀了一个嘛, 所以半年前就早早给他戒了奶, 之后就一直给喂一些菜糊糊肉糊糊, 他不太喜欢,但我一直追着喂,也能吃点。”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没几个不厌食的,黄大凤以为是戒奶的正常现象,也没放心上。 异食癖和畏食是消化功能减弱的表现,没了母乳,孩子要维持日常的营养摄入和生长需要,一般不会太排斥辅食。 苏雪桢叮嘱道:“回头你带他去儿科看看,可能是身体缺了某种元素。” “咦,有这么严重吗?” 黄大凤本来是随口一问,谁知还真问出病来了,难怪人家都说一般不要去医院,一去就生病呢! 何况这年头她也没少见小孩子啃手指,这么小的孩子那没事干,可不就是喜欢啃啃手指玩,她内心觉得苏雪桢有点小题大做了。 苏雪桢表情很正经,一字一句道:“早发现早治疗,不然身体一直缺失某种元素对后续的生长发育会有影响的,越长大所需的营养元素就越多,这个缺口不补只会越来越大。” 黄大凤犹豫了,“那他是缺了啥啊?能补不?” “具体缺了啥要去儿科做进一步的检查。” 苏雪桢只是凭借经验简单给了她一点思路上的建议,真要确诊肯定要去医院儿科检查,她无奈道:“你看我这就光听你说,也没见过你儿子,就连最基本的体格检查都没做,不能妄下定论告诉你孩子缺了什么。” 文化人说话就是高深,什么话都让她说了! 说孩子有病,又不说什么病,净绕弯子。 黄大凤喝了一口水,不想聊下去了,冲她敷衍地点点头:“谢谢啊。” 张光香在一旁听着两人聊天,心想闺女图啥,不要钱给你免费咨询这还嫌弃上了,她起身把桃酥盒子打开,从里头拿了三块,递到苏雪桢手上,让她多吃饭闭住嘴少管闲事,“饿了没?吃点桃酥。” 苏雪桢接过咬了一口,酥到掉渣了,满满的谷物香,她也看出黄大凤不一定听自己的话,就当做好事科普了,毕竟当下大众对儿童保健的认知提高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她只希望黄大凤能够在之后发现儿子身体发育情况不对时能记起她这番话及时去检查。 吃完桃酥,苏雪桢又喝了口水,杯子放下后,她下意识看了眼孩子,就见睡在自己身侧的平平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睁着眼睛在看她,也不知打量了多久。 安安还在睡。 苏雪桢笑了,伸手把他抱到怀里,摸了摸儿子的脸,逗弄:“怎么这么安静就醒了啊?” “什么时候醒的?也不说一声让妈妈知道。” 平平哼哼了两声。 太乖了这孩子!以小看大,张光香觉得平平是真的懂事乖巧,夸个不停:“看看我们平平多乖,长大肯定也是个乖宝宝。” 苏雪桢看了眼墙上的时间,估计他也饿了,难得安安还没醒,这回他总算可以做第一个,她掀开了衣服,让儿子头凑过去,“来,吃饭饭。” 平平马上吸了起来,脸颊鼓鼓的。 喂完儿子放下,安安也醒了,苏雪桢熟练地再次给女儿喂奶,两个都喂完,都没睡着,就躺在一起互相抓手手玩,不过没玩一会儿就牵着手又睡着了。 这时岑柏回家拿完尿布也回来了,因为是双胞胎,生产前两人就准备了足量的尿布,他回家把用过的洗完晾干,很快拿了新的过来,“明天就要出院了,我没拿太多,这些应该够用。” 苏雪桢看了眼,有二十来片,足够了,她缓缓从床上坐起来找衣服穿,“我去趟儿科跟主任亲自请下假。” “能行吗?要不要我陪你一起。” 生产完第二天,岑柏不太放心。 妇产科跟儿科离得不远,走路过去就五分钟,这点路苏雪桢还是可以的,她套了件棉服,把扣子扣紧,穿鞋下床:“没事,我很快回来。” 刚生产完,最怕冷了,张光香又给她套上一个围巾。 苏雪桢拿上自己上午写好的假条,慢慢走向儿科部,刚生产完第二天,走路还有点疼,不过因为肚子没那么重了,脚步轻便很多。 苏雪桢的带薪产假一共56天,不到两个月,按照医院职工休产假的流程,她要先去找主任签字,再去医院行政处递交申请。 这个时间,快到儿科的下班时间,如果没有手术的话,一般不会太忙。 苏雪桢到的时候,魏娟第一个看到了她,急忙走了过来,“哎呦我天,你怎么这么快就下床了?” 苏雪桢笑着回,“没事,离得近,我这一路也没怎么吹风。” 吕子月看惯了她大着肚子的样子,平日里就避着不敢靠太近,这会儿看到她肚子消下去的样子,还有些不习惯了,笑道:“苏医生,生完是不是很轻松?” 眼下她肚子还没全部消下去,不过至少十斤的重量没了,自然是轻松的,苏雪桢露出一个畅快的笑容,“嗯,轻松多了。” “哎,之后辛苦的才开始。” 魏娟作为过来人有经验,给她出主意,“坐月子一定要好好休息,这季节天怪冷的,要多注意保暖。” “我记下了。” 苏雪桢点了下头,寒暄几句后晃了晃手里的纸,“凌主任在吗?我要找他批下假。” 魏娟点头:“在的,刚下手术台。” “那我先去了。” 说完,苏雪桢就拿着假条慢慢走到了凌玉荣办公室门前,深呼出一口气,敲了敲门,“凌老师,在吗?” “来了。” 凌玉荣一听是她的声音,赶紧走了过来开门,让她进来,看苏雪桢坐下后,他起身倒了杯热水给她,“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要请假过两天再来也行的。” 苏雪桢手握着搪瓷杯,热度传上来,很暖和,开口道:“昨天事情发展太突然了没法亲自过来向老师请假,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她是双胎,早产也普遍,凌玉荣哪会怪罪,“身体都还好吧?” “挺好的。” 苏雪桢笑了笑,“明天就准备出院了,所以过来找您批下产假。” 凌玉荣爽快接过她的产假申请,抽出一支笔,低头写下自己的名字,递过去的同时又说:“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医院的事情还有我们。” 苏雪桢微笑着道谢,“谢谢老师。” “我会尽快恢复状态来上班的。” 凌玉荣先前问过,知道她就生这一胎,他也就辛苦这一阵子,再次嘱咐了一句:“好好休息。” 苏雪桢连连点头,拿着主任批的假条出了办公室。 魏娟看她出来,一想未来两个月见不到她来上班,既为自己之后工作量的增加感到头疼,又觉得有点舍不得,但眼下肯定苏雪桢的家庭更需要她,她摆了摆手:“苏医生,来年2月我们再见。” “2月见。” 儿科就剩凌玉荣跟两个没出师的实习医生,苏雪桢还真放不下心,毕竟医疗行业跟别的行业不同,不确定性太多了,临走前她又说了句:“如果真有什么急事随时电话联系我。” 魏娟点头,送她离开:“好。” 苏雪桢跑完这一趟,感觉身体还行,精神满满回了病房,这时候娄桂兰在家做好了晚饭也来了,一并过来的还有因为上班白天没能过来的岑建军和放学回家的岑梅。 苏雪桢扫了一眼病房,抬脚刚想进去,下一秒差点被突然冲出来的小男孩撞到,她下意识先护住了肚子,闪身避开。 岑柏本来就想着她该回来了,一直盯着门口的动静,他动作很快,注意到意外发生后一个箭步冲了过来。 没了大肚子,苏雪桢反应速度也快,灵敏避开了,她后知后觉感觉自己已经把娃生出来了,深呼出一口气。 第53节 “没撞到吧?” 岑柏刚刚没看太仔细。 苏雪桢摇摇头,张光香注意到动静走了过来,心想还好没撞到,大声骂黄大凤婆婆,“怎么不看着点孩子啊?这妇产科都是孕妇,撞着人怎么办!” “病房里怎么能乱跑!” 娄桂兰声音就更尖利了,开口指责,“就是啊,你们是怎么带孩子的?” 两岁的孩子已经会看眼色了,知道自己惹了祸,怯怯地靠在墙边,不知所措。 黄大凤一家面色难看,知道自己不占理,她婆婆赶紧走过来把孙子抱回去,“对不住啊对不住。” 苏雪桢除了被吓了一跳,身体没别的大碍,反倒是她看那孩子,瘦瘦小小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病房的灯照的,头发泛着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岑柏扶着她进去。 岑梅昨天就从爸妈嘴里知道大嫂生了两个宝宝,早就闹着要来,无奈今天有课,又被送去学校,放学了娄桂兰才肯带她过来。 苏雪桢收拾好心情,上前摸了摸她的头,打招呼:“小梅也来啦。” “嫂嫂,宝宝好小啊。” 岑梅在刚才她没回来前已经看了好一会儿平平和安安,家里人都说她现在当姑姑了,是以小小年纪的她已经开始幻想两个小萝卜丁跟着自己身后跑的样子,两个小跟班啊,想想就很牛。 不过现在小跟班知道喝奶,还连基本的翻身都不会嘞! 她小心翼翼指了指床上的两孩子,“他们什么时候会走路啊?以后能不能当我跟班啊?” 刚出生呢,就开始盼着会走路后要侄子侄女当跟班了,一屋子的人都被逗笑了。 岑柏故意开玩笑,“凭啥要当你跟班?” 岑梅理直气壮道:“他们比我小啊,我不也是你跟二哥的跟班。” 岑柏逗她,一点点分析:“你看啊,你跟你二哥都是我跟班,你是不是比我小两级,我是老大,那我孩子怎么说也是跟你平级,为什么要当你跟班呢?” 跟班梦破灭的岑梅小姑娘还绕不开他的逻辑,感觉瞬间失去了梦想,拉着脸气呼呼的,“哥哥最坏了!是天底下最坏的老大!” 苏雪桢看小孩真生气了,赶紧打圆场,因为发展速度不同,孩子一般在一岁左右能会走路,早点的十个月也有,她只能估计大概的时间:“差不多要十个月以后,但要是走稳估计要一岁多了。” “那我等他们会走路!” 岑梅非常期待。 “别问了,让你嫂子吃饭。” 娄桂兰伸手把她抱起来扔进岑建军怀里,朝苏雪桢招手,“快来,今天做了三个菜。” 他们一家三口都是在家吃了饭才来的,岑建军也怕岑梅年纪小不知轻重,碰着孩子,放在了腿上搂着她,“乖啊。” 她人一回来,饭菜也开始布了起来。 苏雪桢先去看了眼平平和安安,看两个孩子还在睡,放心接过岑柏递来的筷子开始吃饭。 娄桂兰加鸡蛋和萝卜丝煎了盘萝卜饼,又炒了盘豆芽掺粉丝,拿起勺子先给张光香盛了碗汤,又放到她面前一碗,极力推荐,“尝尝这个,我专门去亲戚家用鸡蛋换的鸽子,是他家家养的鸽子,可补了。” 鸽子汤啊! 这东西可不好买,张光香端起喝了口,还挺香。 “谢谢妈。” 苏雪桢看着眼前满满一小碗的肉,道了声谢,喝了几口后,还不忘夸婆婆,“汤真好喝,妈你手艺可真好。” 嘴甜的人哪哪都吃香,辛苦些也没什么,娄桂兰被她夸得眉开眼笑的,“好喝就多喝点。” 他们三个人吃着饭,岑家三口就围着孩子看,吃到一半,苏显国总算下班,拎着包匆匆赶了过来。 这是苏雪桢生产后第一次直接跟父亲面对面,她放下筷子,笑道,“爸,你可算来了。” “昨天看你累得睡着了我就没忍心让岑柏把你喊起来。” 生产过后的苏雪桢脸上已经有了几分初为人母的柔和,苏显国看了颇为感慨,关心问道:“怎么样?身体都还好吧?” 同为医生,苏雪桢知道他平时有多忙,笑着回:“挺好的。” 岑柏看岳父进来,立马从饭桌上站了起来,轻声询问:“爸,你吃饭没?” “在医院吃过了,没事,别在意我,你们吃你们的。” 苏显国看他们还在吃饭,也没多聊,快走几步去看外孙外孙女,昨天来的时候他看过孩子,今个洗完澡再去看感觉又跟昨天不一样了。 生命真是神奇!新生儿就是一天一个样。 岑建军抱着岑梅防止她乱动,在一旁兴奋地跟他分享刚才在孩子身上找到的新发现,“我发现了,这俩孩子老是喜欢靠在一起。” 苏显国笑着说:“双胞胎,在肚里就经常偎在一起,彼此依赖陪伴中长大的,关系自然亲近。” “宝宝为什么一直睡觉啊?” 大白天觉怎么这么多啊,连饭都不起来吃,岑梅没看到他们睁眼,非常不理解,“是夜里熬夜了嘛?” 苏显国哈哈大笑,“没熬夜,是平平安安太小了,小梅以前小时候也是这样长大的!” 岑梅不信,她最讨厌睡觉了,要不是困了她恨不得天天醒着玩,嘟着嘴道:“我才不爱睡觉呢!” 岑建军一点不给面子,戳破她,“你小时候睡得比谁都香,过年放鞭炮都吵不醒你。” 张光香也补充,“是啊,我们之前都喊你小睡虫。” 苏显国还没见过孩子睁开眼睛的样子,心里期待,“平平安安啊,什么时候睁开眼给外公看看啊?” 可惜平平和安安不给面子,闭着眼睛依然睡得非常香,一直到家里人都走了,肚子饿了,才本能地睁开眼哼唧两声显示存在感。 苏雪桢给孩子喂完奶,两孩子吃饱了饭到夜里反而精神了,特别是一听岑柏声音,小脚踢着,眼睛一直看着爹,一点睡意都没有。 两孩子并排躺在床上,岑柏手肘撑在床上,吐舌头逗他们玩,“平平安安看这里,噜噜噜~” 苏雪桢看不惯,在被窝里用脚碰了碰他胳膊,“该睡了,你别给孩子养成夜里开始蹦跶的习惯。” “回头闹得你夜里没法睡觉。” 岑柏收了玩性,分别点了点两孩子的鼻头,温声说:“睡啦睡啦,今天的节目到此结束,明天继续。” 平平安安白天睡饱了,夜里哪那么容易睡着,睁着眼就是不睡,还想继续玩。 “你造的孽你来解决。” 娃也喂饱了,没苏雪桢什么事了,哄睡问题直接扔给他,盖上被子躺了下来,“我睡了。” 太小不能竖着抱,横着抱吧,又只能抱一个,双胞胎心有灵犀一样,一个抱起来另一个不抱闹得更厉害,岑柏只能让孩子继续躺着来哄睡,一直到病房灯灭了,病房一角只留下一盏备用小灯。 借着那余光,他看到平平安安眼睛依然亮亮的不肯睡。 岑柏苦不堪言,“祖宗,我错了还不行吗?你俩到底睡不睡了?” 苏雪桢也没睡着,时刻注意这边的动静呢,看他已经受到教训了,掀开被子起来,“给我一个,另一个你哄。” 岑柏把安安递过去,自己抱起平平开始哄睡,安安回到妈妈怀里,不用怎么哄很快就睡了,平平紧接着也睡着了。 岑柏如释重负,也躺到床上开始睡觉,一家四口的第二夜就这么过去了。 顺产住院时间不长,一般第三天就可以出院,苏雪桢出院安排在下午,上午平平和安安还有一次简单的体检。 马上到12月末了,张光香在走厂里退休的程序,今天没法过来,娄桂兰跟岑建军带着闺女岑梅过来帮他们收拾出院的东西。 他们病房一共三个孩子,一早凌瑶过来带孩子们去体检,岑柏跟黄大凤老公跟过去看着,岑梅好奇也要跟着,岑建军没办法,只能也跟着一起。 病房一时只剩下苏雪桢跟娄桂兰还有黄大凤、黄大凤儿子和她婆婆,黄大凤儿子昨晚没走,跟爸爸睡在了医院。 借着正常的白日光线,苏雪桢看清了小男孩头上的发色,确实偏黄。 黄大凤婆婆把孙子抱着怀里,摸着头发跟她唠叨:“我看小山好像拉肚子了。” “是不是这两天你们给他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上个月拉肚子才好,怎么又开始拉肚子了,黄大凤皱起了眉,“要不怎么我才住院两天孩子就又拉肚子了?” 黄大凤婆婆那叫一个冤枉,捂住孙子耳朵骂了回去,“什么叫我又给孩子吃不干净的东西了?” “你不看看你自己把孩子养成啥样了?头发黄不溜秋的,瘦得跟猴一样。” “我一个人有几只手啊,怀着孕还照顾这么小的孩子。” 刚生了娃,黄大凤情绪也敏感,加上早就对婆婆光照顾小叔家孩子颇有微词,听着这指责,心里格外不舒服,“你嫌弃我照顾不好,自己来照顾你孙子呗。” 娄桂兰在一旁听得头疼,看着那孩子那么瘦也可怜,插了一嘴:“别吵吵了,拉肚子就去看医生呗,当着孩子面吵吵有啥用。”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黄大凤憋着一口闷气, 转头瞪了娄桂兰一眼,不说话了。 家里两个儿子,照顾谁都不是, 老二家条件没老大家好, 他们夫妻想着帮衬点,这才去老二家带娃,黄大凤对此意见一直都不小,她婆婆自知理亏, 回怼两句后给自己找补,“那咱带小山去看看医生嘛?” “有病就治病, 该吃药就吃药, 总不能让孩子一直拉肚子。” 黄大凤不耐烦道:“那是我儿子, 你以为我不给治啊,但就是治不彻底!” 肚子又有了一个,她便想着培养儿子独立,给自己减轻负担,所以两个月前就给小山戒了尿布, 让他跟大人一样上厕所,结果孩子就是三天两头拉肚子, 时好时坏的,弄得她更头疼了, 带孩子去厂区医院也看了,每回都是吃点药就不拉了, 有疗效, 但老是复发。 说这药没用吧, 但每回只要吃了肚子就不拉了, 但你要说这药有用, 吃了又总不见好。 黄大凤婆婆压不住她脾气,深深叹了一口气,非常无奈:“你看看你,不能好好说话吗?每回跟你说点话就跟吃了炸药一样。” 小山在奶奶怀里,小心看了看妈妈,从床沿慢慢爬到她身边,坐了过去。 黄大凤婆婆怀里一空,就瞧见孙子偎他妈妈那了。 你看,再怎么说,那也是妈,甭管对他好不好,这孩子还是跟妈亲。 黄大凤本来一肚子气没处发,这会儿看到儿子靠过来顿时又消了气,到底是母子连心,她迟来的后悔,怀孕后因为身子不便又要看顾家里,她对儿子生活也多有疏忽,其实细想,这孩子也才两岁,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 她摸了摸小山的头,伸手抓到儿子的手仔细看了一遍,发现他又开始啃手指了,关怀道:“肚子疼吗?” 小山摇了摇头,“不疼。” 黄大凤看儿子这么懂事,忽然想到了昨天苏雪桢跟她说的身体缺乏某种元素,反应过来后,马上转头求助她,“苏医生,你能帮我们看看吗?” 怎么这皮球突然就踢到自家这来了,想吃白食啊,娄桂兰没等苏雪桢回答,第一个站出来拒绝:“你这是什么道理?” 第54节 黄大凤婆婆这两天时不时过来送个饭,一开始只觉得隔壁床这家挺热闹,娘家婆家经济条件都不错的样子,感觉跟他们家不怎么搭,也没凑近乎,这一听才知道苏雪桢是医生。 苏雪桢从昨晚注意到小山的发色和身形开始就一直留心了,习惯使然,一个活生生的患儿在她跟前晃悠了一天,她不可能视而不见。 缺乏营养元素,好治,但她昨天只是粗略判断,也做不得数,万一是别的病就不好说了。 犹豫再三后,苏雪桢还是起了身,不过她也不想惹祸上身,给自己留了几分余地,轻声道,“我这会儿只能给小山做最基本的体格检查,具体的判断结果我还是跟昨天一样不会说,后续你还是要带孩子去儿科挂号做专门的检查,对症下药,以相信自己的主治医生为主。” 黄大凤连连点头,一个劲答好,让儿子小山下床,“小山,你过去让苏医生看看。” 苏雪桢缓缓走到小山跟前,走近看,这孩子头发不仅黄,发丝还稀疏,她转头问黄大凤:“孩子几岁了?具体到月龄。” “两岁零四个月了。” “多高多重你知道吗?” “上回我们测的是75厘米,重是18斤。” 18斤也太轻了,正常2岁男童最低体重都在20斤了,何况他已经是两岁零四个月,苏雪桢伸手捏住他下颌,侧头观察,声音温柔:“张嘴给阿姨看看。” 小山听话张开嘴。 舌头状态也不太好啊,边缘舌苔偏厚,还有红斑样病损,很明显是多发于6个月以上到6岁以下儿童的地图舌。 地图舌一般无明显的疼痛症状,孩子不说疼,家长也不会叩开他嘴巴看,而且这个病病愈后也不会在舌头留下疤痕,自然很难注意到,苏雪桢又问:“小山之前是不是也有过口腔溃疡?” 黄大凤想了下,有一阵子儿子经常嚷嚷吃饭舌头疼,还真有,很快回:“有一阵子烂过,不过很快就好了,我就没在意,还以为是戒了奶导致的。” 真是便宜你们了!这年头当医生,没几个心肠不好的,一求就应了,娄桂兰想着为了孩子,没再说什么。 这就开始看病了? 怎么能看一下嘴就能知道孩子之前也烂过嘴呢?真能耐啊! 黄大凤婆婆挪到病床尾,凑近了些好奇地看她检查。 苏雪桢又摸了摸小山的手,很干很糙,结合之前的观察,她大概猜出这孩子可能是缺锌,还可能伴随着缺铁,她继续问道:“平时三餐给他吃什么?” “母乳还喂吗?” 黄大凤回答得很仔细:“母乳不喂了,我经常会给他煮一些菜糊糊或者米糊糊,平时做饭会提前给他撇出一点没怎么放辣椒跟盐的,很多我们吃的饭他也能吃点。” 洪江市依海而建,市场上一年四季基本没怎么断过贝类食材,虾和蛤蜊这种更是不需要粮票就能买,价贱量大,比瘦肉要容易买到,寻常家庭每个月摄入都不少,海产品含锌量很高,是以本地孩子一般没缺锌的,苏雪桢也很少接触到缺锌的孩子,她有些纳闷:“你们家是不喜欢吃海鲜吗?” 真神了啊! 这都能猜出来!黄大凤婆婆比儿媳还激动,“咋看出来的啊?我们家都不喜欢海鲜那腥味。” 黄大凤迟了会儿也点头,“我还好,挺喜欢的,就是老公不喜欢,所以家里买的也少。” 俗话都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祖祖辈辈都吃着这口海鲜过来的,娄桂兰还真没见过不爱这口的,岑建军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每天都抓一把干虾米当零嘴吃呢! 又咸又香,还有点肉味。 他们家不吃海鲜,别的含锌量高的食物吧,瘦肉是限量供应,每个月能买到的很有限,真上桌了大多数肯定还是进了大人肚子里,猪肝、牛肝、猪肾这种,家长寻思不干净,也不会给孩子吃。 这些含锌量高的食物基本都吃不到,缺了母乳的孩子又没法选择别的食物,只能大人做什么就吃什么,长此以往,体内可不就是缺锌了。 “回去找妈妈吧。” 苏雪桢检查完毕,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去找黄大凤,小山躲在妈妈臂弯里,眼睛还在望着她。 黄大凤忙问:“怎么样?小山是什么病啊?” “具体的要去儿科要进一步的检查,听负责医生的建议。” 苏雪桢只能给她一些别的建议,“不要用大人的眼光来决定小孩子的饭桌,他现在还小,如果大人已经开始明确表现出非常讨厌某种食物,在潜移默化中他也会下意识避开这类食物,这对孩子的健康成长是不利的。” “儿童跟大人不一样,我们每天吃得比他们多种类也比他们丰富,而他们只能吃经过我们挑选烹饪过的饭菜,我们再随随便便对待,无形中会让孩子缺失很多身体需要的营养。” 黄大凤听懂了,小山这是身体缺营养了。 她婆婆听完还懵懵懂懂的,心想这医生把小孩说得多脆弱一样,养个孩子而已,她又不是没养过,还养大了三个嘞!不仅养大了三个,就是现在,又接着养孙子辈呢! 小孩子不能惯,不都是给啥就吃啥,现在好歹能吃上米面,她小时候还吃树根呢! 现在吃啥不吃啥都要管,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啊!简直把小孩子看得跟瓷娃娃一样。 黄大凤婆婆喊住了苏雪桢,提出疑问:“医生啊,你这说的就不对了吧,你看我家三个孩子都不喜欢吃海鲜,小时候吃得也不好,不照样养这么大了!” 真要这么算,你要不看看过去儿童的夭折率有多高! 过去的女性一胎接着一胎生,除了缺乏避孕意识外,另外一方面主要就是因为人口就是劳动力,有人就能抓钱,但孩子生下来并不代表能平安长大,饥饿、疾病等各种意外频发,新生儿活下来的概率并不高,为了避免绝后,当时的人只能尽量多生几个,毕竟运气好点,总有能活下来的。 苏雪桢闻言脚步顿了下,转头看向她,一字一句道:“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养法,过去因为生活条件艰苦,没办法只能那么养,从来如此,并不代表是对的不是吗?” “不然你告诉我小山为什么腹泻、口腔溃疡、头发发黄、身材瘦弱?您刚刚也说小山被你儿媳养得瘦得跟猴一样,如果你觉得这个养法没问题,为什么要质问她呢?” “或许在过去的某个时间,您的孩子也曾经历过小山此时正在经历的,那么当时的你有没有注意到呢?” 连着三个反问,气势很足,生生把年龄比她大上半辈子的黄大凤婆婆问得心惊肉跳的,表情讪讪的,辩解道:“那不都长大了嘛!” 文化人说话就是不一样啊,黄大凤还是头一回看她这婆婆吃瘪,这会儿看着苏雪桢就跟带着光环一样,连连道谢,“苏医生,谢谢啊,我下午出院前就带小山去儿科看看。” 苏雪桢朝她点了下头,给自己倒了杯水。 娄桂兰听她这么说,不仅反思起自己是怎么养孩子的,好像也是随随便便就养大了。 苏雪桢喝完水躺了回去,经过刚才的事,这会儿病房里的气氛格外冰冷。 这时体检结束,黄大凤老公抱着孩子先进来了,表情明朗喊人,“大凤,妈,孩子没事,都健康的。” 紧随其后的是岑柏,推着平平安安跟在他后面也走了进来,再之后就是岑建军跟岑梅。 他一出声,大家的目光都聚集过来看向门口,然后病房里的四个人就看到两个人一前一后进来,岑柏虽说走在黄大凤老公后面,但肩宽背厚,个子又高,英气十足,给人气势就不一样,抬眼最先注意到的人就是他,两相对比下来,乍一看,黄大凤老公跟没毕业的初中生一样,身高只到岑柏肩膀的位置,仿佛岑柏一只手就能把他拎起来。 活脱脱的差距就出来了! 娄桂兰看完没忍住笑了出来,黄大凤婆婆表情格外难看。 不就是没吃海鲜吗?会有这么大差距?! 岑柏不明所以,推着平平安安走到苏雪桢病床前,面带疑惑:“妈,你笑啥?” 娄桂兰嘲讽,“没啥,就是感觉今晚回去要开个海鲜宴了。” 岑建军把闺女放下,回她:“天太冷了,海鲜宴办不了了,只能买些鱼了。” “开玩笑呢,你还当真。” 娄桂兰是故意说给黄大凤婆婆听的,看到孙子孙女回来了,笑容满面问岑柏,“检查怎么样?” 平平安安推走的时候正睡着,估计是体检的时候被吵醒了,这会儿在闹觉,平平眼睛微眯要睡不睡的,安安打了个哈欠。 岑柏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轻声回:“除了体重偏轻,别的都正常的。” 黄大凤婆婆听完她这带刺的话脸更黑了,现成的对比摆着呢,黄大凤没管她,把闺女抱到怀里,抬头跟丈夫说,“小山这两天又开始拉肚子了,厂里的医院看了也治不了本,下午我出院前咱们带着去这人民医院的儿科看看吧?” “又拉了?” “嗯。” 黄大凤老公也是实诚人,寻思一家治不好自然要换一家治,点了点头,“行,毕竟专治儿科肯定专业点。” 到了午饭时间,娄桂兰带着岑建军跟闺女先下去吃了饭,给他们夫妻俩又带了饭回来,吃了饭,苏雪桢拿着昨天凌玉荣批的假条送往行政处审核。 行政处的处长彭坤接过假条,又去翻了翻她最近半年的出勤记录,惊讶了,“苏医生,你这精神值得嘉奖啊!” 孕28周后,按照规定,工作时间可缩短至每天七小时,但他看苏雪桢的出勤记录,不仅没早退过,还经常在手术室加班。 “手术嘛!没个准确的时间。” 患儿生病又不是按照他们时间表来排的,时长时短的,谁能确定呢,苏雪桢冲他笑笑。 “也是。” 彭坤笑着批了假,手一按,在假条上盖上了医院的章,笑着说:“假期好好休息。” “谢谢。” 苏雪桢挥挥手离开了行政处,又回了病房。 病房里岑柏跟娄桂兰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岑建军下楼去找乌龟车了,岑梅坐在已经叠好被子的病床上晃着小腿,看看平平,又看看安安。 头一回出医院面对外面的空气,两孩子都被包成了蚕宝宝,严严实实的,只能看到一蓝一粉两个棉帽,似乎是意识到等下要回家了,这会儿平平和安安都没睡着,睁着乌溜溜的眼睛。 黄大凤夫妻带儿子去儿科看病了,这会儿只有她婆婆在看着孙女,苏雪桢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跟岑柏说:“那我们去找凌瑶开出院单?” “好。” 岑柏从抽屉里找到出院需要的资料单,跟她一起往凌瑶的办公室走。 凌瑶正巧在给孕妇检查,看到他们过来说了声等我五分钟,再次开始检查。 夫妻俩只能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等她检查结束,诊室的隔音一般,苏雪桢隐隐能听到凌瑶在叮嘱孕妇注意营养补充。 大概过了五分钟后,门打开了,检查完的孕妇摸着肚子走了出来,苏雪桢跟岑柏走进去。 “来吧,我都签好字了。” 凌瑶笑着伸出了手。 苏雪桢把资料递过去,凌瑶简单核对完,给了她一张出院单,熟练地说了一堆产后注意事项,最后说:“回去吧,养好了身体再来上班。” 她等下还有门诊,苏雪桢不能聊太多,没忘了叮嘱:“孩子满月你要来啊,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那当然,我肯定要去。” 凌瑶站起来送走了他们夫妻俩,继续投入到工作中。 两个人再回到病房,岑建军已经租好了车在楼下等着,张光香看苏雪桢穿得还是不够厚,又拎出一件棉衣,让她再穿一层,“外头冷,穿上。” “不用了吧?我这身够厚了。” 因为太厚,刚才一路走过来,苏雪桢感觉走路都困难。 “穿上,以防万一。” 张光香递给岑柏,“给你媳妇披上也行。” 苏雪桢拗不过,没办法,只能披在身上。 岑建军已经跑下去一趟了,搬走了一半的东西到乌龟车上,岑柏在病房里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确定没落下什么东西,转头问苏雪桢:“那我们回家吧?” 苏雪桢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睡过两晚的病床,精神满满道:“嗯!回家。” 岑柏跟娄桂兰分别抱着平平和安安,岑建军则是拎着剩下的行李,一行人慢慢走出了妇产科大楼。 第55节 “回家喽~” 岑梅非常开心,牵着她的手,跟个小大人似的,还记挂着侄子侄女,“平平安安跟上啊。” 妇产科为了产妇和孩子着想,还是做了一些保暖措施的,病房里为了留住这点暖意,也不怎么开窗,整个屋里的氛围就是暖和中又带着丝丝密密的闷。 苏雪桢畅快地吸了一口气,感到冷意从鼻腔进入,慢慢侵入到身体,没了大肚子,身体的轻便感也让她舒爽不已! 这才觉得自己终于回到了现实世界。 乌龟车一路疾驰,终于抵达他们大院门口,岑柏跟岑建军先下了车,搬东西回屋,岑梅一溜小跑跟在后面,脚步欢快。 岑柏又过来扶着她下了车,抱起更重一点的平平,苏雪桢抱着安安,跟他对视一眼,并肩相携着走进大院。 到了家门口,岑柏给孩子们指了指自家的门,已经开始老父亲般的念叨:“平平安安,我们到家啦!” “以后下雨了记得往家跑啊。”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进了屋, 安安就醒了,嘴巴一努一努地找奶喝,卧室里娄桂兰正在整理拿回来的东西, 苏雪桢去了侧间给安安喂奶。 岑柏昨天回来拿尿布的时候, 顺手把两张婴儿床都安装好铺上了厚被,就在床边,正好方便他们今天出院,他看平平已经快睡着了, 呼吸也平缓了下来,趁机把已经昏昏欲睡的平平放进去, 结果小家伙背刚挨到床, 感觉到没了熟悉的怀抱, 嗷嗷哭了起来。 生下来到现在,平平一直挺乖,岑柏一听他哭,赶紧又把儿子又抱起来哄,“不哭不哭了。” “认生呢!” 突然换了环境, 味道也不一样了,孩子自然不适应, 娄桂兰把他铺好的被子换掉,铺上两孩子之前盖过的被子, 跟他说:“你再抱会儿,让平平熟悉下环境。” 岑柏抱着平平在卧室踱步, 一边走一边介绍, “看, 这是爸爸妈妈的床, 这是平平和安安的床, 这是咱家的柜子,……” 晃晃悠悠中,平平再次睡着了,岑柏小心翼翼把他放到有他熟悉气味的婴儿床上,静静等待了几秒,看儿子闭着眼睛睡得正香,这才放下心。 苏雪桢喂完安安,看她也睡了,抱着来了卧室,找到另一张空着的婴儿床把孩子放了进去,这会儿是熟悉的气味,但却换成安安又哭了,小手一直在试图抓着什么。 两个婴儿床就前后位置,她一哭,睡梦中的平平也醒了,跟着开始哭,估计两孩子睡觉形成依赖了,幸好婴儿床面积够大,苏雪桢把安安放到了平平身旁,轻声哄,“宝贝宝贝,睡吧睡吧。” 在妈妈一声声的温柔诱哄下,两孩子终于慢慢平静下来,陷入了梦乡。 平平可以独立入睡,安安不行,看来再熟悉的气味也不如哥哥在身旁,苏雪桢看着两孩子的恬静的睡颜,歪着岑柏怀里,感叹道:“安安很喜欢黏着哥哥呢。” “平平就是个没心没肺的臭小子。” 岑柏完全忘了就是自己把儿子哄睡的,脑海里已经在幻想未来两孩子上学后平平把妹妹丢下自己走的场景,嘟囔:“妹妹不在身边自己也能呼呼大睡。” 双胞胎性格不同也常见,何况两孩子性别都不一样,个性就更加千差万别了,只要大人好好引导,不影响兄妹友爱。 反而是岑柏在拱火,苏雪桢反手掐了他一下,“不要离间孩子们感情。” 她手劲很小,掐那一下跟挠痒痒都不算,禁了这么久的荤,反倒勾起了岑柏别的心思,伸手一把将她搂进自己怀里,声音有点哑,“再掐一下?嗯?” 捆住她腰上的力道可大多了,毕竟怀孕前是多次见识过岑柏威力的,为了双胞胎安全,确实晾了他许久,但此时大白天的,家里人都楼下呢,屋里两孩子也在睡着,苏雪桢生怕真发生点什么,赶紧从他怀里挣脱,脸瞬间就红了,强撑着镇定,让他说话注意影响:“真该让冷风吹吹你脑子里的脏玩意。” 岑柏伸手又把她搂回来,一转身压在了桌边,声音更哑了,仿佛带着丝丝的电流:“是,我认了。” “岑柏!” 苏雪桢声音更低了,直接喊他大名,岑柏看她羞涩的反应,头一歪,靠在她颈边低低笑出了声,“行了,不闹你了,大半年我都等过来了,还怕这两个月。” 苏雪桢心情放松下来,谁知下一秒岑柏右手直接抬起她半张脸,肆无忌惮吻了上来,最后还意犹未尽道:“偶尔给点甜头总可以吧?” 顶正经的人,在私密的卧室,也有流氓的一面。 苏雪桢感觉嘴巴都肿了,嗔道:“买饭去。” “吃点啥?” “你看着买吧。” 苏雪桢只想他赶紧走,感觉头顶隐隐飘过一个大红的锁字在提醒她,再多写几句接下来审核真的会盯上这段。 岑柏恋恋不舍地松开她,“那我去了。” 说完又看了眼两孩子,下楼去了。 苏雪桢脸微烫,转身开始收拾带回来的东西,该放哪放哪,娄桂兰在准备送亲朋好友的红鸡蛋,数量方面不确定需要多少,踩着阶梯走了上来,趴在门边问她:“雪桢,你说你家那边的亲戚大概要送多少鸡蛋啊?”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等我妈明天来了问问吧。” 要送谁,每家该送多少,苏雪桢也不太了解。 “那行,明天等你妈来了我们再商量商量。” 娄桂兰看两孩子还在睡,问完又下楼了。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岑柏买完晚饭回来了,怕吃饭的时候听不到孩子醒过来的声音,把饭桌挪到了二楼的侧间。 怀孕后,苏雪桢跟岑柏也想过把卧室搬到一楼去,无奈一楼客厅占地面积太大,只剩下两间房,面积都太小,搬进去婴儿床和衣柜什么的显得很窄,孩子活动区域基本只能在床上。 加上一楼二楼之间只连着一个上下楼梯,阶梯数不多,整体很平缓,两人才忍着没搬,想着等孩子大了能自己睡了再考虑。 岑柏晚饭本来打算买三个菜就行了,临走时看到刚出锅的白灼虾,想到了在病房里娄桂兰说要吃海鲜什么的,直接买了一盘回来。 四个大人一个小孩,三菜一汤正正好,直接光盘。 明天周日,不用上课,岑梅也不急着回去。 家里几天没住人了,煤炉子老早就熄了,岑建军去厨房把烧完的煤球夹出来,找来小块的柴火点燃,换上三块煤球,拎上楼取暖。 吃完晚饭,娄桂兰在跟夫妻俩沟通生完娃之后按习俗应该怎么做,这种事没大人在一旁指导,光凭他们夫妻俩,还真的难做到妥帖又知礼。 这时,平平和安安也醒了,睁着眼睛在一旁躺着的小模样好像真的能听懂大人聊天似的。 “咱们这呢,按照关系亲疏,红鸡蛋一般分2、4、6个,像你们大院这邻居,一家给两个就行了,咱们亲戚多,我跟你爸寻思,除了过年经常来往的,别的就都给两个意思一下算了。” 亲戚,那是长辈没了很快就会散掉的群体,说散就散,简单的很,亲兄弟打一架一辈子都能不来往呢,更不要提往下数几代连彼此人名都记不住的小辈。 剩下的,还想继续维持关系,就全凭良心,将心比心,你给我点什么,我回你同等价值或者更高点的,我这边办喜事给你送了六个鸡蛋,下回你办喜事只给我们四个鸡蛋,那这亲戚就没必要继续走下去了,下回我有喜事不请你了,自己心里就有数了,默契地不再来往。 岑建军当上副厂长后,身边亲戚不知是看他们富足了觉得不缺钱还是怎么的,回礼都要占便宜,久而久之,娄桂兰跟他们好几家都不来往了。 苏雪桢提出疑问:“结婚没分家的算一户吗?” “要是你姥姥叔叔那边的,咱们就算一户,别的就不算。” 对自家人自然要宽容些,娄桂兰又说,“明天咱们列一个名单,挨个发。” 娄桂兰还想说什么时,楼下突然传来敲门声,“雪桢,你在家吗?” 岑柏听出是大院里许青青的声音,赶紧下楼去开门。 “我听说雪桢生了,过来看看她。” 许青青拎着一盒红糖,视线往里看了看,岑柏邀请她进来,轻声道:“前天生的,在二楼。” 岑柏领着她上楼,“辛苦你来一趟。” 许青青家离他家是最近的,平日里跟苏雪桢关系也不错,一看他们家灯亮了就知道人从医院回来了,第一个过来探望。 二楼卧室里,娄桂兰一看有客人来了,急忙站了起来,“来来来,快进来。” 屋里烧着一个煤气炉,比外面要暖和些,许青青走上前去看两个孩子,就见平平和安安睁着眼睛也在打量她,这才出生没几天就这么好看,以后大了那估计更了不得,她笑着夸道:“哎哟喂,你看这俩孩子长得是真俊!” 自家孙子就是好看,反驳就显得虚伪了,娄桂兰笑得跟花儿一样,“这俩孩子净找爸妈好看的点来长了。” 苏雪桢笑笑没说话。 许青青闺女小,睡前不能离了大人,何况人家这一大家子都在,她也没什么话好说,坐下说了两句吉祥话就走了。 眼看时间快八点了,娄桂兰夫妻带着闺女岑梅也回了家。 岑柏三天假期,明天就结束了,第二天在家看苏雪桢吃完早饭了,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去上班,毕竟是孩子出生后第一次离开这么久,想到今天一天都不能看到孩子,岑柏离开前依依不舍把两个孩子抱了又抱,最后还是苏雪桢实在看不下去撵他去上班。 他一走整个屋子就剩下她和平平安安,这还是分娩后第一次跟孩子们独处,苏雪桢也怕自己忙不过来,刚开始很担心,不过显然这个年纪的平平和安安暂时不需要想别的,只要吃饱了就很乖,喂完奶之后,苏雪桢又陪孩子们玩了会儿,看他们睡着了忙里偷闲拿书开始复习。 看了没一会儿,岑建军跟娄桂兰两人手里各拎了一篮子鸡蛋过来他们家染红鸡蛋,娄桂兰先上楼看了一眼孙子孙女,看他们俩睡得正香就没打扰。 染红鸡蛋不能用鸭蛋,方言里鸭跟压同音,容易让人联想到别的词,用了不吉利,传出去也不好听。 粮票能买到的鸡蛋有限,这两篮鸡蛋,剩下的都是娄桂兰私下拿钱买的邻居家自己养的鸡下的蛋。 做红鸡蛋也有讲究,要先用清水把蛋壳洗干净,放锅里煮熟。 夫妻俩蹲在地上在那儿刷鸡蛋,今天因为是周日,大院里职工偏多,周六周日都休息,得知苏雪桢生了娃从医院回来了,私下里都准备过来问候下。 钱天庆夫妻俩因为先前苏雪桢救了儿子的事,心里一直觉得欠了他们一份恩情,所以是第一个过来的,汪晴看着娄桂兰,笑着问道:“洗鸡蛋呢?” “来啦!” 娄桂兰一听有人来了,想着苏雪桢还要照顾孩子顾不上,站起来去洗了把手,把洗鸡蛋的工作交给了岑建军,开始招待邻居,“进来,喝点儿茶。” 钱天庆毕竟是男的,不好进卧室,就坐在楼下喝茶,汪晴走上去看了眼,得知是龙凤胎,心里又是一阵羡慕,当妈的,谁没有过儿女双全的梦呢! 尤其是这会儿看到苏雪桢家的闺女,心里更是羡慕不已,但如今国家提倡计划生育,他们作为工厂职工,就更不能违反规定,所以也只有看着眼馋的份,情不自禁感叹道:“儿女双全,真是恭喜雪桢妹子了!” 苏雪桢笑着道谢,“谢谢晴姐。” 在钱天庆一家离开后,大院里别的家庭也都一个接一个过来拜访。 周老太太年纪大了不方便过来,想着正好趁此机会让女儿融入大院这个环境,便差使她带着外孙,拎着礼物过来。 周心平时跟苏雪桢连话都没说过几次,彼此也不了解,本来没什么共同话题,但苏雪桢忽然多了一层妈妈的身份,都是当了妈妈的人,聊起孩子的事能聊一夜。 周心已经生了两个孩子,对养娃带娃这方面还是有经验的,送完礼后这才不至于一句话都聊不出来。 苏雪桢听许青青说过,她似乎是跟乡下的丈夫离了婚回城的,带着两个孩子,又下乡服务磨练过,公社那边经过开会沟通,给她安排了广播站的编辑一职,工资一个月也有四十多块,现在养着两个孩子算是稳定下来了。 最后一个来的是谷红青跟儿子汤天逸,两人来的时候平平安安正好醒了,汤天逸很少亲眼看到这么小的孩子,感到好奇,但又因为妈妈的叮嘱不敢走太近,只能躲在谷红青背后偷偷打量。 苏雪桢看他实在好奇,招了招手,“可以走近点看。” 汤天逸看了妈妈一眼,看她没有反对,走了过来。 书里也写了苏雪桢会生龙凤胎,谷红青早有预料,倒是不像大院里的人那么大惊小怪,她这趟过来就是走个过场意思一下,随口问道:“双胞胎比单胎难生,俩孩子你生了多久啊?” 苏雪桢回她:“加一起有十三个小时了。” 谷红青敷衍地慰问了一下,“那真是辛苦了!” 汤天逸看着床上并排躺着的平平和安安,一双眼睛对上两双相似的眼睛,为了逗他们玩,手放在耳朵上,做起了鬼脸。 第56节 刚出生孩子的视力发展还不完全,离得远的话,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所以对他的鬼脸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汤天逸努力了好一会儿,有点失望。 你说说,硬凑上去干嘛,这不就热脸贴了冷屁股,谷红青看着儿子这不争气的样子就来气,走过去把他拉了回来,“不要打扰弟弟妹妹睡觉。” 苏雪桢赶忙替孩子们解释:“平平和安安现在还看不清人呢,不是不喜欢你陪着玩。” 知道不是被讨厌了,汤天逸又开心起来。 苏雪桢隐隐感觉谷红青似乎把他们家当作对手,但她不懂为什么,毕竟两家看上去毫无利益关联,除了住一个大院,别的什么接触都没有。 谷红青聊了两句就想走,开口道:“那你好好坐月子,我们就先回去了。” “谢谢你们过来一趟。” 苏雪桢起身把他们送到了二楼门口。 张光香因为这两天在走工厂退休的流程,一会儿找这个签字一会儿又找那个签字,有点费事,下午才抽空拎着鸡蛋过来,一看厨房已经煮好了红鸡蛋,有些不好意思,“哎呀,你们这都把红鸡蛋备好了?” “上午我俩没事就过来煮了两大锅。” 红鸡蛋都是婆家来准备的,娄桂兰自然不可能让他们娘家来弄,她伸手拿了一个鸡蛋给她看,想让亲家看下鸡蛋染得怎么样,问道:“你看看咋样?” 红鸡蛋摸到手上不染色就是好鸡蛋,看着色泽又均匀,张光香夸道:“染得真好看!都不舍得吃了!” 娄桂兰笑得格外开心,“既然你也说好,那我就放心了。” 到了下午,张光香跟岑建军负责送红鸡蛋,娄桂兰跟岑梅留下陪苏雪桢。 送完红鸡蛋就代表着各家亲戚已经通知到位,接下来就到了办满月酒的时候,按照洪江市本地的习俗,一般是收到六个鸡蛋的亲戚带上回赠的礼物过来拜访。 俩孩子生得巧,满月这天正好是元旦第二天,国家放三天假,基本都有假期,岑枫也终于得了休息的时间可以回来看侄子侄女。 经过这一个月精心照顾,平平和安安被苏雪桢喂得白白胖胖的,皮肤也不像刚刚出生时那样泛红,整个白皙红润起来,脸蛋圆圆的,眼睛又大又亮,逢人看到就感叹这俩孩子真的是长了双黑葡萄一般的眼睛。 脸颊也肉嘟嘟的,摸着又弹又滑,手感非常软,苏雪桢跟岑柏一人抱一个,一手托住孩子屁股,另一只手搂住半个身子,让孩子靠在自己怀里,接待过来的客人。 先来的是苏显明一家,他们家一共三个孩子,前两个儿子又都结婚了,带着老婆一起过来,一家人一窝蜂走进屋,又是道喜又是祝贺,整个屋子都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满月的孩子,也不像刚出生那阵儿吃了睡睡了就吃,白天的活动时间明显长了很多,也会跟人互动了,逗他还会嘎嘎笑。 苏婉儿跟着父母一块过来,这会儿看着苏雪桢怀里抱着闺女,心里五味杂陈,不由得想起了自己过去养方婷婷的时候,也是一两个月大的时候开始养,结果呢?她越想越替自己不值,图啥呢,给别人养孩子。 她甩掉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情绪,走上前来道贺,笑着说:“雪桢,妹夫,恭喜你们喜得龙凤胎。” 苏雪桢看她精神状态还可以,想来已经快从那段糟糕的关系中走了出来,笑得温柔:“谢谢姐。” 苏婉儿看孩子是越看越喜欢,伸手捏了捏安安的脸蛋,“小安安真可爱啊。” 平平在岑柏怀里呢,看到有人摸安安,眼睛追着她手的动作,似乎感觉到下一秒她的手就会到自己脸上,头往岑柏怀里蹭了蹭想避开。 俩孩子虽说刚一个月,但性格已经有了差异,从笑声和日常手脚普通的动作就能感觉出来,平平的笑声明快高昂,安安则是温柔平缓,日常也没哥哥那么好动,有种呆萌的可爱劲。 虽说是双胞胎,两孩子眉眼间只有七分像,苏婉儿想着双胞胎要公平,伸出手也要过来摸摸平平的脸,结果手刚伸过去,平平头一歪,半边脸躲到岑柏臂弯里,直接别开了她的手。 苏婉儿扑了个空,也没生气,把手收了回来,“真聪明,都会避人了。” 平平对味道很敏感,陌生的气味凑过来很容易引起他的不安,苏雪桢也没料到她摸完安安还要去摸平平,看孩子这么明显落了堂姐面子,脸上也尴尬,赶紧解释,“别介意,可能是今天见的人太多,不耐烦了。” 岑柏换了个姿势把平平横抱起来,“我看也困了,要不带孩子去睡觉吧?” 苏雪桢想着把孩子抱下来也有半小时了,是该回卧室休息了,转头对她道:“婉儿姐,我先把孩子送上去睡觉,等下我们再聊。” 苏婉儿点点头,“嗯,快去吧。” 苏雪桢跟岑柏抱着孩子上楼,把外面裹着的厚被里解开,放到了床上躺着,两孩子一躺下,没了厚厚的棉被包裹束缚住身子,马上就精神了,扑腾着小脚。 楼下太乱了,苏雪桢也不想太快下去,想到昨天娄桂兰说岑枫会过来,问了一句,“小枫这次假期有几天啊?” “应该有两三天吧,昨天刚回来。” 岑柏边说边弯腰逗孩子玩,现在平平安安已经会模仿他说话,他嘴一动,两孩子嘴巴也会跟着动,非常好玩。 “那怎么没跟妈一起过来?” 娄桂兰跟岑建军可是早上七点就来了,最小的岑梅也跟着一起来了,岑枫昨天就回家了,这回居然没跟着一起来?这不符合岑枫性格啊。 岑柏逗得儿子闺女咯咯直笑,他也跟着乐了:“妈最近逼着他相亲呢,估计他怕太早来碰到亲戚又给他说媒。” “小枫现在是什么级别?” 结婚的时候,苏雪桢知道他是中尉,这一眨眼两年多过去了,估计升职了。 岑柏每个月偶尔会跟岑枫打个电话,对他的情况还算了解,言语间很自豪,温声说:“现在还是中尉,但他下半年立了一个一等功,估计过完年要升上尉。” 这么年轻就升了正连级,前途无量啊,难怪不少亲戚盯着他的婚事。 夫妻俩聊着的弟弟岑枫,为了躲媒人,一直在家躲到了上午十一点,时间太晚了,感觉再不去对大哥大嫂就不礼貌了,从家里赶紧骑了车过来。 这点冷风对岑枫来说算不得什么,脚蹬得飞快,一路疾驰,很快到了大哥家门口的路口,拐弯直走就是,远远的他也看到了迎面而来的另一辆自行车。 岑枫视力很好,一眼就看到了女生清秀的脸,被风刮得通红,当然还有忽略不掉的黑眼圈,鼓着脸奋力瞪着自行车前进,眼底是黑的,脸颊却是红的,看着有点滑稽。 女生动作干脆,骑着车半点不卡顿,往左掉转车头,直接拐进了小路。 岑枫迟了些让路,只看到了她扎着的低马尾,随风飘扬的发丝,很利落干练,他慢悠悠跟在后面,就见女生也进了大哥家的院子。 居然也是来参加满月酒的?没见过这个亲戚啊?! 凌瑶昨晚熬夜接生了两个孕妇,下午还有场手术,只能牺牲上午这点时间过来参加龙凤胎的满月酒。 儿科的大家因为工作赶不过来,也把礼物都送到了她这里让她代为转交,凌瑶本来还想偷懒到十二点再来,肩负了这么大任务,只能睡了三个小时勉强补觉后骑车过来。 冷风一吹,她头昏脑涨的症状也缓解了些,拎着大包小包进屋,屋里的人都是两家的亲戚,没一个认识她的,凌瑶扫了眼没看到苏雪桢。 “小凌!” 张光香认识她,赶紧走了过来,“刚刚孩子困了,雪桢带着去楼上了,我现在带你过去。” 凌瑶寻思把礼物交到苏雪桢手上好传达儿科众位同事的心意,又拎着东西上楼。 苏雪桢看到她进门,惊喜地站了起来,马上迎上来,“我还以为你要下午才来。” “下午有手术,我只能上午来啊。” 凌瑶欲哭无泪,把满月酒礼物递给她,“这些除了我买的,还有儿科的同事给孩子送的礼物。” 张光香看人送到了,又下楼去继续招待客人。 “晚两天再来我也能理解的。” 苏雪桢看她脸色就知道最近妇产科肯定又忙疯了,扶着她坐下,岑柏倒了杯水递过来,“先喝点水。” 凌瑶喝了口润喉,眼睛注意到床上可爱的两团,又站了起来,“让我看看你家俩祖宗怎么样了?” 好歹出生时除了负责接生的主任,她也算第二个抱的人,比苏雪桢夫妻俩都早。 平平和安安好奇地盯着她看。 “真好看啊。” 白嫩嫩的小团子谁不喜欢?!哪怕是她这个没结婚的,看到都忍不住感叹,升起了结婚生娃的想法,凌瑶开玩笑:“我也想生一个这么好看的娃娃,不贪心,给我一个就成。” 苏雪桢笑道:“你这么好看,生出来的肯定也好看!” 凌瑶认下了她说的这句自己也好看,不过随后连连摇头,“不行,爸妈都好看才行,光我好看没用。” 苏雪桢回:“那就找一个长得帅的。” 凌瑶贫嘴,笑着怼回去,“哪有那么容易哦~” 岑枫进了大院后,抬眼看到了刚才那个女生骑着的车,他把车也停到了一起,深呼出一口气,抬脚走了进去,结果他刚一进屋,还没来得及打量呢,就跟闻到肉香一样,迎香而动,很快围上来两三个亲戚,非常殷勤:“小枫,你可算来了啊!” “快来这坐。” 岑枫头疼不已,想找他大哥解围,却发现一楼客厅夫妻俩都不在,这些人的眼神快把他戳穿了,他磕磕巴巴回绝了几个人,为了躲避问话,找到一张桌子坐下,抓到桌子上的一块米糕大口吃了起来。 完全没注意到桌子另一侧还坐着一个人,正在用略带探究的眼神看着他。 苏婉儿端起水杯喝了口水,心里忐忑不已,时不时偷瞄几眼身旁高大帅气的男人。 她认识这个人,是岑柏的弟弟,好像叫什么岑枫。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岑枫为了躲避追问吃了一口米糕, 这糕点不知道谁买的,入口感觉还挺好吃,嘴巴馋又拿了一块。 他胃口大, 这会儿又快到饭点了, 肚子也饿了,毫无顾忌拿了第三块开始吃。 连着三块下肚,那盘米糕被他吃了一半,岑枫怕吃太多影响不好, 喝了口水,这才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人, 他看面相有点眼熟, 眉眼跟苏雪桢有三分像, 猜出应该是大嫂娘家那边的人,觉得自己这行为影响自家在大嫂娘家那边的印象,就更不好意思了,冲苏婉儿笑了笑,“不好意思, 别介意,实在有点饿。” 岑枫跟岑柏长得很像, 都是硬朗那一挂,不过因为岑柏退役后就一直在警局工作, 皮肤被养好了点,岑枫则是一直留在军队, 风吹日晒的, 又经常训练, 皮肤被晒得有些黑, 给他这个人添了一份粗糙不修边幅的气质, 但一双眼睛生得很亮,犀利又专注,像黑曜石一样,笑起来,又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很有安全感。 过去苏婉儿是不太看得上这类硬汉风格的人,总觉得离得近就能闻到他们身上的汗臭味一样,但岑枫清清爽爽的,身上只有淡淡的皂香。 这是她离开方文力以后,第一次对一个男人心动,心怦怦直跳,娇羞地把那盘糕点往他跟前推了推:“没事,好吃就多吃点。” 毕竟不是主食不能吃太多,岑枫喝了几口水,没再动那盘米糕,他估摸着大哥大嫂在楼上,放下杯子站了起来,以半个主人的身份招呼了一句:“你也多尝尝。” 说完抬脚走了。 赵丽华在跟两个儿媳妇聊天,一时没注意到闺女那边的动静,等她看到的时候,岑枫已经站起来走了,她也不知道两个人是怎么坐到一起去的,好奇地走过去问女儿,“刚才那人是岑枫吗?” 苏婉儿点了下头,“应该是的。” “这孩子好像在军队,这一屋子的人好几个都想给他说媒介绍对象呢。” 这些都是赵丽华刚刚从别处听来的。 刚才岑枫在这坐着,苏婉儿自然也注意到了一直投射在他身上视线,她也知道原因,沉默着没说话。 俩人都没怎么接触过,赵丽华也不会往那边想,看这一屋除了他们家这边的亲戚,还有岑家那边的亲戚,据她了解,岑家那边有几户经济条件都不错,作为母亲她便想让苏婉儿多露露面走动走动,给大家留个好印象,以后也方便继续说媒。 这么一盘算,赵丽华伸手把闺女搀了起来,“别在这一直坐着,走,我带你认识几个亲戚。” 苏婉儿抚开她的手,又坐了下来,“我不去。” 知女莫若母,赵丽华可太了解她了,看着女儿羞中带粉的脸,她意识到了几丝不对劲,压低了声音又坐下来,语气里是满满的不敢置信:“你不会看上他了吧?” 苏婉儿还是没说话,伸手拿了一块岑枫刚刚在吃的米糕。 第57节 “婉儿啊,妈跟你说实话,咱们家现在配不上他,我可听人说岑枫过了年就要升上尉的。” 岑枫性格好脸长得也不错,还是当兵有军官头衔的,父母感情恩爱,家庭条件好,只剩一个妹妹要养,这几条无论拿出哪一条,这都是香饽饽,更不要提还是头婚了,这种金龟婿,哪会找二婚的?! 亲娘不说还好,这么一说,苏婉儿在心里又给他加了十分。 赵丽华头疼不已,她也不好意思直说,但心里清楚,同样是二婚,男的肯定比女的好找,依闺女苏婉儿的条件,想找头婚的,要找的那家庭条件肯定不如他们,除非找个二婚的还能挑挑。 她又劝道:“人家想找啥样的没有,咱攀不上。” 苏婉儿面色不太好看,“妈你说什么呢?八字还没一撇,就这么埋汰你闺女。” “再说我看他也不像是会挑身份的人,说不定不在意我这离婚的身份呢,你就在这儿给人家妄下定论了。” 到底是亲闺女,赵丽华比谁都想她嫁得好,她也不是真觉得自己闺女差,真要论起来,他们家婉儿这相貌也是数一数二的,何况要嫁出去,自家彩礼绝对准备的非常丰厚,那是别的女孩都比不了的。 听苏婉儿这么一说,赵丽华也觉得是不是自己把二婚的身份看得太重,毕竟缘分这事谁说的好呢?!说不定上天看他们家闺女被骗婚太可怜,想赐一桩良缘呢?! 近水楼台先得月,岑枫这个香饽饽,他们家就这么放走了以后再想找同等条件的就不容易了,再说还有苏雪桢在呢,有她当媒人从中牵线,说不定真的有戏。 赵丽华犹豫了,“你真有意向?” “真有的话我就拉下这把老脸去问问。” 苏婉儿羞涩地点了点头。 赵丽华心里啥都明白了,想着试一下也没什么,打算先找张光香问问岑枫的情况。 这边岑枫上了楼,走近就听到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他敲了敲门:“大哥大嫂?” 苏雪桢听出是岑枫的声音,喊岑柏去开门,“去给小枫开门。” 岑枫笑着走了进来,对着苏雪桢喊了声大嫂,刚准备去看看床上的侄子侄女,眼睛一扫,就看到了一旁坐着的凌瑶,难怪他刚刚没在楼下找到人,原来是大嫂的朋友。 岑枫挠了下头,“这位是?” “这是我医院的同事,凌瑶。” 苏雪桢赶紧介绍。 原来是医生! 难怪刚刚看她脸上黑眼圈那么严重,岑枫心痒痒的,又问:“哪个科的?以后有缘分说不准我能去找她看病呢。” 岑柏噗嗤笑了,抬手给了他一个脑瓜崩,“傻小子,她妇产科的医生。” 苏雪桢没想到岑枫这么呆,不好意思笑太大声,捂住嘴轻轻笑了几声。 凌瑶哈哈大笑,她性格非常直爽,也爱开玩笑,笑着逗他:“没事,以后家里老婆怀孕了或者有一些妇科方面的问题可以来找我看,你自己就算了。” 岑枫脸嗖的红了,这哪能知道她是妇产科医生,他本来是想找个借口能搭上几句话,谁知道反而闹了个笑话,尴尬回道:“我不知道。” 岑枫常年待在军队,跟女孩子接触很少,面对凌瑶的逗弄,格外腼腆,完全束着手脚一般,苏雪桢笑着解围,“不逗你了。” “来看看平平和安安吧。” 岑枫听话走过来看平平和安安,就见两个孩子睁着眼睛也在看他,他不禁感叹道:“他们好像能听懂我们说话一样诶!” 凌瑶跟岑枫是第一次见面,只感觉面前的男人挺憨厚老实的,就是怪黑,看他们一家人围在两个婴儿面前说说笑笑,很温暖的一幅场景。 下午还有手术,凌瑶想着在手术前小睡一觉,礼物和问候都送到了,她起身就想告辞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下午还有手术。” “我送送你。” 月子也坐过了,苏雪桢这会儿吹吹冷风没什么,凌瑶忙里偷闲过来看她一趟不容易,她从一旁拿了两盒准备回赠给客人的蜜味鸡蛋糕,“这个带回去跟大家一起吃。” 凌瑶也没推辞,“行,那我们一起下去。” “你们俩在这好好看着孩子。” 苏雪桢叮嘱了一句,跟凌瑶下了楼。 看俩人走了,岑枫看着他哥犹豫半晌,下定决心,直接开口问:“哥,凌医生有对象吗?” “没有吧。” 岑柏一愣,没想到自己这个楞头青弟弟开窍这么快,激动道:“你喜欢上人家了?” “还没到那一步,就是想多了解了解。” 岑枫怕他跟家里人说,那时候娄桂兰跟岑建军估计下一秒就要去人家家里提亲了,他马上强调,“不要跟爸妈说,这事你跟大嫂知道就行了。” 凌瑶是苏雪桢在医院为数不多的医生朋友,岑柏跟她的接触相对来说也比较多,凌瑶人不错,性格也直爽,挺适合他这个闷葫芦弟弟。 如果岑枫真喜欢,他也乐意去促成这种婚事,索性答应下来,不放心又问:“你是认真的吧?别只是一时兴起。” “要知道她可是你嫂子同事,万一中间你俩闹掰了,我跟你嫂子在中间很难做的。” 要不是亲弟弟,岑柏才不想当这个媒人,费力不讨好,图啥。 岑枫初中毕业就去当兵了,天天跟军队一帮大老爷们待在一起,对男女之情还很陌生,他也不知道喜欢是什么,非要让他描述的话,就是看到这个人就情不自禁想跟着她走,视线也一直追着她,会突然在意自己在她面前的形象。 别的不好说,岑枫很确定自己不是一时兴起玩玩而已,态度正经,反驳回去:“没跟你开玩笑,我很认真!” “你是我弟,你要是真喜欢人家,那我肯定帮你,但是感情的事不是有人帮就能解决的,还要看人家对你有意思没。” 岑柏看刚才凌瑶的反应,感觉她应该只把岑枫当做一个小弟弟来看。 岑枫也不自信,他刚刚都没机会跟凌瑶怎么聊天,唯一的几次对话,也不太理想。 凌瑶毕竟是苏雪桢朋友,肯不肯牵线,还要看苏雪桢的意见,岑柏可做不了主,继续说:“等你嫂子回来你跟她说。” 岑枫点一下头。 苏雪桢拎着礼物送她到门口,看凌瑶上了自行车,嘱咐道:“注意安全。” 凌瑶把鸡蛋糕挂在车头上,朝她挥挥手,“回去吧。” 苏雪桢看她骑着车出了大院,这才转身回屋,客厅里绝大多数客人都还没走,她看了一眼没找到张光香,以为人去厕所了,没多想就上了楼。 此时的张光香,被赵丽华跟她两个儿媳妇拉到了一楼的隔壁房间,张光香被三个人扶着坐在椅子上,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解道:“怎么了这是?” 苏家三个儿子,因为老大老二都在一个厂工作,所以这结了婚也没分家,老大苏奋斗媳妇嫁进来的时候老二还没结婚,后面老二结婚了但苏婉儿又嫁了出去,家里住的大人总体还是那个数,然后苏婉儿就回来了,无论是公婆还是丈夫小叔子都对她颇为愧疚,苏奋斗儿子都三岁了,现在还只能跟他们睡在一起,她自然是想苏婉儿赶紧找到婆家嫁出去的,加上赵丽华不好直接出面,奋斗媳妇率先开口问了,“婶子,岑柏他弟岑枫有对象了吗?” “没呀。” 张光香知道娄桂兰夫妻俩正在愁这个儿子的婚事,一看她们这架势,这是要说媒呀! 媒人不嫌多,张光香笑盈盈反问:“你们要给他介绍对象是吧?” “是啊。” 媳妇儿先起了个头,赵丽华马上跟上,“我这边有一个合适的姑娘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见?” “谁啊?” “这个人你也认识。” 赵丽华不好意思明说。 张光香想了想,还以为是她娘家的侄女,“你侄女多大?” 赵丽华摇头,“不是我侄女,你往近了猜。” 张光香想不到是谁,“谁呀?咱俩你还卖关子。” 事关闺女幸福,赵丽华也顾不得脸面了,“是你侄女。” 侄女?! 那不就是……苏婉儿?! 张光香吓得从椅子上一跃而起,“你们疯了吧?要把婉儿介绍给岑枫?” 先不说苏雪桢跟苏婉儿这层堂姐妹关系,苏婉儿跟岑枫也根本不搭啊! “别激动,试试嘛?说不定俩人就看对眼了。” 奋斗媳妇也鼓吹,“说不定俩人天生有缘呢!” “放屁!” 相亲相亲,就是双方各条件都摆在明面上看,苏婉儿是被骗婚,可怜归可怜,但离过婚的身份摆在那,这是改变不了的,张光香也不是歧视她离过婚,主要是人家岑枫要模样有模样,要工作有工作,家世也清白,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刚开始相亲,怎么想家里人也不可能答应跟二婚的相亲,这是个人都做不出来给他介绍二婚的事,要是真做了,他们一家在岑家以后绝对抬不起头来了,张光香起身要走:“我才不干这缺德事!” 赵丽华拉着她不让走,“这怎么就缺德了呢?你都没试试。” “我知道你想给婉儿找个好归宿,但你不能坑人家好孩子啊。” “什么叫坑人家好孩子?我们婉儿就不是好孩子了?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了!” 赵丽华越说越伤心,“你这话里话外还是在嫌弃我们婉儿离过婚。” 张光香跟这人说不通,感觉不可理喻,赵丽华是越老越糊涂了,她此时只想赶紧跟她撇清关系:“反正这事你别找我们家的人,我们不插手。” “雪桢那也别去。” 看她态度坚决,赵丽华只能作罢,张光香气得不行,碍于这是自家外孙外孙女的满月酒,呸了声,再抬起头时脸上又挂上了笑容。 奋斗媳妇看她这行不通了,撺掇婆婆想想别的招,毕竟岑枫这家境,婉儿嫁过去他们也能受益,“妈,你看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走一步看一步吧。” 赵丽华叹了口气,担忧地看了一眼客厅里坐着的闺女苏婉儿。 苏雪桢上了楼,就看两兄弟似乎有事要说,尤其是岑枫,一直给岑柏使眼色,她晾了会儿想看这俩兄弟到底什么时候说,最终还是岑柏耐不住了,先提了一嘴:“小枫有事要跟你说。” “嗯?说什么?” 苏雪桢看向岑枫。 跟哥哥好说,到大嫂这里,想到她就是凌瑶的朋友,岑枫就有点说不出口了,犹豫了半分钟才支支吾吾开口,“能不能把我介绍给凌瑶?” “啊?!” 这么突然,苏雪桢一时没反应过来,后知后觉意识到他这句话的意思,傻眼了,“你什么时候看上她的?” “就刚刚进门之前我们俩骑车碰到了。” “我回头找机会帮你问问。” 一见钟情啊!苏雪桢看他态度诚恳,不像开玩笑,没明确答应下来,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如果可以的话,你们再进一步接触了解。” “嗯,谢谢嫂子。” 得到这个结果,岑枫已经很满意了,毕竟有一条路可以走了,不像他现在完全是抓瞎的状态。 凌瑶长得好看,性格也好,细想,一见钟情也不奇怪。 第58节 苏雪桢看小叔子下了楼,寻思过两天找时间去探探凌瑶的态度。 这边岑枫刚下楼,张光香紧接着又上了楼,她实在不放心,怕老二婆媳又找到苏雪桢,万一女儿处理不当会影响跟婆家的感情,支开岑柏:“小柏,楼下客人快走了你下去送送。” 岑柏看出来她有事要跟苏雪桢说,答了声好站起来出了门。 苏雪桢抬头问她:“妈,怎么了?” “刚才你二婶拉我说话,说要把婉儿介绍给小枫。” 刚刚才从岑枫那接了半个媒婆工作的苏雪桢愣了下,“怎么回事? “谁知道呢?” 张光香也不懂老二一家怎么就看上岑枫了,先前又不是没见过,突然来这一招,办的什么事,她心里也有一股气,“我看你二婶不一定会放弃,说不准会找别的媒人来介绍,她想找谁找谁,找几个都没关系,反正咱们别插手就行,这事咱不适合出面。” 这件事里面,最不该出头的就是他们家,要知道,说媒说毁了那是要怪媒人的,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事,他们一家倒好,拍拍屁股就走了,苏雪桢是这家的媳妇可不能走,在婚姻大事上,跟小叔子留下隔阂,下半辈子能好过吗?! 苏雪桢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要说之前还好,关键她刚刚才知道岑枫属意凌瑶,要帮他问问,这事要瞒着私下进行,还不能告诉别人,这下直接弄的两头下不来台。 张光香看她犹豫,心想这孩子还是不懂人情世故,这里头的门道可大着呢,走过去又说:“听到没?这事你别管,我知道你跟婉儿关系好,但那是过去她作为你堂姐跟你没什么利益关联,真嫁进来变成妯娌就不一样了。” “妯娌之间的关系,复杂程度跟婆媳也不相上下。” 苏雪桢想想苏婉儿要是真嫁进来按辈分喊她大嫂,就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她点点头,“我记住了。” 张光香放心了,下楼继续招待客人。 一直到上午十二点以后,客人陆陆续续走完了,客厅已经全乱了。 桌上杯子里喝剩下的茶水、地上的瓜子花生壳、随意摆放的桌椅、还有客人送的满月酒礼物,这些收拾起来都要费一点时间。 岑柏跟岑枫先去买了两家人的午饭回来,吃完了正式开始收拾,两家人一直忙活到下午三点才结束。 第二天岑柏还有一天的假期,上午夫妻俩去商场看了下奶粉的品牌,最后选了洪江市当地产的一种奶粉,苏雪桢打算再过半个月,提前让孩子们适应下奶粉,毕竟等产假结束就要回去上班,白天没时间给孩子们喂奶。 这小小的一罐奶粉看着没多少,一罐就要一块五,还挺贵,又是两个孩子,日常消耗巨大,苏雪桢开玩笑,“以后要多多挣钱了。” 岑柏在心里算了下以后的月花销,捏了一把汗。 养娃不容易啊!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这年头能喝得起奶粉的还是少数, 一罐就是普通职工一天的工资,他们家又是两孩子,合计算下来, 一个月光花在奶粉上的钱少说都要十二块, 现在又是冬天,孩子在卧室,日常要烧煤球取暖,平日里再加上零零碎碎的花销, 一个月差不多五十块没了。 张光香建议他们买只绵羊回来,平时可以在锅里煮一下给孩子们喝, 现在城里哺乳期的职工妈妈一般也都是羊奶结合母乳来喂, 能省下不少钱。 牛奶新生儿喝了很容易拉肚子, 加上整只的羊要比牛好买,价格也便宜,是以羊奶成了大多数职工家庭的选择。 苏雪桢一开始也考虑过羊奶,羊奶跟牛奶相比,孩子更容易吸收, 营养方面也跟牛奶接近,不过羊奶的味不好闻, 很容易引起孩子反感,她之前接诊过的小孩子, 就有闻到羊奶味就呕出来的。 而且在自家养羊产奶,虽说方便不少, 可这羊膻味实在太刺鼻, 放门口圈养也挡不住那个味, 自家收拾起来也麻烦, 还不如多花点钱直接买奶粉。 熬一熬也就这两年多花点奶粉钱, 他们家还是能负担得起的,头一晚苏雪桢在经过跟岑柏商量后,果断给孩子们买了奶粉。 元旦过去,张光香也从她工作了二十多年的工厂退休了,退休工资一个月18元,岑柏把家里闲置的房间都收拾了下,把苏显国也接了过来一起住,他们夫妻俩住在一楼。 岑枫把这事交给夫妻俩就回军队了,等待难熬,苏雪桢想着尽快找凌瑶问问她对岑枫的印象,能成就成,不成就让岑枫尽早死了这个心。 一早岑柏跟苏显国都去上班了,苏雪桢喂完平平和安安,趴在床上,拿着小鼓槌陪他们玩,“咚!哒!” 一个多月大的孩子,除了喝奶的时候,一天中有约有十八个小时都是在睡眠中度过的,只有早上喝完奶这一会儿,会比较活跃。 屋里很暖和,两孩子身上穿得也不厚,听到鼓槌的声音,兴奋地咿咿呀呀的,笑得很甜,但很快玩着玩着就碰着小手睡着了。 苏雪桢也得以能趁这个时间看书复习,时不时抽空看一眼孩子们,很快到了饭点,张光香知道她等下有事要去医院,午饭做得也早,先端着米饭走了进来,“雪桢,吃饭了。” 苏雪桢把小饭桌收拾出来,张光香又下去一趟,把饭菜都端了上来,坐下后第一个推荐汤,“这豆芽海带汤,豆芽是我自己拿黄豆泡发出来的,快尝尝。” 突然退休了,不再像过去一样按时上班下班,张光香忙碌习惯了,一时无法适应轻闲的状态,总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首先就从厨房开始下手了。 苏雪桢拿起勺子喝了口,海带的鲜味配合豆芽的爽脆,汤很爽口,正值冬天又有微微的辣味,一口下去,肚子暖暖的,她笑道,“好喝,豆芽很鲜。” “是吧?自己发豆芽还省钱呢,抓一把黄豆发的豆芽够吃两顿的。” 张光香还嫌不够,“红薯干你吃不?我看你们这院子挺大,正好有空地能晒红薯。” “妈,你好不容易退休,就多休息休息吧。” 半辈子忙碌操劳过来了,捱到退休,苏雪桢不想她还这么累,“红薯干也不贵。” “手脚闲不住,一闲就手痒痒。” 张光香现在不干活也有工资,她也不是非要省钱,单纯就是脑子里各种消磨时间的点子蹭蹭往外冒,早上起来比退休前还有干劲。 老人家想做点什么事,说明身体骨还不错,这也是健康的一种表现,真天天躺着反而成病了,苏雪桢贴心道:“别让自己太累了。” “这你放心。” 张光香夹了块腊肠,想起她等下要出门的事情,问了一句:“产假不是还没结束吗?你去医院干嘛?” 苏雪桢要帮岑枫瞒着呢,哪能跟她说,随便找了个借口,“想起有本书忘办公室了,我去拿一下。” 张光香没怀疑,低头开始吃饭:“那是要拿回来。” 苏雪桢看瞒过去了,勾唇笑了下。 出发前,她先给平平和安安喂了下奶,哄睡着之后才交给张光香,提前跟她说了时间,“妈,我出去一个半小时就回来。” 孩子一般一睡就是三小时,苏雪桢只出去一个半小时已经很快了,张光香点点头,“没事,家里有我呢,你快去吧。” 苏雪桢下了楼,戴上围巾和手套,骑车前往医院。 孕20多周开始,岑柏就开始接送她上下班,上次自己骑自行车去医院已经是好几月前的事情了,苏雪桢心情激动,连带着看路口表情凶悍指挥的交警都觉得亲切了不少。 车子很快到了医院门口,门卫老刘瞧见她,从门卫室探出头来,“苏医生,你这是回来上班了?” 苏雪桢笑着回,“还没,有事回来一趟。” “哎呦,总感觉一年没见你一样。” 老刘习惯每天早上都跟医院的员工打招呼,一段时间没见她,生了孩子的人,气质也成熟了不少,总感觉陌生了些。 “快了,马上就回来上班了。” 仔细算算,苏雪桢产假也就还剩三周不到。 “孩子都还好吧?” “很健康。” “那行,你有事就赶紧进去吧。” 大冬天的,外面太冷,也不方便留她聊太多,老刘放了她进去。 “谢谢叔。” 苏雪桢朝他摆摆手,把车骑进去,这个点,凌瑶估计已经吃完了午饭,她直接去了妇产科。 护士台的护士看到她,也以为她已经回来上班了,看到她穿常服才猜出来是找凌瑶的,不等她问,笑着指了指一旁的休息室,“凌医生吃完饭在休息室睡觉呢。” “谢了。” 苏雪桢随后走到休息室门口敲了敲门,“凌瑶?” 当医生的,对自个名字很敏感,一听人喊,立马就爬了起来,“谁?” 苏雪桢轻声回:“我,苏雪桢。” 凌瑶起身把门打开,有些意外她的突然到访,抓了把头发,“怎么突然来了?” “受人所托。” 苏雪桢找到一个位置坐下,心里也忐忑,先提起了话题:“有个事想过来问问你的看法。” “问啊。” 睡饱了,凌瑶打了个哈欠,态度很随意。 “上回你不是在我家跟岑枫碰到了么?这孩子对你一见钟情,所以托我来问问你能不能给一个互相了解的机会。” 苏雪桢知道她对婚姻关系有些抵触,感情的事不能勉强,她也不想好友为难,又补充道,“只是互相了解,并不是说让你们很快就谈恋爱确定男女关系什么的,你也不要有负担,只要你说一个不字,我马上去回绝他。” “小枫也不是纠缠的性子,会尊重你意见的。” 凌瑶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没想到她那天那个黑眼圈都快挂到地上的形象还能被岑枫一见钟情,疑惑问道:“他是不是眼神不太好?” 苏雪桢被她逗乐了,反问,“有你这么贬低自己的吗?” 凌瑶挠了挠头,有些纠结,回想起来,对岑枫的印象只有脸被她逗得发红那一面,她又问:“他怎么说的?” “他说他在我们屋里见到你之前,你俩曾经在我们家路口那个位置先碰到了。” 苏雪桢也没瞒着,一五一十全说了,“还说他很认真,不是闹着玩的。” 凌瑶细想,好像确实跟岑枫在路口见过,不过她看男人身材高大,仿佛一拳能把她撂倒一样,看两人面对面行驶,她怕自己挡着他的路,又急着去送礼,没怎么细看就赶紧拐走了。 苏雪桢看她在思考,也不着急,静静等她回应。 凌瑶这两年家里也一直在催她相亲,但她这人吧,一直有一个在婚前谈一场恋爱的想法,可惜相亲的对象基本不会给她这个机会,一般都是见面没多久就想着结婚,她也没机会尝试。 岑枫看着好像也不错? 凌瑶心里也不确定,犹豫了一会儿又问她:“不会刚见面没多久就催我们结婚吧?” 娄桂兰跟岑建军不是不明事理的家长,现在这么着急主要是看岑枫完全没找对象的想法,他现在二十来岁正是找对象的好时机,家长不替他多注意点,万一蹉跎到三十来岁,到时就是后悔也不好找合适的对象了。 当年苏雪桢跟岑柏第一次相完亲也是接触了快一年才商量结婚的事,逼婚这个问题肯定是没有的,她连连摇头,保证:“不会,这你放心。” 婆家好不好看她状态就知道,苏雪桢生完孩子完全没疲态,面色红润有光泽,显然被照顾得很好,她都肯嫁的家庭,想来是不差的。 起码岑枫的人品是有保证的。 苏雪桢实话实说,把岑枫的基本情况叙述了一遍,“他是岑家老二,下面还有个妹妹,55年生,陆军中尉,月工资65元。” 岑枫月工资首先就比他们普通职工要高上不少,他又这么年轻,未来还有升迁的余地,平心而论,这个条件,就是她家里人打着灯笼找人说媒都找不到。 妥妥的加分项。 凌瑶试探性地说了句,“那要不试试?先互相了解下,不行就做朋友。” 第59节 “行,那你们先电话沟通?寄信也可以。” 苏雪桢也说不准岑枫下回回来是什么时候,眼下两人估计只能借助信件或者电话来联系,她先拿出之前岑枫留的电话和地址。 “电话吧。” 凌瑶接过看了眼,也抽出一张纸,把自己家附近的公用电话号码写了一个给她。 苏雪桢把纸条塞到口袋里,笑着说:“这两天我让他哥告诉他。” 凌瑶点了下头。 事情顺利解决,苏雪桢怕耽误她下午工作,起身准备回去,“那我就先回去了,之后有什么事情咱们再聊。” “好。” 凌瑶把她送到门口,坐下后又看了眼那个地址。 苏雪桢又骑着车往家赶,上楼推开门,就看到张光香在屋里端了个大盆,坐在椅子上正在削红薯,看她回来,手上却空空的,感觉有些奇怪,“你不是去找书吗?书呢?” 苏雪桢眼睛眨了下,不慌不忙解释,“去了发现好像不在办公室,没找到。” 她去床上看了下平平和安安,两孩子闭着眼睛睡得正香,模样非常乖巧,转头问她:“孩子中间醒了吗?” “没醒。” 孩子睡觉太乖了,张光香看着也无聊,这才搬了红薯过来削皮,一边干活一边盯着孩子。 苏雪桢偷偷把纸条拿出来放到抽屉里,翻开书继续看,中途又给孩子喂了一次奶,到了傍晚,岑柏下班也回来了。 脱了警服,又去洗了个手,过来看孩子,新生儿奶香奶香的,非常好闻,简直吸不够。 岳母过来照顾他们母子三个,岑柏也不好意思每餐都让她做,晚饭都会自觉买回来,减轻她负担,张光香头两天还嫌弃他太费钱,这两天天气越来越冷,手放到水里刺骨的冷,她也不说话了。 苏显国属外科,加班情况很严重,一般赶不上他们的晚饭,都是在医院吃完了再回来,回来看两眼外孙外孙女又累得下楼睡觉了。 睡前,屋里没别人了,苏雪桢才敢拿出凌瑶给的联系方式,递给正在逗娃的岑柏,“呐,凌瑶给的。” 岑柏接过看了下那联系方式,声音惊喜,“同意了?” 苏雪桢嗯了声,掀开被子坐进去,半个身子靠在床背上,“小枫的联系方式我也给她了,接下来就看两人怎么发展吧,我可不想因为给他介绍对象,就失去凌瑶这么好的朋友。” “你电话注意多叮嘱几句,凌瑶表面看着外向活泼,实际在感情方面是一片空白,不能太激进,要多尊重人家女孩子。” “放心,这我肯定说。” 岑柏记下了,怕自己漏掉,把纸提前放到了自己明天要穿的衣服口袋里,又坐回到床上,不知怎的,忽然联想到自己,有些吃味了,“想当年我也是感情一片空白。” 苏雪桢一听就知道这人在暗指什么,用手肘戳了戳,“怎么?感觉吃亏了?” “倒不是说吃亏,就是想到你差点跟别人结婚,我这心里就不好受。” 岑柏伸手把她搂进怀里,声音很轻,他知道苏雪桢跟前对象是走到见家长那一步才分手的,要不是那男的作,说不准真成了,也就没他什么事了。 确实是,苏雪桢回想起来,那时候确实也是被感情蒙了眼睛,要是前对象稍微会伪装点,说不准现在躺在她身边的,就真的是别人了。 岑柏本来就是开玩笑,说完看她还真想起那前对象来了,一副追忆过去的模样,生气地亲了一口,“你别想他。” 苏雪桢觉得好笑,娃都生两个了,还这么介意呢?! “没想,我连他长啥都快忘了。” “睡吧。” 还是用行动来表达比较直接,岑柏伸手直接把她拉进了被窝,苏雪桢被吓了一跳,刚想惊呼,双唇又被堵上,被亲得迷迷糊糊的,她勉强找回理智,拨开他的头,嘴里溢出几句话,“嘶,现在还不行!” 岑柏知道不行,就是想故意逗她,把情绪带起来后又抽身离开,记仇道:“让你也尝尝我这些日子是怎么忍过来的。” 苏雪桢脸通红,张嘴咬了他一口。 一早张光香看岑柏吃饭比往常磨叽了不少,还以为饭菜不好吃,忙问道:“饭不好吃吗?” 岑柏摇头,“不是,上火了,有点溃疡。” “大冬天还上火啊!” 张光香嘟囔了一句,“真奇怪。” 岑柏本来最近憋得火气就旺,昨晚引火上身,本来想给苏雪桢一点教训,结果最后闹着闹着把自己也点着了,还只能硬生生压下去。 然后一早起来就发现自己口腔溃疡了,苏雪桢怕他传染给孩子,还不让他太靠近平平和安安,火气更足了。 苏雪桢幸灾乐祸,“一会儿路上买点药。” 岑柏深呼出一口气,咬着牙,偷偷在她耳边说悄悄话,“还有一周。” 一周咋了?还能把她吃了不成。 苏雪桢狡黠冲他笑了笑,丝毫不怵。 岑柏接收到她挑衅的眼神,心想还是时间隔了太久了,她都忘了过去是怎么喊自己轻点的,可又能怎么办,只能宠着,吃完饭认命去上班挣钱养家。 临近年关了,最近棚户区那边不太平,要处理的案子也多。 岑柏在警局吃完午饭,摸到衣服口袋里的联系方式,这才想起来电话,给岑枫拨了一通电话过去,他打的是岑枫宿舍楼下的公共电话,需要等工作人员去喊岑枫。 岑柏等了几分钟,再次拨通打了过去,这回接的是岑枫,喂了声。 亲兄弟没必要拐弯抹角,岑柏单刀直入道,“你嫂子给你要来了凌医生的电话。” 岑枫又惊又喜,说话都有点磕绊,“她同意了?” “不是同意跟你谈恋爱,就是同意跟你互相了解下。” 岑柏让他不要太得意忘形,“男人嘛,不要拘着,真喜欢人家就主动出击,不要扭扭捏捏不像样,但也不能做得太过分,像肢体接触这种,要人家女孩同意了才能做,当然也没必要在她面前太装着,以后也累。” “我知道。” 岑枫从窗口的工作人员那借了纸笔来,迫不及待问他:“电话号码呢?我记下来。” 岑柏把那张纸上写着的电话号码逐一给他报了出来,“行了,接下来就看你努力了,不要给你嫂子丢脸让我们难做。” 岑枫应了声好。 前几天刚见过,也没什么好聊的,岑柏随后直接挂了电话。 又过了两天,很快到了腊八这天,俗话都说,过了腊八就是年,之前的衣服刚做了一批没穿上呢,娄桂兰又来了一趟过来量孙子孙女身高体重要给孩子做新衣服。 苏雪桢想到她上回送的动物玩偶,怕她又做太多,劝道:“妈,小孩子长得快,不要做太多衣服。” “这回,我保证就做两套!” 安安这会儿正睡着,娄桂兰抱起平平,点了点他小鼻子,笑道:“喜欢啥样的?奶奶全给你做。” 平平眼睛眨了眨,表情没啥波动,显然,对此不感兴趣,娄桂兰也不介意,一个劲逗他玩,一拍腿,忽然想起一件事,抱着平平又看向苏雪桢,“对了,差点忘了一件事。” 苏雪桢问:“什么事?” 突然到访的媒婆,让娄桂兰夫妻俩也挺意外的,问了才知道是苏雪桢的堂妹苏婉儿,她轻声说:“你二叔家前天托媒人来我家给小枫说媒。” 张光香本来在剪板栗,准备晚上吃,一听亲家说的,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合着赵丽华还真去了! 苏雪桢更好奇别的,试探着问:“妈,那你们是怎么回的?” 毕竟是自家媳妇的小叔一家,娄桂兰不好意思做得太难看,话说得也很委婉:“我跟你爸商量了下,把媒婆给拒了。” “小枫还小,我们还是想再晚两年再给他考虑结婚的事情。” 这意思不言而喻,连张光香都替老二一家臊得慌,看看,人家为了躲你都说晚两年再说亲了,图啥呢,非要凑上去自取其辱。 试过一次总该放弃了。 苏雪桢笑了笑,没再接话。 提个亲而已,男未婚女未嫁,程序正当没什么,自家儿子优秀,从来没缺过媒人上门,娄桂兰也不会把这事放在心上,反倒跟她说起了自己最近更在意的事情,“比起这个,我想跟你说别的,昨天跟小枫打电话,他在电话里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 “我跟你爸想了半天都没想出来是谁,他也不肯说,就是说不让我们继续介绍对象了,你说平时也没见他跟哪个女孩走得近,怎么突然就有喜欢的人了,我总感觉他是为了应付我跟你爸故意说的。” 苏雪桢知道是谁,但可不敢透底,“可能是他朋友吧。” “估计感情还没到那时候,所以不能明说。” 娄桂兰这么一想也是,欢欢喜喜道:“管他呢,有喜欢的人就行,要不然我还以为这孩子哪方面有问题。” 苏雪桢点了下头,糊弄过去了。 娄桂兰留下在家吃了顿午饭,下午才走,张光香知晓岑枫已经有了对象松了一口气,笑着跟她说:“这回你二婶应该懂得知难而退了。” “你说小枫这对象来得也挺及时啊。” 苏雪桢想说还不是对象呢,刚张嘴差点露馅又咽了下去,附和道:“是啊。” “本来就不该想的事,我看你二婶也是糊涂了。” 张光香一想那天赵丽华让自己当媒人介绍的事情心里还气着,“我看也有她那几个媳妇撺掇的功劳,估计看不惯婉儿离婚回了家,都想着赶紧嫁出去呢。” “有婉儿在,你二叔二婶的注意力就放不到他们家孩子身上。”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谁又能说通呢? 发生这事,以后二叔一家跟他们家估计也有隔阂了,恐怕不能再像过去那般好了。 苏雪桢叹了一口气,“以后二叔家估计不愿意跟我们来往了吧?” “他们敢提就该意识到这事造成的后果,咱们两家分家都二十多年了,本来那根线就薄。” 娄桂兰看得门清,他们这代人其实打小就没被父母培养出来什么兄弟姐妹情,骨子里都是自私的,本来家里就穷,缺粮缺钱的,还非要生孩子,生得越多,分到每个人身上的口粮就少,亲情就越淡。 没结婚前,那都是最亲最亲的兄弟,结了婚呢,彼此都另外有了家庭和孩子,孰轻孰重都清楚,为了各自的利益,那点兄弟情比纸都脆,经不起什么考验。 苏雪桢是独女,暂时不能体会兄弟姐妹间的感情,她只是感觉有点遗憾,看两家人就这么分了。 她缓步走到平平和安安跟前,温声叮嘱,“你们以后可要相亲相爱长大。” “千万不能为了一点利益就翻脸。” 张光香也走了过来,看着平平安安道:“咱们家平平跟安安肯定不会这样。” 苏雪桢摸了摸两孩子的头。 张光香说完下楼去做腊八粥,需要用到的豆子她昨晚都泡好了,这会儿只要端上锅煮就行了,咕噜噜煮了一个半小时,豆子都煮软烂了,她把锅移到了另一口火势稍小的煤炉上。 苏显国今天回来挺早,进屋掀开锅盖看了下粥,笑容满面道:“不错。” 他都回来了,岑柏居然还没回来?! 第60节 张光香进屋一看时间,都晚上七点了,按理说这个点岑柏早该回来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段时间她也习惯了女婿带饭回来,所以今晚光煮了粥。 光喝粥可不行,张光香想着岑柏可能有事耽搁了,开始炒菜,苏雪桢在楼上,到了下班时间也没见到岑柏上楼,心里感到奇怪,屋里有两孩子又不能下楼,只能站在窗边往下喊,“妈,岑柏回来了吗?” “没呢,估计警局有事耽搁了。” 张光香正切菜呢,抽出时间拿着刀走出来回她。 天色已晚,外面早就黑了,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苏雪桢心怦怦直跳,想到过去岑柏也没少加班,这才稍微放下了心,打算再等一两个小时。 到了晚上八点,张光香也做好了晚饭,安排苏显国把饭端上去,岑柏还是没回来,这下不仅是苏雪桢感到不安了,连他们夫妻都觉得有点不对劲,苏显国扶了扶眼镜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 “先吃饭。” 苏雪桢相信岑柏的工作能力,家里还有两孩子呢,她不能也慌了,拿起勺子喝了口腊八粥,“等下打电话到警局问问。” 罪犯犯事可不会挑他们警察工作时间来,难保遇到纠缠一点的坏人,张光香安慰道,“别担心,等下我跟你爸去问问。” 万事都要先填饱肚子,苏雪桢定下心开始吃饭,用了半饱。 吃完饭,她先去喂了平平和安安,感觉早问早放心,看向张光香,“妈,你先看着平平和安安,我跟爸去公共电话那给警局打个电话问一下。” 张光香连连点头,“快去吧,孩子我看着。” 已经是晚上九点,外面天气冷得出奇,大院里大家吃过晚饭,有的已经睡下了,苏雪桢换了件厚棉衣,跟苏显国并排走出了大院。 公用电话离他们家不远,出了大院直走,就在拐角的烟杂店,窗口那挂了一盏小灯泡。 十点就要关门了,彭立正已经在收拾东西,夜色中隐隐看到有两个人朝这里走过来,他细看才认清人脸,喊了句:“苏医生?” 过去送信发电报什么的效率太低,没电话速度快,所以平日里大家都会留他们这的电话号码,彭立正对周边居民都很熟悉。 苏雪桢抬头冲他笑笑,“彭叔,我打个电话。” “来。” 彭立正把窗户又打开了点。 苏雪桢拨通了岑柏治保处的电话,她知道哪怕是夜里也有人值班,果然电话没响几秒就被接起了,男声冷静沉稳:“你好,这里是洪江市公安局治保处。” 苏雪桢握着电话,缓缓开口:“同志你好,我是岑柏的家属苏雪桢,因为看他一直没下班回来,心里担心,想问下他的情况。” 龙江一听是处长老婆,态度马上恭敬起来,笑着说:“嫂子别担心,傍晚棚户区那块有人闹事,处长带人去处理了,因为那地方离得比较远,来回需要时间,所以这会儿还没收队。” 棚户区实际不是洪江某一个区,而是洪江港口岸居住区的总称,因为靠近码头,过去经常会有一些搬货拉货的业务,聚集了很多讨生活的临时工人,这些工人流动性比较大,在那地临时搭了不少带棚子的房屋,连成了片,久而久之就称那一片区域为棚户区。 但如今不让私人付工作报酬,改革后,这些工人很多都收归当地的货运公司管理,每月按照安排领固定工资来生活。 得到他回复,苏雪桢这才松了一口气,礼貌回:“行,我知道了,麻烦你了。” “没事没事。” 龙江赶紧回,“您先睡,我估计处长十一点的时候就该回来了。” 苏雪桢笑着挂了电话,付钱给彭立正,道了声谢。 苏显国看她面色缓和了不少,他也放心了,回去的路上问:“怎么样?” “说是傍晚棚户区那边有人闹事,所以他们过去处理了。” 棚户区从他们这过去开车要两小时,来回需要四个小时,假如傍晚六点去的话,就是什么都不做就回来,也要晚上十点了。 “难怪。” 苏显国小心护着她回去,“事情稍微麻烦点,那估计是要到零点才能回来了,平平和安安还需要你,晚上就安心睡吧,我跟你妈盯着。” “没事,我反正明天也不需要上班,能多熬一会儿。” “相信小柏。” 苏显国拍了下她的肩,语气温柔,“嗯?” 苏雪桢心情平静下来,点了点头,“好。” 两人慢慢走回家,苏显国锁上门,跟她上楼,一进屋,张光香赶紧过来问,“怎么样?” 苏雪桢轻声回,“没事,去棚户区那边办案了。” 当警察就是危险! 张光香一直皱着的眉总算舒展了些,拍了拍胸脯,“没事就好。” 苏显国明天还要上班,不能熬夜,她明天不上班,熬一会儿没什么,苏雪桢想了下对他们说:“爸妈,你们先去睡吧,我自己等就行了。” 苏显国一整天都是手术,早就困了,一直打哈欠,闻言站了起来,“你也早点睡。” “嗯,快去睡吧。” 苏雪桢送走父母后,看了眼睡着的平平和安安,回身坐在窗前一边看书一边等,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她实在困得不行,只把外穿的厚棉服脱了,穿着毛衣和棉裤就上床睡了。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大门突然被人猛地敲响,苏雪桢睡得浅,敲第一声就醒了,披上衣服马上下去开门,她还以为是岑柏回来了,一听声音却是烟杂店的彭立正,心里以为他出了什么事,脚步更乱了。 彭立正哐哐敲着门,想着人命关天,简直要扯破了嗓子喊,“苏医生,苏医生,医院来电话了!” 苏雪桢气喘吁吁把门打开,“医院的?” 彭立正大半夜被一声声的电话吵醒,一听内容赶紧跑过来找她,声音也很急,“对,人民医院儿科部的,说是棚户区那边发生大火了,受伤惨重,急诊人手不够,急需你回去支援。” 彭立正弄出的声响太大,睡梦中的平平安安被吵醒,身边又没大人,不安地哭了起来,苏雪桢反应过来,望了一眼楼上,马上回他,“行,我这就过去。” 彭立正通知到了,这才回去睡觉。 苏雪桢蹬蹬跑上楼,张光香跟苏显国是被孩子哭声惊醒的,先过来哄平平和安安,看到她急忙问:“怎么了?” “医院有急诊,我要过去一趟。” 在休产假的医生都要召回的话,想必这场伤者数量已经超出了医院所能负荷的,苏雪桢来不及抱孩子,心疼地看了一眼,语速飞快叮嘱,“奶粉我之前试着喂过一两回,他们不排斥,等下饿了就给他们喂奶粉,奶瓶上我标了刻度,按照那个线来泡。” “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大半夜的,这叫什么事啊?! 张光香还没说两句苏雪桢就下楼跑没影了,苏显国听完她说的也瞬间清醒了,没人比他更知道医院喊回一个正在休产假医生代表着什么,而且如果人民医院超负荷运行的话,他所在的附一医院此时必然也好不到哪去,可能是因为他搬来了女婿家,所以没能接到电话。 “我也回趟医院。” 苏显国放下孩子,迅速回屋换衣服,也下了楼往附一医院赶。 张光香一个人哄两个孩子,还要担心他们,整个身子都在抖,拿起苏雪桢最常哄他们的小鼓槌,边摇边哄,声音焦急,声音里都带着颤音,“平平安安别哭啊,咱们玩这个好不好?” 小孩子对大人的情绪感知更明显,平平和安安被她紧张的情绪感染更是怎么哄都平静不下来。 龙凤胎出生以来,一直由苏雪桢照看,张光香还没开始独立照顾他们,这种环境下本来心情就紧张,孩子一哭,那紧张程度更是飙升到极点,脑袋仿佛炸了一般,一时也忘了章法,格外手足无措,越哄反而哭得越凶。 看平平和安安哭得脸通红,声音都低了下来,张光香吓坏了,迫使自己冷静,刚开始的慌乱过后,她也慢慢镇定了下来,想着让他们多闻闻父母的味道,抱到了小夫妻俩睡觉的地方,盖上他们的被子。 她声音平静许多,手隔着被子轻拍,轻声哄,“是外婆啊,外婆陪你们玩好不好?” 平平对气味是最敏感的,虽说此时父母不在身边,但被子里的气味很浓郁,他渐渐停止了哭泣,伸手要去够妹妹,张光香看到,把两孩子又抱近了些。 碰到哥哥手指后,安安终于也不哭了,眼泪珠挂在脸上,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张光香长舒了一口气,低头抱了抱两孩子,“哎呦呦,小可怜,可心疼死外婆了。” 见两孩子情绪稳定下来了,张光香这才抽出余力去泡奶粉给他们喝,按照苏雪桢标示的刻度泡了两瓶奶,试了下温度后,先抱起安安喂了起来。 哭也是一门体力活,安安哭了那么久也累了,这会儿吸到奶嘴,小口开始喝。 平平习惯了等妹妹先喝完,安静等待自己的顺序,喂完奶粉后,两孩子在爸妈被窝里逐渐睡着了。 张光香额头上都是汗,看平平和安安进入梦乡后,彻底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苏雪桢在冷风中一路疾驰,骑着车也到达了人民医院,这时大门口已经围得水泄不通,似乎全市的乌龟车全来了,空气中散发着丝丝缕缕的焦味,痛苦的呻.吟声和哭嚎声不断,在夜色中格外凄厉。 门卫老刘在指挥门口的秩序,让大家不要挤着留出的医护通道,一边用手指着一边大声喊:“不要挤着这条路。” 托他这句话的福,苏雪桢终于找到通路挤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艰难从医院门口挤进来之后, 苏雪桢发现实际情况比她想象中还要严重,棚户区临近码头,在市区外, 除去基本的从火灾中抢救的时间, 就算是坐乌龟车过来也要两个小时,这其中很多患者失去了急救的黄金时间,因为身体大量失液或者浓烟入肺中毒而死。 而且因为医院缺乏床位,很多轻症患者只能躺在医院急诊大厅门口等待救治, 因为烧伤而痛苦地呻.吟。 苏雪桢赶紧走进急诊大厅,此时的大厅已经乱成一团, 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 秩序完全混乱, 她根本没法走到急诊台边。 先前人民医院倒是培训过成批患者入院的救治预案,但还是第一次面对如此多的患者,又是烧伤,实战经验根本不够。 加之此时是深夜,医院的工作人员全都是临时召回的, 有些离得远的恐怕还在路上,一面是患者急于求生的本能, 另一面则是缺乏足够数量的救治医护人员,还有像她这样的根本挤不进去, 束手无策的。 这一系列冲突下,导致现场矛盾频发, 推搡不断, 各种尖叫声响个不停。 就在苏雪桢想着怎么进去时, 医院大厅正中央突然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安静!” 声音是用喇叭喊出来的, 音量开到了最大。 苏雪桢听出这是岑柏的声音, 抬头看他身上穿的衣服都焦了不少,都快看不出是警服了,整张脸也黑扑扑的,格外狼狈,不过看他好好站在那里,身上似乎也没什么别的外伤,她担心了一整晚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院领导已经在开会商量救治的方案,相信很快就能结束,到时会妥善安置每一位患者。” 岑柏扯着嗓子喊,声音很严厉,“不要拥挤!不要插队!听从安排!” 人民医院的保安跟正规的警察一比,脆得不行,加一起也才五个人,维持秩序根本不够,有了治保处警察接手以后,混乱无序的病患及其家属终于反应过来,开始慢慢排队依次看诊。 苏雪桢松了一口气,借着空出来的一条路,小跑到急诊台前,一边戴医用手套一边问,“情况怎么样?” 道路开辟以后,很多被通知来的医护人员也在同一时间赶到了急诊台,这会儿急诊台的主力是今晚值班的两个医生,其中一位是胸外科的叶丁,他是第一个接诊烧伤患者的医生,对情况也比较了解,皱着眉道:“不太妙,烧伤患者很多,不仅是人手不够,咱们院里的物资供应也跟不上。” “缺多少?” 岑柏在一旁也听到了他说的话,握着喇叭抬脚走了过来,本来严肃的目光在看到苏雪桢那一刻添了几分复杂,他顿了下,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这么多烧伤患者,所需的医疗物资肯定很多,医院现存的根本不够,叶丁只知道缺,具体缺多少他其实也说不准,轻声回:“这要统计全部的伤员才能预估出来数量。” 院长范建成匆匆开完会跑过来,看到岑柏手里的喇叭,着急地一把夺了过来,“借用下。” 他个子不够高,怕不能引起注意力,专门站到了一个椅子上说话,“人民医院的各位同志们听好,接下来找到你们各科室的主任听从安排,分别负责急诊和烧伤病房,负责急诊的小队,心里要有杆秤,知道该怎么分烧伤程度!首先要把重度、特重烧伤这部分患者安排住院抢救,轻度和中度烧伤患者统一收治到急诊室由你们来负责观察病情。” “凡事听从领队安排,不要擅自下决定。” “行,各司其职,开始吧!” 听完他的话,大家纷纷在人群中找自己科室的同事,苏雪桢跟岑柏对视一眼,都读懂了对方眼里的意思,应了那句各司其职,各自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 第61节 她转身去找凌玉荣,柴春雨跟杜书新在人群里先一步看到了她,“苏医生。” 苏雪桢等了几秒看他们也过来了,一起去找凌玉荣,不一会儿就在休息室门口的位置看到了正在张望找他们的凌玉荣,魏娟和汤云菲此时也在他后面站着。 凌玉荣看到苏雪桢过来面上一松,语气轻快了不少,“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不然儿科只有他一个人是真撑不住。 吕子月晚了一分钟也很快找到了儿科的队伍,声音有点喘,“我来了!” 看儿科各位都到齐后,凌玉荣宣布接下来的安排,“苏雪桢、魏娟、汤云菲、吕子月跟我在儿科救治住院患者,柴春雨和杜书新去急诊接诊儿童患者,凡事听从急诊主任江钢的安排。” 儿科烧伤患者跟成人不同,烧伤患者,年龄越小,存活率越低,同样的烧伤面积,一个身高一米七的成人跟一个身高不足一米的小儿患者,危险程度直接提高了几个量级,所以他们要面对的挑战比别的科室都要更重。 别的科室都被打散分别依据烧伤程度轻重来收治患者,只有他们儿科,没有被分开。 趁着急诊那边还没分配过来小儿患者,凌玉荣回了儿科诊室后,马上吩咐汤云菲,“云菲,你去拿物资,补液多要点。” 汤云菲答了声好,转身去拿物资。 她人刚走,由急诊那边很快分配过来一个小儿烧伤患者,柴春雨跟护士把小孩子推进来,着急开口:“三岁,车景林,目前估算出来的烧伤面积有三个手掌大。” “他后背也有伤,目前已经有休克迹象了,怕加重休克,我们实在不敢抱起来确认。” 小孩子,年龄越小,头部所占面积就越大,不能单单用计算成人烧伤面积的“九分法”来判断,五岁以下患儿一般用手掌法,即手指并拢的手掌大小来估算。 现在是冬天,身上穿得厚,如果衣服里棉花含量高的话,那简直是遇火就着,大人还能赶快把衣服脱了来躲避,这个年龄的孩子根本没有反应能力,只能任火苗吞噬衣物,一点点烧到身上。 刚三岁的孩子,额头被烧伤,水肿严重,身上穿的衣服也被火焰烧成碎片,余下的紧紧贴在他皮肤上,手臂和腿上也都是烧伤,泛起了一个个水泡,尤其是靠近腰部的位置,一摸四肢都是凉的,身上的衣服都烧成碎片,余下完好的皮肤微微发紫。 身上哪哪都在疼,孩子哭个不停。 时间过去了快三个小时,这个阶段的体.液丧失速度是最快的,方才柴春雨初步急诊已经给他安排了补液治疗。 苏雪桢猜出这个孩子可能是在跑出去的过程中不小心摔倒了,估计翻滚了下,所以额头跟后背的伤要更严重,她拿出听诊器,缓慢贴上去听了下心跳,“心音稍钝,心率也不快。” 凌玉荣声音冷静:“安排吸氧,魏娟,你去准备清创的东西。” 清创也要先等患儿生命体征平稳后,苏雪桢开始准备给车景林吸氧,可惜这个年龄的孩子哪能乖乖听话,父母又不在身边,在床上动来动去。 苏雪桢眼见光哄是不行了,继续哭下去,会加重创面伤口,急忙给喂了点镇定药,看他平静下来后,开始准备吸氧并记录他的各项身体状态。 这边刚初步处理完一个,杜书新又推着一个嗷嗷哭的小男孩来了,“7岁男孩,郑冬冬,烧伤主要在四肢。” 他精气神还很足,嗓门嚎起来很大声,不肯躺,就站在病床上,也不让身边人碰他,一碰反应更大,“疼啊疼!” 这种就是直接开镇定药,不然任他闹问题更大。 看他安静了,凌玉荣才有机会做基本的身体检查,安排补液,估计是在火场抢救及时,他身上的伤,面积虽大,但烧伤程度不重,可以立刻开始清创。 魏娟拿来清创的道具,跟她说:“苏医生,可以开始了。” 郑冬冬眨巴眼睛看她,眼睛里有点恐惧。 “医生阿姨接下来要先把你身上烧毁的衣服脱掉,慢慢给你清创。” 苏雪桢缓缓脱掉他身上的衣服,她动作很轻,屏息一点点把粘在孩子皮肤上的布片取下,“可能会稍微有一点点疼,如果太疼就告诉阿姨好吗?” 郑冬冬眨了下眼睛。 魏娟准备好了冷热水,端到了她跟前,苏雪桢用棉布沾水先擦去他创面附近的脏污,关键他似乎有阵子没洗澡了,除了烧伤留下的脏污,还有皮肤本身留下的污垢,但又不能太用力,只能一点点擦,所以擦下来格外费劲。 “这孩子。” 魏娟看不下去了,看这会儿没新病人,也加入进来给郑冬冬擦,两人好不容易给他擦干净后,苏雪桢先从他的右手臂开始清创,用生理盐水缓慢冲洗创面。 魏娟开始给他清理右手,清创是个细活,除了他刚才挣扎过程中碰破的,郑冬冬手臂上还有不少烧出的水泡,苏雪桢涂上碘伏消毒后,用注射器慢慢把里面的液体吸出来,细心用棉签抚平皮肤褶皱,随后涂上药膏,用无菌纱布覆盖住创面,最后绑上绷带包扎完成。 凌玉荣在观察第一个患者的尿量,不过没留给众人太多的反应时间,柴春雨很快又推进来一个孩子,“主任,这个孩子陷入休克了!” 凌玉荣带着吕子月赶紧跑过来治疗,没等他看完这一个,杜书新紧接着又推进来一个孩子,这次一起过来的还有孩子母亲,声嘶力竭道:“快救救我孩子。” 凌玉荣抽不开身,苏雪桢一看那孩子还在襁褓里,闻言赶紧起了身,把郑冬冬交给魏娟,叮嘱道:“手指跟脚趾记得分别包扎。” 细看孩子身上没有烧伤痕迹,已经陷入了昏迷,呼吸也越来越困难,苏雪桢马上给孩子准备吸氧,一边做一边问她,“孩子昏迷多久了?” “就刚刚,先前是一直咳。” 沈青梅家离失火点比较远,家里没被点着,一家人是被周围飘进来的浓烟呛出来的,出来后才发现女儿一直咳嗽,失火后当地都被警方封控了,他们一家跟着大队伍一起来了医院,谁知到了医院没多久女儿就陷入了昏迷。 “痰液情况怎么样?” “这个我没注意。” 估计是浓烟进了孩子呼吸道引起了肺损伤,苏雪桢拿出体温计测了下孩子的肛温,等了几分钟一看,已经烧到了40度。 她摸了下女孩额头,又问:“孩子头疼吗?” “好像有一点。” 因为闺女她从家里抱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咳嗽也不严重,沈青梅也没太在意,光顾着关注这场大火到底是哪个该死的放的了。 苏雪桢喊来汤云菲,“跟我一起去带孩子去做x光片,小心些。” 引起发烧头痛的话,就不仅仅是简单的吸入性肺炎了,而是感染性肺炎,火灾是在居民区发生的,势必会引起其他物质一并燃烧,这些游离在空气中,幼儿身体免疫力差,很容易造成了身体感染,由呼吸道向下传染。 沈青梅慌张跟在后面,做完x光片后,要等待结果,吸氧后,孩子状态好了不少,苏雪桢怕后续引起呼吸道梗阻,在一旁备了气管切开包,“如果孩子呼吸发现不对劲,及时喊我。” 沈青梅连连点头。 感染性肺炎致病菌有多种,个体差异不同,要先找到致病菌,才能辅以合适的抗感染药物来治疗,苏雪桢又道:“等下孩子有痰要咳出来,别随便吐在地上,仔细观察颜色和状态,也要迅速喊我过来。” 看她记下了,苏雪桢马上接诊下一位患者,不到半小时,儿科的床位很快用完了,凌玉荣跟呼吸科主任打了个招呼,借用他们两间空的病房来安置轻度烧伤的儿童病患,这会儿呼吸科的医护人员都在急诊大厅。 随着时间流逝,部分患儿家属自身经过简单处理后来儿科找孩子,一时间,儿科热闹非凡。 沈青梅一直盯着女儿状态,看到她吐痰后,赶紧用棉布接住,喊她,“苏医生,吐痰了,你快来看。” 苏雪桢把手边的消毒工作交给吕子月,小跑过去看,一眼就看到了一团铁锈色的痰,这基本已经能确诊是肺炎链球菌感染,随后出来的x光片,两肺间均匀淡影又坐实了她的判断。 苏雪桢转头问沈青梅,“孩子青霉素过敏吗?” 沈青梅自己都是第一回 听青霉素这个词,怎么可能知道过不过敏,傻眼了,“啥叫青霉素?” 苏雪桢秒懂,也不磨叽,起身去准备给孩子做皮试测一下是否过敏,“等我回来。” 万一青霉素过敏的话,要换别的抗感染药物,以防万一,她也一并带上了替代药红霉素,分别测试。 等了一会儿,皮试结果出来了。 苏雪桢一看,孩子真有青霉素过敏现象,她只能选择了女孩不过敏的红霉素,进行静脉注射。 汤云菲去拿药,忧心忡忡回来,“怎么办?药房没红霉素了,急诊那边也缺。” 自1951研制出第一款国产青霉素后,1953年制药厂也顺利投产出第一批青霉素针剂,短短四年间,到1957年青霉素在工业化量产上已经迈上了一个新台阶,制药厂随后又先后生产出红霉素等多种抗菌药物,国内医疗行业,渐渐摆脱了青霉素需进口的劣势局面,他们医院也鲜少缺乏这类药物供应。 但今日,恐怕是突然涌入太多患者,急诊那边需求量更大,都领走了。 要是没有能治的药,他们也没办法,关键这有药,也不是什么稀罕物,肯定要争取,凌玉荣站了起来,“云菲你去急诊那边看看能不能先要点回来应应急。” 汤云菲点点头,马上跑去急诊,凌玉荣随后拨通了院长的电话,响了几秒没人接,他估计人在急诊那,又拨到急诊,果真一秒就被接通了,喂了声。 凌玉荣直接说,“我是儿科的凌玉荣,把电话给院长。” “好的,稍等。” 背景音格外杂乱,电话很快被范建成接起了,“老凌?” “缺红霉素了,你看看能不能给制药厂那边打电话配点。” “我也在问药厂争取,看看能不能破例给点。” 范建成也愁,急诊这边别说红霉素了,青霉素也缺,最基本的碘伏和纱布都缺,但如今医院每个月物资都有定额,这个月早提完了,没数额了。 这谁能料到大半夜闹出了火灾呢?! 凌玉荣叹了一口气,看到又来了患者飞快挂了电话,“尽快吧,病人等不了。” 药物的定额分配是最严格的,粮食虽说定额,私下还能用钱或者别的票据互相换点过渡,药品是制药厂独占,非常不好拿。 但眼下孩子的肺炎链球菌感染治疗疗程往往要持续一周,光有急诊那借来的是完全不够的,苏雪桢面色担忧,“能拿来吗?” “说不好。” 小批量制药厂还能配点,像他们医院这么大的需求量,估计悬,凌玉荣抓了把头发。 这时已经是凌晨五点,整个城市都还处在深睡中,光打电话是不成了,这是紧急情况,范建成心想还是要他亲自跑一趟,但总要师出有名,找到了正在维持秩序的岑柏,“岑处长,你看这情况,我们医院光收治这些患者都超负荷了,现在物资还缺,你能帮我一个忙吗?把这事写个书面说明,向卫生局那边紧急调配点药过来。” 光他一个院长去申请,力度有点弱,不一定能批下来。 “我问问局长。” 岑柏治保处的,物资调配这块跟他完全不沾边,他也知道有多严格,自己肯定是做不了主的,没立刻答应下来,去给局里打电话。 说起来这场火灾他们碰上也挺偶然,他本来跟队员接收到报警去棚户区那边处理聚众斗殴案件,抓了人都准备收队了,结果老远就见东边起了火,火势甚大。 消防队过来需要时间,岑柏跟队员们只能带领群众先灭火救人,一晃就到了现在。 电话很快被接通了,岑柏把医院这边的难点跟他说了下。 张毅辉大半夜被喊到警局来处理火灾的事情,听完犹豫了下,“这要问卫生局吧?” “是,他这边的意见是让我们打个证明,火灾确实造成很多人受伤,人民医院这点医疗物质撑不住,还有很多病患等待治疗呢。” 先不提他们治保处,这事的消防队也是归公安局管,要打证明还真的只能张毅辉来,岑柏又补了句:“这不,消防队也是我们的人。” 这下张毅辉还能说什么呢,这事跟他们公安局是脱不了干系了,他爽快应了,“行,我等下写份证明,看看卫生局那边咋说。” 岑柏嗯了声,顺口拍了句马屁,“局长真的是我们的好榜样,深刻贯彻了为人民服务这句话。” “少给我贫。” 张毅辉握着电话笑得格外开心,想到什么又问:“你什么时候带人归队?之后去趟火灾现场。” 岑柏听出他话里的催促,“怎么了?” “小陆那边说这场火灾情况不太对,不像意外,似乎是人为的,刚刚给我打电话说需要法医协助。” 陆西坤是消防队长。 蓄意纵火的话,那这事就大了,上升到刑事层面就归他们治保处管了,岑柏若有所思,看医院这边情况已经趋向稳定,直接应下了:“行,我等下去趟现场。” 张毅辉嗯了声,挂了电话。 范建成看他挂了电话走了过来,迫切问道:“怎么样?” 岑柏笑着回:“局长说给你们打相关的证明,不过具体要看卫生局那边怎么决策,建议您这边也多多争取下。” 第62节 “行,谢谢岑处。” 范建成脸上终于有了点笑容。 岑柏扫了一眼急诊大厅,又问:“我之后还有事,等下可能要带人收队了,你这边警卫人员应该能做好吧?” “能。” 患者已经收治了近80%,剩下的他们医院警卫也能做好,范建成让他放心收队,“今天的事真是麻烦您了。” “不客气。” 岑柏点了下头,随后拿起喇叭,扬声道:“治保处收队!” 一小队成员很快聚集过来,跟着他的脚步出了医院,临上车前岑柏才说:“我们去趟火灾现场。” 说完先上了车。 高长东坐到驾驶座上,启动车子往棚户区开,面带疑惑:“怀疑火灾是人为吗?” “嗯。” 岑柏靠在窗边,神情复杂难辨,忽然想到一个细节,“当时救人的时候你有闻到什么汽油味吗?” 高长东摇摇头:“这个我倒是没闻到,附近鱼腥味太重了。” 棚户区,居民有主要用两种挣工分的渠道,男人卖体力,拉货搬货,女人则是等船出海回来,在岸边做一些简单的海鲜处理工作,整日跟海鲜打交道,是以那片整体的海鲜腥味都挺重的。 岑柏为了救人一夜没睡,凌晨在医院又是一阵忙活,靠在车座上,很快就有点困了,打了个哈欠,“中途你跟后面的小周换着开,我先睡会儿。” 高长东说了个好。 车子稳步行驶在路上,离得越近,天色就越亮,岑柏被吹在脸上的海风凉醒,抬头就看到天边渐渐露出了鱼肚白,远远地能看到一片连着天边的海,蓝蓝的,煞是好看。 他慢慢坐起来,甩甩头,把脑海里的困意驱出去,伸展了下身体。 周玉良笑着说,“队长,前面就是了。” 后排坐着的队员纷纷也醒了过来,“这么快啊。” “天都亮了。” 早上七点,码头已经聚集了不少干活的工人,昨晚的一场火灾似乎并没有影响他们,看到两辆警车过来,纷纷投来了好奇的目光,有几个横的,斜着眼打量他们。 这地向来不服管,混乱惯了,每年的报警电话都比别处多。 岑柏指挥车继续往里开,跟消防队的汇合,这会儿火场附近也围了不少住附近的群众,看着一间间被烧得只剩半个的房屋,叹息不断。 陆西坤看到他们来了,迈大步走过来迎接,露出一口大白牙:“还挺快,我以为你们要回警局吃顿早饭再来。” 岑柏声音很低,语气不太好:“那这怪谁,还不是因为某人凌晨给局长汇报说是蓄意纵火。” 陆西坤看他们身上穿得还都是昨天进过火场的警服,又脏又破,一早没吃饭,衣服都没换,也难怪心情不好。 他走上前拍了拍岑柏肩膀,“对不住对不住。” “什么情况?” 岑柏随手捡了块被烧了半截的小木块,跟他往烧得最严重的地方走。 棚户区多是木制结构搭成的房屋,底部悬空,住在阁楼上,一户有时候能住两三家,人多又密集,因为房屋结构问题,经常发生起火问题,作为消防队长的陆西坤对此地也比较了解,一点点跟他说起自己的调查情况:“大概波及到10户,总的受害家庭有18家。” “这家烧得最彻底,应该是起火点。” 他伸手指了指前面的一栋房屋。 岑柏参与了昨晚的救援工作,因为大火大概在晚上十点发生,这个点很多人刚刚进入睡眠,火焰一燃起来很快就有人反应了过来,除了起火点附近严重些,其他地方的当时绝大多数人都逃出来了,身上烧伤也不严重,他们去救治的队员也都只有轻微的烧伤。 到了门口,岑柏看了眼被烧得只剩泥墙的房子,随口问道:“这家人呢?有逃出来的吗?” “一家六口全死了。” 陆西坤挠了挠头,感觉非常蹊跷,抬手又给他指了指左边的房屋,“你看隔壁,跟这家就一墙之隔,离得也不远吧,但他们家一家四口全活了下来,这家六口人居然全部丧命于火海,不用陈叔他们尸检我都感觉死因不太正常。” 作者有话说: 相关资料出自《烧伤的急救与护理》和《火灾原因调查:鉴定·问题·处置》 第48章 岑柏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隔壁房屋烧毁情况也挺严重,两家距离这么近,就算这家是起火点, 隔壁一家四口都能逃出来的情况下, 这家一家六口人不会一个都逃不出来,除非这家人在起火的时候根本逃不出来。 岑柏点了下头,“是挺奇怪。” 火灾现场勘验首要准则就是先静观后动手,为了保护第一现场, 受灾区域已经被全部封控,陆西坤在等法医陈锡元过来, 没法带他立刻进去尸体情况, 到了客厅就停下了。 说是客厅, 更像是厨房加客厅的结合体,房顶已经烧没了,房梁直接砸了下来,几乎没什么下脚的地方。 陆西坤轻声道,“死者一家姓林, 男主人叫林家柱,你知道他做什么的吗?” 故作玄虚, 磨磨唧唧个没完,岑柏有些烦了, 反问他:“什么?” “是那边某条船上的船长,也是一个小生产队长。” 没了房顶, 站在这远远就能看到那边码头停靠的船, 陆西坤眼神示意他往那边看, “一条船上我估计少说有二三十个位船员吧。” 岑柏懂他的意思, 一般人为蓄意纵火, 多是因为个人私怨,很显然死者这个船长身份,更是给这个原因又增添了一丝复杂,他又问:“具体的起火点查到了吗?” 灭完火,陆西坤就带领队员把这里初步勘验了一遍,伸手又给他指了指方向,“查到了,就在林家柱卧室东南角,初步估计是泼了汽油。” 汽油吗? 岑柏记得自己救火的时候也曾经闻到过汽油味,但他很确定不是这家,那家人只有五口人,当时也全被救出来了。 凶手这么猖狂吗? 连着两家都泼汽油? 岑柏转头问他:“只有这家被泼了汽油吗?” “能引发这么大的火,我估计应该不止这家被泼了汽油,剩下的还在查。” 陆西坤笑了,“兄弟,我们也才来没多久,怎么可能每家都调查完了。” 岑柏想了下,就算是泼了两家,估计少说要用掉半桶油,但汽油这玩意,贵啊! 一般摩托车和汽车用得比较多,洪江市的汽油票据他所知很大部分都分给国营汽车公司,再往下是给乌龟车管理公司,就连他们警局每个月分到的量也有限。 私人能分到的就更少了,凶手到底是从哪拿到这么多汽油的? 两人正聊着后续的火灾调查,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是陈锡元:“小岑,小陆!” “陈叔。” 岑柏跟陆西坤齐齐问好。 陈锡元一早刚到警局,知道火灾可能是人为之后,带上徒弟曹江就赶紧开车过来了,看到现场皱了下眉,“这么大火啊。” “尸体在哪?” “这里,跟我来。” 陆西坤伸出手,领着他们先去了东南角的第一间房,房门还剩半个,直接就能走进去,他轻声道:“这是死者林家柱夫妻俩的卧室。” 卧室面积不大,家具基本全被烧毁了,依稀能看到床上两大一小三具尸体,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好在卧室的横梁没砸床上,落在了床尾,尸体保存情况还行。 唯一奇怪的是,尸体还是睡前的姿势,其中一个大人还抱着怀里的孩子,没有什么挣扎的痕迹,这根本不像是被烧死的,倒像是先中毒昏迷而后被焚烧的。 曹江拿着照相机进去开始拍照,他们几个站在一边先等他拍完。 岑柏一看,这照相机明显是新款,转头看向一旁的陈锡元,“陈叔,这是局里给买的新相机?” 这算盘打得还挺响,陈锡元咧嘴笑了,“咋的?想要我们的旧款?” 办案调查可太需要相机拍照了,无奈先前局长总说有法医部跟队拍摄,迟迟不给他们治保处也整一个相机,岑柏老早就馋这个设备了,忙点头,“嗯,给我们吧?” 他已经做不了主了,陈锡元摆摆手,“旧款交上去了,你等下早点回去,说不定还能先政保处一步拿到。” 回去恐怕也没了,岑柏叹了口气,“陈叔,你这事办得不地道,咱们合作那么多次,怎么说也应该提前给我透个底啊!我好去局长那提前蹲着。” “最迟过了年,放心,局长肯定给你们治保处也买一个新的。” 先前那台都是70年的款了,拍摄效果一般,速度也慢,不适合给治保处用,给政保处正好,陈锡元给他出主意,“新出的红梅1型双镜头反光照相机还不错。” “给我们消防队也来一个呗?” 陆西坤听着也馋了。 得嘞,又添了一位,陈锡元急忙撇清关系,“别跟局长说是我告诉你们的。” 曹江拍摄完成过来喊他,“师傅,这个都拍好了。” 拍完之后,陆西坤随后带领他们往另外两间房走,“这是林家柱父母的卧室。” 这家房比隔壁面积要小很多,尸体同样是在床上,不过被掉下来的房顶砸得很惨,曹江拍完第二间,来到第三间,陆西坤又说:“这间应该是林家柱女儿的卧室。” 跟前两间都不同的是,这家房的小女孩是躺在地板上的,看上去非常吓人,连岑柏一个成年大男人看了都有点头皮发麻。 尸体表面有红斑,各处都有烧伤,且有滚动痕迹,陈锡元一眼看出了跟隔壁两间死者的不同之处,“这孩子应该是被烧死的。” 曹江飞快拍完了所有的照片。 “行了,不跟你们闲聊了。” 陈锡元打开随身的包,换上衣服,把手套也戴好去尸检。 岑柏想知道死因,走近了点要去看他尸检,但可能是很久没吃饭了,看了没几分钟就胃部难受得厉害,直想吐。 就算是普通的意外死,那尸检场面都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更不要提这是被活活烧死的人,谁能接受得了那场面啊?! 陆西坤把他拉了出来,“交给陈叔吧。” 岑柏捂着嘴从屋里出来,没吃饭,这会儿胃里也没东西,吐也吐不出什么,他无奈道:“不行,受不住。” 陆西坤看了一个劲皱眉,掏出随身的热水壶给他倒了一杯水,“别逞能了,安心等着吧。” 岑柏一饮而尽,缓了会儿,决定还是先调查案子,两人从林家的宅子走了出来,沿着小路往下走,边走边说:“林家柱的人际关系情况你们都调查了吗?” 陆西坤心想你真当我是什么神探啊,我就一消防队的,能知道什么,大咧咧道:“我就知道一点,剩下的等陈叔判断完死因,肯定是交给你们治保处调查啊!” “现在知道什么,先告诉我。” “我问了周边的邻居,说他们家几代都是做捕鱼生意的,经常出海,在这一片声望挺高的。” 第63节 陆西坤家也是市区的,对出海什么的也不了解,把周边群众说的话复述给他:“出海一趟能挣不少工分,大家都巴不得多巴结他好去出海挣钱呢。” 这种工作反而最容易树敌了。 岑柏喊来高长东,“长东,你带两个人去走访问一下林家柱家的人际关系情况,不要漏掉任何一条消息,有什么谣言也全都记下来。” “收到!” 高长东随后挑了两个人去调查了。 岑柏跟陆西坤在火灾现场逛了一圈又回去了,屋里陈锡元已经检查到林家柱父母,两个人就站在院子里等,日头越来越烈,大约又过了两个多小时,陈锡元初步检查完毕出来了。 岑柏跟陆西坤赶紧站了起来,“陈叔,怎么样?” 除了林家柱女儿和儿子,家里四个人大人死因类似,陈锡元做检查也快,毕竟现场不适合刨开,后续详细的尸检肯定要回警局做,他把口罩摘下来,“林家柱夫妻俩和他父母应该是死后被焚尸,生前可能吃了什么容易致死或者致其昏迷的物质,这个要回警局再细查,不过两个孩子是被烧死的。” 陆西坤也猜到了一点,“果然是这样。” 这下,这场事故足以定性为刑事案件。 检查完,陈锡元要把尸体带回警局详细检查,准备跟曹江一起开车回去,车子不够用,岑柏跑了一趟帮他运送,这一夜又是救火又是在医院维持秩序什么的,肚子实在太饿,大家就顺道在警局吃了顿迟来的午饭。 吃完饭已经是下午三点,岑柏寻思现在去到那又下午五点了,一来一回,恐怕又要待到十来点,索性给陆西坤打了个电话,让他通知高长东今晚早点回来。 他则是去了趟户政处调林家柱的资料,翻完就到了下班时间,岑柏实在累得不行,骑车下班,到家的时候苏雪桢还没回来,张光香正在陪平平安安玩,两孩子神情有点怏怏的。 岑柏看到孩子下意识想抱,张光香嘶了声,一把把他推开了,难受地盖住口鼻,“你去洗个澡吧,瞧这身上的味,别熏着孩子。” 岑柏伸手一闻,这味也够复杂的,赶紧打了热水去洗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回来,直接翻上了床,声音愉悦:“来,让我抱抱我家平平安安。” 要说这当警察也真够辛苦的,衣服都破成那样了,跟要饭的一样,可以猜出工作到底有多忙,张光香本来一肚子的怨气也没了,“吃饭没?” “还没,下了班就回来了。” 岑柏伸手逗了逗孩子,闻到那奶香,把一天的工作都抛之脑后了。 “我去给你做点饭。” 岑柏赶忙又喊住了她,“诶,妈,雪桢今天有回来过吗?” “没呢,夜里就被医院叫走了,一天都没回来。” 两夫妻是一个比一个忙,张光香回完随后下了楼,让他继续陪两个孩子玩。 医院这边,上午卫生局一连接到多个物资申请,看了张毅辉传来的证明才知道棚户区发生了火灾,紧急调配了物资过来,物资缺乏解决后,两所医院的救治工作也在稳重求进,慢慢走上了正轨。 在给又一个患儿做完清创后,苏雪桢终于抽出时间站起身伸展了下身体,维持一个姿势太久腿都麻了,这会儿她感觉浑身上下酸疼不已,又累又饿。 烧伤做完基本的清创后,后续的工作量就少了很多,看儿科这边的情况也稳定下来了,凌玉荣朝她走了过来,“雪桢,今天你先回去吧。” 再不回去,只怕倒下的就是她自己了,苏雪桢没推辞,“好,明天我再来。” 凌玉荣点了下头。 苏雪桢赶紧骑车回家,刚到门口就先闻到了饭香,张光香正在煮粥,抬起头看她,“你可算回来了。” “我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苏雪桢进屋直接找到柜子打开,先拿了一盒酥饼,囫囵吃了两块,边嚼边问:“妈,岑柏回来了吗?” 张光香回:“就比你早回来一小时,臭死了,在楼上呢。” 苏雪桢抱着酥饼盒一边吃一边踩着楼梯上楼,推开门,刚想问他昨晚火灾是什么情况,话还没说出口呢,就见床上的岑柏躺在平平安安身旁闭着眼睛睡着了。 两孩子还醒着,眼睛瞪得溜圆,似乎在好奇爸爸刚才玩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不动了,咿咿呀呀的,跟合奏一样,越来越响。 苏雪桢走过去给岑柏盖上被子,嘘了声,“别打扰爸爸睡觉哦。”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生娃后, 这还是苏雪桢第一次离开孩子这么久,坐下陪着玩了好一会儿,等他们睡着才下楼。 张光香已经把晚饭做好了, 递给她小半锅粥, 自己去端别的菜,“孩子都睡了?” “嗯,刚哄睡。” 苏雪桢接过小锅,等张光香一起上楼, “爸也回附一医院了吗?” “你刚走没几分钟他也跟着去了。” 张光香把碗筷也都放上托盘上一并端走,抬脚跟她一起走出了厨房, 这才有时间去问昨晚到底发生了啥事, “到底出了啥事啊?” “棚户区那边发生了火灾, 烧伤了不少人。” 苏雪桢继续解释道:“岑柏也是因为这场火灾才没回来的。” 张光香心里顿时了然,“那你这明天是不是还要去医院?” “明天再去一天吧。” 病房那么多患者,苏雪桢实在不放心。 两人说着很快到了二楼卧室,岑柏还在睡,张光香放下饭菜走过去想去喊他起来吃饭, 苏雪桢忙拦住了,“没事, 让他睡会儿吧,饭先放煤炉上温着。” “也行。” 煤炉一直烧着, 饭菜也不会凉,张光香坐了下来, 给岑柏留出饭菜, 一碗米饭和一碗菜。 苏雪桢又给他舀了一碗红薯粥, 一并放到煤炉上小锅的蒸笼里, 随后盖上锅盖。 张光香炒了两个菜, 一个木耳炒豆芽,另一个辣椒炒腊肉,红薯粥里另外加了花生,软糯无比,入口甜丝丝的,腊肉不腻,微微的咸,两道菜都非常下饭。 苏雪桢肚子饿,配着菜把一碗米饭吃完,一碗粥也喝了。 吃完饭,苏显国从医院下班也回来了,他提前吃过饭了,张光香之后没在她屋里久待,收拾完就出去了,苏雪桢先去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平平安安又醒了。 抱着喂完奶,两孩子都不困了,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一个劲盯着她看,仿佛在控诉你今天白天扔下我们去哪了。 苏雪桢笑着跟孩子们聊了会儿天,主要是讲自己在医院做了什么,为了不打扰岑柏睡觉,声音放得很低,平平安安不知道能不能听懂,但表情很专注的样子。 岑柏就是在她轻柔的叙述声中醒来的,在床上睁开眼睛时脑子还有点懵,有点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了,声音微哑:“几点了?” “快十点了。” 苏雪桢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表,在被窝里用脚踢了下他,“煤炉上温着晚饭,下去吃点吧。” 睡了快四个小时啊,岑柏摸着脑门慢慢坐起来,先去洗了把脸,回来把蒸笼里的晚饭端出来,坐下开始吃,先扒了一口米饭,问她:“你几点回来的?” “六点多。” 苏雪桢稍微坐正了些,“对了,昨天的火灾查清原因了吗?” “还没。” 岑柏摇摇头,“目前只知道不是意外起火。” “人为放的?” 苏雪桢一听差点没控制住音量,反应过来孩子还在睡着又放低了声音,感叹:“这凶手也太狠了吧!” 冤有头债有主,岑柏估计这桩案子恐怕不是简单的个人恩怨,不然着火的应该就林家柱一家,凶手犯不得如此大张旗鼓一连点了一片,另外几家被烧得比较严重的,恐怕跟凶手之间的仇怨也不浅。 岑柏吃完饭,把碗筷端下洗干净,又上了楼,刚才在床上睡了几个小时,吃饱饭感觉没那么困了,坐在床边坐下开始看两个孩子。 昨晚的事让他意识到自己跟苏雪桢平时的工作有多忙,以后恐怕两个孩子会经常经历这种爸妈不在家的时刻,他伸手揉了揉安安的头,话里带着担忧:“平平安安两岁后就送我们警局的幼儿园吧?幼儿园就在我们警局对面,离得近,平时还会教孩子们一些防身的技巧。” 因为工作的特殊性,他们局的幼儿园,最小的可招收一岁半的公安子女,不过岑柏觉得一岁半太小,还是打算两岁以后再入所,孩子托管在这里他也放心,毕竟离得近,平时中午下了班休息还能去看一眼。 “现在几个班了?” 苏雪桢也有这个打算,他们人民医院的职工幼儿园,是跟周边很多国营单位合作办起来的,每年送进幼儿园的孩子数量很多,保育员照顾起来有点力不从心。 岑柏说不准,“没注意,之前好像两个班。” 他过去不怎么关注幼儿园的事情,要不是自己也有了孩子,恐怕现在对幼儿园的事也不了解,只记得今年高长东送了自己一岁半的儿子过去,他也跟着去看过,园里设施还不错,不仅包三餐,还能包住宿,一群穿着同样制服的小豆丁排排坐在园里晒太阳,非常好玩。 这是国家给予公安子女的照顾,平平安安有这个资格自然要争取,苏雪桢提前给孩子们应下来,“行,两岁以后带他们去看看。” 夫妻俩聊完这个话题已经是晚上十一点,苏雪桢在医院熬了一夜,很快就睡下了,一早两个人在家吃完早饭,一个去公安局,一个去医院。 轻度烧伤好恢复,难的是中度烧伤以上,这时身体度过体.液渗出期来到了急性感染期,大量创面正是众多细菌的培养基,不注意非常容易导致脓毒血症,每日要多关注患者的创面清洁。 苏雪桢刚到医院工作就没停过,烧伤后3到10天,也是水肿回收期,身体因烧伤流失大量体.液后,想恢复,势必要重新分布□□,在这个回收过程中,有一定可能把水肿液中含有的有害物质带回人体,要一直注意患者身体状态,及时使用合适的抗菌药物。 岑柏经过一夜的休息,精神和身体都得到了恢复,精神满满来了警局,高长东送完儿子晚了会儿也到了警局,大家都到齐后,一起开了个会。 岑柏看了眼高长东,“长东,你先说。” 高长东把自己昨晚的调查成果要点写在了纸上,一字一句站起来汇报,“这个林家柱,从他父亲那辈就开始做出海捕鱼的生意了,早些年也富过一阵子,后面改革,船都收归国有了,他父亲也从船长变成了一个小生产队长,因为他经常跟着父亲出海打鱼,又有技术又有人脉,很快就接替父亲做了生产队长,70年以后,父子俩经常一起出海打鱼,在棚户区那一片过得算是不错的。” “不过他们父子俩,私下风评都不太好,出海嘛,经常一去就一周或者好几个月,每个人在海上到底捕了多少鱼,只有他们出海的人知道,下了船,他作为船长,全看他一张嘴怎么说,都是由他向上面汇报,所以背地里,有不少人说他给自己亲戚优秀标兵的称号,优秀标兵比普通工人能多领6个工分。” “每年生产队分收益的时候也多一点。” 岑柏点了下头,“玉良,你来。” 周玉良站起来也开始说,“我查到的跟长东哥也类似,附近渔民对他家都是表面巴结背地里怨恨的,他们的船是那种大船,可以航行很远,所以一般不在近海捕鱼,因为近海的鱼便宜好捕,竞争也大,林家柱开船喜欢跑很远,经常一去就是两个月,在这两个月里面吃住都在船上,但每回出海回来,捕鱼最多的总是林家柱跟他们亲戚家。” “很多跟他一起出过海的人都不愿意再跟他一起出海,不过这事又没得选,只能任他压榨。”盼盼 江华随后也站了起来,表情正经,“我听码头的人说,林家柱他们72年有次秋季出海,回来的时候死了一个人。” “说是夜里捕鱼的时候不小心被大鱼拉下去了,连尸体都没了,但这家人死活都不相信,当时也报了警,因为没有证据,警察只能定性为意外。” “当时在棚户区闹挺大的,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 岑柏是73年来的洪江市警局,72年这个案子应该是别的警察负责的,他手指轻点桌面,吩咐下去:“我去找一下当年的案宗,你们三个再跑趟棚户区具体问一下72年出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对了,顺道再问陆西坤要一下这次火灾所有着过火的家庭位置和火势大小。” 三个人嘹亮喊了声是,离开会议室开车再次前往棚户区。 岑柏跑了趟档案处,没进门就开始喊,“贺叔,帮我调一下72年棚户区出海意外死亡案的案宗。” 贺荣贵听到声音从里面走出来,推给他一张申请表,“先在这写个申请。” 岑柏低头一边写一边不忘继续强调,“是72年秋天棚户区出海意外死亡案,不要拿错了啊。” 贺荣贵嗯了声,进屋开始给他找档案,岑柏填完就坐在那等着他回来,半个多小时后,贺荣贵拿着一袋案宗出来了,先看了一眼他的申请表,把案宗递给了他,“看完给我尽快拿回来。” 岑柏连连点头,抱着案宗回去,到了自己办公室才慢慢打开,最前面一栏的负责这起案子的警察已经退休了,他直接往下看去。 第64节 一艘船在茫茫大海航行,除了克服身体的不适外,更要随时应对由大自然发起的攻击,是以长途的出海意外向来不少,失踪更是常有的事,每年也一直有相关的失踪报案。 秋季这场跟林家柱有关的报案,死者名叫乔洪生,年龄27岁。 家属坚称是在船上被害的,但这事吧,死无对证,连尸体都葬身大海了,你家属说是被害的,你又不在船上亲眼看到,中途也没联系,咋知道的呢? 当时一起出海的船员证词里都说他是不小心被大鱼拉下去的,警察还去查了出事的船,着实没找到什么证据,最后只能以意外死结案。 一眨眼,四年过去了。 会是乔家人因为怨恨船长林家柱而蓄意纵火吗? 岑柏说不准,毕竟看林家柱,似乎树敌颇多,那些怨恨他把优秀标兵给亲戚的人其实也有嫌疑,而且还有一个点,凶手到底是从哪得到这么多汽油呢? 不解释清楚这点,这案子就很难破。 无疑乔家人可能会是重大的突破点,岑柏急匆匆又去户政处调乔洪生一家的资料,大致看完,理清了脉络。 乔家本是一家四口人,父母都是当地的渔民,1968年他娶了老婆,妹妹也在次年嫁了出去,69年妻子给他生了儿子,72年又添了一个女儿,正式变成了一家六口人。 往往是父仇子报,岑柏算了下,乔洪生最大的儿子今年也才7岁,太小了,着实不太可能做出报仇的举动,排除子女,那就是他的父母或者妻子妹妹了。 家里还有两个幼儿需要照顾,万一事情败露被发现,孩子谁来照顾?岑柏作为一个父亲,感觉乔洪生家里人应该也不会做出放火这种事来。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亲自再跑一趟棚户区,带上徐志虎跟另外一名队员曹忠先开车前往,车子一路疾驰,很快又到了昨天他们来过的码头,岑柏看着外面停靠的船,喊了声停,把车窗也降了下来,跟他说:“在这停一会儿。” 徐志虎把车停下来。 岑柏没怎么坐过船,这种大船更是少,结合这个案件对大船就更好奇了,靠在窗边看了好一会儿,还见到一艘船冒着黑烟起航了,看了一阵子,实在没什么思路,只能遗憾关上了窗,“去陆西坤那。” 徐志虎再次启动车子,沿着路七拐八拐,不一会儿就找到了陆西坤,受灾现场仍在封控中,他找了个受损程度相对没那么严重的房子,在院里正在根据提交上来的资料画这次火灾受灾的家庭。 岑柏走了过去,低头看了一眼,“画了多少?” “刚画一半。” 这活对陆西坤来说也挺折磨的,坐在这刚半小时,脸上表情已经有了不耐烦,反问过去:“你呢?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刚起步。” 这个图跟他的案子也有关系,岑柏仔细看他已经画好的图案,很显然陆西坤是按照受灾严重程度来依次画下来的,能很清楚地看到林家柱附近这几户烧得都挺严重的。 陆西坤是个粗人,画技也差,越画越潦草,不过随着时间流逝,岑柏还是从图里发现了一些不对劲,如果排除风力等别的因素,按理说火势应该随着距离慢慢衰减的,但这张图里明显有几家受损程度要高于隔壁。 他伸手依次指了指,“这家姓苏的、这家姓李的、姓林的和姓侯的为什么受损程度也高一点啊?” 这不明知故问吗? 陆西坤抬起头看他,看傻子一样,“也被泼了油啊。” “泼了油?” 岑柏敏锐地感觉到他措辞的变化,语气有些急:“你昨天不是说泼了汽油吗?” “上午我们队员分析了下物质,这油不像纯汽油。” 陆西坤埋头继续画图,“拿去检验了,结果还没出来。” 岑柏听着近处响起的一阵阵大船的汽笛声,排除汽油后,整个思路打开,他忽然想到了自己刚才在码头看到大船启航时烟囱咕噜噜冒出的黑烟,瞬间激动起来,一把掰过陆西坤的肩膀,着急问他:“现在大船都烧什么油?”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柴油吧?” 陆西坤对这也不确定, 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怎么突然这么激动,联想起来才问:“你怀疑这泼的是柴油?” 岑柏点了下头,他一直都在想凶手到底是从哪拿到这么多汽油, 现在才得知根本不是汽油, 如果不是汽油而是船舶用油的话,负责航行的工人确实非常有可能拿到油来放火。 他拿出笔把图上烧毁比较严重的四家记录到纸上,打算回警局再详细调查一下这四家,转头问陆西坤, “你们那调查结果什么时候出来?” 陆西坤回:“下午应该能出来。” “出来的时候跟我说一声。” 岑柏觉得还是有必要找熟悉轮船运行的人来咨询下情况,说完从院里走了出来, 叫来徐志虎一起去码头。 下午两点的码头格外热闹, 休息过后的工人重新回到工作岗位, 一排排坐在码头外面的平地上,用工具处理打捞来的海鲜,空气中是又腥又咸的味道。 这年头,民众对警察都是敬重中带着害怕的,看到两个穿着警服的警察走过来, 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纷纷抬起头看他们。 老远就能看到船停在哪,岑柏低头看了几眼, 就看到一旁摆了很多的竹筐,里面有不少海鲜, 他收回目光, 径直往停靠大船的的地方走。 “这船真的好大。” 徐志虎走近感叹了句, “刚才离得远没感觉, 走近才发现这么大。” 能在海上航行的船个头都不小, 岑柏还是第一回 亲眼站在船下往上看,不禁附和,“是挺大。” 两个警察一声不吭就跑去他们船旁边了,怎么可能不引起震动,很快有人把事情通知给社长了,渔业公社的社长姚邵龙得知消息马上跑了过来,态度很谦和,“警察同志,到我们这公社来是有什么事吗?” 细想也只有前几天的大火了,但这火跟他们公社也没关系啊!姚邵龙实在摸不准警察是来干嘛的。 “你好,我是洪江市公安局治保处的岑柏。” 岑柏直接亮出了证件,“有几个问题想咨询一下你。” 姚邵龙直点头,“您问。” “远洋捕捞一般一趟多少个船员?” “看情况,一般不超过四十个人,二三十个人。” 姚邵龙早些年也是跑过远洋的,对情况很了解,“远洋捕捞一趟来回耗时太长,成了家的船员大多不愿意跟船去,加上危险性比较高,每年其实跑不了几趟。” 岑柏又问:“上了船,谁负责船的航行和船上设备的维护啊?比如启航需要用到的油料?” 这么大批量的油,凶手能买到的可能性很小,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是在工作中一点点克扣下来的,所以他很可能就是船上经常接触到油料的船员。 “航行一般是由船长和大副二副负责,设备维护是轮机长的事情。” 岑柏追问:“油料也是轮机长来购买吗?” 姚邵龙不太懂他为什么问这么细致,顿了下,认真回,“油料就不归轮机长管了,一般是大管轮和二管轮,他们负责每次启航前的油料、物料还有机件的采购工作。” “船都烧什么油啊?” 岑柏指了指远处即将靠岸的一搜船,“烧柴油吗?” “这就说笑了,我们哪烧得起柴油。” 姚邵龙笑笑,“柴油贵,每个月分到我们这的量少,一般只给跑长途航行的船用。” “像你刚刚指的那艘船,是近海的船,这种船我们都是烧便宜的重油,重油这东西,是原油提炼出汽油柴油后剩下的废油渣,价格便宜,唯一一点不好的就是经常烧容易腐蚀船设备。” 岑柏心里大概有数了,“我能看下咱们公社成员平时出海的工作表吗?” 这些信息每个月都会张贴出来,他要看,姚邵龙就更不可能拒绝,“行,您跟我来。” 三个人很快来到了公社的办公室,岑柏怕他只给今年的,提了一句,“我要近五年的。” 姚邵龙回屋去给他找资料去了,先搬出了时间最接近的,“这是去年1月份到12月份的。” 一下子搬出来厚厚的五本,岑柏递给徐志虎两本,看姚邵龙这会儿去找资料了,对他低声道:“你也看看。” “着重找一下每次负责大管轮和二管轮的人,看有没有哪些人名是经常出现的,另外注意下乔大顺这个人。” 乔大顺就是死者乔洪生的父亲。 徐志虎点了下头,翻开书页,看了起来。 姚邵龙这份出海日志,是按照时间日期来排列的,最前面就是出海人员,非常醒目显眼。 公社社员众多,每次出海负责大管轮和二管轮的人几乎都不一样,岑柏翻了大半,又见姚邵龙搬出前四年的记录本,感觉光靠自己记忆是记不住了,“这些资料我能带回警局吗?” “最迟明晚给你送回来。” 姚邵龙也不敢问他到底拿来干嘛,毕竟警察办案不可能给他透露太多细节,犹豫了会儿才答应,“那麻烦您写个证明吧。” 岑柏抽出一张纸,马上给他写了一个证明,“麻烦了,我们会尽快送回来的。” 姚邵龙看完证明点了点头。 岑柏说完跟徐志虎抱着厚厚的资料出了他的办公室,回到刚才那个院子的时候,陆西坤已经把受灾图都画好了,看他出去一趟带回来那么多本子一愣,“你这干嘛去了?” “查案用的。” 岑柏又看了一眼他画完的全图,受灾严重的还是他记录下来的那五家,没有增加新的,该查的都查到了,跟陆西坤告别回了警局。 岑柏一直觉得受灾严重的这五家绝对有着某种联系,所以在到达警局之后,先去户政处调集了这五家的户籍信息,信息全部调出来之后,他又另外找了队员,让他们加入进来一起整理,并且要着重关注这五家在这些年里的出海情况。 五年的资料,几乎每天都有数十艘渔船从这个港口出发,要根据人和职业来分门别类整理并不容易,四个人从码头回来以后手上就没停过。 岑柏翻出了72年导致乔洪生意外死亡的那次出海记录,姚邵龙填写的这份出海资料单其中有些细节要比他们警局写的案宗更为详细。 当年的案宗调查船员时,只着重问了跟乔洪生同宿舍的船员,其他船员的证词全都笼统整理到了一起。 而在姚邵龙给出的这份出海单里,岑柏惊奇地发现,72年这次出海的重要人员竟然跟现在因火灾而严重受害五个家庭惊人的一致。 其中林家柱父子俩分别担任了船长和一副的位置,而去世的乔洪生担任的是轮机员的职责。 指向性如此明显,岑柏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一个猜想,这恐怕就是一场迟到了四年的一场为子报仇。 他伸手在乔大顺名字上画了一个勾,正巧这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岑柏打开门一看,是陆西坤的队员,“岑处长。” “结果出来了吗?” 岑柏事先交代过陆西坤结果出来后也过来告诉他一声。 来人缓声跟他说起检验结果,“根据我们的检测,现场出现的这种油,成分很复杂,可能是一种质量稍次的重油。” 岑柏听到这个结果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凶手估计就是某个长期出海的船员,他笑着送走了人,“辛苦了。” 临到下班前,大家仍是没有整理完,岑柏也没太强求,让大家按时下班,下班的时候高长东他们一行人还没回来。 家里两个人都去上班了,卧室不能没大人,张光香也来不及下去做晚饭,岑柏正好买了晚饭回来,看苏雪桢还没回来,先把饭放在了煤炉上温着。 张光香看他回来,这才放心下楼去上厕所。 岑柏先去洗了下手,回来的时候孩子还在睡,他也没打扰,起身整理房间,没过一会儿,苏雪桢上完班也回来了,看到他提前到家了有些意外,把身上的围巾和手套依次脱掉,一边脱一边说:“主任让我明天就不用再来医院了,不过我想着还是再去一天比较好。” 岑柏接过她手里的围巾挂上衣架,轻声问:“伤者的情况怎么样?” 第65节 “基本都在恢复的阶段,不过有些烧伤情况比较严重的,未来估计会留疤,而我们现在的技术对留疤还束手无策。” 苏雪桢叹了口气,这也是她明天再去上一天班的原因,烧伤除了克服感染的问题外,还有后续的疤痕,这些疤痕有的长在面部或者手上腿上比较明显的位置,对患者未来的日常生活可能会有较大的影响,要做好心理疏通。 张光香上完厕所很快上楼了,就看他们夫妻俩脸色一个比一个愁,不禁怨道:“你说说你们俩,这都当爸妈了,也该懂点事了,平时上班的情绪别带到家里来,孩子一天没见你们了,结果回来你俩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苏雪桢甩甩脑子里的情绪,笑了起来:“妈说得对,下了班就不应该再想工作的事情了。” 岑柏也把脑海里案子的事情抛开,开始布置晚饭,“吃饭吧?” “这才对嘛。” 张光香满意地笑了,下楼去拿碗筷,吃完饭,睡了一下午的平平安安也醒了,苏雪桢抱起孩子喂奶,看到孩子软嫩嫩的脸,亲了又亲。 岑柏拿着玩具陪着孩子们玩了一个多小时才睡下。 第二天一早的早会上,高长东率先站了起来,“我昨天又问了附近很多渔民,发现大家其实对这种事都挺习以为常的,出海远洋很危险,每隔一两年都会失踪一两个人,乔洪生并不是第一例,不过因为乔家人闹得比较厉害,所以当年很多人都有印象。” “现在乔洪生一家还住在原来的地方,乔大顺是大管轮,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跟船去捕鱼,他老婆跟儿媳都在公社做晒鱼工。” 江华接着汇报,“当年的事情发生后,乔大顺就再也不跟着林家柱父子俩的船去捕鱼了,两家人也一直不来往。” 岑柏看了眼周玉良,看他没话要说,正打算结束会议,周玉良犹豫半晌,突然又开口了,“我这有个从一个老婆婆那听来的事情,不过这婆婆记性不太好,我也说不准这消息是不是真的。” 岑柏又坐下了,“说。” “她说早些年乔大顺跟林家柱父亲关系非常好,也经常一起出海捕鱼,不过在某一年突然闹掰,再也不来往了。” 周玉良当时听完还有点瘆得慌,“之前他们那地都流传,看不惯谁就跟谁一起出海,然后在海上干掉他。” 看来这个乔大顺就是突破口,岑柏马上吩咐下去,“长东,你去盯着乔大顺,注意他动向。” 高长东:“好!” 散会后,岑柏抬脚就去了法医部,陈锡元从书桌前抬起头来,“我正打算去找你呢。” “怎么样?” 岑柏现在非常好奇,“导致林家人死亡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河豚你听说过吗?” “听说过,这东西不是处理不当会中毒吗?” 都是老渔民了,岑柏感觉林家人应该不会这么蠢,连他都知道的知识,林家人不可能不知道。 “呐,这是检查结果。” 陈锡元声音很淡定,一点点给他把证据摆出来,“搜索现场也发现了别的食物残渣,是另外一种鱼,我估计可能是凶手把毒素注入到无毒的鱼里面了。” 岑柏看完终于信了,看来凶手是不放心放火能烧死林家人,下过毒后又放了一把火,两个孩子,大的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没吃,小的则是因为没法吃也没中毒,但最终都逃过了中毒没逃过熊熊烈火。 一直到下午,治保处五个人终于把资料整理完毕,岑柏看着乔大顺出海那栏一行行“正字”,终于确定了主要的纵火嫌疑人。 四年间,远洋或近海,乔大顺因为出色的技术,一直在航行中担任大管轮,总次数达到45次,而在这一次次的出海中,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或者是在预算里多加点重油,或者是把剩下的偷着留下来,总之是一点点把船航行用到的重油积攒下来,终于达到了一个足够的量,一把火点燃了。 岑柏带人马上驱车去棚户区逮人回来问话,抓到乔大顺的时候,他还在准备下一场的航行,似乎对他们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从容走了过来,朝他伸出了手,“带我走吧。” “铐上。” 岑柏半点没犹豫,挥手让高长东把人给铐上,带回警局审问。 押回去的路上,乔大顺表现也很平静,苍老的面容,头发已经花白了,只有一双眼睛流泻出些许的精光,看着窗户外逐渐远去的蓝色大海,在他眼中却仿佛变成了血色一片,翻滚着赤红色的浪,想着自己半辈子都在船上度过的日子,他不由得喃喃自语,笑着问岑柏,“警官,你上过船吗?” “那真是一个上去了就下不来的地方啊。”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岑柏感觉他问的应该是远洋航行的船, 他摇摇头,“没上过。” 乔大顺其实幻想过不会被警察抓住,毕竟自己做得也算是天衣无缝, 可还是低估了如今警察的工作效率和聪明程度, 不到一周就找到了他头上,本来还想着给儿子报完仇再陪孙子几年,现在看来,只能在梦里实现了。 他轻笑一声, 态度很坦然,“放火跟下毒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的, 跟家里人没关系。” 一个杀人凶手说的话, 是不能信的, 不过他这么直白的认罪还是让车里的警察都非常意外,还没见过这么直接认罪的凶手。 岑柏冷淡回,“这个我们回警局自会调查。” 乔大顺没再说话。 岑柏看他反而对自己被抓到很期待的样子,似乎有很多的话要跟警察说,到了警局让人先带去关押了, 转头跟徐志虎说:“让郑文权来一趟,跟我一起审。” “得嘞, 我去看看他下班了没,别提前走了。” 上次拐卖案之后, 局长选了个人去省里培训审讯技术,他们局里的郑文权被派去学了三个月, 不过这个点正好快到下班时间, 徐志虎不确认人走了没, 赶紧去办公室找人。 岑柏给医院打了个电话, 提前跟苏雪桢说了声自己今天会晚点回去, 挂了电话后,徐志虎带着郑文权也来了,咧开嘴笑道:“正好逮到,差点就让他下班了。” 郑文权跟局里很多老前辈都不一样,他是今年警校刚毕业分配来的,近身格斗不太行,但文化基础很好,这也是张毅辉选择派他去省里学习审讯的原因,他资历浅,刚来没多久又被派去学习,平时跟岑柏接触很少,这会儿面对面,总有点怕得慌,“处长好。” “要不要给家里打个电话?今晚的审讯可能比较长。” 治保处缺审讯的人才,岑柏有意想把他培养起来,乐于给机会让他锻炼,把电话让了出来。 “谢谢处长。” 郑文权嗯了声,接过电话给家附近的电话亭拨了一通电话回去,电话几秒就被接通了,他轻声开口,“嗯,麻烦你帮我跟家里人说一声,今晚回去会晚一点。” 在警局吃过晚饭,岑柏带着郑文权正式开始审讯乔大顺,周玉良在一旁做笔录。 灯光明亮的审讯室,一排长桌上坐了三个人,岑柏坐在最右边,中间是郑文权,最左边是周玉良。 岑柏打算把审讯的主动权交到郑文权手上,对他轻声道:“你来。” 郑文权紧张地抓紧了笔,看向里面的乔大顺。 乔大顺安稳坐在椅子上,冲他们笑,“没想到这牢里的饭还挺好吃。” “比我们公社的饭好多了,我们公社厨子做的饭每道菜都咸到齁人,每天不是咸鱼就是虾,绿叶菜都很少见。” 老油条就是老油条,多少年在海上飘过来的,游刃有余的架势淡定十足,他这话一出,郑文权更慌了,求助地看向岑柏。 岑柏目不转睛盯着乔大顺看,安慰了郑文权几句,“别慌,该怎么问就怎么问。” “嫌疑人乔大顺,1923年生,户籍地洪江市武黄区,现住地洪江市南汇区津湖街道35号,渔业公社大管轮。” 郑文权有条不紊叙述起他的基本情况,依次进行核对,“上述信息的准确性你有异议吗?” 乔大顺摇头,“没有。” 1923年生,今年也才53岁,但看乔大顺的状态,说他是七十岁都有人信,可见海上的日子有多辛苦。 眼下掌握的证据实际都建立在他们的猜测上,并没有直接指向乔大顺的证据,郑文权也没采取单刀直入的方式,选择了“引而不发”法,意图勾起他的倾述欲,“当前我们警方已经掌握足够多的证据,能描述下你最近都做了什么事吗?” 这种简直太小儿科了,乔大顺不大看得起这种新人,“不能由你旁边的人来问吗?” “放心,该招的我会全招。” 郑文权扭头看向岑柏,眼神求助:“处长,你看?” 岑柏索性接过了笔,直勾勾地看着他,语气沉静,反问回去:“该招的都会招是吧?” 乔大顺回:“是。” 郑文权默默在一旁学习。 岑柏看出来了,这个乔大顺恐怕真有点东西要抖搂出来,而他估计因为儿子的事情对警察的信任度比较低,很清楚郑文权这个等级的警察听了也没什么用,所以有意想让他来负责审讯。 既然如此,那就看看能审讯出什么吧? 岑柏收回了审讯的主动权,目光死死看着他,直接了当问,“1月26号发生在棚户区的大火,是你放的吗?” 乔大顺点头。 “用什么方式放的?” “泼油,然后点火。” “导致林家柱夫妻跟他父母死亡的河豚毒也是你放的吗?” “是。” “怎么放的?” “我把河豚的血抽出来注射到普通的黑鲷鱼上,挂到了他们家门口。” 岑柏继续追问:“你怎么确定林家柱一家人在这晚上会吃黑鲷鱼呢?” 乔大顺露出几丝身为渔民的自豪,“黑鲷鱼难捕,白天喜欢跑到水底躲着,晚上才出来找食吃,越到冬天天气越冷潜的越深。” “林爱国就爱这一口,大家平时为了讨好他,时不时自家捕到了都喜欢去送他一条。” “鱼肯定是越新鲜越好吃,过了夜味就变了,他们不可能拖到第二天再吃的。” 这么了解林爱国,看来早些年两家关系确实不错,岑柏终于来到了最关键的问题,冷声问道:“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他们该死!” 乔大顺表情非常坚定,脸上肌肉松动,甚至有些扭曲,追问他:“杀人偿命不是应该的吗?” 岑柏故作刚想起来的样子,拉长音轻飘飘提起:“哦~” “你说的是72年乔洪生在海上意外死亡的案件啊……” 他这种云淡风轻的态度彻底激怒了乔大顺,又是意外死亡!那根本不是意外死亡! 这两句话简直是在往他伤口上撒盐,他脸色涨红,怒骂道:“洪生他是被这群人害死的!” “你们这群废物警察,就知道草草结案。” 岑柏眼里带着探究,声音很慢,“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意外死亡?” “我知道,我见过他们这些人的手段。” 乔大顺动作都激动起来,“你们这些没上过船的人根本不会了解海上到底有多么恐怖!” “我就曾经不止一次见过林爱国亲手把船员从船上推下去,有的人甚至只是因为伙食的问题跟他抱怨了一句。” 岑柏瞬间清醒了,周玉良本来在记笔录的手也顿了下。 乔大顺面部紧绷,神情格外痛苦,“你经历过远洋航行吗?二三十个人整日待在船上,有的人你可能根本不熟悉,拉帮结派是常有的事情,就这么被困在一起出航,眼前除了海还是海,没找到捕鱼点就一直在海上走,完全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大家只能靠打扑克度日,稍微一丁点矛盾就会让人动了杀心。” 第66节 “他们会根据亲疏分成不同的帮派和等级,一起欺负别的没帮派或者帮派人数少的人。” 信息量太大,岑柏在脑海里消化了几秒才接着道:“那为什么你们不报警说出来?” “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情!你们警察根本查不出来,他们帮派在靠岸下船前都串供好了证词,你们什么都问不出来。” “有时候他甚至会让我们亲眼目睹他把人推下去的过程,如果我们这些人中有表现出不愿意或者想告发的念头,之后葬身大海的人就是自己了。” 乔大顺崩溃道:“我还有家要养,我家就靠我出海挣钱,我不能就这么没了。” “后来改革了,船都收归公社管,他们收敛了不少,那一年我实在受不了了,再也不愿意跟他们一起出海,被林爱国威胁不准把以前的事情说出去,可我万万没想到,就在我出海的时候,我儿子洪生跟着他们的船队一起出了海。” “他才27岁啊,根本不知道那是一群怎样的恶魔,就是这次出海,他再也没回来!” “你让我怎么能不怀疑他是被人害死的?” 岑柏万万没想到内情是这样,愣了几秒没接话。 郑文权也呆住了,周玉良更是瞠目结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刚都写了什么。 乔大顺露出了畅快无比的笑容,感觉非常解恨,“他们这些人罪有应得,本来就不该活着,继续活下去之后只会祸害更多的船员。” 岑柏完全无法理解他,在这场跨越多年的案情里,真的枉死的只有他无法得知名姓的无数个“乔洪生”,这些船员才是真的可怜。 他也不觉得这是一场乔大顺自以为英雄的“为民除害”,无论是不是被迫,他一定程度上也是帮凶,每次跟船出航估计也从中获利不少。 乔大顺只是在怨恨过去的自己,目睹无辜的船员被害死,跟那些恶人同流合污,或许在之前某一次冤案里他愿意揭发这些人,就不会出现之后儿子惨死的事情,而如果乔洪生没死的话,他或许会把这些事带到棺材里都不会说出来。 归根结底还是没触碰到他的利益罢了,换一个词来说,就是死的不是他亲人。 而在这积攒重油用来报仇的四年里,他的心性早就扭曲了,又或者在更早之前,就已经被同化了,早就不是一个正常人了。 岑柏翻了个白眼,生气地咬紧了牙,“别自以为是了,你跟那些人根本没区别,本质也是一个滥杀无辜的刽子手。” “这次着火的家庭里有很多人跟这件事根本没关系,你有去医院看过他们吗?你知道他们有的人甚至死在了去医院的路上吗?好不容易活下来的人,身上满是烧伤的疤痕,可能会伴随他们一辈子,你让那些人未来怎么活下去?” “嗯?” 乔大顺被他一番质问问住了。 真是一场晦气无比的审讯!岑柏率先站了起来,吩咐下去:“把人给我继续收押,注意防止他自杀。” 有了乔大顺的笔录,他们警方也就能进一步去搜寻确凿的定罪证据了,岑柏走出审讯室,回了趟办公室,坐下后再次翻开72年乔洪生被害的案宗。 乔大顺一派言之凿凿的样子,但他只是根据船上那些人过去的德行凭借经验判断的,具体乔洪生是不是真的因为林家柱一行人被害说不定,他不知道有没有必要重启这个案子调查。 就算查下来,估计也很难翻案,四年过去了,很多证据都没了,还有过去那些在渔民口中意外死亡的船员,到底是不是真的意外死呢? 这些一件件真追踪下来,恐怕又是跟上次的拐卖案一样,一连半年都死磕在这里了。 岑柏手指轻叩桌面,犹豫不决,高长东准备下班了,一看他还在那坐着,喊了句:“处长,还不回去?” “走。” 岑柏看墙上时钟已经是晚上九点半,赶紧起了身,收拾东西回家,两个人一起出了办公室,高长东踏上自行车,叹了一口气,“这个点去,估计家里小子已经被他妈接走了。” 岑柏对幼儿园关心程度高了不少,顺口问他,“咱们公安局这职工幼儿园咋样?” “挺好,发了两套棉服,平时孩子在里面吃饭也都规律,他妈挺放心的。” 高长东笑着开玩笑,“回头处长您家知远跟知微也来,到时候三个孩子可以一起玩,也有伴了。” “我打算把他俩留到两岁再来上幼儿园。” 太早不放心,岑柏说完踩着自行车回了家。 冬日的夜晚分外冷,张嘴呼吸就是一口薄雾,鼻尖通红,岑柏搓搓手把自行车搬进屋里停着,客厅里正躺着睡觉的茸茸听到动静,翻身起来,轻吠了两声。 “别叫。” 岑柏上前摸了摸它的头,抬脚上楼。 这个点,张光香已经回屋睡觉去了,苏雪桢哄睡了平平安安正在书桌前看书,岑柏脱下身上的警服,先去洗了手回来,坐在煤炉前烤火,感觉身上慢慢回暖,“明天还去医院吗?” “不去了。” 产假也没几天了,苏雪桢想趁这段时间好好陪陪孩子们,“你呢?案子是不是有突破了?” 岑柏抬起煤炉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杯热水,轻声回:“凶手认了。” “这么快?” 苏雪桢偶尔听他说起案子,一般审讯过程最少都要三四天,很少有这么短的,有些意外。 “总体审讯比较顺利。” 岑柏也没避讳,简单跟她说了下案情,苏雪桢听完才知道火灾的来龙去脉,一时也没了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外行人谁能知道出海捕鱼还有这种内情。 “具体调查估计还需要一周,没事,我们都能解决。” 岑柏不想在家里也发散这些情绪,喝了几口水,手没那么冰了才去床上看平平跟安安,两孩子乖巧躺在床上睡着。 外面冷,平时俩孩子基本不怎么出卧室,被养得极好,脸蛋白里透红,小手指也粉粉的,格外惹人怜爱,岑柏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也许是是熟悉的气味突然出现了,平平猛地睁开了眼睛,眨巴几下,有些懵,似乎在反应这张大脸怎么凭空出现了。 “醒了?” 岑柏顺手把他抱了起来,凑到苏雪桢跟前,“看,妈妈在学习呢!” 这举动实在讨嫌,苏雪桢一记眼刀飞过来,岑柏立马瑟缩,平平啥都没看到呢,就又被他抱到了煤炉前,他抱着孩子坐下,介绍:“这东西叫煤炉。” 靠近煤炉格外暖和,但一直这么放着就有点暖和过度了,平平被热意烘得脸有点热,不适地动了动小身子。 坐在椅子上,热度首先先冲他怀里来,岑柏看到平平乱动,一摸小被子,忒烫! 他知道自己坏了事,下意识看了眼苏雪桢,看她没注意到这边,赶紧抱着又站起来,“咱们还是回床上睡吧。” 平平躺回到床上,撇着嘴看他。 “是不是饿了啊?” 岑柏装模作样要去泡奶粉。 苏雪桢听到,这才从书本回神,忙回他:“可能是,你给泡点奶。” 岑柏马上去泡了奶粉回来,试了下温度喂给平平,看他一点点喝下去后,郑重叮嘱:“喝了这壶奶,就忘了这回事。” 平平握紧了小拳头。 苏雪桢回头看了眼,看他们父子俩相处蛮融洽的,收回视线继续学习,不过很快就闻到了一股味,她立马反应过来是孩子拉屎了,“是不是拉了?你给换下。” 岑柏一看还真是,赶紧给平平换了张干净的,换完平平又乐了。 岑柏又去洗了下手,回来看着儿子天真无邪的笑容,总不能说孩子记仇,但总感觉被摆了一道,平平醒来活动了这么久,一旁睡着的安安不一会儿也醒了。 岑柏不敢再跟孩子闹着玩,乖乖给安安也喂奶,哄两个孩子睡着,洗完澡苏雪桢还在看书,他就先睡下了。 苏雪桢这两天除了儿科知识外,还在恶补英语知识,她总感觉研究生考试会考这个,一看进去就忘了时间,等再翻页的时候,已经是零点。 岑柏跟孩子们都已经睡着了,苏雪桢赶紧去洗漱,回来睡觉。 过了腊八,日子一天比一天冷了,刮得人脸疼,张光香哈着气进屋,“快来吃饭。” 四个人坐在桌前吃完饭,两个人骑车去上班,岑柏经过这一夜,想通了,决定重启72年乔洪生的案件。 明晃晃的疑点在这摆着,要是连他也不跟进这个案子,以后这桩案子可能真的会彻底定性为意外死亡案。 重启过去的案子需要去局长张毅辉那汇报,岑柏早上先开了早会,让成员们去乔大顺家搜查证据,顺便调查另外四家的现状。 早会开完,他就带上乔洪生的案宗去了局长室,“局长,我这有一桩旧案想重启调查。” 张毅辉翻开看了眼,“为什么要重启这个案子?” “纵火案的嫌疑人乔大顺就是因为这个案子才决定报复当年在船上的几家。” 岑柏把昨晚乔大顺的笔录内容随后也递了过去,“这是我们昨晚审讯乔大顺得到的信息。” “我怀疑林家柱父子航海多年来,曾故意伪造了多场意外事故来掩盖真相,可能要详查出海失踪案件。” “你是有什么葫芦藤体质吗?” 张毅辉看完深深叹息了下,说不上好还是不好,这个岑柏,每回查案,总能跟葫芦藤一样,一抽带一串。 岑柏连连摇头,表示自己非常无辜:“局长,我也不想这样啊。” “就是这案子总是被带出来。” 现成的疑点在这摆着,张毅辉总不能不让他查,“行,交给你了,尽量给我元宵节前把案子给结了。” “得嘞!” 岑柏得了允许,笑容满面出了办公室。 船员失踪是常有的事,住在附近的渔民早就见怪不怪,多数也不会报警,岑柏翻了下过去的案宗,十年间就发现15例报警的,其中有两件案子的船长是林家柱父子。 一件发生在69年,一件发生在66年。 时间实在过去太久,岑柏也不确定还能查到多少证据,考虑到每年失踪的船员众多,也到了送回航海资料的时间,他带人又去了棚户区码头。 陆西坤已经在准备收尾工作,今晚就会解除封禁,岑柏去看的时候,受灾区域已经在逐步放开,不少家属回到了家里开始打扫准备重建。 房子方面,公社到时会安排人过来帮助重建,就是家具或者财物,烧没了就是真没了。 岑柏走到陆西坤跟前,问他:“回去了?” 陆西坤拍了拍他的肩,结束也没半点开心,叹道:“回去啊,回去写报告。” “你呢?听说找到纵火的人了?” “找到了,就是现在又牵连出别的案子。” 岑柏也愁,“局长给我限定了时间,说要元宵节前结案。” “这不还有将近一个月吗?” 陆西坤很看好他,“相信我,你一定能完成。” “行了,我去公社社长室。” 等下还有事,岑柏就是过来问候下,没聊几句就走了,去找姚邵龙。 昨晚乔大顺被警察带走的事情,在这一片引起了轩然大波,大家都不知道他到底犯了什么罪,还以为是出身成分不好。 大管轮在远洋捕鱼中的地位挺高,乔大顺为人又善良勤快,帮着也带出了好几个徒弟,附近居民对他评价都很好,私下里都说他冤枉,这会儿看到岑柏带着人又回来了,又惊又怕,还以为他又要带走谁。 第67节 姚邵龙更是提前就从办公室跑出来,看向他的目光更恭敬,看了一眼没看到资料,弯着腰说:“您看,通知一声,我可以自己去拿的。” “进去说。” 岑柏先走了进去,很快徐志虎跟周玉良也跟着走进来坐下,他朗声说:“资料我们还有需要,可能暂时还不回来了,我这次来,一是为了资料的事情,二是为了别的事情。” 姚邵龙提着脑袋坐下,“什么事?” 岑柏懒得拐弯抹角,直接说了:“我听说咱们这每年出海都会失踪几个船员?” “是,尤其是远洋捕鱼,因为航行远,出了海我们就很难联系到了,加上海上的风暴等意外也不少,所以每年总会有意外丧身大海的。” 姚邵龙抹了把汗,下意识觉得他是为了失踪船员补偿来的,着急道:“关于这方面,我们公社其实有补贴的。” “信息都有记录吗?” 岑柏补充,“越详细越好。” “都有的。” 毕竟每回失踪一个人,总要补贴不少钱进去,这些一笔笔都要上报的,姚邵龙每年都会整理,站起来后又问了句,“全都要吗?” 岑柏点了下头。 姚邵龙马上进去开始找了起来,因为涉及年份很多,找起来有些费劲,他进去半小时才出来,“久等了。” 岑柏同样不打算在这看,准备带回警局一个个查,“这些资料我能带回警局吗?” 姚邵龙为难了,昨天下午刚给了资料,傍晚乔大顺人就被带走了,这让他很难不从自己那堆资料里怀疑,“这……” 徐志虎看不惯他这扭扭捏捏的样子,出声强调:“我们拿走是有正事要做。” 岑柏拿起了笔,“跟昨天一样打证明可以吗?” 开玩笑,他们警察办案,就是直接冲进他办公室找都没关系,姚邵龙只能答应,“嗯,跟昨天一样就可以了。” 岑柏飞快打好了证明,想起什么又问,“对了,林家柱一家在这次火灾中丧生了,你们是怎么安排的?” 姚邵龙接过证明,温声回:“等尸体从公安局送回来,公社会准备简单的悼念仪式安葬他们。” “他常驾驶的船呢?” 这船可是重要证据,近阶段不能驶离港口。 “还在港口停着,再过一周会安排别的船长来开。” 岑柏斩钉截铁道:“这船没警局的允许不准驶离港口,任何人不准随便动,我明天会派人来调查。” “方便问下为什么吗?” 姚邵龙实在憋不住好奇心了,这又是调资料,又是抓人,现在还封船,到底是在搞什么? “涉及重大案情,现在暂时无法告知,请你也不要私自告诉别人。” 岑柏暂时还不想透露乔大顺被抓的真正原因,一旦说出来,不但会打草惊蛇,以后乔大顺一家恐怕在棚户区也待不下去了,这样一个纵火的凶手就在这住,可以想象他们一家会经历什么。 姚邵龙只能听话,“好。” 岑柏嗯了声,带上资料又离开了,这些天一直警局跟棚户区来回往返,徐志虎对路况熟悉了不少,一路开回去格外顺利,下午三点就到达了警局。 高长东带队的一波人去调查另外四个家庭了,岑柏领着剩下的队员又开了一个短会,“失踪名单里,除了多关注以林爱国跟林家柱为首的船长外,另外注意船长名字出现频次较高的人。” 姚邵龙给出的这份失踪名单,是从58年到76年,共18年间的失踪数量,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岑柏看了下,共有95人失踪,平均每年失踪5人以上。 徐志虎在下面喊哪个船长失踪了谁,周玉良就在黑板上划正字,写上失踪名字。 岑柏看着黑板一笔笔被勾出来的线,看得出来,多数都是意外,很多船长的名字只出现过一次。 徐志虎念着念着突然停了,声音微颤,“这一趟由林爱国负责的航行,失踪了四个人。” 岑柏从椅子上惊坐起,“我看看。” 发生于65年的一次远洋捕鱼,一共失踪四人,姓名年龄籍贯都有。 白纸黑字写着,连补偿款都注明了数额。 岑柏瞬间想到了一个关键的时间节点,就是乔大顺供述他跟林爱国彻底决裂那次,他往下一翻参与船员姓名,果然在大管轮那栏看到了乔大顺的名字。 快过去12年了!出海26个人,只回来22个人。 岑柏咬紧牙关,感觉满腔的怒气无处撒,双手撑在桌子上,厉声吩咐下去,“多派点人过去,这艘船上涉事的船员全都给我抓来。” 徐志虎马上站了起来,“是!” 高长东带人调查回来,就见警局出动了好几辆车子,赶紧跑过来问,“怎么了?” 治保处都快出动完了,只剩办公室的龙江在,小声跟他解释,“处长发现了林爱国有一年出海失踪了四个船员。” 高长东好久没见到岑柏这么生气了,不由得嘶了声,骂林爱国:“这玩意真狠啊,海里的鲨鱼都没他这么会杀人。” “真是便宜他了,居然就这么死了。” 从警局到棚户区,一趟来回要四个小时,又要找人抓人,前后花了七个多小时才把还活着的17个人抓捕归案,徐志虎汇报,“苏刚荣跟李磊烧伤严重,现在正在附一医院治疗,我已经派人看住病房了。”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十一点,治保处还灯火通明,岑柏入职以来,第一次见警局里的关押牢房全关满了人。 他先按照职位依次往下审讯,林爱国作为船长已死,现在牢里职位最高的就是当时身为一副的侯红喜。 岑柏知道这个名字,乔洪生意外死亡案他也作为二副出现过,他语气不太好,脸上的笑就更显得渗人,“知道我们抓你来干什么吗?” 要说光抓他自己,侯红喜没什么感觉,但直到他看到另外被抓来的船员,心里顿时门清,但依然强撑镇定,装作不解道,“不知道。” 岑柏过去审犯人耐心都挺足的,但此刻面对这种人懒得施舍自己的耐心,挥挥手,“不知道就给我慢慢想。” “带下一个进来。” 两个队员很快押着林世平来了,还故意安排这两个人面对面擦肩而过,对视的瞬间,侯红喜跟林世平都从对方眼里读到了惊恐。 林世平颤巍巍坐下,双腿不断发抖。 通过乔大顺的口供,岑柏猜测,这批船员里肯定既有参与谋杀的,也有被胁迫隐瞒的,这些被胁迫的人就是突破点。 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罪不至死,也容易招供。 他们去抓人期间,岑柏也把这些船员在65年后曾参与的出海找了出来,可惜只从姚邵龙那要来了近五年的,只能从71年开始看。 71年时,已经是林家柱担任船长,这个林世平,跟林爱国是堂兄弟,也算是林家柱叔叔,但是从71年后资料来看,他却鲜少跟林家柱一起出海,这非常不符合常理。 如果岑柏没猜错的话,很可能在1965年那件事情以后,林世平就不再跟着林家出海了,因为害怕。 他玩味地看着发抖的林世平,感觉他应该就是被胁迫的一位,语气放缓了些,“同志,你知道我们抓你来是为了什么吗?” 林世平吓得牙跟嘴巴都打架,僵硬地点了点头。 岑柏循循善诱,“那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招,我招,我全都招。” 林世平没半点犹豫,很快认了,极力强调一句话:“人不是我杀的,跟我没关系。” “别急,慢慢说。” 怕成这样,可见当年留下阴影不小,岑柏又说:“坦白从宽。” 时隔多年,林世平还记得那个血腥的午夜,这一度成为他的噩梦,他边哭边说:“我那一年是跟堂哥林爱国去太平洋那块捕鱼,刚开始一切都好好的,后来到达预定好的捕鱼点却一直捕不到鱼,大家就在附近漂了两天,每个人都非常焦躁,这时候船里的杜振卫突然提出往前再开一点,当时我哥本来不愿意,但拗不过船里大家的反对声,就驾驶船往前开了一天,后来果真在那捕到了大量的金枪鱼,65年,金枪鱼非常珍贵,价格很高,当天我们都非常开心,庆祝了一整晚,想着这趟赚发了,结果返航第一天杜振卫就跟我哥提出要重新计算这趟捕鱼收益的工分,他要占大头。” “返航第二天,杜振卫就消失了,后来船里有人就传是我哥杀了他,因为在夜里听到了声响,然后当天晚上传这个谣言的两个人也死了,在船舱里,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 岑柏又问:“另外一个人呢?” “他说上岸要告发我们。” 林世平艰难呼吸着,“所以我哥把他也杀了。” 作者有话说: 缺了一千,下章补上~下章会把这个案子正式收尾,因为搜查证据还需要时间,这里实在写不完了。 之后到苏雪桢研究生考试前就没这么大篇幅的刑侦案件了,会有一些小剧情穿插来走岑柏的事业线,下面主要走苏雪桢的事业线跟宝宝的日常线,宝宝两个月后可写的互动就多了~ 另外说一下对照组的事情,目前到这里篇幅这么少主要是因为现在这个时候还没法做生意,谷红青一家人还在努力攒钱等机会啦~大概等苏雪桢考完试那时候稍微放开了有关对照组的情节会变多。 第52章 至此, 这场发生于65年的远洋捕鱼航行,失踪的四人死因全都交代清楚了。 林世平抹着泪,“亲眼看到我哥把那个要告密的人也杀掉后, 我们都不敢有什么异议了, 因为怕死的是自己,也怕这趟航海回去被查,到时候一分钱都捞不到。” “之后就是我们大家串供成他们四个人在捕鱼过程中因为意外坠海了。” 岑柏追问:“杜振卫是怎么死的?” “这个我不知道,第二天我们起床就没再见到他了, 后面有人说他是夜里被害的。” 事关后续到船上收集证据,岑柏问得格外细致, “那另外两个说是因为传谣言当着你们的面被杀的人呢?” “是在甲板上, 用刀杀的。” 火灾发生后, 岑柏亲眼见过林爱国被烧死的惨状,虽说有一定误差,但看他身形,大概身高不到一米六五,船员们大多是青壮年, 从事捕鱼工作,估计身上的力气也不小, 依林爱国这不算太强壮的体型,真的有可能一个人杀死另外两个船员吗? 岑柏很怀疑这点, 眼睛微眯,“他一个人杀的吗?” 林世平眼睛闪了闪。 什么时候了还玩这招呢?! 岑柏看出他的躲闪, 心里不耐, 敲了敲桌子, 扬声呵道:“说实话!” “不是, 我哥当时带着两个人一起杀的。” 林世平赶紧坦白, “侯红喜和李磊。” “65年以后你还跟林家一起出过海吗?” 难得碰到一个“乖”的,岑柏想顺带问下66年跟69年报了失踪的案子,这两桩失踪案当时的船长也是林爱国。 “之后我就跟着出过两三次海,后面就再也没有了。” 林世平也怕家里人问起他为什么不再跟着堂哥出海,事情发生后的几年内,他为了应付还是跟着出过几次海,然后就以分配不均为理由跟林爱国父子断了关系,说到这里他赶忙解释,“我跟他出海的那几次,都没有人再失踪的。” “不信你可以去查查。” “行了,你回去吧。” 第68节 岑柏看了眼周玉良记好的笔录,挥手让人把林世平先带下去,“继续关押。” 林世平随后被押走,岑柏跟郑文权合力依次审讯了剩下的15位船员,所得证词大致情况跟林世平所述的类似,不过每个人所处的职位不同、睡的宿舍不同、跟林爱国的亲疏程度也不等,所以提供的笔录会有些许的差异。 比如当时的厨师,在杜振卫去世前一晚,曾经听到他跟林爱国在船头吵得不可开交;住杜振卫隔壁房间的船员听到隔壁有打斗的声音;还有夜里起夜的船员看到有人去了甲板。 这些细节都是这些船员在事后下船后回忆出来的,当时发生时觉得没什么,第二天看到杜振卫失踪才反应过来,后来被迫隐瞒,大抵是觉得愧疚,一直记在了心里,当下跟他们警方供述的时候就格外流利。 通过这些笔录,岑柏跟队员们大致拼凑出了整个案件的流程。 这艘名为光明号的船只于1965年7月25日从洪江市港口出发,航行50天后到达太平洋某海域,因为一直没捕到鱼漂流了两天,之后在杜振卫的建议下又往前开了一天,在附近海域捕到了大量的金枪鱼,当晚船员们庆祝了一整晚,夜间约三点的时候,杜振卫找到林爱国,提出这次能捕到这么多金枪鱼都是自己的功劳,要求跟船长林爱国享受一样的待遇,并在船员间散发自己就是此次远洋捕鱼的大功臣的信息。 另外两个被害的船员因为利益驱使,也在这时候跟杜振卫成了一伙,并持续拉拢船里别的船员企图为自己多争点钱。 林爱国这个时候大概是发觉自己船长的地位非常危险,也不想跟杜振卫平分收益,所以在返航第一天的夜里,伙同侯红喜跟李磊,杀了杜振卫并抛尸大海。 杜振卫被杀后,他的两个同伙很快就猜出是林爱国动的手,加上当天夜里的动静也被几个船员听到,林爱国杀人的消息不胫而走,迅速在船员间蔓延开来。 强烈不安的气氛驱使下,林爱国害怕船员上岸后告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再次跟侯红喜和李磊杀了杜振卫的两个同伙,并故意在甲板上让大家都过来观看他们被杀的过程,以示警告。 船员们被迫隐瞒消息听从他的命令行事,家属对船上的事情一无所知,世代都是渔民,大家都知道海上的情况确实波谲云诡,故而并没有选择报案,谋杀案就在公社那里以意外死亡做了收尾。 大家开会全部梳理完成后,已经是凌晨六点,熬了一整夜,每个人都困得不行,岑柏先安排队员们去休息,“在椅子上睡会儿,八点去吃饭。” 开会的办公室烧了煤炉,比别的地方暖和点,他话音刚落,大家直接趴在桌子睡着了。 夜里起了雾,这会儿外面晨雾缭绕,远看白茫茫的一片,岑柏站在窗前,用手擦了擦玻璃窗的水雾,看到一旁食堂亮起了灯,又是一天新开始。 他也坐下睡了一个多小时。 熬夜加班是常有的事,大家对此也都习惯了,连吃几个大包子,在食堂又喝了碗热腾腾的蛋汤,精神抖擞回来继续上班。 岑柏站起来,沉声道:“上午我们分成两队,长东你带三个人过去,去码头的船上查证据,我带人去附一医院审讯苏刚荣跟李磊。” “留下的人继续追查66年跟69年的失踪案,还有72年的乔洪生失踪案,把涉事的船员都整理出来。” “是!” 过去那么多年了,这艘船之后又多次出海,恐怕留下的证据甚少,岑柏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句, “长东,你牵着旺旺,顺带去陈叔那把曹江也带去跟你一起查案。” 高长东回了声好。 会议随后散了,晾了一夜,岑柏让人再次押着侯红喜出来审讯,笑容很淡,“怎么样?愿意说了吗?” “为什么突然开始查过去的意外死亡案?” 时间过去这么多年,要是当时的船员反悔了想报警早该报警了,不会拖到今天,侯红喜实在不明白警察怎么就查到他们头上来了,表情纳闷:“明明这个案子当时连他们家属都没报警。” 岑柏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这该怎么说呢?” “或许用狗咬狗更贴切。” 侯红喜不理解:“什么意思?” “你还记得乔洪生这个人吗?” 岑柏轻飘飘提起,“他当年应该是二管轮吧。” 侯红喜瞬间懂了,“是乔大顺!” “别废话,该招就招。” 岑柏凶完,用手指随意翻了几页摆在面前的证据,又恢复了一派淡定的姿态,“我看了下,跟林爱国有关的好几宗失踪案你好像都是一副或者二副。” “这些年应该手上也沾了不少血吧?” 侯红喜眼下只后悔过去没把乔大顺也一并解决了。 “无论你说不说呢,我们眼下的证据都已经能充分串成一个证据链,眼下审讯你只是走流程罢了。” 兵不厌诈,岑柏最喜欢审讯的时候使这招,“你可能不知道,当年乔洪生上船后还留了一手。” 嗯? 他们去搜船的人还没回来呢?!怎么知道乔洪生留了一手啊?留了什么啊? 郑文权满脸的问号,大脑飞快思索自己是不是漏掉了什么信息。 侯红喜精明地盯着他看,试图从他表情中猜测到底乔洪生留了什么,心里直打鼓,不可能啊,当年他们做得非常干净,一般不会留下证据啊! 但他看岑柏表情又不像作假,笑着试探回去:“你这就说笑了,谁上船不留下点什么东西呢。” 岑柏本来就是炸他,根本没什么底牌,故作玄虚道:“这就说不好了。” “你恐怕不知道,如今的技术可远非四年前能比。” 侯红喜面色添了几丝慌张,不过还是选择什么都不说,岑柏只能一点点突破他心理防线,没硬逼,让人先把他押回去继续看守。 他随后带着徐志虎还有郑文权驱车前往附一医院,苏刚荣和李磊因为受伤严重,在重症病房观察,门口守着他们的队员。 两家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问了他们也不肯说,也跟着守在门口。 岑柏进去的时候,主治医生正在给李磊换药,是个挺年轻清秀的医生,看到他进来愣了下,厉声道:“请不要打扰患者休息。” 徐志虎心想你算哪根毛啊,还敢赶我们。 “成,我等下再来。” 岑柏对医护人员还是很尊敬的,说完带着徐志虎退到了一旁等医生换完药。 苏显国在隔壁病房刚给患者换完药准备回去,看到这边病房围了好几个人,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走过来一看才发现是岑柏,高兴喊道:“诶!小柏,你怎么来了?” 岑柏看到他也笑了,走了过来,“爸。” 苏显国没进去,难得在医院碰到他,感觉还挺新鲜,笑问道:“办案啊?” 岑柏点了下头,“嗯,过来有点事。” “行,那我不耽误你了。” 苏显国拍了拍他的肩,转身走了。 岑柏再走回去,就见那年轻男医生看他的目光有点奇怪,他不明所以,问庡?了句:“换完药了?” 周海然眼睛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似乎是在打量,拿药的手顿了下,僵硬回,“换完了。” 奇奇怪怪的,岑柏收回视线,开始准备审讯的事情。 周海然跟护士退出病房前,又看了他一眼,他非常确定自己没听错,刚刚这个男人确实喊了苏显国一声爸。 苏显国只有苏雪桢一个女儿,他喊爸的话,那岂不是就是苏雪桢的丈夫? 她竟然真的结婚了?! 作者有话说: 苏雪桢:谢邀,龙凤胎都有了,渣男请滚蛋。 第53章 周海然一直没能忘记苏雪桢, 当年两人闹掰后,他本来想等她主动示弱,他好顺势给个台阶下, 两人也就算和好了, 没想到苏雪桢之后再也没联系过他。 毕业后,他偏偏被分到苏显国所在的附一医院,苏显国每回见到他更是觉得晦气无比,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更不会透露半点女儿的近况,他也是前段时间才刚从别人嘴里听说她已经结婚了。 周海然不信苏雪桢能这么快忘了他, 他们曾经是校园里最令人艳羡的情侣, 恋爱两年有过很多甜蜜的瞬间, 各方面三观也很契合,当初离结婚也只差临门一脚。 如果苏雪桢能在面对他爸妈时稍微收敛自己的娇小姐脾气,这婚事就成了。 分手后,他根据家里的要求,也多次去相亲, 每去一趟心里对当初放弃苏雪桢就增加一份后悔,见识过真正的漂亮, 连清秀的都看不上眼了,苏雪桢绝就绝在, 是从小被娇养长大的,没受过什么苦, 皮肤又白又嫩, 眉眼间都是柔软明媚, 娇俏又灵动。 独生女实在是个稀罕物, 跟他相亲来的女孩子, 一看就是在家经常操劳的,看上去很疲惫,精明又爱钱,这么一想,过去苏雪桢那些他看不惯的小任性回味起来竟也变得可爱了。 里面那个就是苏雪桢跟他分手后找的老公? 她怎么会看上这种傻大个,没半点学识的感觉,他们有共同语言吗?周海然非常怀疑,连带着关门前看向岑柏的眼神都带着若有若无的贬低。 岑柏识人很准,他很确定自己先前从来没见过这个年轻男医生,但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总感觉他对自己有种莫名的敌意。 都是一个医院的,难不成跟他爸苏显国有仇?好像也能说得通。 郑文权看他出神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出声喊他,“处长,要开始吗?” “都准备好了。” 岑柏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开始吧。” 李磊当时从火场被救出来的时候,身上的烧伤很严重,经过这几日的治疗才慢慢好转起来,能进食了,也能说点话,不过身上被绑了太多绷带,仍是不能动弹,看到警察过来,眼里满是慌乱无措,想动想逃又完全没办法动。 乔大顺放火的时候非常有目的性,包括林爱国在内的五家他估计都泼了大量的汽油,不过可能是因为觉得麻烦又或者是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没对其他四家下毒。 因为这五家离得近,火势一旦起来就连成了片,这才造成了这么大的火灾。 郑文权先简单说了下李磊的基本信息,“上述信息你有异议吗?” 李磊不愿意沟通,也不点头也不摇头。 徐志虎拿着笔正在做笔录,他向来不太喜欢搞这些文字工作,握着笔,表情焦躁催道:“我劝你该招就全招了吧,你那一船的人都招了,光你在这坚持有什么用呢!” 当初都承诺得好好的,怎么会这么快就全招了,李磊反应很大:“这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呢?” 李磊作为林爱国的重要同伙,作恶程度跟牢里的侯红喜不相上下,单单那确定的四条人口就够他们枪.毙了,现在审讯一方面是为了核实65年这场谋杀,另一方面是为了另外三桩失踪案的细节,岑柏轻笑一声,“不然你以为你们那些拙劣的手段真的能瞒一世吗?” “我现在问你,66年、69年和72年发生三起失踪案到底是不是杀人案?” 根据查到的资料显示,这三起失踪案发生时,船只的二副都是李磊,他知道的内情肯定有很多。 “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 李磊才没那么傻,林爱国父子俩死了倒是一了百了,所以警察只能找他们其他人,如果他认下来,那绝对大锅都是自己背。 岑柏另辟蹊径,没有选择最近的72年乔洪生失踪案,而是选择了66年这桩,死者名叫吴正峰,23岁,“吴正峰,你们为什么要杀了他?” 李磊继续进行沉默作战。 病房里流淌着安静的气息,又是一个软硬不吃的,警局已经有一个侯红喜了,岑柏可不想这个继续这样发展下去,下了一剂猛药:“何必呢,侯红喜已经给我们全招了。” 李磊明显情绪波动了下。 “其实,乔洪生……” 第69节 岑柏停顿了下,忽然又把话题带回到乔洪生上面,眼睛时刻盯着李磊的反应,轻声开口:“他怎么死的林爱国根本不知道吧?反而一直以为他真的是捕鱼坠海而死。” “你怎么会……” 李磊猛地睁大了眼睛,神情激动,这件事除了他跟侯红喜根本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 当年就连林爱国都被瞒了过去,这个警察到底怎么知道的?! 岑柏这些天其实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姚邵龙提供的失踪船员名单里,只有少数船员家属报了警,按理说,家人在海上失踪了,真的可能相信船长的一面之词觉得就是一桩意外吗? 那为什么只有小部分家属报了警呢? 他思来想去,只想到了一个答案,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些家属信任这艘船上的人,他们觉得这些人不会骗自己更不会害自己,造成这种高度信任的原因,恐怕只有血缘关系了。 他仔细翻看了那些选择报警的案宗,无一例外,这些船员都是因为各种原因意外上了船,家里人在这艘船上没熟人,所以当发生意外后,他们首先想的yihua就是报警调查,因为船上的人不可信。 通过乔大顺的口供也可以得知,在1958年进行集体公社改革前,林爱国这伙人是非常猖狂的,会因为船员抱怨厨子做饭难吃就把人扔下海,成立公社后,每一个船员在公社那里都会有记录,失踪一个人会变得非常麻烦,他们收敛了许多,长达7年都没有再犯案,直到1965年这年,因为威胁到自己的利益,林爱国再次动了手。 为了以防万一,所以他们把杜振卫在船上接触较多的人也都杀了,66年跟69年这两场,两个船员都是第一次上林爱国这艘船,具体为何而死他不清楚,但意外死亡后家长都报了警。 再一再二不能再三,按照一般人的趋利避害心理,这时候林爱国一伙人应该不会再轻易动手杀人,尤其是他们不熟悉的人,因为风险太大,家属会报警,一连三次,警方绝对会怀疑到他们头上。 发生在这个节点,乔洪生的意外死亡实在太奇怪了,乔大顺跟林爱国一起跑过多年的船,因为65年那场谋杀跟他闹掰后,两人的关系一直处在一个敏感易散的地带,属于互相抓住对方把柄的存在。 林爱国不可能不知道不能动乔洪生,杀了乔洪生对他而言,比干掉一个陌生人还危险。 所以岑柏推测,乔洪生要不是真的意外坠海而死,要不就是背地里因为某些事情被别的船员干掉了,而很可能这件事林爱国父子俩是不知情的。 当时的警方把重点放在林爱国父子俩身上,自然查不到什么证据。 乔洪生因捕鱼意外坠亡是写在案宗里的,附近的渔民也都信了这一说法,昨晚他问起别的船员乔洪生的事情,都纷纷说是坠亡在海里。 ——只有侯红喜。 在岑柏上午审讯他的时候,说起乔洪生在船上留了证据,侯红喜居然没有下意识反驳,默认了乔洪生是被害的。 看到此时李磊的反应,岑柏知道自己这一招险棋走对了!乔洪生果真是被李磊跟侯红喜害死的! 徐志虎停下了做笔录的手,目瞪口呆,乖乖,合着他们查了半天,乔洪生居然不是被林爱国杀的?! 郑文权此时格外佩服处长的审讯技巧,这简直比跟着去省里学习还厉害,就是他完全没反应过来处长是怎么猜出乔洪生是被李磊跟侯红喜害死的。 徐志虎看着那刚刚写好的笔录,墨痕还未干,他不由得感叹世事无常,乔大顺机关算尽,恨错了人,也报复错了人。 他为了自身利益欺骗警方隐瞒真相当了恶人的帮凶,最终竟然还是由他们警方侦破了他儿子的案件。 何其可悲。 岑柏胜券在握,游刃有余继续问下去,“说吧,为什么杀了乔洪生?” “是意外,我们没想杀他的,我跟红喜在聊天,是他非要凑上来。” 李磊依稀记得拌了几句嘴角,具体说了什么他已经记不太清了,好像是乔洪生过来问侯红喜怎么调整油位的问题,说了几句,就跟他打了起来,他那时也是喝了太多酒,酒劲上头,就参与进去了。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乔洪生已经被他们俩扔下海,没了声。 他分外后悔,“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当时都喝醉了。” 岑柏沉痛地闭上了眼睛,“1966年跟1969年的案子呢?” “这个跟我就没关系了。” 李磊急忙道,“这个是船长带人干的。” 岑柏:“说下去。” 李磊说话不太方便,语速很慢,缓缓把这两桩案件都说了出来。 这两例他们航行都不太远,一船都是自己人,上来一个新面孔,就想照应下。 两个船员死得也很冤,一个是因为跟林家柱在船舱打扑克输了耍赖,不想还钱被扔下海,另一个是因为没捕到鱼半路嚷嚷着要返航,跟林爱国吵了起来,殒命了。 李磊这边审完,他隔壁还有苏刚荣等着审讯,岑柏结束后把队员们都调到了病房里,以便随时盯着他状态,他温声叮嘱:“重点看着,伤势稍微好一点就带回警局收押。” 两个队员连声答好。 岑柏随后又去了苏刚荣病房审讯,面对警方的询问,他表现很慌张,着急解释:“这我不知道啊,我是1970年以后才跟他们一起去捕鱼。” “中间一直没出什么事,只有72年因为捕鱼意外坠亡了一个船员,但公社都给补偿了啊,警察也查了没问题。” 72年乔洪生被害案,船上其他人估计没几个见到的,不然早该透露到林爱国耳朵里,敢在他眼皮底下做出这种事,李磊跟侯红喜恐怕不会活得这么安稳。 苏刚荣算是挺无辜的一位。 审讯完两个人,也快到下班时间了,三个人正准备回警局,苏显国这边也下了班,特意过来看了一眼,“出去吃不?今天我请客。” 苏显国性格安静,平时工作又忙,他们这对岳父跟女婿,算下来,其实从没单独一起吃过饭,岑柏爽快答应了,“谢谢爸。” 徐志虎跟郑文权一听是处长爸请客,连连鞠躬道谢,“谢谢。” “别客气,应该的。” 苏显国笑着领他们出了病房大楼,滔滔不绝介绍,“我们医院门口这家饭馆炒菜真的是一绝,什么都会做,菜好吃,汤好喝。” 岑柏应和,“那我可要多吃点。” 徐志虎傻呵呵的,“今天有口福了!” 郑文权比他要敏锐些,没接话。 其实是不是亲爸看处长态度就知道了,亲爸肯定不会这么拘谨,郑文权看他话里随意中还带着敬重,一下子就猜出这是处长老婆的父亲,怕他太随意造次,扯了下徐志虎,小声附耳过去:“是处长老婆的父亲。” “啊?” 徐志虎不敢太乐了,乖顺跟在后面进了饭馆。 “想吃啥,随便点。” 苏显国指了指墙上挂的菜单,“别客气。” 岑柏跟他也算是接触了两年,对岳父性格比较了解,知道他最烦扭扭捏捏,也没客气,直接点了两道菜,一荤一素。 徐志虎跟郑文权跟着补了两个菜。 “不够吧?” 四个大男人,这点菜哪够,他们警察上班又卖力气,苏显国随后又添了两道菜,“多吃点才有力气。” 等待饭菜做好扆崋期间,先上了茶水,岑柏赶紧先给苏显国倒了一杯,“爸,你喝。” 苏显国跟他平时聊得也少,其实也不知道说什么话题,接过水笑道:“别拘束,平时怎么跟你爸相处就怎么跟我相处就成,只要你跟雪桢过得好,我们夫妻俩就放心了。” 信了这话你就等着回去媳妇跟你闹吧! 徐志虎今年刚结婚,对这种场面话已经免疫了,岳父就是岳父,那是万万不能当自己亲爹来相处的。 岑柏自然也懂这个道理,心还是提着一根弦,只在表面放松了些,“是,我会的。” 苏显国喝了一口水,突然听到好几个人喊他,“苏主任!” 他一看,是医院的同事,站了起来,“你们也来吃饭啊?” “是,难得这会儿有空闲过来下馆子。” 这一行五个人都是前年入职的新人,还是普通职称,见到高三级的主任医师,是要先过来打招呼的。 周海然也在其列,他没想到出来吃饭会碰到苏显国,而且看样子他还跟自己女婿在一起吃饭,面色有些尴尬,“主任好。” 苏显国语气不咸不淡的,维护彼此面子罢了,轻声道:“去吃饭吧。” “主任再见,您好好吃。” 五个人问完好赶紧撤退找位子,周海然又瞟了岑柏一眼,结果正好跟岑柏望过来的目光撞到一起,他敛眉跟着同事们坐下。 岑柏觉得更不对劲了,跟苏显国有仇到这个地步吗?走之前还要望他这个女婿。 苏显国坐了回来,“几个年轻的小辈。” 岑柏有话直说,伸手指了指周海然,“爸,那人跟你有仇吗?” “刚才在病房碰到就一直在打量我。” 苏显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开玩笑:“跟我没仇,可能跟你有点仇。” “跟我有什么仇?” 苏显国顿了下,轻声回:“他啊,是雪桢前未婚夫。” 岑柏瞬间扭头看他,格外不解:“啊?!” 徐志虎跟郑文权也是一副吃到了大瓜的表情,这什么情况?处长老婆前未婚夫?这真的是他们能听的内容吗? 岑柏舌头舔着牙齿,不淡定了,他本来对这事就挺介意,尤其是婚后跟苏雪桢感情越好就越会假想她万一嫁给那个未婚夫会是什么场景。 不提还好,岑柏一回想,这狗比刚开始在病房肯定认出他了,还一直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盯着他看,这明晃晃就是挑衅。 难不成对苏雪桢还旧情未了?! 我可去你丫的! 我老婆谁都抢不走,一想到还有人觊觎苏雪桢,岑柏完全控制不住怒气,紧紧攥着拳头,歪着头看向那靠墙坐着的人。 一个大男人,瘦巴巴的,皮肤比女人都白,散发的气质简直跟苏婉儿那混蛋前夫一个样。 岑柏是越看越不爽,磨牙嚯嚯。 看他这么生气,苏显国有点担心,这不会给闺女惹事了吧! 几秒后转念一想他又觉得不会,无非就是男人的嫉妒心作祟,岑柏不会舍得对闺女动手。 正巧这时候饭菜也上来了,苏显国赶紧转移话题,“吃饭吧,别为了不值得的人生气。” 徐志虎马上接话,“对,吃饭吃饭。” 确实是不值得的人,没必要给他注意力,省得他真以为自己有多重要,岑柏收拾好情绪,笑容满面道:“爸,吃饭。” “你也吃。” 苏显国先夹了一筷子,招呼大家:“都吃。” 饭菜挺好吃,岑柏总有点心不在焉,半碗米饭都没吃完,吃完饭苏显国回去上班,岑柏等人也回了警局,开始重审侯红喜。 有了李磊的证词,侯红喜没坚持太久,很快也招了。 临近傍晚,高长东跟曹江去码头的船上搜查完也回来了,一如他们之前预估的那般,时间过去太久,时间最接近的72年案件距今也四年过去了,加上又是海上抛尸,现在船上基本找不到什么证据。 案子进展到这里,他们警方所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当天难得准时下了班。 第70节 岑柏心里高兴,买了一桌的饭菜回家,挂在车把上一路骑回去,走到家门口的小路时,看到一道小身影背着蓝色书包慢悠悠走在路边,路过时隐约能看到手里还拿着一本书。 岑柏在他前面一两步远的位置刹车,回头看他,说话间嘴里呼出一口冷气,“走路还看书啊?” “这么冷的天,到家慢慢看吧。” 汤天逸听话合上书,抬脚往前走:“快看完了。” 挺爱学习一孩子,到家门口也没几步路了,骑车正好也冷,岑柏索性下了车,推着自行车跟他并排走在一起,轻声问他:“你看的啥?” “《边防小哨兵》” 汤天逸二年级,还不怎么会认字,主要看这本书里的画,他感觉很有意思。 岑柏也是当过兵的,知道哨兵的工作职责,不由得好奇他这书里讲了什么故事,问了句:“你这本主要讲了啥?” “三个小孩子配合民兵叔叔抓住特务的故事。” 汤天逸自豪地给他看了看胸前的红领巾,“他们很聪明,顺着狼蹄印发现了特务住的地方。” 岑柏笑了,“是挺聪明。”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很快走到了院里,汤天逸家离大门口很近,先走到了家门口附近,正打算跟他挥手告别,谷红青突然从屋里走了出来,一把拉过了他,嘟囔:“怎么这么晚回来。” 说完没等他跟岑柏说再见,就被推进了温暖的屋里。 岑柏心想苏雪桢怀疑谷红青家看不上自家果真有道理,瞧她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他摇摇头,到家后,把自行车搬进屋里。 楼上隐隐有笑声传来,格外欢乐,岑柏把晚饭取下来,拎着上楼。 张光香听到开门声,高兴邀请他也过来看,“瞧瞧你闺女,会抬头了。” “呦!这么厉害!” 岑柏赶紧放下饭菜走过去看,就见安安趴在床上,小脑袋微微抬起约一根手指的高度,冲他们咧开一抹得意的笑。 不过没坚持几秒,头又贴床了,没劲再抬起来了。 一回两回就行了,老是这趴着练抬头对颈椎不好,苏雪桢把安安抱回来平躺,放在一旁正呼呼大睡的平平旁边,笑道:“明天再练,今天到此结束。” 张光香起了身,看到桌子上的饭菜,打开看了眼,嘀咕:“晚饭买了不少啊。” 岑柏还记着今天在医院碰到她前未婚夫的事,双眼热烈地看着她,把苏雪桢看得直发毛。 作者有话说: 好费脑的一章~基本算结案啦!!!剩下的审判主要归法院管,要走流程,还需要时间,后面会几句话带过说下结果,就不详写怎么审判怎么执行了,下次这种大篇幅的刑侦应该在苏雪桢考上研究生进校学习之后。 这章更了六千!下章如果能按时写完就今天零点前发~不能的话可能会晚一丢丢。 第54章 国营饭店离他们家不远, 不过外头天太冷,骑车又带风,这会儿摸着那饭菜都有些凉了, 张光香寻思冬天就要吃点热乎的, 又搬来一个煤炉,添上蜂窝煤,在上面热饭。 岑柏每回带饭回来都是放在铝饭盒里面,三个浅口四方的盛菜, 一个圆桶的装汤。 张光香把汤倒到锅里热,鱼汤发白, 一闻味就知道是锅好汤, 笑道:“今个是鱼头汤啊。” “本来打算来个豆腐海带汤, 正巧碰到师傅端着鱼头汤出锅。” 岑柏点头,这才把热辣的视线从苏雪桢身上移开,不过手还是不老实,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腰。 苏雪桢略微吃痛,娇俏瞪了他一眼, 不懂这人大白天的发什么疯,伸手打开他的手, “妈还在呢!” 张光香没注意到他们夫妻俩的动静,在热下一道菜, 看到酱香味满满的排骨土豆,有点馋粉条了, 抬头问他们俩意见, “排骨土豆啊, 我加点粉条你们吃不?” “吃。” 苏雪桢知道岑柏这是算好了日子, 早就憋不住了, 她赶紧从床上下来,借口要去拿粉条,“我去拿吧。” 岑柏饶有兴趣看她落荒而逃,回身看平平跟安安,小声告状,“你妈这是害羞了。” 张光香随她去了,苏雪桢下楼拿着碗抓了一把粉条过来,坐下后跟张光香一起掰到锅里,粉条刚放下去,很快被汤汁浸没变软了。 苏显国也在这时候下班回了家,洗了手进屋,张光香把饭菜放上桌,心想他回来真及时,“赶得早不如赶得巧。” 苏显国也去逗孩子,顺着她的话开玩笑,“那可不,我就算准了你们这时候该准备好饭菜了。” 安安练了两回抬头,这会儿困了,手碰到哥哥的手,甜甜睡着了。 四个大人坐在桌前开始吃晚饭,苏显国这才想起来问女婿上午去医院干嘛,吃了口饭,“那病房里的人犯啥事了?” “谋杀案的嫌疑人。” 案子基本已经了结了,岑柏随后完完整整把这桩跨越了多年涉及多条人命的海上谋杀案说给他们听。 饭桌上大家一边听一边吃饭,案子太长了,其中又涉及多个人名,张光香听得有点绕,但还是听懂了大概,“早就听说这海上危险,看来果真是。” “想想也是,那么多人常年在海上飘,确实不好受。” 苏雪桢坐月子待在屋里一周就烦得不行了,难以想象那些船员一连几个月都待在一艘船上。 苏显国小时候也跟家里人去捕过鱼,知道海上的日子不好过,人长期在那待着心理肯定会出问题,过去他总觉得村里的渔民脾气古怪,不是过分安静就是过分活络,如今想来,一切都有原因,他喃喃道:“毕竟海上的味道不好闻,鱼腥味重,在船上每天吃得也不好。” 一个案子聊完,饭也吃完了,等两人都洗完澡后,岑柏急不可耐,牢牢把门把屋里关上,先把两个小祖宗哄睡。 苏雪桢怀的是双胎,肚子不方便,老早就跟岑柏禁了那方面的事,生了娃又等身体恢复,算下来,岑柏硬生生忍了大半年没动她,就等着今天呢。 两孩子就在婴儿床上睡着呢,岑柏也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强忍住冲动一点点来,尽量把声音压到最低,生怕把孩子闹醒,一醒就要哄,到时候让他中途停下去哄娃,更难受。 苏雪桢比他还怕,只想快些结束,加上确实好些日子没做那事了,感受也跟过去不同了,红着脸道:“轻点。” 岑柏咬了她一口,还是没忍住想起那糟心的前未婚夫,故意重了些,“我不。” 过去闹得也厉害,但没像昨晚这样的,天快亮了才停下,苏雪桢可没他那好体力,不懂这人哪来的这么好的精力,大冬天的愣是给她弄得一身汗,她声音都断断续续的,“不来了不来了。” 再小也是动静,情到浓时难免控制不住音量,平平安安这时候还是被吵醒了,两孩子平时被苏雪桢训练出来了,夜里一觉能睡到五六点不醒。 突然被闹醒,睁开眼屋里又黑乎乎的,没几秒就哭了起来。 苏雪桢实在没力气了,翻身裹紧被子,“你去哄。” 岑柏赶紧爬到床尾,一下下拍,“别哭别哭,爸爸在。” 开了灯孩子以为天亮了就更不愿意睡了,苏雪桢实在累极,懒得管他跟孩子,闭上眼放心睡着了,平平安安也没睡饱,在爸爸的轻拍下很快也睡着了,呼吸安稳下来。 岑柏回了被窝又去搂她,方才起了身去哄娃,身上有点凉,靠过来就更明显了,苏雪桢被冰了下,想推开他身上又没力气,只能由他去了。 岑柏餍足地抱紧了她,哼哼唧唧的,不知道说些什么,苏雪桢迷迷糊糊间只听到他在喊媳妇,被喂饱的男人心里的醋味总算没那么重了,抽空又睡了一两个小时。 张光香一早做完早饭走上楼,靠近门边就听小夫妻俩屋里挺安静的,平时这个点,平平安安早就开嗓嚷嚷了,她心里奇怪,刚想敲门,岑柏匆匆穿好衣服先把门打开了,只留了一个门缝:“妈,今天在隔壁房间吃吧,雪桢还在睡。” 透过门缝,张光香只能看到床上微鼓起来的一团,头一回见闺女睡到这个点还没起,她一时也没往那方面想,低声问:“夜里平平安安闹了啊?” “嗯,昨晚闹得有点厉害。” 家里人过来帮忙照顾孩子,生活方面都挺方便的,但这事总是要避着点的,岑柏果断把锅推给了平平安安。 夜里照顾孩子总有意外,张光香信了,端着饭去隔壁屋,“那行,你等下还要上班,先出来吃饭,雪桢的我放炉子上温着。” “好嘞。” 岑柏马上应了声,把门关上,进屋换上警服,又去看了眼平平安安,两孩子夜里被闹醒,这会儿睡得正香。 苏雪桢埋在被窝里,睡得也很沉,岑柏知道昨夜她也被折腾厉害了,脸现在都还是红的,他低下身过去亲了口。 耳边一热,脸上也痒痒的,苏雪桢嘟囔了句,慢慢睁开眼,嗓音又软又娇,“上班去?” “嗯,你再睡会儿吧。” 岑柏给她掖了掖被角,“醒了再吃。” 苏雪桢嗯了声,继续睡了,岑柏收拾完赶紧去吃早饭。 苏显国洗漱完看到张光香在隔壁房间忙碌,走进来吃早饭,神情纳闷:“今天咋换地方了?” “睡着呢,还没起。” 张光香把碗筷摆好,喊他:“来吃吧。” “那我们先吃。” 苏显国坐下,先剥了一个水煮蛋,早饭简单,白粥配萝卜丁咸菜,还有一盘土豆饼。 饭都摆好了还没见岑柏来吃饭,张光香想去喊,下一秒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捂着嘴笑,难怪呢!生怕被她看到的样子。 苏显国两口就把鸡蛋咽下去了,催她:“吃啊。” 今天夫妻俩怎么回事?一个不起来,一个迟到,说完他起身要去喊岑柏,“小柏怎么还不来?” 张光香急忙把没眼色的男人拉住,“你吃你的。” 苏显国只能坐下喝粥,没说话了。 岑柏吃饭快,晚了一会儿到,还是第一个先放下筷子的,吃完饭他马上骑车去上班,苏显国随后也去上班了。 张光香收拾完,也没去喊苏雪桢,前段日子还特别热衷的用豆子发豆芽也不做了,坐在被窝里织围巾。 苏雪桢再醒来是被两孩子的哭声惊醒的,事实上这个时候平平安安已经醒了快半小时,安安在小被窝里咕噜吐泡泡,平平则是在看自己的小手,眼睛跟着手的动作在动,感觉有点神奇。 一般俩人醒了不到三分钟,爸妈就会注意到过来抱,这次久久等不到人,安安饿极了,哭着干嚎起来。 苏雪桢掀开被子赶紧去抱娃过来喂奶,安安非常委屈,贪婪吃了起来,眼角还挂着泪,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细心照顾,安安的体重已经有了明显的增长,抱在怀里重了不少。 她用指腹轻轻拭去女儿脸上的眼泪,“慢慢吃。” 张光香听到孩子哭声立马放下手中的工作,推开门走了进来,安安吃着奶已经不哭了,平平也被抱到苏雪桢腿边等待,都不用她操心。 她看着闺女道,“现在吃饭吗?我去给你端来。” 运动了一整夜怎么会不饿,睡着了还好,人一醒饿肚子的感觉就越发明显,苏雪桢忙道:“好,早饭吃啥?” “还是那老几样,我给你端来。” 张光香说完转身去隔壁屋把早饭端来。 安安胃口小,平时吃饭时间也短,很快就喂饱了,苏雪桢又抱起平平开始喂,俩孩子都喂饱后,张光香坐在床边陪他们玩。 苏雪桢把窗帘拉开,瞧见外面阳光正好,坐在窗前开始吃饭,咬了一口土豆饼,“今天天气还不错,等下把平平安安抱出去晒会儿太阳吧。” 看着孩子娇嫩白生生的小脸蛋,别被风吹皲了,张光香不太放心,皱起了眉,“这么冷的天,要不就放窗户这晒晒算了。” 满月就能出去晒太阳了,有利于身体钙的吸收,对发育也好,老是这么娇惯不好,岑柏还准备未来带着孩子打篮球呢,苏雪桢很坚持,“他俩出生后就没怎么出去过,做好保暖措施,适当晒个半小时没事的。” 第71节 她就是儿科医生,张光香哪敢有什么异议,只能给俩孩子把衣服穿好,又戴上小帽子,确定不会晒到脸,“咱们下楼。” 苏雪桢把之前岑柏买的竹篮车拿出来,先擦干净,在里面铺上厚被子,底下铺了两层,最上面还有一层盖的,推车是竹子做的,底下有四个轮子,上下有两层,最下面一层可以放婴儿用品,上面的空间很大,孩子大些还能放个小板凳让他们坐里面。 唯一不好的就是没遮阳的棚。 她先下楼把推车拿了下来,随后跟张光香一人抱一个,把平平安安放到里面,推到院子里晒太阳,阳光直冲下来还是不太好,张光香想了个主意,拿了条床单在摇篮车头那绕了一圈,正好成了一个遮阳棚,床单透光,孩子们脸也能晒到一点。 平时天气冷实在不放心带出来,平平安安还是第一回 出来晒太阳,表现很兴奋,苏雪桢就坐在一旁看着他们,顺带自己也能晒一会儿太阳。 看着天气好出来活动的不止他们一家,许青青也抱着女儿于贝妮出来练习走路,刚合上门转头就看到了她,“巧了,今天怎么舍得出来了?” 自打孩子满月后,她已经有段时间没见苏雪桢出来了。 “今个太阳好,我推他们出来晒会儿。” 带孩子就够累了,苏雪桢还要忙着复习,确实鲜少出来,看到于贝妮迈着小脚生疏地走路,冲她伸出了手,“来阿姨这。” 于贝妮慢慢朝她走过来,脚抬得很高,重心有点不稳,瞧着要摔不摔的样子,看得人心也跟着一惊一乍,不过好在她走得还挺稳,很快到了她怀里。 许青青走过去看摇篮车里的平平安安,不由得羡慕:“哎哟,知远和知微是越长越好看了。” 于贝妮看到妈妈这么关注摇篮里的孩子,从苏雪桢怀里挣脱,也走了过去,小手扶着摇篮车,好奇地看着里面的小孩子,发音还有点不准,怯生生喊,“孩子。” 平平安安看到有人凑过来,也睁大了眼睛看他们。 儿女双全就是好,许青青看着就想再生一个,“你这龙凤胎看的我都想再生一个。” 现在城里都在宣传“晚、稀、少”的政策,一对夫妇最多只生两个孩子,广播里还经常播,虽说可以生两个,但公社那边大体意思还是最好生一个,加上女儿还不满三岁,生育间隔还没过呢,许青青只能想想。 苏雪桢也不知道怎么回,现如今城里都在宣传计划生育,是主流思想,她总不能劝她再生一个。 再怎么眼馋也是别人家的,许青青收拾好心情,扶着闺女的手一点点带着她学走路,“对,慢点。” 于贝妮快一岁,这个年纪的孩子大多都已经走得很稳当了,不过许青青老是怕她摔着,一直扶着手。 院里也没风,太阳暖洋洋的,平平安安晒了会儿太阳,闭上眼进了梦乡。 苏雪桢掐着时间打算让他们再晒一会儿,幸好大院足够大,于贝妮可活动的场地也大,迈着小脚很快就走远了,许青青跟在后面,抬头正好碰到一男人从谷红青家出来,她愣了下,“这位是?” 造成误会就不好了,谷红青拉了一把,赶紧解释,“这是我弟谷红凯。” 谷红凯被姐姐推了一把,笑着打招呼,“同志你好,我是谷红凯。” 许青青自谷红青一家搬来,还是第一次见她家里人,不免多注意了些,低头就看到他手里还拿着几本书,问道:“还在上学啊?” 谷红凯把手里的书收了收,现在都崇尚劳动最光荣,像他这个年纪还在读书显然是不太合时宜的,谷红青机灵接过了话头,“孩子兴趣,前些日子刚下乡回来。” 许青青认字,但她看那书上的字有些陌生,像是外语,又不像俄语,她也不知道到底学的啥,含糊说:“辛苦了辛苦了。” 谷红凯冲她笑笑没说话,谷红青见状推他,“你先回去吧。” 谷红凯抱着书走了,许青青面露怀疑,也没多问,牵着于贝妮往回走,“闺女,咱往这走,你这马上走到门口了。” 谷红青合上门进屋去了。 许青青跟闺女绕了一圈大院又回来了,走到苏雪桢面前,迫不及待说起了刚才的事,“刚才碰到你对门这家给他弟弟送书呢。” “你说稀罕不稀罕,这下乡回来不赶紧找工作,居然来这拿书看。” “活到老学到老嘛。” 苏雪桢心想估计是谷红青把要恢复高考的事情也告诉了她弟弟,算下来也没多久了,估计让她弟准备今年高考。 “我看那书不像咱的。” “什么意思?” 许青青反应过来那是什么语言了,她上学那时候班里大家都不稀罕学外语,老师教了也没人听,不过她对那书还有点印象,“我瞧着应该是英语。” “估计是的。” 高考要考英语,那肯定是要看英语书,说起来,苏雪桢是从初二才开始学英语的,她初一选的是俄语,那时候学俄语的人虽说不如她小时候那么多了,但总体数量还是不少的,她小时候身边人学俄语的更多,邻家哥哥还有收到苏联小朋友信件的,就连苏显国都会说两句,所以上了初一她也果断选了俄语课,谁知道后面俄语老师改行了,学校里也没这门课了,转而学了英语。 谷红青一家做事老是神神秘秘的,说个话都留三分,许青青也从一开始的想要跟他们家打好关系变成了爱咋咋地的状态,“跟咱们没关系。” “这家瞧不上咱们。” 说完,牵着闺女的手又去学走路了。 苏雪桢视线又转到平平安安身上,在楼下陪孩子们晒了会儿太阳,感觉到起风了,立马带着孩子们上楼休息。 这边岑柏从到警局开始就一直在整理这些案件的相关证据好提交到法院那边审理,涉案船员众多,光这些船员的笔录都够他们一天的时间来整理。 岑柏所带领的治保处已经在这个案子上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经常一出动就是七八个人以上,在这阶段也堆积了几个案子等着去查,他实在忙不过来,索性就把这个案子的大部分交付给了高长东来负责后续。 年味越发浓郁,家家户户已经开始准备年货好过年,苏雪桢的产假不知不觉中也到了尾声,不巧,正好赶在除夕前一天。 这个时候平平安安也快两个月了,已经能稳稳当当抬头坚持几秒,笑声也亮了起来,只要兄妹俩在一起,经常咯咯笑个不停。 上班前一晚,突然想到自己以后白天都很难见到孩子,苏雪桢久久不能睡下,格外不放心,哪怕这段时间已经跟张光香灌输过很多技巧,到底是一个大人顾着两个孩子,恐怕忙不过来。 没生前,岑柏也觉得一个人能顾着两个孩子,实际娃真落地了,却发现远远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平平安安已经算乖巧了,平时除了饿一般不会哭,但就是满足基本的吃喝拉撒,一个大人照顾下来也够呛,岑柏也不放心,“不然让我妈也来?” 苏雪桢提前把孩子需要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放到张光香方便拿到的地方,她又检查了遍有没有缺的,转头说:“明天先试试吧,不行就让妈也来。” 毕竟头一年说好是张光香来照顾,突然让娄桂兰也过来照顾,肯定要商量下。 吃完早饭很快到了上班时间,苏雪桢走的时候平平安安还在睡,张光香也知道夫妻俩舍不得,信誓旦旦保证:“别担心,孩子交给我你俩放心。” “反正医院跟警局离这都近,实在不行我推着车带平平安安去找你们。” 苏雪桢忧心忡忡骑车去医院,门卫老刘看到她,很激动,“苏医生,回来上班啦?” “是,休完假了。” 苏雪桢停下车子,冲他笑了笑。 也快到上班时间了,别耽误了打卡,老刘赶忙道:“行,那您快去上班吧。” 苏雪桢先拿着资料去行政处销假,彭坤算着时间也是今天了,就等着她呢,笑容满面接过,赶紧把章盖上,“欢迎回来。” 苏雪桢道完谢回儿科上班,闻到熟悉的气味,顿时感觉浑身的干劲都被激了起来,魏娟跟吕子月激动地过来抱她,“苏医生你可算回来了!” 苏雪桢回抱过去,言语间带着些许的遗憾,“回来了,以后应该就没这么长的假期了。” 上回烧伤案也没过去多久,刚见过,她简单跟大家寒暄了下,去办公室找凌玉荣,轻声喊:“老师。” 凌玉荣也在掐着手指算她回来上班的时间,站了起来:“欢迎。” “回来就好,以后这俩实习生还是交给你来带吧。” 他连连摇头,“这些日子我也是被气得不轻,快带不下去了。” 苏雪桢看他面色疲惫,感觉好像老了好几岁,忙问:“怎么了?” 观察了快一个月,面对小孩子实在没耐心,这种人是做不了儿科医生的,凌玉荣轻声道:“这个杜书新不行。” “我打算再过几天跟院长那边说一下看看能不能给他调岗。” 苏雪桢点了下头,她本来就对杜书新品行颇为熟悉,见老师也这么说,自然没必要说情。 凌玉荣快到门诊时间了,没多少时间跟她细聊,笑着说:“上午的门诊安排在十点后,你先熟悉下工作。” “谢谢老师。” 苏雪桢说完回了自己办公室,这间房快两个月没人在了,落了不少灰,光打扫就花了快一个小时,十点以后,她终于迎来了产假结束后的第一位患者。 她一回来,柴春雨跟杜书新也没必要再跟着凌玉荣,机灵到她办公室来,继续跟着她学习,乖顺站在一旁看她诊疗。 10岁的小女孩车佳梦跟妈妈一起来看病,安静站在妈妈后面,这个年纪的孩子,上过小学,说话流利,思路也比较清晰,可以跟医生顺畅沟通了。 苏雪桢看向女孩妈妈,柔声问:“小朋友身体有什么问题啊?” 张虹抓到闺女的手,摆到她面前给她看,“我们也不知道什么问题,这孩子一到冬天身上就喜欢起这种红斑。” 只见小姑娘白嫩嫩的手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红点点,像是附在上面吸血的小虫,或大或小,看着让人头皮发麻。 “接触什么过敏的东西了吗?” “没有吧,她一到冬天就起这种斑,前两年没怎么治就好了,不过今年她喊疼,我们没办法,只能带她来看。” 张虹格外忧虑,“她这太吓人了,不知道的人看到还以为会传染,小朋友都不敢跟她一起玩。” 苏雪桢又问:“除了手上,身上其他地方还有吗?” “腿上也有。” 大冬天的,孩子穿得厚,不方便让她看完,张虹把裤脚那块的衣服往上提了下,只给她看了眼闺女脚踝那块的红斑,比手上的更密集,红点更深,看着分外触目惊心。 杜书新看到后嘶了声。 小姑娘爱美,去年身上长这个就没少被同学嫌弃,本来就很介意,听到他这声嘶,一时受了惊,憋红了脸。 孩子的自尊心也是很强的,怎么能受得了这种语气,苏雪桢失望至极,不耐地指了指门口,“出去。” 杜书新刚想解释,接收到她警告的目光,落寞走了出去。 苏雪桢赶紧安慰,“刚才那个哥哥刚来上班,不懂佳梦腿上这个是生病了,我们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好不好?” 车佳梦怯怯地点了点头,“嗯。” 张虹本来想发脾气,听她这么说,怒气才稍微降了下去。 苏雪桢看小姑娘精神状态还不错,初步检查完之后问她,“跟阿姨说,什么时候感觉身体不舒服的?” 车佳梦声音很小,“快一个星期了。” “一个星期?” 张虹听她这么说,感觉非常惊讶,“你这红斑不是这两天才刚起吗?” 医生阿姨问的不是她什么时候起红斑,而是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车佳梦直接说了开始头疼的时间,“红斑是两天,但我头疼已经快一周了,身上也没力气。” 苏雪桢温声问:“这些红斑疼吗?” “有些疼,但能忍住,睡觉的时候就感觉不出来了。” 经常复发,车佳梦也快习惯这个病的存在了。 苏雪桢快速给小朋友做了下基本的体格检查,体温心跳都正常,咽红,她看这些红斑中央呈靶形,有点像多形红斑,幸好还没溃烂,应该是轻度。 多形红斑病因多种多样,要确诊还要进行更为详细的检查,看下白细胞指数,苏雪桢对张虹道:“可能要再做几项检查。” 张虹点头,“您说啥我们做啥。” 第72节 苏雪桢飞快给孩子开检查单,其中有一项是血常规,检验科在隔壁楼,一般家属不好找,她吩咐柴春雨,“春雨,你带小朋友跟家属去做检查。” 患儿跟家属都出去后,苏雪桢深呼一口气,把一直在门口等着的杜书新喊进来,厉声道:“杜书新,你不清醒点吗?!” “谁准你这么对病人了?!” “手术室进不了,门诊也给我随随便便对待是吧?!” 苏雪桢脾气算好的,她请产假这段时间,变成了凌玉荣带他们两个,带教方式可比她暴躁多了,杜书新整天被骂,上手术台也被边缘化,好不容易等来她回来上班,谁知第一天又被骂。 任谁被这么对付也受不了,等她一通骂完,杜书新才敢凑过来说话,语气格外委屈,似乎是在倾诉,“苏医生,你觉得我是不是不适合当医生啊?我感觉我真的有点接受不了这个工作了。” 骂也骂完了,他挨骂态度也算良好,好歹两人也是同系师姐弟关系,杜书新想用这招激起她的同情心,安慰自己几句,以后的实习生活也能好过点。 苏雪桢理都没理他,从抽屉里抽出他的实习资料,递了过去,直接告诉他流程,“辞职是吧?先跟主任打申请,之后直接办公楼一楼102室找彭坤彭处长。” “还有什么不懂的,直接问彭处长。” 杜书新一时无话:“……” 说说而已,怎么还当真了! 作者有话说: 在1982年独生子女政策被写进宪法前,计划生育已经开始了,55年就提出要适当的节制生育,63年10月后逐步在各省、市、自治区相继成立了计划生育工作机构,实际工作在一定范围内已经开展了,这阶段没明确只能生一个,说的是提倡最好一个,最多两个,生育间隔三年以上。 关于计划生育还有个歌,现在一搜70年代计划生育宣传队就能听到,感兴趣的可以去听一下,旋律还挺上头的,不要说这个年代没有计划生育啦~ 看到有小可爱说夜里不敢看刑侦,这个是岑柏事业线,下面剧情也少不了哒,不过下回如果有新的刑侦案件会在章节名和作话提前预警下~ 第55章 杜书新脸上的表情僵硬了, “苏医生,我这……就是跟你说着玩的。” 今天幸好病人家属还算好说话,遇到脾气差点的, 说不准就在院里闹起来了, 人家来看病呢,你个医生居然还嫌弃,苏雪桢过去就觉得他心浮气躁,对病人没有同理心, 没想到产假回来他还是如此做派,彻底失望了, 淡声道:“我不是跟你说着玩的。” “我保证下次不会再犯了。” 杜书新看她表情不像开玩笑, 心里危机感乍起, 赶紧解释,“这回就是真的被那小女孩腿上的红斑吓到了。” “不会,下回你还是被那些流脓溃烂的伤口吓到,会嫌弃各种难闻的气味,会对小朋友没有耐心。” 近五个月的时间, 已经足够她看清一个人了,杜书新确实不是做儿科医生的料, 苏雪桢又说,“看到小朋友满脸鼻涕, 伸手往你衣服上抹,你能定下心去做诊疗吗?嗯?” 杜书新想想她举的那几个例子, 已经开始头皮发麻了, 缓了几秒才承诺, “我能的。” 凌玉荣提的调岗申请还没下来, 苏雪桢不能提前透露, 伸手指了指门口,“你先出去吧。” 杜书新低着头走了出去。 院里的血常规检查都是人工,检验科忙不过来,需要排队,一般到出结果要一个小时,快到十一点,张虹带着车佳梦回来了。 柴春雨扫了眼没见到杜书新,压下心里的好奇,把血常规检查结果递给她,“苏医生,这是车佳梦小朋友的检查结果。” 检查结果显示,白细胞跟中性粒细胞比例有增加现象,再结合她身上前一周出现的头疼、四肢乏力症状,苏雪桢基本确定孩子身上的红斑是多形红斑。 多形红斑病因除了药物和接触物影响外,受感染因素偏多,苏雪桢追问道:“孩子最近这段时间里有吃过什么药吗?” “没有。” 张虹肯定摇摇头。 苏雪桢正打算问下一个问题,车佳梦揪着衣角,小心插了一嘴:“我吃过我爸治脚癣的药,算吗?” 苏雪桢心神一震,扭头看她:“为什么吃那个?” 张虹同样不理解,一把拉过女儿到跟前,“你吃你爸的药干嘛?” 被医生这么一问,车佳梦才意识到自己乱吃药是不对的,“我看爸爸每回脚上痒都吃那个,我一到冬天脚上也痒,就想试试。” 很多药名笔划都比较多,苏雪桢不确定她能不能认得字,“药名你还记得吗?” “不太记得了,其中有几个字好像是灰黄啥素。” “之前两次起红斑你也吃过这个药吗?” 车佳梦心虚点了点头,“那疹子太疼了,我没忍住。” “你这孩子!” 张虹气坏了,抬手要打她,车佳梦下意识缩着头就躲,苏雪桢急忙拉住了,语气很严厉,怒斥道:“这是医院!不要随随便便动手打孩子。” “10岁的孩子生病了不主动跟家长说,只能选择自己解决,是不是应该反思下自己的问题呢?” 张虹看她对孩子那么温和,还以为她本身脾气就这样,被她这一训,才知道她的好脾气只对孩子,红着脸辩解:“我也是气急了。” “你再怎么气,也不该找孩子撒气,生病不是她的错,她已经在努力想要自己找办法来避免麻烦你们,这已经够懂事了。” 苏雪桢看向车佳梦,有些心疼这个孩子,过早的懂事其实也是一种危险的信号,她轻声跟张虹继续说:“如果孩子遇到事情不选择求助家长,这至少说明你们曾经多次忽略过她的求助,她认为说了没用才会选择自己解决。” 张虹侧过脸,说不出话来了。 “下回不要再乱吃药了。” 治脚癣的确实有种药叫灰黄霉素,估计孩子是被家里人传染了脚癣,跟着吃药,完全没意识到抗真菌药物个体差异不同,可能会导致多形红斑感染,能这么快查出来算庆幸了,苏雪桢耐心劝道:“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要立刻跟家长说,不要看大人吃什么就跟着吃什么。” “一次没听到就跟她多说几遍,一个大人不听就找别的大人,总之不要自己私下处理。” 车佳梦有些感动,经过这回也长教训了,答应她:“好。” 张虹被落了脸面,“怎么会不听呢,说一遍我肯定就知道了。” 苏雪桢没接话,车佳梦的症状轻,吃药内服和外涂就能恢复,她拿起笔开药方,又详细写了一张吃药剂量,叮嘱:“每天三次,口服,炉甘石洗剂外用。” 张虹道了声谢,拿着单子去取药,带着闺女离开了。 希望以后家长能多听点孩子的话吧! 苏雪桢只能这么想,送走这位患者后,很快到了午饭时间,她下楼去食堂吃饭,一眼就看到了正在盛菜的凌瑶,心里有点犹豫要不要上前说话,这还是上回她介绍完岑枫后第一次见面,这段时间她也不知道凌瑶跟岑枫最近聊的怎么样了,万一俩人聊的不太好,她过去徒增尴尬。 凌瑶盛完菜也看到了她,举起了手:“来这坐。” 苏雪桢被发现了,盛好菜走了过去,“好久不见。” “我就猜到你大概是最近这两天来上班。” 凌瑶先吃了口土豆,看着盘子里的菜,忍不住叹息:“唉,明后天恐怕又是忆苦思甜饭了。” 苏雪桢也跟着叹了口气,“是啊。” 自从春节不放假之后,年味儿少了很多。 凌瑶看她有点不敢看自己,心里知道为什么,故意逗她,“怎么?不好意思问我啊?” “没,这不是怕我多说了坏事嘛。” 凌瑶笑容开朗,“甭管我跟他成不成,咱俩都始终都是朋友。” 自从上次见过一面后,岑枫一直在军队,两人也没在私下接触过,平时只能用信件来沟通,字里行间能感觉出来,岑枫确实是一个还不错的良配,可以继续接触。 苏雪桢一听她这话里有戏,这才问起:“最近聊的怎么样?” 凌瑶想了下,“信里也没聊太多,主要就是他说他最近做了什么,我说我最近做了什么,大概就这样,跟汇报工作一样。” 听上去有点公式化啊,不过两人确实没怎么接触过,这样也能理解,太过亲昵反而令人不适。 苏雪桢不敢问太多,知道两人关系在稳定进行中,转而聊起了工作。 下午又是一阵忙碌,很快到了下班时间,苏雪桢产假结束后第一天的工作也结束了,她骑着自行车猛蹬赶回家,归心似箭。 到了院子里,就见梁恩阳跟钱海两个人躲在院子角落里嘀嘀咕咕研究着什么,没等苏雪桢反应过来,随着两声鞭炮声响,鞭炮炸裂开的火光也亮了起来。 声音不大,响了两下就没了。 两孩子放完鞭炮出来看到她,吓了一跳,钱海强撑镇定,“我们就是放着玩。” 梁恩阳也赶紧补充,“对,就这一回。” 说完撒腿就跑了。 苏雪桢稍微能理解他们的心理,如今鞭炮只能偷着放了。 现在的过年跟她小时候过年可太不一样了,那时候生活条件虽然没这么好,但可以放鞭炮看烟花,亲戚间还可以串门,非常热闹。 苏雪桢把自行车停到屋里,赶紧上楼,想着一天没见到平平安就觉得心里格外想得慌,结果门一推开,屋里张光香正在给平平喂奶,安安吃饱了安静地躺在一旁,玩自己的手。 苏雪桢白担心一场,走过去把安安抱了起来,问张光香,“孩子今天闹了吗?” “没,可乖了,吃饱了就睡,醒了陪他们玩一会儿就困了。” 张光香就没带过这么好带的小孩子,笑道,“比你小时候可乖多了。” 苏雪桢这才放下心,“如果忙不过来也别逞强,及时跟我们说,我们再想想办法。” “一定一定。” 张光香看着怀里认真喝奶的平平,满脸慈爱。 不一会儿,岑柏下了班拎着晚饭也上楼来了,跟他们说起自己刚才在大院门口听到的,“听说明晚在巷口放电影。” 过个年连假期都没有,虽说已经习惯了,但还是忍不住怀念过去过春节的感觉,张光香忍不住怨道:“放啥电影啊,过年还是要放鞭炮才有劲。” “明天晚上我们全家一起去拍个照吧。” 岑柏提前给摄影馆打好了招呼,约了明天的时间,平平安安出生后,还没照过相呢,正好趁除夕,他们全家来一张全家福。 “好啊,那等明天下班回来我们一起去。” 这个年纪的孩子几乎是一天一个样,他们俩每天上班,陪伴的时间也少,苏雪桢也想用照片多留下一些回忆。 张光香也笑:“多拍点照片以后孩子大了也能看了。” 考虑到明天餐馆就是忆苦思甜饭,没法买回来吃,再说年夜饭肯定要自己下厨,张光香照顾孩子没办法离身,饭桌上岑柏主动说,“妈,明天我去买菜。” “有没有想吃的?” 这个日子他们也不太敢太铺张,张光香想了想,“买两条鱼?再砍点排骨。” 岑柏点了点头。 苏显国又是到快八点才回来,进屋后先喝了杯水,张光香看他这么辛苦,心里也心疼,“唉,再熬几年吧,熬到退休就舒服了。” 忙虽忙,但生活很充实,苏显国做得也很开心,笑着拉她回屋,“不辛苦。” 第73节 收拾完,小夫妻俩也上了床,睡前苏雪桢想到中午在食堂跟凌瑶说的话,戳了戳岑柏的手臂,“小枫那边最近有没有给你打电话?” “没有。” 最近岑柏为了忙活那案子忙得很,也没怎么联系过岑枫,听她这么说便猜出是凌瑶跟她说了什么,坐直了几分,人也精神了:“怎么了?是凌瑶那边跟你说了?” “她也没跟我说太多,不过目前相处应该挺好的。” 不然依凌瑶果断的性格,恐怕早就不联系了。 “那就好。” 岑柏把她搂到怀里,蹭了蹭,“没给你丢脸就成。” 脖子痒痒的,苏雪桢被她逗笑,“能给我丢什么脸。” 岑柏抓着她的手,又问:“你呢?今天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工作很快就上手了。” “别的呢?” 苏雪桢反问:“什么别的?” “离开平平安安啊?” 比起孩子对母亲的依赖,刚过了月子的母亲同样也格外舍不得孩子,苏雪桢昨晚夜里其实都没睡好,翻了好几次身。 “怎么说呢,看到他们俩今天过得这么好我其实心里有点挺不是味的。” 苏雪桢靠在他怀里,声音很轻,“感觉我在不在都一样。” 她其实也知道这个月份的孩子还不认人,平平虽说对于气味比较敏感,但只要让他待在这个屋里,也没什么问题,饿了给喂奶,拉了换尿布就行。 “想啥呢,你就是他们的妈,怎么会有没有都一样。” 养孩子不单单是陪伴就够了,还要有一定的经济基础,他俩不上班肯定是不行的,岑柏温柔安抚她的情绪,“再过段时间认人了恐怕我们每天上班更艰难。” 苏雪桢嗯了声。 “我们也睡吧。” 岑柏伸手跟逗小猫一样挠了挠她的脖子,亲了一口,意犹未尽道:“今天第一天上班,就先放过你。” 苏雪桢马上滑进被窝,“快睡吧。” 她这段时间累坏了,二十多岁的男人每天精气神真的足,跟不用睡觉一样。 岑柏也钻进被窝搂紧了她,夫妻俩睡了个好觉,再睁开眼睛就是除夕当天了,因为春节不放假,大家只能提前一小时起床贴对联。 哪怕没人住,对联还是要贴的,考虑到等下他们夫妻俩就去上班了,家里不能离了人,张光香早早就起了,跟苏显国骑车去他们家贴对联。 岑柏负责他们家的对联,苏雪桢找来面粉,加水,在煤炉上做了点面糊用来贴对联。 岑柏端着面煳把家里每个门都贴上了对点,贴完看到茸茸的狗窝,在上面也贴了一个。 苏雪桢在床上抱着安安喂奶,岑柏走过来抱起平平,想到什么,语气不平道:“咱吃亏了,这生下来还没俩月呢,就一岁了。” 论虚岁过了年可不就是一岁了。 苏雪桢跟着也开玩笑,“明天起咱们平平安安就是一岁的小宝宝了。” “该学会走路穿衣服了。” 夫妻俩笑成一团,平平安安心想这到底是什么父母,还没两个月呢就想着他们能走路自己穿衣服了! 想到中午去食堂就是忆苦思甜饭了,苏雪桢早饭吃得非常饱,这天因为是除夕,没什么人来门诊看病,基本都是急诊。 上午苏雪桢就接了一个因为爬树摔到胳膊的小男孩,就没什么事情了。 大过年的本来应该是吃点好的,食堂里又是忆苦思甜饭,大家私下里都在嘀咕但谁也不敢说什么。 同样因为忆苦思甜饭痛苦的还有警局,这里的警察基本都是青壮年,每天的运动量格外多,一碗忆苦思甜饭真的不挡饿,基本都是三碗起步。 岑柏盛到第三碗,对这个味也不喜欢,缓了下没立刻开始吃,又喝了口水,放下杯子抬头就看到户政处的杨培刚结束工作过来吃饭,看到他们这有位置坐到了他对面。 户政处平时上下班都挺规律的,很少有加班的时候,今天倒是奇怪,岑柏开口问道:“怎么今天这么晚才来吃饭?” 杨培摇了摇头,“别提了,这不过年了吗,好多知青申请返城,一堆资料要做,还要给他们安排工作。” 其实也能理解,从年初开始透露出的很多信息都表明今年要有大动作,岑柏又问了一句,“今年申请的多吗?” “比前两年多。” 知青返城后,他们户政处有一定的责任负责他们回城后的生活,杨培这些日子看着如流水般递上来的返城申请书,整个人头都大了,“现在是下乡的人少了,回来的人越来越多,但是吧,如今咱们市里的工作岗位基本都饱和了,我们户政处正在愁怎么给这批人安排工作呢。” “就是有滔天的本领也不可能给他们凭空造出什么工作岗位来啊!” 岑柏联想到了之前苏雪桢去探听完谷红青心声后说的话,她说未来会开放国内外市场,这个开放到底指什么意思呢? 是说未来可以自由做生意吗?还是说可以买东西完全不限量了?也能随便买到国外的玩意?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开放的力度未免太大了些,岑柏都有点不敢想了,不过如果真的能自由做生意的话,确实能极大程度上解决知青返城后的工作安排。 杨培有事要忙,吃完一碗很快走了,留下岑柏若有所思,不管怎么样,现在看来,谷红青所说的确实在一步步逼近。 下了班,苏雪桢想到等下要去拍照片,在家先给平平安安稍微打扮了一下,从柜子里找了两套之前娄桂兰给孩子做的新衣裳,又给俩孩子弄了弄头发,用手轻轻拨出一个发型。 平平的头发多,发丝很软,一拨就开了,正好撇成一半,安安自打出生头发就不太多,手拨开后反而更显稀少。 张光香看着安安头上稀疏的几根毛,面上发愁,“哎哟喂,这头发怎么就长不快呢!” 因为头发少,平时安安跟平平坐在一起,跟两个男孩子一样。 他们在家看没啥,难得出门一次,苏雪桢可不想人人都把安安认成小男孩,拿出帽子给孩子们戴上,“没事,戴着帽子拍,看不到我闺女头发少。” 岑柏下了班先去买了菜,放到厨房后才上楼,等苏显国也回来后,一家人推着竹篮车去照相馆照相,这次他们计划多拍几张,除了全家福之外,给平平安安也多拍几张。 第一张是全家福,苏显国跟张光香坐在椅子上一人抱着一个,岑柏揽着苏雪桢的肩,站在他们俩后面,随着摄影师一声笑一个,咔嚓拍好了。 之后岑柏跟苏雪桢又抱着两个孩子照了两张全家福,这期间俩孩子一直都醒着,眼睛亮晶晶的。 终于来到重头戏平平和安安的合照,摄影师让两个孩子躺在一张小床上,他从上面来照,看着粉雕玉琢的小宝贝,出声逗孩子,“小宝贝,笑一个!” “哥哥看下弟弟,对,我们来一张。” 话音刚落,一旁等着的四个人都愣了一下,张光香下意识想骂他什么眼神,岑柏赶紧解释,“龙凤胎,一个是哥哥,一个是妹妹。” 两孩子身上穿的都是红色舞狮造型的套装,帽子也是一样的,左边这个孩子,额前没什么头发,跟哥哥挺像,毕竟龙凤胎少见,摄影师就下意识以为是两个男孩子,经过这么一提醒,也尴尬了,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看错了。” 随后道完歉就机智地不再多嘴,很快拍好了几张照片。 照片要明天才能取出来,一家人从照相馆走出来往家走,岑柏抱着更重的平平,苏雪桢抱着安安,苏显国跟张光香推着竹篮车走在后面。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远远的看到街道旁有放露天电影的,邻里好多人不顾寒冷坐在下面看电影,张光香想去看看热闹,“咱也去看一会儿吧。” 这年头露天电影基本都是一些枪战片,苏雪桢怕声音吓到平平安安,犹豫了几秒,又想到现在是大过年的,总不能一点气氛都没有,妥协了:“就看几分钟啊。” 他们来的晚,前排观影的好位置已经被占完了,只能站在边缘,岑柏本来就没心思看电影,抱着平平,去跟苏雪桢怀里的安安互动,“你看,妹妹在这呢。” 俩孩子都被裹成球了,完全动不了,只能用眼睛对望,被对方逗得咯咯直笑。 他们身旁站着住隔壁街道的邻居,观影间隙,听到孩子笑声,扭头就看到两个长得如此相像的双胞胎,心生欢喜,夸奖的话顺嘴就说了出来,“这兄弟俩长得可真可爱!” 苏雪桢:“……” 岑柏表情非常正经,语气加重强调:“有路灯呢,你看清楚点,我们这是兄妹俩!”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邻居看岑柏这么正经的解释, 摸了摸鼻子,有些窘迫,“就这点光也看不清啊。” 也不是什么大事, 毕竟隔了一条街, 人家也不知道他们家情况,苏雪桢考虑到未来孩子要在这块长大,多给邻居留下些印象也是好事,笑着介绍, “我们家是龙凤胎,还没满两个月, 妹妹现在头发有点少。” 生龙凤胎是喜事, 邻居先前也听说过, 不过具体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经她这么一说,也笑了,“现在头发少点没关系,回头满百天剃胎毛, 全剃干净,再长出来头发就多了。” 孩子嘛, 头发早晚能长起来,苏雪桢也不操心, “肯定会的。” 张光香跟苏显国凑到前面去看了一会儿电影,觉得没意思又回来了, “咱们回家准备年夜饭吧。” 她再不走苏雪桢都打算去喊人了, 下班回来饭都没吃就先去照相, 一番折腾下来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肚子真饿了。 被爸妈抱在怀里走了一路的平平安安, 还没到家就睡着了,苏雪桢跟岑柏把孩子放到床上睡着,想下去帮忙,“少说要睡两个小时,等下再上来吧。” 现在孩子还不会翻身呢,在婴儿床里很安全,岑柏点了下头,“行。” 两人随后下了楼去厨房。 张光香刚把鱼鳃给去了,正在划开鱼肚,用手掏里面的内脏,看到他们俩进来,停了一瞬,“你俩不留楼上一个?” “睡得熟,等下再上去。” 苏雪桢说完拎起袖子要帮忙,“土豆要削吗?” “炖排骨用,你削四个吧。” 张光香给她指了指一旁的土豆,又开始做自己的事,她今晚准备搞个鱼头汤,鱼肚清理干净后,拿刀开始砍鱼头,哐哐两下后,鱼头就被砍了下来。 剩下的鱼身用来红烧。 苏显国坐在煤炉旁剥蒜,岑柏也机灵地帮着打下手做些杂活,鱼头汤要炖成奶白色,需要时间,张光香准备先煎鱼头,把油倒了进去,想到难得这会儿苏雪桢也在厨房,喊她过来,“雪桢,你来,看看我怎么做鱼头汤。” “回头也能给平平安安做了。” 苏雪桢跟岑柏对视一眼,跟个学生看老师做实验一样走过去学习。 “这鱼头我刚才用盐跟料酒去过腥了,油热后再下锅煎。” 张光香说着慢慢把鱼头倒进锅里,鱼头一下锅,很快滋啦滋啦响了起来,她面不改色看着,继续跟苏雪桢说,“两面都煎一下,煎的时候呢,往锅边再淋点料酒再去一次腥。” 苏雪桢离得近,已经能闻到香味了,认真地听课,“好,我知道了。” 张光香随后把切好的姜跟葱白放进去,又煎了几秒后,倒水进去没过鱼头,叮嘱道:“你看着锅,等下煮出泡沫撇出来。” 家里掌勺的只有张光香一个人,苏显国跟岑柏本来就坐在煤炉旁看她做饭,现在又多了一个守着鱼头汤的苏雪桢,就演变成了三个人坐在两个煤炉前面面相觑,场面非常搞笑。 关键是年夜饭,看到张光香这么忙碌,他们也不敢站起来去歇着。 这么晚了还没吃饭,大家都饿得很,张光香肚子也不好受,做起饭来很快,正炒着菜呢,隐隐约约就听到院里又响起了鞭炮声。 自打67年春节取消放假后,鞭炮也都不让放了,孩子过年只敢偷着放几炮过瘾,没办法,这东西一扔就炸,实在特别得小孩子欢心,过年嘛,本来最开心的就是小孩子,现在该有的活动都没了,稍微放点炮大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去了,甚至还有大人也加入进去的。 第74节 有人起了个头,大院里别的孩子也都跟着效仿,很快又响起了第二声第三声。 张光香听着鞭炮声,心里这才有了几分过年的感觉,念叨,“这群小孩,估计憋不住了。” 声音再小那也是炮,连着响了几声后,楼上的平平安安被吵醒,哇哇大哭。 一两岁的孩子是最容易被炮声吓到的,苏雪桢听到哭声,赶紧起了身,“平平安安醒了,我去看看。” 晚饭基本做好了,岑柏坐在这也没什么事,着急跟着也站了起来,“我也去看看。” 夫妻俩到卧室的时候,平平安安已经哭得满脸是泪,两个人一人抱起一个开始哄,“不怕不怕。” 哄了好一会儿,平平安安终于平静下来,这时张光香的晚饭也做好了,跟苏显国一起端了上来。 年夜饭往往是一年中最丰盛的,张光香做了五菜一汤,三个菜都是荤的,另外两道素菜分别是醋溜白菜和红烧豆腐。 平平安安刚刚受了惊,不能离了大人怀抱,苏雪桢跟岑柏只能抱着他们吃饭,两个孩子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们的饭桌看,显得非常好奇。 张光香先试了一口嘱咐苏雪桢看着的鱼头汤,味道还行,看到平平安安专注的眼神,被逗笑:“你俩可不能吃啊,再过两年。” 这个点已经是晚上十点多,晚了三个多小时才用饭,四个人都饿坏了,大快朵颐起来。 按理说除夕夜吃完饭是要守岁的,但大家第二天都要上班,实在没精力守一夜,吃完饭就照常收拾然后准备睡觉。 睡前夫妻俩躺在床上,商量要给平平安多少压岁钱,虽说孩子小没印象,该有的还是要有。 岑柏去年给了妹妹岑梅两块压岁钱,想着孩子一视同仁,便说:“去年给了小梅两块钱,今年平平安安也给两块吧。” 苏雪桢对这个数也没异议,“就两块吧。” 之前娄桂兰给孩子绣过两个小荷包,苏雪桢找到四块钱,分别塞了两块钱到荷包里,压在了平平安安被单下面。 “咱俩去年的账还没算呢!” 手一摸钱,又是年底,苏雪桢自然而然想起了算账的事,用手点了点他,“要不算算?” 说干就干,岑柏心里也好奇,立马翻身下了床,“行,就算算咱们今年剩了多少钱。” 这两年入室盗窃的不少,现金放家里不安全,所以结婚的时候两人就去人民银行办了张存折,办好后把两人结婚前的存款存了进去,之后两人每隔一个季度就去存一笔钱,去年最后一个季度因为平平安安出生还没来得及去存,工资都藏在柜子最底下一个外套里面。 平平安安出生前,置办各种婴儿用品就花了不少钱,最近喝奶粉又是大头费用,苏雪桢估计去年最后一个季度应该没怎么剩钱,转头问他:“最后这个季度还剩钱吗?” 岑柏埋在衣柜里往最底下扒拉着装钱的外套,想了下回:“应该剩了点。” 苏雪桢感觉主要存款还是在去年前三个季度上,她在书桌前坐下,伸手拉出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本书,一翻开,存折就在里面。 平时两个人算是花钱不太节制的,午饭都是在食堂吃,早晚饭经常自己买饭回来吃,是以每个月的伙食费花销都不少,不过因为去年岑柏出外勤走了几个月,日常花销局里报销,她在家又是张光香买菜回来做饭,误打误撞居然攒了不少。 存折上有一千四百块。 岑柏费老大劲终于找到那个藏钱的外套,扣子解开,里面缝了一个口袋用来装钱,他把钱依次掏出来放到桌子上,都是整钱。 苏雪桢数了下,一共七十二块钱。 除了他们现在口袋里装的用来日常花销的钱,这就是他们去年最后一个季度跟今年一个月剩的所有钱。 苏雪桢是工农兵毕业生,按照规定是行政25级,月工资一个月45块,想涨工资就要先升等级,可惜院里工农兵毕业生想升等级简直是难上加难的事情,这也是促使苏雪桢迫切想要考研提升学历的原因。 要知道高考没停滞前,正常医科大毕业的本科学生,月工资可以拿到58块。 岑柏前年升到处长后行政等级也升了,一个月有72块,两个人的工资加一起一个月有117块,稍微节俭一点,说不定能攒更多。 一笔一笔存进去的时候没感觉,年末看到这个数额还挺自豪,岑柏乐了,“今年攒了不少。” “再攒攒,回头有钱了给家里买台电视机,让平平安安随时随地能在家看电视。” 上回两人去商场逛街,正中央就摆了一台正在播放节目的黑白电视,看到以后夫妻俩都念念不忘,先不说有没有票,光价格就够贵的,苏雪桢发现这人比她还要宠孩子,直接掐他大腿,“净说大话。” “买回来一台咱们一年白干了。” 她真怕未来哪天岑柏带着孩子出去玩,先斩后奏,直接买回来一个大家伙,三个人给她一个意外之喜。 工作稳定就这点不好,完全没有危机感,钱也攒不住,手里稍微有点闲钱就想花出去。 她这一下用了力气的,岑柏嘶了声,“真掐啊。” “让你长长记性。” 苏雪桢已经开始操心了,“养着两个孩子呢,再跟之前一样随随便便买东西回家就不行了。” “带着他们俩胡闹就更不行!” “不会,你放心,肯定不胡闹。” 岑柏举手保证,又过来抱她,“绝对不乱买东西。” 苏雪桢嗯了声。 母亲进入角色的速度往往比一个父亲要快,而且更容易倾尽全部心力,这娃还没满两个月呢,苏雪桢已经在为他们未来打算了,岑柏不太喜欢她为了孩子牺牲的样子,感觉都有点不像她了。 过去两个人经常乱买一些东西回来,没啥用但看着心情好就行,毕竟一个医生一个警察,日常工作环境压力已经足够大,私下里还要为了别人活着就太累了,岑柏看她态度软化了不少,一把将她抱到了床上,侧躺过去,头靠在她颈间,声音闷闷的:“我感觉你最近变了。” 苏雪桢以为他还在想着刚才自己掐他的事情,挠了挠他下巴,“怎么?感觉我变得暴力了?” “没有,变得太像一个妈妈了。” 岑柏有些郁闷,“我之前说给家里买空调,你只说了不是用钱就能买到的,没明确拒绝我,现在电视明明比空调更容易买到,你却说告诉我不要乱花钱要为孩子着想。” 苏雪桢感觉到父母在角色中的差异,重申:“你这确实是乱花钱啊。” “不一样,你之前不也不喜欢下厨吗?今晚怎么就乖乖跟着妈一起学习了?” 岑柏撑着胳膊,直起了半个身子,歪头看她,“嗯?” 苏雪桢脱口而出,“这不是为了你跟平平安安嘛!” 岑柏露出了然的表情,没再继续说,意思不言而明,苏雪桢缓了几秒这才意识到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进入到了一个母亲的角色。 做事会先想着孩子而不是自己。 “挣钱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家人和自己开心嘛?!” 岑柏喃喃道:“该买还是还是要买啊,不能因为他们两个小兔崽子的出生就降低了我们的生活质量。” 苏雪桢知道他什么意思,内心格外触动,这些细微的变化如果不是他发现她确实很难察觉到异常,岑柏其实比她想象中更敏锐,她故意重提,“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同意你买电视机。” “不买,只是给你举个例子。” 电视机这么贵重的东西,岑柏还没胆大到不跟她商量直接去买回来,刚才就是看到存折余额一高兴说顺嘴了,继续解释道:“就像之前你经常买的小玩意现在仍然可以买回来玩啊。” 想到书桌下面的小玩意,苏雪桢试探道:“你不嫌我乱买东西乱花钱?” 她每回逛商场都喜欢买一些乱七八糟的新出装饰品回来,这东西除了好看没啥用处,没出嫁前她在家也买了一堆,一抽屉都是,虽说价格不贵,但逐渐养成习惯了,就跟收集一样,看到就想买回家。 “不嫌。” “你真好。” “刚知道?” “也就这两年才知道。” 岑柏闷笑出声,去亲她,夫妻俩在夜谈中慢慢睡着了,度过除夕,迎来了新的一年。 张光香一早看他们夫妻俩起床了,迫不及待走了进来去看平平和安安,苏雪桢刚给他们俩喂完奶,这会儿俩孩子在婴儿床里玩得正开心。 张光香掏出红包塞到俩孩子襁褓里,“来,外公外婆给我家平平和安安的压岁钱。” “健康长大!” 苏雪桢没拦着,笑着替孩子们道谢,“我替平平安安谢谢妈。” 张光香看了她一眼,“你这娃都有了我就不给你红包了。” 哪怕结了婚,张光香还是去年还是照常给的红包,这会儿苏雪桢听了不免感觉受了冷落,开玩笑,“完了,妈不疼我了。” 张光香抬手给了她一个脑瓜崩,“给了你家两份呢,还说我不疼你了。” “快点下来吃饭,吃完饭去上班。” 吃完饭俩人也到了上班时间,苏雪桢跟岑柏推车出去,走到门口老远就看到穿着新衣服的钱海跟梁恩阳,非常得意地在跟彼此炫耀自己的新衣服,看到他们俩,生怕漏掉,齐刷刷问道:“看看我新衣服好看不?” 新年是孩子们难得能换新衣服的日子,对于钱海跟梁阳也是如此,自家做的衣服质量好,一般穿一两年都不会坏,没坏家长就不会换新的,缝缝补补又是一件,只有春节这天是真正添新衣服的日子,如此好的机会怎么能不显摆。 冬天.衣服不好洗,再加上棉质的衣服就是越洗越冷,平时大院里这些孩子小点的就围一个围裙,大点的袖子基本都带袖套防止弄脏,颜色多是灰蓝色调,耐脏又朴实。 今天的格子棉袄让人眼前一亮,苏雪桢笑容满面夸道,“好看。” 得了她这句夸,两人还不满足,又看向岑柏,“好看吗?” 再怎么新,也就那几个样式,岑柏瞧着也没啥变化,不好太直白,敷衍答了声嗯,生怕两人再问什么,赶紧拉着苏雪桢走了。 大过年的,除非是得了急病,没几个家属愿意带孩子来儿科看病,一整个上午都没什么病患,凌玉荣寻思开个会,就把大家都叫到了办公室。 七个人瞬间坐满了一桌,凌玉荣视线在大家脸上扫了一圈,淡声道:“最近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 “这次开会也没别的事,就是跟大家说一下前两天院里开会安排下来的内容。” 苏雪桢缺了好几次会议了,本来还想补补之前的,凌玉荣开口说了几条还是老一套,大意就是说儿科创收太低,服务态度不好等等。 得嘞,不用补了,无论什么会议,儿科永远是靶子。 这方面凌玉荣也不想跟他们说太多,说多了手底下的人情绪不好,主要说起了别的,“儿童疫苗接种这个点,大家平时问诊都注意些,问下有没有该接种疫苗没接种的,及时劝他们带孩子进行接种。” “现在意识普及还是不到位,尤其是一些乡镇地区。” 众人纷纷答好。 凌玉荣随后又说了下院里元宵节的安排,“行了,大概就这些事,解散。” 大家闻言起身准备离开,凌玉荣出声又喊住了杜书新,“书新,你留下。” “啊?” 杜书新愣了下,慌张坐下。 苏雪桢猜出估计是问他转岗的意见,安静跟着大家走了出去。 凌玉荣把会议室的门关上,又坐了下来,“我留下你呢,是有事要说。” 杜书新紧张地抓紧了裤子,“主任,什么事?” 凌玉荣说话也不拐弯抹角,非常直接:“是这样的,这段时间考察下来,我发现你并不是很适合儿科,所以想问下你的意见,愿不愿意转去院里别的科室?” 这不就是变相的辞退,杜书新不敢相信,“为什么?” “刚才会议上我说的服务态度问题你都听到了吧,近两个月来我们科里百分之七十的投诉都是来投诉你的,这个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第75节 杜书新努力回想,除了几条比较明显的,他着实想不到到底是谁投诉他,小心反问:“我态度挺好的吧?” “这你跟我说没用,院长那一条条记录都有。” 凌玉荣知道他是纠缠的性子,也不想啰嗦太多,“我就是问问你愿不愿意转走,说实在的,现在儿科你继续待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不如看看能不能转进院里的行政科室,月工资呢,其实跟你现在也一样的。” 杜书新犹豫了,显然有些心动,这些日子实习以来他也认清了现状,行政跟技术虽说工种不同,但基本都是一个等级的,一个等级大家工资都一样。 同样的工资,行政科室可比儿科要轻松多了,没有讨人厌的加班,也没有吵得人耳朵疼的小孩,更没有各种乱七八糟的病。 不能西瓜没拿到还丢了芝麻,杜书新谨慎问了句,“我能转去行政科室吗?” 临床科室你不是本专业的连门槛都摸不到,眼下工作都是分配来的,辞退的流程很复杂,所以每年觉得临床太难转去行政的屡见不鲜,毕竟两个岗位工资基本没差,谁不想图清闲呢? 总体来说不难转,凌玉荣就是想看这人滑头,想给他一种很难的错觉,省得又闹出什么幺蛾子,语气委婉道:“这个我尽量给你争取。” 杜书新连连摇头,“那不行,不确定能转岗我是不会走的。” “我问下院长,如果能同意就把你转走。” 凌玉荣最后又问了一遍,以示确认,“当然前提是你真的愿意转?不然问了你不愿意我不是白去一趟。” “能转我肯定愿意。” 这破儿科谁爱干谁干,狗都不来。 凌玉荣站了起来,“行,那就这么说好了。” 杜书新笑得谄媚,“麻烦主任了,尽量给我安排一个好点的行政科室,像办公室宣布部这种我都能干。” 具体安排到哪凌玉荣说了也不算,只能院里哪缺人安排到哪,回他:“这个我做不了主,看院里安排。” 杜书新连说三个是,极其乖顺。 好好的人才,偏生心术不正,凌玉荣此时看着他对离开儿科兴奋期待的模样,内心叹息一声,离开了会议室。 杜书新压下嘴角的笑意,也走了出去。 凌玉荣还没单独留过谁谈话,大家都挺好奇两人说了些什么,柴春雨打从进了医院就没见杜书新这么高兴过,难不成涨工资了?她心痒痒的很,趁没人注意走到了他跟前,小声问道:“主任跟你说了啥?” “没说啥。” 八字还没一撇呢,杜书新才没那么蠢,“就是说我最近态度比较懒散,以后要多注意。” 柴春雨狐疑地看了他几眼,见他不愿透露也没再多问,转身去做自己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注:【没有不贴合实际,存折这个钱是他们俩婚前+婚后两年后挣的所有工资,这个家的全部资产。】 工资水平参考某市方志历史馆劳动志第四编职工工资第六章和第七章的数据,76跟77年都没找到,这里参考的是78年的工资,1978年全市职工实际年平均工资为640元。 贴一下之前几年的数据:1965年全民所有制单位职工平均工资为835元,1970年736元,1975年是699元,可以看出工资是在逐年下降的,具体原因有点多这里就不贴了。 1966-1970年毕业的本科生月工资是58-61元,专科是53-56元,1971年后,工农兵大学生因为是特殊条件下形成的,没有正常的高考流程,工资只有45元,直到80年才有所调整。 而岑柏使用的是行政级别的工资,这个工资标准直到1985年才被废除,月工资是72元。 除了我参考的这个市,在1975年后,别的省市也有不少月工资在45元以上的国企职工,搜一些晒过去工资条的新闻也能看到,夫妻俩都是职工的话,攒到这个数额不算太夸张。 第57章 下了班苏雪桢回家, 就听楼上欢声笑语的,她上楼一看,是娄桂兰跟岑建军带着闺女岑梅过来了, 正在陪平平安安玩。 苏雪桢跟岑柏本来打算这两天休息了找个时间去拜年, 没想到夫妻俩先来了,她走了过去,喊了声爸妈。 岑梅高兴地给她指了指一旁床上的平平和安安,“嫂子, 平平安安现在抬头可厉害了。” 说着她拿起一只小兔子在平平安安眼前左右移动,专门给她展示自己的发现, “你看, 现在他们眼睛还会跟着我手里的小兔子动呢!” 平平安安看到小兔子, 眼神一直追踪着。 苏雪桢看到也笑了,上前摸了摸她的头,“等平平安安会走路了就能跟小梅一起玩了呢!” “好耶!” 想到未来两个小跟班长大的样子,岑梅显得格外兴奋,踊跃表达:“我要教他们跳绳, 打乒乓球。” 张光香看着摇了摇头,心想这娃还是太单纯, 刚会走路的孩子哪都敢跑,大人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到时候估计能把她烦得半年都不想来一趟。 苏雪桢给岑梅抓了把蜜饯,塞到小姑娘手里:“好。” 娄桂兰毫不留情拆台, “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教人, 在咱大院跟别的孩子玩, 打一场输一场。” 平平安安被这么一大帮子人围着, 眼睛溜溜转, 有人说话就开心。 岑柏还没下班,大家坐下说了会儿话,趁张光香下楼上厕所的功夫,娄桂兰看了眼苏雪桢,把她拉到了一旁,声音很小, “雪桢,你偷偷跟妈说,小枫有没有跟你们说过他对象的事情?” 苏雪桢是真的不知道,再说眼下正是凌瑶跟岑枫相互了解的关键时候,就怕家长插一脚坏事,她就算知道也不能透露啊,心思一转,马上打马虎眼应付过去:“没说,我俩最近工作忙,也没怎么跟他联系。” “你说这奇了怪了哈,就那回跟我们提了一嘴,之后就一点消息都没了。” 娄桂兰一直把这事放在心上,这孩子就这样,有些事不跟父母说,但会跟兄弟姐妹们说,她知道岑枫跟他们夫妻俩关系一直都不错,怕他们跟着瞒,小声叮嘱:“回头有什么消息你们俩可千万记得要跟我说。” 凌瑶可是急不得的性子,两人就算真确定了关系,谈恋爱少说也要一年的时间来互相了解,急不得,别真被婆婆给催黄了,苏雪桢赶忙劝导道:“妈,小枫还年轻呢,这事急不来。”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小心好心办坏事。” 娄桂兰被她这么一说,稍微收了收找儿媳妇的心思,问起了她别的事,“我看平平安安长大了不少,平时你妈一个人能忙得过来吗?” “不然我过段时间也来照顾孩子。” 这孩子是一天一个样,他们两家离得远也不能经常过来,看孩子长得这么快她什么也看不到,心里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现在还好,平平安安基本都是吃了睡睡了吃,不怎么闹腾。” 要说之前只有张光香搬进来还好,眼下苏显国也搬了进来,苏雪桢明显能感觉娄桂兰来了以后畏手畏脚了许多,牵起了她的手,“妈,你想来看平平安安随时都可以来。” 娄桂兰拍了拍,“那当然。” 猜出张光香这么久还没上楼是去做饭了,她赶紧说:“行了,我跟你妈下楼去做饭,你陪着几个孩子玩。” 走之前她把岑建军也一并喊走下去帮忙,“老岑,走,咱下去。” 岑柏晚了半小时也到家了,知道他会带饭回来,张光香跟娄桂兰没做太多饭,随便炒了两个菜,又煮了点米饭。 当晚一家人难得一起吃了顿晚饭,吃完饭,苏雪桢找了个机会给岑梅塞了一个红包,岑梅笑得嘴都合不上了,把钱藏好,就知道这趟绝对没白来! 越晚回去越不安全,吃完饭岑建军夫妻俩就带着岑梅回家了。 睡前,苏雪桢给孩子们换衣服,一摸枕头底下,居然有五个红包,最早的只有她跟岑柏放进去的一个,她纳闷道:“怎么这么多?” 岑柏也走过来看,“看看多少钱。” 早上张光香给了一个,晚上娄桂兰应该也给了一个,算下来应该只有三个。 苏雪桢拆开看了眼,早上张光香给的红包她还记得是装在信封里,里面是五块钱,另外有两个跟她塞的造型类似的荷包是娄桂兰给的,里面也是各五块钱。 岑柏反应过来了,“另一个五块估计是小枫让妈给的。” 苏雪桢又拿起另外一个稍小的荷包,一摸,里面不是钱,拿出来一看就笑了,也猜出了是谁给的,“这估计是小梅给的。” 里面装的正是她晚上塞给岑梅的蜜饯。 这小鬼,没白疼! 被窝里太暖和,蜜饯塞进去,已经不能吃了,岑柏只能领了她好意,“可能看到妈给平平安安塞东西了,跟着学的。” 出生后第一次过年,家长一般给的红包数额都比较多,反倒是他们夫妻俩给得少,苏雪桢把钱都拿出来,给平平安安看,“快看,你俩今年过年都有17块钱压岁钱跟一颗蜜饯呢!” 岑柏开玩笑,“要不给他们俩也开个账户存钱?” 明年估计就没这么多了,不到一百块没必要专门去银行开户,“太少了,我们先给存着吧,过两年再看看。” 岑柏把平平安安抱出来放到他们床上,教他们练习抬头,就见俩孩子眼睛一直盯着苏雪桢看,他抬手点了点他们鼻头,笑道:“小财迷!” “你瞧这俩,一直盯着你呢,估计怕你把钱吞了。” 苏雪桢把钱收了起来,“妈先帮你们存着,以后再给你们。” 平平安安咯咯直笑。 岑柏没眼看了,这俩娃也好骗了,戏谑道:“傻瓜蛋。” 苏雪桢自然不会吞他们这点钱,塞到柜里后坐了回来,“再过几天就满两个月了,抽个时间带他们去打疫苗。” “两个月还有疫苗啊?这么小就要挨一针。” “怎么没有,预防小儿麻痹的,咱妈自己忙不过来,回头看看啥时候有时间我们带着一起去。” 带着两个孩子出门不容易,光靠张光香一个大人肯定不行。 岑柏嗯了声,“下周我休息跟妈一起去医院。” 夫妻俩随后哄睡平平安安后也睡下了。 自打上次凌玉荣开完会之后,苏雪桢明显能感觉到杜书新的工作态度更加懒散了,好像是笃定自己一定能离开儿科一样,不过很快凌玉荣也给了他满意的答案,一周后开会正式宣布杜书新转岗到医院的统计科,在儿科干到月底就会转岗过去。 统计科在行政部门中虽然不如办公室跟财务科吃香,但总体来说算是一个闲差,说出去也有排面,杜书新得知这个结果还是很开心的,在凌玉荣说完他转岗的事情后,笑着站了起来,“谢谢大家这段时间的照顾,以后可以来统计科找我玩。” 人都要走了,大家纷纷起身说了一些场面话,“都在一个医院,以后肯定还会碰到的。” 会议结束后,柴春雨格外不理解他现在的决定,在两人都回到办公室后问他:“为什么要转去统计科啊?我们辛辛苦苦在学校学了三年的儿科,你就甘心把我们学的知识都抛弃吗?” 反正已经确定会转岗,未来跟儿科估计没联系了,杜书新也没什么避讳,“学了有什么用呢!我们经常加班,每天应付小病人就算了,还要忍受病人家属的各种不理解和投诉,工资也就那样,同样都是一个学校毕业的,那些早我们几年毕业的学长学姐,不仅升职称快,工资也比我们高,人家一毕业工资就58块,我们只有45块,凭啥呢?这个医院就是看不起咱们这些工农兵毕业的学生,既然工资都一样,为什么不能转去清闲一点的岗位呢?” 儿科比起别的临床科室,确实不容易,作为同一年进入儿科实习的医生,两人一起坚持走到了今天,柴春雨过去只是觉得他脾气比较急躁,但稍微也能理解,结果他这一番话的发言,彻底把两个人从此隔开了,她轻声道:“你心思也太狭隘了!” “我们本来就没有经历过正常的考试流程,跟那些真材实料考进来的确实有差距啊,你去数数现在每年能考上大学的有多少,他们也不是没本事,只是缺了机会,跟他们比起来,我们已经很幸运了。” “而且临床科室,未来一定前途无量。” 柴春雨上课的时候就听老师说过,实际医疗这个行业跟当下的科学发展也息息相关,会随着社会的发展而不断进步完善,就像过去的人完全无法想象打疫苗就可以提前预防疾病,也不知道现在的x光跟超声技术可以发展如此迅速。 临床的特殊性就在于他不是普通人一年两年就能掌握的,进入的门槛很高,会随着资历的增加,越来越吃香。 杜书新眼下已经半只脚跨入这个门,居然要放弃! “跟你说不通,回头别累死累活还每个月拿着四十五块钱向我诉苦就行了!” 杜书新本来就不喜欢她,两个人虽说是同一年进来的,但柴春雨明显比她更会讨好凌玉荣跟苏雪桢,经常进手术室当一助,仗着自己一张笑脸蒙蔽大家,亲和力也很好,很多小朋友也喜欢她。 第76节 两个人,坐在同一个办公室,心境却完全不同了,不欢而散。 —— —— 乔大顺的蓄意纵火案,判决很快下来了,多罪并罚,当庭被判处死刑。 岑柏这天上午去参加了海上船员失踪案的判决,因为案子特殊,时间也过去太久,很多证据都遗失了,幸好有他们提供的多位船员的证词以及当年出海的各种资料,基本能形成一条完整的证据链。 李磊跟侯红喜当场被判处死刑,其余涉案船员因为罪行轻重均被判处了有期徒刑,或长或短。 法庭宣判完之后,岑柏心里很是痛快,骑车回警局,在门口停车呢,一辆警车开进来,徐志虎跟江华押着两个人男人下了车,周玉良紧随其后,从车上抱了一盒东西下来。 岑柏眯着眼走了过去,“怎么回事?” 周玉良看到是他,没跟上徐志虎他们,跟他走在一起汇报,“岑哥,这两个人投机倒把,私下做生意。” 岑柏打开那盒东西一看,是二十来块手表,瞧着工艺还不错。 周玉良又说:“这两个人自己做手表来卖,今天被人举报了,所以我跟志虎哥去抓了人回来。” 私下做生意是严重扰乱秩序的行为,是投机倒把,要被严厉打击! 本来这事归治安处管,前些年治安处跟刑事侦查处合并了,统一叫治保处,这个工作就归他们来管了。 调取资料过后,下午正式开始审讯,由郑文权负责,坐下后,他看着被抓来的两人厉声问道:“你们是从哪儿得到这些原材料的?” 岑柏进屋坐在一边旁听。 被抓的两个人,一个叫秦必强,一个叫陈伟,年龄都不大,瞧着人也挺温和胆小,秦必强后悔死了,赶紧回:“警官,这都是我们自己用票和钱买的,可不是偷的。” “你说我私下卖东西犯法了我同意,但我可没做别的坏事。” 两个人也很无辜,“说好的下乡回来给安排工作,你们的工作安排到哪儿去了?” “我们回来,什么工作都找不到,只能在家啃老。” 岑柏翻了下他们两个人的资料,发现两个人确实在71年被安排下乡了,去年刚回来,其中秦必强的父母是在市手表厂工作的,可能私底下跟着学了点自己组装手表的技术。 “手表你们一块卖多少钱?” “30块钱。” 看这品相也是仿的市手表厂款式,岑柏对价格稍微有点了解,一块能卖到80块以上,再贵一点的,有一百多块钱的,他们这个价格确实算低价了。 郑文权又问,“你们卖了多少?” 量刑要看他们的涉案金额。 “真没卖多少,撑死二十多个表,我们还投进去不少钱买材料呢!” 秦必强下乡久了,一时忘了市里对这方面管得严,而且大家对买东西普遍也都有共识,就是去国营的店里买东西,他们一开始以为降低价格卖出去能稍微赚点小钱,实际确实能卖出去点,不过整体干起来也难,完全没销路。 “警官,我们真的没卖出去几个,不信你们去查,我们屋里还剩下不少自费买来的材料呢!” 陈伟也喊冤,他是被秦必强拉来跟他一起干的,本来是回城没找到工作,铤而走险打算试试,谁知道三个月没到就被抓了! 涉案金额不多,加上两个人又是初犯,认错态度良好,岑柏最后只让人关了他们一个月,各罚了五十元以示惩戒。 很快到了月底,杜书新怀着对未来的美好期许,带上自己在儿科的所有东西离开了儿科去统计科报道。 苏雪桢看着他离开时高兴不已的表情一时也心情复杂,只能说人各有志,追求不同。 杜书新来儿科实习半年多一点,这期间他先是因为手术室的事情被勒令不准跟进手术室,后面因为苏雪桢产假的事情又被派给了凌玉荣,也算是经历了许多。 儿科本来就没多少人,突然走了一个人,大家都还挺不习惯的,一连几天,整体的氛围都安静了不少。 一直到元宵节这天,下午岑柏带着平平安安过来打疫苗,苏雪桢昨晚特意让他赶到快下班再来,到时候正好可以一起回家。 下午五点,岑柏把平平安安放到推车里,跟张光香来了儿科,两孩子刚到儿科很快引起了注意力,魏娟本来想逗逗孩子,一看睡得正香,双眼紧闭,露出的眉眼格外精致漂亮。 张光香没怎么来过她儿科,感觉很好奇,跟苏显国工作的环境可太不一样了,这猛一看就像个幼儿园,走进去对苏雪桢道:“你这环境也太可爱了。” 苏雪桢让吕子月去拿疫苗,无奈地笑了下,“为了让孩子放松好接受诊疗。” 打针的时候要把孩子弄醒,避免在睡梦中突然接触到疼痛刺激引起神经紊乱,好在俩孩子睡了一路了,岑柏一抱起平平,这孩子就醒了,兴奋地扑腾起手脚。 这个阶段的孩子已经逐渐开始认人了,加上平平对她的气味很敏感,苏雪桢害怕扎了这一针,给孩子们留下什么阴影,戴上了口罩。 岑柏抱着平平在她诊室转了一圈,看孩子清醒后,横抱住他在椅子上坐下,慢慢解开包裹的襁褓,露出肉肉的胳膊。 平平一脸天真无邪的微笑,完全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张光香看着那针,已经开始疼了,不忍看下去。 苏雪桢开始消毒,轻声对岑柏说:“扶好别乱动。” 岑柏头皮直发麻,嗯了声,抱稳平平。 苏雪桢对准孩子上臂三角肌的位置,缓缓推进去。 针刚扎进去的瞬间,平平立马大声哭了起来,哭声也惊醒了在睡梦中的安安,跟着嚎啕大哭,张光香赶紧弯腰抱起安安开始哄,一时诊室里成了眼泪的海洋。 儿科众人对孩子哭声都免疫了,见怪不怪,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 岑柏还是头一回见平平哭这么惨,不禁担心接下来安安的注射,哄了几分钟后,平平终于不哭了。 安安跟着哭得眼泪汪汪,脸颊都是红的,看着可怜坏了,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又被岑柏抱起准备打针,他不忍心看,紧张地闭上了眼睛。 苏雪桢十分冷静,开始准备安安的脊髓灰质炎疫苗注射,速战速决,赶紧注射完成,又闹得小姑娘嗷嗷大哭。 张光香想幸好今天岑柏跟着来了,不然她一个人真的不行,我的天呐! 带孩子打针真不是人能干的活。 两人是卡着点来的,打完针哄好孩子,已经过了下班时间,苏雪桢把白大褂脱掉,在窗户那站了会儿吹吹自己身上的气味,走出去才接过张光香怀里的安安,“现在的疼是为了预防以后不会生病啊。” 张光香见过平平安安哭得更凶的时候,不仅捏了把汗,“那我们回家吧?” 夫妻俩点了点头,抱着孩子走出儿科,慢慢下了台阶。 完全没注意到走廊另一角,周海然正在注视他们一家人,情绪的剧烈起伏下,他胸膛气得上下起伏,眼睛里震惊不已。 周海然知道苏雪桢被分配到人民医院儿科,他本来是想偷偷地过来看一眼她现在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可能跟她再聊一聊过去的事情。 结果刚到楼下,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苏雪桢跟他那个认识没多久的傻大个老公,怀里一人抱着一个孩子,言笑晏晏,非常幸福的模样。 眼前的苏雪桢,跟在学校的她也完全不一样了,过去的稚嫩和单纯不见了,浑身上下散发着自信成熟的气质,还有几丝被宠爱甜蜜包围的感觉。 娇纵味淡了,但不是被人硬打压下去的,依然是被宠着的,是他完完全全没有想到的。 而且,她竟然还有了两个孩子! 结婚不到两年就有了两个孩子,这未免也太快了! 周海然受到了巨大的冲击,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过神来,就看着那边一家五口人渐渐在暮色中消失。 起先他还以为自己可能还有机会,可没想到苏雪桢连娃都有了!! 难得一起出门,苏雪桢想着就不在家吃了,干脆在饭店吃,岑柏去点了菜回来,平平安安被放到竹篮车里,自娱自乐,孩子忘性大,早就不记得打针的事情了。 一行人吃完饭往家走,刚走进大院的时候,就看到几个孩子围着汤劲秋,央求他:“给我们也做一个嘛?” 汤天逸手里拎着一个花灯,站在爸爸身后,表情有些慌张,早知道不应该拿出去炫耀。 谷红青本来想把孩子们赶走,看到岑柏一家回来了,尤其是看到岑柏,眼里闪过几丝畏惧,没说话。 这么多孩子一直围在他们家不是办法,一个孩子还好,在大院里五个孩子都要做,做花灯材料都要钱的,让他免费给孩子们做也不现实,汤劲秋纠结了下,“你们去买吧?” “买的没有你做的好看!” 钱海去供销社那看过花灯,没有他做的好看,汤劲秋在手表厂工作多年,不仅是做手表,别的手工活也都不错,他给儿子汤天逸做的花灯非常精致,竹骨架,灯身是带兔子彩绘的薄纸,烛光透出来特别好看,灰黄中带着一丝红。 “叔叔,你就给我们做一个吧!” 梁恩阳拽着他的袖子不撒手,“你需要什么我们都给你。” 做花灯的材料汤劲秋还剩了一点,勉强能再做几盏灯,但他不想白白送给孩子们,家里谷红青掌管着财政大权,一直等着过完年好用这钱来做生意投资,为了攒钱过得很节省,钱再少也是钱,便想用花钱买吓退这帮孩子们,“五毛钱一个,还要不要?” 没想到没吓退孩子们,反倒是谷红青反应比较大,抬手就打了过来,“买什么买!” “大过节的,你就做几盏灯送给孩子们吧!” 在岑柏面前敢提以钱换物,不怕被抓进大牢。 张光香也看上了汤天逸手里的灯,一听她要白送,也想给平平安安争取一个名额,“要是还有剩,能给我们家也做一个不?” 两家平时关系不咸不淡的,白送一盏灯实在不好意思,人情债不好还,苏雪桢拉了一把,赶紧跟谷红青说:“我们就不要了,平平安安还小,玩不了。” 谷红青却是一口应下来,冲她笑,“没事,现在玩不了没关系,这花灯挂在床边好看呢!” “拿一盏吧!”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突然的态度转变, 让苏雪桢跟岑柏都感到非常意外,花灯不是随随便便花上几分钟就能做好的,考虑到平平安安这个年纪也玩不了, 苏雪桢还是坚持婉拒了, “做一个挺不容易的,我们就不要了。” 谷红青脸上表情僵了一下,笑盈盈继续劝,“不妨碍的, 等下做好给你们家平平安安送过去一盏。” 邻里间,拒绝说多了就掉面子, 何况人家都说给你送到家里了, 苏雪桢纠结了几秒, 只能笑着道谢,“那麻烦你了。” 谷红青连连道:“不麻烦不麻烦。” 岑柏看着汤天逸手里拎着的花灯,对于她的示好也感觉很困惑,不过细想他们家似乎也没什么值得她惦记的,也没放在心上, 跟苏雪桢带着孩子回家了。 他们一走,谷红青催汤劲秋进屋, “家里不少剩了点材料吗?给孩子们做点吧。” 一听她发话同意了,大院里围着的小孩子顿时高兴起来, 欢呼着道谢。 汤劲秋不懂她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当着孩子们的面也没法问, 认命去屋里拿材料给孩子们做花灯。 谷红青看着对门的岑家, 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到底对不对, 叹息一声, 跟汤劲秋一起给孩子们做花灯。 书里过去只说岑柏警察, 描述案例多是刑事案件,她一直以为岑柏是管刑事案件的,直到前些天厂里有职工家属私下做手表卖被抓了,说是治保处干的,她才记起书里提过一笔岑柏是治保处的处长。 在今年宣布高考恢复后,一波知青返城高.潮也来了,但因为缺乏一定数量的工作岗位,返城知青工作无法得到妥善安置,各种因素影响下,为了解决这部分人的工作问题,政府会逐渐开始开放个体经济,此后对于个人做生意,管控不再那么严格了,但直到彻底开放前,治保处的存在始终是悬在他们生意人头上的一把刀。 过去谷红青是不太看得起他们家的,现在她感觉自己太片面了,穿书而来,她不知不觉也被书里的内容带偏了,岑柏一家虽说是她们家的对照组,但行业不同,他们俩工作内容又复杂,作者估计懒得查资料,是以对医生跟警察这个行业描写笔墨很少,一直侧重他们夫妻生活方面有多任性和不知节俭。 谷红青也是到后期岑柏破获那件震惊全国的谋杀案才知道他具体是做什么的,结合他的身份,她忽然有点想跟夫妻俩搞好关系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多接触肯定能知道不少内部消息。 回屋后,苏雪桢坐下开始给孩子们喂奶,跟他闲聊,“今天谷红青有点奇怪啊。” 第77节 岑柏站在窗前往下看,这会儿能看到汤劲秋跟谷红青两个人坐在板凳上用手正在扎灯身骨架,“是有点。” “但咱家她有什么好图的呢?” 同为双职工家庭,谷红青夫妻俩工作也稳定,不缺吃喝,依手表厂的毛利润,月工资说不准比他们还要高。 怀里的安安饿坏了,贪婪喝着奶,苏雪桢轻笑了声,“该不会想找我们借钱吧?” 岑柏摇头:“那可不成,非亲非故的,咱不借。” 谷红青跟汤劲秋两人合作,一个扎骨架,一个做灯身,效率很高,花了两个多小时把剩下的材料全都做成了花灯,最后总共做了六盏花灯分给孩子们。 钱海跟梁恩阳各一盏,周心一双儿女夏天月跟夏天明一人一盏,于贝妮一盏,还剩一盏是给苏雪桢家平平安安的。 于贝妮还小,手拎着这东西不安全,许青青便帮着闺女拎着让她玩。 钱海跟梁恩阳带头拎着花灯在院子里炫耀,一排五个小孩依次各拎着一盏灯,在大院里绕圈,场面看上去非常壮观。 谷红青迟了些过来给苏雪桢他们送灯,敲了敲门,“雪桢,开一下门。” 苏雪桢听到敲门声,赶紧下去开门,眼睛一扫就看到了她手里的花灯,夸道:“真好看!” 谷红青把灯递了过去,非常谦虚:“我们也就这点手艺了。” 苏雪桢道了声谢,从她手里接过花灯,两人手指相碰的瞬间,她也听到了来自谷红青的心声,【这破日子我也是过得够够的,78年什么时候才能来啊!】 苏雪桢默不作声,当作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礼也送出去了,谷红青自然而然说起了这趟的目的,“之前我跟我家那口子独来独往惯了,没习惯大院里的生活,所以跟大家联系不太多,导致天逸性格也有点胆小怕事,以后咱们几家可以常来往。” 苏雪桢寻思多来往从她那多听点心声也好,笑着答应了,“嗯,以后多多关照。” 谷红青得到她肯定的回答,笑容满面离开了。 苏雪桢拎着花灯上楼,岑柏看了眼,蹲下找出火柴点燃了,烛光映照着灯身上趴在月亮上玩耍的兔子,那月亮显得尤其的皎洁明亮,整体灯笼的光线不强,挂在屋里很有氛围感。 苏雪桢挂在了平平安安婴儿床上面,“等下我们睡的时候再吹灭。” 他们屋里一直烧着煤炉取暖,温度本就高,这灯笼的灯身又是纸做的,蜡烛一直在里面燃烧,不安全。 “刚才她都跟你说了什么?” 岑柏感觉她下去好几分钟。 “也没说什么,可能是看他们家天逸跟大院里的孩子玩得不太好,说以后想跟大院里的大家多了解。” “说的也是,天逸跟小海还有小阳年龄差距也不大,你看那俩孩子,天天好得跟兄弟俩一样,干什么都一起,周心带着孩子比他们还晚来半年,他们家两孩子也很快都融入了咱们大院的孩子帮。” 岑柏对汤天逸印象还不错,想到上回他跟汤天逸一起回来,谷红青戒备的眼神,多说了两句,“不过也怪他们夫妻俩,平时不喜欢放孩子跟大家一起玩。” “好像生怕别人占他们什么便宜一样。” “教育理念不同吧,我看他们夫妻俩还挺重视孩子教育,好几回下班我都看到汤天逸拿着书在看,平时放学好像也不怎么出来玩,都是在家写作业。” “太小了,过两年再抓也不迟。” 高考停滞以后,没了上大学的机会,整个社会对学习都不怎么重视,上再好再高有什么用呢,你又上不了大学。 苏雪桢躺回床上,“刚才我还听到她说已经受够了现在的日子,想快点来到78年。” 岑柏半个身子靠在墙上,“你还别说,最近知青返城的人是越来越多了,户政处那边快忙疯了。” “如果哪天真宣布了恢复高考,恐怕人数会更多。” 知青知青,顾名思义就是知识青年,受过教育的青年,这部分有几个不向往高考改变命运的? 一旦高考重启,那势必会引来一场返城高峰。 聊着聊着夜色就更深了,岑柏起身去把孩子们床前的花灯灭掉,又把他们卧室的灯给熄了,搂着苏雪桢睡着。 第二天夫妻俩照常去上班,苏雪桢正式开始门诊,元宵节一过,门诊也忙了起来,一整个上午都没什么空闲的时间。 苏雪桢跟吕子月去吃完午饭回来,就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带着一个扎麻花辫的小女孩在他们儿科门口偷偷摸摸的,似乎不太敢进去。 苏雪桢走了过去,“婆婆,您有什么事吗?” 秦桂珍仿佛看到了救星,赶紧拉着她问,“闺女,这是儿科吗?” 她没上过学也不认字,一路问人儿科在哪才找到这里来,还是孙女乔新玲认字,看到上面儿科两个字说走对了,结果两个人脚还没踏进去呢,一瞧里面装修怪好看,实在不像个医院,加上午休时间,儿科只留了一个人在导诊台那,没见什么人进去看病,他们就更不敢进去了,只能在门口徘徊。 苏雪桢肯定地点了点头,“对,这里就是儿科。” 看祖孙俩似乎不太懂看病的流程,她主动问了句:“是来看病吗?” 秦桂珍松了一口气,“是咧,我们来看病。” “行,跟我来吧。” 苏雪桢领着两人进去,吩咐吕子月:“子月,你带人挂下号。” 秦桂珍惊讶地看着她,听到她使唤人做事瞬间意识到她的身份,咧嘴笑了:“闺女你是医生啊!” 魏娟在导诊台,听她一口一个闺女的亲昵劲,不知道的人恐怕还真以为苏雪桢是她闺女了。 “是,我是这的儿科医生。” 苏雪桢给她指了指自己的诊室,“婆婆等下你带着孙女挂完号直接来我诊室就行。” 秦桂珍忙答:“好嘞!” 吕子月给乔新玲挂完号领到了苏雪桢诊室,敲了敲门,“苏医生,患者来了。” 苏雪桢已经换好了白大褂,扬声回了句进来。 秦桂珍牵着孙女的手进来坐下,“闺女,你这房间可真好看。” 到底要喊几遍闺女啊! 吕子月快听不下去了。 苏雪桢笑着解释,“不是我房间,是我们医院的儿科诊室。” 她把目光转移到她身后的乔新玲身上,就看到小姑娘害怕地躲在奶奶身后,除了身高她什么都看不到,怕老太太又继续跟她闲聊,马上问道:“您孙女有哪里不舒服吗?” 秦桂珍听她这么一问,表现很难为情,羞于说出来,支支吾吾道:“就是这孩子,现在长得有点不太正常。” 苏雪桢反问:“哪里您觉得不太正常?” 秦桂珍把乔新玲往前拉了一把,“她现在才八岁多一点,你看看这胸脯长得多大!” “这胸继续长下去马上赶上一个大人了。” 冬天穿得厚,苏雪桢其实也看不出来乔新玲胸部发育情况,只能看到略微隆起的一小团,她飞快记录下来,“新玲现在多大了?” “八岁多一点,8月生。” “虚岁吗?” 老人家一般过了年就是一岁了,但实际问诊不能按照虚岁来,尤其是涉及到儿童身体发育。 秦桂珍点了点头,“虚岁。” “那就实际不到八岁,现在刚七岁零七个月。” “我们在这里先检查一下。” 苏雪桢站了起来,冲乔新玲招手,“来阿姨这里。” 乔新玲小心朝她走了过来。 可能是因为胸脯发育问题,小姑娘显得格外胆小,苏雪桢声音放轻,语调也不急不缓的,“别害怕,阿姨先给你量一下身高体重。” 柴春雨过来辅助她,不一会儿就量完了身高体重。 约7岁半的乔新玲身高132cm,体重30kg,均高于正常标准,身高足足高了有十厘米。 儿童身体发育跟后天的营养摄入也有关,现如今虽说生活条件改善了不少,但大多数孩子能达到标准线就算不错了,多的是低于标准线的。 发育慢了有问题,发育过快实际也是需要警惕的。 穿这么厚什么都看不到,苏雪桢戴上了手套,轻声询问,“能把外套脱掉躺在上面让阿姨检查一下吗?” 乔新玲莫名对她很信任,她刚开始进医院看到急诊那一排都是男医生,本来还有点害怕是男医生来检查,看到苏雪桢来问诊才放心不少,听话坐到了诊疗台上,慢慢把外穿的棉袄脱了下来。 秦桂珍却吓得不轻,看她戴手套还没反应过来,一听她这么问瞬间从椅子上坐了起来,“你直接上手摸啊?” “闺女,虽说你也是女的,但也不能就这么摸我孙女啊!” 苏雪桢转头看她,“这是必要的检查。” “不检查我怎么知道她乳.房发育情况呢?” 秦桂珍这个年龄的人,连胸这个词都是难以启齿的,听她直接说乳.房这个词,更是觉得羞,不想看了,“那你快点检查。” 这方面其实很敏感,要跟孩子说明她是因为诊疗而进行的行为,避免以后孩子受此蒙骗,尤其她这个年龄的孩子身体特征逐渐明显起来,很容易遭受侵害,苏雪桢每回进行类似检查都要叮嘱一遍,“记住,阿姨现在是因为检查需要才摸的,这里是医院,身边有你的家长,诊室也有护士,所以你可以暂时信任我,但以后如果有任何人私下里偷着摸你这里或者这里,要制止他并及时告诉家长。” 乔爱玲点了点头。 苏雪桢飞快进行检查。 女生第二特征发育一般是从□□开始的,其中多是在10岁以后,也有少数8岁就开始的,但一般隆起不会这么大,能明显看到一个弧度。 很明显是性早熟。 苏雪桢给她把衣服穿好,“什么时候发现这里开始长大的?” “有半年了,最近越长越快了。” “下面有什么不适吗?” 现在检查是没月经的,但苏雪桢不确定她是没来还是月经走了,又问:“有没有流血?” “哎呦,闺女,你这咋越问越多了!” 秦桂珍听不下去了,下面流血!这种话哪适合这么小的小孩听啊! “婆婆!” 吕子月对她也无语了,“这是在检查身体,你当我们在跟你说什么私房话啊!” 乔新玲声音很低,“没有。” 苏雪桢又坐回来,跟秦桂珍说:“新玲这是性早熟。” “啥玩意?” 秦桂珍听不懂。 第78节 “就是身体发育过快,超出了她现在这个年龄。” 苏雪桢又说,“可以测骨龄看一下她的身体发育年龄。” “是好是坏啊?” 秦桂珍一脸迷茫:“能治吗?” 苏雪桢摇了摇头:“很遗憾,现在我们没办法治疗。” “只能说回去后多给孩子补下钙,加强运动。” 乔爱玲绝望不已,揪着她的袖子又问,“阿姨,这真的不能治好吗?” 就像他们现在对发育过慢的幼儿无能为力一样,同样的,性早熟患儿,也别无他法,苏雪桢摸了摸她的头,“现在暂时没有相关的方法来治疗。” 性早熟如果不会引起器质性疾病,一般是不需要治疗的,但心理层面难克服,尤其是眼下对于男女发育方面的知识,无论是学校还是家长,都羞于去普及相关方面的知识,沾其色变。 乔新玲鼻子一抽一抽的,眼眶立马红了:“我现在都不想去上学了,班里没有一个女孩子的胸有我这么大,我根本不敢穿薄一点的衣服,每天上学大家都用看怪物的眼光看着我的胸,我真的快待不下去了。” 作者有话说: 解释一下,性早熟当前只能使用促性腺激素释放激素进行治疗,但文里这个年代刚发现这个激素没多久,80年代才开始蓬勃发展,暂时还没用于治疗。 第59章 乔新玲所说的也是苏雪桢最担心的情况, 同样是性早熟,发生在男孩身上的多是继发性中枢性性早熟,这类病因有先天性的, 也有器质性病变导致的, 是尤其需要针对病因治疗的,不然严重可能会危及生命。 女孩多是特发性中枢性性早熟,没有器质性病变存在,也不需要特定的治疗。 对于提前出现的身体第二特征, 女孩却比男孩要更明显一点,最直观的就是乳.房增大, 七岁的孩子, 刚刚上一二年级, 一个班都是小学生,对于生理方面的知识一无所知,突然出现这个变化实在令人难以忽视,尤其需要家长给予理解和心理支持。 苏雪桢柔声问,“新玲, 你跟谁一起住?” 乔新玲声音有些哽咽,她本想这趟跟奶奶过来把这病给治了, 谁知道医生也说没办法,更伤心了, “爸爸妈妈和爷爷奶奶,我还有一个弟弟。” 秦桂珍还是头一回听孙女说她在学校经历了什么, 她一想, 难怪这半年每回孙女去学校脸色都不太好看, 她这个年龄的人最是知道这东西有多磋磨人精神了, 心里明镜似的, 倒不觉得提女人乳.房难以启齿了,“这帮臭孩子,女人的胸脯有什么好看的!” “小时候不都是吃他娘的奶长大的吗?又不是没见过,也不怕看了长鸡眼。” 好在现在离下午的门诊还有半个多小时,苏雪桢简单给她说了遍女孩第二特征发育后的特点,尽量使用比较通俗易懂的词语,乔新玲听懂了大半。 “阿姨告诉你,这个变化每个女孩子都会有的,不过有的早有的晚一点,新玲现在就是提前发育了一点,并不是什么异类或者怪物。” 苏雪桢继续说:“不信你平时看看那些上了初中的哥哥姐姐们,他们看着是不是跟你们感觉上有很大不同?” 乔新玲听完后重重地点了点头,在她认知里,初中的哥哥姐姐跟大人基本没区别了,根本看不上他们这些上小学的小豆丁。 苏雪桢又举了两个例子,“如果你注意看的话,那些哥哥下巴可能开始长胡子了,姐姐们胸脯也在慢慢增大,这些其实都是正常的生理现象,每个人都会经历。” 光她说其实作用有限,还是要家长跟学校多了解这方面的知识,苏雪桢从一旁书柜里拿了一本他们儿科给青春期刚发育的孩子们准备的发育手册,递给她:“这个你拿回去给爸爸妈妈看,让他们好好看一遍,三个月后再来回诊一次。” 这手册主要给即将进入或者已经进入青春期的孩子,书里绘图偏少,以解释类文字为主,乔新玲年纪小,识字不多,这手册是看不懂的,还是要大人来看。 乔新玲接过手册,翻了几页,几乎全是她不认识的字,一句话都读不出来。 骨龄还是要测的,要看她到底超出了几岁,也方便下回复诊时对比,苏雪桢安排柴春雨带着孩子去测,“春雨,你带新玲去测下骨龄。” 柴春雨答了声好,带着祖孙俩去拍x光片。 儿科比起性早熟患儿,收治的矮小症患儿要更多一点,吕子月还是第一次见到年龄这么小的性早熟患儿,走过去问她:“苏医生,她这么早就开始发育了,以后岂不是要比同龄人要高很多?” 苏雪桢摇了摇头,“不会,性早熟会使她整体的生长发育时间变短,骨骼会更早闭合,反而更容易长不高。” 吕子月啊了声,“那她这个不加以控制,万一速度越来越快怎么办啊?” “没办法,这是我们暂时不能克服的,只能寄希望于未来的医学发展。” 苏雪桢叹了一口气,“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多监测她的身体发育情况,及时做好心理疏导。” 没留给两人太多的闲聊时间,下午的门诊很快开始了,苏雪桢再次忙碌起来,乔新玲x光片结果出来后,看她诊室里还有人,祖孙俩只好带着片子在诊室门口等她诊疗结束。 就见进去时还笑嘻嘻的小男孩,在里面被打了一针,出来时捂着胳膊一个劲吸鼻涕,分外委屈,吕子月出来喊她们俩进去。 乔新玲跟秦桂珍坐下后,把x光片递给她。 测骨龄所拍部位是左侧腕关节。 七岁以上的孩子,要看骨龄多大,主要用拍摄的片子跟标准的图谱对比,这个图谱男女各一套,对照来预估实际骨龄。 苏雪桢拿着x光片,对比了下,最后确定乔新玲实际骨龄约有10岁,大概超出了两岁。 秦桂珍一听结果,傻眼了,“你说她现在跟十岁差不多啊?” “骨龄的结果是这样。” 苏雪桢怕他们忘,又叮嘱了一遍,“三个月后再来复检一次,平时要多注意饮食,多加锻炼。” “行,那我们三个月后再来。” 眼下也没药可治,秦桂珍只能牵着孙女的手离开了。 看着乔新玲离开时失望的眼神,苏雪桢心里也不是滋味,想起什么,又追了出去,声音有些急:“你在哪里上学?” 秦桂珍腿脚不太好,祖孙俩走不快,刚走到导诊台那就被她追上了,乔新玲看她这么慌张追出来,还以为自己的病有治疗方法了,眼睛都亮了不少,激动回:“洪江玩具厂十一厂子弟学校小学二年级。” 苏雪桢在心里记下这个小学名字,拍了拍她的肩,“行,回去注意安全。” 乔新玲没得到期待的结果,头又垂下来,跟秦桂珍一起转身走了。 魏娟心里奇怪,凑上前问她:“苏医生,你问她小学干什么?” “没事,就想看看他们学校附近有没有卫生院,说不定有医生愿意去班里给孩子们提前做下科普工作。” 苏雪桢想了下,让这么小的孩子来消化心理问题实在有点牵强,入了学的儿童,白天几乎都在学校,跟同学的相处时间有时比家长都长,不消除这方面的隐患,歧视和嘲笑很有可能会伴随她整个学生时代,既然这样,不如大大方方让孩子们了解这方面的知识。 魏娟感觉悬:“这么小的孩子,老师会同意让医生过去科普吗?” 洪江玩具厂还挺有名的,就是不知道这个十一厂在哪,苏雪桢也拿不准,“试试吧,我等会儿下了班查一下这个小学。” 如今洪江市除了附一跟人民两所大医院外,其他医院多是依厂而建,为职工服务,学校亦是同理,这样反而好沟通不少。 秦桂珍年龄大了,带孙女来看病,肯定不会找距离太远的医院,估计他们住的地方离这也不远。 下班后,苏雪桢在办公室翻出洪江市地图,在人民医院附近找玩具厂的位置,果然在东南角的位置发现了洪江玩具厂。 就是不知道电话,考虑到事情今晚肯定是解决不了了,苏雪桢把地图折起来放好,抬头一瞧墙上的时间,快七点了! 她赶紧收拾东西下班。 等她到家时已经是七点半,就连家里一向最晚回的苏显国都到家半小时了,张光香把晚饭端出来,念叨,“你再晚回十分钟,我们就先吃饭了。” 岑柏看她气喘吁吁的样子,显然是一路着急跑回来的,忙问道:“加班了?” “没,在医院有事查了会儿资料。” 苏雪桢脱下手套,先去洗了下手,这才过来看平平安安,两孩子喝完奶正睡着,睡颜恬静。 照顾孩子可是体力活,张光香吃完饭就赶紧回屋休息了,把平平安安交给他们夫妻,两个月以后,两孩子喝奶时间规律了不少,一般在十点后要喝一次。 早晚她在家都是母乳,中午三顿是奶粉,苏雪桢去洗完澡回来,平平安安也醒了有一会儿了,屋里很暖和,所以给他们身上穿得不厚,正好方便活动。 岑柏让两个人面对面趴着对视,龙凤胎平时都很默契,今晚却连连受挫,这边平平头抬起来了,那边安安体力不支头低下去了,节奏一直错开,关键两个人还很执着,非要对视上不行。 连着四五遍之后,岑柏都有点担心他们脖子状态了,赶紧抱回来横躺。 被抱回来躺着的安安恼了,歪着头看一旁的哥哥,手指在空中乱抓,嘴巴一张一合的,哇哇说个不停,平平听到她声音,也哇哇回嘴,兄妹俩吵得不可开交。 岑柏看到只觉得好玩,笑着道:“别泄气嘛,今天状态不行,咱明天再练。” 苏雪桢坐在煤炉前烘干头发,就听两孩子在床上吱吱哇哇的你一句我一句,互不相让,说得格外激烈,连话都不会说的孩子居然先学会吵架了,那场面看着就很搞笑,她无奈笑了下,“吵架了?因为啥?” 最近这两天他们每天早上都是被兄妹俩说话的声音吵醒的。 岑柏露出了老父亲的微笑,“抬头不默契。” 头发烘半干后,苏雪桢也脱了鞋上床,低头问他们俩:“饿了没?” 她一说话,平平安安跟告状似的,争先恐后又开始咿咿呀呀说了起来,谁也不让谁,苏雪桢看着俩孩子圆滚滚的肚子,伸手各轻拍了一下,笑了,“肚子这么大呢,咱就大度点,各让一步。” 平平伸手去摸小肚子:“啊呀呀……” 安安以为她在陪玩,咯咯笑。 苏雪桢抱起安安开始喂奶,摸着她头发,抓起小手看了眼指甲又长了没,怕俩孩子平时玩闹抓到脸,指甲前几天刚剪过。 安安喂完交到了岑柏手里,苏雪桢又开始喂平平,想起玩具厂的事,抬头问岑柏:“对了,洪江玩具厂的电话你知道吗?” “家里客厅柜里电话簿里好像有,先前我去商场给平平安安买玩具时工作人员给的,说是以后保修用。” 岑柏逗着怀里的安安,“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下午接诊了一个性早熟的患者,想试试能不能联系到她附近的医院和学校。” 对于这方面岑柏比她更了解,苏雪桢又问:“玩具厂十一厂是在我们这边吗?” “应该是的。” 玩具厂离他们这近,岑柏也比较熟悉,“你直接打那个的电话问一下,应该就能知道那边学校和医院的电话了。” “问你果然问对了。” 苏雪桢笑得非常开心,低下头跟平平聊天,“你爸是个万事通呢!” 第二天一早苏雪桢上班之前抄录了一份玩具厂的电话,趁没开始门诊前,打算打个电话过去问问,走到了电话旁边。 魏娟对她的效率感到非常惊讶,“真要打啊?” 苏雪桢无声点了下头,把电话拨了出去。 这是玩具厂给顾客留的电话,一接就通了,男声沉稳有力:“你好,这里是洪江市玩具厂,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问下玩具厂十一厂有职工学校吗?” “有的。” 一听找对了,苏雪桢随后几句话简单阐明了来意,总结道:“事情大概就是这样,所以我想问一下厂里卫生院和学校的电话。” 健康科普这件事主要决定权在学校上,跟他们玩具厂关系不大,对方犹豫了几秒,答应了:“行,您稍等,我这边给你报一下号码。” “好的,您说。” 苏雪桢拿起笔开始记电话号码,两个电话号码都记下来之后,道了声谢。 第79节 “不客气。” 对方说完挂了电话。 苏雪桢拿到电话号码后,速战速决,先给十一厂子弟学校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人是校长办公室的秘书,一听她是人民医院儿科的医生,态度很好,“同志你好,是有什么事情要咨询吗?” 苏雪桢没有明确说患者信息,模糊了下,“是这样的,我院前两天接诊了一位患儿,意识到当前我市对青少年儿童身体发育情况教育的缺失,想问一下你这边有没有可能同意医院医生过去举行几场简单的科普课堂?” 因为一个小孩子生病了就大张旗鼓找到他们学校来,还要开什么课堂,这人脑子怕不是有病,秘书顿了下,“你这是不是有点太大惊小怪了?” “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子懂太多才不好。” “不,恰恰相反,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对于他的反问其实也反映了绝大多数大人对此的态度,事实上孩子最早对于性别的意识从他们能听清爸爸妈妈声音的区别就开始了,3岁以后这个意识会更明确,但一直到成年甚至结婚后很多人都不了解自己的身体构造,一直抱有疑问,想探索又不敢,也很难找到相关的渠道来学习,苏雪桢上初中的时候,生物那一章,老师甚至会跳过不讲,这一度让她感觉非常困惑,仿佛看一眼就罪孽深重一样。 “孩子的猎奇心理是非常重的,你越避之不谈,他们越想要去了解,接收到错误的信息也难以分辨,反而更容易受到不良的影响,提前了解熟悉自身发育情况,也有利于他们应对即将到来的身体变化,更从容自信。” 苏雪桢语气非常郑重:“所以我希望您能慎重考虑我的建议。” 秘书纠结不已,良久才道:“我问问校长吧,尽量今天之内给你回电话可以吗?” “行,麻烦了。” 苏雪桢挂了电话,转头跟魏娟说,“等下有电话来找我记得喊我一声。” 魏娟听她刚才的电话内容就知道事情不太顺利,轻声答:“好的。” 苏雪桢随后回自己诊室开始门诊,一直到上午快下班的时候,玩具厂子弟学校那边终于来了电话,这个回复速度已经比她想象中要快了。 苏雪桢接起喂了声,秘书语气轻快,“校长已经同意了,说可以跟医院那边对接商量下怎么安排。” 厂区就是一个大家庭,这里的每一个成员都是家人,为家人谋福利的事情当然要做。 苏雪桢听到他答应又给厂区医院打去了电话,再次说明了来意。 厂区医院没有儿科医生,以内科和药剂师为主,不过男女生的发育特点是每个医生都要掌握的知识,他们也都了解,抽时间给孩子们开几场讲座没什么,一听校长也答应了就更没异议了,“那我们这边回头跟校长商量一下,看看什么时候举办比较好。” 苏雪桢连连道谢,“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随时打这个电话。”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亲自过去,不过厂里给职工子弟办的学校,一般不太欢迎外人过来插手内部的事情,所以只能厂区医院的医生来负责。 苏雪桢当时说完其实也没抱太大希望,职工性质的学校要举办这种活动一般可能会咨询家长意见,办这种活动对传统的家长来说可能还是有点超前了,不一定愿意在学校开这样的活动。 谁知过了一周,学校那边给她回了电话,事情还真成了! 苏雪桢又问了下才知道,洪江玩具厂建厂二十多年了,最初入职的青年职工早已成家立业,厂区学校里年龄段在10岁上下职工子弟的非常多,对这方面的知识其实正迫切需要,但家长都抹不开面子跟孩子说,有的他们自己都不太懂,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一听有免费的科普课堂,大多数人都表示了赞同。 半个月后十一厂子弟学校顺利举办了多场有关青少年儿童身体发育特点的讲座,并给她打来了反馈的电话,感谢她提的建议。 由此看来,并不是不需要,而是大家都羞于提起。 苏雪桢得知这个发现后,交资料的时候跟凌玉荣也提了一嘴,凌玉荣觉得是个挺好的切入点,可以加进第二章的儿童保健与生长发育中多加阐述。 苏雪桢更加卖力去相关书籍,搜集资料,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平平安安满三个月了,即将迎来他们人生中第一个百天。 习俗里都说孩子过了百天就好养了,往往会在这天举行百日宴,不过苏雪桢跟岑柏两人商量了下,觉得满月酒搞得就够隆重了,没必要隔了没多久又来一个,打算简单点庆祝。 无奈两人在百天这日正好都要上班,只能提前两天挪到休息日给平平安安庆祝,正式的百日就交给家里人过。 张光香头天晚上就知道他们一家今天要出去玩,一早就骑车回家去了,平平安安百天也意味着她帮着照顾了三个多月,难得出去放风,跟老邻居聊聊天。 一早苏雪桢在平平安安咿咿呀呀的声音中醒来,她把头埋进岑柏怀里,眨了眨眼睛,“孩子醒了!” 岑柏没立刻起来,翻身去亲她,不过晚了一分钟,平平安安没见爸妈过来抱,闹得更厉害了,声音也更响了。 近来这对龙凤胎脾气见长,非常不好惹。 “小祖宗哎,我来了。” 岑柏只能坐起来去抱孩子,平平安安已经开始认人了,平时只要他们在家,一直伸手要抱,特别黏人。 岑柏一个个把平平安安抱到他们床上,平平前两天刚学会了翻身,掌握新技能后,只要一有空就开始翻身,整个一翻身中毒患者。 平时在婴儿床里他跟安安一起睡没有翻身的空间,这会儿身子一挨床,可活动空间大了,咕噜就翻了个身,抬起头冲安安笑,表情非常得意,好像在说,你看,我先学会的翻身! 安安还没学会,嘴里吐着泡泡,看到哥哥翻身成功,半个身子微微侧起,右脚尖努力抬着想翻过来,试了几下不行后,直接躺平了,又开始吐泡泡玩。 岑柏在一旁鼓励她,“再试一次。” 安安不为所动,手抓着玩具晃,听到声音的平平,伸手也过来抓玩偶。 这玩偶也是先前娄桂兰织出来的,是一只小熊,耳朵那里挂了一个铃铛,晃起来的时候会有声音,很清脆的铃铛声。 平时家里给两个孩子准备的什么都是双份的,但完全没用,别人手里的就是最香的,看到就要抢,哪怕你后面给他找一个一样的也不行,就是喜欢对方手里的,你扯一下我扯一下,一人揪一边,来回晃得那铃铛叮铃铃响。 从苏雪桢的视角看,能看到躺着的俩孩子头顶,一个黑一个灰,发量明显,先前一个月她还不怎么愁,眼下三个月了看安安还没怎么长就真的开始愁了,从床上也坐了起来,纳闷:“这头发怎么还不长!” 安安似乎听懂了她的意思,不想头发不长还不会翻身,非常不服气,脚尖用力,使劲尝试,终于成功翻了个身。 岑柏非常惊喜,伸手把闺女抱了起来,亲了又亲,“真棒!” 成功翻身后的安安也感染了翻身中毒症,左一个右一个,身子俯卧着,抬头看她,眼睛清澈又水灵,瞳孔乌黑发亮。 配上那张小圆脸,怎么看怎么可爱。 看到她这张脸,苏雪桢突然感觉头发少点也没什么了,毕竟人不能十全十美。 休息日的行程也简单,上午他们俩打算带着平平安安在市里四处逛逛,下午再剪一下头发,洗个澡。 整体时间比较自由,一家四口在床上玩到了上午十点才下床,岑柏下楼随便准备了点早饭,两人吃过之后推着车抱他们出去玩。 平时张光香也经常带平平安安出来,不过她一个人没法抱两个孩子,只能把孩子放进推车里,实际两个孩子光躺在推车里看天空云彩了。 平平因为比较重,出来玩一般都是岑柏抱着,苏雪桢抱着太累,安安正好,岑柏一手抱着平平一手推着车,俩人沿着家附近的街道走,平平安安靠在爸妈肩膀上,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眼神还有点惊恐。 会动的东西太多了,颜色也太丰富了,眼睛有点看不过来。 逛了一个多小时之后,两个人来到饭店吃饭,岑柏打算把孩子放进推车里,还没放,只弯了下腰,平平呜咽着就要哭出来,手抓着他衣服不丢,安安也是同理,没办法,夫妻俩只能抱着孩子吃饭。 苏雪桢还记得之前一个多月的时候,两个人还敢躺在推车里跟他们互动呢,这会儿三个多月了连躺都不肯,她拍了拍安安的背安抚,跟坐对面的岑柏说:“估计今天带他们看了太多陌生的东西不适应。” 岑柏看着平平紧抓着他胸口的衣服,笑了下,“现在也知道害怕了,完全不能离身了。” 漫长的冬季过后,一开春,各类海鲜齐上市。 岑柏看了眼菜单,首先就点了道清炖开凌梭,这个时节的开凌梭肉质尤其鲜美,食用期只有立春到惊蛰这一个月,过了这个时间,肉质就不行了,只能称为普通的梭鱼,因此尤为珍贵。 “酥炸面条鱼要不要也来一个?” “点。” 两个菜就差不多了,不过光吃菜不挡饿,还是要吃点主食,岑柏想再来碗面,问她:“海鲜面要不?一人一碗?” 抱着孩子吃饭不方便,苏雪桢本来想点一碗跟他分着吃,后来又想岑柏的食量,两碗他都能吃完,到嘴边又改口了,“点吧。” 正值饭点,饭店里人来人往的,人声鼎沸,一上菜,每桌都冒着热腾腾的气,饭菜香也飘了出来。 春寒料峭,温度还没彻底回暖,但此时冷意也被室内的烟火气驱散了。 饭菜一道道端上了桌,香气诱人,为了吃饭,两人都改成了横抱,这样更方便了平平安安看饭桌,眼神专注地盯着桌上的饭菜,看着它们被筷子夹走,再分别进了爸妈嘴里,非常幽怨,不过很快盯累了,昏昏欲睡。 下午一点是他们平时午睡的时间,形成习惯了,一到这个点就困,看着他们饭吃到一半,一个个歪在爸妈怀里睡着了。 抱了一路,苏雪桢手都快僵了,小心翼翼把安安放进推车里,岑柏紧随其后把平平也放了进去,夫妻俩终于解放双手,可以安心吃饭了。 苏雪桢松了口气,揉了揉僵硬的手臂,叹道:“再过两个月我感觉我都抱不动他们了。” “我一个人能抱他们俩的。” 岑柏抬手把剩下的面汤也喝了,他体力好,肩宽臂长,抱两个孩子没问题,在家偶尔也左一个右一个竖抱,就是到外面了不大安全,苏雪桢不放心,没让他全抱完,选了体重较轻的安安抱着,这回主要还是前期逛太久了,不然她其实也完全能抱住,辩解道:“下回不走这么久就行了。” 安安还不到十斤,抱着完全没压力,岑柏最是知道她体力有多差的,夹了一筷子鱼肉,催她多吃点,“这半条鱼都交给你了。” 苏雪桢还有一碗面没吃完,这半条鱼她肯定是吃不下了,直摇头:“我吃不完。” “你吃,别浪费。” 岑柏拿起筷子又开始吃,把剩下的菜都光盘了。 饭后原本的计划是带他们去剪发,苏雪桢最后想了下感觉安安的头发着实没必要,便想亲自给孩子们剪头发。 平平安安午睡醒过来,刚喝完奶,就被送上了剪发台。 苏雪桢甩了甩毛巾,看着床上俩孩子,最后选中了安安,“先从安安开始吧,安安头发少,好剪。” “我们会长的!” 岑柏为安安鸣不平,不过也认可这个事实,横抱着她在椅子上坐下,安安被裹成了一颗球,像一条黄色的小蚕茧,苏雪桢用毛巾在安安脖子上绕了一圈,以防等下碎发掉进去。 岑柏看了一眼安安的头发,感觉这个毛巾有点多余了,以示尊重没说话,“应该两三剪刀就能结束吧。” “剪了咱们就能长头发了!” 安安其实没必要剪头发,就是中间有几丝头发比别的长出太多,不太和谐,苏雪桢索性剪平了,她事先也看过安安头皮,确实是有头发的,就是长得慢。 第一位顾客很快结束了,苏雪桢把安安脖子上的毛巾取下来,“来,下一位。” 岑柏想拍拍身上的碎发,结果发现根本没有,放下安安后,把平平抱了起来,“来吧,看你妈给你理个什么发型。” 苏雪桢剪发也是三脚猫功夫,只给岑柏剪过几回寸头,平时除了他也没在别人身上试验过,不过她感觉小孩子不用太在意外貌,剪毁了也没啥,放心大胆上手开始剪,“也剪寸头吧?” “可以。” 岑柏想着她之前有过经验,看她下手这么迅速起先还以为是比较自信,后来看着身侧唰唰掉下的头发,以及平平越来越短的发型,才觉得有点不对劲,“是不是该停了?” 剪发注重一个平衡,不能这边长另外一边短,苏雪桢又剪了两下,终于停下了她的大手笔,“差不多了。” 岑柏把平平身上的毛巾取掉,抱起来看了下,心想幸好及时喊住了,不然寸头都保不住,温声评价了一句:“有点短了,不过还行。” 苏雪桢拿着剪刀,越看越满意,笑得格外欢乐:“是吧,干净又利索!”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张光香傍晚骑车回来才发现他们已经给平平安安剪好了头发, 安安倒还好,看上去没什么区别,平平整个被剪成了刺猬头, 她伸手一摸, 还有点刺挠,话里带着嫌弃:“你们这找谁剪的啊?这技术也太差了。” 平平睁着大眼睛看着外婆,被禁锢在被窝里没法翻身,只能扭了扭身子表达存在感, 安安手指放在嘴里睡着了,似乎是习惯了哥哥闹腾, 丝毫不受打扰。 刚才苏雪桢跟岑柏在屋里给两孩子刚洗过澡换了贴身衣服, 怕孩子冻感冒, 直接塞进了被窝,苏雪桢对自己的技术还挺自信,直接认下,“我剪的,咋样, 厉害不?” 张光香作为亲妈可不会惯着她,直言不讳:“剪得啥玩意!” 第80节 “这不是挺好嘛?” 苏雪桢又看了眼还是觉得挺满意, 拍着胸脯信誓旦旦承诺,“以后他俩的头发都交给我了!” “熟能生巧, 肯定会越剪越好。” 现在孩子年龄小剪毁了没什么,旁人见了还会说一声可爱, 等年龄大点, 还照她这么剪, 出去见人都不好意思, 张光香也不信她能把剪发技术练好, “别了,有的钱还是应该给人家理发的师傅挣。” 苏雪桢没再反驳,心想下回剪了你也不知道。 她其实很享受给孩子们剪发的过程,平时她工作太忙,陪伴平平安安的时间很少,能给他们做得也有限,难得多了一项活动可以为他们做。 又过了两天,到了平平安安的百日当天,他们三个人都要去上班,家里只有张光香,她一个人根本没法开始准备,娄桂兰在家吃完早饭赶紧骑着车就过来了,手里还拎着一大袋东西,从门口探出头来,“孩子睡了吗?” 张光香瞧见她来了,立马从床上坐起来去欢迎,“没睡,现在会翻身了,人一醒就开始先练翻身。” 娄桂兰进屋把东西放下,就见平平跟安安在床上打滚,看着眼里都要掉出蜜来,夸道:“哎呦,我家平平安安真厉害!” “最近这俩孩子越来越活泼了,每天早上我在隔壁屋都能听到他们俩说话的声音。” 娄桂兰心里欢喜,“声音这么亮啊!” “那可不,前两天刚给他们量过身高体重,比平均值还高呢!雪桢之前给训练出来了,每天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可规律了,你看养得白白胖胖的。” 平平安安都是早产生出来的,体重偏轻,刚生出来的时候身体很虚弱,经过这一百天的辛苦照顾,这会儿俩孩子已经跟足月出生的孩子差不多了,脸色红润,精气神也足。 娄桂兰听着她分享照顾平平安安的细节,心里有点吃味,坐到床上抱起了离床最近的安安,安安会认人了,对她的脸不太熟悉,在怀里挣扎了两下不让抱。 娄桂兰面色慌张,急忙哄,“别怕,是奶奶啊!” “上周你刚见过我,这么快就忘了?” 张光香经常照顾孩子有经验,赶忙说:“你抱着她在屋里走一圈就好了。” 娄桂兰听她的话,抱着安安在卧室里走了几圈,边走边逗她,几番诱哄下,安安终于安静下来,乖巧待在她怀里,咿呀学语。 张光香清楚安安这是认生了,但她也不能直说,毕竟当初头一年照顾是她争取来的,不然现在安安不让抱的人就是她了,说太多娄桂兰心里肯定不舒服。 还是要经常来,不然孙女真不认自己了,娄桂兰看着怀里软软的一小团,抱着走到了床边,看着平平的头发,这才问起她刚刚其实就想问的问题,“平平这头发怎么回事?” 张光香话里带着怨怼,“雪桢给剪的,这孩子胡闹!” “安安头发少,我本来想说百天给他们把胎毛全剪了,这样后面也容易长头发。” 娄桂兰自然也注意到了安安的发量问题,笑着说:“不过这样也挺好。” “我也是说胎毛给全剃了。” 洪江市习俗就是百天胎毛全剃光,张光香也没想到他们夫妻俩提前下手了,“没赶上,等我回来的时候头发已经剪好了。” “长得好看啥发型都行。” 娄桂兰腾出一只手握了握平平的小手,手感又暖又软,看着孙子天真无邪的笑容也跟着笑了,“都一样,他们想怎么剪都成。” 张光香看她不介意,心思也敞亮起来,“今天只能咱俩准备百日宴,这人都去上班了。” “雪桢跟小柏刚开始还说百日宴不搞了,我寻思孩子这一辈子就一个百日宴,怎么能随随便便应付过去,哪怕现在大摆不了,两家人聚一起简单给孩子办一个也好啊。” 百日宴实际要比满月酒份量要重些,当初考虑到是龙凤胎,又是早产平安出生的,是以满月酒摆得奢侈了点,也请了不少亲戚来,眼下本就禁了各类宴请活动,一回还好,再来一回就惹人注目了,苏雪桢的考虑也有道理。 但他们作为长辈,疼爱小辈,不能大办,小小的庆祝一下肯定还是要有的,娄桂兰笑着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 “不该省的还是不能省。” 平平在被子里动来动去,感觉压身上的被子没那么重了,艰难翻了个身,乐得哈哈笑,安安瞧见哥哥在床上,不想被人抱着了,伸着手要下去,娄桂兰问她,“要下去啊?” 安安:“嗯呀呀……” 娄桂兰弯腰把她送到床上跟平平躺一起,放下后明显看安安表情欢快了不少,转头跟张光香说,“安安很黏平平啊。” 张光香把被子给孩子掖了掖,“特别黏,平时雪桢跟小柏一回家就让他们抱,两人去上班后,安安就喜欢黏着平平,稍微离身一会儿就要闹。” 她自打苏雪桢产假结束后就开始照顾两个孩子,平平安安现在又不会说话,平日里白天也没个聊天的人,娄桂兰一来,她不自觉说更多话,“不瞒你说,这俩孩子最近脾气是越来越急了,喝奶慢几分钟都不行。” “不如意就闹腾。” 这么小的孩子照顾起来不容易,养孩子不就是谁花了更多时间就跟谁亲,娄桂兰情绪平复了些,“小柏小时候也这样,不能饿着,一饿就哭。” 告状说坏话不能当着面说,张光香压低了声音,“这俩孩子不好惹着呢,会看眼色,我说两三遍才肯听,但每回小柏在的时候就特别乖,哼一声就不敢闹了。” 娄桂兰开玩笑,“估计看他爸长得凶!不好惹。” 毕竟是处理刑事案件的,张光香哈哈大笑,“那确实,小柏板起脸那架势真有点吓人。” “这是我给平平安安做的虎头鞋和莲花鞋。” 习俗里都说姨家送布,姑家送鞋,灵活点,基本都是家里长辈准备,再说岑梅这个年龄也送不了鞋,娄桂兰起身把那布袋里做的鞋帽拿出来,“码数按照他们一岁后的脚码做的。” 男送虎头,女送莲花。 这两套可不简单,没两个月做不好,张光香拿起给平平安安试了下,“好看不?你们奶奶给做的,以后可要多孝顺奶奶啊。” 平平安安看中帽子的造型,伸出小手抓了两下。 围绕孩子的话题总是说也说不完,很快到了饭点,平平安安喝完奶也午睡了,张光香下楼去做饭,娄桂兰留在楼上看孩子。 平时要看孩子不能离开太久,张光香自己都是随便下点面条,加点酥鱼跟青菜就是一餐,考虑到今天娄桂兰也在,煎了三条梅童鱼当配菜。 做完以后端了上来,招呼娄桂兰,“没事,这俩孩子能睡两三个小时都不醒的,放心过来吃饭。” “睡这么久啊。” 娄桂兰在桌子前坐下,拿起了筷子,“今天这顿麻烦你了。” “咱俩还客气啥!” 张光香点了下头,用筷子夹了一块梅童鱼肉,“他们睡得久,我吃完饭也能睡一会儿休息下。” “对了,今天你没请别人来吧?” 梅童鱼样子形似黄花鱼,但肉质更细嫩,入口非常鲜,娄桂兰闻言回她,“没有,小柏跟我说不要跟亲戚说了,我这边就没通知。” “没亲戚来就好办了!我们这边也没通知。” 只有他们两家人参与就没必要搞太繁琐,张光香轻声道:“那咱们等下吃完饭三四点再开始准备也不迟。” 娄桂兰吃着面突然想起来了,“哦对,差点忘了一个人,小枫下午会过来。” 说起来自打满月酒以后就没见过岑枫了,张光香问:“休假了?” “嗯,昨天打电话说一定回来参加平平安安百日,不知道今天几点能到这。” 娄桂兰看她跟小姐妹一样,低头时都带着笑,“我偷偷跟你说,小枫可能谈对象了。” 张光香好奇,“谁家姑娘啊?” “藏得严实,不跟我们说。” 娄桂兰摇摇头,“我估计雪桢跟小柏也认识那姑娘,三个人都瞒着我们大家呢。” 张光香咬着嘴里的面,细细回想苏雪桢跟岑柏都认识的女同志,想了会儿都没想起来是谁,“你确定吗?” “会不会是小枫军队的朋友给他介绍的啊?” 娄桂兰对这方面敏感度还挺高,岑枫就是个木头,着实不怎么会藏,都不用她怎么测试就看出来了,“绝对不是,他最近往家里打电话都勤快了不少,回来前两天还问我有没有工业票啥的,一看就是要买东西送人家姑娘。” “而且这趟放假三天,他也没说要去别的地方,这姑娘一看就是咱本地人。” 乖乖! 这猜测还真的都挺有依据,张光香喝了一口汤,心里对岑枫对象身份更好奇了。 吃完饭,平平安安午睡也快醒了,娄桂兰心想她比较熟悉孩子习惯,等下平平安安醒了肯定要找她,主动站了起来收拾碗筷,“你在这照顾孩子,我下楼去收拾。” 张光香说了声好。 娄桂兰端着碗筷下楼去了,先把碗筷都洗了,厨房也都打扫干净,随后穿着围裙,来客厅准备百日宴要用到的东西。 一般来说,百日要开荤,不过这个年纪的孩子,辅食都没开始吃呢,更不要提沾了油盐的大肉了,贸然吃了那是要进医院的。 苏雪桢提前就说了不准备开荤,所以留给娄桂兰能准备的没多少,主要就是想晚饭要做些什么给大人吃。 正在娄桂兰愁晚上做什么时,门口的茸茸轻吠了几声,示意有人来了,她放下手里的抹布赶紧走了出去,抬眼一看,是岑枫,正从自行车上下来,身上的军装还没脱,身姿潇洒。 “这才三点啊,你咋这么早就来了?” 娄桂兰拉他进屋,“你哥嫂没下班呢,不用来这么早,难得休假,趁这个时间应该去找你对象啊!” 岑枫寻思凌瑶这个点也在上班啊,他就是想去人家也没时间,脸一红,对她的直言都有点臊得慌,“妈,你能不能别张口闭口就是对象对象。” “八字还没一撇呢!” “行行行,我不说了。” 儿大也不中留,娄桂兰摆摆手不谈这个话题了。 岑枫这趟过来是想给侄子侄女过百日的,马上问道:“平平安安在楼上吗?” 娄桂兰叮嘱道:“不知道醒了没,你上去轻着点别吵醒了。” 岑枫点点头,“行。” 说完迈着大步上楼去了,走到门前他先敲了敲门,守着门前喊了声阿姨。 张光香本来在给平平喂奶,一听声,回了句:“门没关,直接进来吧。” 岑枫这才走了进来。 张光香笑笑,“小枫啊,好久没见你了。” “是,军队事情比较多。” 岑枫边问边看向她怀里正在喝奶的平平,视线顿时离不开了,一晃两个月没见了,之前老是睡觉的小婴儿已经会跟随声音睁着眼睛看陌生人了,白嫩嫩的小手虚扶着奶瓶,还有些戒备,他笑道:“醒了啊?” “是,刚醒没多久。” 张光香用眼神又给他示意了下床上的安安,“这个正翻身呢!” 岑枫小心翼翼冲安安伸出手来,“我能抱她吗?” “你看看她让不让你抱。” 张光香想到经常来的娄桂兰都被嫌弃,不确定安安愿不愿意让他抱。 床上的小姑娘白嫩嫩的,咬着手指看他,水灵灵的大眼睛,睫毛很长,因为头发少,显得脸更圆了,刚喝完奶嘴巴有点粉,更增添了几分生动 ,憨态可掬。 岑枫放柔了声音,“叔叔抱好不好?” 第81节 安安盯着他没动作,几秒后移开了视线,还翻了个身离远了些,显然是不让抱的意思。 张光香忙解释,“俩孩子特别认生。” 岑枫只好拿玩具陪她玩,拉近距离,“我们玩这个好不好?” 几分钟后,平平喝完奶也被放回到床上,从安安那碰了壁的岑枫想试试他让不让抱,晃着手里的拨浪鼓,也伸出了手,“平平,来叔叔这里。” 平平鼻子灵,比安安更敏感,抗拒的神色更明显。 “安安都不让抱的话,平平就不可能了。” 照顾俩孩子这么久了,张光香已经有了心得,可能是因为打小在娘胎里就有了陪伴,不用大人在,兄妹俩也能玩到一起,平平安安对外人很是排斥,尤其是在苏雪桢跟岑柏不在的时候。 岑枫只能放弃抱他们,专心陪玩。 饭喂饱了,尿布也换了,屋里留一个大人就行了,张光香也想下楼看看准备得怎么样了,转头对他说,“那你先看着平平安安,我去看看楼下准备得怎么样了。” “有事随时喊我。” 岑枫嗯了声。 张光香踩着轻快的脚步下楼,客厅里娄桂兰正在布置桌子,她刚想开口问她做什么,眼神忽然跟准备进门的两个人撞上了,惊慌之下,脚步都乱了,飞快下楼走上前,“你们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苏奋斗媳妇江清菊跟苏婉儿,江清菊走在最前面,笑容明媚:“大娘,我们过来给平平安安过百日。” 不是说好不请亲戚吗? 娄桂兰看她们手里还拎着礼物,面色有些尴尬,因为他们家过来问过跟岑枫的亲事,她不可避免地还是瞥了苏婉儿一眼。 上回只是匆匆一看,长得花容月貌的一小姑娘,性格挺温婉,就是命不太好,可惜了,这回再一打量,就感觉脸更粉,身段更窈窕了,明显是精心打扮过的。 张光香一张老脸全丢尽了,亲戚来了就算了,偏偏还是老二家的,赶在今天来存的什么心思谁都懂,合着这是拿他们家当跳板呢! 她窝着火,当着娄桂兰的面又不能表达出来,冷声道:“辛苦你们来一趟了。” 江清菊可没公婆那么在乎脸面,被拒就真歇了那份心,要知道大伯苏显国一家可就苏雪桢一个闺女,还出嫁了,以后再怎么发达,他们家也沾不上什么光,但苏婉儿就不一样了。 因为有了前妹夫方文力的前车之鉴,这回对于岑枫,苏显明夫妻俩前期调查格外详细,还差人托关系去问了下岑枫在军队的职位。 独女,宝贝着呢! 这年头都讲究门当户对,苏显国跟张光香对苏雪桢的婚事那是拿捏得死死的,肯嫁一个家里有三个孩子的,只能说明岑家家底绝对不薄,岑家这关肯定没什么问题,唯一要重点调查的就是岑枫。 苏显明也去查了岑枫,发现他并不是征召入军的,而是实打实考上了军校去当的兵,起步就高,要升上尉也是真的,未来那前途绝对不可限量,这才拉下脸冒着被哥嫂骂的风险找媒人去说亲。 苏婉儿被拒后,在家一直郁郁寡欢,别的相亲都不肯去了,这么一直在娘家住下去不是办法啊,就是想着赶紧把小姑子嫁出去腾出房间,江清菊也感觉应该来一趟。 谁说二婚不能嫁头婚,能嫁过去那才叫本事! 这么香的饽饽放弃才是蠢蛋。 苏婉儿本身就对岑枫留恋不忘,那么好的条件摆着,她看别人实在提不起兴趣去相亲,经江清菊一挑拨,用心打扮过一番就来了。 看到娄桂兰投过来打量的目光,更加羞涩了几分,冲她笑了笑。 江清菊寻思满月酒岑枫都来了,这百日宴这么大的活动,肯定也会来,眼睛在屋里扫了一圈,没找到岑枫,便想上楼看看,“大娘,我们上楼去看看平平安安。” 张光香气得脸涨红,更不可能给她机会,“孩子睡了,不见外人。” “我们这百日宴没怎么准备,招待不周,送完礼你们就先回去吧。” 但楼上平平安安也许是跟岑枫玩熟了,被他逗得咯咯笑,笑声自楼上传下来,格外清晰。 江清菊笑开了花,拉着苏婉儿就上了楼,“这不醒了嘛!” 不要脸! 张光香怕他们真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急忙跟在后面。 江清菊推开门一看,岑枫可不是就在里面,笑着打招呼,“呦,你是岑柏弟弟岑枫吧?” 岑枫愣了下,对她没什么印象,“你是?” 江清菊还没说话,被张光香抢先回了,她先挤了进来,挡在岑枫前面,“雪桢她二叔家的。” 岑枫微颔首,姿态大方,“你好。” 张光香充其量只到他肩膀,什么都挡不住,江清菊看着眼前相貌硬朗,肩宽个高的年轻军人,光身上那股英气就是一般人比不了的。 难怪会让苏婉儿念念不忘啊,撇开家境工作不谈,看这长相身材,也绝对是上乘,她拽了一把苏婉儿,麻利介绍:“这是我家妹子婉儿,上回满月酒你们应该见过,我还见过你们俩聊天嘞。” 岑枫看了苏婉儿一眼,他记性好,还记得当时的事情,坦然回:“是,当时我们坐在同一桌。” 苏婉儿娇羞笑了下。 江清菊一看这有戏啊。 这样下去岑枫估计会被这姑媳俩带沟里,张光香飞快转移话题,“你们不是来看平平安安吗?” 岑枫一听他们是来看侄子侄女的,笑了下,往后退了几步,“可以拿玩具陪他们玩一会儿,不过不要抱,会受惊。” 江清菊连连保证,“那当然,我也是有孩子的,知道分寸。” 苏婉儿看到他对孩子那么细心,更心动了。 这孩子就是愣头青,真以为人家是来看你侄子侄女啊!是来看你的! 张光香转身掐了他一下,想把他支开,“小枫你下去帮忙吧,我看楼下还有好多工作没做。” 人走了怎么能成,江清菊马上接上,“我在这看孩子就成,婉儿你也下去吧,勤快点,一起帮着做点什么。” 苏婉儿点了下头,眼睛却是在看他,动作有几丝扭捏。 岑枫看着她黏糊糊的目光,终于察觉出这两人的刻意,听话下楼避开,温声说:“没事,我一个人下楼就行了,你们在楼上陪平平安安吧。” 苏婉儿咬着嘴唇犹豫了下,只能望着他下楼,张光香撇了撇嘴,回来抱平平安安,意有所指:“我可跟你们说,这人千万不能有坏心,有坏心就真完了。” 听出她话里的讽刺,想着过去对自己那么好的大娘如今言语动作都夹枪带棒的样子,苏婉儿心里也不好受,表情讪讪的。 江清菊也不是真心来看平平安安的,看俩孩子三个多月就吃得白白胖胖跟小福娃一样,再联想自家儿子,三岁了还瘦不拉几的,苦命催得还要跟他们夫妻俩睡一个屋,怎么看都觉得不公平。 岑枫刚下楼就被娄桂兰抓到了侧间,迫不及待问:“刚才你跟那两人说了啥?” 岑枫回:“没说啥,人家是来看平平安安的。” 娄桂兰看出猫腻来了,“傻小子啊,你这是被人当成了肥肉都不知道。” 岑枫能感觉出来她们似乎对自己关注颇多,但没证据,他自然不能给人民泼脏水,反问道:“什么意思?” “她们家前些日子还托人来给你说媒呢,我跟你爸给拒了,估计是看我们这边行不通,想从你这里下手。” 说媒的事情,娄桂兰没跟岑枫说,岑枫也是此时刚知道,格外惊讶,“不是,她不是我大嫂堂姐吗?” “为什么要找我们家说媒?” “人家想从堂姐妹变妯娌。” 堂姐妹嫁到一家又不是没见过,娄桂兰看苏婉儿态度还没那么坚决,主要是她那个大嫂坏主意多,说不准等下会不会撺掇她做出什么事来,到时候坏了名声就不好了,催岑枫出门,“趁现在你先走吧,等下跟你哥一起回来,顺便多买点饭菜回来。” “你一走,他们估计也不会在这待下去了,剩下的我们回头找他们家聊聊,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军中对私德也非常看重,岑枫刚升了上尉正是敏感时期,加上本就不擅长处理这些,这会儿是什么都听家里人的,听话道:“好,我去找我哥。” 娄桂兰看他骑车走了才放心进屋。 屋里也没别的外人了,张光香这才望向苏婉儿,格外痛心,“婉儿,你是真的喜欢小枫?” 江清菊坐了下来,先替苏婉儿答了:“大娘,婉儿她是真喜欢小枫,咱们都是一家人,您就帮帮她有什么不好呢?要是这桩婚事真结成了,不是亲上加亲吗?咱们家三兄弟以后不仅是婉儿的娘家支柱,也是雪桢的。” “屁话。” 听着头头是道,实则一派胡言,张光香怒斥道:“支柱不是男人给的,是你自己给自己的。” “那方求平个垃圾玩意,但凡你们家婚前多上点心,多问问多调查点,就不会被骗婚了。” 她又指着苏婉儿说,“还有你婉儿,婚前愚昧就算了,婚后几年你都发现不了那俩孩子是方文力的娃,你脑子里装得都是什么啊?” “别整天躲在你嫂子跟家里人背后,干着为自己谋利的事情。” 苏婉儿被骂了一通,低着头没说话。 “我就跟你直说了吧,你最好尽早打消这个心思,婚前心眼这么多,你以为岑枫家里人都看不出来?要不是雪桢是这家媳妇,不请自来,刚进门你就被赶走了信不信?还给你上楼的机会?” “这么轻贱自己何必呢?如此谋划,就算真的能嫁进来,你婚后也舒坦不了,强求来的婚姻没意义,不过是从上一个泥潭又跳进这一个泥潭罢了。” 江清菊笑,“看你这说的,怎么就是泥潭了?” “我看雪桢在这家过得不是挺好嘛!”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公婆不赞同,丈夫不喜欢的婚姻,不是泥潭是什么?再说我们两家是正正当当相亲介绍认识的,父母这关先过了,人家夫妻俩两情相悦,谈了一阵子恋爱才领了证。” 岑家家境是不错,但张光香自认他们家也完全不差,完全有平起平坐的能力,苏显国是附一医院的普外科主任,她自己也是厂里职工,现在退休了还能领退休金呢,不然就算关系再好,岑建军妹妹岑静巧也不会主动牵线让他们两家认识。 当然,婚后夫妻俩能那么恩爱他们也挺意外的。 江清菊被怼得没话说了。 毕竟是看着长大的,今天苏显明夫妻俩没来就说明应该也是不赞同这件事的,张光香总想再拉苏婉儿一把,再说岑枫都有对象了,他们这横插一脚直接毁了三个人,劝道:“婉儿,你要想清楚,强扭的瓜真的不甜,岑枫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不要一错再错。” 苏婉儿情绪这才有了几分波动,抬起头看她:“他有对象了?” 虽说是猜测,但八成是真的,张光香点了下头,“有了。” 江清菊脸色不太好看,苏婉儿满心酸涩,她早该猜到的,岑枫那么优秀的人,身边肯定不会缺喜欢的人。 也快到平平安安喝奶的时候了,张光香站了起来送人,“回去吧,以后别想这件事了,回头我跟你爸妈再聊聊。” 苏婉儿嗯了声,跟江清菊一起下楼离开,临走前她本想跟娄桂兰也说声告别,结果抬眼就看到对方提防的眼神,仿佛避着瘟神一样,就连下楼帮忙的岑枫也不见了。 她隔了一段距离,远远朝娄桂兰挥了挥手出了门。 作者有话说: 没了没了,后续苏婉儿真的没情节了! 第61章 岑柏下了班刚骑着车准备从警局大门出来, 拐个弯就碰到了站在墙角等他的岑枫,他吱一声停下车,“怎么突然来警局了?” 岑枫推着车跟上他, “家里来了亲戚, 不太方便待,所以妈让我来找你。” 第82节 岑柏从车上下来,跟他并排走在一起,“今天不是说好不来亲戚吗?” “嫂子二叔家的人, 说是来给平平安安过百日。” 岑枫挠了挠头,碍于苏雪桢的面子没说太直白, “妈说他们家前段时间来咱家给我说媒。” 无非是想借亲戚关系再攀一层亲, 话说到这里, 岑柏已经懂了大半,“你出来是对的。” “现在军队对男女关系管控很严,稍有不慎,影响你仕途。” 真闹出什么事来,上升无望。 岑枫嗯了声, 现在回想起来还一阵恶寒,“我实在搞不懂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不感觉很奇怪吗?大嫂可是她堂妹啊。” “真嫁给我了,那我是喊你妹夫还是哥啊?想想就起鸡皮疙瘩。” 岑柏哈哈大笑, 拍了拍他的肩,“不会发生这种事的, 妈那一关他们就过不去。” 岑枫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岑柏又问他, “跟凌医生相处怎么样了?” “我每隔一周会给她写一封信, 她也会回, 不过毕竟私下接触没怎么接触, 现在还说不好。” 岑枫没谈过恋爱,怕显得轻浮,信里主要写自己日常训练和一日三餐,这趟回来他挺想跟凌瑶见一面的,轻声说:“明后天我不确定她有没有时间,当医生也挺忙的。” 信上能传达不过三分之一,岑柏摇头,“光写信不行,私下还是要多见面接触。” 岑枫也愁这个,“关键她医院工作真挺忙的,经常熬夜。” 岑柏闻言笑了,“这么想你路就走窄了。” 岑枫看他有话要说,一想苏雪桢也是医生,当年哥哥跟他的处境肯定也有类似的地方,赶紧追问:“嫂子当年上班也挺忙吧,哥你是怎么找到机会跟她见面的啊?” 唠这个岑柏还是有经验的,滔滔不绝说了起来,“我那时候在你嫂子家跟她见的面,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了,回去立马跟媒人说可以继续接触,不过你嫂子也是头一回相亲,对她那个前未婚夫还有点旧情,所以回媒人说不想耽误我,她想缓一两年再说。” “我就打电话说没关系可以等,相亲只是给了一个认识的机会,咱们可以慢慢了解从朋友做起,一来二回的,就谈了恋爱。” 岑枫当时在军队,等他回来的时候,哥嫂已经谈起了恋爱,父母也都挺满意,看着婚事快成定局了,轮不到他这个小叔子插手,这回听岑柏说起内情,才知道还有这么一段,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哥哥,他不得不佩服:“哥,你还挺有手段。” “迂回战术打得挺好。” 男人嘛,该出手就出手,后悔药可没得吃,岑柏冲他笑, “那可不,你嫂子当时好几个媒人等着给她说媒,不放聪明点,现在你还能见到平平安安?” “再忙的人也有下班的时候,听我的,下班去医院门口等她,送她回家,这一路上你们不就能多聊点了吗?顺便也能问一下她最近有没有休息的时间,约一个休息日去咱们这公园或者商场逛一下,逛完在饭店吃个饭,吃完再送她回家。” “光写信打电话能说几句啊。” 岑枫心里慢慢有了计划,“行,那我明天去看看。” “想啥呢,你假期也没几天。” 难得休假回来一次,还磨磨唧唧做什么,岑柏催促了一句,跨上自行车,“别明天了,妇产科上下班时间说不准,你等下回家吃个饭就去医院问问。” 岑枫骑着车跟在他后面,两个人很快到了附近的国营饭店,进去买菜然后往家赶,到家的时候,娄桂兰已经把桌子摆好了,正在厨房炒菜。 岑枫看了下,刚才停在家门口的陌生自行车已经骑走了,他这才拎着饭菜进屋,岑柏去厨房看了眼,怕娄桂兰又炒太多菜,叮嘱道:“别做太多,我买了六个菜回来。” 娄桂兰炒着锅里的土鸡,回他:“我知道。” 岑柏刚才看到苏雪桢的车子已经回来了,从厨房出来,跟岑枫说了声,“我上楼看看。” 随后他踩着台阶上了楼。 卧室里,苏雪桢才从张光香口中得知了江清菊带着苏婉儿过来的事情,任谁被这么利用心里都不爽利,她脸色也不好看,“到底怎么想的啊?我以为上回说媒被拒后就放弃了。” 苏显明夫妻俩也是有自尊心的,被拒后不太可能又上赶着送女儿过来,这太作践人了,江清菊不过就是看中苏婉儿确实没死心,鼓吹了点好处,又带着人来了,张光香估摸着这两人是偷着来的,心里也是烦得不行,“还能怎么想的,不就是想着婉儿离婚后一直住家里,都想着把她赶紧嫁出去,正好小枫条件这么优秀,可不就来了。” 苏雪桢还想说什么,听到上楼的声音,猜出是岑柏回来了,没再接话,弯腰给平平安安换衣服。 说多了影响他们夫妻感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家想让自家闺女再嫁进来一个,张光香看女婿进屋了,没说话,安静下楼给他们夫妻俩留出空间。 岑柏看进屋就感觉气氛不太对了,这事他也不好发言,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走到了床边,平平已经换好了衣服,横躺在床上,看到他过来,兴奋地踢了踢脚,幅度很低。 考虑到下楼,客厅就没卧室这么暖和了,苏雪桢给他穿得也厚,手脚都被困在了棉服里面,岑柏把平平抱了起来,拍了拍他的小屁股,“想爸爸了没?” 平平哼唧几声。 今天家里来了好几个人嘞!都来看我们! 苏雪桢低头给安安换衣服,对二叔家在孩子百日宴上又搞这出感觉格外寒心,跟他解释:“堂姐这事,我们不知情,既然说好了不让亲戚来,我们也不会为了她破例的。” 岑柏肯定百分百相信她,先不提凌瑶就是她介绍给岑枫的,他对岳父岳母也有了解,断然不可能做出这么不得体的事情来,他安慰道:“我知道。” “妈那边肯定也知道的。” 满月酒就这样,百日宴又来,合着净逮着他们家平平安安薅,大好的日子偏偏弄这么难看,苏雪桢心里也委屈,吸了吸鼻子,“做这事真过分了。” 当初离婚岑柏还过去帮忙了呢,要不是她看出方文力的真实面目,说不准苏婉儿还要被骗多久,岑柏过去抱住她,“为这种人不值得,以后少来往就行了。” 岑柏抱过来的时候肩膀那还靠着平平,这会儿平平被夹在爸爸妈妈怀里,挺新鲜的感觉,得意地咯咯直笑。 苏雪桢一听儿子这笑声,心情平复了些,不过还是不想就这么算了,这事不说清楚,说不准下回周岁宴又来了,她轻声道:“不行,这事一定要二叔给我们一个说法。” 岑柏点了下头,“嗯。” 岑建军下了班先去接岑梅,晚了半小时才到,岑梅蹦蹦跳跳上楼,跟个小喇叭一样,“平平安安,下楼吃蛋糕啦!” 蛋糕? 苏雪桢抱起安安,“爸买了蛋糕?” 岑柏也不清楚,抱着平平打开门,看着一脸兴奋的岑梅问,“哪来的蛋糕?” 岑梅每回最喜欢来大哥家,像一只小兔子蹦跶着,咧开嘴笑道:“爸买的!” “刚才我们俩一起去取的呢!” 瞧着人都到齐了,主人公也该下楼了,苏雪桢抱起安安,“那我们下楼吧?” 岑柏点了下头,带头走在前面。 客厅里也是忙成一团,娄桂兰跟张光香在厨房做菜,岑建军在摆碗筷,苏显国也回来了,正在帮着一起整理。 苏雪桢一眼就看到了桌子正中央的蛋糕,让安安也看,“是平平安安的蛋糕呢!” “让店员选的现在最流行的款式。” 岑建军招呼他们先坐,“菜快好了,来坐。” 长辈都没落座,苏雪桢跟岑柏自然不可能先坐,“没事,他俩躺太久了,站着抱一会儿。” 岑枫过来逗安安,朝她敞开怀抱,“让叔叔抱一下?” 妈妈的怀抱是世上最温暖的,安安扭头歪在苏雪桢怀里,依然不让他抱,岑梅看着笑话他,“肯定是哥哥太丑了。” 屋里的人都笑了。 岑枫不放弃,又把主意打到平平身上,“叔叔抱?” “小男子汉,给个面子嘛?” 岑柏要把平平让出去,“给叔叔抱一下。” 平平犹豫了几秒,没明确拒绝,顺水推舟,就这么被岑柏送到了岑枫怀里。 岑枫抱着怀里怀里暖暖的一小团,低头他就能看到平平的小脸,鼻尖是甜甜的奶香味,他笑道:“够给面子!” “来了来了,上菜。” 娄桂兰端着菜从厨房出来,让他们都让开。 岑柏得了空,去厨房帮忙,把剩下的菜都端上来,很快到了开饭的时间,考虑到大人们等下要喝酒,他们直接分区坐了。 一坐下,一桌子满满当当都是人,平平是无论如何都不让岑枫抱了,哭着闹腾起来,岑枫只能把他又送回哥哥怀里,“好好好,来,找你爸。” 岑柏习惯了,熟练把平平抱到怀里,“人一多他们就慌,认生。” 岑建军视线扫了一圈,看家里人都坐好了,扬声道:“行,那咱们就开饭?” 苏显国也笑,“难得聚一场!” “咱们哥俩等下小酌一杯?” 岑建军主动给他倒了一杯酒,“那当然。” 娄桂兰看向张光香,也举起了杯,“平平安安能这么健康到百日,还是全靠光香姐,为这,我也要敬你一杯。” 张光香谦虚道,“太客气了。” 同一桌仿佛不同空间,他们这边小辈就光吃饭夹菜了,岑枫给岑梅夹菜,看她眼睛一直盯着桌中央的蛋糕,敲了敲她眼前的小碗,“蛋糕少不了你的,现在多吃点饭。” 岑梅嘟着嘴,不碰碗筷,“吃饱了我就没肚子装蛋糕了。” 就是装饰好看的鸡蛋糕加点奶油罢了,岑柏假意威胁她,“不吃饭,蛋糕就没你的份。” 岑梅气了,为什么哥哥们都这么烦人,一见面就管她,不服道:“那是平平安安的蛋糕,你们又做不了主!” “是吧?嫂子。” 说这话时她拉了一把苏雪桢的手,想寻求支持。 小孩子还是要维持正常的饮食摄入,苏雪桢也不会给她占理,“平平安安现在还吃不了呢,小梅乖乖吃饭,等下就能吃蛋糕了。” 岑枫又催,“听到没?快吃饭。” 岑梅只能开始吃饭。 桌上还有小孩子,四个人大人也不敢喝太多,浅酌一小杯就专心吃菜了,吃完饭把剩菜端出去,岑枫打开了蛋糕。 映入眼帘的是个约七寸的栗子奶油蛋糕,造型很时髦,正中央是一蓝一粉两大朵奶油花,没写寿,转而写了平安两字,很用心了。 岑柏负责切蛋糕,一人一块,岑梅分了一个大块的,吃得像是只小花猫。 平平安安困得在推车里睡着了,苏雪桢在一旁守着,坐下也吃了几口蛋糕,岑建军走上前,说了几句祝福的话,掏出红包就往推车里放。 苏雪桢受宠若惊,忙拒绝了,把红包又拿出来,“爸,别给了。” “给孩子们花。” 岑建军摆摆手不接,怕她又还回来,飞快闪身走了。 苏雪桢看了眼,里面塞了二十块,她喊来岑柏,跟他说:“爸刚刚又给了二十,你等下偷着送回去吧。” 满月酒夫妻俩就给了五十块,加上平时各种衣服和小玩意,花在他们小家身上的也不少钱了,再说这就是个百日宴,也不算什么大日子,后面还有小枫跟小梅呢,没必要再破费了。 岑柏嗯了声,把钱收下,“我等下送他们出去的时候再给出去。” 第83节 岑枫把蛋糕吃完了,这边的事情也算结束了,他望着墙上的钟表,已经是晚上八点,过来跟他们告辞,“不知道小瑶下班了没,我去医院看看。” “今天就先走了。” 这个点就是加班再晚也该到家了,苏雪桢一听他要去接凌瑶,懊悔道:“咋不早点说,早说刚才就让你走了。” 女朋友归女朋友,家里人同等重要,一家团聚的时刻,提前走多扫兴,岑枫本来就不常回来,难得回来一次更不可能做出早退的事情,笑着说:“我就是试试,不行明天还有机会嘛!” 妇产科平时上班时间比他们更灵活,拖上一两个小时是常有的事情,苏雪桢忙道:“那你快点去吧,要是临时有孕妇分娩,可能还没走。” 岑枫连连点头,又去跟娄桂兰说了声,骑车离开了。 这会儿时间晚,路上没什么人,人民医院离得又近,他骑着车二十多分钟就到了医院门口。 岑枫把车停在墙角,紧张地摸了摸衣角,去门卫那问人,“同志,我想问下凌瑶凌医生下班了吗?” 门卫值班的正是老刘,听到有人打听医院的医生,留了几分心,“你问这干嘛?” 岑枫解释:“我是她朋友,家里人介绍我俩认识的。” 万一是什么跟踪狂呢,老刘不信任他,“这我不能随便说。” 岑枫只好拿出自己的证件,“我真不是坏人。” “我哥叫岑柏,你应该知道他吧?我大嫂就在这儿科工作。” 那证件是军官证,拿出来的瞬间老刘就惊了下,对着照片看了几遍,脸确实跟他一模一样,他对军人有种天然的信任感,再加上他准确说出了岑柏跟苏雪桢的名字,岑柏去年经常接苏雪桢上下班,老刘对他也熟悉,一看两个人脸确实像,这才信了。 “凌医生还没下班。” 老刘把证件递回去,轻声道,“你可以进去等她。” 岑枫咧开嘴道谢,“谢谢啊,不过我就不进去了,站在这等她就行了。” 确实像相亲对象会做的事,老刘又坐了回来,还给他指路,“你站那里等,凌医生下班一直都走那边。” “好嘞。” 岑枫听话把自行车也推了过来,站在车前等。 老刘端着一杯茶,看他站姿挺拔,身形高大,心想岑家这两兄弟是一个赛一个厉害啊,大的现在是洪江市公安局的处长,小的年纪轻轻就升了上尉。 时间都这么晚了,岑枫本来没抱太大希望能碰到凌瑶,突然得知她还没下班,心里也忐忑,不知道等下真见面了到底要说什么才好。 这还是两人自从满月酒后第一次私下接触。 夜色愈发浓重,妇产科内气氛却愈发低沉,凌瑶摘下帽子,沉声跟等在产房外的产妇丈夫说起里面的情况,“很抱歉,产妇平安,孩子没抢救过来。” 男人脸瞬间黑了,激动之下抓住了她的衣领,“这怎么可能?” “你们害死我儿子!” 凌瑶表情不耐,引产一个已经成型的婴儿她心里同样不好受,厉声道:“我才应该问你到底是怎么照顾产妇的,我早就说过她这胎不好保,要多注意休息,孕30周了,孩子脐带扭转都没胎动了,你们竟然没发现?” “胎死腹中两天了,你们现在才送来医院,谁能救活?只能引产。” 男人表情悲痛,问她:“是男孩吗?” 凌瑶摇摇头,“无可奉告。” “肯定是男孩,她这胎特别喜欢酸的,肚子也尖尖的。” 男人捂着脸大哭不止。 何其愚昧,这一刻凌瑶竟然有点庆幸孩子没降生到他这个家庭,家长不上心,他们做医生的也无能为力,她叹了一口气,继续说,“注意产后的身体调理和产妇的心理状态。” 男人没应声。 在病房又观察了半小时产妇状态,凌瑶才下班收拾东西回家,心情不佳,她也没立马骑上车,推着自行车慢慢往外走。 这么冷的天,岑枫在那等了快一小时了,老刘看着都挺感动,看到她出来,赶紧出声提醒岑枫,“凌医生,下班啦?” 凌瑶嗯了声,勉强冲他礼貌一笑。 岑枫一听马上精神了,抬脚走出来迎接她,笑容也挂在了脸上,挥了挥手,“凌医生。” 凌瑶看到夜色里站着的男人,心里惊喜,快走几步,“你怎么来了?” 岑枫笑得很开朗,“我来送你回家。” 老刘看着两人并排走在一起的身影,感觉自己跟红娘一样,撑着脸笑了,“真配啊。” 回去的路上,岑枫主动提起了话题,“你刚结束工作吗?” 凌瑶笑着回:“是啊,太忙了。” 岑枫看着她的笑颜,感觉自己等这一小时也值了,害羞转头的间隙,突然瞥见后面有道人影忽然一闪而过,他心里奇怪,又多看了两眼。 作者有话说: 这个剧情憋着太难受了,等我煮个螺蛳粉,再回来加更一章哈,零点前没写完大概就凌晨一两点的样子~ 第62章 岑枫的直觉很准, 刚才后面肯定有人的,不过他不太确定是不是跟着他们来的,怕是自己太敏感误会了, 就没惊动凌瑶, 推车继续往前走。 第一次见面,凌瑶只当岑枫是苏雪桢弟弟,并没有别的想法,这回再见, 身份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转变。 凌瑶转头偷看他,只看到男人坚毅的侧脸, 她声音柔了不少, “你什么时候过来等的啊?” 岑枫不想给她造成心理负担, 没直说:“没多久。” 本来挺平常的一句话,结果说完,他们这话题骤然断掉了,凌瑶不知道怎么接,岑枫也不知道怎么开始一个新的话题, 两个人就这么安静走着,临到路口拐角, 凌瑶才指了下,“往这边走是我家。” 岑枫应了声好, 跟她一起转弯,再走几步后, 他终于确定身后那道身影就是跟着他们的了, 他弯腰凑近了些, 压低了声音道, “身后有人跟着我们, 你先别慌,别惊动了他。” “他就一个人,完全不用怕。” 凌瑶紧张地握紧了车把,不敢回头看到底是谁,悄声问他:“为什么跟着我们?” 岑枫很确定这人是从医院走了没多远跟踪上来的,但说不好这么晚是要抢劫还是针对凌瑶而来,诚实回答:“这个我也不知道。” 他开口又问:“什么时候到你家?” 起码要在凌瑶到家前把人抓住,不能被坏人知道了家庭住址。 要不是今晚有岑枫过来接她,凌瑶还不确定自己这会儿命还在不在,她镇定道:“前面一个路口左转就是。” 仅仅只是今晚把凌瑶平安送回家,岑枫还是不放心,万一下回他不在的时候,坏人又像今天这样跟着她就不安全了,他准备今晚就把人给逮住斩草除根,但现在他们两个人一起走,来人不敢动手,估计就等着凌瑶回家好下手,岑枫心生一计,“等下我们在前面那个路口分开走,你继续往前走,我拐弯守在路口,等他走过来的时候,一举制服。” “别害怕,我在后面保护你,一定不会让他伤害你。” 凌瑶听着他的声音,莫名心里安定下来,“我知道了。” 她住的地方位于洪江市的老城区,附近居民休息比较早,一到晚上九点以后就没什么人了,街道更是空荡,是以这个时间点他们就算想求救也找不到什么人。 又过了一会儿,两人就走到了凌瑶所说的回家的路口,岑枫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别怕。” 说完这句话,他就推着车从路口掉头走了。 凌瑶听他的话继续往前走,刚开始几十米还没什么感觉,但之后也许是后面的人发现岑枫跟她分开了,她越往前走,身后的脚步声越急促,离她越来越近,似乎下一秒就要破风而来。 哪怕知道岑枫就在后面保护自己,凌瑶这时还是控制不住地慌乱无措,害怕的脚步都加快了,身后的人意识到她发现自己在跟踪她,突然大步跑了过来,直冲她而来。 凌瑶一听跑步的声音,心一慌,吓得车子都丢了,撒腿就跑,身后的人亦步亦趋紧紧跟在她后面,眼看就要追上的时候,一道银光闪过,扑通一声男人轰然倒地。 凌瑶腿都软了,呆坐在地上,看着身侧受惯性滑过来的刀,是刚刚那个男人手里拿着准备刺向她的,她不敢想象今天要是没有岑枫会怎么样。 岑枫单手扣住他的脖子,膝盖抵着他背部,整个把人压在了地上,“说,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跟着我们!” 凌瑶缓过神来,鼓起勇气去看那个人,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她晚上引产孕妇的丈夫,惊讶出声:“怎么会是你?” 岑枫一听,这人果然是冲凌瑶来的! 男人龇牙咧嘴,语气恶狠狠的:“你杀了我儿子,我要为他报仇!” 凌瑶闻言慢慢从地上坐了起来,冷声道:“是你们自己杀了他,世界上不止你们夫妻想让他活着,我作为他的妇产科医生同样希望他平安降生到这个世界上。” “你以为医生掌握了什么生杀予夺的权利吗?不是我们想让他活他就能活的!” 男人执迷不悟,因为对这一胎抱有的期望太大了,一直不愿相信他真的没了。 岑枫猜出了大概的原委,双手抓住他的胳膊背在背后,揪着他站了起来,看向凌瑶问道:“送警局吧?” 孩子没救回来就够糟心的了,还要被孩子爸追杀,这世界也够魔幻,凌瑶拍拍身上的灰尘,轻声说:“我跟你一起去。” “你凭什么把我送警局?我又没怎么着你?” “但凡你检查的时候注意一点,接生的时候本事大一点,我儿子能死吗?” “这说不定是我最后一个孩子你知道吗?我家要绝后了!” 一路上,男人还在骂骂咧咧的说个不停,岑枫听不下去了,踢了他一脚,“住嘴吧!” “再骂下去我打得你满地找牙!” 岑枫的力道可不是开玩笑的,刚才那一脚他就体会到了威力,男人嘀嘀咕咕不敢大声说话了。 到了警局,凌瑶去报案,很快有警员接手了这个案件,先扣押了男人,随后让他们两个去做笔录。 大晚上的突然来了个蓄意伤人案,徐志虎带人过来做笔录,进屋一看,这不是他们岑哥的弟弟吗? 他眼睛倏地睁大了,抬脚走过去问,“小枫,你怎么来这?” 先前岑柏带他们吃饭喊过一次岑枫,警局不少人都认识他,当时还拼了酒呢! 岑枫看到是他也笑了,笑容有几分腼腆,“志虎哥,这事儿就说来话长了。” 徐志虎知道他在军队,要是真犯了什么事,也轮不到他们处理,说明这事跟他也没太大关系,他笑着道:“没事,你慢慢说。” 岑枫语速平稳,逐字逐句把事情原委都告诉了他,“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害,这年头真是啥人都有! 徐志虎听完摆摆手,“这么晚了,你们等一下做完笔录就回去吧,剩下的事情由我们警局处理。” 凌瑶在隔壁房间很快也做完了笔录,心情忐忑,小心问他:“警官,我想问一下,他最后会有什么惩罚吗?” 徐志虎想了下,“毕竟没给你造成真的伤害,这方面惩罚可能不会太重。” 凌瑶对这个结果也早有预料,表情有些失望。 笔录也做完了,暂时他们就没什么事了,岑枫上前道谢,“谢了,志虎哥!” 第84节 徐志虎挥了下手,“快回去吧。” 两个人从警局出来后,岑枫跟上她的脚步:“我送你回去吧。” 凌瑶点点头,刚才的事她还心有余悸,现在完全不敢一个人走,她心想幸好岑枫今天过来了,不然发生什么事情真是想都不敢想。 当医生也挺危险的,病人死亡居然要他们偿命,不过就算不是这事,凌瑶每天下班回去的路上人确实挺少的,太空旷了,这样出点事都喊不到人,岑枫叮嘱道:“以后太晚下班尽量别回家睡了,这么晚了回来路上不安全,这世道也没那么太平。” 凌瑶没说话,岑枫看她这反应,也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赶紧补充:“你别误会,我这不是要干预你生活的意思,只是觉得这样比较安全。” 凌瑶嗯了声,其实她每回加班回来这么晚走在路上一直都挺害怕,提心吊胆的,不过这一两年也走习惯了,心里感觉自己没那么倒霉才一直那么勇敢自己骑车回家。 接下来的一路上两人都有点沉默,很快到了凌瑶家门口,她先停下了脚步,伸手指了指自家的房子,“这就是我家了。” “到了啊。” 岑枫看了眼这房子,记下了样子,以防自己下回来找不到,最后他终于小心翼翼问出了自己憋了一路的话,“你明天有时间吗?或者说这两天有时间吗?” 这段时间的信件交流,凌瑶本身对他就挺有好感的,方才要不是他在,她现在更是可能就倒在血泊中了,他英勇迅猛的形象也深深印刻在了凌瑶心中,眼前的男人确实有保护一个人的能力。 她也想继续接触下去,柔声回:“后天我休息。” 隔着昏黄的檐下灯,岑枫也看到了她因羞涩微红的脸,他喜不自胜,立马乘胜追击,“那好,后天我来这里接你可以吗?” 凌瑶红着脸点了点头,“可以。” 岑枫看着她,语气格外认真,“别害怕,明天我还去接你下班,只要我在洪江市一天,我就去接你下班一回。” 凌瑶噗嗤笑了,“这么晚了,你快回去吧。” 岑枫没动,看着她笑,直勾勾望着,“我看你进去再走。” 这方面还挺贴心,凌瑶跟他说了声晚安,随后一步一回头推着车进了屋。 听到屋里传来说话的声音,岑枫这才放心骑车回家。 大院里,百日宴也接近了尾声,岑柏送父母出门,把红包又塞进了娄桂兰怀里,“这钱你们拿着吧,我们有钱。” 送出去的红包哪有收回来的道理,娄桂兰既然决定给这么多,说明他们是承受得起的,又递回去:“拿着吧。” “又不是给你的,给平平安安的,你们夫妻俩不要就给他们存着呗。” 岑柏犹豫了下,收下了红包,“那行,谢谢妈。” “哦对,苏婉儿那个事,雪桢跟我岳父岳母他们都不知道,你们心里也别太介意。” 娄桂兰冲他笑笑, 表示自己不介意,“这我也知道,就是下回真别来了,挺怕的。” 军队跟别的地方还不一样,一旦出了什么事,是会加重处理的,一回两回都这样,下回真赖上岑枫他们家可就脱不干净了。 岑柏连连点头,“我知道,这两天我会找他们家好好聊聊的。” 时间也不早了,岑梅都困得睁不开眼了,娄桂兰打算回去,“嗯,我们走了,你也回去吧。” “平平安安该睡觉了。” 岑柏看着父母走远,才转身上楼回屋。 卧室里,百日宴结束后,苏显国此时也从张光香嘴里知道了老二家儿媳妇跟苏婉儿做的事,怒不可遏,“他把我们家当什么?什么攀龙附凤的登云梯吗?” “这事不给我一个解释,还真就过不去了!” 岑柏也是在这个时候走到了门口,他顿了下,纠结要不要进去,苏显国站屋里看到了他,直接道:“小柏你放心,这事我们家一定给你们一个说法。” 岑柏相信岳父,走了进来,“我知道,这事咱们两家都不想的。” 苏显国性格平和,但不代表没脾气,这都骑到头上来了,谁还能装孙子啊,拍板保证说:“不给你们家道歉这事不算完!” 岑柏直点头。 苏雪桢许久没见父亲这么动怒生气了,心里对这事也多了几分把握。 苏显国动作很快,第二天上班就直接给苏显明打了电话过去,语气不善,“显明,你们家这是搞什么?三天两头在我外孙外孙女庆祝的好日子给我们闹这出是吧?” “我们说了没,百日宴不请亲戚,谁让你们突然来的?” “打了我们的脸面,还想让我们给你家婉儿牵线?” 连着四个质问,苏显明被骂懵了,早就猜到他今天会打电话过来,在电话里一个劲儿道歉,“这事昨晚婉儿跟我说了,我跟丽华是真不知道,要是知道的话,我就是打断她的腿也不会让她去的。” “你想怎么处理我们都认了。” 苏显国冷声道:“起码给两家都道个歉,以后别让婉儿再接近人家孩子了,人已经有对象了!这么纠缠像什么样!” “不像话!” “好,过两天我们一定亲自去。” 苏显明也没想到跟哥哥会闹成这样子,到底是亲生的哥哥,没出这事之前两家关系一直很好,多年来,苏显国对他们家帮扶也不少,毕竟养着四个孩子跟养一个孩子的压力还是不一样的,他也不想跟哥哥彻底闹掰,赶忙求和:“真对不住!我跟丽华一定好好教育教育她们。” “尽快啊!” “行,一定尽快!” 这还差不多,苏显国满意地挂了电话。 这边岑柏一上班就听徐志虎报告了昨天岑枫的事情,他这才知道昨晚还有这么一出,一问俩人都没事稍微放下了心,派人去处理。 为了防止患者家属倒打一耙,凌瑶第二天上班也把这件事情提前说给了主任马佳红听,“我昨晚已经报警了,现在家属在警局。” 伤医可是大事,马佳红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这你放心,一定给你一个交代,我等下抽个时间去找院长汇报。” 凌瑶松了一口气,收拾好心态,继续工作。 同一时间的儿科部,苏雪桢正在一个小男孩打疫苗,针刚下去,小男孩就鬼哭狼嚎哭了起来,怎么哄都哄不住,之后捂着肩膀站在诊室离她最远的位置,一直偷看她。 苏雪桢填完疫苗注射记录,递回去,叮嘱孩子妈妈,“6岁之前还有一针要回来打一次。” 男孩一听还有针要打,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抬头看她又怕跟苏雪桢对上眼再被扎一针,伸手抹着泪,大声哭道:“你等着!等我长大了,拿炸.弹把这里炸了!” 说什么呢! 男孩妈妈赶紧起身捂住儿子的嘴,对苏雪桢说:“别介意,我这就带回去教育。” 苏雪桢听完面不改色,笑盈盈道:“让阿姨想想啊,你是本月第7个想要炸掉医院的小朋友!” 哇! 男孩哭得更凶了。 作者有话说: 来啦!保住了我螺蛳粉的料包! 第63章 临到下午下班前, 通过魏娟等人的聊天苏雪桢才知道昨晚凌瑶差点被患者家属袭击的事情,了解到她没事才稍微放下了心,不过还是担心她状态, 一下班就赶紧去妇产科找凌瑶。 这年头大多数医闹都发生在医院里, 还真没有哪个患者家属一路追到医生下班路上去行凶的,一时间医院的同事知道这件事之后,下了班纷纷过来看她情况。 事情过去快一天了,凌瑶状态好了很多, 从容不迫回答着大家的问题,看到苏雪桢过来, 笑着挥了挥手, “你也来啦?” “来看看你呀!” 苏雪桢看她还能笑出来, 嗔道:“你这心也太大了!” “没事,吃一堑长一智。” “走,我今天跟你一起回家。” 凌瑶摇了摇头,“我今天有人来接了。” “谁啊?” “还能是谁?!你自己介绍的人。” 苏雪桢没想到两人发展这么快,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后小声问道,“昨晚是小枫?” “是他。” 凌瑶娇羞地点了下头, 小声附耳过来跟她说:“昨晚幸亏岑枫过来接我回家。” 苏雪桢看她这反应,颇有几分坠入爱河的感觉, ,心里也由衷的为他们开心, 挺有缘分 , 谁能想到, 她这个媒婆牵线的第一根线就成功了! “那行, 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岑枫过来接她, 苏雪桢也不好在场,岑枫的保护力度肯定比她要强,她放心离开了。 到家的时候岑柏左平平右安安抱着正在大院里闲逛,平平安安是大院里年龄最小的孩子,又因为不常出门,大院里别的孩子对他们俩都很好奇,一出门就独得大家宠爱,围在岑柏身边问东问西的,“他们现在会说话吗?” “会不会跟我们一起玩啊?” “还在喝奶粉吗?” 平平安安用略带警惕的眼神打量着眼前一堆大他们好几岁的哥哥姐姐们。 岑柏是想让平平安安跟大院里的孩子提前打好关系,以后能跟着一起玩,老在家黏着他们不太好。 平平安安现在还不习惯出门,一看到苏雪桢回来了,伸出小手哼唧着要她抱回家,两双充满疑惑的双眼,仿佛在跟她告状说这里有好多奇怪的哥哥姐姐! 苏雪桢也早意识到平平安安过分黏她跟岑柏了,认生很严重,这样不利于未来的社交,大院里都是熟人,多接触些有好处,她走了过去,没伸手抱,上前摸了摸他们的小脑袋,“在这跟哥哥姐姐们好好玩!” 平平安安委屈地撇了撇嘴。 昨天百日宴剩下好多食材,今天张光香就没让岑柏再买菜回来,这会儿正在厨房准备晚饭,苏雪桢进屋帮忙,主要是忙着盛菜和看火,不一会儿,大院里的孩子都被家长喊回去吃晚饭了,岑柏也抱着平平安安来了厨房,张光香一瞧他要进来,在门口就拦住了,“这屋里油烟大,怎么能带他们进来?” 但平平安安扫到屋里既有妈妈又有外婆,怎么都不愿意出去,被赶出去后闹腾着还要进那屋,岑柏只能抱着孩子又来了,甩锅道:“这个不是我要来的,是他们俩非要过来。” 张光香菜都炒好了,就差一个汤,屋里已经没什么油烟,对孩子影响不大,苏雪桢让他们进来了,“稍微待一会儿没事。” 幸好屋里烧的都是煤炉,油烟没那么大,也没什么味,张光香看苏雪桢都这么说了,这才松口让他们进来,“进来可以,不过不要靠太近。” 岑柏俩手抱着两个孩子,行动也不便,自然不会动作太大,“那当然。” 平平安安好奇地打量着厨房里的一切,眼睛一眨一眨的,聚精会神的模样,比起在外面要活泼多了。 张光香做好饭之后,端着菜催他们出去,“吃饭吃饭,你抱着他们上楼。” “开饭!” 岑柏一看要吃晚饭了,抱着平平安安上楼去了,苏雪桢随后把饭端上去,一桌晚饭就摆好了。 苏显国还没回来,张光香先拿起了筷子,直接道:“你爸估计又在医院吃了,咱们几个人先吃。” 第85节 苏显国加班是常有的事,平时也经常这样,他们夫妻也都习惯了,听张光香这么说,拿起筷子开始吃饭,谁知吃到一半苏显国回来了,岑柏刚准备请他坐下,苏显国摆摆手,先去看平平安安了,轻声说:“我在医院吃过了,你们吃你们的。” 三个人这才继续开始吃饭,苏显国逗完平平安安,转过身来看着他们说:“你二叔那边我上午打过电话了,这两天会尽快给我们一个交代 。” 张光香纳闷:“他们家怎么说的?” “说是会好好教育婉儿和儿媳妇,过两天再向咱们亲自过来道歉。” 张光香对这个处理结果挺满意的,笑着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 吃完饭,只剩他们夫妻俩,苏雪桢在桌子前涂面霜,一边涂一边说,“昨晚凌瑶回来的路上差点被患者家属袭击,是岑枫救了他,也多亏了他在。” 下班接人的主意还是岑柏出的,误打误撞成就了一个英雄救美的美事,岑柏心里门清,“我知道,昨晚报警还是我们处的警员处理的。” 苏雪桢笑了,“没想到关键时刻小枫还挺靠谱。” 不得不说,这招英雄救美算是敲开了凌瑶的心扉。 岑柏看她坐在桌前露出的雪白脖颈,喉间一涩,赶紧把床先铺好了,躺着跟等她临幸一样,非常殷勤,“不管他了,咱先睡觉吧。” 苏雪桢掀开被子躺了下来,“你脑子里能不能想点别的?” 岑柏亲了亲她,嗓音更哑了,“没法想,看着就控制不住。” 折腾的一夜过去了。 苏显国当天晚上跟他们说完这件事之后,第二天下午苏显明跟赵丽华就带着苏婉儿亲自上门来道歉了,还拎了两篮子鸡蛋和三包糖,苏显明弯着腰,带着讨好的笑:“大嫂,我们来赔礼道歉来了。” 张光香哼了声,“去隔壁房间吧,我先把平平安安哄睡。” 苏显明点头如捣蒜,“孩子重要,大嫂你先去忙你的事。” 为了给他们点教训,张光香把平平安安哄睡之后,故意又多晾了他们半个小时,才悠哉悠哉推开了隔壁房间的门在椅子上坐下,姿态放的很高,“有事就快说,我还要看孩子,没那么多时间给你们耗。” 赵丽华一看她这样,心知这是真生气了,“一定一定,耽误不了你太多时间。” 苏显明拉了一把苏婉儿,苏婉儿会意,立马低着头道:“大娘,实在对不起,是我这段时间太糊涂了,光考虑自己,没有顾及你们的处境,伤了大家的和气。” “是我不成熟太幼稚。” 张光香看她认错态度还挺好,心也软下来了,“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 苏婉儿前晚回去以后也认清了现实,当年她就是被方文力的皮相所迷惑,时隔多年,再一次看到岑枫, 依然是先被表象迷惑,没有多加接触就借着堂妹家的关系要去跟人家进一步接触,起步就错了,或许她只是看到了苏雪桢嫁到岑家以后的生活有多美满,无形中给岑枫也加上了一层滤镜,自顾自构造了一场美梦,这才酿成大错。 看张光香也原谅了闺女,赵丽华想了下,拜托她:“大嫂,你看,我们其实也打算亲自去岑家拜访,但考虑到我们家跟岑家非亲非故的,这么大张旗鼓送礼过去,街坊四邻看到了还以为我们家真跟他们家有什么关系呢,我寻思岑家父母估计也不太想看到我们,所以这礼物能不能麻烦你代为转交呢?” “顺便也向他们家表达一下我们家的歉意。” 张光香一想他们的考虑也有道理,这事儿说小也大也大,继续牵扯下去再小的事都闹大了,而且估计岑建军夫妻俩也不怎么需要他们道歉和送礼,他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苏婉儿别再来,这就谢天谢地了。 她张口应下了,“行,那我就代为收下,过两天跟他们说一声。” 苏显明连连道谢,“那就麻烦嫂子了。” 张光香嗯了声,没留他们坐太久,便送他们出了门。 岑枫昨晚送凌瑶回家正式约了今天俩人一起去洪江公园约会,所以一大早他就起来开始捯饬自己,起来就先洗了个澡,换了身得体的衣裳,在镜子前开始整理头发。 岑梅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被岑建军捞起来洗漱,她困得睁不开眼,一边打盹一边在那刷牙,磨磨唧唧总算刷完了牙,就看她二哥在镜子前走不动了,她脸都洗好了也想照照镜子,但岑枫占着镜子还没走,岑梅恼了,“二哥,你干嘛呢?” 岑枫甩了甩头发,蹲到她跟前,“小梅,你跟哥说实话,哥今天是不是很帅?” 岑梅非常嫌弃地看着他,“很丑!” “白疼你了!” 岑枫郁闷地站了起来。 娄桂兰把闺女从洗手间拎出来,“别打扰你哥,过段时间你哥说不定就把二嫂给带回来了。” 岑枫急得跺脚,“妈,你说什么呢!” “行行行不说不说。” 娄桂兰给岑梅挂上小书包,看他跟藏宝似的把对象瞒得严严实实,一问就跳脚,心里也烦,“还没娶媳妇呢胳膊肘就往外拐了,跟你哥一个样。” 岑枫没接话,收拾妥当后又走了过来,询问她意见,“妈,你说我送个收音机好不好?” “你傻了吧!一台收音机大几百的东西,你随便送啊?再厚的家底也抵不上你这么造啊!” 娄桂兰说完又问他,“你们这第几回见面?” 岑枫心想之前不算正式的见面,回她,“第二回 吧。” 娄桂兰挑眉看他:“第二回 你就送这么贵的东西,那之后第十回的时候你是不是要给她开个车过去?” 岑枫这么一想也是,三转一响都是结婚的时候才送的,他第一次约会就送这么贵重的东西确实不妥当,“那您说,我要送什么?” 就这脑子,能找到对象估计全凭借他这张脸了,娄桂兰给他出主意,“带人家女孩去吃顿好的,逛逛商场,看看她有没有喜欢的东西,买了送她。” 岑枫应了声好,回屋去准备钱和票。 岑梅嘟嘟囔囔的,满脸不乐意,被岑建军牵着手去职工食堂吃饭。 岑枫收拾好之后,娄桂兰又检查了一遍他这一身的行头,越看越满意,上前又帮着拍了拍不存在的灰,鼓励道:“不错,好好表现。” “妈,那我出去了。” “快走吧。” 娄桂兰巴不得他快点走。 岑枫清了清嗓子,转身出了门,骑车去接凌瑶。 凌瑶也是第一次约会,没经验,在家问她大嫂该怎么做,打扮了一番,站在他们家路口等岑枫过来。 到家门口去接,街坊四邻看到又该传闲话了,所以凌瑶昨晚就提前跟他说了在他们家门口附近的路口见面。 为了显得淑女一点,今天凌瑶穿了件及膝的白色短裙,上身穿了件蓝色衬衫,在家她大嫂还给她扎了两根麻花辫,红色的小蝴蝶结缀在发尾。 这会儿正是四月天,过两天就是清明节了,温度还没回暖,单穿一条裙子在屋里还好,出了门风一吹就有点冷了。 凌瑶搓了搓手,深吸一口气,想着难得搭配好的衣服,等下运动起来了应该就不冷了,坚持没回去换。 岑枫骑车过来的时候,远远的能瞧见一抹丽影站在树下等着他,风一吹,裙摆就飘扬了起来,露出两条纤细白皙的腿。 他猛蹬车子赶紧骑到跟前,温声道:“是我迟到了,不好意思。” 他们约的是上午九点,凌瑶出门前看了时间,她八点半就过来了,走到这里不过几分钟,算下来岑枫其实还早到了十来分钟,她盈盈一笑,“没有,是我来早了。” 岑枫下车拍了拍后座,扶着车请她上来,“上车吧,我带着你。” 凌瑶低头有点羞涩,抬起一只脚,屁股坐了上去,双手有点局促,扶住了前车座。 人一上车,身上的香味也就飘了过来,这跟他在军队那一帮大老爷们身上的味可太不一样了,岑枫咽了下口水,跨上车子,后座有个人重量也不一样了,凌瑶是双脚并拢靠左坐,重量会往.左.倾斜,岑枫扶住车子把握重心,感觉到车子的重量,转头飞快地瞄了她一眼,也坐上车子,问她:“坐稳了吗?” 凌瑶嗯了声。 岑枫没立刻启动,知道两个人现在不适合身体接触,贴心道:“要不你拽着我衣服也行,光扶着我车座其实坐不太稳。” 凌瑶伸手揪住了他后背的衣服,“走吧。” 岑枫吆喝一声出发,稳稳当当带着她骑车骑了出去,凌瑶坐在车上,看着面前坚实的背,抬头时她还能看到他后脑勺。 圆圆的,很可爱。 作者有话说: 凌晨三点左右努力再加更一章哈,尽量会肥点,明天上午再来看哒~ 第64章 岑枫在军队多年, 习惯了速度,骑起自行车来也快,车子速度越快, 吹到身上的风就越大, 凌瑶吸了吸鼻子,感觉更冷了些。 岑枫满心只想着快点到公园,越蹬越起劲,趁机还扭头问她, “是不是骑太慢了啊?” 凌瑶不好意思让他骑慢点,咬着牙道:“现在这速度挺好的。” 岑枫是个乐天派, 笑容满面道:“行, 嫌慢你就跟我说一声。” 两人的第一站是洪江市的滨江公园, 骑车过去大概四十多分钟,路上有一条很长的海边公路带,能欣赏海景,平时经常有小情侣在那边栏杆旁约会。 一路上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很快到了滨江公园。 岑枫先下了车, 一只手扶住车座让她能稳稳当当下来,“到了。” “辛苦你了。” 凌瑶心想可算到了, 她腿被吹得都快没知觉了,赶紧跳下车。 岑枫之前跟家里人来过滨江公园几次, 对这里的设施都很熟悉,一眼就看到了公园门口停自行车的位置, 给她指了指, “你在这等一会儿, 我去那边停车。” 凌瑶嗯了声, 见他走了, 才敢偷着在原地使劲跺脚让自己暖和起来,她现在是真后悔自己听了大嫂的话只顾美丽不顾温暖,冻死了! “车停好了,那我们进去吧?” 岑枫停完车回来喊她,转头注意到她嘴唇有点发白,关切问道:“你嘴巴有点白,是不是因为穿得太薄了啊?” “可能是刚刚风吹的。” 衣服可是为了约会专门准备的,她总不能自己打自己脸,第一次约会就这么窘,也太丢人了,凌瑶犹豫了下没直接说,抬脚准备进去,“别管这个,我们先进去玩吧。” 人家女孩都没说什么,他在这边凭空猜测反而容易引起误会,岑枫没再追问,“走,这地方我可熟了!” “你经常来这个地方吗?” “基本上一两年来一回,上次还是跟大哥大嫂他们一起来的。” 从他口中听到大哥大嫂两个称呼,对凌瑶来说还有点陌生,滨江公园她平时没怎么来过,笑了下,“那我今天就跟着你走。” 岑枫一听,心底那股责任感蹭蹭往上涨,马上给她介绍起来,“那边还能赶海呢!” 凌瑶跟着他走在沿海的公路上,从这里往下看能看到海边正在玩水捉螃蟹的人,因为不是休息日,这个时间过来玩的一般都是住在附近的居民带着孩子来,海滩上一片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阳光灿烂,海面上波光粼粼,几只海鸥在海面上低飞着捉鱼,时不时发出几声高昂的鸣叫。 沿着公路从楼梯上下来,就到了沙滩上,阳光烘得沙子暖暖的,脚踩上去很舒服,岑枫直接脱了鞋,“我们在沙滩上走一走吧。” 凌瑶跟着也脱了鞋,单手拎起,跟他一起在沙滩上漫步,脚指缝间有沙子流过,又因为这会儿步行走了几分钟,身体总算没那么冷了,她情绪也好了很多。 岑枫倒着走,眼睛一直看着她,“我能问一下当初你为什么答应跟我互通书信吗?” 平时两个人的书信里没有聊过感情方面的事情,难得有这个机会敞开聊一下,凌瑶也想知道他对于感情和婚姻方面到底是怎么想的,难得没有避开他的目光,两人对视了几秒,她坦诚道:“因为我平时工作也挺忙的,所以当时本来是想找工作比较稳定的工厂职工,当时犹豫了下要不要接受,后面考虑到我们俩见面的时候我那么不修边幅的模样你都能看上眼,感觉你这个人可能在某些点上能发现跟别人不一样的东西吧。” 第86节 “我才要问你当时是怎么看上我的?我那个时候可是在医院加班了一整晚,只睡了几个小时就去了,不仅头发乱糟糟脸也没怎么洗。” 岑枫笑了,说起对她的第一印象,“你身上有种很坚韧直率的气质,这种气质我经常在我们的队员中看到。” 凌瑶笑着开起了玩笑,“怎么?你这意思是说我适合当兵吗?” “不是。” 岑枫肯定地摇了摇头,“你当兵的话肯定也是一个好苗子,但无论从事哪一行,都会发光发热成为其中的翘楚。” “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身边人都觉得我很幸运,妈妈去世后就接替了她在纺织厂的工作,工作没几年又被举荐成工农兵大学生,在洪江大学读完了临床,一毕业就直接被分配到人民医院当了医生。” 凌瑶所在的家庭其实非常传统,起先家里也是双职工,后来母亲因为生弟弟难产去世,空下一个职位顺理成章就到了她头上,之后因为工作出色她意外被举荐成了工农兵大学生,在大学读完了临床的课程,实习时又因为妈妈的缘故,果断选择了妇产科。 这一路走过来,身边的亲戚朋友都觉得她很幸运,初中一毕业就有了纺织厂的工作,工作几年还被举荐上了大学,成为高考停滞阶段全国都珍稀的大学生,手握名校光环,更是大学刚毕业就被分配到人民医院当医生,可谓是顺风顺水,仿佛幸运光环加身,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她是一个无论从事什么职业都能成为其中翘楚的人。 岑枫笑着说,“幸运只是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点,纺织厂有那么多员工,每年能拿到举荐名额的只有那一两个,你能拿到这个名额,说明纺织厂认可你的能力,就算你没有上大学,继续在纺织厂工作下去,说不定现在也是一个小领导了。” 凌瑶听了心里还挺有感触的,那是被理解认可的感觉,她久久都没说话。 两个人默默又在沙滩上走了大概半小时,临近午饭时间,去了附近一家海鲜面馆吃饭。 吃完饭岑枫打算听娄桂兰的话带她去市里的商场逛一下,看看有没有想买的东西,他起身先去付了钱,回来后对她邀请道:“那我们等下去市里的百货商场逛一下吧? ” “不用,滨江公园我们不是还有好多没逛的吗?” 凌瑶大概猜出了他的意思,不过经过刚刚一场谈话,她打算正视这场关系,好好跟岑枫发展下去,既然如此就没必要违心去什么商场了,坦诚一点更好,比起购物,她其实更喜欢大自然。 岑枫有些意外,“那我们就接着逛?” 凌瑶笑着点点头。 当天下午两人畅快淋漓玩了一通,把滨江公园都逛了个遍,又是喂海鸥又是赶海,还在湖边看人钓鱼,玩到日暮西山才去吃晚饭,吃完饭已经是晚上六点,再待下去家里人该不放心了,岑枫马上骑车带她回去。 海边的傍晚格外冷,寒风中还掺杂着几分潮湿的腥味,那风嗖嗖的往裙角边钻,岑枫看她哆嗦着腿,主动把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你盖在腿上,别冻感冒了。” 再次坐上这辆车,腿上是带着岑枫体温的外套,暖暖的,凌瑶发自内心笑了,在夜风的见证下,她郑重问道:“岑枫,你想跟我以结婚为目的交往吗?” 岑枫听完她说的这句话,车都骑不稳了,歪歪斜斜往前骑了几米远,才猛地停下,“你刚刚说什么?” 凌瑶又复述了一遍,“我说,跟我以结婚为目的交往,你愿不愿意?” 岑枫生怕她收回这句话,急忙点头:“愿意!” 凌瑶看着他笑了,又坐了回去,催他:“傻愣着干嘛?骑车啊!” “哦哦哦!” 岑枫还没从刚才那阵惊喜中反应过来,上车就骑了起来,凌瑶通过这骑车节奏就能感觉到他有多么激动,她心里也高兴,本来揪着他衣服的手悄悄环上了他的腰,这一下肢体接触,又给岑枫打懵了,骑车骑得更起劲儿了! 两人很快到了见面时的路口,现在刚七点多,街道旁有不少人出来散步,跟上次送人回来的情景不一样,岑枫不放心她这么走回去,但也怕这么明目张胆的送人回去引人非议,犹豫了下,咨询她的意见:“我送你到门口?” 早晚要见家长的,凌瑶点了点头,“走吧!” 这一走,街道旁的邻居纷纷投来了好奇的目光,有好事的直接过来问,“小瑶,这你对象啊?” “啥时候有的?” 凌瑶直接浅笑着回,“是我对象。” 岑枫走在她身旁,身边数十道光线朝他望过来,这跟战场还不一样,是另一道人生的考验,他咳了声,“你好,我是凌瑶同志的对象岑枫。” 凌瑶听着他这么正经的介绍直发笑,边走边回很快走到了他们家门口,屋里她大嫂早就等着她今天回来,一瞧还真带人回来了,赶紧迎了上来,“小伙子,你好!” 岑枫虚弯了下腰,走上前跟她握手,“你好。” 啥时候认识的这么挺拔的小伙子! 凌瑶清心寡欲惯了,上班两年了还不想相亲不想结婚,他们家人都担心她再这么继续下去会熬成老姑子,谁曾想缘分真就上门来了! 凌瑶大嫂惊喜坏了,刚想喊爹也出来看看,凌瑶赶紧喊住了,“今天先让他回去吧。” 刚确定关系,直接见家长就有点快了。 凌大嫂听了没再喊。 凌瑶随后转身跟岑枫说,“太晚了,你也快点回去休息吧。” 岑枫点了点头,临走前又说:“那我先回去了,我们之后还是电话或者书信联系。” 凌瑶坚定地颔首应下,“嗯,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凌瑶大嫂寻思也是,别给人小伙子吓跑了,还冲岑枫挥手,“小伙子,下回再来啊!” 岑枫跟她告别后上了车,凌瑶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转身回家准备迎接家里人一通质问。 娄桂兰在家也一直等着岑枫回来呢,坐在客厅一边织毛衣一边等,听到开门声赶忙走了出去问,“怎么样?成了没?” 以前书信沟通阶段,他们什么关系也不是,岑枫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有了对象,但经过今天,他确确实实是个有对象的人了! 脸上的笑容是怎么压都压不住。 娄桂兰一看他这傻乎乎的笑就知道事情肯定成了,一拍手,“行啊你,闷声做大事!” 岑枫不解释,笑着进了屋。 假期结束后他很快又去了军队,只能再次跟凌瑶用书信联络,不过这回信里能写的内容就更亲密了。 张光香受人所托,想着苏婉儿这事不能耽误,先跟岑柏说了好让亲家一家人放心,他们回头再找个时间亲自拜访顺便把礼物送出去,岑柏直呼不用,知道这事解决了就行。 苏显国觉得礼数还是要到,抽了一个空闲的时间又多带了一些礼物过去拜访亲家,聊过之后,这事就真的彻底翻篇了! 今年春天没下太多雨,临到春末谷雨之后,才轰轰烈烈下了两天的大雨。 平平安安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雨,听到外面的雨声很兴奋,伸着小手要出去看雨,苏雪桢只好打开窗,先抱起最急躁伸着手的平平,让他探出一只手去感受雨滴,“怎么样?是不是下雨了?” 平平的手在外面放了几秒钟,感觉有几滴凉凉的东西打到了他的手上,这感觉很奇妙,他激动地双脚都在扑腾。 “行了,该妹妹了!” 苏雪桢把平平放下,又抱起安安,扶着她一只手探了出去,安安咿咿呀呀的,同样很高兴。 要不说是兄妹呢,看到雨的反应都一样,放到床上后依然不安生,平平晃着手里的波浪鼓表达自己的情绪,“我还要出去玩儿!” 安安也趴在床上,盯着她看,撇着嘴不高兴,眼泪汪汪的,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天气越来越暖和,平平安安学会的技能也越来越多,现在抓玩具是越来越顺手,生气了还会抓人头发! 苏雪桢被兄妹俩弄得头疼,前两天安安半夜踢被子,一早他们起床才发现孩子身上没被子了,就剩脚边还有点盖着的被子,也幸亏屋里煤炉还没撤掉,要不然真给冻感冒! 苏雪桢无奈,“还想看啊?” 平平安安用咕咕的声音回答了她。 苏雪桢没办法只好把窗边的大桌子往边上挪一挪,把俩孩子放进婴儿床里,床推到窗边,有栏杆的遮挡,也不用担心会掉下去,她打开窗,让他们俩趴在婴儿床里看雨,轻声叮嘱:“你们就乖乖趴着看啊,不要乱动。” 妈妈的话,平平安安还是听一点的,果真乖乖趴在上面,只有小脚丫乱动,两个人本来在看雨,视线往下看了一会儿,很快看到了穿着雨衣骑自行车进来的岑柏,高兴得直叫唤。 苏雪桢身为儿科医生也不知道这俩孩子到底是怎么认出来刚才那个人是他爹的,心里也纳闷,摸了摸他们的头,“穿着雨衣呢?你俩怎么认出来那是你爸的?” 岑柏脱下雨衣放门口晾干,先把晚饭放到餐桌上,又出来单手抬起自行车把车搬进屋里,茸茸看到男主人回来了,轻吠了一声。 岑柏跟它也打了声招呼,抬脚上楼,刚进屋就看到窗户那两圆圆的小团子在看雨,他咧开嘴笑问道:“哟,看雨呢?” 苏雪桢算是看出来了,这兄妹俩,打从娘胎里就对他爹印象深刻,“看你呢!你刚进大院他们就认出来了。” “果然是爹的好宝贝!” 岑柏乐了,走上前一手抱起一个,俩孩子小脑袋就偎在他脖子上。 龙凤胎不能厚此薄彼,一抱就是抱俩,这体力苏雪桢是做不到的,每回只有岑柏敢这么抱,平平安安也习惯了,抱上来之后就直接开始寻找舒服的姿势,安安小手抓住爸爸的衣领防止自己掉下去,平平直接把手伸到了岑柏脸上,抠他鼻子。 岑柏用手拖着他们俩屁股,已经没有空的手了,只能用话来吓退他,“别摸爸爸鼻子!” 男孩更顽皮点,平平才不听,越不让做越想做,小手是越摸越起劲。 岑柏被抠得鼻子痒痒的,赶紧求助苏雪桢:“老婆,快管管儿子!” 苏雪桢正在挪回书桌,闻言喊了声,“平平,别挠爸爸!” 平平听她的话,这才不挠了,和和美美在爸爸怀里跟妹妹玩起了拉手手的游戏。 苏显国今天没怎么加班,按时下了班,晚了几分钟到家,上楼先扫了一眼没看到张光香,问他们:“你妈呢?” 苏雪桢一下班张光香就急轰轰把平平安安交给她,拿着钱走了,她温声解释:“买樱桃树去了。” 苏显国不理解,“这都马上过季了,现在才买樱桃树?” 苏雪桢:“说不准就是一颗小树苗,要长好几年才能结果,先种着吧。” 正说着,张光香抱着一颗樱桃树回来了,先放到了厨房墙边,兴冲冲走上楼,她发梢还滴着水,怕把水弄到卧室里,站在门口说,“刚刚那人跟我说了,明年就能结果!” “等下吃完饭我下去种!” 苏显国问:“你从哪知道有卖樱桃树的啊?” “我看周心扛回来一颗,就问她在哪买的,她说市场那边有人卖。” 张光香又说,“我在家又不是整天只能围着平平安安转,他俩睡觉的时候我总要给自己找点事干吧!” 苏显国反驳:“不是,照顾孩子就够累了,你还找事做不是更累吗?!” 张光香怼了回去:“我这么累找点消遣怎么了?!回头结樱桃了你别吃!” 几个樱桃而已,能不能吃到还不一定呢,苏显国也有骨气:“不吃就不吃!” 咋聊着聊着吵起来了? 苏雪桢一看情况不对,赶紧转移话题,要下去收拾餐桌,“都饿了,赶紧吃饭吧!” 岑柏把平平安安放到推车里,笑着活跃气氛,“对啊,你看平平安安也在催外公外婆赶紧吃饭呢!” 碍于两孩子的面,夫妻俩也不可能吵起来,互相对视一眼,不说话了。 一场大战就这么无声地消弥了。 四个月后,卧室渐渐不适合用作他们吃饭的地点,餐桌又回到楼下客厅。 有时候平平安安会乖乖待在推车里等他们吃完饭,但也有时候等不及,只能抱在怀里,看着他们吃饭眼馋,时不时还会伸手扒拉饭。 今天乖点,都趴在推车里,不用人抱。 岑柏看着女儿渴望的眼神,把嘴里的青菜咽下去,问她:“是不是该喂辅食了?” 四个月还是有点儿早,苏雪桢暂时还在考虑这个问题,犹豫了下回:“现在还坐不住,再过一周看看吧。” 安安光看吃不到,气得嗷嗷哭,自己头发少太滑了,顺手就抓住了平平头发,平平吃痛,扯开嗓子也哭了起来。 第87节 作者有话说: 平平:受伤的总是我的头发。 字数差不多了先睡啦,事业线可能写不到了,下章写~ 第65章 苏雪桢听到哭声, 立马去拉架,伸手一点点挪开安安的手,“安安, 别拽哥哥头发, 松手。” 安安松开小手,听到哥哥的哭声也委屈地哭了,平平被拽了一通头发,哭得比她还响。 张光香看孩子们哭了, 放下筷子也走了过来,“是不是饿的啊?” “刚刚喂过奶。” 苏雪桢看安安这反应也有点犹豫要不要最近两天就给孩子们喂辅食了, 决定孩子是否需要吃辅食其中重要一点就是判断孩子对大人食物的渴望, 安安早两天就特别喜欢抓饭桌。 可能确实到了要吃辅食的时候, 苏雪桢转头看向岑柏,“要不明天试试喂点米汤之类的?” “可以啊!” 岑柏也不懂这个,他之前看书上说四个月可以吃辅食之类的,不过每个孩子发育情况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有关孩子养育方面他主要还是听苏雪桢的意见。 苏雪桢看着怀里的安安眼角都还挂着泪,心里下了决定, “那明天我们试试。” 她抱着安安看向平平,逗弄她:“是你把哥哥抓疼了, 怎么还哭得比哥哥还凶?” “要不要给哥哥道歉?” 安安哼唧两声,平平撇了撇嘴。 不能养成随便抓人打人的习惯, 苏雪桢抓着她的手去摸了摸平平的头, 代替安安道歉, “说不好意思, 抓疼你了。” 安安摸了摸哥哥的头发, 平平咯咯笑。 张光香在一旁看着可欣慰了,“对嘛,要跟哥哥好好相处。” 哄完两个孩子总算安静下来了,吃完饭苏雪桢给孩子们喂奶,看两个孩子吃得一个比一个快,很急躁,这其实也是母乳渐渐无法满足他们成长发展需要的表现,确实该喂辅食了。 喂辅食算是孩子成长的一大步了,意味着孩子的饮食开始逐渐向大人靠拢,可以准备起来了,岑柏一边给平平换尿布一边问她,“明天要不要去打点米面?” “提前备点吧。” 苏雪桢想了下,“不过米糊还是有点早,可以先用一些米汤过渡下。” 岑柏嗯了声。 打米面要去街道的米面老店,就一台机器,可以买现成的,也可以搬米让他们打,岑柏第二天上班搬了一袋米过去,付了钱,等下了班再回来拿打好的米面。 连续几日暴雨之后,一早雨终于停了,太阳早早就露了出来,天朗气清,骑车上班,呼吸都格外舒畅。 苏雪桢笑着跟门卫老刘打了个招呼,把车停在儿科楼下,踏上台阶打卡上班。 早上平平安安没怎么闹腾黏着他们不让走,苏雪桢今天来得还挺早,到的时候儿科只有汤云菲在,汤云菲跟她问了声好,“苏医生,早上好。” 苏雪桢冲她笑笑,往自己办公室走,“早上好。” 路过时她看到柴春雨办公室灯早亮了,靠近一看,她趴在桌前正在看书,月底柴春雨有场考核,通过后下个月她就能开始独立门诊,是以这段时间学习格外刻苦。 魏娟跟吕子月卡着上班的点也到达了工作岗位,苏雪桢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把办公室的玩具又整理了一下,正式开始门诊。 周向丽抱着六岁的儿子郭永沛过来看病,她是医院前面一个路口供销社的职工,因为在同一个社区,供销社职工绑定了人民医院的福利,平时可以来这免费接受门诊,家属只需要付小部分药钱。 郭永沛也是在人民医院出生的,从小到大只要生病就来这,对这地的害怕程度堪比警察局,被周向丽拽进来,满脸的不情愿,抓着门不撒手,“妈,我真没事,就是拉了几回肚子而已。” 反正看病免费,有便宜不占是王八,周向丽去掰他手,小声骂道:“给我松手!咱们去看看又没事。” 郭永沛出生以来的疫苗都是在这打的,魏娟也认识他,留着小平头,很活泼好动的一个小男孩,她走过去笑着说,“走吧,苏医生在里面等着了。” 郭永沛哭丧着脸,早就知道她妈是这一惊一乍的性子,他就该在幼儿园拉完屎再回家。 “听话啊,你看人家医生都在等你了!” 职工对医院的医生都很尊敬,周向丽一听苏雪桢在等着了,心里也着急,用力抓着他的手带着往苏雪桢的诊室走。 魏娟敲了下门,“苏医生,郭永沛小朋友来了。” 苏雪桢答了句进来。 周向丽急哄哄带着儿子进去,没等苏雪桢去问,很自来熟,“苏医生,我们又来了。” 她拍了拍郭永沛的肩膀,“这孩子最近经常拉肚子,你给开点药吧。” 苏雪桢对郭永沛也熟,轻声问:“什么时候开始拉肚子的啊?” “就这两天。” “一天几次?” 周向丽回答,“从幼儿园接他回来就拉两回了,估计也学校也没少拉肚子。” 苏雪桢看向郭永沛,柔声问他,“永沛,告诉阿姨,你在幼儿园也经常拉肚子吗?” 郭永沛不想吃药,心想就拉个肚子而已,肯定是他最近跟同学吃了太多零嘴导致的,过两天一定能好,故意模糊了次数,伸出一根手指,“就拉过一回。” 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子为了逃避治疗喜欢撒谎,一个比一个机灵,生怕挨针和吃药,苏雪桢看他眼睛一眨一眨的,上前牵起了他的手,又问,“几回?” 郭永沛依然嘴硬坚持,“一回。” 【两回,可疼死我了!】 苏雪桢听着这心声,对他的回答表示了怀疑,“撒谎可不是好孩子呢?要诚实跟阿姨说,才能不痛痛。” 真神了! 这个姐姐每回总是能拆穿他的谎话,郭永沛摸了下鼻子,改口回,“两回。” 周向丽一掌拍上他屁股,“跟医生说实话!” 伤自尊了,郭永沛低着头不高兴。 苏雪桢又问:“形状呢?” 儿子早就过了需要看着拉屎的年纪,这个问题周向丽也没法回答,戳了戳他,郭永沛被打了,乖了不少,“挺稀的。” “有呕吐吗?” “没有。” “每回拉的时候肚子疼吗?” “就拉的时候疼。” 儿童腹泻是常有的病,多是因为受凉,最近两天经常下雨,白天温度高,夜里温度又骤降,温度变化太快,不排除是夜里踢被子腹部受了凉,苏雪桢继续问道:“夜里踢被子吗?” 郭永沛点头,“前两天踢过一次。” 苏雪桢戴上手套慢慢扶住他下巴,“张嘴。” 郭永沛张开嘴。 看着舌头没那么干,应该没脱水,苏雪桢随后又检查了下他腹部,也没有腹胀和包块,应该就是轻度的腹泻,她给开了一点蒙脱石散,对周向丽说:“温水口服,饭前两小时吃。” “没啥别的大问题,平时注意腹部保暖,饮食清淡些。” 又要吃药了,郭永沛哀嚎不已,周向丽接下取药单,笑盈盈跟她道谢,“行,谢谢苏医生。” 苏雪桢点点头送走两人。 天气变化快,最先影响的就是婴幼儿,苏雪桢接下来又接诊了三位感冒的患儿,下午作为一助跟凌玉荣做了一台肠穿孔手术,柴春雨是二助。 手术成功结束后,师徒俩走了出来,凌玉荣跟她一起去病房看患儿状态,边走边跟她说,“时间也差不多了,以后这种手术要多多交给你了。” “做好准备。” 苏雪桢笑着回,“是,时刻准备着。” 凌玉荣脚步顿了下,纳闷,“最近你在忙什么?感觉交上来的资料更细致了。” 苏雪桢啊了声,不敢说自己在准备研究生考试,所以这段时间看了很多书在恶补知识,轻声答:“看得多了,可能渐渐融会贯通了。” “多看看基础知识也好。” 凌玉荣感觉挺可惜的,苏雪桢是个好苗子,要是正常去上大学,肯定要比现在更优秀。 工农兵大学生大学时期不仅要学基本的业务课,还有政治课和体育课,其中政治课和体育课比重比过去的大学生要高很多,业务课反而学得马虎,老师的水平也不高,很难带出什么好学生。 苏雪桢点点头。 患儿的麻醉还没过,凌玉荣去看了眼,由苏雪桢跟家属讲了下术后的注意事项,说完才下了班。 傍晚的风很凉,想到今晚要给平平安安喂米汤,苏雪桢脚下速度快了点,临到大院门口,看到几个小孩子背着小书包沿着路边回家,胸前的红领巾格外飘扬。 这都是他们街道附近的孩子,苏雪桢往前骑了几米,瞧见了他们大院的夏天月跟夏天明,姐弟俩手牵手走在一起回家。 走近了,苏雪桢依稀看到她们蓝色的书包上印着丹福幼儿园三个字。 周心平时自己带两个孩子,白天又要上班,根本没时间接送,每天都是姐姐带着弟弟回家,7岁的夏天月非常懂事,放学后接到弟弟,紧紧抓着他的手往家走。 苏雪桢下了车,走过去打招呼,“放学啦?” 夏天月软软地朝她点了下头,夏天明比较虎,高声回答,“放啦~” 苏雪桢看她一只手牵着弟弟,另一只手一直背在身后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她留了几分心,“天月,你手不舒服吗?” 夏天月平时只敢躲在钱海跟梁恩阳身后玩,不太习惯跟她搭话,还以为她觉得自己伸手挠屁股的姿势不好看,飞快把手收了回来,跟她解释道:“有点痒。” 苏雪桢眯起了眼睛,又问:“哪里痒?” 夏天明吐了吐舌头,“姐姐羞羞,老是抓屁股。” 挠了几下确实不痒了,夏天月感觉没必要大题小做,面对她的关心脸色也亮了,表情欢快:“挠挠就不痒了。” 苏雪桢走上前摸了摸她的头,“不舒服要及时告诉妈妈哦。” 夏天月嗯了声,刚想道谢,瞥见岑柏过来,带着弟弟赶紧又离她远了些。 岑柏去米面店搬了磨好的米粉回来,看到苏雪桢跟周家那两个小萝卜丁在一起说话,凑了过去,“说啥呢?” 夏天月一溜烟拉着弟弟跑回家。 好像兔子碰到了狼,苏雪桢看俩孩子惊慌失措跑走的动作,瞪了岑柏一眼,“你别老吓他们。” 第88节 大院里孩子都很怕他。 岑柏感觉非常无辜,“我就说了句话而已。” “是这些家长老是拿我们警察威胁孩子。” 确实是这样,医院跟警局,就是制服孩子的两大法宝。 估摸着也到他们下班时间了,张光香把平平安安推到了窗边,一见到他们两个人出现,平平安安就兴奋地叫了起来。 看到他们进屋后,更是伸手要抱抱,岑柏一手捞起一个抱了起来,“今天在家开心不?” 平平安安争先恐后咿呀着回他。 小没良心的! 每天她抱就没这么开心! 张光香把位置让了出来,问随后上楼的苏雪桢,“米粉搬回来了吗?” “嗯,刚刚他搬到厨房了。” 苏雪桢准备下楼给孩子们准备米汤,“妈,你去摆碗筷,我给平平安安熬点米汤。” 岑柏听她要去准备米汤,抱着平平安安要下楼跟着,“走,爸带你们见见世面。” 要不说男人壮点就是好,这平平安安在他怀里就跟抱着两个玩偶一样轻松,又上又下的,张光香看着都心惊,“你下楼慢点。” 米汤做法非常简单,苏雪桢把米淘净,加水进锅煮,全程两分钟不到。 张光香在客厅把岑柏买回来的晚饭摆好,喊他们过去吃饭,有了昨天的教训,这回平平安安推车被放到了看不到饭桌的位置。 兄妹俩眨巴着眼睛,趴在床上,只能看茸茸,跟茸茸学吐舌头。 吃完饭,米汤也熬好了,苏雪桢把汤撇出来,稍微吹凉后,试探着先在安安嘴巴上倒了点,安安伸出舌头抿了下,张开嘴还要。 苏雪桢给平平也抿了口,看两孩子对米汤都非常有兴趣,一勺一勺喂了起来。 跟母乳和奶粉是完全不同的口感,平平安安彻底着迷了,安安更是扒着勺不让拿走。 岑柏给孩子擦了擦下巴,笑道:“小馋猫。” 第一次喂不能太多,苏雪桢停了手,给他们看空碗,“今天没了,明天再吃!” 平平安安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巴,等待明天第二顿的到来。 米汤一喂就喂了好几天,五月前两天,柴春雨通过了考核,正式拥有了独立门诊的资格,不用跟在她身旁学习了,一早得知结果后,大家都纷纷向她道喜。 到底是自己带过来的实习生,苏雪桢也非常开心,“恭喜恭喜,这段时间真的辛苦了!” “差得还很远。” 柴春雨很谦虚,挠了挠头,“以后还是要跟着您和主任多多学习。” 苏雪桢给了她一个拥抱,“继续加油!” 柴春雨笑容满面道谢。 五月她才会开始自己的门诊,最后这两天依然要跟着苏雪桢学习,时间一到,苏雪桢也开始了今天的门诊,柴春雨安静站在一旁辅助。 门一开,第一位家属带着孩子坐下了,苏雪桢熟练问起孩子的病情。 同一时间的门诊大楼楼下,一家三口在路上分开,陈小玲牵着儿子郑景源的手,一边往儿科走,一边嘟嘟囔囔,面色不满,“夭寿了我真是,你生病就算了,你爸也跟着生病。” “累死我拉倒!” 郑景源抽空抓了抓屁股,一个不察,整个被妈妈提溜着走。 作者有话说: 鼠标没电了,码字有点麻烦,凌晨就不加更了,明晚更了肥章再来看~ 第66章 陈小玲一走进儿科, 直接问导诊台的魏娟,“今天苏医生在吧?” 魏娟笑着回,“在, 今天苏医生上班。” 临时来的, 陈小玲不确定还有没有号,又问,“那我们今天还能挂到号吗?” 凌玉荣是主任,平时门诊的号很少, 一般都集中到苏雪桢这里了,魏娟翻了下, 礼貌回答, “这会儿前面还有三个病人, 可能要等一会儿,十一点以后可以吗?” 陈小玲工作忙,只能抽今天带着儿子来看病,不然明天她还要请假,眼下能挂上就高兴了, 连连点头,“诶, 可以可以。” 魏娟给她指了下休息区,“行, 您坐那边等一下。” “谢谢啊!” 陈小玲说完拉着郑景源过去坐下了,教育儿子, “等下见到医生给我态度放礼貌点知道不?” 郑景源屁股痒, 在椅子上完全坐不住, 跟个泥鳅一样滑来滑去止痒, 陈小玲见状嘶了声, “老实点,这椅子上有钉子啊,你就这么坐不住?” 郑景源索性站了起来,手直接去抓屁股挠痒,“我屁股痒。” “净找借口,不想看病就直说。” 陈小玲平时没少从老师那听说郑景源上课不专心的话,就觉得儿子混惯了,硬把人按到座位上,“给我坐好!” 郑景源埋怨地瞪了她一眼,撅着嘴坐下,没几分钟,还是没忍住,那种窜稀的感觉又来了,他捂住了肚子,“妈,我拉肚子,要上厕所。” “就你事多。” 大庭广众之下,又是在儿科大厅,陈小玲赶紧拉着他去厕所,幸好厕所离得近,出了儿科拐个角就到了,不过她是女人不能进男厕,只能站在门口催他,塞了几张纸到儿子怀里,“快点啊。” 郑景源敷衍地嗯了两声,找到空着的坑位,抓住纸蹲下开始拉屎。 越拉他越是感觉屁.眼那地痒痒,诱惑着他伸手去挠,但他也六岁了,到这个年纪都知道屎有多臭多脏,肯定不敢用手去碰,只能忍着拉完。 陈小玲等了五六分钟才等到他出来,郑景源拉完屎浑身舒畅,脸上挂着笑从厕所出来,“妈,我拉完了。” 陈小玲知道他性子,拉着他问了句,“洗手了没?” 郑景源在幼儿园习惯了,摇了摇头,还伸出手让她检查,“不用洗,我用纸擦得可干净了!” “上完厕所不洗手你吃得下去饭啊!” 陈小玲嫌弃死了,拽着他去洗手,“你不嫌脏我还嫌脏呢!” 郑景源撇撇嘴,让妈妈帮着把手洗了,陈小玲牵着他的手又赶紧去儿科等着,看时间还充裕,偷着过去看了一眼,就听里面苏雪桢似乎在跟患者说话。 苏雪桢检查完毕,轻声跟家属说,“这是急疹,暂时不需要治疗,最近带孩子的时候多注意些,过几天就会消退了,最晚不超过12天。” “这样啊,还发烧了几天,可吓死我们了。” 短发女人抱着20个月的闺女这才放下心。 苏雪桢点了下头,轻声解释:“病毒感染造成的,前期症状就是高热,不过一般不会持续太久,疹子出得快,后面消得也快,之后不会给孩子留疤也不会脱皮的。” 女人马上道谢,“谢谢医生。” 很快到了郑景源的顺序,陈小玲牵着儿子的手走了进来,郑景源在外面被警告了一通,这会儿格外乖巧,见面还问好,“医生你好!” 苏雪桢朝他笑了笑,“郑景源小朋友,你好。” 陈小玲分外欣慰,坐下后跟她叙述起病情,“这孩子最近夜里睡不老实,老是磨牙。” “孩子几岁了?” “6岁半了。” 6岁以后正是换牙期,苏雪桢戴上手套,招手让郑景源走近些,“张开嘴让阿姨看看。” “啊~” 郑景源乖乖把嘴巴张开让她看。 “中间这颗牙要掉了,已经有松动了。” 苏雪桢上下左右仔细看了一遍,看到那颗牙下面的牙龈有点发炎的症状,温声问他,“平时经常用舌头碰这颗晃动的牙吗?” 郑景源嘴巴张着不方便说话,嗯了声。 苏雪桢松开手,“别太经常顶它,对牙龈不太好,都有点肿了。” 说话间,郑景源舌头又顶了顶那颗牙,调皮道:“控制不住呀!” 怎么还跟医生顶嘴呢? 陈小玲插嘴教育儿子,“控制不住也给我控制住!” “没事,控制不住也能理解,就是别太频繁。” 苏雪桢看向他家长,又问,“孩子睡觉磨牙几天了?” 陈小玲回忆了一下,“快一周了。” “这期间每晚睡觉都不安稳吗?有没有别的症状?” “老是滚来滚去的。” 磨牙不会导致在床上滚来滚去,苏雪桢看他身高体重都在正常水平,也不像是缺钙,开了个检查单,“去二楼检验科给孩子做下大便常规检查吧,看下.体内有没有寄生虫。” 陈小玲有些意外,“是蛔虫吗?” 蛔虫确实是最大的可能性,不过也不排除别的寄生虫,没做检查之前苏雪桢什么都不能说,把检查单递了过去,“说不好,去查一下吧,今天做完检查,可能要明天结果才能出来,到时再来找我。” “过两天成吗?” 磨牙这种小病,陈小玲本以为来一趟就能解决了,没想到还要再来一趟,纠结道:“明天我不好请假。” 不是什么急病,她都这么说了,苏雪桢也不能逼着她一定要明天来,“尽快吧,别拖太久。” “好嘞。” 陈小玲说完牵着儿子郑景源离开了,拐了个弯到门诊大楼那先找丈夫郑卫国,郑卫国老早就结束了,站在门口等他们娘俩,“咋样?小景为啥磨牙?” “说要做检查。” 陈小玲格外郁闷,又问他:“你呢?医生咋说?” 夫妻俩都是职工,难得赶到今天休息一起过来看病,郑卫国身体不舒服也有几天了,先是屁股痒,后面尿尿也难受,实在忍不了才说过来挂号看一下,没想到结果跟儿子的一样,他回答老婆,“我也要做检查!” “小景做啥检查?” 第89节 陈小玲拿起苏雪桢给她的检查单看了眼回他,“大便常规。” 郑卫国一听,“巧了不?” “我也有这个,还有一个尿常规的。” 这俩父子屎尿屁没完了,陈小玲心里烦,骂他:“那还能等啥?赶紧去检查啊!” “你妈这脾气真该改改了。” 郑卫国抱起儿子,一起往检验科走,做完检查一家人才回家。 一上午门诊排满,结束后苏雪桢猛地灌了半杯水,跟吕子月一起下楼去食堂吃饭,先要了一勺白灼虾,蘑菇萝卜,再加一勺炒青菜,就是一餐。 吕子月要了条炸鱼,用筷子戳了戳,白嫩的鱼肉翻出来了,她还是没胃口吃。 苏雪桢看她表情不太开心,“这是咋了?” “我哥今年下乡回来了,找不到活干,一去问,现在前面还排着好多知青等着安排工作呢!现在根本没单位接受他,我妈想把自己的工作让给他,他心高气傲的,还不想去干。” 吕子月为他哥不平,“你说那下乡的环境多艰苦,好不容易回来了,除了这个知青的身份,啥都没捞到。” 几个胆子就敢议论政策啊,苏雪桢忙让她打住了,“小声些。” 吕子月这才有点慌了,“我就是跟苏医生你关系好才说的。” 这马上五月了,根据谷红青心声所说,算下来离高考恢复撑死还有五个多月,苏雪桢安抚她,“别着急,慢慢来,肯定会有解决办法的。” 吕子月闷闷嗯了声,凌瑶晚了几分钟过来吃饭,看到苏雪桢,主动端着餐盘坐了过来,“劳动节放假你们有什么安排?” 苏雪桢咽下嘴里的米饭,“在家带娃。” 凌瑶早有预料,看向吕子月,“你呢?” 吕子月想了下回,“我想睡上一整天。” 昨天没遇上,没找到机会问,苏雪桢知道前天袭击她的患者家属惩罚下来了,被判了两周的拘留教育,外加道歉和保证书,她问了句,“那家属给你道歉了没?” 吕子月也追问,“对啊,凌医生,那人跟你道歉了没?” 男的在牢里关着呢,保证书是他老婆送到凌瑶手上的,刚流过产的孕妇她也不好太苛责,接受道歉也很快,缓声回答她们俩,“道歉了,还给我送了点水果。” 儿科跟妇产科也算是息息相关,但好歹他们是负责产妇和新生儿的健康,这个阶段,孩子跟家长的关系还没那么亲,到他们儿科这里,都是养了一两年甚至十来年的,那感情深厚程度简直成倍增长。 万一出了事,遇到这种疯狂的家长,恐怕连命都没了,吕子月心有余悸,“太可怕了真的是。” 苏雪桢开玩笑,“是啊,当医生的还要命厚。” 凌瑶深有同感,扒了几口饭吃,接上她的玩笑,“趁还有命,多吃点饭。” 吕子月跟苏雪桢都笑了。 五一劳动节伴随着多项庆祝活动来临了,一早岑柏就被喊去维持秩序,苏雪桢在家陪平平安安玩。 安安早上醒得早,吃饱了又睡了,平平睡饱了,这会儿正醒着,苏雪桢怕他在婴儿床里踢腿吵醒妹妹,抱了出来,平平灵活翻身侧躺着,手里抓着玩具玩,玩着玩着伸手就往嘴里送,咬了两下,口水也流了出来。 最近流口水有点频繁啊,是不是要长牙了? 苏雪桢凑过去看他嘴巴,“让妈看看你的牙。” 吃着小企鹅玩具呢!掰我嘴干嘛?! 平平不让看,怎么就是不张嘴,扭头躲开她的手,眼睛也瞪圆了,紧紧闭着嘴。 苏雪桢也不勉强,又坐了起来,“不让看拉倒,我趁你睡着再看。” 张光香走上楼,看床上只有平平,问了句,“安安还睡着呢?” “早上起太早了,喝饱奶又睡了。” 双胞胎生活习惯也有不同,安安早上总是屋里第一个醒的,睡得也晚,苏雪桢调侃,“安安就是个夜猫子。” 正说着呢,安安睁开眼睛醒了,在婴儿床里哼哼唧唧的,张光香看到笑了,“要不人都说不能当面说坏话呢!” “你妈刚说完,你就醒了。” 苏雪桢走过去抱起女儿,趁她还懵着没清醒,掰开看了看安安的牙,一瞧果然有要长牙的迹象,“真要长牙了啊。” “怪不得前段时间老是抓饭桌。” 张光香一看两孩子都醒了,问她要不要下楼,“都醒了,要不要带他们去外面逛逛,劳动节,那几个小孩子也都疯了!嚷嚷着要一起出去逛。” “行,我带他俩下楼。” 苏雪桢想着在家干坐也没别的事,给平平安安换衣服下楼,五月的天,暖和了不少,不过换季不好给孩子减太多衣服,苏雪桢给孩子又套了件薄一点的小棉袄。 哪怕走不太远,该带的水和尿布纸巾啥的都不能少,一时推车下层都满了。 平平安安习惯了,一坐上推车就知道出门玩,笑声嘹亮。 张光香去关门,让茸茸看家,“乖乖待着啊!” 八点活动才刚开始,大院里有起早的,像谷红青一家已经出发了,晚点的,打算吃完饭再去,刚给孩子换好衣服。 汪晴一出门就看到了她,走过来打招呼,“雪桢,你也带平平安安出去看节目啊?” 钱海好奇地看着推车里的平平安安,感觉白白嫩嫩的,眼睛好大啊。 苏雪桢点了下头,“是,在家也没别的事。” 梁恩阳早就听到隔壁的动静,生怕被落下,急匆匆从家里跑出来,“钱海,你又不等我!” 钱海抱拳哼了声,“这不正在等你吗?谁让你怎么慢。” 周心一直想跟大院里的大家搞好关系,难得有机会能跟他们一起出门,特意卡着点也走了出来,“巧了啊,一起去吧?” 带着两个孩子生活不容易,赵曼朝她招了招手,“来,一起。” 周心一手牵一个,跟上他们的队伍,这是她下乡回来第一次参与城里的劳动节,很期待。 四个小孩跟大人隔了几步远走在前面,只有夏天月一个小女孩,钱海走在最后面保护大家,很快发现了不对劲,挠了挠头,“天月,你干嘛一直挠屁股啊?” 就是年龄小也不能盯着人家女孩屁股啊! 汪晴伸手一把把儿子拽了回来,“不好意思,这孩子没礼貌。” 周心有些尴尬,拉过闺女,笑容很淡,夏天月格外窘迫,脸埋在妈妈腰间,心里后悔,但屁股痒得她完全忍不住。 上回苏雪桢见她就这样,她回想了下,最少有三四天了,屁股一直这么痒绝对不正常,不过毕竟病情是隐私,当着大家的面她也不好多说,多留意了下夏天月。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周心的经历说起来也坎坷, 上有一个哥哥早早工作了,知青的名额就落到了她头上,下乡头一年, 其中酸苦自不必多说, 想着找个依靠,跟当时农场的兽医夏俊喜认识后结了婚,婚后日子好过了不少,甜甜蜜蜜的, 也生了一双儿女,结果夏俊喜出轨, 又勾搭上了新下乡的知青, 那时儿子夏天明刚满两岁。 寒冬腊月里, 她又得知了父亲的死讯,当即哭着闹着要回城,本来农场不打算放人,你这都结婚生了娃的,怎么能随便回城呢? 周心也是刚, 直接寻死,被救回来之后农场立马怂了, 好说歹说人家也是下乡来支持农场建设的,直接人没了算什么事? 农场赶紧联系洪江市这边的知青办, 周心本来下乡时间也够了,要不是结婚生了娃早该走了, 知青办得知此事后很快同意了她的返城申请, 她这才跟夏俊喜离了婚带着一双儿女有了回城的机会。 当时嫂子要跟她争这个宅院, 也是她把自己下乡的遭遇全说给周老太太跟哥哥听, 一番煽人泪下的哭戏之后, 才彻底赢得了这栋房子的居住权。 八年了,城里的变化太大了,回城后她一心想赶紧融入进来,无奈收效甚微。 住她对门的梁家跟钱家住得更近,两家孩子年龄相仿,关系又好,连同大人关系都分外密切,她家邻居许青青又喜欢跟苏雪桢家接触,两两自成一队,大院里只剩一个住她对角的谷红青看似还单着,无奈谷红青家对大院里别的家庭都很戒备,搞得她去找哪家混好关系都难,处境不上不下的,很尴尬。 接触少,彼此不了解,凡事都会留三分以免触碰到对方底线,汪晴摸不准她性格,但轮谁闺女被这么盯着屁股看肯定心里都会不舒服,拉着钱海的手让他道歉,语气严厉,“快给阿姨和妹妹道歉。” 钱海也不是存着别的心思去看夏天月屁股,就是看她老是抓屁股感觉奇怪而已,被妈妈这么训了一通,心里委屈,不情不愿地点头道歉,“对不起。” “小孩子不懂事。” 赵曼打圆场,跟着教育他,“下回别盯着人家姑娘屁股看知道不?” 梁恩阳也冲钱海做起了鬼脸,笑话他,“看女孩屁股羞羞!” 钱海瞬间没了看活动的心思。 她俩一唱一和就把这事平了,周心就是有脾气也没法发,只能笑,拉过闺女的手,“没事,下回别再犯就行了。” 钱海跟夏天月一走,四人小队就地解散了。 经过这一遭,大家都谨慎安静不少,到了节目会场才热闹起来,只见会场中央音乐声不断,众人围着中间一个大红花灯跳舞,边迈着舞步边往前走。 那花灯上印了5.1两个数字,是放在车上的,有人开车一点点跟着队伍往前挪,声势浩大。 气氛很热烈,不少人参与进来,小孩子玩性大,跟着队伍跑跳玩乐,欢快不已。 声响太大,苏雪桢担心平平安安被吓到,没跟太紧,隔了一小段距离,张光香不知道从哪拿出一把小扇子,呼啦啦扇着,对她说,“你瞧那闺女,又开始挠屁股了。” 苏雪桢知道她说的是谁,刚才担心夏天月身体,她时不时也打量几眼,被周心逮到几回不敢看了,悄声道:“等下回去再跟周心说吧。” “我看这闺女不好惹。” 张光香不能说自己看人多准,但八分还是有的,周心这姑娘,有韧劲有毅力,时刻绷着一根筋,靠自己奋斗未来生活绝对差不了,就是自傲又自负,喜欢看人下菜碟,也容易栽跟头,她轻道:“她不一定肯听你的话。” 事关孩子身体,苏雪桢感觉她应该不会那么固执,“试试吧。” 母子俩推着车走在最后面,很快落了庆祝队伍一大截,临近中午,外面的温度越来越高,张光香实在受不住了,不管大院其他人了,要回家。 天太热,她也没心情做饭了,两个人索性在附近的国营饭店吃了两碗面,到家的时候茸茸看到他们回来,很开心地欢迎,一直围着推车转圈。 日头烈,张光香担心她前两天刚种下去的樱桃树,怕被晒死了,回厨房拎了半桶水过来浇。 苏雪桢逗了会儿茸茸,上楼喂平平安安,安安先吃完的,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不过还是不睡,等平平也吃饱奶躺下睡觉,抓到哥哥的手,她才放心闭上眼睡觉。 别看平时老是打闹,每天睡觉还是要感受到对方躺在身边才能睡着,苏雪桢欣慰笑了,坐在书桌前开始看书。 张光香在楼下又给茸茸准备了饭,上楼看俩孩子都睡着了,也回屋睡午觉去了。 午后的时间很安静,微风拂过,带来一阵清凉,苏雪桢专心致志复习着自己大学时的知识,一面看一面记笔记。 平静被打破始于大院里看完劳动节活动回来的孩子。 她低头往楼下看了眼,着重注意周心跟她的一双儿女,果然在最后看到了他们一家,不过看表情似乎不太愉悦。 白天明目张胆过去不太好,被人问起还要找理由搪塞,苏雪桢打算吃过晚饭再去,起身打算去倒个水的功夫,下意识看看平平安安,就见平平安安不知道啥时候醒了,圆滚滚的大眼睛看着她,嘴巴咧开,隐隐带着笑。 睡醒就笑的宝宝也太乖了! 苏雪桢心里愧疚顿时就起来了,趴在婴儿床前,捏了捏他们软嫩的小脸蛋,“睡醒怎么不喊妈妈?” 第90节 平平:“巴拉巴拉。” 安安:“比呀比呀。” 苏雪桢依次把平平安安抱到了床上躺着,拿玩具陪他们玩,“下回可以哭一声提醒妈妈。” 劳动节庆祝活动一般上午就结束了,中午在警局吃完饭,岑柏骑着车也回了家,进屋就看到母子三人躺在床上玩游戏,他敞开怀抱:“爸爸回来啦~” 平平安安听到他声音,高兴地发出了哨子音。 岑柏把洗好的樱桃放下,熟练地一手捞起一个孩子,抱起来后跟苏雪桢说,“回来的路上买的,尝尝,今年的第一批,可新鲜了。” “我尝了几颗,酸酸甜甜的。” 苏雪桢拿起一颗樱桃,尝了下,入口微酸,不过胜在新鲜,她又多吃了几颗,“好吃。” 平平安安看着妈妈手里红彤彤的小樱桃眼馋了,伸出手要够,有好吃的怎么能不带我们吃! 岑柏赶紧抱着转了个圈转移视线,“不行,你俩还不能吃。” “明年这个时候能吃了,买回来让你们吃个够。” 睡醒了不哭,但吃不到东西会哭。 安安撇着嘴,眼泪已经盈满了眼眶,平平也开始抓他脖子报仇。 四个多月的孩子身高体重方面已经有了很大的发展,但在岑柏怀里,体型差依然非常明显,俩孩子显得很迷你可爱。 苏雪桢端着樱桃放到背后不让他们看到,趁机又偷吃了一颗。 “我抱他们下楼玩一会儿,你该吃吃该看书看书。” 岑柏说完抱着平平安安下楼去玩了。 人一走,苏雪桢终于可以心无旁骛复习,还有樱桃当零嘴,在外面玩了一个多小时后,岑柏又抱着孩子回来喝奶。 张光香这时候也醒了,陪着玩了一会儿很快就到了晚饭时间。 吃完饭,苏雪桢身为儿科医生的责任感让她不能忽略夏天月的病,跟岑柏说了声打算过去看看,张光香在一旁听着不放心,跟她一起下了楼。 吃过晚饭,大家都准备洗漱休息了,一时也没人出来,两人走到周家敲了敲门,张光香先出了声,“在吗?” 周天明跳下椅子过来开门,“有人!” 苏雪桢母女俩走了进去,想不到什么问好方式,只能说,“晚上好。” 屋内陈设变了许多,也增添了很多孩子的日用品,一家人似乎刚吃完饭没多久,俩孩子正在写作业,看到有人来站了起来,夏天月动作局促。 周老太太神情萎靡,她已经许久不怎么出门了,看到苏雪桢的脸,眼睛亮了下,“是雪桢啊?” 苏雪桢忙回:“是我。” 张光香也道,“老太太,最近不怎么见你出来晒太阳啊?” 周老太太摆手的速度都很慢,“老了,不想动了!” 周心本来在给孩子们烧洗澡水,听到聊天的声音从隔壁房间走了出来,见到是她们母女有点意外,“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苏雪桢接下了话头,“是这样的,我上午看到天月一直抓屁股的动作有点奇怪,想过来跟你说一声,孩子一直挠屁股很可能是体内有寄生虫或者屁股那有疹子,建议去儿科让医生检查下。” 周心皱了起眉,对她的贸然插手不太开心,“我昨天给她洗过澡,没有疹子。” 苏雪桢又看向夏天月,问她,“天月,你平时会腹痛或者拉肚子吗?” 夏天月抬头看了看妈妈,又看看她,摇了摇头。 周心一听女儿回答也有了信心,面对她的态度不自觉就强势起来了,挽着手笑道:“天月很健康,三餐都是在幼儿园食堂吃,饮食很均衡,衣服每天也都换洗,我们虽然是单亲家庭,但给她的条件绝对不比任何一家差。” “另外,不用你教我怎么养孩子。” 好心当成驴肝肺,张光香翻了个白眼,你要是真照顾好了我们还会找上来提醒? 这一点就着的火气真让人跟着上火,苏雪桢不懂她火气从哪而来,猜出可能是上午他们分开之后,三家估计闹了点矛盾,她这时过来正好被牵连,她语气也冷了下来,“我只是依据我的职业经验做出的判断,据我观察的,天月挠屁股这个现象最少已经持续三天以上了,最好还是带她去医院检查下。” 周老太太悠悠接了一句,“是啊,我看天月这两天确实经常挠屁股。” 显然周心也不止一次碰到过女儿挠屁股,被拆穿后不咸不淡应下,“行,谢谢你的提醒,我过两天会带她去看看的。” 苏雪桢轻点了下头,跟张光香离开了。 出了门,张光香气不过,愤愤不平,“什么人啊这是?我就说她肯定听不进去你说的,白来一趟还受气。” “算了。” 苏雪桢见惯了类似的家长,也是被磨出了好脾气,只当自己认清了一个人。 到家张光香气都没消,气鼓鼓地回来了,苏显国瞧他们母子俩神色不对劲,关心问道:“咋了?” 苏雪桢嘴刚张开想回,又被张光香抢先回答堵了回去,“甭提了,我跟雪桢好心过去提醒人家一句带孩子去检查,被骂了一通说不用我们教她怎么养孩子。” 苏显国觉得他们此举确实有点莽撞了,不过细想也能理解,体内有寄生虫这事,轻度很难看出异常,表面看似乎不明显,但一直不管放任它,寄生虫可是会转移的,很可能会转移寄生到其他脏器上,引起各种并发症。 贸然跑去人家家里说孩子身上可能有病,不领情也能理解,苏显国安慰了一句,“行了,不领情就不领情吧,咱们问心无愧就行了。” 张光香就烦他这样,正好气没处发呢,直接怼了回去,“你老婆闺女受欺负了,你在这当什么和事佬啊?” 苏显国摸了下鼻子,不敢回话了,拿上毛巾去洗漱。 生怕战火波及到自己为什么提出去周心家,苏雪桢见状赶紧闪身回了屋,岑柏正在给平平安安做运动操,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抬头问她:“人家不领情啊?” 孩子身上有寄生虫挺难受的,苏雪桢不管内心实在过意不去,实话实说,“也没说不领情吧,说这两天会带孩子去看。” 岑柏举起平平安安的小手,笑着问:“妈妈很有责任心呢?是不是?” 平平安安咿呀个不停,笑得很乐呵。 苏雪桢听到孩子笑声,刚才的不愉快也一扫而空了,笑着加入进孩子们的晚间锻炼任务,随后一家人洗漱完,早早就睡下了。 就在这天夜里,周心跟孩子们正睡着,夏天月睡不安稳,一直频繁翻身,周心睡得迷迷糊糊的,被吵醒看了会儿,最后终于忍不住了,打开了灯问她,“天月,怎么了?” 夏天月还在睡梦中,没回答她,翻身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周心困得不行,看她没事刚想继续睡,就见女儿手又在挠屁股了。 天天挠!睡觉了还在挠! 屁股里面到底有啥啊! 周心不耐烦地坐起来挪到闺女面前,伸手直接扒开了她的裤子去看,视线迷蒙间好像看到有东西在动,她揉了揉眼睛低下头去细看,然而下一秒眼前的景象吓得她一下子清醒了,头皮发麻,惊声尖叫起来,只见夏天月粉色的内裤上,赫然蠕动着几条线状的白色虫,颜色对比下,异常明显。 作者有话说: 蛲虫雌虫会在宿主睡着时,向下移动到肛.门外产卵,所以这个时候是能在内衣物上看到的,这也是确诊的检查方法之一,稍微有点高能! 预警过啦,不要在吃饭的时候看哇! 第68章 两孩子睡梦中听到妈妈这声尖叫, 吓得浑身一抖,睁开眼睛要坐起来。 屁股那都是虫呢! 周心见状赶紧扶住夏天月,“你别动。” 夏天月看见裤子都被妈妈脱了, 不知道她这大半夜的干什么, 心里格外慌张,“妈,怎么了?” 前夫夏俊喜就是兽医,周心也算是见识过不少, 一阵慌乱之后稳定下来,安慰女儿, “没事你躺下, 妈看看你屁股这是怎么了。” 夏天月听她的话乖乖趴在床上, 夏天明是个虎的,大半夜被吵醒了也精神了,伸着脑袋要过来看,周心怕吓着孩子,厉声呵道:“什么你都要凑热闹!给我回去睡觉!” 夏天明本来就怕她, 就是心里再好奇也不敢凑过去了,躺回去睡自己的觉, 还不忘嘟囔,“灯亮着你让人家怎么睡。” 周心直接骂了回去, “叫你睡就睡,怎么这么多屁话!” 骂完儿子又嘱咐女儿, “天月, 别乱动, 妈去拿下棉签和纸。” 夏天月嗯了声, 等她回来。 周心知道这是被苏雪桢猜对了, 女儿体内真有寄生虫,而且这虫还不是蛔虫,蛔虫这东西一般不会爬出来,这恐怕是另外一种虫。 她拿着纸巾和棉签坐回来,强忍住恶心,一一点点把女儿衣服上的虫都挑出来,因为心理阴影实在太大,把她身上穿的衣服全都脱掉打算一早起床给烧了。 衣服上的处理掉了,剩下的就剩女儿屁股上的,周心手里拿着棉签安抚道:“别怕,妈明天带你去医院看,现在先给你简单处理一下。” 夏天月只感觉棉签在自己屁股上擦来擦去,她想到了晚上苏雪桢过来时说的话,小声问道,“妈,我是生病了吗?” “没事,这病好治。” 话是这么说,周心心里也没底,简单给闺女处理过之后,她又抱着夏天月去洗了下澡,狠狠搓干净,回来的时候把床上床单被套全部都换掉才放心。 这一通折腾以后,已经是凌晨四点,周心拍了拍闺女肩膀,“睡吧。” 夏天月在忐忑不安中再次睡着了。 躺在床上的周心此时却是怎么都睡不着了,因为她不知道这虫还会不会爬出来,想到刚刚那个场景,感觉浑身哪哪都不得劲,一心只盼着白天快点到来。 岑柏也被这声尖叫吵醒了,他细听了一下动静,发现尖叫声之后就没有别的声音了,想着可能有人是夜里做噩梦,又继续睡了。 周心想着不能耽搁,一大清早就先去单位请了假,回来以后带着夏天月去医院看病。 广播站职工福利就是可以去人民医院免费看诊,周心虽然尴尬,但也知道人民医院是现如今市里医疗条件最好的,带着闺女就去了儿科挂号。 这是周心第一次来儿科,看到导诊台那有人就走了过去,“你好,我想给孩子挂个号。” “我是咱们市广播站的编辑。” 魏娟要检查一下,抬起头问她,“有相关的证明证件吗?” 周心把自己的证件递给她,“麻烦了。” 魏娟看完又递给了她,笑着说:“上午的话,主任和苏医生的号都满了,这边门诊只剩柴春雨柴医生还有号。” 苏雪桢的号居然满了?! 不过也正好,周心也不想让苏雪桢知道自己需要挂她的号,所以毫不犹豫选择了柴春雨,“那就柴医生吧。” 魏娟点一下头,让汤云菲领她过去,“好的,让汤护士领您过去。” 汤云菲走了出来,“请跟我来。” 周心牵着女儿跟在她后面,从导诊台往里面走的时候首先就是两个对门的诊室,左边那个上面挂着一个名牌写着苏雪桢,右边写着主任医师凌玉荣。 走近细听她还能听到里面苏雪桢跟患者家属说话的声音,周心心情微妙,实际见到苏雪桢的工作环境跟别人耳朵里听到是完全不同的体验。 汤云菲领着她继续往前走,在右边第二个诊室门前停下,敲了下门,“柴医生,患者来了。” 第91节 柴春雨是首次独立门诊,深吸一口气,冷静嗯了声,邀请他们进来,“请进。” 周心牵着女儿的手走了进去坐下,“医生你好,我女儿今年六岁,身上好像有寄生虫。” 柴春雨愣了下,对她这种直接下了诊断的叙述有点意外,反问道:“怎么发现的?” “昨晚孩子睡觉的时候,我看到了。” 周心不忍去回想,但还是描述了一下,“白色的虫,有点像一条线。” 柴春雨:“直接从体内出来了吗?具体是从哪出来的呢?” 周心回答,“屁股那里。” 柴春雨想了下蛔虫一般是不会从肛.门内爬出来,“平时身体还有别的症状吗?” “经常喜欢抓屁股,她说屁股那痒。” 柴春雨忽然想到一种可能,笑着看向夏天月,“天月小朋友,能趴到这边的床上吗?阿姨给你检查一下。” 夏天月点点头,爬上去躺着,周心也在一旁一直看着。 裤子褪下后,柴春雨看了眼,也许经常被挠,肛.门周围微微发红,来之前周心担心吓到医生,还给洗了遍,这会儿她用肉眼什么寄生虫都看不到。 柴春雨用棉签沾了点生理盐水,简单取了下样交到汤云菲手里,跟周心说:“这个要送去镜检,结果可能要下午才能出来。” “大便常规也要去做一下。” “是寄生虫吗?” 周心忙问:“不能先给开点药吗?” “要先确定是什么类型的寄生虫才能对症下药。” 柴春雨把检查单递给她,“尽快去做检查吧。” 周心没办法只能接下检查单跟女儿出了诊室,他们俩一出去,柴春雨拿着病历就要往苏雪桢诊室跑,汤云菲一愣,“柴医生,你要去哪?” 柴春雨到底是第一回 门诊,下了判断心里也没数,下意识想去求助苏雪桢,跟她说,“她这个寄生虫好像会造成传染,我要去问下苏医生。” 传染这个词对医护人员来说太可怕了,汤云菲回想自己刚刚还帮夏天月亲手脱了裤子,双手不由得抖了下。 柴春雨焦急地等在苏雪桢门口,魏娟却在这个时候又领着患者过来了,问她,“柴医生,你在这干嘛?” “你的患者来了。” 检查结果还没出来,柴春雨也不确定,只好先回办公室继续开始门诊。 苏雪桢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前一个刚走,后一个很快跟上进来了,她抬眼一看,是几天前刚来过一次的郭永沛跟周向丽。 一进屋,周向丽拉着郭永沛赶紧坐下,“苏医生,您再给看看吧,这小子最近老是嚷嚷屁股痒,我还以为他是闹着玩,结果昨晚一看,屁股那都是湿疹。” “有的都被他挠出血了。” 苏雪桢戴上手套,让他脱掉一半,“让阿姨看看。” 郭永沛缓缓脱下裤子露出屁股,他本来一点都不喜欢来医院,但这趟是完全求着妈带他来的,因为彻底痒得受不了了,“白天很痒,夜里睡觉就更痒了。” 已经有了肛周湿疹,再联想他之前老是腹痛磨牙的症状,苏雪桢猜出恐怕这也是寄生虫感染,飞快用棉签取了样。 周向丽赶紧问,“我儿子这是咋了?” “体内可能有寄生虫。” 这不是普通的蛔虫,蛔虫不会对肛周造成如此严重的损伤,苏雪桢判断这恐怕是蛲虫,蛲虫主要通过消化道传播,其中最主要的传播渠道就是患者手接触到肛.门再入口,另外蛲虫会在宿主睡后一到三小时后经肛.门出来产卵,虫卵也会由此转移到贴身衣物、被单或者玩具上。 新宿主如果接触到虫卵,手部没有经过充分的冲洗,不加注意入口,很可能就会被传染上,尤其在幼儿群体里,这个年龄的小孩子,对卫生大意疏忽,又喜欢把手塞进嘴巴里。 发生聚集性感染的可能性非常高。 苏雪桢看向周向丽,“您家家里人最近有没有别的异常症状?” 周向丽被她这么一问愣了下,“我倒是没什么,就是我家那口子,最近好像跟永沛一样也爱拉肚子了。” 完了!很可能家属已经被感染了。 家庭被感染,那……学校恐怕也岌岌可危。 苏雪桢马上问他,“永沛,你在哪上学?” 郭永沛傻眼了,第一回 见她语气这么急,“丹福幼儿园。” 苏雪桢想到了大院里的夏天月姐弟俩,上回她看到书包上印着的名字也是这个幼儿园,那恐怕夏天月频繁挠屁股也是因为蛲虫感染。 她一阵头疼,想起五一劳动节那天,大院里四个孩子一起出去玩,万一其中真有被感染的,恐怕另外两家要在大院里闹翻天。 蛲虫好治,但光吃药不能根治,要多方面紧抓卫生消毒,而且这个寄生虫,难办就难办在,它传染。 苏雪桢脱下手套,打算亲自跑一趟检验科尽快拿到结果,“你们先在这等着,我去找检验科做下镜检,等下给你一个结果。” 啊? 周向丽看她离开,一脸懵,跟郭永沛待在她诊室里。 苏雪桢跑了趟检验科,气喘吁吁把采样递过去,“齐医生,这里插个队,可能是蛲虫感染。” 齐阳一听,赶紧接了过来,优先给她检验,“真的啊?” 苏雪桢点了下头,“嗯,麻烦了。” 齐阳把载玻片放好,用显微镜开始观察,苏雪桢屏息以待,等了好一会儿,齐阳果真在显微镜下观察到了蛲虫虫卵,转头看她,“确实是蛲虫。” “行,谢了。” 得知结果后,苏雪桢赶紧跑了回去,告诉已经等候许久的周向丽跟郭永沛,“是蛲虫。” 周向丽只听说过蛔虫,还是第一次听蛲虫,疑惑问她,“这虫咋治啊?” “我会给永沛开内服跟外涂的药。” 苏雪桢顿了下,又说,“但是,这个病会传染。” 周向丽听到她说有药可治还开心了下,接着挂在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声音颤抖,“传传……染?” 郭永沛听完看医生跟妈妈的神情更紧张了。 苏雪桢表情郑重,“接下来你听好,以后每天早晚要用温水清洗孩子肛.门,永沛换下的内衣物也全都要用热水浸泡后日晒杀毒,勤洗手,多注意卫生,手再也不要放到嘴里吮吸,你们全家人包括跟永沛玩得比较好的孩子和家属都要来接受检查。” “当然,也包括丹福幼儿园全体学生、教职工以及家属。” 周向丽被吓懵了,喃喃道:“这不会死人吧?” 苏雪桢语气很温和,“一般情况下不会。” 周向丽这才稍微放下心。 光她这边知道的就已经有两例感染患儿,只怕幼儿园里有更多,要进行综合性防治,这方面幼儿园可能缺乏相关知识,需要他们提前培训下,苏雪桢又问,“丹福幼儿园园长电话你知道吗?” 周向丽点头,“知道。” “我报给你。” 苏雪桢拿起笔开始听,把电话号码记录下来,随后给郭永沛开了药,温声警告,“记住,以后可千万不能再把手放在嘴里了。”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送走郭永沛以后, 苏雪桢带着吕子月先把自己诊室消了一遍毒,主要考虑到来儿科的孩子问诊的时候都喜欢在这里东摸西摸的,刚才郭永沛又在这里待了快一个小时, 手指缝间说不准有没有携带虫卵, 到时候再转移到之后来问诊的孩子身上就不好了。 平时医院各处都有专门的工作人员消毒打扫,今天的也刚完成没多久,不过儿科的患儿本就抵抗力弱,加上蛲虫也是可以通过空气传染的, 苏雪桢不放心,打电话向消毒室申请了重新消毒。 电话一挂, 她直接去了凌玉荣办公室, “主任, 我有事要汇报。” 凌玉荣上午门诊十点才开始,这会儿有空闲,喊了声,“进来。” 没人愿意浪费时间听你说一堆废话,苏雪桢丝毫不委婉, 直接道:“我刚刚在门诊时遇到一个蛲虫感染的患儿,猜测很大可能已经发生聚集性感染了。” “蛲虫?” 凌玉荣许久没听过这个病了, 又确认了一遍才问:“确定发生聚集性感染了?” “嗯,目前知道主要场所在丹福幼儿园。” 凌玉荣闻言站了起来, “蛲虫在儿童中传播速度很快,幼儿园估计处理不来。” 虽说是小病, 但到底是聚集性感染, 传染转移到新宿主的过程无时无刻都在发生, 需要引起重视, 不过苏雪桢暂时还没那个权限, 必须要过来问主任,“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想请示下您,是不是要给幼儿园的教职工进行下相关培训?” 凌玉荣也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点了下头,“可以,我今天看下之后的工作安排,抽出一天时间给你,到时候你再带一个人过去给幼儿园培训下。” 苏雪桢轻回:“好,那我先回去做自己的事了,有事主任您再通知我。” 凌玉荣摆摆手。 苏雪桢合上门刚从凌玉荣办公室里出来,就跟一直想找她的柴春雨碰上,柴春雨面色焦急,“苏医生,我有事要跟你说。” “来我诊室。” 苏雪桢朝她招了招手,先回了自己诊室。 柴春雨回去拿上刚刚夏天月的病历,怕等下魏娟找她,提前跟汤云菲说了声,“我去趟苏医生诊室,三分钟后回来。” 汤云菲知道她第一次门诊心里没谱,轻颔首道:“好。” 进屋以后,柴春雨直接把病历递了过去,“苏医生,我这里有个病例好像是蛲虫感染,不过我不太确定。” “我看看。” 经过刚刚的事情苏雪桢对蛲虫感染很敏锐,生怕这个时候出现除丹福幼儿园相关外的患者,到时这就不仅仅是聚集性感染了,而是已经蔓延到大范围感染。 苏雪桢一翻开,看到那栏名字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抬头问了句,“这个做镜检了吗?” 柴春雨很快回答:“我已经取了样送去检验科检验了,就是结果可能要下午才能出来。” “不用等结果了,你的猜测是正确的,很有可能就是蛲虫感染。” 苏雪桢接着说,“我刚刚也碰到了一例。” 柴春雨听完被吓了一跳,“蛲虫感染不是会传染的吗?” “会,所以我刚刚才申请了儿科重新消毒。” 苏雪桢知道周心估计不想被她拆穿,懒得管这档子事,她也不想掺和进来,毕竟病情是隐私,“你下午跟患者家属说结果的时候,着重叮嘱一下这个病会传染,让她务必告知跟夏天月小朋友玩得比较好的孩子家庭也去检查。” 第92节 柴春雨连连点头,“我记住了。” 周心带着夏天月在医院做完检查之后,回家把昨晚换下来的被单被套全部洗干净在阳光下晾晒,正吃中饭呢,发现坐在椅子上的夏天明也不老实,她看了会儿张口就想骂,又看他那状态可不就是跟女儿一样? 坏了!儿子也开始挠屁股了! 周心顿感不妙,合着这病居然会传染?! 两个孩子都感染上了,那她跟娘岂不是也快了或者已经被感染了?!周心彻底慌了,她可不想刚来广播站没多久就背负一个传染病毒的称号。 明知道儿科下午两点才上班,吃完饭刚一点周心就急冲冲带着儿子女儿赶紧去儿科看病取结果。 一家三口从检验科拿完结果往儿科走的时候,正好碰到苏雪桢跟儿科的同事在食堂吃完中饭回来,几个人不知道聊到了什么,笑得非常开心,苏雪桢更是自信恣意,被簇拥着走在正中间,浑身都散发着自信的光芒。 不像她,下乡回来一身灰扑扑的,一把年纪了还离婚单身带着两个娃。 同人不同命大概说的就是这意思,周心拉着一双儿女拐了进去没让他们看到。 柴春雨一直记着这件事,吃完饭就去检验科拿到了镜检结果,所以等周心下午来的时候,配合大便常规的检查结果,直接把结论告诉了她,“镜检已经确诊了,确实是蛲虫感染。” “蛲虫感染是什么意思?” 周心不懂这个。 柴春雨把蛲虫感染的名词解释跟她说了一遍,“蛲虫病是蛲虫寄生于人体导致的一种疾病,以会.阴及肛.门附近瘙痒为主要特征。” 周心听懂了,反问她:“那这个病要怎么治啊?” “治起来也容易,主要是药物治疗,重要的是要注意卫生。” 柴春雨知道下午要跟她讲这个知识,开始前还翻了下书,所以这会儿轻松达到了对答如流的状态,“每次排便以后记得用温水洗肛.门,养成饭前便后勤洗手的习惯,不要吃手指,平时换下的衣物最好煮沸好杀虫灭卵。” 周心听着还挺简单,“你说的这些我们都能做到。” “不过这个蛲虫是不是会传染啊?” 她更关心的是这个。 柴春雨道:“这个正是我接下来要跟你说的,蛲虫确实会传染,而且非常容易在儿童间传染,当然也不排除传染到大人身上的可能性。” 周心没想到这个虫居然这么狡猾可恶,她赶紧让柴春雨也给夏天明检查,“我儿子好像也被传染了,您给查查吧?” 柴春雨知道会传染以后,检查比上午要注意许多,周心看她不仅带了两层手套,连动作都离远了些,那种被轻视排挤的感觉又来了。 柴春雨飞快在夏天明身上收集好了样本,想到苏雪桢的叮嘱,急忙补充,“刚才我已经跟你说过蛲虫会传染了,所以就麻烦你回去以后跟那些跟您家孩子一起玩的小朋友说一声这个病会传染,还有他们的家属也要一起去,让他们去医院检查一下.体内有没有蛲虫。” 周心急了,“那我说了他们不会骂我们吗?” “好好沟通,解释清楚就行了,这个病本身不难治,只要多注意卫生吃药就能好。” 柴春雨不懂她为什么反应这么激烈,不过这种事确实有点难以启齿,很容易被歧视,她又说:“但一直放任不管会对身体有很大影响,总不能你看着人家被你孩子传染不管吧!” 周心回想起那天劳动节上汪晴跟赵曼的嘴脸就气不打一处来,苏雪桢也是的,她们明明是五个大人一起去,她偏偏跟张光香一起故意脱离了队伍,让她独自一人面对汪晴跟赵曼,本来经历过钱海看她闺女屁股这件事之后,这俩人就不太想继续跟她一起看节目了。 三人行必有一个落单的,她又听着前面两个人一直互相聊起带娃技巧,具体都是在说怎么把活扔给老公,心里是越听越不舒服,插嘴说自己带娃更亲,争论起来,互相就拌了几句嘴。 柴春雨看她的态度似乎是真不想说,担心她真这么做了,又强调了一次,“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一定要说。” 周心基本的是非观还在,点了下头,“您放心,我回去的时候会说的。” 柴春雨给她开了药,“两周后再过来回诊检查。” 周心点头道谢带着孩子们离开了。 劳动节门诊都放假了,假期后第一天也不好请假,陈小玲本来打算过两天再过来取结果,结果昨天发现儿子都快把屁股挠出裂口来了,睡觉的时候伸手还从那捞出一条虫来,可把他们夫妻俩吓得够呛,当即感觉不能再拖,上午去请了假,下午赶紧拿了结果过来找苏雪桢。 蛲虫雌虫一般不在肠道内产卵,喜欢跑到肛.门外,是以她那天开的大便常规检查,真正能查出来的虫卵数量很少,不过也能看到蛲虫存在了。 陈小玲想到昨天快哭了,“苏医生,你快给看看吧,直接从屁股那抽出一条虫算什么事啊?” 亲手把虫抓出来的郑景源也是惊魂未定,快吓傻了,他本来睡得正香,就感觉屁股那越来越痒,无意识中又抓又挠的,谁知道就抓出虫来了。 苏雪桢在脑海里想了下那场景,确实够惊悚,感觉浑身发麻,“是蛲虫,夜里在你睡着后出来了。” 陈小玲一脸绝望,“这应该有的治吧?” 苏雪桢连忙安抚,“能治的,用药杀虫,平时多注意卫生就行。” 陈小玲抱着儿子拍了拍,“能治就好,能治就好。” 又是一起蛲虫感染,苏雪桢温声问,“你是在哪上学?” 郑景源担心了一夜终于活过来了,马上回她,“丹福幼儿园。” 果真是一个幼儿园传出来的,光他们医院就接诊了三例,这样看来,别的学生肯定也有感染的,现在看来,要不是还没发现,要不就是在别处就诊了。 苏雪桢继续说:“蛲虫会传染,你们家里人记得也去检查下,平时跟景源玩得好的小朋友跟家里人也通知下去检查。” “行,我回去就说。” 陈小玲想到会传染心一紧,正担心要怎么跟邻居说,忽然又想起了丈夫郑卫国这几天尿尿困难的症状,“这虫要是传染到男的身上会怎么样啊?” 苏雪桢:“成年人吗?” “嗯,就是景源他爸。” 苏雪桢顿了下回,“一般传染到成人身上的几率较小,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如果感染的话,轻度跟景源的症状类似,就是肛.门瘙痒难耐,不过如果发生异位寄生,可能会引起炎症,例如腹膜炎或者尿道感染。” 陈小玲马上懂了,叹了口气,“那坏了,估计他爸中招了。” “尽快来治疗。” 苏雪桢随后又把上午跟郭永沛说过的卫生注意事项跟他们说了一遍,“家里的卫生方面就要你们家长多监督,培养孩子正确的卫生习惯,丹福幼儿园那边,目前可能是聚集性感染,医院方面已经在沟通了,这两天会有结果。” 陈小玲一听是在幼儿园感染的,温情不过几秒,她想想就来气,伸手直接打了儿子两下,“就告诉你每回上完厕所记得洗手!回回不听,在学校肯定上完厕所就不洗手了!” “不传染你传染谁!” 郑景源委屈地噘成了鸭子嘴。 病从口入,苏雪桢也叮嘱,“饭前便后一定要勤洗手!” 郑景源屁股还痒呢,听话点了点头。 12岁以下儿童用药减半,苏雪桢给他开了内服的阿苯达唑,“这药一次吃两粒,记住要一次性吃完!中间就不用再吃了,之后两周后再吃一次。” “药膏便后和睡前温水洗干净肛.门后常涂。” 陈小玲接下准备去取药,连连道谢,“这次真是麻烦您了。” 苏雪桢笑着点了点头。 陈小玲看郑景源还傻着,推了下,“懂礼貌知道不?还不快给苏医生道谢!” 郑景源反应过来,声音嘹亮,还敬了个礼,“谢谢苏医生!” 结果这一声因为声音太响打扰到别人又被锤了下,小伙子撅着嘴被陈小玲拎走了。 苏雪桢目送母子俩离开,也笑了。 凌玉荣看了下未来三天的工作安排,最终给苏雪桢选中了后天,带吕子月一起去丹福幼儿园做培训。 苏雪桢从主任那得到确定的结果之后,下班前给丹福幼儿园打了通电话过去,电话嘟嘟响了几秒被接通了,“你好?” 苏雪桢不疾不徐道:“你好,这里是洪江市人民医院儿科部,我是本院的儿科医生苏雪桢,是这样的,这两天我们儿科接诊了两例蛲虫感染病例,这两例居住区域不同,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是丹福幼儿园的学生,所以我们这边怀疑您幼儿园可能发生了蛲虫感染聚集现象,当前应该通知各位学生、教职工及学生家属,及时前往医院进行相应的检测,幼儿园方面也要采取合适的卫生防疫措施,以免蛲虫继续传染下去或复发。” 对方突然接到这一通电话,听的也是迷迷糊糊的,“我刚刚没听清,能麻烦您再说一遍吗?” 苏雪桢沉稳又说了一遍,那边总算听懂了,理解她话里的意思后,吓呆了:“您是说我们幼儿园现在可能有很多患蛲虫病的孩子吗?” “目前还不确定,要做完具体的检测之后才能确诊。” 苏雪桢继续说,“你不要害怕,这个病是可控制可治愈的。” 都到这个关头了,她说这些丝毫缓解不了紧张,接电话的人感觉自己处理不了这事,“我去跟我们园长说一下,让他来接你电话。” 苏雪桢再去说话那段已经没了人,她等了几分钟后,电话才终于被接起,园长冯伟元急匆匆跑来,声音还有点喘,“喂?是人民医院的儿科医生吗?” “你说我们这里有传染病?” 苏雪桢轻声回,“是的。” 冯伟元六神无主,第一回 经历这事,焦急问她,“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首先今天放学之后务必通知各位家长、孩子、幼儿园里所有的教职工以及这些人的家属一并去医院的感染科做镜检,看看到底感染了多少人,剩下该怎么进行综合防治,我们会在后天亲自去趟幼儿园教你们该怎么处理。” 涉及到时间方面,冯伟元又问了下,“后天来是吗?” “对。” “好,那我们等您过来。” 苏雪桢说了声好随后挂了电话。 电话一挂她也到了下班时间,苏雪桢骑车回家,刚到大院就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同寻常,以往这个时候大院里的孩子们都放学了,喜欢聚一起在院子里玩,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特别安静,家家家门紧闭。 苏雪桢估计是周心跟大院里的其他家庭说了夏天月感染蛲虫的事情,这才导致一时间没人愿意出来玩。 张光香在楼下又开始摆弄她那颗樱桃树,嘀咕:“这看着怎么越长越差了!” 苏雪桢看到她下楼就知道岑柏应该已经下班回来在楼上陪平平安安了,有人陪孩子,她也不急着上楼看,走过去看了一眼樱桃树,“是不是浇坏了?” 张光香一拍手恍然大悟:“昨个天太热脑子有点迷糊,光想着怕树枯死要浇水,忘记大中午的不能给植物浇水了。” 种树跟种菜也不一样,张光香种菜本事也一般,种树估计就更难了,苏雪桢感觉是吃不上这颗樱桃树的樱桃了,“算了,随便养着吧,说不好你放养它反而长得更快。” 张光香索性不管了,跟着她上楼,眼睛里跳动着看热闹的光芒,“你回来晚了,刚刚一场大戏没看成。” 岑柏听到后抬头笑了。 苏雪桢看他们俩这反应,心里更好奇了,“我错过啥大戏了?” “刚才梁家跟咱们这一排的周家互骂起来了。” “好像是周心带孩子去检查了,医生说孩子身上有寄生虫会传染,这话跟大院里的人一说,梁家跟钱家立马就恼了,谁都知道大院里他们两家孩子经常带着周心儿子闺女一起玩,平时接触是最频繁的,要传染肯定先传染他们,而且小的传染了,大的也说不准,他们两口子都有工作,万一再传染给厂里的人,那名声就臭了!” “你也知道梁大志那人本来就喜欢斤斤计较,大男子主义还严重,一直就瞧不上离婚带两孩子的周心,周心也看不惯他,两个人就在大院里吵起来了,越吵越猛,什么短都揭,还差点打起来,幸亏这时候小柏下班了,看到警察回来了两家才消停。” 张光香后悔要看平平安安没下去离近点观战,只能站在窗口看,想想到周心吃鳖的表情就格外畅快,“让她昨天对我们发火,这就遭报应了吧?” 咋说呢?这事各有各的理,周心家两孩子感染了蛲虫是倒霉,但有可能被传染的家庭也倒霉,无妄之灾。 本来周心硬着头皮挨一句骂就过去了,无奈梁大志撒气的同时还带着别的火,一句两句不够,非要十来句,这才彻底把周心也激怒了,闹成现在的局面。 不论周心的这个人,夏天月感染蛲虫实属无辜,没人想被传染生病,梁大志此举属实是小肚鸡肠了,还有种泄愤欺压的成分在,无非是看在现在周家没个壮年男丁在,要是老周还在世,看到闺女跟外孙被这么指着鼻子骂,就是拄着拐杖也要打他一顿。 苏雪桢比起周心更看不起他这种人,摇了摇头,“蛲虫大人感染概率很低的,孩子也不一定会被传染,再说被传染也不是小孩子愿意的,就这么骂人家脑子多少有点毛病。” 第93节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张光香听她说得也有道理, 噤声不说话了,背后幸灾乐祸这事干一回就行了,做多了损功德。 平平安安从刚刚苏雪桢进门就盯着她看了, 又见她进了屋, 平时这时候早该过来抱他们,今天等了许久她光站在门口那跟姥姥聊天,心里委屈,在岑柏怀里闹了起来。 苏雪桢赶紧去哄孩子, “来了来了。” 岑柏圈住两个孩子,小声问她:“那虫, 咱们平平安安不会被传染吧?” “要不要也检查下?” “应该不会。” 家里有两个医生, 张光香平时卫生习惯很好, 每回带平平安安下楼逛都是大院里孩子去上学的时候,带回来就给擦擦脸洗洗手,再说感染了孩子不会那么乖,因为痒肯定经常闹,不过这个月龄的孩子正是口欲期, 什么都往嘴里塞,苏雪桢也没把握, 最后道:“等下给他们洗了澡看一下。” 岑柏摸了摸孩子的头,笑着调侃:“看着他们俩也不像, 哪有感染了寄生虫的每天吃米糊还那么欢的。” 苏雪桢感觉也不会,不过就是寻个放心。 吃完饭, 夫妻俩给孩子们洗澡, 苏雪桢在大浴盆里放好水, 试了下水温, 跟岑柏说, “可以了。” “来,今天平平先洗。” 岑柏说完抱着平平先去洗了,他手法很粗糙,洗得平平直眨眼,哼哼唧唧的,不想让他洗,老父亲才不管,熟练地进行着洗澡工作,口中念念有词,“快了,别急。” 天气暖和了不少,洗完澡不用像之前一样用小棉被包着上床,能多在水里泡一会儿了,苏雪桢此时也放好了另一盆温水,岑柏抱着安安放了进去。 苏雪桢随后给安安洗澡,看她头发长了些,心里欣慰,手摸了几下,笑道:“再长一点,妈妈给咱们安安扎小辫,再买点小发卡。” 她洗澡的手法要温柔多了,安安昏昏欲睡的,放到温水里脸上被淋了几滴水,眨巴了两下眼睛缓缓清醒了,意识到自己在水里后,脚在水里非常敏捷地上下蹬来蹬去,乐得咯咯笑。 岑柏给安安也戴上游泳圈,刚开始俩孩子还不适应游泳圈,玩了两天就习惯了,在水里感觉很不一样,整个身子就跟一尾鱼一样灵活。 夫妻俩蹲在浴盆前看孩子们玩,岑柏手在水里拨了拨,“听说,南景路那边开了一家游泳馆,再大些可以带他们去学游泳。” “不过是不是要两三岁以后才能学?” “现在你架着他们可以在家学学正确的游泳姿势,6个月以后在水里练屏息,等屏息会了以后可以戴着游泳圈玩。” 入水可以早,但真放开手让孩子去游,还是要等身体发育完全了以后,苏雪桢又说,“真想跟你一样能自由自在在水里游恐怕要三四岁以后了。” 岑柏想了下以后平平安安扛着游泳圈跟在他身后的场景,还挺好玩,话里非常期待,“快快长大啊,长大跟爸学游泳!” 两人聊着天时间就这么过去了,中间又添了一次热水,才把孩子们抱出来擦干,苏雪桢趁机看了眼平平安安屁股有没有什么疹子,好在除了被尿布闷得有点红外,没什么别的问题。 夜更深了,家家户户都只剩卧室的灯还亮着,周心一家四口吃了饭正聚在客厅。 因为这病会传染,检验科那边加急给她检查了,没过一个小时,周心跟儿子夏天明的检查结果都出来了,夏天明每日除了上厕所洗澡什么的,其他时间都跟姐姐待一起,接触密切,自然也被传染了蛲虫。 她还好,没被感染。 周心做人也是有底线的,怎么都不会做害人的事,但也知道这病要是传染到大院里其他人家会闹成什么样,拿到检查结果的时候还特意问了检验科的医生,得知这虫大人其实不易感染才放心告诉大院里其他人家,结果刚说完,直接炸开了锅,其他五家大门是一个比一个关得紧,还跟梁家结下了梁子。 周老太太气得不行,连带着呼吸都不顺了,怒骂道:“梁大志这个狗娘养的,下回等你哥来了看不把他揍一顿。” “行了吧,靠谁不如靠咱自己。” 周心不觉得她哥周德能替她支持公道,这人一结了婚就变了个人,再说她下乡那么多年,兄妹亲情早就淡了,她把药丸拿出来,水杯递到夏天月嘴边,“别怕,一口给咽了。” 夏天月皱着眉把药喝了。 夏天明还小,药丸怎么都不肯喝,周心只好给碾成末兑到水里强灌下去,小的解决了,还剩大的,她看向老太太,“妈,你过两天也去查一下吧?” “我不去。” 一听检查要戳屁股,周老太太一大把年纪怎么都不干,她指了指那药,指挥道:“你把那药给我吃点,甭管有没有,都给它杀死。” 这药儿童都能吃,安全性应该是有保证的,周心也知道让老太太去医院有多难,索性就这么算了,给她也掰了药吃下去,看着母亲一头花白的头发,担忧道:“那你有啥不舒服的,记得要跟我说啊。” 她现在除了一双儿女,就只有老太太这一个真心为她好的亲人了,下乡几年没能在父亲面前尽孝就够遗憾,可不能连老太太都没了。 周老太太懒洋洋点了下头。 周心听医生的话,烧了一大锅热水,把俩孩子的衣服玩具全都烫了,弄到快凌晨才睡。 早上苏雪桢再来医院,感染科那边爆满了,排着长队,全是来检查蛲虫感染的。 丹福幼儿园虽说是职工性质的幼儿园,办学年限也挺久了,整个幼儿园里加上教职工约有三百多个人,再加上学生家属,零零散散预估下来也要上千人了。 蛲虫不是什么传染性非常强的病,而且主要集中在婴幼儿身上,感染科那边看这么多人排队,就想分散一批到附一医院检查,无奈很多人单位绑的是人民医院的看病福利,去附一医院检查是需要另外给钱的,只有小部分家庭不想等下去耽误时间才去了附一医院检查,虽说转移过去的不多,但整体也算是给人民医院感染科工作人员减轻了不少压力。 蛲虫检查方式简单,就是用棉签在肛.门沾几下,儿童还好,成年人就难办了,这么大的人还要脱了裤子被戳屁股格外不好意思,受检的时候就扭扭捏捏耽误时间。 效率很低。 感染科最后想了个招,他们优先检查儿童,成人这方面,先给大家演示大概该怎么取样,把取样需要的东西提前标注好姓名给成年人分发下去,让他们自己取样,取样完再交上来。 这个方法一出,果然整个流程都快了不少。 第一天,感染科的工作人员先把受检儿童的数据给统计了出来,结果显示受检的326名儿童中有211名被感染了蛲虫,总体的感染率有65%,其中5岁到8岁年龄段的儿童感染率达到了80%。 这些多是丹福幼儿园大班的孩子。 她所诊疗的郑景源,郭永沛跟夏天月也都是大班的学生。 大班感染率之高,震惊了所有人,苏雪桢几乎是跟幼儿园院长冯伟元同时知道了这个感染数据,培训刻不容缓。 这天苏雪桢带上相关的证件和资料,跟吕子月一起前往丹福幼儿园。 丹福算是洪江市规模挺高的幼儿园,一共有三栋两层小楼,专收一岁半以上八岁以下的儿童,孩子们一日三餐都可以在这里吃,以年龄分为大中小班。 中班以上才开始教一些数学语文之类的知识,小班的孩子们主要跟着老师一起玩,唱歌跳舞,这些孩子白天一直待在幼儿园里,好让家长能够在单位放心工作。 苏雪桢走到幼儿园门口,敲了敲保安室的门,“你好,我是人民医院儿科部的苏雪桢,过来给园里的教职工做培训。” 保安高兵昨天刚在他们人民医院领了采样的工具被捅了一下屁股,这会儿一听人来了,急忙把门打开,走过来欢迎,态度殷勤:“来来来,快进来。” “冯园长已经等候多时了。” 苏雪桢拎了一个包,轻声道:“麻烦您领我们过去。” “跟我来!” 高兵赶紧带她们进去找园长。 苏雪桢跟吕子月对视一眼,跟上他的脚步,进去第一眼就先被幼儿园里各种游乐设备吸引了,五颜六色的,什么跷跷板滑滑梯都有,滑梯还分成了三种难度的,有的长有的短。 “前天下班园长就跟我们说了这事,为了避免重复感染,这三天我们幼儿园都休息,所以这会儿才这么安静,不然平时可闹腾了,都是孩子们的笑声。” 高兵边走还不忘跟她们聊天,介绍起幼儿园来,“最前面那块的游乐园是去年刚建的,游乐园对面就是孩子们一号和二号教学楼,再往前走,我右手边这里就是我们的食堂和三号教学楼,平时卫生做得都很好的,大家都不知道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干净归干净,但不代表消毒做得好,光打扫干净是无法消灭蛲虫的。 苏雪桢视线四处打量观察这个幼儿园,回他:“蛲虫的生命力其实比我们想象中要强,仅仅是扫干净了,其实杀灭效果很低。” “再说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还没有养成正确的卫生习惯,一紧张喜欢啃咬手指,寄生虫就从嘴里进入身体了。” “这回幸亏您及时发现了,不然恐怕我们幼儿园还会有更多的儿童感染。” 高兵笑得很开朗,“有您来了我们就放心了。” 苏雪桢朝他笑笑,“蛲虫感染很容易控制的,只要掌握正确的防治方式,相信幼儿园很快就能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高兵笑着点点头,“肯定会。” 他看苏雪桢生得漂亮,眼睛又大又亮,脸色也红润,面对这一场培训没有任何不耐烦,这份积极性挺像刚毕业的医生,笑着道:“我们幼儿园其实也有一些人民医院的职工孩子,等以后你生了孩子也可以把孩子送来。” 苏雪桢一听笑了,“我已经有孩子了。” 高兵啊了声,一听她已经有孩子更热情了,“那正好哎,一岁半就可以送过来了!” 苏雪桢摇头:“没有,已经给孩子们约好了去他爸的职工幼儿园。” 洪江市还有比丹福更好的幼儿园?高兵不服气,问她:“哪呀?” 吕子月在一旁替她回了:“咱们这公安局的幼儿园。” 同样都是公家单位,但这里头也分几等,机关幼儿园是其中最高的一等,他们跟公安局的幼儿园还是有差距的,那边门槛就高了,高兵连连摇头,“哎哟,那可比不了!” 苏雪桢笑了笑没说话,瞥到校园里不少角落都被孩子们涉足踩踏过,她留了几分心。 大约走了四五分钟,很快高兵就带她们来到了幼儿园的办公楼,跟教学楼一样也有两层,不过二楼好像是职工宿舍,走近还能看到上面晾晒的衣服。 高兵走到园长门前敲了敲门,“冯园长,人民医院儿科的苏医生来了。” 冯伟元听到敲门声连忙走上前来开门招待,“可把您盼来了!” 苏雪桢扫了一眼,发现这办公室聚了不少人在,伸出手来要跟他握手,自我介绍了一遍,“你好,我是人民医院的儿科医生苏雪桢。” “医生你好,我是丹福幼儿园的园长,我叫冯伟元。” 冯伟元伸出手跟她握了下,转身介绍起屋里的其他职工,“这些都是我们幼儿园的职工。” 他手一指,里面坐着的人纷纷站了起来,大家昨天都刚经历过蛲虫检查,这会儿都盼着医生赶紧来,流露出来的动作格外热情,还鼓起了掌:“欢迎欢迎!” “谢谢各位。” 苏雪桢态度谦虚,看向冯伟元,笑问道:“那我们找一间教室开始?” 冯伟元本来还想请她喝杯茶坐下聊一会儿,没想到这个医生这么直接,刚来就要说开始,见状他也不再拐弯抹角,“正好前面教室空着,那我们就去那边培训吧!” 苏雪桢点了下头,“行,麻烦你带路了!” 冯伟元领着她跟吕子月往教室走,大家也都赶紧跟在后面,到了指定教室以后,冯伟元喊了其中一个老师,“王老师,你去把大家都喊过来,都听一下苏医生怎么说的。” “好。” 姓王的老师听完转身去喊人了。 冯伟元又望向苏雪桢,“苏医生,您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苏雪桢这趟过来该准备的提前已经准备好了,不需要他们做什么,闻言摇了摇头,“不用,该带的我们都带了。” “那等下就麻烦您给我们做一个简单的培训。” 冯伟元专门去倒了两杯茶过来端到她俩跟前,对她格外尊敬的态度也让下面的教师感觉到了差距,从来没见冯园长对他们这么和颜悦色过。 幼儿园孩子往往需要午睡,很多教室睡跟学一体,丹福幼儿园亦是如此,靠墙堆了好几床木床,床上都有被子。 苏雪桢趁这个空档观察起这间教室,看木床的长度很短,估计这间是给小班孩子用的教室,门口的墙边还挂了毛巾,后墙那放了不少玩具,木制的各种玩具、针织的小动物以及竹筒水枪等等。 第94节 她低头再一看,教室里还零散落了四五个沙包。 这简直到处是传染的媒介。 冯伟元提前就说了今天有培训,要全体教职工一定要到场,因此大家今天也都来了幼儿园上班,王老师出去都喊了过来,陆陆续续走进来坐下,不一会儿,这间教室就坐满了人。 冯伟元站起来数了一下人数,确定没人缺席后对她说:“苏医生,全都来齐了,可以开始了。” 苏雪桢是第一次站在讲台上,感受当年老师的视角,心里微微紧张,清了清嗓子,小声询问吕子月,“准备好了吗?” 吕子月说了声嗯。 苏雪桢咳了下,慢慢张开嘴,“大家好,我是来自人民医院的儿科医生苏雪桢,站在我身边的是护士吕子月。” 台下响起了掌声。 第一句开场过后,苏雪桢心里放松很多,有条不紊说了起来:“今天这场培训呢,主要是让大家了解蛲虫病、蛲虫病的症状、传播渠道以及综合性的防治技巧。”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首先我们要先认识蛲虫到底是什么,蛲虫呢,学名叫蠕形住肠线虫,我们也可以叫它屁股虫或者线虫,它很厉害,在全世界各地都有分布。” “我们人是蛲虫在自然界的唯一宿主,可以这么理解,离开人它就无法活下去了,如果我们意外吃进去蛲虫卵,那就很容易被感染,肛.门-手-口是它的主要传播途径。” 冯伟元津津有味听着,苏雪桢经常跟孩子沟通,说话时声音很温柔,也许是为了让他们教给小孩子,用词也没那么书面化不易理解,他莫名有种被人当成小孩子照顾的感觉。 “蛲虫长得有点像一条白色的线,雌虫的长度是雄虫的两倍,最长可能会达到13毫米,雄雌交.配后,雄虫会很快死亡被排出体外,留在体内的雌虫很狡猾,它会趁我们睡着时偷偷从肛.门出来产卵。” “虫卵是椭圆形,接触到空气就能立刻发育,而且只需要六小时就能发育成有感染性的虫卵,整个生存期长达20天!” 蛲虫的特点是预防传染的关键,这方面苏雪桢准备讲得细致一点,说话间隙给吕子月使了个眼色,吕子月会意,很快从包里抽出一张超大的人体结构图贴在黑板上。 苏雪桢随后拿着粉笔开始演示虫卵如何进入体内,“当我们不小心把虫卵吞咽进去后,它会在我们的胃和十二指肠内开始孵化,在小肠下段跟大肠内发育成成虫,这个阶段需要一个月。” 她其实并没有当过老师,也很少教别人学习,就算是在担任柴春雨和杜书新的带教老师时也没有像老师讲课那样带他们学习,所以对于这方面是没什么经验的。 但出乎意料的,苏雪桢讲得格外绘声绘色,引人入胜。 吕子月是辅助她的角色,不知不觉中也被她带进了这个讲课节奏中。 “平时食堂的食材要在多在流动的水里清洗,煮熟后再端给孩子们食用,不要给孩子吃生食。” “蛲虫卵在阴暗潮湿的环境下可以存活两周以上,幼儿园卫生方面不能只做表面功夫,因为小孩子反而就是喜欢往大人找不到的角落里躲,你越发现不了的他们越开心,所以要加大幼儿园各大隐蔽部位的清扫消毒。” “有的孩子年龄小,家长为了方便还给穿着开裆裤,一蹲下屁股就露出来,处在一个会感染的环境,这样其实很危险,尽量劝家长给孩子换成满裆裤,睡前清洗肛.门后涂药,平时孩子换下的衣物、睡的被子、日常玩的玩具及食物都要用热水烫过消毒处理。” “可以适当用一些玩偶来进行角色扮演,跟他们讲述这个寄生虫到底是怎么进到嘴里,又是怎么危害到我们身体的,这时候语气可以严厉些,太温柔他们不长记性。” 说到最后,苏雪桢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讲完这么多话还不卡顿的,想来是被磨出了耐性,连肺活量都好了不少。 “蛲虫病很容易反复,单靠药物不容易根治,关于这方面要学校、家庭以及患儿共同努力才能彻底摆脱蛲虫感染。” “只要认真做好卫生工作,假以时日,我们一定能战胜蛲虫病!还孩子们一个健康卫生的生长环境。” 培训结束后,冯伟元率先鼓起了掌,紧接着掌声雷动,大家刷刷站了起来。 冯伟元走了过来,对这场培训感到非常惊喜,夸奖的话如流水一般,“真的太精彩了!” “苏医生,你简直比我们这的老师还像个老师。” 苏雪桢想到自己每回问诊完叮嘱孩子们的话,这可不就是他们半个卫生老师。 培训结束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冯伟元怎么说也要留下她们一起吃顿饭款谢一下,苏雪桢拗不过他的好意,只能跟吕子月留下吃了一顿午饭。 下午他们就回了儿科继续工作,经过三天的努力,感染科那边把家属送来的取样结果全部检测完毕,最终受检的六百多名成年人中,仅仅只有三例被感染。 大院里大家知道蛲虫会传染之后,第二天都请了假着急去医院检查了一遍,结果是大人小孩没有一个被感染的,周心扬眉吐气,周老太太也有底气了,生怕大院里以后再有人看轻他们家孤儿寡母,专门赶在傍晚大家都下班回来在家的时候,坐在院中央指着香樟树骂了一通才畅快。 骂的谁大家心里都门清,尤其是梁大志听着就更刺耳了,叉着腰想骂回去,又被媳妇赵曼拉了回来,抬眼瞪他,“你非要惹事是吧?” “这回你再骂回去就真没理了!” 梁大志看着坐在树下的老太婆,愤愤坐回去,只能把这口闷气咽了。 作者有话说: 【蛲虫病相关介绍主要参考《临床儿科学》第七篇感染性疾病第八章寄生虫病】 第71章 培训其实是蛲虫防治最基础的一步, 具体的措施落实还是要回到学校,家庭跟患儿上,能不能彻底根治, 要看他们三方努力。 阿苯达挫是顿服, 吃完药一周后需要去复检一次。 复检基本都是儿童,感染科轻松许多,当天检查完,第二天就整理出了结果, 第一轮检查结果显示感染的211名患儿中已经有198名体内检查不到蛲虫的存在。 第一次吃药两周后是二次服药,结果仍要持续关注。 五月末的时候迎来了第二轮的取样检查, 终于大获全胜, 丹福幼儿园所有蛲虫病患儿全部恢复了健康。 冯伟元心里格外感激人民医院儿科, 抽了个时间,赶在他们中午休息的间隙,跟一个年轻人拎着一篮新鲜的应季水果来了儿科,找到导诊台那,笑着道:“你好, 我是那个丹福幼儿园的园长冯伟元,这趟过来是为了感谢前段时间咱们儿科的医生和护士给我们做的培训。” 这个点大家都刚吃完饭在休息, 只有魏娟在导诊台执勤,听他说明了来意之后, 走了出来,“凌主任在休息, 你们先在这坐一下等一会儿, 我去喊凌主任和苏医生。” “麻烦了。” 冯伟元说完跟一起来的记者董文毅坐了下来, 眼睛四处打量这间儿科诊室, 人民医院这栋大楼是新建的, 他还是第一次来,挺干净气派。 魏娟先去喊了凌玉荣,在门口轻声道:“主任,丹福幼儿园的园长来了。” 凌玉荣本来在椅子上休息,听到声音睁开了眼睛坐起来,回她:“好,我这就过去。” 魏娟随后又去喊苏雪桢跟吕子月,苏雪桢有些意外这时候冯伟元的到访,跟在她后面,刚走到大厅的休息区,冯伟元看到她过来了,赶紧挥了挥手,“苏医生!” 苏雪桢轻颔首,“冯园长。” 凌玉荣晚了一分钟到,冯伟元看到他一来,热情地站了起来,要跟他握手:“哎哟,您就是凌玉荣凌主任吧?” “你好你好!” 凌玉荣礼貌回握了下。 冯伟元把拎来的水果递到他手上,“这是我们丹福幼儿园全体教职工的一点心意,如果没有那次的培训,我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防止蛲虫,多亏了医院这些日子的帮助。” “这个真不用了。” 凌玉荣没立刻接下,推了几把没收,冯伟元非常坚持,他推拒不掉,只能收下,笑道:“客气了。” 礼物也送了,这时候一直站在冯伟元身旁的一个年轻男人往前走了一步,掏出自己的工作证,对凌玉荣道:“凌主任您好,我是洪江日报新闻部的记者董文毅,我们报社也听说了这次大规模的蛲虫感染事件,觉得是一个很好的选题,特别派我过来采访。” “不知道医院这边愿不愿意让我们做个简单的采访?” 现如今电视还没普及开,民众主要得到信息的来源就是广播或者报纸,能上报纸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情,也有利提高知名度,谁不想上报纸呢? 不过凌玉荣也知道这件事主要的功臣还是苏雪桢跟吕子月,诚实道:“这次蛲虫感染防治工作主要由我们院里的苏雪桢苏医生负责,我所做不多,具体的细节你可以问她。” 他退后一步介绍起苏雪桢,“这位就是苏雪桢医生。” 儿科一共六个人,董文毅其实从苏雪桢过来的那一刻就看到了她,容貌出挑,身姿窈窕,在人群中站着格外显眼拔尖,他脸上笑容扩大,往前靠近了些,“苏医生你好,方便匀出一点时间给我吗?” 苏雪桢犹豫了几秒,不太想接受采访,一来她现在能力不足,太高调出风头不太好,二来这种出名的事不好越过凌玉荣,委婉道:“这次蛲虫病感染能如此顺利解决,其实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主要还是因为大家的共同努力。” “试试吧?我保证不会问太多。” 董文毅看她如此谦虚更觉得这是一位好医生,心知她不太想太出风头,他作为一个报社新人其实也深有同感,毕竟前辈在那,换了下方式再次争取,“因为你也知道新闻务必要真实客观,我主要是想从多方面来了解这次的蛲虫感染事件,所以需要一位比较了解这次事件的医生来答疑解惑,比如发现第一例蛲虫感染时医院方面所做的努力,以及为什么幼儿园要这样来进行防治等等,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只要下班后给我十分钟问问题就可以。” 冯伟元上午已经接受过董文毅采访,在一旁搭腔帮他,“是啊,如果不是苏医生过去给我们做培训说了那么多有关蛲虫感染的知识,我们现在估计还一头雾水。” 凌玉荣听他们这么说,也劝苏雪桢:“雪桢,你是最了解这次事件的,采访非你莫属。” 苏雪桢这才答应下来,“那好吧。” 董文毅笑了,“好的,那我等到你们快下班的时候再来。” 苏雪桢点了点头。 礼送了,采访也约好了,冯伟元郑重道完谢之后跟董文毅离开了,凌玉荣看了眼放桌上的水果,吩咐下去,“水果大家洗了分着吃吧。” “都别客气。” 果篮没彻底密封,露出一条缝依稀能看到里面有草莓,正是应季的新鲜草莓,清香扑鼻,魏娟一眼就看到了,“好嘞。” 凌玉荣一走,大家都围到了水果篮前,吕子月把上面盖着的布拿掉,打开一看,惊呼出声,“这一篮水果不便宜吧?” “少说五块钱上下了。” 魏娟也看了下,果篮里共分了三个区,不仅有草莓,还有樱桃和李子,全是稍贵的水果,“洗干净每个人都分点吧,再留一点草莓给来诊疗的孩子们。” 樱桃和李子这类水果有核,孩子吃了不方便,草莓比较安全。 魏娟跟吕子月随后找了个干净的盆,把水果都洗干净,儿科众人每个人都分了一点,又留了一盘草莓在诊疗台那。 这样今天下午来看病的小朋友都能得到一颗甜甜的草莓。 下午没下班之前,董文毅就提前来了,站在儿科门口等苏雪桢下班,还跟下班出门的凌玉荣说了声再见。 苏雪桢收拾好东西走到门口喊他进来,指了指儿科大厅旁的休息区,那有桌椅,她轻道:“我们就在这儿采访吧。” “可以。” 董文毅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拿出包里的笔记本和钢笔,洗耳恭听的模样,问她,“那我们就开始?” 苏雪桢点点头,“你尽管问,我一定会尽其所能来回答。” 董文毅事先列好了要提的问题,从第一个问题开始问了起来,“我听说是您率先提出这次蛲虫感染是聚集性感染的,请问是怎么发现的呢?” “首先蛲虫本身就容易在儿童之间传染,从虫卵进入口中发育成成虫需要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当我们发现第一例的时候,就说明这个蛲虫已经在患儿身体中至少生存了一个月以上,到他真正到我们医院诊疗前,这个时间空档是非常容易传染给其他孩子们的,发生聚集性感染的概率很高。” 苏雪桢侃侃而谈,声音不疾不徐,非常从容淡定,“这事说来也巧,我接诊了第一例蛲虫感染患者其实一开始并没有发现,只是开了检查,具体的结果我这边还不知道,后来在我们大院里又碰到一例疑似感染蛲虫的患者,我知道她是丹福幼儿园的,所以在发现第三例蛲虫感染患者也是来自丹福幼儿园时,基本就有理由怀疑发生了聚集性感染。” 董文毅飞快拿笔把她说的话重点记录下来,苏雪桢安静等他记录完,董文毅手速很快,重点抓得很准,很快来到了第二个问题,“那么你认为我们应该如何避免类似的寄生虫病呢?” 苏雪桢柔声回:“无论是成人还是儿童,养成正确的卫生习惯是非常重要的,勤洗手勤换衣物,尽量避免吃生肉和一些野生动物肉。” 董文毅随后又问了几个问题,苏雪桢都一一回答了,很有耐心,不会催他快些记录,也没有不耐烦,整场采访主要跟着他的节奏。 这是非常舒服的一场采访,董文毅心中蠢蠢欲动,对他来说,这种事业型女性的魅力简直太大了,他犹豫片刻,合上了笔记本,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苏医生,还剩今天最后一个问题,可能比较私人,请问您现在有心仪的对象吗?” 苏雪桢闻言愣了下,瞬间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嫣然一笑,“我孩子都五个多月了,龙凤胎。” 采访时她表现都非常专业冷静,只有在这刻提到家庭和孩子时才流露出了几分小女人的光芒和幸福的味道。 董文毅闹了个大红脸,“真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 苏雪桢摆摆手,站了起来,“没事,如果你没有别的问题要问的话,我们今天的采访大概就到这里结束?” 第95节 “谢谢你今天抽出时间给我,这篇稿子我一定会认真对待!” 董文毅很快恢复了镇定,朝她伸出手,“谢谢!” 苏雪桢也伸出手跟他握了下,点了下头,“再见。” 董文毅回了她一句再见,仓皇而逃,飞快跑出了儿科。 采访结束,苏雪桢转身回了办公室收拾东西下班回家,傍晚的风很凉快,微风拂面,骑自行车回去非常舒服。 夏天月姐弟俩虽然已经从蛲虫病中恢复了,但跟梁家的仇已经结下,连带着孩子也有点看大人眼色行事,这一个月都不怎么出来玩,待在家里乖乖写作业,过去热闹惯了,突然这么安静,苏雪桢还有点不适应,骑车进了大院。 茸茸闻到她拎回来的饭菜香,激动地吠叫不止。 苏雪桢在楼下停自行车,还没上楼就听到了楼上平平安安不知道为什么又在吵架,咿咿呀呀的,一个比一个声音大,五个月的小朋友声音逐渐有了穿透力。 她把晚饭放在客厅桌子上,推开了门。 张光香最近感觉照顾平平安安已经有点力不从心了,五个月的孩子白天醒的时间更长,见到什么东西都往嘴里塞,手还快,刚拿走一个另一个又塞进嘴里了,一抢就躲,抢走就哭。 俩孩子还非常固执,有股倔强劲。 终于等到她回来,张光香撑着腰深深呼出一口气,“你快来看看这俩调皮蛋吧,我快治不住了。” “等下个月会爬,我自己可不行了,一定要他奶也来照顾。” 苏雪桢边说边走向平平安安,问了句怎么了,结果张光香还没开口呢,俩孩子生怕外婆告状,伸出小手抓她,叽叽哇哇的,嘴就跟连环炮一样向她输出。 一个就算了,家里还有俩话痨精,苏雪桢眼神坚定看着平平安安,强调:“别吵,让外婆先说!” 平平安安察言观色的本事也是一流的,撇撇嘴,看她这么严厉,声音小了下去,不过还是跟个小麻雀一样嘀咕,眼睛滴溜溜转。 真要跟女儿说了,张光香又感觉没必要跟小孩子计较,照顾孩子无非就是些抢玩具的小事,轻声道:“没事,就是俩孩子又抢同一个玩具,被我训了几句,就开始跟我吵吵了。” “从刚才吵到现在了。” 平平安安听外婆发言完,寻思该到他们的顺序了,趴在床上,抓住苏雪桢上衣一角,叽叽喳喳又开始说。 同样的玩具都是两份,苏雪桢其实也搞不懂他们怎么会抢起来,有时候就连安安啃自己脚,平平也要去试试什么味,反正就是兄妹俩都觉得对方手里的东西最有趣。 苏雪桢每日这么也习惯了,完全不听他们唠叨,直接站张光香,“要尊敬外婆啊。” 这不公平! 平平安安不服判决:“巴拉巴拉……”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日报社效率很高, 两周后,由董文毅执笔写下的题目名为“浅谈如何培养当代儿童良好的卫生习惯”的文章刊登在了洪江日报上。 文章以发生在洪江市本地丹福幼儿园的蛲虫病感染为例,开篇讲述了近代以来我国对于儿童卫生理念的缺失, 详尽阐述了儿童培养卫生习惯的重要性, 并切实提出了三大点可行的建议。 这三大点又根据主体分成了学校,家庭以及儿童本人该如何做。 文章一经发布,立刻引起了热议,光其中有关要孩子断掉开裆裤改穿满档裤的观点就冲击了不少人原先带娃的习惯。 开裆裤多方便啊!有些孩子甚至开裆裤能穿到四五岁, 一岁半以下的婴幼儿,家长可以随时换尿布不用脱裤子, 非常省心, 等孩子稍微大一点以后, 家长可以直接抱起.掰.开.腿把尿,三岁以后孩子能自己去厕所撒尿了,穿着开裆裤自己也不用脱裤子,往厕所一蹲就行了,多么简单! 但现在竟然有一个人说穿开裆裤是非常不卫生的行为, 需要改变,很多民众都不理解,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在民众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消息传到各大报社,看过之后的报社反而也纷纷转载了这篇文章, 最后竟然登上了全国日报, 放在头版头条的位置。 董文毅直接凭借这篇文章一举在报社站稳了脚跟, 一炮而红。 而文中举例说明的丹福幼儿园跟人民医院, 尤其是人民医院, 也迅速在洪江市火了一把,儿科作为一个在人民医院常年吊车尾的科室,突然成了热门科室。 苏雪桢在文中所占篇幅不多,只有寥寥两句话带过,但大家都记住了这位在蛲虫感染事件中第一个发现并迅速采取相关措施的医生。 一时间,突然多了很多慕名而来挂她号的患者家属,就连洪江市本地的居民,宁愿放弃自己在别的医院的免费看病福利也要来挂她的号。 苏雪桢是死工资,挂她的号再多她每月的工资还是那45块,关键她才是一个临床经验只有两年的医生,很多手术她并没有资格单独主刀,名声并没有给她带来任何益处,反而拉扯出一堆烦恼。 凌玉荣最后只好暂时改了过去按照医生挂号的原则,变成了随机挂号,这样一来,苏雪桢得以才恢复到自己的正常工作状态。 这时恰逢临近毕业季,人民医院为了彰显对儿科的重视程度,也为了弥补杜书新的空白,这一年竟然招了四名儿科医生和三名护士。 凌玉荣在会议上宣布今年的实习生分配结果的时候,大家都惊呆了,魏娟追问道:“今年真的分给我们四个实习医生啊?” 凌玉荣点了下头,笑得非常开心,“是的,分配名单已经下来了,月底实习生会过来报到。” 苏雪桢切实感受到了名声的影响力,一篇文章居然能让一个沉寂的科室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会议结束,大家都站了起来回去继续工作,凌玉荣突然出声留下了苏雪桢,“雪桢,你先留下。” 苏雪桢不明所以,又坐了回来,“主任?” 凌玉荣看着眼前正年轻朝气蓬勃的徒弟,目光有几丝复杂,在儿科深耕了半辈子还没她这个刚毕业两年的医生名声大,心情何尝不是百感交集呢? 好在苏雪桢并没有因为名气就端架子,依然跟过去一样做他的助手,态度也无半分改变。 凌玉荣甩开脑海里复杂的心思,笑着说:“上次会议,范院长跟我规划了下咱们儿科未来的发展,你也知道咱们医院在很多科室上都比不过附一医院,只有骨科跟妇产科稍微能占点上风,所以院长那边现在就考虑把儿科培养成优势科室。” “当前咱们国内的儿科科室整体都处于医院科室的边缘地带,很多医院甚至都没有儿科这个科室,一直处于一个弱势的地位,范院长的意思是,这个时候正好方便咱们冲出来,把名声搞起来,争取培养成全国一流的儿科科室。” 这不是想一出是一出吗? 苏雪桢懵了几秒,反问了一句:“这么突然?” 凌玉荣:“可能也是看这个月全国的目光都聚焦在咱们医院的儿科上,所以想趁这股东风顺势把儿科发展起来,毕竟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等再过半年这股劲儿过去,想再争取就难了。” 苏雪桢不赞同:“太不现实了。” 仅仅就是因为一篇文章就把儿科拔高到这个程度未免太荒谬了,一个甚至无法细分成内外科的科室、一个医生加上护士只有六个人的科室、一个病床都不超过十床的科室,根本没法跟首都专业的儿科医院相比。 苏雪桢跟岑柏谈恋爱的时候,俩人曾经坐火车去参观过那里的儿科医院,作为专业的儿科医院,里面竟然有十来个科室,是一所完完全全为儿童服务的医院,跟他们小科室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洪江市的经济水平不差,在全国也数前列,但底子在那摆着,钱都投给了工业厂,这两年又陆陆续续在市外建了很多厂,跟大政策一样,对教育整体都不重视,不肯给钱也不肯培养人才,光动动嘴皮子就能把儿科提起来了? 苏雪桢都感觉范院长被那篇文章给忽悠瘸了,董文毅这篇文章能火遍全国,不过因为月初全国日报那篇大力发展幼托组织的文章。 发展幼托组织这篇文章主要就是讲了临湖某个制造业城市群,在各大城市积极开办了很多托儿所和幼儿园,解放了市区很多的家庭妇女劳动力,让她们能加入到生产活动中来,给当地的工厂注入了新活力,促成了一波经济增长。 而董文毅这篇儿童群体卫生的文章可不正好跟这篇对应了起来。 一个是给你创造了场所,一个是告诉你怎么照顾好孩子,两篇的本意都是想让妇女无后顾之忧地参与劳动。 凌玉荣也觉得太异想天开了,不过不管这个成为全国第一的目标能不能达到,医院之后愿意花心力培养起儿科才是重点,既然如此,何乐而不为呢? 凌玉荣继续开口道:“月末实习医生就要来了,到时我打算让你带两个,我带两个。” 担任老师就要负起责任,肯定要花费心力和时间,万一再碰上一个跟杜书新类似的,那是真够呛,苏雪桢想着离恢复高考没多久了,更想把时间留出来准备考试,其实不太想接,但也知道儿科如今除了她只有凌玉荣,柴春雨自己才刚出实习期没多久,没资格带实习生,加上考虑到自己假如考上研究生以后,儿科这边估计要辞职,到时候没有新生力量顶住,她也不放心离开。 苏雪桢最后沉默了下,还是点了头,“好的。” 儿科即将迎来新一轮变革,正是需要培养人手的时候,凌玉荣见她答应了,起身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下半年可能要多多辛苦了。”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苏雪桢也站了起来,“我会好好带实习生的。” 聊完工作,师徒两人依次出了办公室,回到工作岗位。 儿科这段时间已经出了名,哪怕是知道只有三分之一的可能性,仍有不少人愿意来人民医院儿科给孩子看病,是以整天的工作量跟过去比是成倍增长。 先前苏雪桢还能趁午饭后自己在办公室看会儿书,这下是完全没空余的时间了,只要一进儿科坐下,基本就没停下过,快到下午一点才好不容易忙完,急匆匆跟吕子月一起去食堂吃饭。 吕子月平时一直跟着她,托这次文章的福,她也跟着忙了起来,“这个点估计食堂没什么好菜了,真是饿死我了。” 苏雪桢也无奈,“早知道我就不该接受那个采访。” “没有没有,出名多好啊!” 吕子月觉得挺好的,过去儿科是边缘科室,每回在大会上都容易被批评,但自从在这次蛲虫病感染事件出名后,状况明显好了很多,上午开会凌玉荣又说今年会多分配人员过来,这明显是要大力发展儿科的趋势啊! 她拉着苏雪桢的手,非常亲昵,“儿科发展好了,之后肯定会给我们涨职称吧?我看普外的医生职称涨得最快了。” 医院沿用新职称制度已经很久了,一共两套等级制度,分为行政跟技术两个级别,其中一档对应一个工资,升一级大概能涨五到七元。 医生护士都是技术工种。 苏雪桢毕业后还没升过等级,职称这方面她也没摸透,按理说她是医生,应该属于技术工种,但政府那边规定工农兵大学生统一使用行政级别的档位,直接给她划在了25级,月工资也定死了。 要真大家一视同仁还好,同期毕业的同学在普外或者妇产科,一年就能升一级,这条钉死的制度好像又只针对他们这些弱势科室,说白了,还是看科室给医院带来的创收。 眼下她也摸不准未来的风向,只能回一个模糊的答案,“应该会吧。” 两人到食堂的时候,窗口只剩一个中年大叔在舀菜,看到他们过来后,笑呵呵招待:“快来,今天吃点啥?” 苏雪桢端起一个餐盘,走过去点了几个菜,他们来得太晚,很多荤菜已经被盛完了,只剩几个素菜和一道炸酥鱼。 “果然没什么菜了!” 吕子月叹了一口气,把餐盘放到桌上,抽出椅子坐了下来。 苏雪桢心态还挺乐观,“还行,起码今天还有个鱼。” 海边长大的孩子,谁家没几条鱼,吃都吃烦了,吕子月愤愤咬了一口包菜。 苏雪桢低头开始吃起来。 吃饱了下午才有力气工作,吕子月也不再埋怨,埋头开始吃饭。 吃着吃着,苏雪桢感觉背后又坐了一桌,听声音有两个人,也许是看着这会儿食堂没几个人在了,聊天也不避讳,她跟吕子月就不可避免地听到了全部聊天内容。 何迅先提了一嘴:“听说今年儿科分过去四个实习医生,就连普外科今年也才三个,你说他们今年怎么突然分到这么多实习医生?” 洪江市每年医学院毕业的学生不多,都有固定的人数,这批毕业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那么幸运被分到本地的医院,只有少部分人能留下来,有的会根据政策前往二三线城市支援,也有被分到各大厂区的,总体来说会有一个总的数量区间,再参考医院方面的申请来决定会分配多少人过来。 每年固定分配下来的人数基本变化不大,主要看医院方面给各大科室申请多少人,有些优势科室或者创收比较高的科室,医院方面会更倾向于争取这方面的人才,总数一定的情况下,分给别的弱势科室的实习医生就少了。 所以每年有的科室甚至一个实习医生都分不到,儿科也是这两年才开始逐渐成长起来,今年突然多申请了两位医生,那么势必有别的科室少了实习医生进来,自然引起了不少非议。 苏中华跟院办公室的人关系比较好,了解到一点内幕,小声说:“院长争取的,听说本来报上去六个实习医生,最后劳动部只给分过来四个,要不然更多。” “六个?院长未免也太大手笔了!” 何迅惊讶:“这意思是要大力发展儿科?” “那可不是,那篇文章你没读过?里面把咱们医院的儿科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最近这半个月来儿科看诊的全国各地都有,我有一个亲戚都来问苏医生有没有时间。” 苏中华喝了口冬瓜花蛤汤,放下后说:“院长现在恨不得赶紧把儿科打出名号来!” 苏雪桢在后面是越听越不对味,嘴里的饭也吃不下去了,吕子月听着就更生气了。 第96节 两个人越聊越嗨,也不知道是跟他们儿科有什么仇,“你说他们儿科凭什么啊?不就是每天哄哄孩子,打打疫苗,连药都不敢开。” “就是啊,平时外科手术也没见他们怎么做过,就算做了,也都是一些浅显的外科手术,两三个小时就出来了,根本没什么高难度。” “院长纯属被这段时间儿科的热度给迷惑了!” “常年垫底的科室,你就是投再多钱再多人进去,能给医院带来多少收益呢!” 吕子月抬头看了眼,正对上那桌其中一个说坏话的男人眼睛,两人对视了几秒,何迅飞快低下头来,还有比当面说人坏话被抓到更窘迫的事情吗? 何迅认出她是儿科的护士,赶紧伸手拉了一把还在滔滔不绝吐槽的同事苏中华,“别说了,人就在你后面呢。” 苏中华表情尴尬,立马不说话了。 吕子月也认出了他的身份,是医院医务科的人,好像叫什么何迅,有好多次她碰到这个人来儿科给魏娟送一些医院下发的文件什么的,要说这个医务科算是行政科室里面比较有实权的科室,仅次于院办公室,院长发布下来的方针和政策,都要他们去督促和落实,并实时反馈给医院办公室,挺不好惹。 吕子月瞬间偃旗息鼓了,又憋了回来。 何迅看她没说话,得意地勾唇笑了下,知道她不敢开罪自己,跟苏中华又聊了起来,不过是不敢再说医院的事情了。 两个人本来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安心吃着饭,谁知道下一秒苏雪桢突然端着餐盘咣一声放到了他们中间,笑容有点冷,各扫了他们一眼,歪着头问道:“你们是看不起儿科医生吗?嗯?” 何迅刚才光看到了吕子月在,还以为坐她对面的也是护士,谁知道是苏雪桢。 他们常年跟院长办公室打交道,自然知道如今院里的政策倾向于儿科是为了什么,再说这周院长范建成就差拿着那报纸让他们背下来了,还督促他们尽快让宣传部把这个例子用到医院宣传上。 在医院他们可以得罪护士,但医生多少要留几分薄面,其中尤其有两类是最好不要惹放尊敬点的,一类就是教授级别的医生,另外一类就是各大科室冉冉升起的新星医生。 苏雪桢就是其一。 两个人马上怂了,何迅站起来,连连摆手,“没有没有,这不就是我们俩私下聊个天嘛,谁能想到苏医生你就坐后面呢!” 苏中华笑容勉强,“就是啊,早该吃饭了,怎么现在才来,还是要多注意点身体啊。” “你猜我为什么现在才过来?” 苏雪桢嗯了声,故作思考了一番,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我想起来了!就是你口中每天哄哄孩子的医生加班到现在才有时间过来吃饭啊!” 这一招讽刺用得够溜。 何迅跟苏中华偏过了头,舔舔嘴,感觉口干舌燥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找补都没洞给他们。 苏雪桢端起身架,露出一抹玩味的微笑,“怎么?你是觉得给孩子打打针开点药很简单吗?” “你的病人会因为年龄增长生理结构变得不同,病情急发展快,很多药根本没有儿童专用的,他可能还不知道怎么吃饭,连话都不会说,你让这样的孩子跟你沟通病情?然后你觉得会说话的孩子就简单了?不,这时你很可能会面临你问他身体哪里不舒服,他告诉你他今天晚饭吃了什么,玩了什么,各种天马行空的回答大乱炖,还有孩子根本不愿意跟你沟通甚至撒谎,这些你觉得很简单吗?” 苏雪桢真的烦透了各种科室之间的歧视,要不说中文博大精深呢,过去外科调侃儿科是“小儿科”,同行起带有玩笑意味的外号就够可悲了,现在竟然轮到一个行政科室来嘲讽临床? 何迅跟苏中华脸一白,私下聊天过过嘴瘾而已,谁能想到得罪了一个硬茬。 吕子月在一旁听着深有同感,食堂里其他人听到这边的动静,不敢走过来,偷偷在一旁看热闹。 苏雪桢轻笑一声,这些事要让她细说能整天整夜都说不完,继续问道:“又或者你觉得那些家长好应付吗?告诉他们您的孩子患有癌症,命不久矣,你觉得这是一个很容易的决定?” “你见过我们儿科护士因为给孩子打一针弄疼了就被家长反手直接扇耳光报复吗?” “还是你认为我们面对那些重男轻女,忽视孩子的家长容易?这个还不够的话,你碰到过家暴的家长吗?” “门诊多的时候,整个科室到处都是吵闹嘈杂的孩子哭声,病房里随处可见被扔下来的玩具,走廊里孩子跑来跑去根本坐不住,这个工作环境跟你整天坐办公室比肯定要艰苦不少吧?” 何迅率先待不下去了,说了声对不起端起餐盘落荒而逃,苏中华瞧见他跑了,赶紧抬脚跟上。 吕子月眼含崇拜光芒看着苏雪桢,挺直了腰板把餐盘放回去,跟她一起出了食堂。 作者有话说: 文里有关儿童医院描述没有夸张,可以查下国内排名前十的儿童医院发展历史,那个年代的医疗水平跟现在比确实有差距,但也并不是我们认知的那么落后,突然发现我好像经常在作话解释一些东西出现在国内的时间【囧 连载到这里,剧情到下面几章的高考恢复就过半了,我其实很少刷之前章节的评论,偶尔会看看有没有捉虫的评论,看到确实有错误会改一下,大概因为我第一章排雷首先就写了医疗相关可能会有不贴当时实际的剧情出现,本意是想提前规避这类风险少挨点骂,毕竟查资料难免有疏漏,但这句话就好像在告诉他们这篇就是完全脱离实际的垃圾文一样,反而引来了更多抓我这方面bug的读者,说我在写我梦里的70年代,那个年代连儿科都没有,医院怎么可能像我文里写得这么发达等等,事实上文里已经尽量在80年前避免外科手术的剧情出现了。 如果仔细翻各大儿童医院的历史,建国前其实就有儿童医院了,包括现在排名前几的儿童医院几乎都是50年代末建的,而且不仅仅存在于北上广这类大城市,就算在文.革时期,医院秩序遭到干扰的时候,有些医学院甚至开门办学,坚持招收3年制学生培养儿科专业的人才,这些儿科医生并不是只有一个两个,他们有数以万计,建国初期全国卫生人员数量就有61万人了,哪怕医疗设备落后,他们分布在祖国的各个角落凭借所学贡献自己的力量,医护人员也不是80年经济发展以后凭空出现的啊?在人类的历史长河中一直有这么一群人从未停止过对生命的探索,为之前赴后继,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能写他们的故事呢? 为什么总有人质疑那个年代儿科医生的存在,算了,就当我乱叨叨浪费了你们时间吧,那些读者应该也看不到这段话。 第73章 因为上报纸火了一把, 工作量激增,苏雪桢这些日子几乎每天都在加班,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 张光香在楼下吹风纳凉, 茸茸就窝在她身旁,它也随着平平安安在慢慢长大,从一个身高不到十五厘米体重五斤多的小土狗变成了如今威风凛凛的成年大狗。 刚抱回来的时候,苏雪桢也没问是什么品种, 茸茸长得又跟洪江市本地的狗不太像,他们也没猜出来是什么犬种, 后来有次张光香牵着出去, 有人恰好从远方亲戚那也讨来过一只, 聊起来告诉她茸茸是下司犬。 下司犬原产于西南某地,是当地有名的猎犬,小时候看着雪白可爱,不像是猎犬,长大了以后, 身躯跟面容都发生了很大改变,整个粗犷了不少, 跑起来非常快。 身体是长大了,但眼睛似乎没变, 显得更小了,不动的时候就显得很呆, 傻傻的, 但真的碰到不友好的人, 正面对上, 猎犬的感觉就来了, 迅猛又凶狠。 大院里其他孩子从小看着它长大的,完全不害怕,有时候还会跟它一起玩球。 张光香先听到了茸茸的狗叫声,下一秒苏雪桢就骑着自行车走近了,看到闺女回来,她站了起来,埋怨道:“哎,怎么又这么晚才回来,吃饭了没?” 下班就够晚了,等在食堂吃完饭再回来恐怕要到九点半以后了,急着回来,苏雪桢就没在食堂吃晚饭,对她摇了摇头,“还没。” 岑柏今天回来得早,家里都吃过饭了,张光香习惯了给她开小灶,问道:“我给你下碗面吃?” “中午孩子奶奶过来给平平安安拎了两条鲈鱼和几斤虾,个头都挺大的,给你做一盘虾?” 之前张光香对娄桂兰都是喊桂兰姐,平平安安大了以后,这称呼就变成了孩子奶奶,娃他奶奶。 满六个月后,平平安安对辅食的需求就更多了,过去的米糊营养不够,她每天在家照顾又没时间去买,经常是娄桂兰买了送来。 苏雪桢点了下头,这么晚了也不想她做复杂的,轻声回:“可以,清蒸吧,简单点。” 光蒸点虾不够吃,张光香又问道:“好,清蒸,再下碗清汤面?” “好。” “行,等着。” 张光香说完马上去了厨房忙活,苏雪桢随后上了楼去看平平安安,刚走上去就听到了平平激动的叫声。 听声源,是从卧室隔壁的侧屋传来的,苏雪桢习惯是先去洗手再看孩子,洗手间正好要从侧间过,没关门,刚露了个头,安安眼尖立马看到了,小手抓着勺子指她,叽里咕噜地喊,“艾艾!” 岑柏也转过头来,三张长相相似的脸齐齐看向自己,眼里满满都是期待,苏雪桢赶紧说:“等妈妈洗个手再来。” 岑柏给闺女刮了一下嘴边的鱼泥,喂到她嘴里,“先吃饭。” 六个多月的平平安安已经能稳稳当当地坐在有靠背的小椅子上,平平在一边等得着急,嫌爸爸喂得慢,伸出手够他的碗,不满地哼唧,小身子也在椅子上待不住,左动动右动动。 他一个小孩子能有多大力气,岑柏扶住碗以免被掀翻,毕竟之前有过前车之鉴,翻一次就长记性了,“别急别急,下一个就是你。” 平平撇撇嘴,拿着勺子学他的样子去碗里舀东西,实际他碗里啥都没有。 给孩子们碗和勺就是让他们提前适应饭桌。 看安安终于把一勺鱼泥吃完了,岑柏耐心又舀了一勺喂给平平,“慢点吃。” 双胞胎的另一个好处就是从来不用担心吃饭问题,吃饭就跟比赛一样,能比对方多吃一勺就觉得很骄傲。 苏雪桢洗完手也在饭桌上坐了下来,向岑柏伸出手要接过饭碗,“我来喂吧。” 岑柏把碗递给了她,怕她喂错人,又说了一句,“该到安安的顺序了。” “好。” 苏雪桢舀了一小勺鱼泥喂给安安,自己也张大了嘴,“来,啊~” 她这个年纪一勺鱼泥一口根本吃不完,要分好几次才能吃完一勺,两个孩子胃口都很好,米糊跟奶粉变成了主食,像瘦肉猪肝泥鱼泥这种容易吸收的食物成了辅食。 每次吃饭都急得不行,看到她回来更精神了,稍微慢一点就要哭,苏雪桢在一边喂,岑柏就在旁边给孩子们刮嘴角没吃下去的食物,两个人合作之下,半碗鱼泥不一会儿就吃完了。 这时候张光香也从楼下端着饭上来了,刚才才给平平安安做过鱼泥,煤炉里的火还挺旺,一碗鸡蛋清汤面很快就做好了。 除了清汤面之外,张光香又给她蒸了一盘对虾。 苏雪桢早就饿了,拿起筷子埋头吃了起来,平平安安在饭桌上坐着,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对妈妈碗里的东西显得非常好奇,伸头扒着椅子过来看。 “让妈妈先吃饭,咱们回屋玩。” 岑柏说着先抱起了平平,平平被竖着抱起来后,双手双脚都乱蹬,嘴里直哼哼,非常不想走,想留下来看妈妈吃饭。 张光香看平平挣扎得激烈,寻思孩子都吃饱了应该不会打扰到苏雪桢吃饭,开口道:“都吃饱了,就让他们坐一会儿吧。” “那也行。” 岑柏随后又坐了下来,抬头对张光香说:“妈,你先去休息吧,等下这里我们来收拾。” 张光香看了一天孩子也是身心俱疲,一听他这么说,乐得清闲,站了起来,“那就交给你们了,我去洗个澡然后睡觉。” 苏显国去首都出差开会去了,这两天都不在家,张光香打水先去洗澡。 侧屋就剩下他们一家四口,张光香做的清汤面虽然只有鸡蛋和青菜,但汤底是用自己炼的猪油做出来的,浓郁醇香,别有一番滋味。 苏雪桢心无旁骛很快吃完了大半碗,肚子半饱以后,感觉围绕在自己身上的两道目光更热烈了。 刚吃饱总不可能又饿了,岑柏无奈笑了笑,“你俩又不饿,干嘛一直盯着妈妈的饭?” 平平安安立马张嘴叽里呱啦说了起来。 对话不一定非要建立在能听懂彼此话的基础上,比如岑柏现在虽说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看着俩孩子着急接话的样子就知道他们是不满他刚刚说的话。 椅子有围栏很安全,岑柏也不用担心,开始给苏雪桢剥虾壳,平平安安看着就更好奇了,伸着小爪子要过来够盘子。 清蒸的虾自带一股鲜香,肉质紧实,非常好吃,又有人帮忙剥虾壳,苏雪桢吃得就更开心了,拿起筷子一夹就是一个。 平平安安看她吃的这么香,手的动作更急了,张大嘴啊啊,一声比一声响,想让喂。 岑柏不一会儿就把那一盘虾给剥完了,感觉这么呆下去孩子们要哭,擦干手直接不管他们反抗抱了起来,“我还是抱他们赶紧走吧,你先吃。” 苏雪桢也快吃完了,点了点头,平平还临走时还盯着她的盘子,眼神充满了怨念,仿佛在问她,妈妈这么好吃的东西你为什么自己吃? 岑柏抱着平平安安回了卧室,刚放到地上,平平就爬到门边,伸着手要开门出去。 安安不甘示弱,也紧随其后跟过去。 会爬以后,管理起来就难了不少,岑柏见状直接挡在了门口,拿出一颗黄色的小球在他们面前晃:“我们玩球好不好?” 圆圆的球,颜色又很鲜明,平平安安立马被吸引了目光,眼睛盯着眼前会晃的球看,岑柏看他们中招了,嘿一声,把球抛了出去。 平平安安一直盯着球呢,就看那球在空中飞了一下,咕噜咕噜滚走了,在远处柜子旁边停下。 平平率先反应过来,小手先行,双脚跟上,慢慢爬过去拿球。 安安不喜欢玩球,但也不想让哥哥拿到球,看到平平出发后又跟在了后面,俩孩子屁股一扭一扭的,一前一后往前爬,瞧着可爱又滑稽。 岑柏在心底偷笑,果然是小孩子! 第97节 苏雪桢是这个家里最后一个吃完饭的,收拾的工作自然就交给了她,她把饭桌先收拾了,端起脏盘子脏碗下楼全都刷了,厨房也清理了下。 全部收拾完她去洗手,刚拧开水龙头,转头就看到脚下水桶里放着一个西瓜,似乎是张光香提前在水里凉着的,应该是准备今天晚饭之后吃。 吃完饭就要来一点水果啊,苏雪桢看着也馋,顺手就切了大半个,剩下一部分先用勺子挖出来,用干净的布把切好的西瓜块包裹住,拧出一小碗西瓜汁来。 张光香洗完澡还没睡,俩孩子太活跃,她裤腿经常被扯掉线,这会儿拿着针正在补,门没关。 苏雪桢端着已经被切成好几瓣的西瓜,笑着问她,“妈,来两块?” 这洪江市政府眼里就跟容不下空地一样,恨不得把全市的空地都盖成工厂,使劲压缩那点地,可如今这年头,粮食才是硬道理,水果只能在粮食充裕的情况下才能种点,种粮食的地都没那么多了,种水果的地就更少了。 果品公司去生产大队那收购,也是要考虑自身效益的,往往是加个两三块再卖出去,所以这两年洪江市西瓜的价格一直都挺贵,一斤的价就没下过七毛五。 发了水果票,张光香去市场今年也打算买个瓜回来,谁知道去了一看,好家伙,一斤九毛七! 吃了能成仙啊?定价这么贵! 这简直跟明抢钱没区别,还不如拿钱跟票换别的水果吃。 买一个西瓜最少四五斤,算下来一个瓜将近要四块钱,张光香就是手里有退休金也不怎么舍得买,这会儿看到西瓜都看直了,抬手就拿了一块,“晚上小柏买回来的,我本来放水桶里打算吃完饭大家切了吃,谁知道你一直没回来,搞得我差点忙忘了!” 红壤西瓜一口咬下去果汁就在嘴里荡漾开,甜丝丝的,放水里这么久又凉凉的,又甜又爽,她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切开的西瓜就不能过夜了,一次性要吃完,苏雪桢又给她留了两块,“刚才我尝了一下还挺甜,多吃点。” 张光香把西瓜籽吐出来,看她盘子里数量不太对,还以为闺女不舍得吃又留了一点在厨房,招手急忙喊她,“这西瓜你别剩啊?明天就吃不了了。” “这么贵多浪费。” 苏雪桢端着盘子脚都迈出去了,转头给她看了一眼杯子里的西瓜汁,“没剩,剩下的我给平平安安榨了点西瓜汁。” 张光香嗯了声,沉迷西瓜无法自拔,笑道:“快去吧,那俩小馋猫估计馋死了。” 苏雪桢听到也笑了,端着西瓜进屋。 玩球玩一会儿就累了,平平安安躺在地上直接不动了,看到妈妈端着东西进来眼睛瞬间亮了,双腿就跟充了电一样冲向她。 苏雪桢两条腿被平平安安一人抱住一条,团团围住,根本走不到桌子前,低头说:“都有,别急。” 岑柏赶紧过去给老婆解围,把平平安安从她腿上拽下来有点难,他选择了伸手接过苏雪桢手里的托盘,“给我吧,等下别被孩子们闹翻了。” 苏雪桢把西瓜跟西瓜汁递过去,顺势直接坐了下来陪孩子们玩,平平安安手碰到妈妈的腿,头直接靠了过来,仰面躺着休息,露出圆滚滚的肚皮。衤糀 苏雪桢刚才推门进来看到岑柏手里拿着的球就知道发生了什么,笑着开玩笑,“累了啊?” “你爸把你俩当成茸茸了。” 自打会爬了以后这俩孩子精力非常好,岑柏怕夜里不好哄睡,每天睡前总有一些新点子让他们动起来,累了就没力气再闹觉了。 岑柏听到后接了一句,“茸茸可比他俩快多了。” 平平安安已经累得不想动,非常享受躺在她腿上的感觉,苏雪桢怜爱地摸了摸孩子们的头。 西瓜汁一个个喂太慢了,岑柏直接把西瓜汁装到了奶瓶里,他也不敢让孩子们喝太多,按照奶瓶上的刻度,给平平安安每个人都倒了五十毫升的西瓜汁,又看向她问:“这个会不会太多?” 六个月儿童平均每次喝奶基本在二百毫升上下,五十毫升不算太多,苏雪桢点了下头,从他手里接过奶瓶,放到平平安安嘴里。 这个阶段一些比较容易消化的肉类碾成泥都可以吃,果汁自然也是可以的,不过现在市面上的很多时令水果都不太方便榨成汁,张光香也没怎么给孩子们喂过果汁。 这算是平平安安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果汁体验,这跟他们经常吃的肉泥不一样,肉泥有点黏黏的,口感很稠,一口吃不完,味道就是食材本身没有添加任何调味料的味道,有些肉类煮熟了直接吃滋味可能没那么好,像张光香之前给他们做过猪肝泥,两个孩子完全不喜欢吃,因为讨厌那个腥味。 但果汁就不一样了,跟他们每天都喝的奶粉一样是液体,吸进去就能顺着喉咙直接下去,非常简单,口感也很神奇,甜甜的很符合孩子们的喜好。 平平安安抓着奶瓶喝了一口就停不下来了,咕噜咕噜往下喝。 岑柏看着俩孩子那舒服躺着喝西瓜汁的样子,不禁感慨,“当小孩子可真舒服。” 说着他给苏雪桢也递过去一块西瓜,盘腿坐了下来,“他喝他们的,我们吃我们的。” 苏雪桢接过西瓜咬了一口,“真甜!” 两个孩子一直靠在她腿上,时间长了腿肯定会不舒服,她吃西瓜也不方便,岑柏给苏雪桢使了个眼色,想趁两个孩子喝果汁的时候偷偷把他们转移到自己腿上。 他把自己的腿慢慢移到苏雪桢旁边,想先把最近的安安挪过来,谁知道手才刚碰到女儿白嫩的小藕臂,安安腿一蹬,转头就给了自己亲爹一个严厉的眼刀。 她在妈妈腿上待得正舒服,完全不想挪,不满地哼唧两声,警告爸爸不准动自己! 岑柏手停在半空中,感觉非常受伤,“我又没怎么着你?” 平平默默抓紧了自己的奶瓶。 苏雪桢笑了下,“没事,就让他们趴着吧,不累。” 岑柏故意当着他们的面狠狠咬了一大口西瓜,“怎么样?你们吃不到吧?” 平平安安有了西瓜汁才不在意他这点挑衅,喝得格外开心。 这三个人真幼稚啊!苏雪桢无奈地摇头。 距上次跟凌玉荣谈话又过了两天,人民医院决心扶持儿科发展的决策就下来了,不过不敢太明显,文件上说医院准备开始筹建新生儿病房,儿科没空的病房了,从他们隔壁的呼吸科划了一间病房出来。 一直以来,新生儿病房都是极少数医院才开设的,眼下新生儿死亡率如此之高,其实也跟新生儿科的发展速度有关,凌玉荣过去提过一嘴,不能开设单独的新生儿科,好歹给个新生儿病房吧? 每个阶段的儿童发展都不同,你让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跟一个刚出生不到三天的孩子一个病房,能行得通吗? 结果就是两个病人都休息不好,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出现,他们每回都是尽量按照年龄分不同病房,但儿科就那两病房六个床位,总有那么几回没得选只能住到一间,他们也没办法,只能人工用各种手段给隔开。 建好了,这个新生儿出院了,下回儿科缺床位又要拆,就这么拆了建建了拆,很头疼。 但凌玉荣这个建议被驳回了,大概意思就是说医院还是尽量扶持创收多的妇产科跟骨科发展,普外科每年收治患者又多,你儿科一创收不多,二患者少,没必要。 这个要开设新生儿病房的决定下来,凌玉荣不禁感到心凉,但怎么说他们儿科从此也有了真正的新生儿病房,可以提供给这些孩子一个安静舒适的治疗环境了。 新生儿病情起病急,速度又快,为了缩短时间,方便医生最快时间赶到,凌玉荣把他们离他们办公室最近的病房划成了新生儿病房,呼吸科给他们让出来的一间变成了儿科的病房。 有人欢喜有人愁,呼吸科的医生是满心的苦涩,亲眼看着自家科室的病房被摘掉牌换成了儿科。 开设新生儿病房并不是简简单单给你划出一间房,这个其实是小问题,当初范建成不愿意建设新生儿病房,主要是新生儿病房所需规格太高,其中花销不可小觑。 新生儿病房主要收治出生28天以内的孩子,病房内需要配备婴儿保暖箱和小床以及各种急救设备和专科仪器,这些可都是钱,都要去卫生局申请的,有些仪器花钱还买不到,要等国家分配。 新生儿病房收拾好,当三个新生儿婴儿保暖箱和小床被拉来的时候,儿科众人都在上班时间不能过去,等中午一到休息时间,大家再也耐不住好奇心,齐齐过去观看。 其实这个时候光添置了婴儿保暖箱和小床,偌大的病房仍然缺了不少东西,不过大体上看已经算是一间给新生儿准备的病房了。 吕子月走上前摸了摸那婴儿保暖箱,心情十分激动,“这感觉好神奇啊,就好像一个小孩子透明的保护罩。” “那当然,要不怎么叫新生儿病房呢!” 凌玉荣感觉一直郁结的大石解开了,看她这么惊讶的样子其实也证实了当前儿科对新生儿方面的照顾有多缺失,不过嘛,一步步来,路都是人走出来的。 苏雪桢看着这间初具形态的新生儿病房,内心也颇为感慨,如此看来,她那时接受采访,不完全是一件坏事,就是对呼吸科的同事有点抱歉了。 大家都正高兴的时候,范建成知道婴儿保暖箱送来了,特地过来慰问,在新生儿病房逛了一圈后得意洋洋道:“怎么样?老凌,我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再怎么说也办了一桩实事,凌玉荣不免给他几分薄面,“辛苦了,这回真的帮了我们儿科一个大忙。” 范建成轻拍了下他的肩膀,语气非常豪迈:“剩下还缺啥都跟我提,只要我能申请来的,一定给安排上。” 凌玉荣笑着打哈哈,病房里其他人也神色各异,心想这海口是不是夸大了。 苏雪桢眉头微皱,寻思这大白天的他也没喝酒,哪来的醉话。 作者有话说: 1980年前后就是新生儿医学的快速发展期啦~别担心,呼吸科的病房会很快回来的,应该说78年后,不仅是新生儿医学吧,整个医学都迎来了快速发展期~ 新生儿病房是50年代就有了,婴儿保暖箱这个国外出现挺早的,但我一直没查到国内什么时候有的,等下查到了如果有bug再改~ 水果参考自某市专业志书价格志第一章农副产品志第十五节水果志:1977年西瓜收购价每斤5毛4,售价每斤9毛7。 文是架空的,设定是靠海的城市,至于价格解释下为啥参考这个市,其实翻过很多市的市志,基本每个城市panpan页面都不一样,经常打不开,只有部分城市的市志会做得比较细致,能查到的数据信息也比较多,涉及很多原因吧,很多城市的市志是不对外公开的,有的甚至没有市志,包括我参考的这个市,有些板块的信息也是无法访问的,就算能看到,文.革时期的很多数据都是直接空白或者带过。 之前有段时间这个市的市志也是直接禁止访问,不过最近又能打开了,还挺幸运的。 第74章 事实证明, 范建成果真说了一通大话,凌玉荣交上去的设备表格,大半都配不齐, 要不是太贵卫生局不批, 要不就是需要等,但好歹有了新生儿病房,基础的保温箱有了,墙壁跟天花板也都加了隔音, 对儿科也算是一个重大进步。 实习生是7月1号来报道。 儿科头一回来这么多实习医生,加上护士一共有七个人, 凌玉荣早早就开始考虑怎么安排办公室, 整个儿科就剩下一间办公室, 最后没办法,只能让三个人一间办公室,另外一个跟柴春雨一间。 早上门诊没开始前,吕子月就看到那间被收拾得格外干净,放了三张办公桌的办公室, 心里不由得羡慕,她们护士没有单独的办公室, 一整层楼的护士共用一个。 门诊快开始了,吕子月去看苏雪桢, 门刚推开,就见她弯腰正在往水杯倒水, 她走了过去问:“明天就能迎来新的实习生了诶, 苏医生你期待不?” 苏雪桢端起水喝了一口, 笑着回她, “还行。” 最近忙疯了, 吕子月真的很想新同事快点来分担工作,目光带着希冀之色,非常活跃,“我还挺期待的,不知道这次会来什么人,不仅是医生,护士也有三个呢,希望能遇到比较好说话的同事。” 过去没遇到杜书新之前,苏雪桢也觉得学医的,尤其是儿科的医生应该没有脾气太坏的人,不过遇到杜书新以后她改变了想法,人性这东西谁能说得好,就连好人也有后期变坏人的呢? 两个人收拾妥当很快开始了今天的门诊,首先来的第一位患者是腹泻,如果是双职工的父母,平时日常生活中抽出时间来照顾孩子,外科里面儿童因饮食不当导致的腹泻特别多,还有就是寄生虫病,先前蛲虫算是少见的,更多的是蛔虫。 不过整体算是比较容易治疗的,连着看完三个孩子以后,她们门诊迎来了第四个患者,一个出生只有二十五天的男宝宝谢昕宇,陪同他过来的是妈妈沈永芳。 怀里的宝宝用一床浅蓝色的小薄被包着,已经睡着了,很安静。 沈永芳抱着儿子坐下,抬头先看了她一眼,她前段时间也看过那篇报纸,知道苏雪桢的名气有多大,本来没想到这次挂号会排到她,谁曾想这么幸运! 这样一来她儿子的病不就能治得更快了,沈永芳面色一喜,苏雪桢刚问了声好,还没等她问病情就赶紧说:“这孩子最近喝奶完全喝不下去,刚吃完奶十来分钟,就开始吐。” “您快帮我们看看吧?” 苏雪桢看襁褓里的孩子很小,似乎还不足月,问道:“出生几天了?” “还没满月,算上今天也才二十五天。” “孩子是足月出生还是早产生的?” 是否足月出生对诊断很重要,不足月的孩子生病往往都是因为先天性的发育缺陷或者生产过程中引起的各种并发症。 沈永芳搂紧了儿子,“没有没有,我们是足月出生的,在我肚子里待了十个月呢!” 苏雪桢:“什么时候开始吐的?是每次喂完奶都会吐吗?” 沈永芳想了想,回答:“大概吐了三四天了,几乎每次喂奶都会吐。” 没有满月的宝宝一天一般要喝奶喝八次来维持基本的生活需要,如果每次喝都会吐成这样的话,那情况很严重。 苏雪桢接着问:“孩子每次吐出来的形状是什么样的?是稀的跟水一样还是呈块状?有没有异味?比如说闻起来酸酸的?” 第98节 沈永芳经她这么一提立马接话:“对对对,那个味真的有点酸酸的,非常不好闻。” “而且这个奶吐出来,有时候就是奶水有时候是有点像没冻结实的奶块。” 年龄这么小的患儿,起病又早,很可能是消化道畸形方面的问题。 苏雪桢又问,“孩子体重最近这段时间你有量过吗?排便情况怎么样?” “体重我倒是没量过,出生的时候是五斤五两。” 苏雪桢站了起来,给她指了下一旁的诊疗台,轻声道:“孩子可以先放到这边诊疗台上,我们先做一下基本的体格检查。” “好。” 沈永芳听她的话把孩子放到了诊疗台上。 苏雪桢跟吕子月开始给谢昕宇进行基本的体格检查,先量了下.体温和体重,体温是37.1摄氏度,体重有六斤,这个跟他出生的体重相比变化不太大,按理说快足月了,应该不会只涨这么点重量。 苏雪桢把听诊器搓了搓,感觉没那么凉了,放到孩子身上开始听心率,感觉稍微有点快。 一般新生儿的皮肤都是比较娇嫩顺滑的,在她触诊过程中,明显感觉这个孩子的皮肤很干燥,弹性也差,眼窝深陷,看着就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光这么检查还不够,还要看孩子清醒状态下的精神情况,不过经过她们这么一番检查,睡梦中的谢昕宇很快醒了,张大嘴瞬间哭了起来,声音还有点小,更显老态了。 苏雪桢掀开他的被子,伸手去检查他的腹部,一摸是软的,手往右上角移动的时候,随着她的动作,谢昕宇越哭越响亮,苏雪桢一边温柔地安抚一边继续伸手轻按,右手挪到右上腹直肌边缘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了一处硬肿块,她又按了下,触感还挺硬。 苏雪桢心里大概有了判断,把手收了回来,给孩子把棉被重新包好,又坐了下来,跟沈永芳说:“带孩子去做下x线检查吧,具体可能要看过检查报告再决定该怎么治疗。” “可能需要住院,建议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呕吐而已?!居然要闹到住院的程度?在她的认知里一旦要住院就说明是大病。 沈永芳听到住院马上慌了,着急追问:“住多久?” 苏雪桢温声道:“先去做检查,检查结果出来以后我会再跟你详细解释。” 沈永芳不理解,“不是,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儿子这是怎么了?” “你们这是要给他动手术吗?” 先前苏雪桢猜测的像幽门痉挛或者新生儿胃扭转等等再摸到肿块后都排除了,幽门痉挛和新生儿胃扭转腹部检查一般没有异常,这个很显然不是。 x片没出来之前,苏雪桢自然不能贸然告诉她自己的猜测,温柔安抚家属情绪,不能孩子还没崩溃之前家长先崩溃了,“不是说我不告诉你,而是说我现在的判断只是我的猜测,在检查结果没出来之前都不一定是正确的,所以我不能告诉你一个可能是错误的诊断。” “等一下我身边的吕护士会带你们去影像科检查。” 苏雪桢飞快把检查单开好,递到吕子月手里,叮嘱道:“你跟患者家属一起等孩子做完检查再回来,这么小的孩子做检查有点难,她一个人可能忙不过来。” 沈永芳已经有点撑不住了,怀里紧紧抱着孩子跟上吕子月的脚步,吕子月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看到这么小的孩子生病心里跟着挺难受的,安慰道:“别担心,一定有办法治疗的,我们要相信苏医生,我跟了她快两年了,眼看她越来越优秀越来越厉害,从一开始做二助到现在已经能独立主刀不少手术,她真的很厉害。” 沈永芳知道苏雪桢的名气,但现在这个名气带给她的安慰很有限,毕竟再牛的医生也有失手的时候,如果可以的话,没人想来看医生。 吕子月一直不停地安慰她,走出儿科大楼以后,有了她的指引,不一会儿就到了影像科,吕子月把苏雪桢开的检查递给影像科的赵医生,“麻烦了。” 赵赫看了下,起身开始给孩子准备造影检查,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才检查结束,他转头对两人说:“先回去吧,下午再来拿结果。” 吕子月点了下头,跟她一起又回了儿科,这时已经是上午的下班时间,苏雪桢还在办公室等她们回来,她主要考虑到谢昕宇除了腹部有肿块外,身体也有点脱水和营养不良的现象,需要及时补充生理盐水和身体营养。 住院安排下来后,谢昕宇正式成为新生儿病房第一个住进去的患儿,沈永芳看着睡着的儿子,满满的担心,头靠在一边看儿子,仿佛他下一秒就会飞走一样。 下午的工作时间很快开始了,沈永芳跟吕子月去取了检查结果回来,苏雪桢拿到后一看,影像结果显示,明显能看到患儿的幽门管细长狭窄,像鸟嘴一样突出,胃排空延缓。 这基本上已经能确定是先天性肥厚性幽门狭窄。 苏雪桢顿了下,尽量用比较平缓的语气跟沈永芳沟通,避免她被吓到,“检查结果显示应该是先天性肥厚型幽门狭窄,需要外科手术治疗。” 真到确定的那一刻沈永芳感觉天都塌了,还不满月的孩子你要让她怎么相信需要做手术,她声音都有些哽咽了,深吸一口气问道:“他这个病是怎么得的?是因为我吗?因为我孕期没有好好对待养胎,所以才让他生下来就患上这种病?是吗?” 先天性肥厚性幽门狭窄病因有多种,医学方面对此暂无定论。 苏雪桢赶紧解释,“不是,这个病目前的病因我们也不能确定是什么。” “幽门环肌切开术是目前最常用的手术方式,早在六十多年前这个方法就已经用在治疗先天性肥厚性幽门狭窄了,这个方法操作简单效果也好,包括术后恢复都比较快,算是目前一项较为成熟的外科手术了,成功率是比较高的。” “术后孩子也能恢复正常的胃功能,可以健康长大。” “可以不做手术吗?” 沈永芳实在无法想象那么小的孩子要在身上开一刀,哭得断断续续道:“他吐了我可以再喂,每回总能喝进去一点的,等不用喝奶了是不是就好了?” “不会的,这是先天性的缺陷。” 这个月龄的孩子是最不能延误病情的,苏雪桢只能跟她说不做手术可能会导致的后果,“他现在还不满月,因为经常吐奶身体已经出现营养不良的症状了,继续拖下去,营养不良会加剧,严重点还会导致肺部感染。” 沈永芳捂着脸在诊室里哭得泣不成声。 已经排到她的门诊但迟迟没有人过来喊,下一位等待候诊的孩子家属等不及,过来敲门要催,手还没落下,就听到了里面连续不断的哭声,她手停在门上,低头看了一眼正在被自己牵着的孩子,心里也格外不是滋味。 世界上还有比孩子生病更能折磨一个母亲的吗? 同为母亲,她无比了解这哭声到底代表了什么,本来想催一声,又把手放下了。 苏雪桢递了张纸过去,没有说话。 沈永芳哭了几分钟终于停下了,眼眶红红的,“大概什么时候能做手术?” 苏雪桢温声回:“孩子身体状况不太好,要先改善一下身体,缓解他的水和电解质紊乱以及贫血,等身体稍微恢复了一点我们再开始手术。” 这么算下来,少说要住院两周,沈永芳眼泪又要落下来。 苏雪桢又说,“我们先安排住院,新生儿病房医院这边会有专人值班,下午这段时间您可以回去跟家里人沟通一下这个事情。” 沈永芳点了下头,“我回去跟家里人说。” 年轻的妈妈突然遭受这种变故心情可想而知,苏雪桢站了起来把她送到门口,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看着她进了新生儿病房。 转身回来的时候,她扭头就看到了等在病房一旁的患儿和家属,轻声道:“等急了吧,快进来。” 这个家属好奇刚刚那个妈妈为什么哭,但想了下又把这句话咽了回去,跟她说起自己孩子的病情。 临下班前,苏雪桢又去看了一眼谢昕宇的状态,虽然吃了就会吐,但他食欲还可以,不排斥妈妈的母乳,总的来说还是能喝下去一点,多少身体能吸收点。 快一个月了,苏雪桢第一次准时下班,走到饭店门口她犹豫了下还要不要进去买饭,后来想到这这段时间岑柏买饭都习惯了,估计今天她再买会重,光进去点了道凉拌鱼皮拎回家。 出来的时候她把凉拌鱼皮挂在车子上,脚刚踩上脚蹬,远远的看到路边谷红青跟一个身材瘦削的在吵架,看动作吵得挺厉害的,她骑过去停下,转头看向谷红青:“怎么了?” 离得近了她也看到了男人的身份,好像是之前过来找谷红青领书的弟弟。 偏偏是这个尴尬的时候遇到她,谷红青脸一白,瞪了弟弟一眼,笑着回她,“别担心,没啥事,这人是我弟,就是因为一点事吵起来了。” 谷红凯认出这是姐姐大院里的邻居,收敛了脾气,也冲她笑道:“是啊,我这办事不太稳重,惹姐姐生气了。”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俩不认识,既然是认识的人,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你回去注意安全。” 人家姐弟俩的事情苏雪桢也不好插手,再说她本来就是路过,看到这种事,毕竟大家都在一个大院总不能坐视不理。 谷红青看着她骑着车走远了,心里那股火是越烧越旺,这个败家玩意儿! 她早就知道谷红凯下乡会闹出这事,穿书以后为了避免发生这事,她还特意多次叮嘱,谁知道百密一疏,不过是换了个人,事情还是发生了。 谷红青气得牙痒痒,指着他的鼻子骂:“我早跟你说过下乡的时候不要给我搞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当初跟我说得倒挺好,结果搞这一出,这回好了惹事了吧?” “你说说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姐,你就帮帮我吧,这马上就高考了,我可不能这个重要关头栽在这里啊!” 谷红凯知道姐姐不会不管自己,放低了身段不断哀求,“我现在能依靠的人只有你了!” 谷红青简直要气死了! 这什么垃圾作者,写锦鲤女主就好好写,非要安排这种奇葩家庭来恶心人,为了衬托女主的锦鲤属性也不必处处添堵吧? 但怎么说谷红凯也是原主弟弟,按照剧情如果这时候女主冷血不插手,可能会错失未来一个发财的良机,谷家也会因此恨上她,日后在她生意路上添堵,所以眼下她必须要保下谷红凯。 谷红青不耐烦道:“知青办那边怎么说?你去问了吗?” “去问了,不给办,说让我再跑一趟户政处,我户政处也去了,但前面排着的知青太多了,都等着咨询呢,根本轮不到我。” 谷红凯死死揪着她衣服,“红敏那边就给我两个星期的时间,不然就把这事告发到知青办让我身败名裂。” “活该呀你!” 谷红青是越想越气,这陈红敏手段倒是高超,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到这时候,她很快联想起来,抓着他脖子问,“是不是你嘴欠把要参加高考的事说了?” 谷红凯眼睛飞快跳了几下。 这反应,谷红青是啥都明白了,一脚踢了过去,“你嘴是真欠啊,我这事才跟你说多久啊,你就告诉你相好。” 谷红凯是后悔也没法了,只能舔着脸求她,“姐,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你可要救救我啊!” 谷红青叹了一口气,想到了在治保处工作的岑柏,哪怕无奈也只能去求求看,作出慈姐的架势,“我就你一个弟弟,我不救你怎么行!“ “等我回去想想该怎么办,过两天再联系你。” 谷红凯神情激动,“谢谢姐!你放心等我出人头地了,第一个感谢的就是你。” 谷红青敷衍地笑笑,拍了下他的肩膀,她现在还能说什么呢,也不指望这个弟弟能做出什么事来,别给她添乱就行。 苏雪桢骑车很快回了家,到家的时候岑柏还没回来,张光香在楼上陪平平安安玩,她把凉拌鱼皮放到厨房,飞快跑上楼,高兴地喊:“平平安安~妈妈回来啦~” 话音刚落,正在卧室地上爬行的平平就把门拉开了,从门缝那露出一颗头来,看到她的那一刻,眼睛瞬间睁大了,脸上也笑开了花。 苏雪桢把门打开,弯腰先把平平抱了起来,张光香抱着安安也站了起来,“今天还挺早!” “今天没加班,所以回来的早一点。” 苏雪桢伸手摸了摸安安的小脸,笑着问她:“想妈妈了没?” 安安伸手要她抱,嘴里一个劲说着什么,苏雪桢先把平平放下,从张光香怀里又接过安安抱起来,她只能一个抱一会儿,实在没岑柏那么大本事能把两个孩子都抱起来。 张光香看她回来了,感觉终于能休息了,拿着一把扇子下楼吹风去了, 苏雪桢坐在地上陪孩子们玩。 不一会儿,岑柏下班也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今天的晚饭,上楼看到她也在,脸上表情明显亮了起来,“今天居然没加班?稀奇呀!” “之后加班应该没这么严重了,实习生明天就来报到,有帮手了。” 实习生刚来什么水平岑柏也是有所了解的,闻言笑了,反问她,“你确定是帮手吗?” 苏雪桢听懂他的调侃,红了脸,给实习生争脸面,“早晚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医生。” 岑柏拿起一个球打算逗孩子们玩,苏雪桢难得下班这么早就想为孩子们做点什么,忽然想到一个主意,“我给平平安安做辅食吧!” 第99节 岑柏想到她厨艺,顿了下,有点害怕,“你真要做啊?” 苏雪桢表情坚定点了点头,“别的我不行辅食我还是可以的,这个简单,相信我!” 平平安安吃辅食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加班,没什么机会给孩子们做一回。 岑柏想辅食就是把食物煮熟再捣碎,怎么都不会做得太难吃,放心让她去做辅食,“那你别做太多,等下你做完我们再吃饭。” 苏雪桢拍着胸脯,信心满满,“放心!” 张光香本来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就准备做平平安安的辅食了,谁知道进厨房的时候正好看到苏雪桢在煮南瓜,稀奇了,“今天你来做辅食?” “嗯。” 苏雪桢也知道自己的厨艺,不敢挑战高难度,就准备做一道南瓜泥。 张光香不放心就在一边看着,就看苏雪桢把南瓜煮熟以后捣碎,又掺了一点冲泡好的奶粉进去,瞧着卖相还不错,她笑了,“可以呀!” 做出如此完美的南瓜泥苏雪桢也很自豪,“那是,我好歹也是儿科医生。” “快,让他们尝尝。” 张光香心里也期待平平安安吃到后的反应,赶紧上楼喊人,“平平安安~你妈给做了南瓜泥,快下楼来吃。” 岑柏听到以后抱着平平安安站了起来,“走,咱们下楼吃饭!” 平平安安就更高兴了,在他怀里一直动来动去,下楼以后,岑柏把孩子们放到了她们经常坐的儿童椅里面,叮嘱道:“坐好啊!” 平平安安一坐到这个椅子上就知道要吃饭,小手在桌子上啪啪拍,你一下我一下,跟合奏一样,似乎是在催她们赶紧上菜。 苏雪桢把南瓜泥分到两个小碗里,放到了平平安安面前,先舀了一勺喂到安安嘴里,“尝尝!” 安安在吃的时候她飞快又舀了一勺给平平,最后拿着勺子满含期待等着看她们的反应。 张光香跟岑柏视线也聚集了过来。 南瓜泥很甜,加了奶粉以后又有股浓浓的奶香味,平平安安吃了一口激动地举起了小手还要继续吃。 岑柏拿起一个勺子,跟苏雪桢一人喂一个,笑着问:“妈妈厨艺还不错对不对?” 平平安安很给面子,张嘴附和他的话,叽里呱啦,不过谁也听不懂。 苏雪桢有关厨艺的自信心疯狂膨胀,“等下回有时间我还给你们做。” 平平安安吃完辅食,就被岑柏强制挪到推车里,在里面自己玩。 随后她们大人坐下开始吃饭,岑柏今天买了三个菜,海蛎炸、鸭蛋炒平菇和胡萝卜炒豆腐,又有苏雪桢买的凉拌鱼皮,辣辣的,口感很脆,正适合夏天吃。 有岑柏在,很快清了盘,吃完饭坐着喝水聊天。 平平安安早就待不住了,小手扒着推车,安安还试图扒着推车站起来,苏雪桢见状赶紧先把安安抱了起来,提议道:“要不带他们俩在大院里逛逛?” 张光香今天还没来得及带她们俩下楼,也说:“快去吧,今天一天都没出去估计憋坏了。” 岑柏帮着把碗筷收拾了,心想不能让岳母照顾一天孩子还要打理家务,要把碗筷给刷了再走,张光香看不下去了,推着他出门:“没事,这有我,你跟雪桢抱着孩子赶紧去吧。” 大院里,大家都刚吃完饭陪着孩子在门口纳凉,就是情景有点尴尬,除了钱海跟梁恩阳以外,别的孩子都在自家门口玩,前段时间的仇,还没解开。 于贝妮已经跑得很稳当了,看她们出来散步也要跟着一起,举手:“我也去!” 许青青在厨房打扫卫生,这会儿陪孩子玩的是于武,看到女儿这么热情,笑着问道:“那行,那咱们就凑一波?” 岑柏也很豪爽,“一起。” 一行六个人就沿着大院开始散步,于贝妮走在最前面,看平平安安被爸妈抱在怀里,“他们什么时候会走啊?” 一般儿童可能到一周岁才能学会走,平平安安现在才六个多月,苏雪桢想了下,“可能还要四五个月。” “啊,那还有好久啊!” 于贝妮可期待他们俩长大了,大院里别的孩子都嫌她小动不动就哭不跟她玩,只有平平安安比她还小了。 “也不久,一眨眼就过去了。” 于武看着眼前小大人般的闺女,笑了,“你不也是今年才刚会走路吗?” 于贝妮早就想不起来自己只会爬的时候了,不满爸爸拆她的台,脸颊气鼓鼓的:“才没有,我早就会走路了!” 三个大人笑作一团,还没绕一圈呢,走到谷红青家门口,她家门突然开了,谷红青拎着一袋礼物正好跟她们正面撞上,四个人面面相觑,视线看向她手里的红色礼物盒,都是一愣。 真挺诡异的。 岑柏跟苏雪桢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 于武笑了笑,首先出声打破了尴尬,“这么晚你这是要去哪送礼?” 当着大院邻居的面,谷红青也不能说这是给岑柏送礼,好让他帮忙走通关系的,何况正主就在这,她把礼盒往身后藏了藏,解释:“没有,这东西就是包装好看,实际里面装的是垃圾,我正打算扔了呢。” 这个于武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谷红青感觉脸今天都被都丢尽了,先是傍晚被苏雪桢看到,现在晚上又被岑柏看到。 都是成年人了谁能不懂这点弯弯绕绕,于武也没戳穿她,“那行,我们继续开始散步。” 谷红青只好把礼盒装模作样地扔到垃圾桶里,等她们走远看不到了,又赶紧去垃圾桶里把礼物翻出来。 这可是上好的表,一块要一百多块,她看苏雪桢上回来修表,才想到直接送手表。 三个大人带三个小孩在大院里逛了两圈,再回到自己家门口就算结束了。 抱着孩子走了两圈,苏雪桢身上都是汗,回屋打算给平平安安洗完澡之后自己也赶紧去洗澡,夫妻俩做着洗澡的准备工作,一个看娃,一个正在往盆里放着水,家里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张光香洗完澡都准备睡了,听到敲门声很不耐烦,嘟囔着谁呀下去开门。 茸茸叫得非常厉害,很显然是个比较陌生的人,这么晚了也不知道是谁,岑柏不放心张光香自己去开门,把孩子们交给苏雪桢后,也跟了下去。 张光香下楼拉开门一看,是谷红青。 哎哟,稀客啊! 谷红青站在门口,礼貌地跟她打招呼:“婶子,晚上好。” 张光香看她手里拎着礼物,不知道是干什么,表情不解:“你这是?” 谷红青轻笑了下,指了指屋里,“有点事,想咨询一下岑处长。” 这个岑处长一出,挺陌生,张光香反应了几秒才知道她说的是岑柏,她都是岑柏小柏喊惯了,差点忘了他在外面都是岑处,但也瞬间懂了谷红青这趟是为了什么来的,警惕道:“什么事啊?” 岑柏这时候也走到了跟前,谷红青看见他要把礼物先递过去,赶紧说:“您看这个?先收下吧。” “有点事要问下你。” 岑柏心中警铃大作,往后退了几步,质问她:“你这是干什么?让人看到我身上这身警服还要不要穿了?” 张光香伸手推了她一把,“大半夜的,你做什么?” 岑柏作为警察不能私下收群众礼物,身为一个警局处长级别的人,私下收受礼物被人看到了还了得! 再说他作为治保处的处长,处理的案件可不是普通的民事案件,那基本都是沾点刑法的,犯了这么大的罪,求谁都不行啊! 谷红青被推了一把,看他们俩这反应才知道自己方式走错了,马上把礼物收了起来,着急道:“不是什么犯法的事情,就是有一些问题想问问你,是关于我弟弟他下乡的事情。” 知青下乡啊,岑柏听她这么一说才稍微放下了心,“你说。” 谷红青左右看了看,“能不能进屋谈呢?” “真不是什么犯法的事,就是关系到个人隐私不想被别人听到。” 岑柏对这方面比较警惕,要是她没拎着礼物过来,邻里间有问题要说他可能还会让进来,但是拎着礼物着实动机不纯,他没让进,直说道:“长话短说吧,真进屋了那可能还真以为咱们有什么事呢。” 谷红青没办法,心里骂了谷红凯千百万遍,要不是她怎么会走这一趟,还受到这等羞辱,来都来了,总不能失败而归,她放平心态说了起来:“是这样的,我弟弟在下乡的时候谈了一个对象,是本地的,结果回程的时候知青办那边不让带对象回来,但现在我弟对这个对象实在是旧情难忘,两个人关系真的非常好,感情很深厚,想结婚,所以就想问一下咱们这边的户政处啊,能不能把这姑娘的户口迁到洪江市来?” “这个……我不知道啊,你们去洪江市公安局找户政处啊。” 户口方面的问题岑柏是真的不太懂,何况知青的户口政策跟他们有所不同,这里面又牵涉到男方对象,他就更不知道了。 谷红青又说:“找了,就是户政处那边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不怎么接受我们过去问。” “可能事情比较多吧,忙不过来,你们再等等,过段日子应该就有时间了。” 岑柏平时跟户政处接触挺多,平时经常需要去调一些户籍档案什么,这几个月户政处因为知青返乡的事情确实忙翻天了,不过他自然不能告诉谷红青理由。 “我们这事情比较急,女方那边家里推着她赶紧结婚找对象呢,实在等不了了,有没有能快点联系到户政处那边问下这个迁户口政策的方法啊?” 谷红青心想为了弟弟这事她真是啥都干了,等这个陈红敏来了,她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心机眼子这么多,敢搞.逼婚这套。 岑柏看她实在为难,给出了个主意:“这样吧,你去咱们路口公共电话那,上面有写我们警局的咨询电话,专门给群众答疑解惑的,你打电话过去问问,看看能不能给你转接到户政处那边。” 谷红青也经常去彭立正那打电话,但还是第一次听说那里面有贴警局的电话,怕他诓自己,又确定了一遍:“真的吗?” 岑柏点一下头,“真的,不过可能贴得比较靠后你们没看到。” 有电话就好说了,谷红青笑起来,连连道谢,“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问你我们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联系户政处。” 岑柏摆了下手,“没事,别客气,警察就是为人民服务的嘛,这个电话也是专门给群众联系我们警局的渠道。” 礼物他不收,谷红青只好多道了几句谢,把礼物又拎了回去。 张光香看她走了,飞快过去把门合上了,上楼梯的时候在后面嘀咕:“什么回城不能带对象,我看就是她那弟弟始乱终弃把人家姑娘给抛弃了。” “估计被女孩抓到了什么把柄,这才后悔了想把那姑娘接到咱们这儿来。” 岑柏也不知道,反正他给的是警局的电话,能不能成全靠他们自己,而且张光香的猜测其实很有道理,你证都没领,人家一个女孩子有家好好的凭什么跟你来洪江市定居当地?光动动嘴皮子有什么用。 苏雪桢已经先给平平把澡洗完了,放到浴盆里正在玩水,她随后开始给安安洗,岑柏在浴盆旁蹲下,苏雪桢好奇是谁来敲门,轻声问他:“谁来了?” 岑柏往平平身上泼了点水,“谷红青,她过来问我怎么联系户政处。” “说是她弟弟要给对象一个户口,问户政处那边能不能结婚了把她对象的户口就迁过来。” 现在异地结婚管理还是挺严格的,毕竟很多政策和福利都跟户籍相关,像在合作社工作都是有工分的,怎么拿到这个工分规则也不一样,如果你中途转移了这个工分能不能挪到你的新单位,或者能挪过去多少都不好说,就是同在一个洪江市都很难,更不要提不同省了。 苏雪桢想到自己下班时碰到的那一幕,“我下班的时候也看到他们了,两个人当时还在吵架。” “毕竟血浓于水吧,作为姐姐她不可能不帮忙。” 平平看到爸爸跟自己玩,双脚跟鸭子一样在水里灵活地扑腾,岑柏伸手捏了捏平平的小鼻子,又说:“平时跟咱们恨不得再也见不到,今天却主动过来,说明确实对这个弟弟挺好的。” “那确实,亲姐弟之间骂归骂,该帮还是要帮。” 苏雪桢给安安又冲了一遍干净的水,套上游泳圈,放到浴盆里,“跟哥哥一起玩。” 安安脚划着水,飘到了平平身边,两个游泳圈撞到一起,又把它弹回去一点。 苏雪桢摸着安安的头,洗澡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头发多了不少,她扭头问一旁的岑柏,“最近安安头发是不是长得挺快的?” 岑柏深深地皱起了眉,非常忧虑,毫不留情吐槽:“哪里快了,还是个小秃头。” 第100节 作者有话说: 安安:伤害我最深的果然还是你啊! 第75章 七月一号上午八点, 新入职的实习生要先统一到医院的人事科报到,领取自己的证件。 早上苏雪桢骑着车进医院的时候,实习生已经来报道了, 进门之后看到很多人聚在告示栏那里看上面贴的告示:“1977年7月1日人民医院关于新入职员工安排如下。” 有的人来得早已经提前看过了, 在医院各处走来走去,用好奇地目光打量着这座他们未来可能会工作一生的医院。 新员工入职前要先去人事科报到,走入职的流程,但因为这会儿还没到正式的上班时间, 人事科的人暂时还没有开始工作。 有些性子比较着急的,已经先去了人事科, 大家统一聚在人事科门口, 排队等候。 苏雪桢把车子停在儿科楼下, 上楼的时候就看到有几个年轻人站在楼下打量这栋楼,她猜出可能就是她们这栋楼科室的实习生,在正式来工作之前先看看工作环境。 几个人站在门口看到她走了进去,都流露出了艳羡加敬佩的眼神。 看到她们苏雪桢不仅想到了当年的自己,从医学院毕业后第一天来报道也是这么忐忑又期待, 希望能在这个医院做出一番事业来。 一晃她入职也三年,算是一个前辈了。 苏雪桢走进儿科, 整个儿科的气氛也是喜气洋洋的,大家都很期待实习生的到来, 喜悦之情是怎么都压不住。 因为今年来的实习生比较多,人事科那边到上午十点半以后才把所有的登记都弄完。 人事科的刘丽领着七个实习生过来报到, 路上提前跟他们说了下儿科的基本情况:“再往前走呢, 就是咱们医院的儿科部了, 目前医生和护士各有三名, 主任是凌玉荣, 病房的话有三间,其中一间是新生儿病房。” 七个人认真听着,一边听一边点头,很快到了儿科部,刘丽先跟魏娟打了声招呼,“实习生来啦!” 魏娟也朝她挥了下手,眼睛看向她身后的七名新同事,新同事同样对她也充满了好奇,不过不敢太明目张胆地打量,偷偷看了几眼就乖乖收回了目光。 刘丽径直走到主任凌玉荣的办公室,敲了敲门,“凌主任,今年咱们的实习生来了。” “欢迎欢迎。” 凌玉荣赶紧走出来开门,欢迎他们进来,“快进来。” 刘丽把实习生们的资料递给他,“这是他们的基本资料。” 凌玉荣接过资料,粗略翻了一下,确定没问题后抬起头回答她,“好,我之后再仔细看一下。” 刘丽只负责把人带过来,具体怎么安排还要看凌玉荣,她急着回去,又说:“那行,没什么问题我就回去汇报了。” 凌玉荣点了下头,“辛苦了。” 刘丽出了她的办公室,魏娟正好这会儿没事,逮住她聊了两句,“这批实习生人怎么样?” “我可是看咱俩关系好才特意告诉你的啊!” 刘丽眨了下眼睛,悄悄凑到她耳边说,“今年这一批有个后台挺大的。” 魏娟闻言睁大了眼睛,小声问道:“有多大?” 刘丽指了指天上,没回答她,意思不言而喻,这年头后台大的要不有钱要不有权,她这意思很显然就是有权。 说完,她扭着腰离开了。 凌玉荣等刘丽走了以后,关上门坐下,七个人一进来,他办公室瞬间感觉满满当当的,他视线在七个人身上扫了一圈,沉声道:“首先先欢迎你们入职人民医院儿科,我是咱们儿科的主任凌玉荣,以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随时来咨询我。” “现在这个时间大家都在工作,没时间开会,所以实习生的入职欢迎安排在下午两点,中间这段时间你们可以在儿科或者在咱们医院四处逛逛,吃个饭感受下范围,等下午一点半再回到儿科,咱们两点开始会议,到时会正式给你们安排这次实习的带教老师。” 第一次见面都比较拘谨,加上他又是主任是他们的顶头老大,七个实习生都不怎么敢提别的问题,听他说完纷纷点头。 但也有活泼一点的,林勇等他说完以后笑着问,“那我们可以先去我们的办公室吗?” 凌玉荣犹豫了下,“办公室的话是这样分配的,因为咱们院里现在缺房间,其中郑双莲你跟咱们的柴春雨医生一个办公室,林勇、李伟阳、韩玉芹你们三个在另外的办公室,可能稍微挤一点,就委屈下。” “魏浩、庄秋玲、曹大花你们三个等下找魏娟,她会带你们去咱们这层楼专门的护士办公室。” 得知这个结果,大家都不怎么开心,说真的现在能上大学的,家境基本都不太差,两个人一个房间就还好,三个人一个房是真的有点说不过去。 林勇作为第一个问的,被分配到三人房,感觉心里真有点不舒服,不过也没说什么,毕竟你是来实习的,条件不能强求。 剩下几个人心里也清楚,既来之则安之,无论啥条件这都是他们未来可能要待很久的办公室,与其抱怨不如早点接受。 凌玉荣等一下还有别的事,不能留他们一直待着,最后叮嘱了一遍,“下午一点半要回儿科啊,咱们两点开会。” 七个人因为刚才他分配的办公室条件,回答的声音有点稀稀落落,不过都说了声好。 人是很奇怪的,大家很快两两或者两三就成了一个小队伍,林勇跟郑双莲是同学,俩人出了门就聊了起来,“那咱们俩在儿科这逛逛?” 郑双莲刚刚被分了双人办公室,心里很开心,“可以啊。” 李伟阳跟另外一个实习医生韩玉芹也走到了一起,大家在刚刚来的路上都问过彼此是医生还是护士,很快医生和护士又分成了两队伍。 剩下三个实习的护士,刚来就感觉到了差距,魏浩是这次实习的护士中唯一的男生,不知不觉就起了带头的作用,询问曹大花跟庄秋玲的意见,“那咱们也在儿科逛逛?逛完以后一块去吃饭。” 曹大花跟庄秋玲都比较胆小,看到有人带头,点了点头,“那行,咱们一起。” 走出办公室没两分钟,这一拨人就分成了三拨,彼此之间的界限格外明显,魏娟也看出来了,想说什么,手边事情太多又没机会,懒得管了。 他们一个接一个在儿科走来走去,苏雪桢自然也感觉到了,也幸好这会儿快到午饭时间,除了病房里的患儿,基本没有新的患者进来,不算太打扰。 七个人在儿科逛了十来分钟就下楼了,等到他们中午休息准备去吃午饭的时候,这些人已经出去了。 吕子月一直跟着苏雪桢在诊室,只看到了他们的脸,也没说上话,跟她说起第一印象:“看着感觉每个人都不太一样。” 苏雪桢笑了,“那当然,七个人呢!每个人肯定都不同。” 中午是汤云菲留下值勤,魏娟跟他们俩一起下楼去食堂吃饭,神神秘秘说起从刘丽那得来的情报,“听说咱们这一批实习生里面有一个好像家里官还挺大的。” 吕子月惊讶出声:“真的啊?” 魏娟:“应该是真的,他们人事科那边资料都写得很详细,一眼就能看到了。” 家境好不好苏雪桢不关心,她只希望这一批里面不会再出现第二个杜书新一样的人物,不然真的头疼。 吃完饭三个人有说有笑的回了儿科,进去一眼就看到休息区那站着几个人,看到他们回来表情有点局促,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魏娟给汤云菲带了午饭回来,“快吃吧。” 苏雪桢回自己办公室,赶在中午这个休息又看了会儿书,不知不觉就沉浸进去了,很快即将到下午两点的开会时间,吕子月敲了下她的门提醒,“苏医生,开会了。” 苏雪桢说了声好,起身先去洗了一把脸,抬脚走进会议室。 平时他们六个人能坐下的会议室,又添了七个人,椅子就不够坐了,只能从外面搬别的椅子过来,座位就显得很逼仄。 柴春雨朝她招了招手,“苏医生,这里!” 开会的时候,儿科的老前辈自觉都坐到一起,新人坐到了对面。 苏雪桢坐到柴春雨旁边,抬眼也打量了一下对面的实习生,看到有两个人自柴春雨跟她打过招呼后,就一直望着她,似乎在猜测她的身份。 凌玉荣晚了几分钟才到,手上拿了纸笔,坐下后咳了声,“应该都到了,今天是我们儿科新同事入职的日子,首先我先代表人民医院儿科的全体员工欢迎你们的到来,希望你们能在这里有所得,为我国的儿科医学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你们先自我介绍一下吧,除了我,他们都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 “先从我右手边的第一位开始。” 话音刚落,坐在凌玉荣右手边的李伟阳先站了起来,“大家好,我叫李伟阳,木子李伟人的伟太阳的阳,大家以后可以直接叫我伟阳,是咱们新来的儿科医生,毕业于博约大学。” 他是属于单眼皮中眼睛比较大的,眼睛圆滚滚的,瞳仁很黑,个头也高,整个人就显得很精神有活力。 下一个站起来介绍的是郑双莲,她扎着两个麻花辫,丹凤眼,“大家好,我是毕业于洪江大学儿科系的郑双莲,希望在未来的日子里能和大家成为好朋友。” 很快来到了第三个林勇,身形清瘦,看着气质很文雅,说话时显得很活泼积极,“大家好,我叫林勇,跟刚刚的郑双莲是一个班毕业的,能被分配到这里感觉到很荣幸,希望能和大家好好相处。” 韩玉芹也是博约大学毕业的学生,不过她跟李伟阳不太一样,李伟阳是工农兵大学生,毕业证书上写的是博约大学的名字,她则是博约大学儿科进修班的学生,学习年限只有两年,算是专科学历,跟李伟阳正常三年制的学生还是有差距的,站起来之后也非常坦诚的交代了自己的学习经历,“我很感谢博约大学给我这次学习的机会,才能让我有机会站在这里,希望以后能够成为一名优秀的儿科医生。” 1966年以前,博约大学的儿科专业是国内专业排名第一的,底蕴非常深厚,后来大学停招,70年后工农兵大学生开始试招,儿科专业没被允许,名额分给了洪江大学跟洪江医科大学,博约为了不让正常的教学活动被彻底废掉,特地开设了儿科进修班,不过只招了一届就停了,后面73年才开始正式被允许招收工农兵大学生。 前排的医生介绍完之后就轮到了护士,魏浩的笑容很开朗,圆头圆脑的:“看了下好像当护士的男生很少,包括咱们儿科这好像也只有我一个男护士,我叫魏浩,之前有过两年的护士经验,被调到咱们这里来了。” 随后庄秋玲跟曹大花也依次开始介绍自己,等全部介绍完坐下,已经是五分钟过去了。 介绍完毕,大家齐齐鼓起了掌,凌玉荣看到这么多新同事感到非常开心,“下面我说一下各位在人民医院实习期间的代教老师,林勇,韩玉芹,你们两个跟着我学习。” “李伟阳,郑双莲跟我们院的苏雪桢医生学习,魏浩、庄秋玲、曹大花你们三个跟护士长魏娟。” 边说凌玉荣边指了指苏雪桢跟魏娟,苏雪桢跟魏娟依次也站了起来,笑着打招呼,“你们好,我是苏雪桢。” “我是魏娟。” 关于带教老师的安排四个实习医生都挺满意的,当然能跟主任肯定是最好的,但跟不了主任跟苏雪桢也不错,毕竟他们在座的儿科毕业生没有一个不知道苏雪桢的。 看实习生都认清楚了自己的老师,凌玉荣又接着说,“实习期约有半年,结束时我们会准备有一个考试,考核通过就可以结束实习期。” 说到这里,凌玉荣格外强调了一下,“希望大家在儿科实习期间一定要听从带教老师的话,不要盲目自己做主,认真学习,积累实践经验。” “争取早日顺利迈过实习生的坎。” 大家纷纷鼓起了掌,凌玉荣安排魏娟,“你带他们去自己的办公室,先安顿下来,三点以后找各自的带教老师报到。” 魏娟说了声好。 苏雪桢下午准备去再观察一下谢昕宇的状态,看这两天能不能做手术,知道魏娟会妥善安排好他们,对两人轻点头以示回应,站起来就走了。 分完带教老师了,郑双莲本来打算再跟她聊两句,脚都迈出去了,谁知苏雪桢直接出了门,紧接着办公室里的人只剩他们七个实习生和魏娟。 魏娟留下来准备带他们去办公室,“跟我来。” “前些日子院里新建了新生儿病房,所以最近我们整个儿科上下都挺忙的,可能没什么太多的时间跟你们细细沟通了解彼此的情况,但时间长了一定会熟悉起来,凌主任跟苏医生都很厉害,跟着他们两个学习,你们一定能收获很多。” 七个人听她这么说才稍微平复了下被冷落的心情。 开完会苏雪桢就去新生儿病房看了一下谢昕宇,守在旁边的是他的爸爸谢强,看到她站了起来,笑着问候:“医生,你来啦。” 苏雪桢轻声问:“吃奶的情况怎么样?” 谢强摇了摇头:“还是跟之前一样,主要靠输液。” “什么时候能做手术啊?实在不忍心他这么难受下去了。” 先天性肥厚性幽门狭窄常常会因为呕吐造成营养不良和脱水,在术前这些情况如果不加以改善是没法动手术的。 苏雪桢检查了一下,发现情况比昨天好了不少,但营养不良还是很严重,遗憾回他,“现在还是有点危险,再观察两天,等身体状况有所改善以后再手术会比较安全。” 谢强对这个也不懂,自然是什么都听医生的,“行,您来做主就好。” “这个您放心,如果可以做手术的话我们会尽快安排的。” 第101节 病房检查完苏雪桢再回去,李伟阳跟郑双莲已经站在了诊室门口等她,看到她过来后,礼貌打招呼,“苏医生。” 苏雪桢打开门,邀请他们进来,“跟我进来。” 李伟阳跟郑双莲好奇地打量着这间诊室,虽说在学校上课的时候老师有说过儿科的诊室一般会打扮得比较符合儿童喜好,但实际亲眼看到还是有点被惊讶到了。 如果事先不知道这是间儿科诊室的话,他们肯定会毫不犹豫说出这是间玩具房,就连苏雪桢的书架和办公台上都有几个样子很可爱的小玩具,墙上画了很多五彩斑斓的小动物,墙边堆的都是玩具,还有三张专门给小朋友做的板凳,看个病而已,居然这么宠患者吗? 苏雪桢转头看了他们一眼,先喝了杯水,“自我介绍我就不必做了,你们平时喊我苏医生或者苏老师都可以,不用太拘谨,其实我就比你们早毕业了三年。” “儿科的话,工作是比较繁重的,希望你们能事先做好心理准备。” 李伟阳跟郑双莲乖乖站着,认真听她说话。 苏雪桢有了带柴春雨跟杜书新的经验,也从中吸取了教训,再次重申凌玉荣在会议上说的话,“实习医生最重要的原则就是听代教老师的话,千万不要私自给患者下诊断,就算患者问你们或者你通过这个症状真的已经确定了他就是这个病,也不要说,因为检查结果没出来之前什么都不能下定论。” “尊重老师,不要自以为是。” “今天也快结束了,你们俩先回办公室收拾一下,明天再正式跟我一起参加门诊,第一周站在旁边看就可以了,不要当着患者的面大惊小怪或者发表你的观点,等患者离开之后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再问我。” 李伟阳跟郑双莲听完赶紧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苏雪桢摆摆手,没半点留恋:“行了,回去吧。” 出了门,两个人往办公室走的路上,感觉这才能呼吸出来,李伟阳拍了拍胸脯,“带教老师感觉比我们学校的老师还恐怖是怎么回事?” 郑双莲也附和,“对呀,开会的时候我感觉苏医生很温柔漂亮,还想着跟着她会轻松不少,结果私底下接触感觉好严啊!” “她刚刚说话的时候我完全不敢插嘴。” 李伟阳深有同感,“我也是。” 办公室离诊室不远,没走几步路就到了,郑双莲现在想想当初那个分配的决定,不知道柴春雨是什么性格,心里有点后怕,早知道如此她还不如跟大家挤到一起住四人办公室,跟李伟阳说,“我现在后悔了,感觉还不如跟大家一个办公室。” 李伟阳本来还羡慕她,现在想想还是跟同期一个办公室比较好受,安慰她道:“柴医生看上去也挺好的。” 郑双莲也不知道,“希望吧。” 俩人在门口分开,各自回各自的办公室。 新人入职的第一天随着太阳的落山结束了,苏雪桢骑车下班回家,到家发现家里挺热闹,不仅是苏显国出差回来了,娄桂兰跟岑建军带着岑梅也来了,几个人正在院子里聊天。 平平躺在苏显国怀里,安安被娄桂兰搂着,也不知道能不能听懂,反正就是认真听着大人们说话,也不闹。 娄桂兰看到她回来,抱着安安站了起来,手摸着安安的小手,“回来啦?” “我跟你爸寻思上次端午节咱们没能聚,正好今天小梅放假,就带她来了。” 娄桂兰跟岑建军平时做事都很有分寸,而且还处处为他们着想,苏雪桢完全不反对公婆过来,想到等下岑柏回来估计买的菜比较少,赶紧说,“那菜可能不够,我再去买点回来。” 娄桂兰想多陪陪孙子孙女,也不客气,嘱咐:“那你多买点。” 岑梅看她要出门,跳起来举手,“我也去。” 岑建军伸手把闺女拽回来,“你去凑什么热闹,让你大嫂去买菜。” 岑梅开始闹,大有要在地上打滚的趋势,“我不,我就要去!” “没事,我带着她。” 买菜带一个孩子又不费事,苏雪桢朝岑梅伸出手来,“走,跟我一起去。” 岑梅伸出手过来牵她。 苏雪桢把小姑娘放在车前杠上,骑着车往国营饭店走,岑梅感受到夜晚的风吹过脸颊,终于说出了自己非要跟来的目的,“嫂子,我想吃雪糕,你能给我买一个吗?” 苏雪桢笑了下,“小鬼头。” “雪糕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容易拉肚子。” “可我今年一个雪糕都没吃上呢,我天天住厂里,那边供销社的老板都认识我爸,不卖给我雪糕,有钱我也买不到。” “今年确实是第一个?” 岑梅疯狂点头,“绝对是第一个!” 苏雪桢去年怀孕一整年都没吃雪糕,今年被她这么一说馋虫还真被勾了起来,笑了:“那行,等下咱们偷偷吃,吃完再回去。” “好耶!我就知道嫂子最好了!” “但是记着不能多吃啊,这东西还是太凉,你们小孩子肠胃本就虚弱,吃了对身体不好。” 岑梅有了雪糕万事足,眼下什么都答应她。 两个人在国营饭店买好了菜之后,去家附近的供销社买雪糕。 岑梅选了一个橙子牛奶味,苏雪桢选了一个纯牛奶味的,付了钱以后两个人从供销社走出来,站在自行车旁边就迫不及待地把雪糕外面的纸包装给撕开了,苏雪桢舔了一下,浓浓的奶香味,非常甜,下肚以后,感觉浑身都凉快了,她非常有做坏事的自觉,跟岑梅说,“我们吃完再回去。” 岑梅吸溜着雪糕点头。 岑柏买了菜回去,远远的就看到路边有一个身影特别像苏雪桢跟岑梅,他走过去一看,还真是! 他悄悄地凑过去,出声询问:“干嘛呢你俩?” 要不说人不能做亏心事呢,苏雪桢被他吓了一跳,都忘了自己是个大人吃点雪糕没什么,嗔道:“你突然出来说话吓死人啊!” 岑柏眯起眼看着他们俩手里拿着的雪糕,瞬间懂了,笑道:“我说呢,原来是两个小馋猫在这偷吃!” 苏雪桢反驳,“我们花自己的钱什么叫偷吃!” 说完咬了几口就把那个雪糕解决了。 岑梅是个小孩子本就吃得慢,又非常爱惜这个雪糕不想一下子吃完,一点点舔化,看到被哥哥发现才着急地开始咬,牙被冰得嗷嗷叫。 岑柏看着感觉非常好笑,“慢慢吃吧,放心,我不跟妈说。” 岑梅这才放下心慢慢开始吃。 等她们两个都吃完后,三个人才往家里赶,张光香还以为他们三个中途在路上碰到了,没说什么,接过他们手里的菜,吆喝着:“开饭开饭!” 娄桂兰去年跟工厂里的人学着开始酿酒,自己酿了两大罐葡萄酒,非常得劲! 今天过来装了三瓶,两瓶送苏显国,一瓶留着饭桌上喝,难得见面,苏显国跟岑建军又喝了起来,还拼起了酒。 岑建军握着酒杯,“我跟你说啊,这葡萄酒就是跟小麦酿的酒不一样,味道是真香!” 苏显国品了一口,感觉酒味盖过了果味,他其实不太喜欢。 平平安安坐在离他们最远的地方,眼睛就盯着他们拼酒,连苏雪桢喂的饭都没兴趣了。 岑建军爱喝酒但酒量不行,很快就醉了,喝得脸通红,一直打嗝。 平平看了岑建军好一会儿,突然学起了他喝酒的语气词,有模有样的:“嗝~” “嗝~” “嗝~” 别看人小,学的还挺像,饭桌上大家都笑了,娄桂兰看着可丢脸了,把岑建军的酒杯夺回来,“别喝了,孙子都被你带坏了!” “都学你喝酒呢!” 岑柏倒是不介意,这个年龄的孩子本来就喜欢模仿大人,看着也挺可爱的,安安见哥哥打嗝,也跟着学,一声接一声。 气氛格外欢乐。 不过平平安安毕竟年龄小,吃完饭很快就困了,夫妻俩抱着孩子上楼去洗漱了,岑建军在楼下喝了点茶,稍微醒了下酒,带着老婆闺女回去了。 —— —— 在新生儿病房待了两天以后,麻醉医生那边身体评估情况通过,谢昕宇可以开始手术了,手术安排在下午。 苏雪桢主刀,柴春雨二助,李伟阳跟郑双莲在一旁观察。 幽门肌切开术是当前针对先天性肥厚性幽门狭窄比较成熟的一种手术方式,手术过程约一个半小时。 谢强跟沈文芳目睹儿子被推了进去,焦躁地等在外面,眼睛一直盯着门看,希望能等来好消息。 今天负责麻醉的是谢玉田,看到苏雪桢戴着口罩进来,聊了起来,“哎呀,我真是希望全天下的小朋友都健健康康不要生病。” 谢玉田平时最怕就是接儿科的手术,临床很多麻醉药物都是需要肝肾来代谢,而小孩子,身体发育都不完全,代谢能力也差,每个年龄段发育情况又不一样,这就需要他们在做麻醉的时候慎之又慎,每次做准备的时间都要比成人多出一倍。 但愿世间人无病,何妨架上药生尘。 大概这就是每个医生内心的真实写照。 苏雪桢叹出一口气,由衷地说,“我也希望。” 谢玉田低头开始给谢昕宇准备麻醉,待生效后通知她,“可以准备开始了。” 苏雪桢对他点了点头,走到手术台前,认真开始了手术,幽门肌切开术所做切口跟阑尾炎手术切口相似,在右肋下一点五到两厘米平行的位置,做斜切口,切口要有足够的显露,但也要顾忌患儿的腹壁创伤和伤口美观,需谨慎下刀。 李伟阳跟郑双莲站在一旁仔细观察,格外认真。 柴春雨经常做苏雪桢的二助,两个人之间配合很默契,苏雪桢顺利打开了腹腔,手法轻柔地把肝下缘拉上去,右手触摸到肥大的幽门肿块,直接提了出来,换左手固定住。 幽门肿块暴露后,就来到了手术的危险区,因为幽门肿块的突出导致十二指肠黏膜覆盖在肿块表面,这时处理不当,手稍微抖一下就可能会划破十二指肠。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苏雪桢换上了专用的幽门分离钳分离,在直视的情况下,一点点分离肌层,随着分离的进行,断面开始出现小的出血,柴春雨在一旁迅速拿起生理盐水纱布进行止血。 苏雪桢心无旁骛进行着切开手术,直到幽门管黏膜膨出,最难的关她算是已经跨过去了,接着要检查胃内气体通过是否顺利。 她缓缓将胃内气体挤进十二指肠,几秒后,气体顺利通过了! 苏雪桢随后又检查了下黏膜是否有溢漏,看到没有才彻底松了一口气,不然黏膜破损,修补起来既难又危险。 止血完成后,苏雪桢把幽门重新送回腹腔,逐层缝合。 亲眼看到胃内气体通过的瞬间是很神奇的,这对李伟阳跟郑双莲来说完全是个全新的体验,在医学院三年的学习,他们实际上手术台的机会少之又少,看到这一刻不由得惊叹。 灯啪一声灭了。 沈永芳跟谢强赶紧站了起来,苏雪桢脚步轻快走出来,“手术很成功,目前昕宇的各项生命体征都很稳定,稍后会被送到新生儿病房观察。” “术后孩子暂时还不能喝母乳,时后我们会开始每隔一小时给孩子给予葡萄糖补充,之后看情况,如果喝水不会吐出来的话,可以可以少量喂母乳了。” “谢谢医生!” 沈永芳激动地握着她的手连连道谢。 苏雪桢笑着点头,回了办公室。 手术时间又过去了两天,一天忙碌的工作结束,苏雪桢伸了个懒腰准备回家,下班前她惯例去病房看一眼,冯永芳看到她进来马上站了起来,笑着问道:“苏医生,你还没下班啊?” 谢昕宇正睡着,苏雪桢看了眼才放心,对她道:“这就下班了,走之前过来看一眼昕宇。” 冯永芳兴致勃勃跟她汇报起儿子下午吃饭的成果,“下午喝了两次奶,都没吐,喝完就睡下了。” 第102节 苏雪桢朝她笑着点了下头,“孩子能喝奶就是好现象,再观察一两天,如果没什么问题就能出院了。” 冯永芳现在看她简直就跟儿子再生父母一样,非常关怀,“嗯嗯,您快点下班吧,工作一天肯定累了。” 苏雪桢说了声再见,走出新生儿病房,出门就看到韩玉芹怀里抱着孩子站在走廊,刚才她进病房的时候走廊还没人呢,就说几句话功夫怎么突然多了两个人? 韩玉芹望见她,高兴地出声喊:“苏医生!” 最近接诊的没有这么小的孩子,苏雪桢心里奇怪,走过去问她,“玉芹,你这抱着的是谁啊?” 韩玉芹抱着孩子笑得非常单纯,声音欢快跟她解释,“啊,是刚刚一个妈妈交给我的,说是要上厕所让我帮她抱一会儿。” 苏雪桢嘶了声,感觉头皮发麻,手扶着额头,深呼出一口气,冷静问道:“哪个,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们厕所在一楼,她为什么跑二楼把孩子递到你手上?” 韩玉芹想到妇女离开时望向她的那一眼,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低头看了眼襁褓里的孩子,感觉浑身僵硬不知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说: 幽门肌切开术步骤参考《百姓导医台》 【但愿世间人无病,何妨架上药生尘。】出自清末时期一个湖南湘乡开中药铺的名老中医写的一副春联。 第76章 韩玉芹来实习还不到一周, 完全慌了神,惊慌失措求助她,“苏医生, 怎么办?孩子妈妈不会真的不回来了吧?” 苏雪桢皱起了眉, “孩子妈妈长什么样你还记得吗?” 幸好时间过去没多久,韩玉芹还能想起来细节,急忙跟她说:“个头比我矮一点,大概一米六的样子, 年龄的话,应该有三十多岁了, 看着挺老的, 上身是红色格子短袖, 蓝色裤子,齐耳短发。” “哦对,单眼皮,脸有点方,嘴好像有点溃疡。” 能记住这些算不错了, 要真是弃婴跑远了人就真找不到了,苏雪桢反应很快, “我去看看科室有谁还没走,去找一下孩子妈妈。” 韩玉芹抱着孩子, 焦躁地咬紧了唇,“那这孩子怎么办?” 弃婴一般两个原因, 患病或者是女孩, 其中患病的女孩是弃婴中比例最高的, 苏雪桢招手让她跟上, “抱着孩子先跟我来。” 这会儿刚过下班时间没多久, 还有好几个人没走,一听苏雪桢说有弃婴都聚了过来,幸好医院里还剩四个人没走,苏雪桢拔高了声音说:“现在听我说,我这边先通知医院的保安室,之后检查孩子情况,林勇、秋玲、魏浩,你们三个去医院里找,伟阳你去问下门卫老刘。” “记住,我们要找的人是一个年龄三十岁上下、身高约一米六、齐耳短发、身穿红色格子短袖蓝色裤子、单眼皮、方脸、嘴巴有点溃疡。” “有情况随时回来汇报。” 众人听她说完,马上散开去找人了,苏雪桢拨通了院保安室的电话,“是,现在情况不明,很可能是弃婴,不知道孩子妈妈有没有走远。” “麻烦你们帮忙协助我们科的同事找一下孩子妈妈。” 她把刚刚韩玉芹描述的家属长相身形信息又说了一遍。 保安室是全天候值班,接到她反馈的情况后飞快应下,“好,我这边派人去找一下。” “行,辛苦了。” 苏雪桢随后挂了电话,深呼出一口气,看向韩玉芹,“那现在我们就检查下孩子状态?” 韩玉芹点点头,“嗯。” 苏雪桢把人带到了自己诊室,吩咐韩玉芹,“放到这边的诊疗台上吧。” 韩玉芹把襁褓里的孩子放上去,天气热,包裹孩子的被子也薄,是条蓝色的小被单,孩子正睡着,小脸微微发黄,睡得很不安稳。 一般弃婴襁褓里会有相关的身份信息,比如稍微良善一点会写上出生日期,再往里面给孩子塞点钱,但这个倒是够心狠,苏雪桢把孩子的襁褓打开,找了下什么都没发现。 韩玉芹看到这一幕心也凉了大半,八成很难给孩子找到父母了。 苏雪桢把蓝色被单掀开,一看是个男孩子,她心随之也沉了下去,韩玉芹也懂这个代表了什么意思——这个男孩很可能患了非常难治的病。 眼下虽然都说妇女能顶半天天,但几千年固化的旧观念哪有那么容易改,寻常人家生了男孩是绝对不会扔的,除非是他们认为这个男孩已经活不下去了。 苏雪桢给孩子做了下简单的体格检查,身高54厘米,重约5.5千克,心率正常,她粗略估计这孩子应该没满月。 腹部微微凸出,摸着有点涨,肠鸣音也高昂,苏雪桢正打算再检查几下,孩子被她打扰醒了,张开嘴嚎啕大哭,她只好抱起来哄,转头跟韩玉芹说:“可能饿了,你去泡点奶粉。” “好。” 韩玉芹闻言转身去泡奶粉了,苏雪桢有过养平平安安的经验,平时哄孩子一直挺在行,无奈哄了这个孩子好一会儿都不见效,可能是父母不在身边缺乏安全感,也可能是身体不舒服,不过光她刚刚的简单触诊,暂且不能确定是身体哪方面出了问题。 “苏医生,奶粉。” 韩玉芹泡好奶粉递给她,苏雪桢接过开始喂,“来,喝奶了啊。” 小孩子吸到奶嘴,贪婪喝了起来,但吃得格外缓慢,好在不哭了。 先前韩玉芹感觉孩子可能有什么疾病,但现在看他能吃能睡的,看着挺健康,又推翻了自己的推测,该不会是意外怀孕单纯不想要了吧? 苏雪桢抱着很快喝完了奶,小孩子在她的轻柔摇晃下慢慢进入了梦乡,韩玉芹小声问道,“这孩子应该没生病吧?看他喝奶睡觉都挺正常的。” “看了下有点腹胀,可能肠胃方面有问题,等明天影像科上班了带去拍个片看一下。” 苏雪桢把孩子递给她,“暂时先安顿到咱们的新生儿病房吧。” “等他们都回来了,我们再商量一下下一步该怎么做。” 韩玉芹带教老师是凌玉荣,但这会儿凌玉荣不在,她自然全都听苏雪桢,点点头抱着孩子去新生儿病房了。 另一边,李伟阳从儿科出来,一路急匆匆跑到门卫室,趴在窗户那喊,“刘叔,刚才你有没有见到一个身高一米六,穿着红色格子衣服,齐耳短发的女人啊?” 说着他还比划了起来。 门卫老刘看他这么大喘气的样子,心里知道恐怕是出了什么事,脑海里过了一遍符合这个特征的人,确认了一下:“刚才还真有一个,裤子是不是蓝的?” 李伟阳一听他见到了赶紧点头,“是,她去哪儿了?” 老刘给他指了下刚才两人离开的位置,“走了,在门口有个男的接上她,两个人骑着车一起走了。” 李伟阳又问:“往哪儿走了?走了多久?” 老刘:“就往南边走了,走了大概有五六分钟了。” 完蛋!就算骑慢点,五分钟也足够骑两千多米了,再拐几个弯,恐怕早就找不到人了。 李伟阳焦躁不已,抓了抓耳后。 老刘看他反应不寻常,忙问道:“咋了这是?是欠咱们医院钱了吗?” “不是,她刚刚往我们儿科扔了一个孩子!” 李伟阳想着赶紧回去汇报,没跟他多说,“如果最近叔你再看到她来了,记住不要让她走。” 什么天杀的玩意儿,居然扔孩子! 老刘义愤填膺,信誓旦旦保证,“你放心,我记住她的脸了,下次再看到一定能认出来。” “那我先回去了。” 李伟阳说完赶紧回儿科找苏雪桢汇报,他是第一个回来的,看到苏雪桢后马上说,“刘叔看到她了,说是五分钟前跟一个男的骑车离开了。” 苏雪桢基本确定这是弃婴了。 李伟阳是第一回 碰到弃婴这种情况,扔就扔吧,还专门找借口送到他们同事手上,这着实给刚毕业的他上了一堂深刻无比的课,着急问她,“苏医生,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啊?” 医院方面有关捡到弃婴有一套应对的流程表,虽说弃婴这事经常发生在妇产科,偶尔扔在急诊科跟他们儿科的也不少。 苏雪桢入职以来,也经历过几次了,对流程挺熟悉,轻声说:“先填弃婴登记表,上报到医务科,等孩子病情转好之后,报警,如果没找到合适的收养人,就只能送到福利院。” 李伟阳怒不可遏,“到底怎么会有这种父母啊?” “虽然有点残酷,但他们没有直接把孩子扔了埋了,而是选择送到我们儿科,就说明还是想我们能救下他的,当然只是比那些更烂的父母稍微好那么一点而已。” 苏雪桢上大学的时候,有个老师曾经研究中国新生儿现状多年,他曾经说过一句让她印象至今很深刻的话:这个年代生孩子是一门稳赚不赔的生意。 人口就是劳动力,是脸面,你家男丁多了,旁人都不敢惹的,养孩子也粗糙,能活就活,不能活拉倒,死一个孩子太正常。 生了他们会养吗?大概率是不会的,甩手掌柜比比皆是,这时候孩子多的好处就出来了,稍大的孩子可以帮他们带孩子,只要给口吃食就行了,孩子养到三四岁就可以帮着做工分担工作了。 所以养一个孩子的成本大于收益时,扔孩子就变成了一种趋利避害的合理选择。 李伟阳沉默了,不一会儿林勇等人也回来了,跟苏雪桢汇报:“我们找遍了整个医院的厕所都没发现她,医院各个科室也找了,没人。” 苏雪桢嗯了声,李伟阳哑声回:“人已经走了。” “走了?” 李勇愣了下,神情怔了几秒,“那这孩子?” 魏浩对这事也见怪不怪了,他早先在镇上的诊所工作,扔孩子的更多,下意识问道,“是孩子身体有什么问题吗?” 苏雪桢简单说了下情况,“有点腹胀,可能是先天性的肠道问题,等明天影像科上班了再去拍片。” “我等下报警,会跟医务部汇报一下这个事,看时间也挺晚了,大家就先下班回家休息吧,明天等主任也来了我们再一起商量这件事。”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七点半,继续待下去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庄秋玲打算回家了,跟她说:“行,那苏医生再见~” 苏雪桢朝他们挥了挥手,目送几个人离开,拨打电话报警,得知警察随后会来后,开始填写弃婴的登记表,韩玉芹因为是第一个捡到弃婴的人,她的相关信息也要登记上去,也没走,留下跟她一起完成了弃婴的登记表格。 洪江市出警很快,不到十五分钟很快赶到了他们医院,韩玉芹因为是正面接触过孩子家属的人,着重接受了问询,在医院跟警察详细描述了一下那个人的特征。 两个男警察拿笔把特征全部记录下来以后,对她们说:“有结果我们会尽快通知你们。” 苏雪桢道完谢送他们离开。 新生儿病房自从开设以后,一直有人全天候值班,今天值班的护士是魏浩,苏雪桢临走之前又叮嘱他,“过两三个小时你再给他喂一次奶,看一下排便情况,还有晚上睡眠的情况怎么样。” 魏浩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这个孩子跟谢昕宇一个病房,刚刚的动静又闹得这么大,沈永芳在一旁偷听摸清了事情的大概,隔着一段距离,看了一眼孩子,不仅感叹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父母。 突然的加班,苏雪桢晚上八点半才到家,骑车进院子的时候,岑柏抱着平平安安正在散步,看到她,平平安安叫嚷起来,非常激动:“啊啊啊……” 苏雪桢走过去从他怀里接过最闹腾的平平,平平被妈妈搂到怀里,小脑袋依偎在她颈间,特别依恋的样子。 苏雪桢感觉心一软,转头看向岑柏,“孩子们都吃饭了吗?” “吃过了,所以我带他们出来遛遛。” 岑柏看她面色不太对劲,加上又回来这么晚就猜到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轻声问道:“怎么了?医院有什么事情吗?” 苏雪桢叹了一口气,“傍晚的时候有个人把孩子扔到我们儿科就走了。” “报案了吗?” 岑柏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个。 第103节 “报警了,警察也来过了,我们在医院都找过了,人已经走远了,孩子身上什么信息都没有。” 苏雪桢感觉找到孩子亲生父母的几率非常小,“现在还没查清楚孩子身上有什么病,已经先上报到医务部了。” 日常的报案归政保处管,不过岑柏对这方面也有所了解,现在如果真想找一个人不太难,安慰她道:“说不准,如果运气比较好的话说不定真的能找到。” “希望吧。” 苏雪桢心里也清楚,这种父母就算能找到,恐怕也不会花钱给孩子治病,他们把孩子扔到儿科,无非就是知道他们医院不会见死不救。 岑柏看她神情疲惫,拉着她回家,“你还没吃饭吧?先吃饭,工作上的事情明天上班了再处理。” 回家后,张光香给她煎了几个虾饼,配着蛤蜊豆腐汤喝了,吃饱喝足以后,再给平平安安洗个澡哄睡,差不多就到他们的睡觉时间了。 一早苏雪桢刚到诊室,魏浩就找上来了,声音焦急,“苏医生,这个孩子好像拉不出屎。” “我昨天帮他拉屎,但是也只能拉出来一点点,非常少。” “而且昨天就喝了一次奶,一直吐。” 难怪昨天摸到他感觉有点腹胀,苏雪桢一听立马站了起来,前往新生儿病房查看情况。 因为无法正常排便,孩子非常难受,一直在病房内哭闹不停,韩玉芹在一旁抱着他哄,在病房里一直走来走去,在她也快崩溃的时候,孩子哭累了,终于不哭了。 苏雪桢在不打扰他休息的情况下赶紧进行检查,发现他的腹胀明显比昨天要严重许多,这恐怕是先天性的肠道问题,要尽快拍片确诊后进行治疗。 苏雪桢温声安排道:“我回去开检查单,等下玉芹你跟魏浩带孩子去影像科做一下胸腹x线平片和下消化道造影。” 两个人点了点头。 凌玉荣早上来上班也得知了这件事情,过来询问她情况,苏雪桢一一把事情经过全部都告诉了他,这边刚说完,医务部的人随后也来了,苏雪桢又把事情说了一遍。 因为这件事情涉及到未来这个孩子在医院的各种花销,医务部的人很严谨,问得格外详细,包括他们打算对患儿怎么治疗,全部记录下来后,对苏雪桢说:“孩子如果有什么新情况及时汇报给我们。” 苏雪桢答了声好。 不能因为这件事耽误了他们正常的医疗工作,上午大家照常门诊,临到中午,检查结果也出来了。 吃完饭,凌玉荣把实习医生都召集了过来,让大家一起看片子,也算是学习,“大家可以看一下这个片子有什么问题。” 苏雪桢离得近,一眼就看出了片子的问题,上腹部有数个液平面,但其他肠腔内却没有空气,这是高位肠闭锁的表现。 再联想到他其他的症状,基本能确诊是先天性的肠闭锁。 肠闭锁是先天性的发育缺陷,一般在胚胎期就形成了,大多数通过超声产检可以检查出来,但如果没有超声产检的条件,或者检查的时候胎儿体位隐藏了,可能就查不出来。 只能通过手术来治疗。 但是肠闭锁手术对医生的技术水平要求非常高,目前国内只有少数比较知名的小儿外科医生才能进行手术,而且哪怕手术成功,依然难以避免并发症,如果不幸发生了并发症,例如吻合口狭窄,需要二次手术,更严重点发生了粘连性肠梗阻,可能需要第三次手术。 就算是手术成功也没有发生并发症的情况下,患者在日后三到四年里仍然需要精心喂养,是个长线战役。 先不提这些手术,光出生的孩子拉不出屎这点就已经能吓坏绝大多数父母。 李伟阳仔细看了一眼,谨慎说出自己的判断,“这是肠梗阻了吗?” 凌玉荣满意地点了下头,继续问道:“能看出这是高位梗阻还是低位吗?” 林勇急忙答道,“这个应该是高位梗阻。” 片子分析完,凌玉荣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这个不好治啊。” 苏雪桢也知道难度有多大,肠闭锁胎儿中有一定几率存在多发畸形,要知道这个孩子如果是在产检时被发现有肠闭锁现象,很有可能会被劝流产,但可能是父母不知道也没有去检查,出生后才发现孩子排便问题,觉得没救了,直接扔到了他们医院。 也幸好孩子除了肠闭锁以外,心脏方面没有什么别的问题。 吃也吃不进去,拉也拉不出来,凌玉荣知道这个孩子是没法再拖下去了,如果不尽快进行手术,很可能活不过一周,他站了起来,下定决心道:“再难的关卡咱们也要克服啊,大家回去都好好看看这方面的资料,再过两天安排手术。” 苏雪桢之前曾经跟凌玉荣做过两台肠闭锁的手术,两例都成功了,第一例因为肠道情况稍好,术后经过家长的精心调理,现在身体很健康,再过两三年就能跟正常孩子一样生活了。 同样的幸运难以延续,第二例因为晚期严重的并发症,身体条件再也无法支撑患儿再做手术,最终还是遗憾离世了。 肠闭锁手术成功是一方面,能不能活下来又是另一方面。 从会议室出来,大家的心情瞬间跌落到了谷底,苏雪桢翻出过去两台手术的资料开始啃,又找了下当前有关肠闭锁手术的杂志资料,疯狂开始看。 因为他的眼睛很亮,韩玉芹作为第一个捡到他的人,给他起了个名字——亮亮,自此亮亮就在新生儿病房住了下来。 新生儿病房良好的条件和大家的精心呵护都不能挽救他日益严重的病情,他开始更频繁地呕吐,梗阻严重,完全无法排便,无法进食,在保温箱里活得很艰难。 因为怜惜他被父母弃养,也不忍看到月龄这么小的孩子这么难受,大家在门诊以外的时间都聚集在会议室商讨手术的事情,希望能把这台手术顺利完成。 经过仔细考虑,凌玉荣把手术定在了7号上午。 肠闭锁一般出生后就开始出现无法进食的情况,亮亮已经被家里人耽搁太久,治疗时间太晚,病情已经比较危重了,要想一次性根治比较难,术中他的身体完全支撑不住,最后经过大家开会商讨,决定先进行一期肠外置术,等术后情况稳定后,再进行肠造瘘术。 高位梗阻,主要是适度裁减近端的肠管,在肠管之间进行端端吻合,亮亮的肠闭锁部位主要发生在回肠。 第二天下午,谢昕宇身体恢复健康,从新生儿病房准备出院了,苏雪桢过去送他,笑着祝福,“希望咱们的昕宇小朋友以后能健健康康长大,再也不要来医院住这么久了。” 沈永芳抱着怀里的儿子,非常感动,“苏医生,这都是多亏了您,不然我们昕宇不可能恢复这么快。” 苏雪桢冲她谦虚笑笑,“客气了,出院以后好好生活。” 谢强拎着东西站在妻子旁边,鞠了一躬,向她道谢,“谢谢苏医生。” 夫妻俩收拾妥当抱着孩子打算离开了,苏雪桢又去看亮亮的情况,沈永芳抱着儿子刚走到门口,被谢强戳了下,忽然想起自己忘了什么,又走了回来,委婉道:“苏医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苏雪桢大大方方地回,“请问。” 沈永芳观察了这两天,发现这个孩子除了儿科的医生和护士过来看他以外,再也没有别的人过来,更加确定这是被弃养了,小声问道,“这个孩子是不是被父母抛弃了?” 苏雪桢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有一个堂哥,跟老婆结婚多年都没有孩子,如果这个孩子父母真的不打算要的话,可以让我堂哥收养吗?” 沈永芳一直在新生儿病房陪护,这两天偶尔也会看一下这个孩子,感觉长得眉清目秀的,最主要还是个男孩,就想到了一直想收.养孩子的堂哥夫妇。 苏雪桢有些诧异,居然能这么快出现想收养的家庭,但碍于他病情的特殊性,她必须要确保未来的收养家庭经济条件不错,不然恐怕很难承担得起亮亮未来发生并发症以后高昂的手术费和养育成本。 而且眼下亮亮手术还没开始,她也不能贸然就答应人家给一个希望,温声解释:“现在这个孩子需要动手术,暂时医院这边可能不考虑收养的问题,如果真的有意向的话可以两周后再过来问问。” 那肯定啊!孩子正生着病呢,他们不可能就这么接走,沈永芳听完表示理解,“那我回去跟堂哥夫妻俩说一下,如果有意向的话就过来。” “到时候需要什么流程您再说。” 苏雪桢说了声好,沈永芳随后转身离开了。 肠外置术手术当天,儿科所有人都神色凝重,手术计划是凌玉荣主刀,苏雪桢跟柴春雨分别是一助和二助,手术时间总耗时约两个小时,上午八点开始,一直做到上午十点。 现如今产检不够普及,新生儿发生先天性缺陷无法及时检查出来,凌玉荣当了多年的儿科医生,经验和技术也在进步,从一开始面对肠闭锁的束手无措到如今的游刃有余,关于肠闭锁的认识也在加深,完全掌控着手术节奏,带领一帮小辈学习。 手术室的时间过得很快,很快手术顺利结束了,亮亮也被推了出来,灯一灭,手术室外等候他的没有家长,只有空空的长廊。 或许对他来说,这个时候尚且无法记事,也是一种仁慈了。 虽然没能彻底根治,好歹病情稳住了,再进行下一个手术之前,他不会那么难受了。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手术结束后的第二天, 苏雪桢终于迎来了假期,考虑到最近这段时间实在太忙了,回家也没怎么好好陪过平平安安, 这天她打算不看书了, 在家好好陪孩子们玩。 岑柏一早起床上班去了,平平安安也醒了,从婴儿床里爬出来到床上闹她,苏雪桢故意装作自己还没睡醒的样子, 紧紧闭着眼睛不看他们。 平平好奇地爬到妈妈身上,伸手去摸她的脸, 安安也凑上来折腾脸, 小手直接戳她鼻孔, 正要得逞的时候,苏雪桢感觉不能再继续装下去了,赶紧睁开眼睛把闺女的小手拿了下来,“这可不能戳啊!” 安安看见她醒了,咯咯直笑。 苏雪桢败在女儿的笑颜下, 搂着她又躺下,又把平平也抱到另一边, “陪妈妈再睡一会儿。” 平平安安难得碰到她白天还在家,怎么可能睡, 一点都不老实,各种往她身上爬, 边爬边发出高兴的叫声, 苏雪桢最后被折腾得没办法, 只能坐起来刷牙洗脸。 张光香知道她难得休息一次, 早上就没过来打扰, 听到他们母子三个打闹的声音才进屋,笑问道:“都醒啦?” 平平安安看到外婆非常高兴,翻了个身,咿咿呀呀说了起来。 张光香把门关上,目光慈爱:“饿了没?” “应该不饿,他爸走之前刚给喂了奶。” 苏雪桢把头发扎起来,看到张光香来了,放心去洗漱,洗完脸,她又端了一盆水,肩上挂着毛巾,在水里浸湿后拧干,给平平安安洗脸。 软嫩嫩、白生生的小脸蛋,手感非常好,她手法比张光香要轻柔多了,平平安安乖乖把脸洗完了,坐着等她涂香香。 入夏后,俩孩子皮肤有点干,苏雪桢就把自己的雪花膏每日给平平安安涂点,很香,涂上去还有种妈妈身上的味道,孩子们都很喜欢这个。 涂完安安吸了吸小鼻子,咧开嘴笑了,露出小牙床,口水哗啦啦往下流,滴到平平腿上,他低头伸手扒拉开,把妹妹的口水弄得手上腿上都是。 孩子正在长牙,流口水也很频繁,苏雪桢拿毛巾给平平擦干净,张光香这时也坐过来了,抱起坐在一旁的安安要下楼,转头问她:“下楼吃饭?锅里给你留了一点。” 苏雪桢说了声好,抱着平平跟着她一起下楼,楼梯一节一节的,走起来很有节奏感,平平很喜欢这种感觉,抓着她的衣领。 饭桌上有一盘胡萝卜土豆饼和一碗红豆粥,苏雪桢把平平放到椅子上坐下,拿了一个小波浪鼓给他,“等妈妈吃完饭再陪你们玩儿。” 张光香抱着安安对她说,“多吃点。” 苏雪桢先喝了口红豆粥,粥里没放糖,但红豆煮得很软烂,下的米又少,喝起来跟流沙一样,非常好喝。 这个月龄的孩子好奇心很强,尤其是对大人的东西,安安手很快,在外婆怀里伸着手要够她的碗,张光香一不留神,她手就摸到了饼,下一秒飞快往嘴里送。 张光香从她手里把饼掰出来吃到自己嘴里,念叨:“哎哟喂,小祖宗啊,这不是你吃的东西。” 到嘴的油饼就这么飞了,还被外婆吃了,安安小嘴撇了起来,平平晃着拨浪鼓忍不住也要凑过来吃她的饭。 苏雪桢见状更不能拖了,赶紧把饭吃完了带去厨房收拾,收拾完出来,张光香看今天太阳好,提议:“我给茸茸洗澡吧。” 上楼也没事做,苏雪桢索性把平平安安放到推车里,坐在门口阴凉处看妈妈给茸茸洗澡。 茸茸是只非常不喜欢洗澡的狗,每回洗澡都很折腾,但家里有两个孩子要注意卫生,苏显国经常一有空就给它洗澡,久而久之它也习惯了,能乖乖熬过前期淋水。 但当面对身上都是泡沫的情景下,还是忍不住疯狂抖毛,雪白的泡沫随着它的抖动就跟烟花一样飞散开来,平平安安在一旁看的可欢乐了,目不转睛。 苏雪桢转头看向许青青家,发现他们家没人,顺口问张光香,“他们家今天怎么没人?” 张光香搓着着茸茸的狗毛,“一早就出去了,可能回娘家了。” 给狗洗澡也是个小工程,张光香身上被茸茸喷的都是泡沫,拎出一桶清水又给它冲洗了几遍,揪着脖子警告道:“别乱动啊,等晒干了再走。” 茸茸呜咽两声,站在原地晒太阳,大院里大家今天基本都去上班了,没什么人,张光香回屋又洗了个澡,在她身旁坐下了,母女俩难得聊了一个多小时,等平平安安困了才上楼。 这边岑柏正在处理前天的盗窃案,门突然被敲响了,走进来一个身材挺拔,皮肤黑峻峻的高个男人,是政保处的秦云山。 第104节 秦云山大步走到他桌子前,唠了两句,“看你们还最近挺闲啊?” “给你送个活。” 上回的相机就是他要走的,岑柏一直记着这个事,凉凉道,“你什么时候见过我们治保处闲过?” 两人针锋相对惯了,秦云山丝毫不在意,“交给你们了。” “这是上周人民医院报的弃婴案件,我们队里的人沿着那条路挨家挨户都问了,从杨青街道出去后就是一条大路,通往各个乡镇,队员找了两天没找到人,这案子可能要移交到你们这边处理了。” 岑柏接过看了两眼,“周边的村落都找了吗?” “问一下有没有前段时间生孩子的家庭,应该挺好找啊。” 秦云山摇头,“问了,没找到,估计离得更远,确定是遗弃了,户政处那边已经登记了。” 弃婴涉嫌遗弃罪,但遗弃罪这个概念不是那么好定性的,万一人父母有事回家筹钱了什么的,总不能第一天就说是弃婴,政保处那边找了三天没找到人,医院那边也没父母去认领,这才确定是遗弃。 案子一上升到遗弃罪,按照刑法草案第134条的规定,有照顾义务但没履行选择遗弃者,要处三年以下监.禁,若是因为遗弃而致人死亡,处四年以上十五年以下监.禁。 这就是涉及到刑法层面了,秦云山处理不了,自然要把案子转到治保处这边。 岑柏接下了这个案子,跟他道:“行,我等下让别人再去找找。” 秦云山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兄弟。” 岑柏翻开这个案子仔细看了几分钟,把徐志虎喊了进来,沉声道:“这个案子交给你处理。” “下午你带几个人去调查一下,沿着杨青街道周边问,不用挨家挨户,就问一下最近两个月内有没有哪家有孩子出生就行了。” “有什么情况再随时汇报给我。” 徐志虎领命,带上资料走了,无奈找了一下午,都没找到疑似丢孩子的家庭,只能拿着这个结果回来汇报,“最近两个月这周边确实有几个孩子出生,但我们都去问了,家里没有丢孩子的。” 岑柏昨晚听苏雪桢说过这个孩子是患了先天性的肠闭锁,这个病出生的时候就有表现,估计这家人是在自己家接生的,出生后发现孩子有这么严重的生理问题,应该当时就想着扔了,自然不可能告诉邻居和亲朋好友。 但孕肚是没法隐藏的,如果周边都没有人知道的话,很可能是这个孕妇还在假装自己的孩子还没出生,毕竟现在遗弃患病的孩子算是遗弃罪,他们把孩子扔到人民医院儿科肯定也猜到医院的人会报警,估计已经做好了不被查上来的准备。 岑柏叮嘱道,“我知道了,明天扩大搜索圈再找找,这次问一下最近两个月有没有孕晚期的孕妇。” 徐志虎点了下头,“好的。” 岑柏又处理了一会儿工作,时间一到收拾东西下班,早上他出门的时候苏雪桢说今天会去菜市场买菜下厨做饭,所以今天就不用他再买饭回去了,到家也很早。 厨房里,张光香已经在忙活了,苏雪桢一边腿上坐一个,抱着平平安安在厨房看火,火光照耀下,映着雪白的肤色,俩孩子眼睛更亮了,叽叽喳喳跟妈妈说着什么。 岑柏走过去把平平安安抱了起来,转了一圈,笑问道:“想爸爸了没?” 小孩子可太喜欢这种在空中的感觉了,被外婆跟妈妈抱都没这个感觉,爸爸个子高胸膛又硬,特别有安全感,平平安安咯咯直笑,声音跟银铃一样在厨房回响。 张光香握着刀准备切鸡,催他出去,“你抱着孩子出去吧,这声音别吓到了。” 岑柏抱着平平安安出了厨房,茸茸紧贴着他脚边走,尾巴一摇一摇的。 烧火都是煤炉,苏雪桢待着帮不上什么忙,只有两个人一起热得出汗,张光香直接把她也赶走了,“你也别在这待着了,怪热的。” “快做好了。” “有需要叫我帮忙啊。” 苏雪桢拍拍腿站了起来去找岑柏跟孩子们,岑柏抱着平平安安在院子里看樱桃树,借着他的身高,平平安安伸手就能摸到树叶。 樱桃树还活着,就是没结果,苏雪桢想到当初张光香说今年肯定能吃到自己种的樱桃,不由得发笑,“妈果然被忽悠了。” 看孩子要拽树叶,岑柏担心明年更不会结果了,抱着离远了些,“樱桃树不好养。” 夫妻俩正聊着,因为对门忽然打开门,屋里的灯光唰一下照了出来,两道人影从谷红青家走了出来,苏雪桢定睛一看,认出男的是谷红凯,他身侧的女人倒是很陌生。 临走前两个人又跟谷红青聊了两句才转身准备离开,转身的瞬间,苏雪桢也看清了,女人隆起的孕肚,几乎跟她当初怀平平安安六个月的肚子差不多大了,如果不是双胞胎的话,估计有八九个月了。 谷红凯小心翼翼扶着女人往前走。 苏雪桢跟岑柏对视一眼,瞬间懂了前些日子为什么谷红青那么着急要给未来弟媳妇落户,知青下乡期间把人家闺女肚子搞大,这要传出去还得了? 作者有话说: 文里是1950年起草的刑法草案~在1979年7月1号中国第一部 刑法没颁布前,绝大多数刑事案件会以这个草案为准,但也不是绝对的。 里面是有遗弃罪的。 写不完了,明天再补肥章,会尽量早点发~ 第78章 苏雪桢看到这一幕有点奇怪, 按理说谷红青明明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为什么这次关于她弟媳妇的事情没能提前预知并且防范到呢? 谷红青送走弟弟夫妻俩,准备合上门的时候, 抬头也看到了站在樱桃树下的一家四口, 她顿了下,慢慢关上了门。 谷红青能预知未来的事情只有他们夫妻知道,在外面苏雪桢也不好跟岑柏说出自己的疑问,陪着平平安安在树下又玩了一会儿, 张光香做好饭拿着铲子出来喊他们,“准备准备, 吃饭了。” 岑柏转头应了声好, 回客厅先把平平安安放到儿童椅上, 出来端菜,苏雪桢把冬瓜老鸭汤端出来,平平安安闻到香味,口水哗啦啦流,拍着桌子要吃。 张光香今天做了三菜一汤, 除了蒜蓉青菜以外,又炒了一道鱿鱼干焖冬瓜和腊肠豆角。 碗筷刚摆好, 苏显国下班也回来了,洗洗手就过来吃饭了。 怕俩孩子坐在饭桌前嘴巴闲着哭闹, 加上一会儿要去洗澡了,稍微弄脏点没什么, 苏雪桢切了一个香蕉捣碎, 碗就放他们面前, 让他们随便吃, 能吃多少是多少。 虽然还不会用勺子, 但孩子们也知道碗里是吃的,会想办法去吃到它,平平小手拿着勺子在碗里戳了两下,完全不会用,最后直接用手,手粘到香蕉泥以后开始舔。 安安直接捧着碗开始吃,弄得脸上都是,像只脏脏猫,不过都专心吃自己的饭,不会去闹他们。 吃完饭以后,儿童椅上惨不忍睹,到处粘的都是香蕉泥,苏雪桢抱着孩子去洗澡,岑柏开始收拾。 洗完澡,孩子们抹得香喷喷的,只穿着小短裤在床上爬,就好像两个糯米团子在滚来滚去。 孩子必须时刻有人看着,夫妻俩只能一个一个去洗澡,苏雪桢先去洗完了,岑柏随后进去洗。 洗完澡两个人在床上盘腿坐着陪孩子们玩,晚上苏雪桢想起晚上的事情,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你说谷红青既然能知道未来发生的事情,为什么不提前阻止他弟弟在下乡期间发生这种事呢?我看他弟弟好像今年年初就回城了,但他弟媳妇起码怀孕有八九个月了,说明他回城的时候女孩子已经怀孕了,既然如此为什么回城之前不把证领了把人带回来呢?非要等人家姑娘肚子大了才想着接回城领证。” 眼下未婚先孕虽然不涉及犯罪,但那也是建立在小情侣之间情投意合的情况下,像谷红凯这种情况,如果女孩举报他,那简直分分钟能让他身败名裂,坐牢都有可能,不死也会被扒层皮。 改变未来哪有那么容易,岑柏想了下,轻声回答:“我估计她应该想过要改变这件事,但是中间可能发生了什么意外,导致事情还是发生了。” “你说她到底是怎么知道未来的?是做梦梦到的还是怎么样?” 苏雪桢觉醒了读取心声的能力以后,其实很少用到别的地方,遇到一个陌生人你总不能长时间抓着他的手不放,而且每回读取心声只有那么一句话,适用性不太强,所以她基本上只有平时问诊的时候会读一下小孩子的心声。 跟她这种带有极大限制性读取心声的能力相比,谷红青这种预知未来的能力显然更逆天。 这个现象岑柏也没法解释,“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吧,就像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你能读取心声一样。” 苏雪桢回想起自己获得心声技能前后的时间段,“你有没有感觉很奇怪?就在谷红青家搬来那两天我突然觉醒了心声技能。” “就好像是上天故意让我能听到心声一样。” 岑柏听她这么一说也想起来了,“确实是,当天夜里你发烧之后,第二天我们去上班正好碰到谷红青他们家要搬进来,在门口的时候我们还碰到他们的搬家车了。” “是吧,而且我一直都搞不懂他们夫妻俩为什么一直提防咱们家,要说经济水平,他们家也不差,整个大院里也不止咱们俩是双职工,为什么偏偏就对我们家警惕呢?” “我看她一开始跟周心的大嫂相处还挺好的。” 苏雪桢隐隐觉得他们家跟谷红青家绝对有种他们所不知道的联系。 谷红青能预知未来那就说明她完全知道他们夫妻俩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但对于他们来说,对谷红青将来会做什么却是一无所知,就好像一把刀随时悬在他们头顶,这种胆战心惊的感觉太难受,岑柏实在不放心,“那要不然,之后找个机会再探一下?” 苏雪桢也是这么想的,既然上天赐予他这个能力,只要在不危害他人的前提下,她合理的使用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立马下了决定,“之后看看有没有机会能近距离跟她接触,尽量多问一下。” 岑柏点了点头,再回看孩子们,两个糯米团子已经敞开小肚皮在他们床上睡着了,苏雪桢笑了一下,抬手指挥他,“正好不用哄了,赶紧送他们去睡觉吧。” 岑柏下床穿鞋,把孩子们送上婴儿床睡,直接跳了上来亲了她一口,想到什么又说:“对了,差点忘记告诉你了,上次你们报的弃婴案已经转到我这边来处理了。” 苏雪桢从他怀里坐起来,“已经确定找不到父母了吗?” “目前还在查,可能性对半分吧,找到以后就要按遗弃罪处理,估计两个人扔的时候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现在肯定藏得严严实实的。” 岑柏轻声道:“如果明天也找不到,我就派人去你们医院按照弃婴来处理。” 苏雪桢现在是既想找到又不想找到,想找到这对狠心的父母让他们受到法律的制裁,但又怕找到以后,亮亮被他们带回去仍然不加以好好对待,倒不如让他被好的领养家庭抚养长大。 岑柏懂她的顾虑,抬头摸了摸她的头,“别想了,有什么事情就交给我们警察来处理,能找到就让他判刑,在牢里关几年也够他们清醒了。” “也只能这样了。” 苏雪桢说完这句话就感觉身边的手开始不老实了,接着灯一灭,她仿佛一艘在茫茫大海中航行的船,身边只有一棵树在反复拉扯着不让她被水冲走。 结束后,她沉沉睡去,岑柏餍足地笑了,搂着她也睡了,第二天两人照常去上班,徐志虎按照岑柏指示重新划归出了搜索范围,辛苦找了两天后,终于锁定了一户人家,据邻居所说,这家的女人怀孕快十一月还没生,这两天肚子刚小下去,他们一直没见到生下来的孩子,还以为在肚子里太久夭折了。 徐志虎带人赶到这家时,这家人已经带着全部身家投奔亲戚去了,具体投奔哪个亲戚他们也不知道,火车带走了亮亮父母最后一次消息,从此隐入全国的人群中。 当天临下班前,徐志虎带着江华来医院反馈寻找亮亮父母的情况。 魏娟进去喊苏雪桢出来,徐志虎手揣在腰间,看到她来了,走过来挥了挥手,“嫂子。” “来挺早。” 苏雪桢这两天通过岑柏也知道他们的找寻情况,没多啰嗦,领他们去新生儿病房看亮亮,“他现在刚做过第一次手术,再过两天身体养好了会进行第二次手术。” “这样啊。” 徐志虎跟江华低头看保温箱里的小家伙,很小的一团,静静安睡着。 新生儿病房不是聊天的地方,简单领他们看过亮亮状态后,苏雪桢又带着两人走了出来,“确定找不到父母了吗?” 徐志虎摇了摇头,“我们去的时候人已经走了一天了,现在只知道他父母叫什么。” 人都找不到,更不要提定罪了。 孩子不可能一直在医院养着,趁现在尚不记事,尽早送去福利院找人收养,也能快些跟养父母培养起感情来,徐志虎看着她又说,“嫂子,等这孩子什么时候恢复健康了,给我们打个电话通知一声,到时候会由我们队里的队员送去咱们这的福利院。” “到时再重新给他起名找收养的家庭。” 苏雪桢想起那天沈永芳说的话,多问了一句,“要是这中间我们这有要收养的家庭可以收养吗?” “上户口容易吗?不知道流程麻烦不?” 徐志虎很爽快,“可以啊,户政处那边已经给这孩子做好了弃婴登记,如果医院这边先找到了合适的收养人,直接让收养家庭带上身份证明去我们公安局户政处办理落户。” 先前医院的弃婴都是治愈后送到福利院,由福利院的工作人员安排收养,苏雪桢也是第一次了解收养的政策,见不太费事后点了点头,“那好,我之后有什么情况再联系你们。” 徐志虎跟她说完带着江华离开了。 亮亮的二次肠造瘘手术安排在三天后,手术前两天,沈永芳跟谢强带着堂哥夫妻俩来咨询亮亮的收养问题。 第105节 凌玉荣请两个人进会议室坐下,又喊来了苏雪桢一起听。 谢辉跟潘小红夫妻俩都是洪江市兴喜服装厂的职工,结婚五年未有所出,去医院检查过也没问题,但就是生不了孩子。 坚持了几年夫妻俩也放弃了,索性决定先领养个孩子,他们那有一个习俗也说孩子有时候靠引能引来,领养了一个孩子说不定子孙运就来了。 为了这次领养能顺利,谢辉跟潘小红特地打扮了一番才来的,穿着很素净朴实,看着就是勤奋上进的工人形象。 领养家庭需要慎重考核,首先经济条件要比较好,不然难以支撑亮亮之后的医疗费用,第二夫妻双方性格要善良,最好是无子或者只有一个孩子的家庭,已经有两个孩子的直接不考虑。 苏雪桢给夫妻俩各倒了一杯茶,“来的路上辛苦了。” 潘小红笑盈盈接过,话里着重提了下距离问题:“不辛苦,我们厂离这近呢!” “半小时就到了!” 距离医院近也是优势啊。 苏雪桢在凌玉荣旁边坐下,凌玉荣看着夫妻俩,第一印象还不错,笑着问道:“同志,你们是怎么知道要来我们院里领养的呢?” 潘小红人机灵,接话也快,“我侄子前段时间在咱们医院做了手术,他们夫妻回家的时候跟我说了亮亮的事情,我们觉得这孩子可怜,年龄这么小还生着病就被家里人抛弃了,正好我跟丈夫结婚多年都没能有孩子,就萌生了过来领养的想法。” 凌玉荣接着又说:“简单跟我们说一下家里的情况吧,领养这方面,我们必须要慎重,各方面情况要调查清楚,希望你这边能理解。” 谢辉连连点头,“我们能理解的,是这样的啊,我是咱们这兴喜服装厂裁床车间的小组长,我老婆呢,是仓库管理组做质检的,我俩平时吃住都在厂里分配的家属房,两个人加一起一个月月薪有82块,这是我们家经济这方面的情况。” “家庭方面的话,我是家里老大,父母都还健在,两个人跟弟弟谢强一起住,也方便照顾孙子。” “我们家亲戚关系都很单纯,没有什么矛盾,平时跟邻里间相处也很好。” 双职工家庭虽说忙,但毕竟是两个人一起挣钱,经济水平好很多,而且他们在厂里,小孩子以后生活学习也有保障,夫妻俩看着很诚恳,凌玉荣暂时在心里给他们打了七十分,又问:“这个问题可能有点冒昧,方便问一下你们夫妻俩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不孕呢?“ 潘小红也猜到他会问这个问题,遗憾答道:“没什么原因,我们去医院也查了,各项身体指标都没问题,但就是怀不上。” 身体指标没问题的话,那就意味着将来怀孕的可能性还是比较高的,苏雪桢若有所思,凌玉荣轻皱下眉,“那就是说你们将来还是会坚持要自己的孩子是吗?” 备孕这么久,其中辛苦没人能懂,谢辉也快放弃了,坦诚道:“看缘分吧,能怀上当然是我们的幸运,不能怀上,我们有亮亮也够了。” 听他这话里已经把亮亮当成了半个孩子看待,凌玉荣问了个差不多,把问题又抛给了苏雪桢,“雪桢你来吧。” 苏雪桢听完了前面几个问题,接下来问的问题要更犀利一点,直接问:“那如果你们有了亲生的孩子,能保证比较公平的对待两个孩子吗?” 潘小红心想你这问的什么问题,领养的再怎么亲近自然也比不上亲生的,她实话实说:“如果真有了亲生的孩子,这你让我一视同仁,确实有点难以做到,但我保证一定会认真养育亮亮,不会让他受到什么委屈。” 她要是真毫不犹豫回答绝对不会偏心,那才是真的假,起码从这个问题来看,夫妻俩都是挺真诚的人,苏雪桢说起亮亮的情况:“亮亮得的是先天性肠闭锁,目前刚完成第一次手术,即将迎来第二次手术,以后还有漫长的恢复期,这期间很有可能会发生类似吻合口狭窄、吻合口漏或者肠粘连梗阻等并发症,一旦出现这些并发症,就需要再次做手术。” “术后要精心喂养,少食多餐,给他按摩腹部,喂奶的时候为了避免他呛到造成肺炎,需要采取右侧卧位。” 苏雪桢顿了下,眼睛直视他们问道:“这样的情况可能要持续三到四年,中间肠道问题仍有可能复发,需要你们花钱花精力去照顾他,这些你们都能接受吗?” 谢辉跟潘小红愣住了,他们只知道这个孩子生了病,但完全不知道生了什么病,还以为只要动了手术就能跟侄子谢昕宇一样恢复健康,谁知道这个病居然会影响这么大,面对苏雪桢的问句,完全无法诚实地回答一句接受。 领养她肯定净捡严重的方面讲,潘小红一狠心,刚要回答都能接受,一旁的丈夫谢辉在桌下悄悄拉住了她,犹豫的眼神代表了一切,她看向苏雪桢,“这个可能要让我们回去考虑一下,你刚刚也听了,我们俩一个月加一起就八十多块钱,实在没什么能力能支撑他好几年的治疗。” 苏雪桢也表示理解,能领养成功固然是好事,但不能为了领养,让孩子拖累了这个家庭,到时反而适得其反。 夫妻俩人不错,就是领养条件确实还不够格,凌玉荣站了起来,“感谢你们今天过来,我们目前想要给亮亮找经济条件比较好的家庭来,暂时您这边就不考虑了,可以去市福利院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孩子。” 谢辉从他说完孩子得的是肠闭锁以后其实也不太想领养这个孩子了,祝福道:“亮亮肯定能遇到对他好的父母的。” 潘小红不自觉叹了口气,跟随丈夫站了起来,“一定会的。” 凌玉荣先离开了,苏雪桢送他们出会议室,想到什么提点了一句,“其实身体如果没问题的话,可以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顺其自然也许能收获惊喜。” “承你吉言。” 潘小红冲她笑了笑,跟丈夫一起离开了。 他们一走,亮亮的领养问题再次被搬到台面上,符合他们要求的领养家庭,实在少之又少,领养的消息放出去以后,也有三五个家庭过来问情况,结果听到亮亮的身体情况后都纷纷表示暂时抚养不了。 经过近一周的营养补给,亮亮的身体条件达到了做二次手术的要求,在谢玉田那边通过后,他的第二次肠造瘘手术开始了。 肠造瘘手术不难,手术时间也不长,当天顺利结束,术后亮亮的身体恢复情况良好,可惜直到他能喝奶,依然没能找到合适的家庭。 儿科的众人也不是要求领养家庭有多么的富有,就是想他的领养父母不会再因为贫穷放弃这个可怜的孩子,好不容易抢救回来的第二次生命,大家无论如何都想坚持最初的标准来为他找领养家庭,哪怕让亮亮再养在医院一些时日。 身体恢复以后,亮亮也从新生儿病房转移到了普通病房,平时白天大家谁有时间就过去看一下他,夜里新生儿病房谁值班也会多留心一下,他现在喝奶已经很顺畅了,比之前要让人省心很多,再多住一段时间花销也不大。 就在大家还在为亮亮的领养家庭发愁时,董文毅听说了这件事,主动来了医院,因为上次蛲虫病报道的事情爆红,他也想回馈医院这个情,找到了苏雪桢说:“医院这边主要通过员工和病人之间口口相传来传播这个领养的消息,渠道太窄了,现如今报纸的宣传力度很大,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可以登报为他寻找合适的领养家庭。” 苏雪桢觉得这个主意可行,又过去咨询凌玉荣的意见,打电话给警察问是否允许,得到多方同意以后,董文毅给亮亮简单写了一段介绍,并附上了领养家庭的条件,留下了人民医院儿科的电话,希望能有家庭愿意收养亮亮。 报纸在一周后登了出来,苏雪桢其实有点担心亮亮的父母看到他身体已经恢复健康后会过来找孩子,岑柏得知她的顾虑,笑着回,“他们不会的,一旦他们出现就会被我们遗弃罪逮捕,留着这坐牢的时间还不如再生一个。” 看领养条件上面写的要求,夫妻月薪要在90块以上,家庭和睦,工作稳定,非两子家庭,为人和善。 这几条其实哪一条拎出来条件都挺苛刻,儿科的大家一开始也没抱太大的希望能顺利找到领养家庭,结果他们再一次低估了报纸的宣传力度,当这条领养启事件发出的第二天,很快就有家庭联系他们愿意收养亮亮,而且还有不少爱心人士送来了奶粉和孩子穿的衣物。 一周后,凌玉荣召集大家开了个会,主要从符合条件的四家中为亮亮找到最合适的家庭。 最后大家经过一致讨论,确定了收养亮亮的父母,夫妻俩跟医院也颇有渊源,是洪江制药厂的员工,姓赵。 其实他们俩的条件不算是这五家中最好的,申请的五家中有两家都是多年未孕,这家家里已经有了一个六岁的儿子,本来排序是比较靠后的。 夫妻俩第一次来儿科的时候,也带上了自己六岁的儿子,让他看看未来的小弟弟,通过亲子互动可以看出这家家庭氛围很和谐,小男孩也非常懂得分享和爱护,来的时候好奇地看里面的亮亮,还给他送了一个自己的小玩具。 聊天的时候,夫妻两人坦言是因为看到报纸上报道亮亮的事迹让他们想起了从小体弱多病的儿子,要是当年他们也放弃孩子的治疗,就不会有眼前活蹦乱跳的儿子了。 经过一番思索以后,才下定决心过来收养亮亮。 苏雪桢在考察中也发现夫妻俩对照顾体弱的小孩子非常有心得,很耐心友善,包括一些养育理念也比较科学,投票的时候也选择了这家。 亮亮被接走的时候正是八月中旬,喝奶和排便基本都恢复了正常,算下来,他还没满三个月,正是什么都不懂也不记事的年纪。 来时只有一双薄被,走时大家送了他许多小礼物。 赵家夫妻俩也把那床薄被带走了,公安局那边关于亮亮父母都有记录,只要他长大想找其实并不难,他们抚养亮亮其实也不为别的,不介意他长大后会去找亲生父母,所以坦然拿走了被子,笑着跟苏雪桢说,“等他成年了如果对自己身世有疑问,我们也好拿这床被子解释,到时再带他来医院看看,好歹你们也当了他快两个月的爸爸妈妈,他该记着这份恩情的。” 大家听了都格外触动。 夫妻俩抱着亮亮跟他们告别后离开了,之后带他去公安局户政处正式落了户,重新给起了个名字,跟哥哥用同一个德字,哥哥叫赵德贤,他叫赵德才。 医院大家对他再照顾,总归不是他的家,也不是他的父母亲人,这个年龄的孩子还是要在父母的呵护下长大对他才是最好的。 好在前路是光明的,离别时的悲伤也没那么持久了。 这期间也发生了一件对知识分子来说非常重要的大事,仅仅在一个月内,首都科学院研究所就提拔晋升了两百多位研究员和工程师,随后召开的全国科学大会上也指出应当恢复技术职称,建立考核制度。 这在过去来说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一夜之间,报纸铺天盖地报道这些新闻,其中内容不乏要尊重劳动,尊重人才以及知识分子的名誉要恢复等等。 科学技术人才终于再次被重视起来,教育的改革也渐渐逼近。 每天早上上班前街道旁的报亭总是围满了人,大家都在讨论今天的报纸到底又写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大事情,医院则是更关心调整职工工资的事情,闲暇之余总会调侃两句,暗暗期待会不会提职称涨工资,社会的风气也在隐隐发生着变化。 这一系列的转变,似乎都在提醒苏雪桢,高考恢复近在眼前,而谷红青预知的未来也都在一一实现。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入夏后, 洪江市的雨水也多了起来,广播里不断播报台风将登陆的新闻,提醒临海居民注意人身安全, 市区居民注意道路洪水, 必要时可能会停工一天。 傍晚又下起了雨,暴雨倾盆如注,天色灰蒙蒙的。 苏雪桢换上雨靴跟雨衣,骑车蹚水回家, 路上积水很深,几乎能没过脚踝, 水太深也骑不快, 好在到他们街道附近水降下去很多, 苏雪桢骑车骑进大院儿,一眼就发现大院西北角围着好几个人在讨论着什么,许青青看到她回来,招了下手,“雪桢, 来这里。” 苏雪桢推着车走了过去,“怎么了?” 许青青抬手给她指了指, “这不今天下午雨太大,又是刮风又是打雷的, 把这个树给劈断了,正好倒在咱们这院墙上, 把墙给砸了。” “唉, 这泡桐树也好多年了, 这么大一棵树就这么没了挺可惜的。” 苏雪桢看了眼, 先前在墙角的梧桐树大半个树干都歪在了墙上, 落了一地的树叶,泡在水里,墙面被砸了大半,可见力道之深。 汪晴是下了班第一个过来看的,也就是寻个热闹,看过她就准备回去了,庆幸道:“幸好没砸到房子。” 梁大志刚才亲自去考察了一下,估摸着墙是要重新砌回来,但是吧,这墙跟他们没关系,是岑柏跟汤劲秋两家共用的墙,他就不怎么想插手花这笔钱,想把自己家撇清,轻声道:“稍微买点砖头,混点水泥,垒两下就行了。” 这意思就是不出钱了?让他们自己花钱弄? 谷红青下班回来看到墙塌了,一肚子气,本来想大院里大家集资合伙把墙给垒回来,谁知道都打着这个小九九呢,她从心底里更鄙视梁大志了,男子汉大丈夫,也忒小家子气。 既然都有人带头说不出这个钱了,剩下两家自然不会明说要帮着付钱,梁大志看大家都赞同他的说法,还贴心地叮嘱,“这两天天气不好,等回头天晴了你们再垒。” 说完拉上了老婆赵曼,“老婆,走,咱们回家洗澡睡觉。” 谷红青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选择不跟他们一般见识,这种市井小民,只在乎眼前的利益,难怪以后也出不了头。 书里,梁大志一家一直碌碌无为,后来国企改制,他成了大院里第一个下岗的工人,只能靠老婆养活,被媳妇看不起,儿子也厌恶他游手好闲,后半辈子憋屈死了。 梁大志一家一走,钱海随大流,很快也跟着走了,不过不好意思表现太冷漠,临走前说,“别客气,有什么需要随时喊我们。” 知道他说的是客套话,汤劲秋礼貌地笑笑,“好的。” 这堵墙是两家共用的墙,为了安全着想,肯定不能一直这么塌着,不然这种高度小偷随时可能会翻进来。 墙肯定是要修的,就在苏雪桢考虑要怎么说的时候,谷红青主动走了过来,询问她的意见,“雪桢,你是怎么想的?” “你看这墙咱们是谁负责和水泥谁负责垒墙?” 他们家可不想自己承担这笔花销,水泥沙子加砖头,要花不少钱呢! 谷红青这话里的意思,无形中已经把他们家也加入到了这个修复墙的工作中,苏雪桢本来这段时间也正愁没机会跟她接触呢,一想垒墙这个过程可不是需要往上递砖头,手肯定会经常接触到,欣然答应了,“这个墙肯定是要修的,不然最近小偷这么猖獗,院墙这么矮很危险。” 谷红青看她答应了,脸上这才有了笑容,“是啊,还是你想得周到,那些人只想着不花钱,也不想想这墙毁了要偷的又不是只有我们一家。” “是啊,而且最近雨这么大,不修的话,缺口会越来越大的。” 苏雪桢又说,“岑柏还没回来,等他也回来了我们两家商量下,找个时间把墙给修好。” 谷红青连说了三个好,目送她离开,苏雪桢到家以后,张光香看她在那边墙角站了好一会儿,过来问她,“说了啥?” 这两天平平安安扶着东西就想站起来,身边更不能离了人,张光香知道下午的时候那树断了,也没时间过去看一眼,只在窗边看到那边的墙被压塌了。 苏雪桢一回来,平平安安玩具也不玩了,直喊妈,一声比一声响亮,生怕她注意不到自己一样,平平扶着床边就要站起来,小身子颤颤巍巍的,安安直接朝她爬了过来。 苏雪桢赶紧走过去,拿起玩具陪他们玩,“来了来了。” 她只能一边看着孩子们一边跟张光香说话,“就是那墙被树砸塌了,谷红青他们家想跟咱家合作把那墙给垒好。” 本来就是要一起把墙给修好的,张光香也不反对,她老早就觉得那棵泡桐树太大了,“年龄大了,里面木头恐怕早就被虫吃了,这今年的雨水又大,难怪被雷劈就断了。” “也不知道谁种的泡桐,这树瞧着也没啥用。” 第106节 苏雪桢回:“每年春天开了花挺好看的,再说砍了做木材用处也挺多的。” 就是香味不太好闻。 “砌墙也简单,手脚麻利一点,一上午就搞定了。” “是,看这周有没有晴天,天晴了再垒。” 两个人正聊着,岑柏下了班也回来了,平平安安见到他又喊爸,张光香听着就有点吃味,她好歹也照顾了快一年,俩孩子先喊的第一句就是妈,她本来想着外婆不好喊,你喊一个字姥也行,白天也经常教两孩子喊外婆或者姥姥,结果人俩孩子学了第二个称呼是爸,到现在还没学会喊她外婆。 她不由得嘟囔,“这两个小没良心的,啥时候才能学会喊我外婆?” 平平安安已经能稍微理解一些简单的词语,也非常会看眼色,似乎听懂了外婆对他们的抱怨,眼睛滴溜溜地转,趴在爸爸身上。 岑柏抱起平平安安,笑着说,“下个月好不好?咱们下个月一定学会喊外婆?” 平平刚学会喊爸,恨不得一天喊个不停,依旧是一口一个爸。 安安小脑袋依偎在他脖子上,没说话。 苏雪桢知道张光香非常在意平平安安跟她的亲密度,解释道:“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基本上只能喊出爸妈,但他们肯定认识你知道你是他们外婆。” “是不是啊?” 苏雪桢给平平安安指了下张光香的方向,“这个人就是外婆啊!” 平平安安跟张光香还是比较熟的,岑柏刚回来的那阵新鲜劲过了,伸手要张光香抱,雪白小脸露出的笑容要把人融化! 张光香这才笑起来,过来抱孩子。 苏显国下班回来也注意到了北边的墙塌了一块,上来问他们知不知道是什么情况,“那个墙怎么了?” 苏雪桢回:“被树砸塌了。” “哎哟喂,威力还挺大。” 苏显国工作一天实在很饿了,看到他们都待在楼上等不及,“咱们下去吃饭吧?” 张光香经他这么一提醒,拍腿站了起来,“我给平平安安煮的鸡蛋羹也该好了。” 一家人随后下楼吃饭,吃完饭苏雪桢跟岑柏给平平安安洗了个澡放到床上,一边给他们抹香香,一边跟他说起今天跟谷红青聊的事情,“我寻思可以借这个机会顺便听一下她的心声,到时候你可要配合我。” “怎么配合?” “就是聊天的时候话题尽量不要走偏,我提什么你就跟在后面问什么,他们要转移话题咱们就把话题再转回来。” 因为听到的心声都是实时的,如果被转移了话题,很有可能她心里想的跟她想要知道的就不一样了。 岑柏让她放心:“那你就相信我好了,我平时在警局审问他们也是有一套的。” 之后又是连日的暴雨,本就岌岌可危的墙更脆弱了,又塌了几块,等了几天最后终于迎来了一个大晴天,这天岑柏先去看了下墙现在的状态,预估到底该买多少材料回来,随后跟汤劲秋去买了水泥沙子和砖头,拉回来以后在院里找了个空地就开始了工作,首先是要和水泥。 平平安安站在推车里,看着爸爸在太阳下挥舞铁锨的身影,兴奋地直拍手,岑柏看着也有了动力,干了半小时以后,汤天逸端了两杯水过来,递到他们手里,“爸爸,叔叔,你们喝水。” 汤劲秋力气不如岑柏,干得也慢,累得还快,早就没力气了,接过水咕噜咕噜就喝了起来,又递回去:“天逸,再给爸倒一杯。” 岑柏也把自己杯里的水喝完了,把杯子递给他,“谢谢。” 汤天逸手里拿着爸爸的水杯,贴心又问他,“叔叔你还要喝吗?” 岑柏其实不怎么渴,不过不想浪费他一番心意,笑着回:“不用,叔叔不喝了。” 汤天逸回去又给爸爸倒了一杯水。 两个大男人的合作之下,水泥很快和好了,吃完午饭他们就开始动工砌墙了。 许青青牵着于贝妮,过来看了一眼情况,夸赞道:“还真别说,这水泥和得真不赖。” 砌墙主要是水泥和砖头,首先要把水泥先拎到墙边,这是卖力气的活,就交给了岑柏,汤劲秋负责铺转头开始砌墙。 苏雪桢跟谷红青就在下面给他递砖头,先放到一个篮子里,再由汤劲秋拎上去,两个人把砖头放到篮子里的过程,难免有手指相碰的瞬间,苏雪桢觉得机会到了,先拿起了一块砖头,“你说最近是不是要有大动作啊?我看报纸上首都的研究院提拔了好多科研人员。” 谷红青心想这才哪跟哪,以后只会越来越重视,笑着回答,“可能是吧,之前哪敢这样。” 苏雪桢看她准备放砖头进去,故意凑了上去,顺利听到了她的心声,【这个才是开始,要知道1978年以后不仅是科学技术领域,全国上下各个领域都开始了蓬勃发展。】 苏雪桢根据她之前心声所描述的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问她,“那你说以后咱们会不会取消这些票据什么的?让我们能自由地卖东西买东西,只要有钱有货就能买。” 谷红青听到这心一惊,转头飞快的看了她一眼,这消息苏雪桢怎么会知道? 苏雪桢看她没说话,主动把手凑了过去,“怎么了?是我想的太假了吗?” “不是,要是真的像你说的这样那会乱套吧?” 谷红青并没有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反而质疑了她的猜测,她感觉非常奇怪,这个年代是有一些对局势比较敏锐的人,但通常也不敢做出这么大胆的猜测,再联想最近这段时间苏雪桢他们家的状态,她忍不住怀疑苏雪桢是不是也穿书了。 【这也太奇怪了,难不成他也穿书了?】 苏雪桢听到她说的穿书,心里更纳闷了,什么是穿书?穿到书里面去吗? 人真的可能穿到一本书里面吗? 苏雪桢面上未显,假装很震惊的样子,继续说,“是吧!我其实也有点无法想象这样的情景。” 汤劲秋在上面砖头没了,看他们俩聊得正开心,催了一下,“砖头砖头!” 谷红青站起来把刚才摞好的砖头递给他,“来了,催啥。” 岑柏在一边也时刻注意他们这边的动静,他一直记着今天这趟主要的目的,拎着水泥过来,没立刻走,加入到了聊天的队伍中,笑着说了句,“聊什么呢?这么开心,跟我也说说。” 帮手来了,苏雪桢更加游刃有余,抬起头回他,盈盈一笑:“我俩聊了下未来。” 岑柏接上话,“什么未来?” 谷红青心里危机感四起,这夫妻俩怎么回事?今天怎么老是提一些未来和做生意的事情?难不成真的被她猜中了?苏雪桢也穿书了?所以决定走另外一条致富的道路? 苏雪桢跟岑柏一家可是他们家的对照组啊,要是跟他们一样也做生意,那跟原书里面写得就不一样了,而且依他们两家的财力和能力,如果真的想走致富这条路,说不准能做得比他们家还好,那时候反而是她成了他们家的对照组,谷红青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出现。 她现在非常迫切想弄清楚这对夫妻现在为什么要这么问,反而不知不觉被带进了两人的陷阱,自以为聪明,旁敲侧击问道:“那如果说国家放开了做生意,你们会放弃眼前的工作去做生意吗?” 苏雪桢装作在思考的样子,犹豫了几秒,这个停顿反而让谷红青更怀疑她接下来话里的真实性,着急又补充道:“你们现在工作也挺好的嘛?一个医生一个警察,多有前途!” 看来很介意他们会换工作啊! 苏雪桢想到这个点,故意按照她想的方向来说,语气里对他们这份工作是各种埋怨:“说着是挺好的,但你也知道,警察多危险,他又是处理刑事案件的,遇到的危险比普通警察要更多。我这个做医生的,表面看起来光鲜亮丽,实际呢,是个儿科医生,我们科室的效益还不好,每天面对的各种难缠的病人和家属,心理压力非常大,工资还低,现在职称又难涨。” 听到她这么说,在墙上的汤劲秋手上的动作都停了,这什么情况?不做他们对照组了? 谷红青眼皮一跳一跳的,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苏雪桢贴心地摸了摸她的手,“现在的工作都是分配的,我们其实也没得选,如果以后真的有好机会,说不定会去试试。” 岑柏都快被她的演技打动了,也许确实是他们在经历的,苏雪桢眼下说得格外真实。 谷红青皮笑肉不笑,唇边的笑很淡:“可你们就这么放弃不觉得可惜吗?” 【快说可惜!你们可不能辞了工作,不然怎么当我们对照组,我们还等着做生意发财致富以后把你们家狠狠地按在脚下。】 “可惜什么?以我们俩的能力,不管做什么那肯定都不会差。” 苏雪桢表现非常有自信,没有半点羞涩。 谷红青心凉了大半,连敷衍的笑容都没了,一时也忘了苏雪桢为什么一直抓着她的手不放,还想让他们回心转意:“可是,现在做生意哪有这么容易,国家不让做,还不稳定!” 苏雪桢按照她之前的心声直接说了出来:“没有啊!我看国家说不定很快就会放开做生意的限制。” 这下谷红青更怀疑他们也是穿书而来的了!神色慌张,把手从她手里抽了出来,“工作稳定多好,我看还是吃国家饭比较好。” 苏雪桢问了这么多其中的信息量已经够大了,需要她回去好好消化,她拍了拍谷红青的肩膀,调侃道:“看给你吓的,我就是开个玩笑,哪会真的辞职啊。” 谷红青起了一头的冷汗,“这样啊,不辞职好。” 苏雪桢冲她笑了笑,继续低头干活,“平时很少跟你聊天,这么一聊下来,我发现咱俩还挺投缘。” 岑柏也在一旁附和,“就是啊,我看你俩聊得真的挺好。” 刚才说的已经足够多了,汤劲秋是不敢让他们再继续聊下去了,用泥抹子敲了下砖,“干活了,都别聊了。” 苏雪桢跟岑柏对视一眼,这才开始认真地干活。 在四个人的合作之下,墙面很快被修好了,汤劲秋从旁边还完好的墙上面踩着梯子下来,看着自己修好的墙非常满意,“怎么样?还不错吧?” 岑柏冲他竖起了大拇指,“不错,手艺很好。” 墙面修好以后,大院里大家这才过来看,纷纷夸他们两家做事认真,结束后就散了。 干了快一天的活也累了,一进屋张光香就赶紧给他们倒水,苏雪桢现在脑子很乱,急于让岑柏跟着一起分析,喝了一口水,“我先上楼去洗澡。” 说完她还揪了下岑柏的衣服示意他等下也上楼。 岑柏秒懂她的意思,点了点头,“快去洗吧,你洗完我洗。” 张光香给他们倒个水的功夫,就看到安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手伸到了茸茸的狗盆里,她吓了一跳,差点叫起来:“小祖宗哎,那是茸茸的饭!” 岑柏迅速把闺女抱起来远离狗盆,带去洗了下手,临走时还收获了茸茸幽怨的眼神,他握着闺女的手在水龙头下冲洗,温柔叮嘱,“安安,这可不能吃啊,饿了咱吃别的。” 安安没吃到茸茸的饭,不满意,在他怀里挣扎,张光香给了她一个米饼才消停,安安给了,平平也必须要给,不然等下又要打起来。 米饼很软,在嘴里抿一下就化了,平平安安非常喜欢吃这个,两只手一手拿一个,左边吃一口右边吃一口,吃的时候还防备他们大人,把米饼放在胸前,警惕地看着他们俩。 岑柏越看越觉得孩子们可爱,摸了摸他们的头,“小馋猫!” 平平安安吃着米饼终于安静了下来,岑柏感觉时间也差不多了,苏雪桢应该已经洗完澡了,抬脚上楼去找老婆。 帮忙拎砖头不累,就是一直蹲着腿不舒服,身上出汗也多,苏雪桢飞快洗了个澡,坐在椅子上开始擦头发,岑柏上楼接过她手中的毛巾,站在身侧轻轻地给她擦头,“她都说了什么?” 苏雪桢在洗澡的时候渐渐理清了一点头绪,“她说我们家是他们家的对照组,她还怀疑我是穿书来的,反正就是非常不想我们做生意,说什么想把我们家踩在脚下。” 对照组和穿书对岑柏来说都挺陌生的,他只能通过字面意思来理解,疑惑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谷红青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人?” 苏雪桢摇了下头,“她应该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 “我感觉她应该是从未来穿过来的,所以才对我们以后会发生的事情那么清楚,然后在她知道的那个未来里,我们两个人一直是警察和医生,一辈子都没变,所以可能跟她做生意大富大贵形成了对比,她才那么怕我们跟他们走上同一条路。” 岑柏笑了下,“多可笑啊,就算我们不做生意,也会有其他人做生意呀,为什么怕我们?” 苏雪桢从刚才一直在思考这个穿书到底是什么意思,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了什么,不确定道:“可能怕我们破坏书里的发展?” “因为在原书设定里我们俩必须是医生和警察的角色,如果我们中途改做生意,一定会引起一些连锁反应吧?那谷红青预知的未来就不准了。” 作者有话说: 稍微解释下,高考恢复在1977年10月宣布的,但研究生考试要晚一点,要到78年初了,中间还有等成绩和复试,正式发通知书入学在9月份了,这里面跨度近一年,中间还有剧情要走下~ 第80章 第107节 弄清楚谷红青的真实来历和目的以后, 夫妻俩反而坦然了不少,谷红青有预知未来的能力,那肯定会扫清所有致富路上跟她作对的人, 他们俩本来就无意去做生意, 避开不就得了。 你走你的致富路,我走我的是职业路,只要各自安心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当然要是谷红青真想对他们不利, 他们也不是吃素的。 吃饱喝足以后,不需要大人陪玩, 两个人都能玩得很好, 小身子稳稳当当坐在床上, 平平用手把小球推给安安,安安眼睛死盯着球,到自己手边再推给哥哥。 来回玩了几回,平平觉得无聊,不跟她玩推球的游戏了, 手里握着小球开始藏,不过他那小手动作慢, 安安一眼就看到球被他放到了背后,爬过去要拿。 平平使用背后倒隐藏战术, “喔喔。” 安安用头去顶他,想让哥哥离开, 无奈力气太小, 只能看着球被平平压着, 她气不过, 撇嘴叭叭两声, 开始啃哥哥胳膊。 她已经长了两颗乳牙,咬在皮肤上是有感觉的,不过双胞胎相亲相爱惯了,完全不疼,平平反而痒痒的,嘎嘎笑,去摸安安头发。 两个孩子以一个扭打的姿势玩着。 这皮球里面装的是棉花,压一会儿没事,但时间久了咯着背就不舒服,平平没坚持一两分钟,翻身又坐了起来,小手还拉安安,想让她也坐起来继续玩,“嗷嗷。” 安安不起来,躺在床上拿着球自己开始玩,正准备放到嘴里,空中突然伸出一个大手把球拿走了,气得小姑娘坐了起来,伸手要过来抢。 “爸爸跟你玩个游戏。” 岑柏抽出一个帽子,把球盖在了下面,“现在球不见啦?找找看在哪?” 这么明显的捉迷藏,平平懒得参与,安安很开心,爬过去一掌把帽子打开,再次抓到了球,拿起来跟他们炫耀,“嗯呢啊!” 岑柏给闺女鼓掌,“真棒!” 随后他又把帽子换成了小围巾,再次把球藏了起来,“平平,你也来。” 平平本来不想理他,但看他诚心邀请,傲娇地掀开围巾去抓球,拿到以后冲爸妈勾唇一笑。 岑柏摸了一下他的头,“臭小子。” “瞧你这得意劲。” 最近几天苏雪桢经常看到平平安安扶着床角站起来走,学会了新技能的孩子们更是兴奋,白天的运动量很大,洗完澡在床上玩一会儿就睡着了。 夫妻俩很快也睡了。 又过了两天,台风终于过去,街道旁的积水也降了下去,出行恢复了便利。 苏雪桢一早去上班就发现医院正门前的布告栏旁围了不少人,话里都在讨论涨薪的事情,她刚想也凑过去看写了什么,这时郑双莲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看到她热情地喊:“苏医生。” 苏雪桢想她刚看过布告栏上的内容,正好挤进去太难,就打算直接问她,轻声问道:“怎么了?布告栏上写了什么?” “就最近我们一直在讨论的涨工资的事情,医院今天正式下发了通知,主要是给71年以前参加工作的职工涨薪,涨薪幅度有40%,其他各部门的涨薪幅度会按照贡献来涨工资,而且涨得幅度更大,可能在45%上下。” “十月以后正式开始实行。” 郑双莲是实习生,这次涨薪现在看来虽说跟她没关系,但长远看来肯定是有利的,她笑着说:“不知道会给我们涨多少唉,好期待。” 苏雪桢入职以后就没有涨过工资,眼下听到这个消息自然也是开心的,不过她不确定自己到底能涨多少,温声回她,“看院里怎么安排吧,估计有一套考核标准。” 郑双莲叹了一口气,“是啊,希望不要太严格。” 两个人边走边聊,一路上碰到不少医院的同事,问好时都说起那条医院新发的通知,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大家都为涨薪水而感到高兴。 苏雪桢工作时间还不算长的,医院很多人已经快十年都没有涨过工资了,这次通知主要就是为了这批工作时间长,薪水又低的员工,大家得知这个消息怎么能不欢欣雀跃。 进了儿科以后,大家也都是喜气洋洋的,心底都在期待主任凌玉荣什么时候开会宣布涨薪的事情,一上午的忙碌过后,吃完午饭,凌玉荣果真召集儿科全体员工开了个会。 办公室还是那个办公室,坐下来依旧感觉很逼仄,但大家这段时间早已习惯了这么多人的存在,又猜到这次会议是要提涨薪水的事情,表情没有半点不耐烦,反而嘴角一直挂着隐隐约约的笑。 凌玉荣坐在正中间,手上拿了一张通知单,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这次涨薪呢,是咱们医院根据国家的要求来安排的,主要惠及的人群是在咱们医院工作多年没有涨薪的老员工,咱们儿科绝大多数人都是这两年刚来的,这一次工资涨幅肯定不会太大,但总体来说除了新进的实习生外,大家都有一定的涨幅。” 甭管怎么说,涨多涨少都是钱,跟过去比还是好了不少的,听他这么一说,大家对涨薪的期待更大了。 凌玉荣扫了一眼每个人的表情,继续说:“这次涨薪每个人具体涨多少我会等下写在信封里告诉大家,我希望不要互相沟通询问其他人的工资,如果有人问,大家也尽量不要把自己的工资透露出来。” 过去大家的工资都是按照级别来的,一个等级上工资都一样,凌玉荣这话里的意思似乎是指不再按照级别来,魏娟是儿科里的老前辈了,是除了凌玉荣以外资历最深的,好奇追问了句,“这意思是咱们医院有另外的考核标准来定工资吗?” 凌玉荣肯定地点了下头,“有的,目前还在制定中,医生和护士考核标准不同,到时候会公布出来。” “大家尽量也不要去问别的科室工资怎么样,如果心里有什么疑问,大可以直接来办公室问我,有什么困难的地方,医院这边也会尽力妥当安排。” “调薪从下个月开始生效,下次领工资单的时候确认一下数额有没有错误,如果有的话,过来跟我说一声。” 众人纷纷嗯了声,凌玉荣随后把写了每个职工名字的信封分发下去,又叮嘱了一遍,“拿回自己办公室再看。” 会议刚结束,大家就迫不及待找了个没人的地,打开信封去看自己到底涨了多少工资。 苏雪桢也拿着信封回了自己办公室坐下,满含忐忑把里面的信抽了出来,清清楚楚看到了信上写的工资,她不由得捂住了嘴。 这次毕竟主要是给1971年以前入职的员工涨薪,苏雪桢是74年进入医院工作,涨幅没有71年的员工那么高,她算了下,应该涨了20%,涨薪后的工资是五十四块,跟过去比,足足涨了九块。 过了十多分钟,大家都各自看完了信上写的工资,心里好奇别人,但又有凌玉荣的叮嘱不敢,只能通过脸色来判断,毕竟这个世界上涨工资的喜悦是隐藏不了的,如果在笑或者脸上的表情比较愉快,那就说明这次涨薪涨得还不错,如果表情平淡又没什么笑,那就说明没涨或者涨得少。 下午工作时,涨过工资的人工作积极性都不一样了,明显能看得出差距,苏雪桢看吕子月表情怏怏的,跟魏娟反差明显,猜出她薪水涨幅应该不太高。 魏娟跟凌玉荣入院工作早,是这次涨薪幅度中最大的,最少有45%涨幅,几乎是过去工资的一半了,怎么能不开心,脸上的笑容就没挂下来过。 这次工资调整是整个洪江市的职工,下了班,天也阴了下来,但大家脸上的表情都很亮,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苏雪桢骑车拐到自家大院门前的路,看到彭立正急匆匆从家里跑出来往他们大院走,表情格外焦急。 一般这样就是有紧急电话要通知,她赶紧骑车追在后面。 彭立正一溜小跑进了他们大院,拐个弯直接敲响了谷红青家的门,声音很响,大声喊他们:“劲秋,红青,在家吗?你们俩快出来,你弟媳妇儿要生孩子了!” 谷红青一听陈红敏要生孩子了,立马出来开门,惊讶问道:“真的啊?” 彭立正接到电话就赶紧来了,一个劲点头,“当然是真的,已经送去医院了,你爹娘让你赶紧过去呢!” 汤劲秋闻言也走了出来,问他:“哪家医院?” 生孩子哪能马虎,彭立正催他们,“人民医院,快去吧。” 原主父母性子软弱,谷红凯又是个不着调的,谷红青自然不放心,当即准备要过去,“好,我马上去。” 彭立正通知到了,任务也完成了,转身的空档看到了苏雪桢,咧开了一抹笑容,“苏医生,你说这还挺有缘分啊,他弟媳妇正好在你们医院生孩子。” 苏雪桢点了下头,显然也是没想到那天看到的那个女孩子会在他们医院分娩,笑着说:“我们医院妇产科很厉害,孩子一定能顺利出生的。” “那是,人民医院医疗水平在咱们洪江市数一数二了!” 彭立正又跟她说了两句才走,这边谷红青收拾好东西准备去医院了,家里还有孩子在,他们夫妻俩不能都去医院陪产,汤劲秋就留在了家里看儿子。 谷红青一个人过去,她把钱和东西拿好,一开门就看到了苏雪桢骑车往家赶的背影,拎着包顿了一下,随后没有半点犹豫,踏上了自行车,一路狂奔前往医院。 睡前苏雪桢高兴地把自己涨工资的事情告诉岑柏,眉飞色舞道:“不仅如此,听说以后还有考核工资,说不定实际要发的比这还多。” 岑柏毫不吝啬夸奖,“这么厉害!” 苏雪桢满足地躺在他怀里,“希望能在研究生入学前多攒点钱。” “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 岑柏其实也涨了工资,正打算跟她说,接着这个话尾徐徐道来:“我去年不是处理了拐卖案和海上谋杀案嘛?因为表现出色,省里给了表彰,这次也涨了工资。” 苏雪桢看他神神秘秘的神情,试探性地问了下,“涨到八十块了?” 岑柏摇了下头,“你再往高了猜。” 苏雪桢傻眼了,两个人工资水平差距一直都挺大,她本来以为这次多少能拉近一点,谁知道岑柏涨幅也不低,小心翼翼又往上加了一点,“八十五块?” 要知道,岑柏先前的月工资是七十二块,这个基数就比她大了不少,同样是乘以20%,实际的涨薪数就高了。 岑柏也不卖关子了,直接说,“九十一块。” “我们部门跟局里其他部门比起涨得算是比较多的,主要因为平时工作危险程度比较高,又有上次两个案子的加持,局长本来就说之前两个案子办得那么成功却没能给什么实际的奖励,所以这次涨工资就整体给我们队里幅度比较高,除了工作年限比较久的涨幅在45%外,我们队里其他队员涨幅基本都在20%-30%。” 苏雪桢真的被震撼到了,岑柏这一次的涨幅就二十一块了,甚至快达到她之前工资的一半,她在心里算了下两个人现在一共的月工资,“那这么说我们俩现在一个月能往家里拿145元!” “对呀,平平安安奶粉也快停了,我们之后每个月说不定能攒下来更多。” 岑柏还挺庆幸这次涨工资能涨这么多的,有钱才能给家里人提供更好的生活,再说苏雪桢也快到考试的时候了,研究生上学期间,虽说有补助,但肯定不如她在医院工作的工资高,到时候家里入账肯定就没这么多了。 苏雪桢感觉自己抱到了金大腿,“咱们家未来就靠你了!” 在外工作那么辛苦,不就是为了家里的老婆孩子,岑柏抱住她,笑容爽朗,“放心,绝对能养活你和孩子们。” —— —— 这天夜里,陈红敏历经千难万险,在人民医院妇产科平安产下了一个男孩。 谷家父母高兴坏了,感觉自己家终于有后了,围在孩子面前眼睛怎么都不舍得挪开,金四妮笑着说,“看这孩子长得跟红凯小时候真像!” “你看这眼睛这嘴唇,真讨人喜欢。” 谷红青看着父母那没出息的样,给陈红敏倒了一杯红糖茶,“喝点,对身体好,你刚生完孩子身体正虚弱需要补点气血。” 孩子呱呱坠地,还是个带把的,陈红敏感觉自己终于在这个家定下了,之前因为她是未婚先孕又是外地人,谷家父母和这个姐姐都不太待见她,这下儿子也生了,应该再也不会有人敢瞧不起她了! 谷红凯初为人父,看着篮子里的小家伙一股责任感油然而生,对陈红敏就更加热情了,“辛苦了,以后我一定好好对你和孩子。” 陈红敏靠在床边幸福地笑了。 孩子都生了,木已成舟,谷红青眼下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只能接受这个弟媳妇,在医院忙前忙后照顾。 上午陈红敏还给孩子喂了下奶,中午谷红青回了趟家,再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孩子肤色微微发黄,上辈子她没有生过孩子,但知道有黄疸这种情况,问了一句:“智明身上颜色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啊?什么时候变成这个色的?” 谷红凯一听儿子有问题走了过来,看了看孩子,觉得她有点大惊小怪,他们都是黄皮肤,这孩子黄点儿有什么,“刚出生的孩子发点黄没什么吧?” 黄疸严重点是会死人的,谷红青才不理他,又问陈红敏,“下午医生来了吗?” 陈红敏刚生完孩子身上没有力气,困死了一直想睡觉,今天除了喂奶也没怎么仔细看过孩子的,面色担忧看向儿子的位置,柔声回她,“还没,说是等下三点过来。” “孩子不会有事吧?” 谷红凯安抚她,“能吃能喝的,能有啥事?” 谷红青很烦这种全家都靠她一个人出力的感觉,不耐烦怼了回去,“我又不是医生,我怎么知道?” “你们自己的孩子不上心,指望谁呢?” 陈红敏面色一僵,这话感觉把她未婚先孕也骂了一通,她不悦拉了一把谷红凯,想让他主持公道。 刚生过孩子的妻子被这么骂,谷红凯心里不爽,“姐,你怎么这么跟红敏说话呢?” 谷红青是穿书而来的,实际跟他们本就没什么血缘关系,被恶心坏了,不客气道:“下回有事别找我。” 病房里一时有些尴尬,直到谷家夫妻俩抱着一盒麦乳精回来,见一双儿女都板着脸,金四妮问道:“这是怎么了?” 谷红青挽着手,端着高姿态,不回答。 谷红凯见状回答,“也没啥事,就是我姐说智明皮肤有点发黄。” 第108节 “发黄啊?” 金四妮过来看了眼孙子,满不在意道:“刚出生的孩子都这样,回头让太阳晒晒就下去了。” 合着就她里外不是人,谷红青脸色更冷了,坐下开始削苹果,削完陈红敏刚想伸手接,她自个全吃了。 谷天义这些年一直很害怕这个闺女,强势又独.裁,他们说个不字就被一通训,他们夫妻俩完全管不住,所幸她做得都是对的,他们俩就更不敢有什么意见了,完全听之任之。 下午三点凌瑶过来检查,先去看了陈红敏,检查没什么问题后,又过来看孩子,第一眼她就感觉有点不太妙,掀开他身上的小被子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转头问谷家人:“这孩子皮肤是什么时候开始发黄的?” 陈红敏被她这么一问也愣了,从医生嘴里问出来她才感觉这不是小问题,想起来以后赶紧回她:“好像是下午一点多一点的时候。” 谷天义生怕孙子出了什么问题,也跟着着急问:“医生咋了?我孙子是有什么问题吗?” 凌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对他们说,“孩子是凌晨六点才生的,到现在出生不到二十四小时已经出现了黄疸,现在巩膜已经有了,这种大概率是病理性的黄疸,单靠晒太阳可能是褪不下去的,现在需要紧急转儿科治疗。” 怎么出生时哇哇大哭喝奶都没问题的小孩现在就要转儿科治疗了?! 谷红凯急了,“不是,你这总要给我们说清楚啊!” 新生儿发生黄疸的概率很大,不过大多发生在出生2到3天后,一般无别的特别症状,2周内就能消退,是生理性黄疸。 很显然,眼前这个叫谷智明的小男孩不是,黄疸出现时间太早了,这是病理性黄疸,必须要加以治疗,凌瑶无奈解释,“我是妇产科医生,新生儿疾病要去儿科治疗,他们那边更专业。” “病理性黄疸我们妇产科治不了,只能转儿科。” 陈红敏听到儿子出事,眼眶一红,急得要从病床上爬起来,“我要跟着一起去。” “一个病人就够了,你要是再生病,咱家智明就没人喂奶了。” 谷红凯把人按回床上,“你在这休息,我带着去看医生。” 谷红青刚开始也就是猜测,现下真的发生了,甚至比她想象中还要严重,她也跟着慌了起来。 金四妮知道光靠自己那没本事的儿子没用,儿媳这里又需要留人,拉住她的手,求女儿帮忙:“红青,你跟弟弟一起去吧?” 陈红敏也泪眼汪汪看着她,谷红青看着这废物的一家子,深深地叹气,“行,我也跟着去。” 自打儿科开设新生儿病房以后,两个科室之间的联系更紧密了,凌瑶动作很快,出生不到24小时的谷智明被送到了儿科问诊。 转移过去的时候,儿科的医生里只有柴春雨在,她只知道新生儿病理性黄疸,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治,凌玉荣跟苏雪桢又在手术室做手术,只能让他们先等十几分钟。 谷智明身上的黄疸越来越严重,蔓延速度非常快,谷红凯抱着儿子无助极了,苦苦等待医生回来。 谷红青看着紧闭的手术室门,第一次感觉,这个世界上似乎有比金钱更重要的东西——命。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鞘膜翻转术手术刚开始不到半小时, 苏雪桢作为一助自然不能随便离开,凌玉荣看外面催得急,猜到柴春雨可能处理不了, 跟她说:“等下做完积液抽吸, 你出去看看,剩下我来处理。” 苏雪桢飞快点了下头,“好的。” 凌玉荣心无旁骛开始分离阴.囊的鞘膜,手术顺利进行着, 二十分钟后,苏雪桢从手术室走了出来, 人刚走出来口罩还没摘, 谷红凯抱着孩子直接求到了她面前, 声音急切又慌乱:“医生医生,你快看看我孩子这是怎么了?” 刚才在手术室苏雪桢就听进来的护士汇报说是有病理性黄疸的患者,她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准备,从容不迫安慰他,“别着急, 先去我诊室。” 谷红青平时看到的苏雪桢都是光鲜亮丽的,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工作中的她, 半张脸戴口罩遮住,只留一双眼睛, 而这双过去她一直觉得过分娇媚的双眼,此时看过去只觉得沉着冷静, 仿佛是一潭幽深神秘的湖水, 姿态淡定, 万事胜券在握的模样, 给病人以极大的安全感。 苏雪桢也看到了谷红青, 冲她一颔首,领谷红凯去自己诊室,谷红青见状赶紧跟了上去。 柴春雨刚刚诊治过谷智明,看到她从手术室出来,也走了进来旁听,跟她汇报情况:“我刚刚已经给孩子做了血清总胆红素的检查,结果可能要两个小时后出来。” 黄疸并不是皮肤发黄就是,需要做总胆红素检查来确诊,苏雪桢冲她笑了一下,“你做得很好。” 柴春雨稍微松了一口气。 谷红凯六神无主,完全无法安静坐下来,“医生,你快救救他,我看他现在眼睛整个都变黄了。” “先把孩子放到这上面。” 苏雪桢从他怀里接过了孩子,一边检查一边问谷红凯,“孩子是什么时候出现黄疸的?” 谷红凯也不确定,孩子由陈红敏喂完奶就睡下了,他一开始也没觉得发黄是什么患病的症状,就没太在意,只能说出一个大概的时间:“下午一点,或者更早,我们看到的时候是下午一点。” 出生才几个小时,估计只排过一次胎便,别的大便情况问不出来,现在是下午四点,根据他所说的时间,黄疸出现刚三个多小时,除了巩膜外,已经蔓延到四肢,发病速度可谓是很快了。 苏雪桢把听诊器放到孩子身上听了下,继续问他:“孩子吃奶情况怎么样?” 谷红凯:“从出生到现在喝了两次奶,都挺顺利的。” 苏雪桢又给谷智明试了下身体原始反射和肌张力的情况,发现情况不太妙,身体是微微发黄,脸色却有点苍白。 这有点像发生了溶血。 基本检查完毕,苏雪桢给谷智明把襁褓包好,坐下开始翻刚刚凌瑶送过来的产妇基本资料,上面写着陈红敏是第一胎,足月顺产,出生时体重一切正常,胎便排出正常,孕妇也无异常情况。 病理性黄疸导致的病因有多种,其中包括感染、溶血、胆道闭锁等,要进行进一步的检查,苏雪桢问了下,“产妇血型是什么?” 谷红凯闻言一愣,“这个我不知道,她也没跟我说过。” 苏雪桢转头又看向他,“那你的呢?” 谷红凯对这方面就更不知道了,“我也不知道啊!从来就没有测过血型。” 苏雪桢把容易导致病理性黄疸的病因飞快排除了下,像感染会出现发热,但这个孩子的体温是正常的,新生儿胆道闭锁又多发于生后几周,刚出生的孩子很少会出现这种症状,而他又是顺产,生产过程中也没有出现窒息或者缺氧,几个原因排除下来,非常像是新生儿溶血。 新生儿溶血多发于母亲是o型血孩子是a型或者b型血,这个要具体测完血型才能知道,苏雪桢叮嘱他,“等下去我们这边检验科测一下血型,包括你妻子的血型,结果出来以后过来告诉我。” “宝宝先收治到我们这边的新生儿病房,等血清总胆红素的结果出来以后,我们再具体的给孩子进行治疗。” 谷红凯连连点头,谷红青在一边一直没说话,搀起弟弟的时候才转头对她说了声谢谢,苏雪桢对她笑笑:“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谷红青安静看完她诊疗的全程,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在她面前自己那点小心思异常渺小和卑微,或许连原书的作者都没有理解这个人物,只把他们当做普通的炮灰对照组来看待,单单看到了他们夫妻俩在日常生活中任性的一面,完全忽略了他们在职场中的风采。 她的认知不知不觉也跟原书作者一样狭隘了。 谷红凯经过苏雪桢看过以后,心情稍微没那么紧张了,不过仍然很担心,在去检验科的路上不停地问她:“姐,你说咱家智明应该会没事儿吧?” 谷红青好歹也养了汤天逸好几年,知道子女对于父母的重要性,安慰他,“会没事的,你看苏医生刚刚检查也没说什么,要是有什么重病她肯定不会那么淡定,有啥病咱就治呗,听医生的。” 谷红凯性格跟谷家父母一样的软弱,什么都听这个姐姐的,乖乖跟着她去做了血型检查,又回病房找陈红敏。 金四妮一直在安慰儿媳妇,陈红敏依然无法从悲伤中脱离出来,在老家挺着肚子被村里人嘲笑她都没哭,来到城里被未来婆婆姑姐看不起没哭,甚至生孩子那么痛苦的过程也没哭,唯独在这个时候,眼泪是怎么都止不住! 这是她出生还不到一天的孩子啊,万一就这么没了,那她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金四妮心里同样不好受,还要安慰她,“智明什么情况咱们还不知道呢,你刚生完孩子不能这么哭,对眼睛不好。” 谷文义在一旁连连叹气,“唉,这是造的什么孽呀!” 就在这个时候谷红青跟谷红凯回来了,陈红敏一看到他们姐弟俩回来,精气神立马来了,追问道:“怎么样?” 话刚说完,又看到丈夫怀里已经没了儿子的身影,她情绪一下子崩溃了,起身要找:“智明呢?你们把他扔哪去了?” “我就知道你们家还是看不起我是外地来的,可智明是无辜的啊,无论他是生是死我都要见到他,你们不能随便把它处理了!” 谷红凯听她这么说也来气,大步走过来让她躺回去,不悦道:“看你说得多严重,智明也是我儿子,我怎么会不爱护他,现在孩子在儿科的新生儿病房,医生正在治疗呢!” 陈红敏抹了一把泪,“那你们为什么回来?病房那不应该留个人吗?” 谷红青主动开口说:“新生儿病房有专门的护士值班,本来就不让家属长时间久待,医生是让我们回来问你的血型。” “如果不知道的话,要测一下,医院那边需要。” 陈红敏不懂血型,“血型是什么?” 也许是觉得她可怜,谷红青这回回答还挺快:“就是我们每个人身体里都有不同的血型,一般有四种血型。” 陈红敏摇了摇头,“这我不知道。” “那我去妇产科医生那儿看看你的病历档案上面有没有标注。” 她现在刚生完孩子不能下床,谷红青感觉医院那边应该有她的血型记录,一般生产的时候会需要用到,就打算去妇产科问问,如果有的话,就不用陈红敏下床去检验科测了。 谷红青去妇产科凌瑶那里一问就得到了陈红敏的血型,很快谷红凯的血型也出来了,两个人又赶紧往儿科跑。 柴春雨也把谷智明总胆红素的检查结果拿了过来,苏雪桢一看,数值已经达到了34μmol/l,正常这个数值应该是1.7-21μmol/l,超出不少了。 确实是病理性黄疸。 苏雪桢前往新生儿病房又看了下谷智明的状态,这会儿孩子正在输生理盐水,可以刺激肠道,减少胆红素在肠道的吸收,是他们目前面对病理性黄疸简单有效的方法。 李伟阳跟跟郑双莲在她后面,苏雪桢叮嘱两人:“时刻观察他的状态,尽量两小时测一次总胆红素,对比下每小时的涨幅。” 两个人急忙点头,“知道了。” 苏雪桢随后从新生儿病房走了出来,这时谷红凯跟谷红青也到了,急忙推开她的门说起结果:“知道了!血型我们知道了!” “他妈妈是o型,我是a型。” 苏雪桢刚刚也看到了谷智明的血型,是a型,这下她更加确定新生儿溶血型黄疸。 谷红凯坐下来,“医生,血型结果我们给你带来了,我儿子到底是怎么了?” 苏雪桢简单跟他解释了下:“是溶血型黄疸,主要是因为母亲和孩子的血型不合,母亲的血型抗体通过胎盘对孩子的红细胞进行破坏导致的溶血。” 谷红凯好歹是初中毕业,学过一点生物的,对她的话还能理解一些,当然现在理不理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治疗,声音急切又问:“那这个要怎么治疗啊?” “先输液观察,看看能不能把总胆红素数值降下来,如果数值还是降不下来,到时我们再采取进一步措施。” 因为发现及时,谷智明身上的黄疸颜色暂时还是浅黄染,发展程度没那么严重。 谷红凯听她这么说总算稍微放下了心,“那他还要在新生儿病房待多久啊?” 苏雪桢轻声回答,“这个要看他黄疸什么时候消下去。” “我们新生儿病房是全天候有人值班的,这个你可以放心。” 孩子一天不恢复健康,他就笑不出来,谷红凯跟她道了声谢,又说有什么情况一定要通知他们,这才从诊室离开。 确定是溶血型黄疸后,苏雪桢给谷智明开了免疫球蛋白的输液,免疫球蛋白可以治疗因血型不合导致的溶血。 当晚苏雪桢下班离开时又看了眼谷智明的总胆红素数值结果,发现输液效果还不错,特意交代今晚值班的汤云菲多注意他的状态,才下了班。 第二天苏雪桢再来上班第一件事就去看新生儿病房里谷智明的状态,陈红敏经过昨天一夜的修养,已经再也等不及了,一早吃完饭就拖着还疼的身体赶到了新生儿病房,不过汤云菲没让她进来,她只能坐在门口的长廊上等着,谷红凯没办法,不能让她一个人在这等,只能也在一旁陪着。 看到苏雪桢走过来,谷红凯率先站了起来打招呼,“苏医生。” 陈红敏听他这么喊顿时知道了苏雪桢就是儿子的主治医生,着急凑了上来问:“我能进去看看我儿子吗?” 新生儿病房还有别的患儿,苏雪桢担心她情绪激动打扰到别的孩子,柔声道:“稍等,我先进去看一下患者的状态。” 第109节 “如果可以进去的话,我再来喊你。” 说完,她推开新生儿病房的门走了进去。 汤云菲守了一夜,眼睛快睁不开了,看到有人来了急忙站了起来,没忍住还打了个哈欠,“苏医生,你来了。” “孩子情况怎么样?” 苏雪桢边问边开始检查谷智明的身体情况,“排便了吗?” “喝奶情况不太理想,小便颜色有点奇怪,粪便颜色越来越浅。” 汤云菲一晚上都在照顾谷智明,“一小时前已经给他测过了血清总胆红素,在等结果。” 昨天谷智明的身体检查就是由苏雪桢做的,所以对比下来,明显今天孩子的活力下降了许多,吮吸也慢了下来,精神状况不太理想,身上黄疸的颜色也有加深趋势。 说明昨天免疫球蛋白输液效果一般,只在刚开始的时候有用。 如果再严重下去,可能要进行最后一步的换血治疗。 苏雪桢也在等待上午的检查结果,希望数值不要升太快,结果令人失望,血清中总胆红素数值已经从昨天的34μmol/l升到了186μmol/l。 按照每小时来计算的话,几乎达到了每小时上升10.1μmol/l,这个数值再往上升2μmol/l,估计很快就能达到换血的标准。 新生儿换血在60年代初就有新生儿医生用换血来治疗新生儿溶血症,目前发展下来已经趋向于成熟,苏雪桢过去也曾经跟凌玉荣做过两次换血,操作难度不算高,就是要跟家属解释起来比较难,大多数家属会觉得比较惊悚。 苏雪桢刚从新生儿病房走出来,一直守在门口的陈红敏蹭一下站了起来,“医生,我能进去看孩子了吗?” 考虑到孩子昨天刚出生就离开了父母,这会儿父母心里估计跟在油锅里炸一样,苏雪桢点了下头,最后嘱咐道:“孩子目前的情况不太理想,进去的时候情绪不要太激动,只给你三分钟的时间。” 听到她说儿子情况不太理想,陈红敏身子一颤,被谷红凯接住才勉强稳住身形,此时她更想进去看孩子了,举手保证:“放心,我一定保持安静。” 这时新生儿病房值班的人换成了魏浩,苏雪桢给他使了个眼神,魏浩读懂她的意思,领着陈红敏到了谷智明的保温箱前。 陈红敏趴在上面看着里面的儿子,紧紧闭着眼睛,小手还在输着液,顿时感觉心如刀割,但她也知道新生儿病房不能放声大哭,悲伤地捂住嘴痛哭,最后被看情况不太对的魏浩慢慢搀扶出去,交到了谷红凯手里。 苏雪桢拿着谷智明的血清总胆红素检查结果去了凌玉荣办公室,先敲了敲门,“主任?” 凌玉荣喊了声进来。 换血疗法虽然不是很难的治疗方式,但毕竟有风险,苏雪桢暂时是没办法自己下决定来做的,必须要请示主任凌玉荣,她把手中的病例还有昨天到今天的检查结果都递了过去,“主任,新生儿病房三号床的谷智明小朋友,目前胆红素每小时发展速度偏快,在今天可能会达到一个比较高的数值,到时估计要考虑换血来治疗。” “是昨天病理性黄疸的那个患儿吧?” 凌玉荣低头看了看她拿过来的资料,眉头紧皱,“这确实比较危险,可以通知家属提前准备换血了。” 一般溶血性黄疸换血要达到患儿身体血液的两倍,要提前去医院血库咨询有没有符合条件的血液,如果没有的话,可能就要家属来献血治疗,但这个献血也不是随随便便献,要进行一系列检查,确定没问题才能输入患儿的身体,包括准备换血,这个时间最少要留出6小时准备,如果这期间孩子的病情恶化,就需要紧急换血,不然可能会引起胆红素脑病。 苏雪桢得到他的同意后才说:“那我去通知一下患者的家属。” 凌玉荣摆摆手,“嗯,好好跟家属解释。” 苏雪桢叹了口气,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接下这个活,谷红凯跟陈红敏被喊到了儿科诊室坐下,身后还有谷红青。 本来谷红凯是不打算让陈红敏听的,她身体已经够虚弱了,听下去可能会受打击,无奈陈红敏非常坚持,他只好让姐姐也跟着来,好歹谷红青比他们要成熟理智很多,省得他们做出荒唐的事来。 苏雪桢看陈红敏的脸色非常苍白,眼眶也红红的,心里更沉重了,放缓了语气说:“智明体内总胆红素浓度越来越高了,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很有可能会引起胆红素脑病,这是非常严重的并发症,进入到患儿脑中,会对孩子大脑造成不可逆的损伤,所以目前我们建议给智明进行换血治疗。” 谷红凯睁大了眼睛,“他才出生两天啊,这么小的孩子你让他换血?” 陈红敏双手都在抖,嘴唇上下张合了几下,说不出话来。 谷红青来自21世纪,那个时候医院的医疗水平跟现在比能好上一百倍,但就是在现代她听到换血疗法这个方法还是会被吓到,更不要提这是在1977年了! 她站在后面惊讶出了声,“不是,现在医院有做换血疗法的水平吗?” 苏雪桢听到她这句话心里更加确定她是来自未来的,轻声解释道:“当然有啊,1962年就已经引进了换血疗法,这十多年里不断完善积累经验,如今医院对这方面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陈红敏镇定下来,反问她:“那智明换了血能好吗?” 苏雪桢轻声回:“目前来说,痊愈的概率是比较大的,眼下只有这一种治疗方法,如果到下午的时候孩子总胆红素数值还是降不下来,就必须要采用换血疗法了。” 谷红凯还在犹豫的时候,陈红敏二话不说直接答应了,“做!我们做!” 谷红青听完她的解释也感觉自己低估了这个年代的医疗水平,点点头,“如果智明情况不太好的话,那就给我们做吧!” 连谷红青这个姐姐都答应了,再说除了这个方法也没别的治疗方式了,谷红凯这时也没意见了,“都听您的。” 苏雪桢看他们答应了,笑了笑,“那好,之后我们会每隔一个小时就给智明检查一下胆红素的数值,随时给他准备好换血的工作,有什么情况我们会及时通知家长。” “另外孩子的家属如果有ab型血或者o型血的,可能需要献血,当然这是在血库血液不够的情况下。” 话音刚落,陈红敏立马主动答:“我是o型血,我可以献血。” 苏雪桢补充说:“这边不建议孩子母亲献血,您刚生完孩子身体比较虚弱,我说的是万一血库血液不够的情况下再选择用家属的血液。” 谷红凯也在一边劝她,“对啊,你不行。” 陈红敏眉心的愁思一直没散,跟她聊完,三个人离开了诊室。 谷智明的病情发展速度是比较快的,苏雪桢也不放心,一整天都在观察他身体胆红素发展情况,临到下午四点,距离他第一次发生黄疸已经过去了快27个小时,谷智明体内的胆红素浓度达到了350μmol/l,这已经充分达到了规定的换血标准,需要紧急换血。 儿科上下很快准备起来,新来的实习医生都是第一次经历换血,凌玉荣把他们都召集过来一起学习。 新生儿换血一般最好选用ab血浆,换血量要达到孩子血量的两倍,谷智明体重有2.6千克,换血量最少要达到390ml,最高不能超过468ml。 这次主要采用外周动静脉同步换血,准备工作结束后,正式开始了换血。 苏雪桢眼睛仔细观察着血泵的出口和进口,以确保进出口速度保持一致。 凌玉荣在一旁不忘教导他们,“这个月龄的孩子年龄小,身体的血量本来就不多,一旦进出口速度不一,几十毫升的差距对孩子来说造成的影响都是巨大的。” 门外,谷家一家人都守在外面,静静等着换血结束,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大约过了快两个小时,换血终于结束了。 谷智明体内的胆红素也降到了170μmol/l。 凌玉荣先走了出来,笑着说:“换血很成功,智明会继续送到新生儿病房看护,家长暂时可以放心了。” 门外谷家一家五口人都齐齐松了一口气,一个劲感谢。 苏雪桢晚了几分钟出来,没想到门口谷红青正在等着她,她面露疑惑,还以为她是对谷智明的治疗有什么疑问,刚想开口问,谷红青定定看着她,突然开口道:“苏雪桢,这次的事情谢谢你。” “给你一个忠告,回去可以多看看报纸听广播,尤其是里面的时事,还有一些国外英文著作也要多读,年后你就知道为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 引自百度百科:【籍孝诚:著名儿科专家,是我国儿科学事业的先驱者之一,曾于1962年首先引进新生儿溶血症换血疗半诊治儿科疾病,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黄疸不照蓝光主要是因为这个年代还没有。 第82章 苏雪桢隐隐感觉谷红青是在给自己提示, 而且很可能是跟之后的考试有关,她愣了一下,不解地反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谷红青想回答说因为觉得她是一个很称职的儿科医生, 希望她以后能发展得更好, 但这句话在嘴里过了一遍又觉得太虚伪,说出来她估计也不信,轻笑一声,“没什么, 就当我跟你说胡话吧。” 成功换血以后,并不是就万事大吉了, 患儿仍然需要持续监护, 并且需要抗生素来预防感染, 如果血清胆红素再次上升,可能需要二次换血。 今天值夜班的护士是吕子月,苏雪桢特意过去嘱咐,“每隔四小时要测一下他的心率和呼吸,如果有什么意外情况随时给我打电话。” 吕子月把她说的记下来, 点点头,“好的。” “苏医生, 你也快下班吧。” 苏雪桢拍了拍她的肩膀,“辛苦了。” 换血持续了两个多小时, 下班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七点,苏雪桢骑上自行车飞快往家赶, 路过报亭时, 她看到架子上摆着一沓沓报纸, 想到了谷红青刚才所说的, 停了下来, 抬脚走到了报亭前。 随便翻了翻,日期都是今天最新的,她向里面喊了句,“王叔,只有今天的报纸吗?之前的报纸还有吗?” 苏雪桢平时没有看报纸的习惯,在家复习功课看英语和儿科书就已经够累了,她实在没有余力去看别的,一直以来都没怎么光顾过这个报亭,只有偶尔发生什么大事才会买来看一下。 被她叫王叔的男人,平头方脸,个头不高,拿着蒲扇走了出来,心里有些纳闷,“你要买之前的啊?” 苏雪桢想补一下之前的时事,一边翻摊上的报纸一边跟他说:“对,我想看看之前的报纸,最好日期是一天一天连着的,我想要人民日报。” 报纸时效性很强,看过去的有啥意思呢,王铁忠不理解,以为她买回去包柿子或者包芒果催熟,多问了句,“你买回去包东西吗?” “不是,之前看得少,想多看看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 苏雪桢没说太细,“有吗?有的话给我找一下。” 王铁忠又问:“最近这两个月报纸可畅销了,每回都卖完,估计没怎么剩,日期可能不连你要吗?” “没事,剩什么你给我什么就行。” 能看多少是多少,苏雪桢也不指望把过去的报纸全都吃透,她没那个精力也没那个时间。 “好,我进去给你找。” 王铁忠进去给她找之前的报纸,他这里每天早上都会有报社的人过来给他送当天的报纸,一个月以后没卖掉的会有专人来回收,不过他们这小报亭每个月能卖多少报社那边心里也有数,划过来的数量不多,他最后在报亭里找了五六分钟,给苏雪桢找出二十多张,抱在怀里递到她手上,“便宜点卖给你,一共七毛。” 苏雪桢掏出钱付款,想到可能没法每天都过来买,轻声问,“王叔,以后这人民日报的报纸能每天帮我留一份吗?我每隔一周过来付一次钱,如果需要提前付款的话我现在就可以给你。” 一条街上大家都知根知底的,王铁忠知道她不会欠钱,爽快答应了:“可以,不用先付款,你啥时候想起来过来拿就行。” 苏雪桢冲他礼貌一笑,“行,谢谢王叔。” “不碍事。” 王铁忠看她骑车走了,又回了摊位前继续坐着。 张光香在门口跟许青青聊天,看她抱着一沓报纸回来,站了起来问:“你买这么多报纸干嘛?” 苏雪桢把车停好,轻声回她:“买回来看一下,感觉最近对时事了解有点少。” 许青青听她这么说心里也感慨,“是啊,最近这一个月还真发生不少事。” 大院里大家都是职工,上回国家宣布给老员工涨工资,她丈夫于武也在其中,一下子涨了七块,能看得出来最近的政策变化挺大的。 楼上的平平安安被岑柏抱在怀里,站在窗前看到她,激动地喊:“妈妈……” “妈妈……” 张光香一听,让她快点上楼:“上楼去吧,这俩小崽子估计想你了。” 苏雪桢抬头朝楼上挥了挥手,“妈这就上来。” 岑柏把平平安安放下来,俩孩子脚一沾地,小手扒着地板,爬着去接妈妈,速度非常快。 苏雪桢走完最后一节台阶,迎面就撞上了平平安安,平平手掌拍得啪啪响,安安伸手让她抱,甜甜地喊:“妈。” 苏雪桢把安安抱了起来,另一只手牵起平平,平平两手抓住她的手,在她的搀扶下,抬脚走了几步,一直到卧室。 第110节 九个多月以后,平平安安已经能在扶着东西的情况下站起来走几步。 岑柏就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俩,眼里溢满了柔情,笑着说:“我看他俩估计下个月就会走路了。” “下个月有点悬,估计要十一月份了。” 苏雪桢进屋以后把手放到了床边,平平转为扶着床站着,安安在她怀里抓妈妈头发玩。 夫妻俩平时也就下班这一会儿能陪孩子们玩,所以格外珍惜这个时间,认真陪玩,跟孩子们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苏显国也下班回来了,他们家正式开饭,岑柏把平平安安放到儿童椅上坐好,苏雪桢给孩子们倒水。 岑柏买了晚饭回来,是他们大人吃的,张光香另外给平平安安做了辅食,神神秘秘地放下,问他们:“今天外婆给咱们的平平安安做了什么呢?” “菠菜鸡蛋面!” 平平安安手里抓着勺子,面对从天而降的饭碗,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张光香把菠菜打得很碎,面条煮得也很烂,看上去就是一碗蔬菜糊糊,加了香油就很香。 岑柏给孩子们围上围裙省得他们等下吃饭都弄到衣服上,平平安安眼巴巴看着桌上的饭,等他把围裙给系上,不满地嘟嘴。 安安不喜欢别人喂她,上个月就频繁地抢勺子想自己吃饭,主要是平时白天只有张光香在,喂饭的时候都是依次喂,两个孩子一人吃一口再接着喂,这样效率很低,安安完全等不及。 上周苏雪桢就交代张光香可以让他们自己吃饭了,现在平平安安每天吃饭的时候就跟他们坐在一个饭桌上,他们大人时不时的看几眼,孩子们看到他们怎么吃饭也会跟着学,效果还不错,就是每次吃完饭桌有点惨,打扫比较费劲。 张光香舀了一碗白贝丝瓜汤,尝了口还挺鲜,又喝了两口,问苏雪桢:“听说对门谷红青侄子在医院新生儿病房啊?” 苏雪桢夹了一块土豆,“你怎么知道的?” “下午的时候她爸妈来咱大院了,也是想看看外孙,知道你是他孙子的主治医生,所以过来跟我们聊了两句,我就知道了。” 苏雪桢:“对,孩子是溶血性黄疸。” 苏显国一听,“严重吗?” “挺严重的,下午刚换过血才把胆红素降下去。” 说到胆红素这里,桌上另外两个非医学的人已经听不懂了,生怕他们再说起别的专业话题,张光香赶紧插话转移了话题,聊起了大院里发生的事情。 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子吃饭就跟玩一样,吃一半玩一半,平平甚至拿着勺子在桌子上作画,水杯也被他打翻了。 苏雪桢重新给他们倒了一杯水,指了指水杯,“喝点水,喝完咱们上楼。” 平平安安稍微能听懂她的话,小手拿起水杯开始喝水,喝完以后,岑柏解开孩子们身上的围裙,一手拎起一个,把两孩子先扔到了水盆里。 苏雪桢去准备热水,十月里天气已经有点凉了,也不能像过去一样让孩子们在水里长时间泡着玩,洗完就要赶紧包上被子送到床上。 睡觉前苏雪桢把下班时买的报纸拿了出来,反正也无聊,就读给孩子们听,岑柏听到她读的内容笑了,“这他们能听得懂吗?” “稍微有点难。” 六七个月大时孩子已经能大概听懂大人话里的意思,不过像日报这种用词成语太多,估计听不懂。 第二天去医院,苏雪桢要做的第一件事依然是去检查谷智明的身体状态,经过昨天的换血以后,今天他的情况比昨晚好了不少。 早上刚出的胆红素数值,也在逐渐下降,就是身上的黄疸还没那么容易消。 早上守在病房外的是金四妮跟谷文义,苏雪桢走出去跟他们解释了一下,“智明身上的胆红素在下降,说明昨天的换血是有效果的,新生儿病房一直有人守着,家属没必要一整天都守在这里。” 金四妮自从出生后见过一回,就再也没看到过孙子了,又想到孙子昨天刚经历了一场换血,非常想进去看看,语气恳求道:“大夫,能不能让我们进去看看孙子?” 苏雪桢摇了一下头,“不好意思,暂时还不行。” 谷文义完全无法想象换血这个操作,他甚至都不知道,等孙子情况危急了开始做换血儿子才坦白,这会儿脸色不太好看,“我们就进去看看而已,不会打扰到你们,你刚刚不就进去看了吗?” 苏雪桢声音冷了几分,“我是医生,我去看他是应该的,但这个病房里不是只有你孙子在,其他的患儿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 没她的允许,护士根本不可能让他们俩进去,眼看苏雪桢走远了,夫妻俩只能在门口看看孙子然后回去了。 又过了两天,陈红敏从妇产科恢复出院了,谷智明拆线后开始母乳喂养,在新生儿病房待了一周后,他身上的黄疸终于退了,体内的胆红素也恢复到了正常的数值。 出院这天,汤劲秋带着儿子汤天逸也来了,一家六口人在儿科等他们夫妻俩跟医生说完话。 苏雪桢在办公室说起之后的注意事项,“现在智明身体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但之后每两周要来医院复查一次红细胞和血红蛋白,一直到智明两个月为止。” 陈红敏看着怀里的孩子,朝她点了点头,怕自己弄错又问了一遍,“每两周检查一次是吧?” 苏雪桢轻回:“没错。” 经历过才知道这事有多凶险,谷红凯郑重向她道谢,随后带着妻儿走出了诊室。 虽说迟了些,一家人终于迎来了接孩子出院的时候。 汤劲秋租了车过来,让大家先上车,谷红青跟谷红凯在后面走在一起,心想这事儿总算过去了! 她终于说起这阶段自己最操心的事:“马上就到恢复高考的时候了,你这次回家给我好好复习,因为智明的事情你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没复习,今年这次机会可千万不能错过,到了明年竞争就大了。” 谷红凯也收了过去的吊儿郎当,现在只想好好混出名堂来养孩子,跟她连连保证,态度非常诚恳:“姐,你放心,我回去一定好好看书不辜负你的期望,争取今年一举考上大学。 谷红青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她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剩下的路就看他怎么选了。 苏雪桢知道高考会在十月份宣布恢复,但一直不知道具体是几号,这段时间她每天都会买报纸来看,无一例外每次都失望,一晃十月中旬过去了,平平安安也快满十个月了。 1977年10月21号早上,本来是个再平凡不过的早上,苏雪桢照旧被平平安安早晨开嗓的声音吵醒,给孩子们刷完牙洗完脸以后下楼吃饭,就在这时候张光香非常激动地走进客厅,她此时脸上完全控制不住喜悦的表情,挥舞着手中的报纸,“今天的报纸头条你们猜是什么?” 苏雪桢跟岑柏对视一眼,心脏怦怦跳,那个答案呼之欲出。 没等他们回答,张光香已经忍不住要把消息说出来了,“恢复高考了!” 这可是已经停滞了十年的高考啊! 苏显国惊讶地从桌上站了起来,问的时候牙都在颤抖,“你说真的?” 每天早上都是岑柏先去买早饭,张光香起得早会先去街道上转一圈儿听听有没有什么新鲜事儿,结果今天她一去就听到了这个爆炸消息,她挤了半天才买到报纸,直接把报纸那一页掀开,指着那行标题《高等学校招生重大改革》给他看:“当然是真的,你看看,这可是人民日报!” “现在外面都快炸翻天了!” 苏显国咽了下口水,看到报纸左侧一行长长的黑字标题,他紧张地扫了几句报道的内容,一眼就看到了那句正式恢复高校招生统一考试。 哪怕事先已经知道今年会恢复高考,但当这一时刻真的来临的时候,苏雪桢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有很多她想说的,但又完全说不上来。 岑柏心里也格外有感触,心疼地抱住她拍了拍,平平安安好奇地看着父母和外公外婆,年幼的他们,现在还不会知道,这一决定将会改变多少人的未来。 苏显国是知道当年女儿有多么遗憾的,看到这个消息赶紧把报纸给苏雪桢看,“雪桢,你快看看,既然现在高考恢复了,研究生考试也一定会恢复的,估计也就在几个月后。” 苏雪桢看的时候,街道的广播也响了起来,再次宣布这一重大消息,大院里大家听到这个消息都走了出来,因为广播上明明白白说这一次高考是采取自愿报名、统一考试、学校录取的方式,不再是像过去工农兵大学生那种受推荐才能入学,这是完完全全靠你自己手上的笔来改变自己的命运。 哪怕他们已经没法再参加高考,但他们的亲戚朋友和下一代的孩子可以参加,大家怎么能不欢欣鼓舞。 张光香一想就知道高考恢复这个消息会引起多大的轰动,饭也不想吃了,往屋里跑,“不行,快把家里的新华书店的购书票拿出来,我去给雪桢买书。” 张光香哪知道该怎么买书,苏雪桢拦住了她:“没事,明天休息了,我自己去书店买,你去也不知道我需要什么。” 张光香停了下来,“也是,那你自己买吧。” 高兴归高兴,该上班还是要上班,不过上班路上脚步都轻快了,苏雪桢骑车到达医院,医院讨论的氛围比外面还要热烈,不为别的,这个年代能进医院工作基本都是有学历的,甚至医生最少都是专科以上毕业,知识分子对高考的执着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对很多人来说,那是一道龙门。 消息刚公布不到一小时,大家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每个人都在说起这件大事。 凌玉荣早上得知这个消息心情也是难以平复,上午大家吃完饭以后,他把苏雪桢叫到了办公室,温声问道:“雪桢,高考恢复了,你有什么想法吗?” 苏雪桢咬了下唇,知道老师这是探她未来的打算,她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主任,实不相瞒,如果研究生考试也能恢复的话,我想参加。” 凌玉荣也料到她这个答案,笑了笑:“我就猜到你会这么回答。” 苏雪桢挺直了腰杆,坦诚说:“我很感谢国家给我这个机会让我能在洪江医科大学学习儿科,但不可否认的是,在大学的学习课程跟过去真正的儿科课程还是有差距的,这些我相信在我刚来实习的时候您应该也能感觉到,那时我犯了很多愚蠢的错误,所以我想再次深造。” 如果凌玉荣没猜错的话,此次高考恢复,不仅激励了过去没能参加高考的人,对于那些工农兵大学生来说,也是一个机会。 凌玉荣是最知道工农兵大学生这个群体的,不说他不太喜欢,包括这个社会上很多群体其实都不太喜欢,因为你毕竟是推荐入学,不是堂堂正正考进去的,名字后面虽说带了一个大学生,但身份方面总归是有那么一些尴尬,他也能理解苏雪桢这个选择,“你想的是对的,加油准备,成为更优秀的儿科医生。” 因为儿科缺人,苏雪桢本来还担心说出来凌玉荣可能不会那么快放人,此时看他这么爽快答应了,心里也有点感动,“谢谢老师。” 凌玉荣也想起了苏雪桢刚入职那段时间发生的糗事,不由得笑了,“谢什么,这次恐怕医院要走不少工农兵大学生。” 想参加研究生考试改变学历的不止苏雪桢一个人,医院最近这几年新进的医生基本都是工农兵大学生,大家听到这个消息也都蠢蠢欲动。 报纸上明确写出了参加考试的考生条件,这届恢复高考对参加人员的条件限制也非常少,对于66,67和68届初高中毕业生来说,年龄甚至可以放宽到三十岁,时隔多年,他们终于可以走进期盼已久的考场。 第二天苏雪桢休息,吃完早饭以后,也带上平平安安,推着推车前往新华书店买书。 带着孩子不方便坐公交车,两个人就打算步行过去,路上还能给平平安安介绍他们家附近的街道,认个路。 他们两个人是上午九点出发的,半小时后就到了新华书店所在路口,结果老远就看到有一排队伍从新华书店门口延伸出来,张光香傻眼了,问前面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这是排新华书店的队伍吗?” “是的。” 女生肯定地点了点头,手里还拿着一本书在看,这个时候也丝毫不放过看书的机会,回答完她问题后立马又开始看。 苏雪桢跟张光香排到她后面,张光香先去前面探了探路,回来以后跟女儿说:“太多人了,今天上午不知道能不能排到咱?” “早知道早点来了,昨天我就说该来,你非说自己来买书,这下好了。” 没书怎么学?怕耽误她,张光香话里带了几分埋怨。 苏雪桢其实也有点后悔,完全低估了大家的学习热情,心想幸好她之前的书还没扔,这趟能买到什么她其实心里已经不抱期望了,只是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的,轻声说:“先看看吧,能买到什么是什么。” 母女俩聊着天的间隙,也没几分钟,身后已经又站了两个排队的人,此时听到张光香说的心里一慌,急忙追问,“真没书了?” 张光香赶紧摆摆手解释,“不是不是,我猜的。” 两人松了一口气。 平平安安扶着推车站起来,伸着头好奇地往外看,出生以来,他们还是第一次见这么长的队伍。 作者有话说: 第83章 从昨天宣布恢复高考以后, 新华书店门前就没缺过排队的人,有些甚至熬夜在这等,就等着早上开门第一个冲进去买书。 苏雪桢手扶着推车站在队伍里, 张光香又不准备买书, 就没在排队队伍里占位置,站在她旁边,能看到前面排队的情况,时不时跟她说两句大概多久能排到。 排在苏雪桢后面的男人, 也是刚刚问张光香的人,心里本来一直在操心今天还能不能买到书, 突然感觉有两道目光一直聚焦在他身上, 他抬眼看过去, 就见竹篮车里两个雪白可爱的小团子睁着懵懂的大眼睛在打量他,睫毛扑闪扑闪的,相貌也非常相似。 双胞胎本就少见,龙凤胎就更稀少了,男人看到这么好看的小孩子, 弯腰逗他们玩,“为什么一直盯着叔叔看啊?” 平平安安叽里呱啦说了起来。 苏雪桢见状也跟他聊了两句, “孩子不常出来,可能是第一次见到外面这么多人。” 男人看她年龄不大已经有了两个孩子, 不禁感叹要是当年高考没停止,恐怕他们的命运都会不一样, 叹息一声, “你也是来买资料参加高考的吗?” 第111节 苏雪桢摇摇头, “不是, 我是来看看有没有研究生考试能用到的资料。” 男人瞬间懂了, 她这是工农兵出身,话里带了几丝落寞,“也是,听风声说研究生考试大概就在高考结束后一个月以后举行。” 苏雪桢:“是啊,所以过来看看能不能买到书。” 等待的时间无聊,离得近大家顺便就聊起了天,张光香问他:“同志,你参加工作了吗?” 男人笑了笑,对于自己下乡的这段经历他现在想起来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参加工作了,笑容有些苍白,“也算是参加工作了,下乡了四年,年初刚争取到名额回来。” 张光香看他年龄不过二十五岁上下,面容却显得有些苍老,不由得惋惜,轻声道:“那也算赶上好时候了,这高考啊,能恢复就好。” 男人还挺庆幸今年年初自己回了城,不然他现在还在水田里劳作呢,脸上重拾了笑容:“是啊,幸好我今年赶回来了,不然现在再申请回城就难了。” 高考恢复的事一出,势必会有大量知青申请返城,说不定返城的手续会更严格。 大概等了一个多小时,他们的队伍只往前走了不到五十米,平平安安难得跟他们一块儿出来,又见到这么多人,刚开始还很兴奋活跃,可是等了许久这些队伍都没怎么挪动过,他们俩渐渐觉得无聊了,眼皮子重了下来,打着哈欠要睡觉,安安一只手揉着眼睛,另一只手去扯妈妈的衣服,声音又软又糯,“妈……” “困了啊?” 苏雪桢马上低头看孩子们,平平找了个舒服的地已经睡了,安安可能还不太习惯在外面睡,要妈妈哄,她马上把安安抱了起来,“妈在这。” 张光香一瞧见平平已经睡着了,也不聊天了,给孩子们把遮阳的被单蒙了上去。 安安把头歪在她脖子上,很快睡着了,苏雪桢听着耳边均匀的呼吸声,重新把女儿放到了推车里,俩孩子在推车里安稳睡着。 等待时间是漫长的,张光香看着从书店出来的人拿着厚厚的一沓书心里就更没底了,终于快到上午十二点的时候排到了她们,这时平平安安睡了一觉也醒了。 张光香看书店里都是人,人来人往很挤,怕孩子们不适应,接过了推车,跟她说:“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看着孩子们。”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购书票给她。 新华书店的书供应也是有量的,需要购书票,所以别看外面排了那么长的队伍,实际进来每个人能买多少本都是有限的。 进入书店,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左右两排长长的玻璃柜台,整个书店就两个店员,一个负责拿书,另一个负责收钱,书都在玻璃柜台里放着,你给店员隔着玻璃指一下,他会给你拿书。 其中一队排的尤其长,苏雪桢过去看了一眼,发现大家都在抢一本叫《数理化自学丛书》的书。 也许是被问了太多遍,短发女店员一遍又一遍高声强调,“凭票购买,没票不卖,不要在这停留不走,这是规定。” “买完就赶紧走,给之后排队的人省点时间。” 苏雪桢在店内逛了一圈,发现很多书都卖完了,倒是外文区剩下不少书没卖掉,其中不乏一些名著,她想了下这些书卖不掉的原因可能主要是因为英语不是一两个月能速成的,而且买回去不会就真的不懂,买了也没用,还占用购书票,不如多买一些语文数学政史地方面的书。 先前站在她前面排队的女孩子,千辛万苦终于抢到一本《数理化自学丛书》,看苏雪桢还在外文名著去徘徊,忍不住提醒了一句,“时间宝贵,再过一个月就考试了,咱们还是多看看能抓得到分的。” “谢谢提醒。” 苏雪桢冲她笑笑,“那本书我已经有了,我看内容好像没什么变化就不准备买新的了。” “是,这书看着也有些年头了,之前估计都不怎么能卖得出去。” 女孩儿看着手里书页已经有点泛黄的书,也对她点头笑了下,随后抱着书去结账了。 研究生考试到底会考哪些科目也不知道,只能按照考试没停之前的内容来准备,大致有政治理论,外国语和专业基础综合。 专业基础综合这方面应该会考儿科的内容, 苏雪桢好歹在医院也工作了三年多,对于这方面的知识她还是挺有自信的,主要担心的就是政治理论和外国语。 她在柜台那看了一会儿,最后挑选了五本书,两本是有关政治历史的,另外三本都是学习英语用的,其中一本是《英语语法手册》,另外两本是外文名著。 选好以后,苏雪桢拿着去付钱,抱着书走了出来,张光香看到之后赶紧问,“都买了什么?” 苏雪桢把书放进竹篮车最下面,温声回答:“现在也不知道到底会考什么科目,就随便买了点。” 她出来得还算快,张光香一直在外面看着,有的人甚至进去一个小时还没出来,母女俩推着车往家走,不想回家做饭了,就在附近的饭店吃了一顿饭。 刚到家,苏雪桢还打算给平平安安做顿辅食,张光香啧了声,催她上楼去看书,“他俩有我看着呢,你上楼吧,难得有休息天可以看书。” 现在每天需要上班,回家还要陪孩子们玩,苏雪桢每天的学习时间都很紧俏,难得有一整个下午可以看书,她也没有犹豫,看了眼平平安安,先把书拿了出来,唠叨:“那你们好好听外婆的话啊。” 苏雪桢最先复习的就是英语,之前听谷红青说了会恢复高考以后,她基本上每天都会看一下自己之前的初中教材,好在她底子还不错,捡起来很快,但买回来书可是外文名著,她那点水平还是够呛,读得磕磕巴巴的,不过她也不放弃,先大致通读一遍,大致总结出一个梗概,全部读完以后有什么不认识的词或者不懂的句式再去查,生词都标注出来,留作以后每日复习。 楼下张光香不知道用了什么招,平平安安也很乖巧,不怎么吵她。 整个城市都因为高考恢复的新闻陷入了沸腾中,而洪江市知青办和户政处简直像被放在炼狱里炙烤, 整个忙得脚不沾地,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电话不停文件不断,全都是知青申请返程的申请。 知青办不可能一下子允许那么多的知青回城,到时整个社会会乱掉的,但哪能抵得过大家想要回城的渴望,虽说远在外地的知青也能报考,但总归是跟家里的条件不一样,返城申请如流水般一封封往知青办和户政处递交,每一封都写得言辞恳切,大多数都是病退申请回城。 除了病退以外,也有不少职工为了孩子能尽快返城参加高考,选择提前退休好让孩子回来接替自己的工作。 这些都是非常正当的理由,知青办只能批复,可以说是十一月开始洪江市火车站就没断过人,市里都不怎么能打到乌龟车了,全都集中在火车站好拉人。 苏雪桢为了挤出时间学习,自己做了个生词本,随身带在身上,有空闲的时间就看一眼背背单词,医院上下也不止她一个人这么勤奋,那段时间连看病的患者都说他们医院的医生怎么都黑眼圈这么重,苏雪桢知道大家都在努挑灯夜读去备考。 不同省市高考时间不同,全国主要考试时间在11月25号到12月25号这期间,洪江市的高考时间设在12月10号,11月1号开始报名,截止到10号。 眼看时间一天天临近,天气也越来越冷,大家学习的热情却丝毫不减,苏雪桢一个不参加高考的人都跟着紧张了起来,这天报完名以后,谷红凯抱着儿子过来看谷红青,在院子里正好碰到她下班,过来打招呼,“苏医生,你刚下班啊?” 苏雪桢点一下头,看了看谷智明的身体状态,就见小男孩在爸爸怀里笑盈盈地看着她,肤色白净,已经不再是那个皮肤微微发黄的黄疸患儿了。 这是苏雪桢的习惯,看到她医治过的患儿第一句话就想问,“智明最近吃奶什么的都还好吧?” 谷红凯感觉非常欣慰,已经有了几分.身为人父的自豪,夸了起来:“吃得可欢了,能吃能睡的。” 苏雪桢闻言也笑了,“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谷红凯就是在姐姐家呆闷了抱着儿子出来散散风,知道她急着回家,笑着说:“行,那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 苏雪桢嗯了声,推车回家,刚走到门口,安安迈着小腿从屋里跑出来,张嘴喊妈,伸手要她抱。 马上到一周岁生日了,平平安安走路慢慢稳当起来,下楼梯也很轻松,当然破坏力也成倍增长,她这车不仅要停好还要停稳,不然俩孩子一个不留神就给你把车弄倒。 张光香就等她回来呢,她急着上厕所,赶紧说:“我先去厕所,你看着点儿。” 苏雪桢嗯了声,先捏了捏闺女的小脸蛋,没立刻抱起来,柔声问她:“妈先把车停好,你哥呢?” 安安眼睛眨了眨,给她指了一下客厅,只能说出一个字:“哥。” 苏雪桢弯腰直接把闺女抱了起来,在客厅看了看没找到平平,又问她:“你哥在哪儿呢?” 她在看的时候安安眼睛也在看,也没看到平平,在她怀里扑腾着小腿要下来自己找,声音软软的:“下。” 苏雪桢慢慢把她放下来,看她走路时身子一颤一颤的,不禁担心:“慢慢走,别跑。” 安安在客厅仔细寻找哥哥的身影,刚刚他们两个人都听到了妈妈回来的声音,她出去迎接,哥哥还在客厅玩,怎么一回来人就不见了? 苏雪桢也跟着找,一边找一边喊,“平平?” “岑知远?” 平平躲在茸茸狗窝里,露出一双眼睛偷看,看到妈妈和妹妹都在找自己,心里可得意了,笑得格外开心。 客厅就这么大,能藏人的地方不多,苏雪桢很快就锁定了平平的位置,慢慢走了过去,探出头来:“找到你啦!” “快出来。” 平平只能爬出来,表情还有点不甘心,苏雪桢一看他出来怀里还抱着一双黑色的拖鞋,她认出是岑柏的,忍不住发笑,“你抱你爸的拖鞋干嘛?” “爸。” 平平话说不清楚,给她演示,把鞋放到地上,自己穿了上去,他灰色的小棉鞋就这么踩在岑柏的拖鞋上走路,岑柏脚大,拖鞋快是他棉鞋的十倍了,拖着他的拖鞋走起路来显得非常搞笑,而且容易站不稳,走两步鞋就掉了,安安趁机捡漏一只鞋,学哥哥也踩在上面走路,两个小朋友就跟脚掌很大的鸭子一样,走路咧开腿,好像生怕左腿跟右腿认识一样,笑得苏雪桢合不拢嘴。 岑柏回来的时候,平平安安还在拿着他的鞋学走路,正好被他逮个正着,看他们模仿大人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他也没立刻把鞋子拿回来,任他们踩。 小孩子的乐趣总是简单的,但时效性很短,玩了一会儿就不玩儿了,看爸爸带了晚饭回来,很快毫不留情扔了鞋,推着板凳要爬桌子。 岑柏赶紧一把将闺女抓回来抱到怀里,看着她的眼睛说,“鞋你随便踩,但这桌子可不能乱爬。” 安安撇撇嘴,头上两个小啾啾一动一动的。 苏雪桢把两只鞋收起来,给他指了下一边还准备进茸茸狗窝再跟爸爸来一次捉迷藏的平平,乐不可支:“别说爬桌子,这还有个爬狗窝的。” 平平本来头都伸进去半个了,听到妈妈这么直接拆穿他,不藏了,皱着眉头走了出来。 说是茸茸的狗窝,但现在它体型大了,不喜欢待在四面都是木板的窝里,还是喜欢睡在外面,所以它的房间就逐渐成了平平安安每回躲迷藏必藏的地点。 “下回藏好点儿。” 岑柏乐了, “每次都那个地方多没新意。” 桌上放的晚饭闻着挺香的,苏雪桢打开看了一眼,是道香辣鱼,表情亮了起来,“今天有鱼啊。” “这不是越来越冷了吗?吃点辣乎的暖身子。” 岑柏把安安放到婴儿椅上,拎着平平也放到婴儿椅上坐下,“坐好,咱们等下吃饭了。” 张光香这时候上完厕所也回来了,看到他们夫妻都回来了,问道,“你爸还没回来啊?” 苏雪桢转头看外面天色已经全暗了,“最近医院比较忙吧。” 晚饭张光香还没来得及给他们做辅食,问道:“今天给他们做点啥?” 苏雪桢想了想,她也有段时间没有给孩子们做辅食了,再过一段时间平平安安就该断奶了,以后对辅食的要求会更高,她自告奋勇想去做辅食,“我来吧。” 张光香也想锻炼她,没拒绝,把围裙扔给她,由女儿去发挥。 厨房里有两尾鲈鱼,一大一小,在水里养着,为了平时给平平安安做辅食吃的。 苏雪桢看到这材料,打算给孩子们做一道鱼肉豆腐羹,她先把鱼上锅蒸一遍,豆腐捣碎,然后把鱼肉剔出来放进去,搅拌均匀,上锅复蒸一次,再倒入盐和香油结束。 很简单的一道菜,做完只需要二十分钟,闻着既有浓郁的豆香还有鱼的鲜香,再加上香油点缀,简直完美。 之前几次辅食都挺成功,这次苏雪桢同样很有信心,她把做好的鱼肉豆腐羹盛到平平安安的小碗里,端到了他们面前,“快尝尝妈做得怎么样?” 鱼肉跟豆腐都是白的,放在一个碗里看着卖相就很奇怪,张光香看着皱起了眉,你好歹切点绿色的菜啊?! 毕竟加了香油,闻着还挺香的,不知道味道怎么样,岑柏面露怀疑,但也不好直接问。 平平安安不挑食,平时无论吃什么辅食都很欢快,有吃就万事足,加上是妈妈给做的,深信不疑,碗刚放到桌上,小勺子就伸了进去。 安安心急先吃了第一勺,表情凝固了,头上扎着的两个小揪揪随着她连连摇头的动作也跟着动,用一个字简短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不……” 平平吃饭比妹妹要挑,但每次吃得量多,一舀就是一大勺,本着信任妈妈才吃的,一大口下肚,差点呕出来,眉毛皱起,看着身边三个大人,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的欺骗。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苏雪桢平时不常做饭, 偶尔做一回就特别期待平平安安反应,结果吃完这一看,不知道还以为她往里面加了苦瓜。 别看人小, 表情和动作都很生动, 岑柏还是第一次见俩孩子露出这么难受的表情,没忍住还是笑了声。 看这对不着调的父母啊!张光香心想幸好她来照顾孩子了,不然每天吃苏雪桢做的辅食非要饿瘦不行,她气得把两个小碗端起来分给他们俩了, “别浪费粮食,还是你俩吃了吧。” 第112节 安安是最护食的, 平时就是吃完饭碗都不舍得松手, 这回外婆碗都拿走了也一声不吭, 委屈地喊妈,“饿……” 平平不小心舔了口嘴上遗留下来的鱼肉豆腐羹,直吐舌头。 张光香看到赶紧拿毛巾给孩子们把嘴角蹭到的辅食擦掉了,转头又骂他俩,“看给孩子都吃成啥样了?你们自己尝尝。” 真有这么差吗? 苏雪桢拿起勺子舀了一勺, 还在嘴里细品了下,入口就是一股浓浓的豆腥味, 水掺着豆腐,鱼肉因为捣太碎, 味道全被豆腥味盖住了,捣碎以后又上锅蒸了一遍, 水蒸气落到碗里, 整个一碗豆渣。 岑柏低头也吃了一大口, 眉头微皱, 倒是没别的表情了。 “我去重做, 你俩把这碗吃了。” 孩子不能饿着,张光香又回厨房重新给平平安安做了小半锅辅食,一样是鱼和豆腐,不过她调整了比例,主要以鱼肉为主,豆腐偏少,又切了点青菜进去,看上去卖相就好了不少,端上来跟孩子们说:“快吃吧,下回再也不让你妈做饭了。” 苏雪桢表情讪讪的,这时候也说不出给自己辩解的话,缩头安静吃自己做好的豆渣晚饭。 平平对刚刚的辅食还有阴影,看到重新端过来的辅食有点不太敢吃,张光香看他吓得那样,声音温柔解释,“快吃吧,不是你妈做的。” 平平这才拿起勺子吃了起来,看的苏雪桢更愧疚了。 一家人全都吃完饭了,岑柏抱着平平安安上楼洗漱去了,苏显国才回来,风尘仆仆的,苏雪桢正在客厅收拾碗筷,随口闲聊问了句,“今天医院又有急诊了吗?” “没有,下班之后跟之前几个朋友聚了下。” 苏显国目光幽深,很苦恼的样子,“聊的时间太长了,所以现在才回来。” 苏雪桢看他脸色不太对,“聊了什么?” 苏显国顿了下,缓了几秒才回她:“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他们问我明年愿不愿意去洪江大学当老师。” “眼下高考不是恢复了吗?学校正缺教学的老师。” 张光香回来拿盘子,听到他说的话喜不自胜,立马接话:“当老师不是挺好吗?省得你在医院里每天加班回来那么晚。” 眼下国家规定女工人五十岁退休,男工人六十岁,苏显国现在才五十三岁,算下来还要在医院待七年,一个学校一个医院,学校的工作量肯定会少很多。 常年在临床工作,突然让他去做教学和科研工作确实会有点不适应,苏雪桢理解父亲的纠结,“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没当过老师,不知道能不能教好,但你赵叔说我在医院工作多年,也带出不少实习生,教学水平差不了,而且眼下高考刚恢复,学校不仅需要学术方面的老师,也同样需要临床经验丰富的老师。” 苏显国很纠结,“其实我也想慢慢从临床退下来了,身体吃不消。” 张光香不理解,“对呀,那这么好的机会摆在你面前犹豫啥?” 苏显国本来就够烦的,还老是被她打岔,脸色涨红反驳:“你不懂。” “什么我不懂,我只知道人往高处流,有钱又清闲的工作谁不想干?” 张光香才不管那些,自从嫁给苏显国以后,他基本上没有什么休息的时间,平日里还经常加班熬夜,年轻时她就多次对此颇有微词,两个人也经常吵架,有了苏雪桢以后才慢慢懒得管他这些。 苏显国没说话,显然也想到了过去亏待他们母女的时光。 苏雪桢跟张光香讲道理:“爸他上了一辈子的手术台了,你让他突然站在讲台上总要给人家思考的时间嘛?” “行行行,你们父女俩都是医生,跟我这个外行人说不通,你们俩好好商量。” 张光香自知理亏,还犟嘴,端起剩下的餐盘就去了厨房。 苏显国叹了一口气,对女儿说:“那我再好好想想吧。” 苏雪桢也不想干涉他的选择,嗯了声,去厨房看张光香,此时她正在厨房噼里啪啦刷着碗,明显把气撒到碗上,弄出的声响很大,她走过去小声问,“生气了?” 张光香面色愠怒,嘴巴硬的很,“我生啥气,你们俩不都商量好了吗?” “我看你爸就是这劳碌命。” “忙虽忙,每天工作的成就感挺高的。” 虽然儿科的工作也非常忙,还要面对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但苏雪桢不得不承认,如果有一天真的让她彻底离开手术台,真的会舍不得。 亲眼看到自己用所学治愈患者的瞬间,那是旁人无法理解到的成就感和满足感。 “你也不看看你爸这身体,整天腰酸背疼的,你看咱这街道跟他一个年龄的哪个比他身体差?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 张光香只是不喜欢苏显国把工作看得比家庭还要重,年轻时她觉得这是为了家奋斗,努力些正常的,但现在他一把年纪了,外孙外孙女都有了,实在没必要那么辛苦,做做科研也挺好的。 苏雪桢替父亲解释:“太忙了,医生少患者多,以后高考恢复了,学医的人多了压力就没这么大了。” 相处大半辈子了,苏显国每天在家的时间本就不多,就这两个人都没少拌嘴,张光香想想以后他要是经常在家,也够头疼的,“随他吧,你爸要是真天天在家我看着还烦呢!” 苏雪桢知道她不是真闹脾气,笑了笑,从她手中接过碗筷摞好,“没生气就行。” 张光香冲了下手,看厨房只有她们母女俩,旁敲侧击说道:“一眨眼,这平平安安快一周岁了。” 按照之前的约定,明年就要娄桂兰过来照顾了,但张光香照顾了这么久跟平平安安感情异常深厚,她完全不想放手。 苏雪桢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附和道:“对啊,还挺快的。” “我最近还在想给他们买什么东西当礼物呢。” 张光香用手肘戳了她一下,“你说一周岁以后他奶奶会过来照顾吗?” 苏雪桢瞬间明白过来她妈这是要违反约定,站直了些,转头反问道:“之前不是说好的一岁以后我婆婆来照顾吗?” 照顾孩子可是个体力活,劳心劳力的,寻常人家还真不想照顾,张光香委婉道:“他们家离得远,来回多不方便,太辛苦了,而且小梅年龄还小,也需要人照顾。” 苏雪桢可太了解她这个妈妈了,直接问:“妈,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想第二年继续照顾?” 张光香看着她的眼睛诚实点了点头,“你刚刚也说你爸离开手术台会不舍得,那你说这平平安安我们是还在娘胎就开始照顾了,我们能舍得吗?” 平时她对平平安安有多疼爱苏雪桢也是看在眼里,她也不好说直接让妈妈回去,但约定在这摆着,也不能说就这么违背,再说她也想让母亲休息一些时日,温声劝道:“医院的家属院离这也不远,平时可以多来看看,再说今年照顾平平安安你也挺累的,休息一段时间也好。” “他们也不会因为距离就真的跟你不亲了。” 张光香听她这么说又犹豫了,照顾平平安安这一年来,她确实身体状况比以前差了不少,每天一个人顾着两个孩子吃喝拉撒,白头发都多了起来。 苏雪桢称胜追击,“平时有时间你过来陪他们玩一会儿,既能联络感情又轻松。” 张光香想到跟平平安安分开的场景还是觉得分外不舍,不过只动摇了一下,很快又说:“我再想想。” 苏雪桢还想再说什么时,楼上平平安安许久等不到她回来,一个两个站在窗口高声喊妈。 “你快上去吧。” 一会儿没见就要找,张光香见平时她天天照顾也没看俩孩子跟她这么亲,心情郁闷,心想还不如交给他奶奶照顾算了。 “这事我们回头再商量。” 苏雪桢说完上了楼,平平站在门口等她,伸出了手,“妈。” 苏雪桢伸手牵住他的手,进屋一看,安安站在柜子旁边,手放在柜门上,重复一关一合的动作,她突然对这个非常好奇。 岑柏站在一边,阻止了几回拦不住只能由她去了,在一旁时刻盯着,出声叮嘱:“别玩儿了,等下夹着手。” 安安玩得非常开心,看到苏雪桢进来,还要给她也看看这个柜门有多神奇。 这个柜门很容易夹到手,苏雪桢看着也危险,弯腰把她牵了过来,“妈跟你讲完故事咱睡觉好不好?”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玩具,安安还没那么快放弃,还想去玩柜门,苏雪桢也劝了几次,劝不动,想别的招,让平平先躺下,拿起故事书给他讲故事,吸引安安过来。 安安注意到妈妈去给哥哥讲故事了,既想继续玩柜门又想过去听故事,走神纠结了一会儿,一个没注意,关柜门的时候手没收回来,直接被夹到了,痛哭出声,“呜呜……” 岑柏赶紧过去把闺女抱了起来,看了下手没什么问题才放心,“刚刚就说让你别玩儿了,非要夹到才长记性。” 安安哭得鼻子一抽一抽的,手都不敢动了,给他指那个柜子,想让爸爸替他报仇。 岑柏拍了下柜子,“让你夹我们安安!” “不哭了啊,爸给你出过气了。” 安安爬上床依偎到了哥哥身边,靠着他躺着,眨巴着眼睛听妈妈讲故事。 苏雪桢摸了摸她的头,“疼了吗?” 安安点了下头。 苏雪桢又说:“下回可别这么玩儿了。” 安安指了指书。 “好好好,给你讲故事。” 苏雪桢翻开书继续读,几分钟后,平平安安在她轻柔的说话声中慢慢睡着了。 睡着后的孩子简直就是糯米团子,岑柏看着平平安安甜甜的笑容,给他们盖上了被子,翻身上床,轻声问她:“你说一周岁我们给孩子们送什么礼物?” 苏雪桢这两天也在想这个问题,平时张光香对孩子就挺溺爱了,基本没缺过什么东西,娄桂兰又因为不能经常陪着孙子,每回来的时候都带不少东西,家里什么都不缺,表现出来的就是好像对什么东西都兴致缺缺。 安安倒是挺爱吃的,苏雪桢想了下回答,“要不带他们去商场看他们想要什么?” 岑柏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笑了,“可以。” 说话声中,一家四口的夜渐渐深了,窗外北风呼啸,一室温暖。 趁着高考恢复的东风,这一套十来年前出版的《数理化自学手册》大卖,创下了销售记录。 12月10号这天,是个大艳阳天,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高考生们走进了考场,为期三天,普通专业考生一共考四门,报考外语专业的考生需在12号加试一门英语。 广播实时播报考试进程,早上八点考语文,苏雪桢上班路上路过一个中学,平时畅通无阻的道路今天站着的全是送考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等在门口,考生则是找个安稳的地继续看手里的书,争取多拿点分。 上班的人怕迟到,不停按着自行车铃,艰难开出一条路,高声喊:“让让让!” 苏雪桢没办法,只能下车推着走,看着考场外携家带口备考的场景和广播里一直响起的考场注意事项,只觉心情复杂。 光阴轮转,为了迎来重新握笔这一刻,有人已经等了十年之久。 作者有话说: 第85章 12月13号上午, 结束最后一门英语考试后,洪江市恢复高考的第一届高考正式结束,挺巧, 这天也是平平安安农历一周岁的生日。 考试刚结束, 上午市里太热闹,带着孩子不方便出去,苏雪桢跟岑柏就想着下午再带着孩子们出门。 平平安安知道下午要出去玩儿,吃饭的时候就开始不老实了, 小腿一直踢个不停,摇头晃脑, 哼哼唧唧的。 张光香生怕夫妻俩到时候变成忘崽夫妇, 不放心, 在饭桌上一直叮嘱:“商场人多,你俩可千万别买着东西把他俩给忘了,手不能丢,一丢就跑没影了!知道不?” 岑柏拍着胸脯保证:“那怎么可能,你也不想想我是干什么的?” 张光香:“你出去玩人家还能认出你是警察啊?就专治你这种盲目自信的!” 第113节 苏雪桢听得耳朵快起茧了, “放心,我们俩又不是没带他们出去过, 一定能看好。” “是吧?平平安安?” 平平安安一听妈妈在喊他们,连连点头, 完全就是白嫩嫩单纯小汤包。 张光香看了就觉得好笑,摸了摸了平平的头, “不长记性!上回你妈做了啥辅食都忘了?” 平平早忘了这回事儿, 握着勺子吃得非常开心。 这段时间因为要复习的事情, 他们夫妻俩已经很久没有带平平安安出去玩了, 苏雪桢对此还是挺有自信的, 再三跟张光香承诺:“我一定看好他们,给你把人平平安安带回来。” 吃完午饭,苏雪桢上楼给孩子们做出行准备,外面太冷,现在出去要戴着帽子和小手套,棉鞋厚袜也要穿上。 岑柏给孩子们穿棉鞋,是去年娄桂兰给做的虎头鞋,样子很是可爱,会随着走路的动作跟着动,平平下地后,踩着鞋兴奋地在屋里走来走去。 安安晚了几秒鞋子也穿好了,刚想下地也炫一下自己的新鞋,被苏雪桢一把捞起来坐下,“妈给你整理整理头发。” 经过一年的生长,安安的头发虽然还是很少,但基本的长度已经有了,而且面容渐渐长开以后,已经能明显看得出男女差别,不用再担心被认成是男孩子。 张光香在门口看着他们给孩子们穿完了衣服,总感觉会冷,“穿得是不是有点少?”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她走上前摸了摸安安的手,热乎乎的,轻声说:“还行,应该不冷。” “早点回来,晚上大家还要给你孩子过生日会呢,回来晚了天气也冷,身体受不住。” 孩子们都准备好了,岑柏也开始换衣服准备出门,让她放心:“我们知道的,肯定不会带他们去太远,在商场逛一圈估计就回来了。” 苏雪桢穿了件棉大衣,再围上围巾就做好了准备。 张光香送他们一家四口到门口,商场离得近,所以夫妻俩就打算推着车步行过去,平平不想坐推车,想从里面翻出来下地走,“下!” 苏雪桢问了句:“要下来啊?” 平平点点头,伸手要她抱下来,苏雪桢看了一眼岑柏,把平平抱了下来,牵着他的手走。 安安舒服地站在推车里让爸爸推着,一家人很快走到了家附近的商场,今天高考刚结束,好不容易结束了艰难的备考阶段,不少人出来逛街,商场上人来人往的,苏雪桢不放心,把平平又放进了推车里面,“先跟妹妹待在车里,等下咱们再下来。” 商场里太多人平平也没安全感,听话坐了回去,夫妻俩从一楼的商店开始逛,一边逛一边跟平平安介绍,想看他们有没有什么要买的。 “今天你俩生日,有什么愿望我跟你妈都会尽量满足。” 岑柏指了指商场的东西,“想要什么就指一下,能买爸就给你们买回去当生日礼物。” 父亲在子女面前是很有自尊心的,苏雪桢也不好拆穿他,再说他们家眼下挣钱的主要劳动力就是岑柏。 太复杂的话,小孩子就理解不了了,反正就开心往下逛,但到底是见多识广了,走了一路都没见到什么特别想要的,摸两下就放下了。 一家四口继续往前逛,很快逛到一个过去苏雪桢常买东西的地方,因为她是常客,女老板也认识她,看到苏雪桢来了之后,过来打招呼:“哟呵,孩子都长这么大了啊?” 苏雪桢看了看推车里的平平安安,眼里溢满了柔情,“是,带他们过来看看。 岑柏知道她喜欢逛这家店,主动说:“我看着孩子们,你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想买的。” “今天虽说是孩子们的生日,但一年前这个时候你也受了不少苦,想要什么我都给买,放心去逛吧。” 苏雪桢眼睛亮起来,“你说的啊?” 岑柏笑着点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苏雪桢仿佛离了笼的雀,把平平安安交给他,欢快进店逛了起来。 岑柏推着平平安安也在店里看,桌上摆了一些木质的小玩意,手一拉那个小车就跑起来,设计很是精巧,店员在柜台专门给平平安安演示了下,“你看,嗖一下就出去了。” 只见一个灰色的小木车,他把手里的绳一拉再一松,车子就沿着桌子跑了起来。 这东西可把平平安安喜欢坏了,纷纷伸手要去拿,店员趁机看岑柏,问道:“来两个?” 逛了这么久一个东西还没买呢,岑柏看这车确实挺有意思,点点头,“行,给我们来两个。” 店员看他出手阔绰,又拿出另外一件玩意,“同志,你看着象棋怎么样?” 岑柏摇头去看别的,“太早了,现在他们还不会。” 店员笑着又说,“提前买可以让可以让孩子提前学,这东西买回去可以让孩子变聪明,以后学习好,能考上好大学。” 这种话过去他是不能说的,但现在高考恢复了,这些话对父母的诱惑力可太大了,百试百灵。 岑柏反问:“确定能变聪明吗?有什么依据吗?” “你想一想古人是不是都喜欢下象棋,下棋过程中的谋略和战术,不就是锻炼脑子的好机会吗?” 岑柏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决定买了,“行,跟刚刚的小车一块给我给我包起来。” 苏雪桢好几个月没来了,又有岑柏付钱,本来打算多买一点,逛了半天发现没上什么新品,最后只买了两个木雕的花,过来找他们。 岑柏低头看了眼,发现她手里就两个,笑了,“怎么?给我省钱啊?” 苏雪桢把木雕花递给他去付钱,调侃道,“便宜你了,今天店里没啥新品想买。” 岑柏拿着去付钱,苏雪桢接过了推车,这会儿平平已经玩上了刚刚的木轮车,小手摸着车轮子,爱不释手。 安安有些困了,平时这个时间她都在家里睡午觉,新鲜劲儿一过,困意袭来就昏昏欲睡,手里握着小车闭上了眼睛。 苏雪桢给她把被子盖上,怕平平等下激动踢到她,抱了起来,岑柏走过来自然而然接过了平平, 两个人又往前走,来到了家电区,一眼就看到了正中央放着的两台彩色电视机,现在的电视机有彩色有黑白的,价格相差两倍,彩色电视机市价在两千以上,基本上要他们不吃不喝一年多的工资。 有电视机的地方就有人,店里专门把彩色电视机打开放映,所以现在别看电视机放得高,仍是有不少人站在下面看。 平平听到那个方盒子里传出的声音,也抬头往上看,深深被画面吸引住了。 岑柏也停了脚步,驻足看了两眼。 苏雪桢看他们父子俩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神,心想这不行啊,别等下真的要买一台回去,催他赶快走,眼不见为净,“咱再去前面看看吧。” 岑柏看这个电视机是越看越喜欢,暗暗发誓,再过两年一定要买一台回去。 环境虽然很吵,安安在推车里睡得很香,平平倒是一直很精神,陪他们逛完了全程。 冬天天黑的快,一到五点外面天色就暗了下来,一家人开始往家赶,刚到门口,岑梅兴奋地出来迎接,“平平安安!” 声音太大,安安一下子醒了,眨巴着眼睛一脸懵。 岑柏把平平放到地上,“下来跟姑姑玩。” 安安被苏雪桢抱下来,揉了揉眼睛也下了推车,视线清明后,一眼就看到了岑梅手上粉色的软糖。 要不说是双胞胎呢,平平同样也盯上了姑姑的软糖,两道目光双双聚集在了岑梅手上的软糖上,岑梅毫无所觉,看到小跟班会走了非常开心,领着他们进屋,“跟我来!屋里有好多好吃的!” 平平安安被软糖诱惑,迈开小腿跟在她后面,苏雪桢看有人陪他们玩,进了厨房。 岑柏把推车里买的东西拿出来,把双胞胎交给岑建军,“爸,你看下平平安安,我上楼把东西放好。” 岑建军摆摆手,“好,你快去吧。” 岑梅进屋以后,非常高兴地跟爸爸炫耀,“爸,你看平平安安跟着我呢!” 岑建军一看就知道是软糖的作用,但平平安安现在还不能吃,岑梅拿着它可不就是一直在馋人,督促她赶紧吃掉,“这平平安安可不能吃,你等一下别给他们。” “手里的赶紧吃了,留着不是馋人吗!” 小孩子最好吃的东西都不想那么快吃完,一口一口可爱惜了,岑梅不高兴了,跺脚:“我就想等下再吃!” 岑建军皱眉,看着平平安安眼睛一直死死盯着闺女手里的糖,对她说:“你不吃,等一下就吃不到了。” 岑梅才不信,仰起头很傲娇:“谁说我吃不到?” 结果话音刚落,她就感觉手上湿湿的,低头一看,圆圆的后脑勺上两个小啾啾,是安安在舔她的手要吃软糖。 平平很快也过来伸手要抢软糖,岑建军见状赶紧把孩子们分开,转头对闺女说:“还不快点吃。” 岑梅急忙一口把糖吃了,给平平安安展示自己空空的手,“没了,真没了!” 安安樱桃小嘴一撇,表情分外委屈,要哭不哭的,岑建军一看不妙,只要是闹哭了可不好哄,伸手抓到桌子上的米饼分给他们俩,“来,吃米饼。” 刚刚安安舔过岑梅的手,上面微微的甜味儿让她一直忘不了,对米饼这种没有什么味道的就没什么兴趣了,还是固执地找岑梅要软糖,跟在她屁股后面。 岑梅找小跟班的愿望实现了,可惜这个跟班一心只想她的软糖,找到机会就想舔她的手,让她非常烦恼,“安安啊,真没了。” 平平从爷爷那里拿到三个米饼,看妹妹一直跟在岑梅身边,走过去递给她一个米饼,一个劲儿地喊:“妹妹妹妹。” 岑梅刚刚被缠的没办法,去把手洗了,这才让安安稍微放弃跟着她,同样的米饼,哥哥给的,安安还是会赏脸吃的,接过米饼,舔了下。 平平咯嘣咬成两半。 岑建军看着很是欣慰,“不是不给你们吃软糖,是现在你们还小不能吃,等以后大了能吃了,爷爷给你们买很多很多的软糖。” 张光香跟娄桂兰在厨房准备晚饭,两个人看似都在忙碌,实则心思各异,都在想等下怎么提照顾平平安安的事情。 苏雪桢走过去帮忙,桌子上已经炒好四个菜了,看这架势她们好像还打算再做两三道,她心里觉得没必要做太多,轻声说:“五个菜就行了,蛋糕我跟岑柏已经买好了,吃完饭大家再吃点就饱了。” 娄桂兰作为婆婆自然不能顺着她说菜做得太多,反而要说菜做得少,“生日嘛,一年就这一回,当然要多做点庆祝。” 张光香炒着菜,回她:“六个大人呢,五个菜不够。” 娄桂兰也附和:“是啊,还是要多炒几个。” 这个时间点张光香不免想到了军队的岑枫,问了句,“话说小枫跟他对象怎么样了?” 娄桂兰:“应该还可以,前段时间回来俩人又去约会了。” 苏雪桢在一旁悄悄听着,也不说话。 张光香又说,“那这女孩子你们见了吗?” “没呢,藏着不让我们见。” 一直拖着不是个事啊,这都快半年了,张光香快看不下去了,纳闷道:“那女方那边是什么意思呢?不能就这么一直谈着啊!” 苏雪桢替他们说话,“妈,年轻人的事你就少管。” 娄桂兰心里急也不能催,“唉,看他吧,有个对象就是好事。” 张光香说话就直接了,“这可不行啊,好歹你们要知道女孩子家里是做什么的,不然这一直谈下去,感情越谈越深,等回头你们发现人女孩家里有问题,想分开都难了。” 苏雪桢在一旁听不下去了,“妈,女孩家里哪有你想的那么不堪。” 张光香现在完全站在娄桂兰一边,下意识反驳,“你怎么知道?你见过啊?” 苏雪桢一个不查差点说漏嘴,幸好这时候岑柏走了进来,跟她说:“凌医生来了。” 刚才她们话里的主人公还真来了。 张光香知道她跟凌瑶关系好,生日会不能怠慢了客人,催她:“出去吧,凌瑶估计过来给平平安安送生日礼物的。” 苏雪桢站起来走了出去,凌瑶此时正坐在客厅,坐如针毡,岑建军给她倒了一杯水,笑着说:“你是雪桢同事吧?” 第114节 凌瑶想到他就是岑枫父亲,接水的时候手放得很低,收了脾气,温柔道谢:“谢谢叔叔。” 岑梅身后还站着两个吃米饼的,三个萝卜头加岑建军就这么看着她,凌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口干舌燥的,端起水杯喝了口水缓解尴尬。 苏雪桢正好这时候出现,笑盈盈道:“你来啦!” 凌瑶看到她来了心情才稍微放松了点,笑着站了起来,“我来给平平安安送生日礼物。” 苏雪桢拍了拍她的手,知道她这次为什么来,估计是得了岑枫的安排,脸上笑意更深了,“正好饭快做好了,留下一起吃个饭吧?” 就是没有岑枫的叮嘱凌瑶也是要来送礼物的,不过肯定没有今天这么郑重,想到要跟岑家人一起用餐感觉头都大了,她连连摇头,“不了,我等一下有事还要赶紧回家。” 岑建军在一旁帮腔,“是啊,你看你这么辛苦跑了一趟总不能饿着肚子回去。” 长辈都挽留了,再拒绝不好找借口,凌瑶想了想,觉得趁此机会跟岑家人相处一下也不错,应下了:“那我就打扰了。” 苏雪桢怕她太尴尬,主动活跃气氛,招手让平平安安过来,“平平?安安?” “这是凌瑶姐姐,过来。” 平平安安站在爷爷身边正好奇地打量凌瑶,听到妈妈呼唤抬脚一个个走了过来,眼睛又大又圆,圆墩墩的,走路一颤一颤的,好像年画里的娃娃。 凌瑶主动问:“还认得姐姐吗?” 平平摇了摇头,安安躲到妈妈膝弯里。 几个人在客厅没聊几句,苏显国也回来了,加入到他们的聊天中,聊着聊着快到了晚饭时间,岑柏把桌子收拾出来,岑建军也起身去端菜,苏雪桢起身安排孩子们的座位,先把平平安安放到婴儿椅上,轮到岑梅时,她举手说:“我要跟安安坐。” 苏雪桢笑了下,“可以。” 凌瑶看着他们这一家的分工,感觉分外温馨。 很快菜一盘一盘端了上来,一张大圆桌瞬间坐满了,张光香坐下后看着凌瑶笑着说道:“好久没见你了,真是越长越好看了。” “等下多吃点。” 凌瑶羞涩一笑,目光若有若无扫了一眼她身旁的娄桂兰,不过很快又转移了视线,“谢谢阿姨。” 娄桂兰只当她跟苏雪桢感情好,也没想别的,也招待道:“尝尝阿姨的手艺。” 苏显国跟岑建军两个酒鬼又聚到了一起,不过碍于上回喝太多闹了洋相,这次两个人就不喝了,专心吃菜。 平平安安有自己的辅食,上桌以后大人吃大人的,围上围裙以后他们吃自己的辅食。 饭桌上大家时不时聊起一点街道的闲事,一顿饭吃得很是开心随性,这跟凌瑶认知的很多家庭关系都不太一样,在她奶奶那一辈儿,家里的女人甚至都没法上桌。 他们两家,明显女性的话语权很高,有一个特点,聊天的时候不会插嘴,说不让喝酒就真的不喝酒了。 外人看起来非常怂蛋的行为,在她看起来却是爱护妻子的表现,难怪岑枫每次跟她约会的时候都感觉格外重视她的感受。 吃完饭,就来到了万众瞩目的吃蛋糕环节,大人把桌子都收拾出来留给蛋糕,苏雪桢让平平安安坐在最中间,岑柏点燃蜡烛,大家齐齐拍手祝福他们生日快乐。 平平安安眼睛里映照着闪烁的烛光,笑眯眯的,跟着大人拍手。 苏雪桢跟岑柏各亲了一下平平安安,“宝贝,生日快乐!” 这么好的气氛不适合谈平平安安之后由谁照顾的事情,娄桂兰没说,张光香也没主动提,暂且搁置了。 生日会结束,小寿星平平安安累得也睡着了,岑柏抱着孩子上楼去睡觉,苏雪桢在楼下送客人出门,娄桂兰看凌瑶就一个人,时间又这么晚了,主动问她:“你住哪儿?” “我们等下送你一程,不然天这么黑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苏雪桢听到她这句话直接给婆婆在心里又加了十分,凌瑶此时听着就更感动了,受宠若惊,“我家离这可能有点远。” 凌瑶看着就是大人会喜欢的媳妇类型,很乖巧安静,娄桂兰对这种乖巧内向的女孩子天生有种喜欢,继续说:“那没事,我们家离这更远,送你一程,你是客人,来给平平安安庆祝生日的,我们一定要把你平平安安送回家。” 苏雪桢也劝她,“一起回去吧,不然我们也不放心你自己回去。” 凌瑶点了点头,对岑枫家人的好感度噌噌往上升。 苏雪桢目送四个人在夜色中骑车离开,合上门上楼整理平平安安的生日礼物。 作者有话说: 不是拖拖拉拉不尽快走考研剧情,解释下考研的时间线:1月10号发布通知,2月完成报名,3月发准考证,5月15号全国统一考试。 提前预告下,下章大概就是考研报名的剧情,结尾会走一下刑侦线,谋杀案,惊吓程度两颗半星?穿插日常线,大概两到三章篇幅,可以白天来看~ 第86章 夜色深重, 岑建军骑车单杠上坐着闺女,后座坐着娄桂兰,凌瑶跟在身侧, 骑出了大院。 要送人回家总要知道家住哪, 岑建军转头问她,“凌医生,你住哪?” “说一声就行,这市区还没我不知道的地。” 凌瑶轻声回:“荣长坊开河街道。” 岑建军一听便知, 又多问了句,“是不是在跃华玻璃厂附近?” 凌瑶笑了, “是, 玻璃厂就在我们隔壁街道。” 跃华玻璃厂是大厂, 娄桂兰也知道,接了话:“那也不远,骑快点也就半小时。” 毕竟夫妻俩现在还不知道她就是岑枫对象,眼下送她回家完全是热心肠,凌瑶再次道谢:“麻烦了。” “不麻烦, 我们从那回去也没多长时间。” 他们一家三口人,好歹有两个大人, 走个夜路没啥,路上无聊, 娄桂兰又她聊天,“听说你是妇产科医生?” 凌瑶听她这么问莫名紧张起来, “是的。” “妇产科医生也忙吧?我看亲家跟雪桢平时都很忙。” “对, 平时一直挺忙的。” 很多家庭都不太喜欢媳妇儿太忙, 会没法顾家庭, 凌瑶本来想给自己再解释下, 转念一想又觉得没必要。 娄桂兰看凌瑶是越看越喜欢,想给她说媒又不知道她有没有对象,又想到这个年龄段的孩子非常讨厌长辈问起对象的事情,想了想没问出来,说起了别的话题,“这天气是越来越冷了,每天骑自行车上班可要穿暖和点。” 听到她没再问隐私问题,凌瑶暗暗松了一口气,声音很亮,“是,每天都是把自己包裹严实了才敢出门。” 一路上三个大人时不时说着话,岑梅再插两句嘴,不一会儿就到了凌瑶家,娄桂兰跳下车,笑着跟她说:“快回去吧。” 凌瑶回头看了家一眼,又道了一遍谢,“那叔叔阿姨你们回去注意安全。” 娄桂兰点点头,看她进屋以后也转身坐上车,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凌瑶对她们很是尊敬,她拍了拍岑建军的肩膀,“你有没有感觉凌医生对我们似乎有点太礼貌了?” 岑建军笑她想太多,“这是人家教养好,难不成非要对你不礼貌才行啊?” “瞧你说的。” 娄桂兰掐了他一把,“不会说话,就好好骑你的车。” 一家三口骑车驶进夜色中。 这边苏雪桢跟岑柏刚整理完平平安安的生日礼物,两家父母照旧各给了十块的红包,娄桂兰另外又给孩子们做了两套冬装,张光香送了两套孩子专用餐具。 平平安安也在端详自己的生日礼物,苏雪桢把冬装拆开,贴到平平脖子那比了下尺寸,“尺寸正好。” “可以留到过年穿,喜庆。” 岑柏拆开另一个礼物,是凌瑶送的,打开一看是两个小的钓鱼竿和两双棉鞋,他把钓鱼竿拿在手上甩了出去,“这肯定是小枫出的主意。” 苏雪桢看到也笑了,这确实不像凌瑶会送的东西,“回头带他们钓鱼。” 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能玩的东西不多,所以送的礼物基本都集中在衣服上,拆下来很快,苏雪桢把东西都一一放好收起来,随后把平平安安哄睡,夫妻俩也很快睡着了。 忙碌的一天随着盛大的生日会结束了。 第二天苏雪桢下班回家,突然发现大家都围在谷红青家门口,就连街道上的人都来了,看到她回来纷纷打招呼,语气羡慕,“苏医生以后你可有福气了,他们家买了彩色电视呢!” 彩色电视?! 苏雪桢愣了下,这才意识到大家为什么都这么激动聚集在谷红青家门口,作为街道第一个买彩色电视机的家庭,难怪会引起如此大的轰动。 赵曼刚刚在谷红青家看了一会儿电视,脑海里还是那个画面,感觉非常新鲜,艰难从屋里挤出来,看到她走了过来,“不进去看看?屏幕画面颜色可多了!还能换台看别的节目!” 谷红青一向低调,苏雪桢有些意外她今天居然花大价钱买电视,抬头冲赵曼笑笑,“人太多了,我就不去了。” 赵曼瞬间了然:“也是,咱们一个大院的,以后机会多的是。” 外头冷,大院里人又多太乱,张光香不让平平安下去,但她下午站在窗口亲眼看到谷红青两个人把电视搬进去,还有工作人员过来帮他们安装,她其实也想过去看看,碍于照顾平平安安没机会,看到苏雪桢回来了赶紧问:“是不是彩色电视机啊?” 苏雪桢也没去看,通过赵曼说的也知道了,轻声回她:“应该是的。” 张光香感叹了句:“真有钱啊!” 要知道一台彩色电视机两千多呢!而且买了就是看看电视也没什么别的用,除非真是有闲钱了才可能会买。 街道上对电视机好奇的人太多了,一直到晚上九点多都还陆陆续续有人过来看,最后谷红青实在忍不了了,电视一关,直接把门锁上了。 不是要攒钱做生意吗? 苏雪桢一直在想她为什么突然会买电视机,临近月末看到报纸才知道原因,原来元旦这天电视上多了一个新的节目,叫什么《新闻联播》,每天晚上七点会在中央电视台综合频道播出,一天播二十分钟,一共有两个播音员。 谷红青有次还邀请大院里的大家过去看新闻联播,苏雪桢听了下里面的内容还真的挺丰富,可以从中了解到很多时政新闻和政策变化,要比看报纸有意思许多,从那以后每晚七点,大院里经常传来一男一女联合播报新闻的声音。 过了元旦,苏雪桢就一直在等国家发布恢复研究生考试的通知,一月十号这天,她终于在报纸上看到了教育部发出的通知。 上面写着今年将77,78届学生合并招生,年龄放宽到四十岁。 洪江市招生办设在洪江大学校园里里,报名时间从1月20号开始,到2月20号截止,5月15号统一考试。 苏雪桢有充足的时间去报名,一月底,她找了个休息日,带上自己的资料和毕业证件过去报名。 张光香也想看看大学校园,以及到底是怎么报名的,拉上平平安安跟她一起去。 洪江大学离他们家有点远,他们一行人就打算坐公交车过去。 平平安安很少坐车,一上车就表现得很兴奋,不愿意坐她们腿上,非要自己找个位置坐,苏雪桢没办法,只能跟张光香一人看一个,她看着比较调皮的平平,张光香看安安。 平平脸趴在窗户上,公交车要比自行车的速度快上很多,行驶过程中只感觉自行车在不断的后退,平平非常新奇拉着她一起看,“妈,看。” 苏雪桢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很捧场,“妈看到了。” 张光香抱着安安让她看窗外的风景,一边介绍一边说,“安安你看,那边还有个车呢。” 车子一路疾驰,半个多小时后到达了洪江大学,苏雪桢牵着平平的手下车,安安跟着张光香也下了车,一路小跑过来要牵哥哥的手,仰着小脸,语气正经:“平平。” 张光香纠正,“安安,你要叫哥哥。” 安安哼了声,继续伸手,想看平平会不会握住。 第115节 苏雪桢看着平平的反应,平平犹豫了下,似乎对这个妹妹很无奈,手牵了过去,安安计划得逞,笑得眉眼弯弯。 之前安安经常会哥哥长哥哥短的喊,是除了爸妈以外最早学会的词,这两天却是怎么都不肯喊哥了,都是直接喊平平。 双胞胎是同龄人,想一想本来就差了那几分钟,辈分没那么重要,苏雪桢看张光香还想纠正,劝了句:“算了,本来年龄差距就不大,她想喊名字就喊名字吧。” “万一时间长了以后都不喊哥哥怎么办?” 张光香还是挺在意辈分问题的。 “机灵着呢,该喊的时候肯定喊。” 苏雪桢可太了解这俩孩子了,他们说话间隙安安还抬头看他们的反应,眼睛咕噜噜转,鬼灵精。 张光香听完也不管了,两个人各站左右两边,中间牵着平平安安,走到了洪江大学门口。 洪江大学建校很早,历史非常悠久,底蕴深厚。 石雕的大门,正中央刻了洪江大学四个大字,左右两边是校训,不过此时右边被一个用毛笔写的通知盖住了,上面写了“洪江市研究生报名点”六个大字,笔迹苍劲。 苏雪桢走到门卫室,“你好,我们是来报名的,请问要往哪里走?” 门卫很热情,站起来给他们指路,“直走第一个办公楼一楼就是。” 苏雪桢道了声谢跟张光香沿着路一起往前走,过去因为高考停滞,很多专业都不招生,加上去年考试的成绩还没下来,这会儿校园里没什么学生,显得很空旷,道路两旁是常绿灌木,叶片微微发黄,整个街道很干净,空气清新,看得出来学校的绿化很不错。 平平安安进去以后撒欢跑了起来。 苏雪桢沿着刚刚门卫的指示,很快看到了一栋三层的小楼,张光香看着她说,“你进去吧,我在这儿看着平平安安。” 学校里面要保持安静,平平安安太小不一定能坐得住,苏雪桢点点头,“好,我尽快报完名回来。” 张光香嗯了声,催她快去,“快去吧。” 苏雪桢踏上台阶走上去,沿着一条长廊走进去拐弯就是办公室,一条走廊连着多个办公室,拐角第一间就是招生办办公室。 苏雪桢握着手里的资料,抬手敲了敲门,“你好,有人在吗?” 里面传来一声响亮的回答:“请进。” 苏雪桢推开门走了进去,屋里一共有五个老师,各坐在不同的办公桌前,看到她进来,门口的老师站了起来,是个非常温柔的女老师,面带笑容问道:“同学你是报研究生考试吗?” 苏雪桢点了下头,“是的。” 王萍是负责报考的老师,继续问道:“你是准备报考哪个大学?” “我要报博约大学的儿科系。” 苏雪桢事先看过这次招考的大学和专业,苏显国在一旁也给她参谋过,最终慎重决定定下博约大学的儿科系,过去几年里,哪怕是在高考停滞阶段,博约大学的儿科系始终是全国儿科专业排名第一。 苏显国也从朋友那里得知博约大学自从高考恢复以后返聘了很多之前的教授回来继续任教,其中不乏小儿外科的知名大佬,这些老教授无论是在科研还是在实践方面都深有造诣。 “博约大学儿科系,重点专业啊。” 王萍坐下拿出了笔,“把你的证件拿出来给我检查一下,大学的毕业证拿了吧?” “拿了。” 苏雪桢从包里掏出报名需要的各种证件递给她。 王萍检查了下,确定没什么问题先登记了上去,转头又问她,“一寸照片拍了吧?” “也给我。” 报纸上没写一共需要几张,苏雪桢一次性就拍了五张以防不够,她从包里掏照片,“需要几张啊?” 王萍一边写一边回她,“三张。” 苏雪桢把照片递过去。 王萍动作很快,最后又确定了一遍,“确定是博约大学儿科系?” 苏雪桢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对,没错。” 王萍飞快走完了报名的流程,“2月15号以后来学校那边布告栏看看有没有报名成功,到时所有报名成功的考生我们都会张榜贴出来,有你的名字和照片就说明报名成功了,到时再来我这边领准考证。” 苏雪桢连连点头,笑着道谢:“好的,谢谢老师。” 王萍怕她会忘,又叮嘱了一遍,“记得来看啊,如果没报上名我这边还能给你报上,时间过了就真的报不上了。” “一定要记得来我这里领准考证,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可不能错过了。” 苏雪桢从她手里接过自己的证件,“好,我一定不会忘的。” 王萍站起来拍了拍她肩膀,“好好准备,祝你考试顺利。” 这是隔了十年才有的机会啊! 一切尽在不言中,苏雪桢抿唇笑了,“谢谢老师。” 从办公室出来,张光香跟平平安安正坐在楼梯口等她,张光香指着这校园念念有词,“平平安安,以后咱们也考大学好不好?” “你们以后想做什么?跟妈妈一样做医生?还是想跟爸爸一样做警察?” 平平若有所思,眨了两下眼睛,安安还没听懂她话里什么意思,一个劲说好。 苏雪桢走了过去,一手牵起一个,“现在跟他们说这些还太早了。” 张光香虽然老是唠叨苏显国太忙,但不得不说当医生无论是经济还是社会地位方面都挺好的,振振有词道:“不早,你看你爸是医生你现在就当了医生,这方面都是有影响的。” 苏雪桢回想起自己当医生的契机,好像确实有受到父亲的影响,不过对于平平安安,她还是想尊重他们的意思,牵着孩子们往前走,“看他们吧,想当什么当什么。” 张光香想起她们这趟来的目的,追问了句:“对了,你报名报了没有?” “报了,下个月十五号过来拿准考证。” 最少还有半个多月啊,张光香嘀咕:“还要这么久啊?” “还有很多人没报名呢,当然要给足时间。” 为了照顾到之前受政策影响没能参加考试的考生,不仅是年龄范围扩大了,时间方面也安排的比较充裕,何况只有洪江大学一个报名点,肯定不能太仓促。 门口保安看到他们报完名出来,也说了句考试顺利,谁听着这话不开心,张光香脸上笑容更大了,“谢谢!” 报完名四个人准备坐公交车回去,正在公交站台等车的时候,一辆警车飞驰着行驶过来,平平安安知道这是爸爸会开的车,激动地站在路边不停挥手,“爸!” “不是你爸。” 警局那么多警察都会开这车,苏雪桢本来以为没那么巧就碰到岑柏,谁知道警车真的在她面前停了,岑柏降下车窗,头伸出来问:“报完名了?” 苏雪桢:“刚报完准备回家。” 还真被孩子们说中了。 平平安安看到爸爸更兴奋了,伸着手就要去扒车,苏雪桢跟张光香赶紧拉住,看了一眼车内,里面的队员纷纷喊嫂子,她脸一红,心知他们有事要办,“你们有案子就先走吧。” 岑柏看着她一逗就红的脸,不自觉也跟着笑了,“这个点就别回家了,在附近吃个饭再回去。” 徐志虎起哄:“哟哟哟,看队长这体贴的劲儿!” 苏雪桢脸更红了,“我知道。” 岑柏回头瞪了徐志虎一眼,“闭上你的嘴。” 平平安安越来越控制不住,再说下去真拉不回来了,苏雪桢催他赶紧走:“你快走吧,再不走这俩孩子真的要跟你去查案现场了!” “你们吃点饭再走。” 岑柏看着扑腾个不停的平平安安,心想那可是命案绝对不能带他们去,拉上车窗前说了声:“乖乖跟妈妈回去啊!” 话音一落,车子疾驰而去,速度非常快,很快消失在他们视线里。 张光香看他们这么着急,心里也好奇:“恐怕是个大案吧?” 岑柏管得还挺复杂的,连投机倒把都管,苏雪桢也说不准,“不知道。” “那我们是回去吃还是在这边吃?” 张光香没怎么来过这区域,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吃的,不太想留在这儿吃饭,摇了摇头说:“回去吃吧。” “那我们回去吃。” 苏雪桢看公交车也来了,带着平平安安上了公交车,重新坐上公交车以后,孩子们总算安静下来了。 徐志虎开着车一路前往报警地点,岑柏翻着手里的资料,问他:“陈叔说他什么时候来?” 徐志虎扬声回答:“在后面车里,估计晚咱们五六分钟。” 他缩了缩脖子,“岑哥,听说命案现场很吓人。” 岑柏给了他一个脑瓜崩,“你是警察你还怕?” “那血流满地谁又不怕!” 徐志虎就是怂他也承认。 岑柏胆子很大,“怕什么?凶手怕我们才对。” “也是。” 徐志虎对洪江市路况很熟悉,一个多小时后很快到达了命案现场。 岑柏理了理衣服,推开车门下车,其他队员也陆陆续续下车,江华手里拿着相机走在后面。 此时这座不大的宅院门前围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听说里面出了命案,大家都不敢进去,等着警察过来,看到穿着警服的人,纷纷散开了一条路。 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婆婆坐在门前嚎啕不止,“我的儿啊!你怎么这么命苦!” “摊上这么一个媳妇儿。” 公社队长邓海岩是此次报警的人,走了出来迎接,“警察同志,你们可算来了!” 岑柏看向在门口不停哭泣的老婆婆,冷静问他,“什么情况?” 邓海岩心情沉重,“死者就是他儿子。” 坐在门前挡着路他们也没法进去查啊,徐志虎蹲下来对她说,“婆婆,我们是警察,别哭了,我们来查案了。” 马翠花看到他的那一刻瞬间精神过来,抓着他的手站起来,语气恶狠狠的:“你可一定要替我们做主啊!我儿子不能白死,他一定是被那个贱蹄子害死的。” 岑柏面露疑惑,邓海岩赶紧解释,“她说的贱蹄子是她儿媳妇,自从事情发生之后就不见了。” 不见了?! 所谓命案导致原因基本有三种,谋财,情杀和仇杀。 岑柏眯起了眼睛,丈夫意外身亡,妻子却不见了,这确实很诡异。 第116节 这时陈锡元带着徒弟曹江随后也赶到了,看了一眼房子,出声询问:“是这里吗?” 有没有嫌疑要查了才知道,眼下陈锡元也来了,岑柏吩咐徐志虎,“打开门。” 门没有上锁,一推就开了,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农家小院。 刚才的老婆婆是第一个发现命案现场的人,为了给儿子报仇,带头领他们去命案现场,“我上午去工作了,中午回来就看到他躺在客厅,已经没气了。” 岑柏进去以后扫了一眼这个院落,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跟着她的脚步走到了客厅,还没进去就先被里面的惨状惊到了,不大的客厅,几乎全被泡在血里,还有多道非常凌乱的脚印一直延伸到门口。 入目都是红的,正中央的木桌子旁,一个年轻男人仰躺在血泊里,远看胸口有多道刀伤,江华跟曹江咔咔拍着照。 大家都没立刻进去,陈锡元在门口打量了几秒,嘶了声,“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作者有话说: 好像不太吓人。 第87章 命案现场往往会透露许多线索, 眼下最奇怪的一点就是客厅里有不少血脚印,按理说客厅留下这么多受害者的血,凶手脚上肯定会有沾上血, 邓家这院落是砖头地, 逃跑留下的血脚印也会很明显。 趁着他们还在拍照的空档,岑柏蹲下身开始检查,从客厅开始确实有一道脚印一直延伸到大门口,他招手喊来徐志虎, “把脚印尺码采集下。” 这很可能是凶手留下的。 马翠花站在一旁听到他这句话赶紧说,“警官, 这是我脚印。” “我回来看到儿子躺在客厅, 想都没想就冲了进去。” 说着她还抬起脚给岑柏看了下, “我这脚上还有血呢。” 岑柏一看那血脚印的印记,上有多条横杠,也能跟马翠花鞋底样对上。 这是农家自己做的棉鞋,鞋底很厚,这也能解释客厅里为啥会有多道凌乱脚印了。 在最终凶手没确定前, 哪怕是他的母亲也是不能排除嫌疑的,岑柏耐心解释, “这是我们查案的流程,必须要采集的。” 马翠花是本分农民, 自打出生以来,除了病死, 淹死和老死的还没见过别的死法, 对警察就更陌生了, 闻言点了两下头, 不耽误他们查案了。 曹江先拍完了, 江华是上个月刚拿到相机开始跟队拍摄,还不太熟,晚他几分钟拍完。 现场证据采集工作有序进行中,陈锡元换上衣服,跟徒弟曹江先走了进去,一个成年男性的血液量约占体重的8%,死者邓志成看上去很瘦,体重估计在65kg上下,算下来哪怕身上的血液全流完大概也只有4000-5000ml,但能造成客厅这么大面积的血量最少超过一万毫升。 除了他身上最大面积的血泊外,客厅另有多处集中血滴和飞溅状血点。 陈锡元用手指蘸取了一点血,在指尖擦过,明显能感觉到黏度不够,再一看客厅内血液的流向,赶紧喊来岑柏,“小柏,你快过来。” “现场被人破坏过。” “什么?” 岑柏一听马上结束这边的审讯,交给了郑文权,“剩下你来。” 陈锡元站了起来,伸手给他指来看,“你看,从距离门口约一米的位置,地面的血液颜色由浅转深,东南角地势稍低,血液顺着往下流。” “很可能被人泼了水。” 马翠花是上午十二点下班回来发现儿子死在了客厅,瞬间慌了神,本该待在家里的儿媳米静也不见了,她下意识就觉得是她害死了儿子,找来公社队长要把米静找出来,邓海岩劝她冷静,这事要报警,过了半个小时报了警。 等他们过来已经是下午一点半。 “正常情况下血液四到十二分钟就凝固了,但你看东南角那里,是不是远远看上去感觉还是红汪汪的,主要是水流汇聚过去太多,所以暂时没能凝固起来。” 陈锡元轻声跟他解释,“凶手是故意破坏现场,好让我们找不到证据的。” “也难怪这客厅里有这么多血。” 对于命案现场痕迹的侦察他们法医更擅长,岑柏视线扫了一圈,啧了声,“泼多少水能造成这么多的血量啊?” “我看还另有蹊跷,这么大面积至少要一万毫升的水,但这么大体积的水泼下来,快达到死者血量的两倍,这么一稀释,血液浓度肯定不会跟现场这么高。” 陈锡元喃喃道:“现场的浓度哪怕是泼了水的,依然很高。” “死者死因现在能看出来吗?” “那边有根带血的钉耙,脑后有一巨大的刀砍伤,估计是被人击中脑袋流血而死的。” 生前伤跟死后伤表现在死者身上是完全不同的,光从出血这一点就能看出来,死者邓志成胸前可见的伤口,流血偏少,而且也无任何肿胀和感染,显然是死后留下的,陈锡元语气耐人寻味,“而且凶手对他应该挺恨,腹部几刀都是死后伤,人都死了还下这么重狠手,可见生前有多么恨。” “很大可能是仇杀了。” 这句话也给岑柏指明了查案的方向——要详细调查这家人的关系网。 看样子是个大案啊! 陈锡元深呼出一口气,扭头对他说:“现场交给我,等下有什么发现再给你说。” “你先去调查别的,等我这边初步检查完毕你们再来。” 很多资料他们要先采集,不能被破坏。 岑柏轻点头,小心走了出去。 徐志虎跟郑文权这会儿正在问马翠花,徐志虎写字慢就交给了郑文权来记录,由他来问,他盯着眼前约莫只有一米五的老婆婆,手上一边拿着笔一边问,“事发的时候你在哪?” “我挣工分去了,中午才回来。” 马翠花一心想为儿子报仇,格外配合,“家里就他跟那个贱蹄子米静在家,肯定是她害死我儿子,她想跟她情夫私奔。” 这关系还挺乱。 徐志虎眼睛眨巴两下,“她情夫是谁你知道吗?” 马翠花目光仿佛淬了毒,语气笃定:“我见过他们写的信!” 徐志虎又问:“信上写了啥?你知道信在哪吗?” “我不认字,是我儿子说的。” 马翠花个头矮,只能仰头看他,“信就在他们卧室。” “带我们过去。” “跟我来,他们卧室在这边。” 马翠花说着领他们过去,徐志虎跟在后面嘀咕,“不认字你就说儿媳有情夫啊?” 马翠花睨他一眼,“你没结婚吧?” 徐志虎纳闷:“咋的?这跟我结没结婚还有关系?” “这结了婚的人呢,夫妻双方有没有二心最明显了,一看就知道了,离了心看着就不一样。” 马翠花把卧室门打开,进屋就直奔床头柜走,全都拉开以后开始翻翻找找,徐志虎寻思你这老婆婆对人家夫妻俩卧室的东西还挺了解。 马翠花三个抽屉都翻了没找到,又去被子底下找,喃喃自语:“不可能啊,肯定是她藏到别的地方去了!” 徐志虎为难地跟郑文权对视了下,小声说:“这人证词我感觉也不可信。” 床单底下也被马翠花翻了个遍,依然是空空如也,除了一个空木床什么都没有,她又说:“一定是她杀了我儿子怕警方找到证据所以把信都烧了!” 徐志虎挠了挠脖子,“要不您先出来,我们还有别的问题要问。” 马翠花跟没听到一样。 岑柏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走了过来,问正在记笔录的郑文权:“怎么回事?” 郑文权附耳过去,“这个婆婆一直说她儿媳有情夫,要给我们找通信的证据。” “结果啥都没找到。” 跟情夫通信的证据能那么容易被她婆婆找出来才奇了怪,岑柏冲徐志虎喊了句,“先让她出来,等下我们的人来找。” 徐志虎见岑柏也发话了,决定不再等,过去拉她,“婆婆,交给我们,你先出来。” 马翠花力气哪抵得过他,一拉就被拉了出来。 岑柏看着她问,“你说事情发生之后米静就不见了对吧?” “对啊,我早上上工她还在家的,她今天在家休息。” 马翠花言之凿凿,“我回来以后没看到她,还去村里都问了,都说没看到她。” “警官,肯定是她心虚跑了。” 岑柏感觉她就是陷入了怪圈,“她要是想跑就跑了,为什么还要杀你儿子?” “说不定是跑了被我儿子抓住了,所以把他杀了。” 马翠花感觉自己猜测还挺合理的。 岑柏继续问:“邓志成今天不用上工吗?上午为什么在家?” “对啊,他早上跟我一起走的啊!” 马翠花被他这么一说也纳闷了,“他为什么上午回来啊?” 瞧着挺机灵,实则还是糊涂蛋。 岑柏又说:“他平时在哪上工?” “他是我们公社的小队长呢!” 说到这个,马翠花很自豪。 岑柏挥手让周玉良跟另外一个队员过来,出声吩咐:“你跑一趟邓文成所在的村公社,问问他上午到底为什么突然回家。” 两个人齐齐说了声好,去查案了。 这个节骨眼上米静的消失确实奇怪,起码找到她这个人在哪,很可能案发时她就在现场,如果真的按照马翠花所说是私奔的话,起码要带上一些财物和衣服。 邓家这房子不大,一共四间房,两间卧室,一间客厅,一间厨房,岑柏又走到马翠花面前,“家里值钱的东西有丢吗?” “差点忘了这个!” 马翠花听他说完赶紧跑去自己卧室找东西,几分钟后哭嚎着走了出来,“警察同志,你可要为我做主,我柜里有一根金条没了。” “我就说肯定被她这个贱蹄子偷走了。” 还真丢了东西啊? 岑柏又确定了一遍,“确定是金条?” 第117节 儿子没了,金条也没了,马翠花简直要哭死了,在心底骂了米静千百万遍,“是,当年我婆婆去世后留给我的。” “有一两呢!是长的。” “我就怕有人偷,特意藏在床底下一个砖头里面。” 金条对一个普通家庭来说算是一笔挺大的隐藏积蓄了,不会轻易示人,藏得也严实,除了自家人别人应该都不知道。 眼下案子的线索似乎指向失踪的米静,岑柏沉声又问:“除了金条以外,家里别的值钱的东西有丢吗?” 马翠花摇摇头,“警官同志,你可千万要把她给我抓回来啊!” 岑柏接着问:“米静是哪里人你知道吗?” “就我们隔壁青头村。” 岑柏又找来一个队员,温声安排下去:“韦营你带个人去青头村找米静家属,问一下他们今天有没有见过米静。” “走访的时候多问问。” 韦营领命也走了。 陈锡元现场采集完成,走了出来跟他说:“暂时没别的发现了,尸检和现场血液的化验结果我尽量这两天给你整理出来。” 岑柏点了下头,“行,麻烦了。” 凶手既然犯案也逃了出去,肯定会留下印迹,可他们在这院落里找了一圈都没看到很明显的脚印,因为是给儿子的新房,邓家这个宅院,地上铺的都是砖,脚踩上去很不明显。 正门正对邻居家,还是村里的大路,他估计不敢从这正门走。 岑柏再次仔细端详这个院落,四面都是砖头墙,看着挺高,一般人好像也不容易通过这个逃出去,他叫来徐志虎测试,“志虎,你翻过去试试。” 徐志虎听话走了过来,站在墙下,他一米八的个头,又经常锻炼,不用跳,踮起脚就能摸到墙面,非常自信说:“看我的。” 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身手矫健,一只手紧紧抓住最上方墙上一个砖头,身子借力腾空,一跃就跳上了墙。 “岑哥,你让我上来干嘛啊?” 徐志虎在墙上站起来,左右又转了一圈。 岑柏刚想说试一下凶手的逃跑路线,徐志虎动作突然停了,给他往下指,神情格外激动:“岑哥,这下面有脚印!” 岑柏马上出了院子,带人去墙根一看究竟,邓家西北面这堵墙正好接着一片小树林,大冬天的,地上全是枯草,一脚踩上去就塌了,能模糊看到一条逃跑线路。 凶手果然是跳墙逃脱的! 案子终于有了突破,岑柏脸上表情也亮了起来,“快,把旺旺牵过来。” 局里长期负责警犬喂养和培训的是郑标,本来在院里搜索,听到岑柏喊牵着走了过来,“岑哥。” 岑柏指了下地面的痕迹,“让旺旺闻一下。” 郑标下达指令,让旺旺开始搜索,平时像这种单纯的气味嗅寻速度不会太快,但今天旺旺反应非常迅速,汪了声,领着他们往前走。 岑柏带着三名队员,跟在郑标跟旺旺身后,进了树林,泥巴地,脚印要比干草上的显眼,四人一狗穿过树林一直往前走,旺旺突然停下了,对着一个地方,狂吠不止。 这是发现线索的提示。 岑柏赶紧走了过去,首先看地面颜色跟别处就不同,一摸土壤松软,这是被人动过的痕迹,此处离邓家步行只有五分钟的距离,他看向队员们,轻声道:“唐继军,你回去,看能不能借两把铁锨过来。” 唐继军点点头,跑走去借铁锨去了。 岑柏拍拍手把刚才手上沾到的土拍下去,舌尖抵着牙齿,众人的视线都聚集在这一处松动的地面上,旺旺也虔诚的蹲在一旁。 唐继军抱着两把铁锨过来了,“岑哥。” 回答他的只有长长的沉默,树林里传来几声清脆的鸟叫。 岑柏长长吁出一口气,“开始吧,动作小心些。” 唐继军跟徐志虎一人拿一个铁锨低头挖了起来,大家一时都没有再说话。 埋得浅,他们两个人成年男人合力挖起来很快,不到两分钟,一个灰色的袋子静静躺在土坑里。 徐志虎咬牙把那袋子拎出来,离了土壤以后,一瞬间空气里的血腥味更重了,旺旺更是狂叫起来,他心里害怕,拎着袋子不敢动,“我不敢打开,你们谁来?” 他一只手就拎起来了,看着袋子也不重,肯定不是一个成年人,那就很可能是分尸后的某些部位的尸块。 乖乖,谁知道袋子打开里面会是身体哪些器官啊! “你个怂货。” 屈腾飞看他磨磨唧唧跟个娘们似的,迈开步子直接从他手里接过了袋子,“我来。” 徐志虎躲在岑柏身后看,还不忘再叮嘱两句:“你别打开那么快,给我们一个缓冲。” 袋子不漏水的材质,直接用绳子扎起来的,绳结挺干净,一个分尸的凶手还这么在意整洁程度? 死结不好打开,屈腾飞花了一分钟才彻底解开,扑面而来浓重的血腥味让他差点吐出来,他勉强镇定住,一闭眼,双手直接把袋子打开到最大程度。 放下袋子后迅速站了起来。 岑柏通过袋口定睛一看,很清晰看到了人体的某些器官,五根带血的脚趾更是直接露了出来,大家看到以后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郑标胆子要大些,转头问岑柏:“这恐怕就是失踪的米静吧?” 果然,陈锡元说的没错,就算是泼上水,一个人很难在客厅里造成那么大面积的血面,岑柏跟郑标也想到了一块去,但没经过验证前,他们谁都不能说这就是米静。 分尸往往遵循远抛近埋原则,只怕还有另外的尸块等着他们去找。 “腾飞,你把这袋先拎回去给陈叔检查。” 岑柏分快下了决定,“我跟其他人继续找看看还有没有别的线索。” 海口都夸下了,屈腾飞只能硬着头皮把袋子又系上,拎着站了起来,不过手离老远,身子半点不敢碰到那个袋子,“那我先回去找陈叔。” 岑柏看他走了,看向郑标,“接下来就看旺旺了。” 郑标对他笑笑,安抚了一番旺旺,嘴角带笑,“旺旺来,立功的机会到了!” 旺旺嗅着味,带领他们继续往前走,徐志虎跟着后面,他一个人扛着两个铁锨,以防等下还需要挖。 一行人又在树林里走了五六分钟,视野宽阔起来,竟然来到了一个砾石滩,岑柏在看到湖的那一刻就预感到不妙了,果然旺旺的脚步到湖面也停了,之后再也闻不到任何东西。 线索就此中断,留给他们的只有平静无波的湖面,仿佛在嘲笑他们的无能。 徐志虎没忍住爆了粗口,“艹!狗娘养的!” “蓄意谋杀是吧?妈的。” 就这么扑了个空,岑柏也是一脸的不悦,冷静下来以后仔细观察这湖面,上前摸了一把,水彻骨的冰凉。 湖面积不大,但看着挺深,他扔了块石头进去,扑通一声入了水。 砾石坚硬细密,但又不像沙子一般绵软细小,脚踩在上面几乎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岑柏此行,失望而归。 再回到邓家的时候,陈锡元已经把他们带回来的尸块简单拼凑了下,摆在桌面上依稀能看出是后腿以下的部位,陈锡元脸色沉重,“死者应该是女性。” “目前想彻底拼凑起来还远远不够。” 马翠花整个人已经被吓傻了,她注视着桌面上被拼凑出的小腿和脚,因为是被暴力剁开,那上面包裹的还有皮肤在,她清晰看到脚腕那里有块被烫伤的痕迹。 那是她媳妇米静前段时间不小心被热水壶砸到留下的疤痕。 作者有话说: 第88章 马翠花没想到她怀疑了一天的儿媳妇会以如此惨状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 身子完全站不稳,“她怎么会?” “她不是应该偷了我的金条然后跟她的情夫私奔吗?” 徐志虎上前扶了她一把,“确定是你儿媳妇米静吗?” 马翠花仓皇地点了点头, “是她没错, 脚腕那里有个烫伤,是上个月她跟我儿子吵架的时候不小心被热水壶烫到留下的。” 岑柏顺着她的话去看,果真在桌上陈锡元拼凑出来的人体器官上看到了那个烫伤疤痕,这下几乎不用他们找全全部的尸块, 差不多已经能确定死者的身份。 分尸这种行为实在太残忍了,一般往往是为了毁尸灭迹, 妄想逃脱法律制裁, 可这现场已经有邓志成的尸体了, 凶手为何又要残暴地把米静也分尸呢? 而且通过手法也能看出来,凶手对分尸并不了解,完全是仗着自己力气大用刀砍下来的,要知道照他这种分尸的方式,砍下骨头时弄出的声响会很大, 而且很花费时间,有这个时间为什么凶手不用来逃跑呢? 凶手分尸的时候没什么章法, 直接砍成大块,肌肉都还连着骨头, 看得出来是既慌乱又没耐心了,陈锡元粗略勾勒出一个简单的画像, “凶手下手很狠, 而且力气很大, 胫骨砍了两刀就成了两半, 腓骨更是直接一刀了结。” “初步推算凶手是男性, 力气很大,性格应该挺细致的,对一些细节莫名关注,比如在现场泼水消除脚印,分尸袋也很干净,但他在分尸过程中却表现出了极大的不耐烦,很可能是对死者恨意很强又或者是分尸的过程被打断引起他暴怒。” “目前光凭借这袋无法判断她的死因,剩下的还需要你们继续找。” 岑柏听完以后认真回他:“好,等之后我们查到别的再交给你。” “那我今天就先回去了。” 这么一折腾下来,已经是下午五点,陈锡元准备带徒弟回去了,今天采集的很多证据也需要他们去检查,是项大工程。 岑柏安排人把邓志成转移到警局去尸检,看到儿子被搬走的那一刻,马翠花再也忍不住眼里的泪水,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儿子去世以后,她本来还暂且以对米静的恨意和想要为儿子报仇的愿望勉强维持理智,但现在儿媳妇也是被人杀的,凶手逍遥法外,她彻底没了生活下去的支柱,哭得肝肠寸断。 整个宅院都被警方戒严禁止入内,院门外仍有不少村民过来看热闹,此时看到邓志成被警察抬上车,都是一阵唏嘘。 “翠花婶子就志成一个儿子,以后可怎么活啊?” “就是啊,这凶手太可恨了!” “什么仇什么怨非要杀人啊!” 岑柏留下继续查案,到了晚上七点,先去隔壁青头村的韦营回来了,身后还跟着米静的父母和哥哥,事情是中午发生的,他们刚听到风声说女婿被杀了,正打算过来看看闺女警局的人就到了,索性直接跟韦营一起过来了。 客厅里邓志成的尸体已经被转移,不过现场惨状依然骇人,米静妈被吓得直哆嗦,米静爸看到也惊魂未定,不是别人,那可是他女婿。 米静哥哥更是看了一眼就转移了视线。 岑柏头疼要怎么说米静也有很大可能被人谋杀且分尸的事情,这种惨状家属实在很难接受,他在那边愁着眉思考措辞,看着苦大仇深的模样,米静父母就更不敢过去问了,先走到了亲家马翠花这里,米静爸率先开口了:“志成这是咋了?怎么突然发生这种事?” 马翠花被郑文权安置在院落一个椅子上,手里握着碗,茶水都凉了,她一口没喝,完全说不上话,也听不进去任何问题,又呆又愣。 米静哥哥现在显然更关心妹妹的去向,俩人结婚不到两年,他妹妹还年轻,年龄能再嫁,没必要守寡,他四处看了看没找到妹妹,又看马翠花已经失神了,过来问徐志虎,“这家的媳妇米静在哪?” 徐志虎一脸尴尬,刚刚就是他把那尸袋拎上来了,现在要他怎么回,“这个……” 米静妈见状也走了过来,“怎么了?” 徐志虎心想早晚要说,藏着掖着也没必要,不过话里还是有几分胆怯,怕家属直接打他,声音轻柔道:“米静呢,很可能也遇害了。” 第118节 米静爸一听脸色顿时就变了,直冲冲朝他走过来,“你刚刚说什么?” 情况不妙,郑文权立马把人拉开,“您先冷静。” 米静爸扯着嗓子喊:“刚刚你们警察过去找我说我女婿遇害了,还问我知不知道闺女去哪了,现在我们人都来了你告诉我闺女人没了?!” 米静妈满脸的难以置信。 徐志虎头都大了,“当时我们去喊你的时候,确实是没发现米静遇害,现在已经找到证据了。” 米静哥哥也站了出来,“人呢?不见到人我们不会相信的?” 人都被分尸了,你让我给你找人。 我还想找人去哪了呢? 就在徐志虎快招架不住的时候,岑柏走了出来,看到是这群警察的头来了,米静爸嚣张的姿态稍微收敛了些,重申一句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理解您现在焦急的心情,警方同样想尽快找到凶手还家属一个公道。” 岑柏顿了下,继续说:“遗憾的是,目前米静的尸体很大可能已经被肢解,目前身体的一部分已经被送往警局,刚刚死者的婆婆已经辨认结束,初步推断死者是米静,当然如果你们知道死者小腿以下有什么独特的身体特征也可以提供出来供我们辨认,以便我们进一步确定死者身份。” “或者等我们之后找到其他尸源,会正式通知家属做进一步辨认。” 这一段话砸下来把刚刚还在闹的米静家属都砸傻了,表情愣愣的,半分钟后米静妈最先反应过来,“小腿以下是什么意思?是说你们现在只找到了她小腿以下的部位吗?” 岑柏无声点了下头。 米静妈眼泪倏地落了下来,跟珠子一样。 “这全都怪你们。” 米静哥哥直接暴怒,推了父亲一把,“要不是你们为了那点彩礼钱就把她嫁出去,她肯定不会这么早死。” 米静爸被他这么一说心虚不已,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失去闺女他也伤心,又被这么指责,气急攻心,差点厥过去。 做出分尸这种事,又知道金条在哪,估计凶手对邓家颇为熟悉,而且恨意很深,作案之后懂得破坏现场,分尸后埋在森林里,又熟知森林里有湖可以洗去身上的血腥味。 除了刚刚陈锡元提供的信息,岑柏脑海里对于凶手的身份猜测更深了一层,只怕不是村里人就是附近村的人,并且跟邓家人关系匪浅。 很显然,米静的情夫,目前来说嫌疑很大,看米静哥哥反应,这还是被拆散的一对佳偶。 岑柏走过去接了话,“你刚刚话里什么意思?” “什么叫为了彩礼让米静跟邓志成结婚?” 米川愣了下,又看了一眼父母,过去因为米静结婚了他们怕影响不好从没跟人说过这个事,眼下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瞒的呢? “当时我们家米静跟同村的米友清关系很好,两个人私下谈起了恋爱,我爸看不上他孤儿的身份,不让妹子嫁给他,强逼两个人分了手。” 岑柏面露探究之色,“据你们所知,婚后他们还有联络吗?” 米川摇头,“没有。” 马翠花听到他这句话气得一跃而起,拿起扫帚要打他,“什么没有,我亲眼见到她跟情夫通信。” “你们家丧尽天良,让我们娶一个有二心的女人进门,现在还害死了我儿子!” 闺女死了,米家现在就米川一个儿子了,她要动手打米川,米家夫妻俩齐齐站了起来还手,米静爸挥手把那扫帚夺了过来,米静妈在一旁嘴也没停,“你个老娘们会不会说话,满嘴喷粪是吧?米静自从嫁给志成就再也没跟米友清联系过,我亲眼见他们断掉的。” “老不死的,你儿子连累我闺女,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马翠花也不是好惹的,一个人也打不过他们一家三口,直接坐在地上就开始撒泼,边哭边喊:“快来人啊,打人了!” “他们这是欺负我家断根了啊!” 邓志成虽说是独子,但堂兄弟都在呢,邓老头去世后,他们家孤儿寡母就指望他结了婚好传宗接代,结果人就这么没了,邓家人对马翠花是充满了同情,更不可能允许外村人过来欺负她,哭声一起,四个大男人面带愠怒,做架势要冲进来替她做主,神情一个赛一个激动:“谁说我们老邓家没人了!” “敢在我们河化村欺负人?” “等着,今天你别想走出我们河化村。” 米静一家人瞬间熄了火。 人在气头上会说出很多清醒时不会透露的细节,所以刚开始岑柏也没刻意阻止两家人吵起来,想看看他们到底会抖露出来什么,谁想到没说两句就闹起来了。 眼看河化村的人要硬闯,岑柏咬牙走过去,面色很冷,高声道:“都闹什么!” “不知道这里是命案现场警察正在办案吗?!” 邓海岩也站出来主持公道,摆摆手让大家回去,“别闹,都回去吧,这里有警察呢,翠花婶子肯定不会受欺负的。” 这年头谁不怕警察,腰间那配的都是实在家伙,一枪就能蹦一个人,真乱起来了可不长眼,从岑柏说话大家就不敢动了,这会儿又有邓海岩出来缓解气氛,齐齐换了笑脸:“相信相信,我们肯定相信警察。” “为人民服务嘛。” 马翠花也不吭声了,从地上站起来又坐回到椅子上。 周玉良带着公社的人过来,正好瞅见这场闹剧,犹豫了下带着人从正门进来。 当下找到米友清至关重要,岑柏面向米静家人,轻声问道:“这个米友清现在人在哪?” 米川想了下回他,“估计在家吧。” 岑柏点点头,朝周玉良走过来,周玉良给他介绍,“岑哥,这是跟邓志成一个办公室的邓一豪。” 邓一豪吸了下鼻子,很恭敬,“警官,你好。” 邓志成回家的原因很奇怪,岑柏直接了当问:“你知道上午邓志成突然回家的原因吗?” 邓一豪回:“他说忘拿东西了,要回家一趟。” 岑柏盯着他的眼睛,声音很冷,“那他这么久都没回去你不觉得可疑吗?” “他之前也经常用这个理由逃工作让我替他顶过去,我都习惯了。” 邓一豪冲他笑,“谁能想到这次回家遭此噩耗呢。” 来的路上,岑柏也对邓志成做过基本的调查,父亲早逝,被马翠花宠着长大的,人很滑头,懒散任性,朋友少,更没什么明显的仇家,公社小队长这个职位好像还是马翠花背地里收买人得来的。 他会委托同事做这事也不奇怪。 速战速决,要先把米友清抓来问话,以防人提前逃窜,岑柏准备亲自去一趟,等下去青头村抓完人就回警局审讯,随后又问了几句邓志成平时的工作,邓一豪全都认真答了。 岑柏感觉没什么问题,挥挥手,“行了,你先回去吧,有什么问题我会再找人去找你。” 邓一豪连连道谢,“我一定配合,请一定要找到凶手。” “阿嚏……” 猝不及防对着岑柏打了个喷嚏,他下一秒赶紧捂住了鼻子,“不好意思,刚才来的路上可能风太大受凉了。” 岑柏公式化地颔首,放他离开了,人一走,他召集来五名队员,扬声道:“你们跟着我去青头村抓米友清。” “志虎,你留在现场。” 徐志虎说了声好。 岑柏让郑标也带着旺旺来了,一行人坐上车前往青头村,冬日的傍晚来得格外早,天早就暗了下来,车子在夜色中缓缓前进。 两个村落离得很近,开车过去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如果正巧住在村落交界处,一个成年人,给他一小时,有充足的时间犯案后从河化村再逃回到青头村。 村落里家家户户都养了狗,大晚上,一进生人,齐齐叫了起来,这太容易打草惊蛇了,岑柏跟韦营先下了车,敲响村头农户的门。 出来一个中年男人,头上带着毡帽,扶着门神情警惕:“你们找谁?” 韦营下午刚来过一趟青头村,也是这趟带路的,直接拿出了证件,“你好,我们是洪江市警局的,方便带我们去米友清家吗?” 黑灯瞎火的,光靠指路容易找错,还是要当地人带路。 冒充警察可是重罪,男人看他们身穿警服,又有盖了章的证件,反问道:“你们找他干嘛?” “有点事想问下他。” 韦营让他放心,“别担心,只是带个路而已,不会牵连到你。” 普通民众对警察的配合度都很高,米波应下了,“你等下,我跟家里人说一声。” 开车太显眼,大家都下了车打算步行过去抓人,听到他说的等在门口。 米波进屋说了几句又走了出来,领他们往米友清家走,有了他的带路,村里的狗也消停了点。 岑柏走在他身侧,米静毕竟是他们村嫁出去的闺女,两个村里离得又近,邓志成意外被杀的事情自然也传了过来,米波猜出他们是因为早些年米友清跟米静的私情来的,叹了口气,“他住我们村西头,早年爸妈都死了,挺可怜一个人。” “他跟小静是小学同学,没出嫁前两个人关系确实不错,哎,都怪米静爹糊涂,硬生生拆散一对。” 世事无常,造化弄人,岑柏出声又问:“出嫁后两个人还有过联系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在我们看来,两个人是再也没联系过了,就连见面都是绕道走。” “今天一天你们有见过他去了哪吗?” 有没有作案时间非常重要。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米波哪能注意到米友清的动向,解释道:“现在冬天嘛,农活不多,主要就是挑肥和修路,大家干活的积极性也低,偶尔有人请假不来也不会说什么,毕竟都是一个村的。” 路上岑柏眼睛一直在观察路况,通过方位大致能猜到是往哪走,用来判断米友清跟邓志成家的距离,确实越来越近了。 米波领他们来到一处宅院前,“这就是米友清家了。” “房子是他自己挣钱盖的,气派吧?” “挺气派的。” 岑柏看了下,这房子跟邓志成家的宅院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四间房带院落,红砖砌起来的,院子里灯亮着,里面有人在。 岑柏小声吩咐,“等下玉良你去敲门,剩下的人围住这个院子,等他出来,我们就逮捕。” 队员们小声应了句好。 周玉良走到门前,先是小心敲了两下,没反应后咣咣敲,连着敲了三分钟里面都没反应,他转头看向岑柏,眼神似乎在问下一秒该怎么办。 该不会人已经跑了吧? 周玉良试着开锁,死活打不开。 不能再等了,岑柏无声给他指示,两人合力一脚把门踢开了,直接冲了进去。 米波躲在一旁观察,不敢露头。 院外一共守了三名队员,进去以后,剩下四个人直接搜查起来,没有看到半点米友清的身影。 房屋本就大,家具不多,又只住了他一个人,没了人更显空旷寂静,空荡荡的,月亮在院内洒下月光,微微泛着光。 周玉良焦躁起来,“岑哥,怎么办?这米友清该不会已经逃了吧?” 第119节 米友清现在是他们头号嫌疑人,要是逃了就麻烦了,一天内连着扑了两个空,岑柏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进屋搜,要是真逃了不可能不带东西的。” 三个人散开进去去搜了。 岑柏也去了厨房,挺简洁,堆了半袋过冬的土豆和白菜,他一摸发现灶台边还是热的,说明人应该刚走没多久。 唐继军去搜米友清卧室,过了一会儿拿了一摞信出来,“岑哥,我在米友清枕头底下发现了这个。” “我看看。” 岑柏拆开看了几封,笔迹秀美,字体工整,落款有一个静字,内容也是格外浓情蜜意。 这是米静写给他的信! 岑柏仔细翻了下,唯一可惜的一点是信上没日期,不知道这些信到底是什么时候写的,需要他们带回去进一步通过内容来研究分析。 只有米友清一个人住,房屋利用率也不高,屈腾飞在侧间搜完走了出来,朗声说:“这间房他偷着供奉了父母的牌位。” 牌位这东西是封建糟粕,要撤掉取缔的,但米友清一个人住,平日里也不会有人来,才敢偷着放家里。 唐建军随后又搜出来几十块钱和一些票据,摆到桌子上以后,他也改变了想法:“这些钱是我在衣柜里找出来的,看他衣服也没怎么少,应该不是逃了。” 要逃肯定拿上基本的钱和物,既然他没逃,那这么晚了不在家到底去哪了? 摆在岑柏面前有两个选择,一:米友清是凶手,此时很可能去抛剩下的尸块或者在计划逃跑路线。 二:米友清不是凶手,他去了别的地方。 不知怎的,一个偷着供奉父母牌位的人,岑柏私心总感觉不太像是凶手,如果不是凶手的话,那他此时会去什么地方呢? 岑柏在脑海里重新过了一遍案子,突然想到一个地方! 邓志成家! 现在对外只传出了邓志成身亡的消息,米静被分尸身亡的事情只有少数人知道,青头村的人更不会知道。 米友清很显然对米静仍然有感情,不然不会把房子建造得跟她新房那么像,情书还放在枕头下以便随时查看,那这时他如果得知邓志成的死讯,非常有可能去邓志成家找回米静再续前缘。 郑标牵着旺旺也一直在屋里搜寻,它一直朝一个方向轻吠,岑柏注目过去,那确实是河化村的方向。 如果猜得没错的话,米友清估计这会儿正在邓志成家附近。 岑柏站起来,安排韦营把信都带上,“人估计去邓志成家了,我们再回去一趟。” 因为门被踢坏了,他们只好从屋里找了点铁丝捆住给他合上门。 屈腾飞把最后一圈铁丝拧紧,“不是凶手的话,再回来赔你哈。” 岑柏出来扫了一眼没找到米波,猜出他可能先回去了,根据刚才记忆中的路线找到了警车,驱车又前往邓志成家。 快八点了,他们还在市区外,唐继军打了个哈欠,“岑哥,今晚抓到米友清咱们就能回警局了吧?” 别说睡觉,他们到现在连晚饭都没吃呢,午饭更是在警局草草吃了点就出警了,周玉良直接开口打破了他幻想:“想啥呢,就是回去咱们今天也别想睡了。” “尸源现在还不知道在哪。” 找不到尸源他们就很难弄清米静的死因,根据现有的证据来看,实在难以确定凶手,米友清也要审讯完才知道。 夜晚的河化村是同样的安静,这天死了人,大家根本不敢出门。 岑柏下了车,小声跟郑标说:“试着让旺旺闻一下。” 旺旺听从指令,鼻子动了动,迈开步子领他们走,岑柏跟郑标小心跟在后面,到了邓家东面的墙根处,随着旺旺一声吠叫,岑柏伸手一把抓住他两只手,直接拉了出来。 男人手被钳住,他完全不能向后看,使劲用力挣脱但又敌不过岑柏的力气,试了几回只能作罢,“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抓我?” 岑柏问了句:“是米友清吗?” 米友清点了下头,“我是,你们抓我干嘛?” 岑柏一推就把他推到了队员们面前,跑了一路就为了找他,此时看到,大家心里本来打消了大半的怀疑又重新浮了起来。 这个米友清,长得人高马大的,体格健壮,皮肤黝黑,眼神坚毅,站在那也只比岑柏稍矮五六厘米,就连挣扎的时候力道都非常大,岑柏两手才能抓紧不让他动弹。 倒是挺符合凶手的体格特征。 周玉良又摸不准了,偷偷跟唐继军说:“这门还要赔吗?” 作者有话说: 解释下:因为是同一个村,所以同姓的会比较多。 第89章 岑柏厉声问道:“不知道这家刚发生了命案吗?你一个人在墙角鬼鬼祟祟干嘛?” “我就是想来看看而已。” 米友清目光躲闪, 起先不知道他们身份还想挣脱开,到了灯光明亮处看到面前身穿警服的人才不敢再动,“警官, 我真的没别的想法。” “有没有想法我们要问了才知道。” 岑柏朝屈腾飞一伸手, 他很快反应过来拿出手铐把米友清拷上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米友清一脸无辜,“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周玉良跟屈腾飞一起把他押到了车上,回了一句:“我们怀疑你是杀害邓志成的凶手。” 米友清瞬间了然。 命案现场暂时仍需保护起来, 米家一家三口跟马翠花也需要带回警局重新问话,岑柏安排人在现场留守以后, 一行人开车回洪江市。 河化村距洪江市警局一个多小时车程, 等她们到达警局已经是晚上九点, 食堂已经关门正在收拾。 大伙都饿着呢,中午紧急出警,都没怎么吃饱,饿着肚子可没法查案,岑柏自个也饿得不行, 去窗口那问,“严大厨, 帮个忙。” “出警刚回来,给我们队员们下一锅面条, 不然等下又要熬夜,撑不住啊。” “锅刚刷好, 你看你这多不巧。” 严泉诶了声, 知道他们治保处的工作辛苦, 刚盖好又把锅盖掀开了, 跟他说:“等着, 半小时出锅。” “几个人啊?” 岑柏想了下朗声回答:“十二个,你就给我们按照二十个人来做,大家中午都没怎么吃,正饿着。” “得嘞。” 严泉说完去忙活了。 半小时后一大锅热腾腾的鱼汤面出锅了,汤色奶白,鲜香浓郁,一口下肚,整个身子都暖和起来了。 唐继军端起碗把汤汁都喝完了,又去盛了一碗回来坐下,“还别说,严大厨这手艺就是好。” 吃饱了大家也有力气聊天了,“那确实,整个洪江市的厨子都没他这么会做饭。” “这面条真劲道。” 严泉人也没走,等他们吃完好收拾,对厨师最大的肯定莫过于把他做的饭吃干净,看到他们吃得开心,听到这夸奖,更是笑开了花,脸上皱纹都舒展开了,“做了好大一锅,锅里还有,吃完再去来一碗。” 做面条不是为了卖出去,放的量也实在,每人碗里都给了条煎鱼,又加了豆芽和青菜,还有一些自己腌完晒干的鱼干,切成小条,里头骨头都是脆的,嘎嘣一咬就碎了,既香又鲜,余味无穷。 吃完饭,大家疲惫了一天的精神感觉瞬间恢复了,浑身舒畅,岑柏跟严泉道谢,“每回都麻烦您真不好意思,耽误你下班。” 治保处经常加班,像这种临时餐更是常事,局长也默许,毕竟警局按人头算餐费,严泉因为家离得近,每回下班都是最晚走的,留下关门,这才多次都被岑柏拜托去做饭,他大度地摆手,“这有啥,我回去太早也没别的事。” “再说你们不也是为了我们服务嘛,没你们,我们才害怕呢。” 要知道他们处理的可都是命案,杀人凶手一直逍遥法外那才恐怖。 岑柏笑了,“面很好吃。” 严泉点点头:“对嘛,这话才顺耳。” 正式审讯之前,岑柏往街道的电话亭打了电话过去,拜托彭立正跟苏雪桢说一声今晚加班不回去了,彭立正说了声好,让他放心一定会带到,随后挂了电话。 每回都要彭立正代为通知也挺麻烦,岑柏心想给家里买电视机之前还是买个电话更实用些。 郑文权敲了敲门,“岑哥,现在要审米友清吗?” “信还没看,等下我先大致看一遍,你们先审马翠花跟米家三口人。” 岑柏想了下又补充,“米家三口人,记得分开审,一起审讯他们经常会看对方脸色,说的证词也受影响。” “好,我知道了。” 郑文权先去审他们四个人了,岑柏留下跟徐志虎一起看从米友清家翻出来的信,这些信一共有三十二封。 信上聊了一些日常,有些跟当时的政策有关,包括聊起天气说什么天冷要加衣服,也能感觉出季节的变换,更何况刚恋爱跟蜜恋时的信件内容也大有不同,岑柏通过这个也跟高长东粗略把时间排了下顺序。 全部通读下来,基本半小时过去了,不过也让岑柏从当事人的角度理清了当年发生在米静跟米友清身上的事情。 俩人确实是小学同学,不过米静上完三年级因为家庭条件不行又是个女孩子中途辍学了,米友清则是靠着叔叔的资助上完了小学。 早在学生时代,两人就常有接触,米友清在信件里提到过一次米静教他怎么缝衣服做鞋的事情,还调侃以后两个人结婚了他要穿米静亲手做的衣服。 米友清孤儿一个,寄人篱下,生活条件很差,那时的米静虽说是妹妹,但因为家里重男轻女,也是早早担起了家里的家务活,很早熟聪慧,因为年龄相差不大,对他很是照顾。 米静辍学以后,半个人都被困在了家里做家务,直到她也能挣工分以后,才被放了出来工作,再次跟米友清联系密切起来。 成年后,米友清曾多次向米家提亲,想求米静过门,无一例外,全被拒绝了,之后就发生了米家接受了邓家的彩礼,强硬把米静嫁出去的事情。 最后一封是米静发给他的绝交信。 她的生命也终结于婚后两年的今天。 信件看完,岑柏跟徐志虎心里都挺不是滋味的,尤其是在得知米静已经去世的情况下,甚至于对岑柏来说,跟米友清说起米静被分尸的事情比跟她的家人说还要难,或许在米静心中,米友清已经是比她家人还要重要的存在。 最有力的嫌疑人估计要就此中断了,岑柏烦躁地抓了把头发,“他应该不是杀死米静的凶手。” 案件越来越走向迷宫,徐志虎纳闷:“这个邓志成也没什么仇家啊,到底会是谁想杀他啊?” 岑柏分析了下,根据邓志成的死后伤,凶手恨他跟他有仇是肯定的,但这仇又分明仇跟暗仇,他们能调查出来的只怕只有明面上的,暗仇恐怕只有死去的邓志成才知道了。 冷静下来思考以后,岑柏觉得他们陷入了一个误区,因为先发现的邓志成,后来才找到米静的尸块,加上下午一连串有用的没用的线索缠绕在一起让他们去查去验证,他们下意识认为邓志成死在米静之前。 可是根据陈锡元的分析,邓志成是在上午十一点多死亡的,而十二点多马翠花就下班回家了,中间只相差不到一小时,在这一小时内完成分尸、破坏命案现场和逃跑洗去气味等一系列动作很显然是不太可能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米静死在邓志成之前,这样凶手才有充分的时间去分尸,而后再解决掉邓志成之后破坏现场逃离。 岑柏思路瞬间打开了,“我看凶手不一定想杀他,很有可能不小心被他目睹了分尸米静的场面才下狠手的。” 徐志虎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想,“那这样的话,就是凶手跟米静有仇了?” 第120节 岑柏不确定地点了下头,“很可能是。” 既然有仇为什么要选在今天上午来报仇呢?还非要在米静家里,凶手难道就不担心有人发现吗?在家分尸隐藏再怎么好也肯定会发现啊? 越往深处想,岑柏越感觉难以逻辑自洽,“不对不对,有一个很重要的点我们肯定忘记了。” 徐志虎也想不明白,“在米静家分尸很危险啊,因为中午马翠花肯定会回家的。” “难道是激情杀人?” “不对,他应该是预谋杀人,不然不会在杀人后分尸然后去湖边洗去身上的气味,很可能是提前规划好的线路。” “那干脆把米静骗到树林里不是更直接吗?” 讨论愈演愈烈,但一直在不断推翻他们之前的观点,岑柏站起来直接打住了,“停,我们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来推理凶手的行为。” “现在重新整理一下我们目前知道的线索,米静肯定死在邓志成之前,凶手是对他们非常熟悉的人且就住在河化村附近,正因为熟悉所以才知道马翠花的金条在哪。” 岑柏嘴里不停默念着非常熟悉这四个字,感觉有个点呼之欲出,要喷薄出来,但他又死活抓不住,徐志虎在一旁也是头疼不已,“岑哥,要不咱们先去审米友清吧?说不定审完他会有新的线索出来。” 岑柏索性也先放弃了,“行,先去审米友清。” 两个人抬脚前往审讯室,里面高长东跟郑文权正在审米川,门紧关着。 徐志虎拉了下没拉开,抬手去敲门,郑文权听到敲门声赶紧出来开门,徐志虎嘀咕,“审讯把门关这么严实干嘛?” 平时岑柏偶尔会过来旁听审讯,大家都会给他留个门,郑文权急忙开口解释:“没有,我以为你跟岑哥要等下十二点才会过来。” “天太冷了,留条缝冷风会钻进来。” 岑柏突然反问:“为什么觉得我十二点才过来?” “我不能这个时间来吗?” 什么时候这么较真了? 郑文权愣了下,“刚刚我们吃完饭你说可能要跟志虎分析案情分析到十二点,我想着那时候我们审讯肯定也结束了,所以就把门关上了,因为知道你不会这个点过来。” 岑柏茅塞顿开,脚步急促,想要去找马翠花想问个清楚。 回到刚才的问题,为什么凶手会选择上午这个时间在米静家杀人? 恐怕是因为他非常确定这个时间点家里只有米静在,邓志成跟马翠花不会在上午回来。 那凶手怎么就笃定邓志成不会回来他有充足的时间来分尸呢?明明他同事邓一豪还说他经常以回家拿东西为理由逃工作。 很显然,凶手非常熟悉邓志成的工作,他看到他来上班了,并且确定他上午不会回去,所以才选择今天上午动手杀害米静。 而至于邓志成为什么突然回去就是另外的理由了。 马翠花看到急冲冲走来的岑柏吓了一跳,“怎么了?” 岑柏着急问:“今天上午邓志成本来应该做什么你知道吗?” 马翠花想了想,“修桥,村西南有个桥坏了,上午他要负责去监工修桥。” 果然如此! 凶手不仅是熟悉邓志成,还非常熟悉他的工作内容和时间。 “没事了,我就随便问问。” 岑柏给了她一个安抚的微笑,转身离开后飞快吩咐下去,“明天给我重点调查邓志成公社所有同事在今天一天的活动轨迹。” “看看到底是谁上午短暂消失了一阵子!” 高长东跟在后面,小声问道:“岑哥,你是怀疑公社的人?” 岑柏眼神坚定,“不是怀疑,是笃定。” 河化村是个小村庄,虽说离洪江市近,但民风淳朴单纯,邻里间很是熟悉,也没什么富户,基本没有流窜作案或者随机作案的可能,很大可能就是熟人作案。 所以案件发生以后他们调查的重点也一直都在熟悉邓志成的人群身上,在此期间,队员们逐一排查了邓志成的家人和少数朋友,甚至连邻居和几个堂亲就调查过了,这些人上午都没有作案时间。 而排除掉这些,剩下唯一熟悉邓志成,他们也没怎么调查的,就只有他朝夕相处的公社同事了。 虽然还有几个疑点没能解答,但只要确定凶手,顺藤摸瓜,这案子早晚能破。 思路清晰以后,岑柏跟郑文权去审讯米友清,米友清似乎猜到他要问什么,没等他坐下就直接说了,“我没有杀邓志成,他的死跟我没关系。” “对,我是恨他娶了小静却不善待她,但我不会做出杀人的事情来,何况他还是小静未来孩子的父亲。” “今天过去我只是想看看她。” 米友清神色痛苦,“邓志成已经死了,如果她愿意的话,我愿意接受她和孩子。” 什么? 米静怀孕了?这么关键的信息为什么没人说? 岑柏看向郑文权,简直想骂人,“马翠花说米静怀孕的事了吗?” 郑文权也是一脸操蛋的表情,“她没说啊。” 岑柏视线又转到米友清身上,“那你是怎么知道她怀孕的?” “我听邓志成说的,他最近不知道从谁那里知道了我跟小静的事情,之后就经常对小静不理不睬的,知道她怀孕以后更是第一个就跑来告诉我,那样子太欠揍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上周。” 调查中他们也没从别人口中知道米静怀孕的事,说明她肚子还没显,或者月份浅没说出来,而邓志成会那么早就先告诉米友清,纯属嫉妒过去妻子跟米友清的感情,过去炫耀罢了。 这个马翠花真的是该说的不说,假的倒是乱传一通说个不停。 岑柏又问:“今天上午你去了哪?在做什么?” 米友清姿态坦荡:“我当时在地里挑粪肥,有公社的其他人作证的,你大可以去问问他们,到下午知道邓志成人没了,我才晚上偷着过去想看一下情况。” “什么人能作证你上午一直没离开?知道他们的名字吗?” “我们一队五个人,轮流挑粪。” 米友清直接把另外四个人的名字都一一报了出来,“不然你直接去我们青头村东边地里看,都是我们今天泼的粪肥,都不用去地里,路边就能闻到臭味。” 挑粪都是农家粪肥,是个苦差,谁去了谁没去很清楚,有证人,工作量也做不了假,明天一问便知。 看他样子也不像撒谎,这个关头还满心想着之后跟米静的未来,眼下米友清的嫌疑基本已经排除了大半,岑柏犹豫要怎么把米静的事情告诉他,张了几次嘴又不知从何说起,先提前给他做好心理准备:“跟你说个事情,你先别激动,保持镇定。” 米友清情绪低沉下来,心中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米静很可能已经遇害了。” 岑柏想了下还是没说分尸的事,委婉道:“目前警方正在搜寻她的遗体。” 米友清声音都在颤,脸上表情微微松动,“怎么会?” “很遗憾。” 岑柏缓缓站起,“今天你可能要在警局待一晚,明天等我们确定你的不在场证明后会放你回家。” 米友清把头埋在桌子上,痛哭出声。 岑柏叹息一声,叮嘱了句:“等他情绪缓解了再带去观察。” 郑文权颇为惋惜,应了声好。 岑柏又回去问马翠花跟米家一家三口,“你们都知道米静怀孕的事情吗?” 米静爸妈齐齐摇头,“小静怀孕了?” 马翠花点头,“我知道。” 要不是米友清说出来,他们说不定真要等尸检了才能发现米静怀孕的事实,岑柏对她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语气无奈:“不是,你明明知道,那我们问你米静的情况的时候为什么不把这么重要的事情说出来?” “我也不知道这事重要啊?” 马翠花撇过脸,又嘟嘟囔囔的,“再说是不是我孙子还不一定呢?” 米静父母一听又要上前去打她,“你个老不死的,仗着人都死了没嘴跟你辩是吧?又侮辱我闺女清白。” “今天我非要跟你拼了。” “闹什么?!这是警局,不是你们村子。” 徐志虎跟唐继军不耐烦地把两波人拉开。 岑柏听到这话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面对马翠花语气更冷了,淡声问道:“为什么说不是你孙子?” 米川急了,“不是,警官你别听风就是雨啊,什么叫不是她孙子?” 岑柏声音拔高,眼神凌厉,“办案呢?你以为我在跟你们闹着玩啊!” 他指挥徐志虎把米家人拉到别的地方去,“把他们三个人拉走!” 三个人一走,终于消停了。 岑柏又问了一遍,“说,为什么怀疑米静怀的不是邓志成的孩子?” 没了亲家两口子在,马翠花也敢放开了说:“我偷听到他们半夜吵架了,志成说孩子是孽种,要她打掉,但小静不想,两个人就一直吵。” “后来白天我问她孩子是不是我们志成的,她也不说话,那这不就是坐实了是孽种了吗?我就说她是个有二心的贱蹄子,孩子肯定是她情夫的。” 岑柏:“那孩子父亲你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 马翠花就拿定一个点,“但我们家肯定不会养一个孽种的,除非她打掉,还能有余地。” 有余地个屁啊! 夫妻俩都死了。 “人都死了,你还在这说没根据的话。” 岑柏皱着眉摇头,“没证据就别乱说话嚼舌根。” 马翠花不服气,身处警局也不敢反驳他,又问:“那我金条还能找到不?” “我还指望它养老。” 岑柏耐心回答:“我们在查,能找到一定还你。” 马翠花不信:“不会贪了我的金条吧?这个可值钱了。” 周玉良听不下去了,“不是,你把我们警察当什么?” 第121节 “问问。” 马翠花看他架势要冲过来,腰间的枪也跟着晃,这才怂了,往后退了几步:“别气别气。” 岑柏再回去的时候,大家还在分析今天查到的证据,看河化村地图猜测凶手抛尸的地点,一早他们就要开始去找剩下的尸源,要先摸清河化村的地图。 临到早上四五点大家才匆匆睡了一两小时休息,睡醒后分成三队,一队去青头村确定米友清的不在场证明是否充分,一队去找尸源,剩下一队调查邓志成的公社同事。 岑柏先去了命案现场,继续查昨天有没有漏掉的线索,尤其是有关米静的感情状态,现在电话通信不方便,要是真跟人联系,还是以信件为主。 米静怀孕的事情很值得探究。 他跟郑文权重新进了夫妻俩的卧室搜查,昨天马翠花刚翻过一遍,明面上能找到的基本都没了,两个人蹲下在边边角角,敲敲打打继续找。 岑柏还挪了几块砖想看看信会不会藏在砖头底下,身子半蹲找着的时候突然发现床板接口处有些奇怪,他伸手抬了下,里面掉出了一张纸条。 纸条被反复折了太多下,很小一个,过去可能又被米静多次翻过,看着很破,岑柏把小心纸伸展开,在郑文权的注视下,两人都看到了上面的一串字:【万事好商量,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好商量? 什么事好商量?后悔的事又是什么? “这恐怕就是凶手之前给米静留下的字条。” 岑柏把纸条收集起来,“留着之后鉴定字迹。” 案子逐渐清晰明朗起来,郑文权肯定道:“看来凶手果然是冲米静来的。” “估计做好了谋划想在这里杀了米静好栽赃给邓志成。” 岑柏顺着推断:“不过他没想到邓志成上午会突然回来,情急之下只好把邓志成也杀了,然后按照预定好的路线逃了。” 这样看来,邓志成同事的嫌疑非常大,岑柏准备去第三小队看看,第一队的唐继军回来汇报了,“我们今天问了昨天跟米友清一起工作的四个人,都说他一整个上午都在挑粪,包括青头村几家村民也都证实见过他在那边干活。” “不在场证明很充分。” 这个结果岑柏也不意外,迅速做出反应安排下去,“跟警局打电话,可以放米友清回来了,另外你带三队的人去找二队的长东,跟他们汇合,一起去找尸源。” “事情已经发生一天了,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凶手应该已经把尸体全都抛完了。” 唐继军回了声嘹亮的好,领着人走了。 岑柏跟郑文权步行前往三队所在的公社大队,大队就在河化村正中心,盖了一个平房,带院子,这会儿正是中午,好几个村民在门口修路,看到他来了,小跑去里面通报。 徐志虎带着人正在公社里逐一问询,有了岑柏的叮嘱,他摸排很细致,每个人问的时间都格外长,全公社上下搞行政的有8个人,这会儿就差两个人没问了。 邓海岩匆匆走了出来,“什么风把您又吹来了?” 岑柏看都没看他,直接问徐志虎,“这里的人你全都问完了吗?” 徐志虎在笔记本上看了一眼,给他指了指院里的邓海岩和邓一豪:“还差俩没问,他和这个邓一豪。” 邓海岩马上表清白,“来来来,随便问。” 邓一豪咳了声,从人群后面走了出来,“我也是,随便问。” “就是这两天有点感冒,可能话说不太利索。” “阿嚏……” 也许是真的太冷了,他身着灰色厚棉袄,扣子直接扣到了脖子处,头缩在里面,双手插兜,眉毛很黑,本是膀大腰粗的样子,因为生了病虚弱的样子,站在那像只笨重的熊,不说话的时候也在打着喷嚏。 岑柏看他鼻子通红,喷嚏打个不停,不知怎的,忽然想到了昨晚他们追查凶手落空的时刻,自己曾将手伸到那湖里感受到的彻骨凉意,这么冷的天,这么冰的水,铁打的人进去都要感冒。 他露出一抹玩味的微笑,步履缓慢走过去,低头睨他,“邓一豪同志,你这感冒不会是落进砾石滩湖水里得的吧?” 邓一豪摸了摸鼻子,用力吸了下:“您说笑了,这么冷的天,谁敢进那湖里啊?” “会死人的。” 邓海岩接话:“是啊,岑处长你可能不知道,冬天那湖水可冰了。” “这我也知道,昨晚刚试了下水温,挺凉的。” 岑柏闻言也乐了,转头看向邓一豪,虽是反问话里却没半点问的意思在:“不过跳湖这个,可说不好啊,亡命之徒什么做不出来呢?” “火海说不定也下。” 作者有话说: 第90章 这番调侃的话听到耳朵里并不开心, 他那眼神太过锐利,仿佛能穿透人心看破一切,邓一豪紧张地舔了下唇, “您这就夸张了。” 岑柏但笑不语, 对徐志虎说:“志虎,就剩他们俩了,过来问一下吧。” 徐志虎带着江华走了过来,先过来问邓海岩, “昨天上午你在做什么?” 岑柏在一旁耐心等着,心里对凶手是谁已经有了大致的判断。 昨天上午刚发生的事, 邓海岩记得还很清楚, 诚实回答:“村里要修桥, 我在办公室整理之后的工作安排。” “中途一次都没有离开吗?” 徐志虎盯着他的眼睛,“有证人可以作证吗?” 邓海岩指了下他身后的邓向东,“向东跟我一个办公室,他都知道的,我中间就离开上了个厕所, 上午还有好几个村民过来问我修路的事情。” 徐志虎刚审问过邓向东,两个人的证词正好对上了, 包括刚刚公社别的同事也都说过社长的事情,他这边是没什么问题的。 他来到了邓一豪面前, “昨天上午,你在什么地方?做了什么?” 邓一豪抓着纸以避免喷嚏打到他身上, 声音很哑:“我跟云平去考察鱼塘了, 因为过段时间要下雪, 需要看下社里鱼塘有没有做好防寒措施。” “马上过年了, 大家都等着鱼丰收呢。” 被他点到的邓云平也点了点头, “我们俩是按照社长的安排去考察鱼塘的。” 邓海岩一听站了出来,“我们河化村就那三口鱼塘,两口卖到市里,一口要留着自己村子吃。” “天太冷鱼容易冻死或者闷死,所以防寒这方面要做好,不然收成不好,影响收益。” 徐志虎又问:“中间你跟邓云平一直走在一起没离开吗?” 邓一豪笑,“这您可能就不知道了,我们村里这鱼塘面积很大的。” “时间紧任务重,三口鱼塘要一上午检查完,就是想一起也没办法啊。” 他如今跟邓一豪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邓云平生怕警察怀疑自己,慌张解释:“不信你们可以去鱼塘看看,昨天我们俩刚把挡风墙跟避寒洞补好了。” 徐志虎看了一眼岑柏,想征求他的意见,岑柏没有丝毫犹豫,也懒得给他们狡辩的时间,“那就是不在场证明不够充分了?” 他一挥手,立马有四名警员直接把邓一豪跟邓云平控制住了,“带走。” 邓云平慌了,任他怎么拼命挣扎也不可能逃脱身后两个警察的桎梏,怒斥道:“你们不能这么办案,我是冤枉的。” 邓一豪向邓海岩求救,“社长,你说说话啊,昨天上午就是你安排我们去鱼塘视察的。” 在场的人都傻眼了。 虽说当时鱼塘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证词没那么有说服力,但好歹也不能就这么直接把人抓走吧? 邓海岩震惊程度也不比他们低,赶紧过来阻止,“鱼塘视察工作是我安排的,他们也做好了,这个没什么问题吧?” 公社成员审讯下来,只有这两天是不在场证明存疑的,徐志虎脸色很冷,“有什么事情跟我们去趟警局就知道了。” “没罪自然会放回来。” 戴上手铐以后,邓云平挣扎得更厉害了,邓一豪咳个不停,岑柏轻声指挥,“先押上车。” 两个人被压着头按在了警车里面。 岑柏转过身,跟邓海岩说:“带我去邓云平和邓一豪的办公室。” 邓海岩更恭敬了,“好好好,您跟我来。” 方才被喊出来的公社成员都不敢进去了,目送他们走进去,邓海岩边走边说,“这间就是了,他们俩跟邓志成还有邓巧巧都是一个办公室的。” 岑柏跟三名队员走了进去,细细打量。 办公室里摆了四张桌子,靠门的一张桌子桌上已经没什么东西了,是死者邓志成的办公桌。 邓海岩伸手给他们指了指,“志成的东西昨天下午已经被警局的人都带走了。” “这个是邓云平的桌子,右边那是邓一豪的,左边是邓巧巧的。” 岑柏走到两个人桌子前,各翻了下他们桌子上的笔记,这年头在公社工作的基本都认字,又因为可能是一个小学一个老师教出来的,字迹乍一看都挺工整。 岑柏随手翻开了一本邓一豪写的工作记录,字迹清楚,苍劲有力,像是专门练过楷书。 对照下来,确实跟出现米静卧室的纸条字迹很像,更进一步的鉴定还要带去警局。 岑柏手轻点过桌面,冷声道:“把邓一豪跟邓云平桌上的东西都带去警局。” “分好类,不要弄错人。” 警员们有序整理起来,不消五分钟,桌面就空了,邓海岩看这架势,忍不住也怀疑邓云平跟邓一豪昨天上午是不是真的去干坏事了。 鱼塘那地偏僻,平时没什么人去,两个人中途溜走估计也没人发现。 证物搜集完毕,岑柏也没必要多留,转头对他说:“行,那我们今天就先回去了。” 邓海岩连连点头,恭敬地目送他们离开。 现如今科技不发达,调查手段有限,局里每个人多少都会点字迹鉴定的活,不过最擅长的还要数韦营,岑柏不是拖延的性子,到警局带着搜来的证物去找韦营,“这是今天我们从米静跟邓志成卧室搜出来的纸条,这三袋分别是邓志成,邓一豪跟邓云平的笔记,你对比下,看看这纸条上的字迹到底是谁的。” 韦营坐下来开始看,“好,我尽量今晚下班前给你结果。” 岑柏嗯了声,在正式审讯开始前先去吃了个午饭,他跟郑文权负责审讯,江华记笔录。 第一个进来的是邓云平,坐下就直喊冤枉,“我昨天真的在鱼塘待了一上午。” 昨晚一整晚都没怎么睡,午休时间又用来审讯,岑柏困得打了个哈欠,“你这光说我们很难相信啊,要有证据才行。” 邓云平现在是有苦说不出,“可我就是没有证据啊,昨天上午只有我们两个在鱼塘,结果你把我们俩都抓进来了。” 岑柏淡定追问:“昨天上午你们去鱼塘以后都做什么了?” 邓云平:“冬天给鱼塘防寒不就那点工作,先去看挡风墙有没有破的,检查一下鱼的状态,再试试避寒洞怎么样。” “什么时候分开的?” “进鱼塘以后就分开了,他负责两个鱼塘,我负责另外一个。” 第122节 “为什么邓一豪要比你多负责一个?” “因为他很擅长,他家之前是养鱼的大户,对这方面比较了解。” 邓云平继续说:“不然让我自己看两个鱼塘可能我们上午都回不来。” “所以说从你们进鱼塘开始,你就再也没有见过邓一豪是吗?” 岑柏接着问:“大概是几点的时候?” “对啊,鱼塘那么大,进去以后就看不到人了。” 邓云平想了下,“大概上午八点半的时候,我们俩到了村鱼塘。” 岑柏事先看过鱼塘的地址,从鱼塘出来步行到邓志成家大概半小时,这个时间到上午十二点有三个小时,凶手有非常充足的作案时间。 “那工作结束以后,你们是几点汇合的呢?” “十二点多吧,我在鱼塘找了半天才找到他。” “什么意思?为什么说找了半天?” 邓云平其实也挺纳闷的,“我检查完一个鱼塘以后去找他没找到人,又逛了一圈才看到他出来。” “那他是跟你怎么解释的呢?” “他说三号鱼塘那里防寒洞有点问题,没听到我喊他。” 岑柏大致懂了,“行了,先押下去吧。” 从进警局开始邓云平跟邓一豪就分开了,也断绝了他们俩互相串供的机会,邓云平回去以后,邓一豪被人压着走了进来坐下。 岑柏还是之前的那一句,“进鱼塘以后你做了什么?” 邓一豪因为感冒刚刚从警察那里要了几张纸,手里还攥着纸,声音更嘶哑了,非常详细且细致地讲述了自己进鱼塘以后怎样进行防寒的工作。 岑柏故意没接着问他在鱼塘待了多久,转而问起了别的问题,“你说邓志成过去经常提前早退然后让你帮忙找理由代工是吗?” 邓一豪点一下头以示回答。 “那他昨天提前早退是怎么跟你说的?” 邓一豪早有准备,反应很快,马上回答:“他说早上上班的时候米静身体不太舒服,他不放心,所以想带老婆去村医院看看。” “听邓云平说,你们是上午八点半去的鱼塘对吧?” “是的。” “中间你一直在维护鱼塘的防寒措施对吧?” 邓一豪的回答没变,因为这也是他说明自己不在场的关键,再次补充:“对啊,从进鱼塘开始我就没有离开过。” 郑文权眼看邓一豪一步一步踏进了岑柏设置的提问陷阱。 岑柏听到他的回答感到非常好笑,他现在几乎可以确定的说凶手就是邓一豪,轻笑一声,“那真就奇怪了啊,你上午八点半就到鱼塘了,邓志成呢,根据修桥的村民说他是十点多回去的,请问你是怎么知道他今天临时早退的理由是要给米静看病呢?” “你俩都不在一个地方,他怎么告诉你的?” 邓一豪脸色瞬间变了,岑柏前面几个问题问的一直很简单,他也没多想就回答了,结果彻底暴露了。 岑柏撂了笔,眼神凌厉:“米静和邓志成是你杀的吧?” 邓一豪还在做垂死挣扎,“瞧您说的,我哪敢做那事。” “因为之前志成真的用这个理由跟我说过好多次,所以我下意识就直接这么回答了,当天他为什么回去我确实不知道。” “他当天为什么回去你当然不知道,你如果知道的话就不会选择咱那天下手了。” 有关邓志成突然回去的原因岑柏也没调查出来,但这并不影响办案,岑柏直截了当问道:“说吧,为什么要杀米静和邓志成?” “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杀他们?” 邓一豪做出害怕的表情,“警察同志,你们不会找不到凶手就乱栽赃好结案吧?” “我们可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岑柏比他更淡定,敲了下桌子,声音掷地有声,“同理,任何一个杀人凶手也别想逃出我们的手掌心。” 有些凶手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非要你把证据摆在他面前他才肯认罪,岑柏也懒得跟他浪费时间,站了起来,没再给邓一豪狡辩的机会,“把人给我重点关押起来。” 经过刚刚的审讯大家也都基本确定凶手就是邓一豪,接下来对他的关押非常谨慎且仔细。 岑柏想到了马翠花丢失的金条,迅速反应过来,召集队员,“志虎,我们跑一趟邓一豪的家。” 警车嗖一下从警局开了出来,直奔邓一豪家而去,到的时候家里只有他母亲和一双儿女在,妻子和父亲都出去挣工分了。 看到这么多警察涌进屋子里,两个年幼的孩子被吓得嚎啕大哭,躲在奶奶怀里,赵霞抱住孩子们,非常不解,生气怒斥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徐志虎直接拿出了搜查令,正色道:“婆婆,我们怀疑邓一豪跟两桩谋杀案有关,现在要例行对这所宅子进行搜查。” 赵霞完全不相信,声音喊得格外响:“你们一定搞错了!我们家怎么会有杀人凶手!” “请不要妨碍我们工作。” 岑柏使了个眼色,大家直接进屋搜查,上午因为找尸源两条警犬都带走了,他只好从缉毒队又借了一条警犬庆庆过来搜查。 搜查工作有条不紊进行中,很快警犬庆庆就有了新发现,在院中一处空地上不停的狂叫,岑柏抬脚走了过去,跟屈腾飞说:“拿铁锨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屈腾飞这趟是有备而来,早就提前带好了铁锨,看到庆庆有发现就更高兴了,弯腰刨了几锨土,上方土层被刨掉之后,庆庆在原地转了一圈,岑柏低头看到了土坑里两件带血的衣服,又是一件证物,他非常激动:“快,收集起来!” 江华先拍了照片,周玉良戴上手套,慢慢把两件衣服装到袋子里,屋里也有了新的发现,冲出来给他看:“处长,在卧室地砖里发现了这个!” 一条金灿灿的金条。 岑柏这下基本能确定凶手就是邓一豪,命人把金条也收起来当做证物。 赵霞目瞪口呆,直到亲眼看到那件带血的衣服从自家院子的土里出来她才想起昨天深夜曾经看到儿子拿个铁锨在刨土,此时她完全明白了。 原来她认为善良孝顺的好儿子竟然就是昨天杀害邓志成的凶手。 证物搜查完之后,岑柏略带抱歉对赵霞说了声打扰,随后收队回警局。 与此同时,搜寻尸源的队伍也有了重大进展,在警犬的带领下,分别在河化村村口河道里捞出来一袋,垃圾场找到一袋,拎回来以后,根据陈锡元的拼凑,发现可能还少了一袋头部的。 另外一袋岑柏估计是被扔到更远的地方去了,所以警犬一时很难闻到,可能还需要他们继续搜查。 临近下班时间,韦营也分析出了纸条字迹的主人,轻声跟他说:“确实是邓一豪的,虽然他们三个人的字体看上去都有点像,但这个纸条上的墨水跟邓一豪的笔记本字体的颜色几乎一模一样,而且邓一豪写字有个特点就是每个字的间隔会隔得比较开,字体会稍大,下笔的时候也比较用力,还有一个就是邓一豪写事这个字,落笔那个竖钩弧度很明显。” 不同的金条会有编号,从邓一豪家里搜出来的这个金条跟马翠花提供的数字也一模一样,至此,岑柏基本已经确定凶手就是邓一豪无疑了。 尸检的结果还没出来,没法进一步对米静和邓志成的死因进行分析,岑柏在下班之前又对邓一豪进行了一次审讯,笑着问道:“怎么样?警局的饭好吃吗?” 邓一豪看着他那笑容感觉阴森森的,“还行,不过没有我妈做的好吃。” “恐怕你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吃了。” 岑柏不再跟他兜圈子,寒声道:“实话说吧,为什么要杀了米静和邓志成?” 邓一豪坚持不承认:“怎么又回到这个问题了?我说了我没有杀他们。” 高长东是下午负责搜查尸源的领队,没人比他知道看到尸块的时候有多崩溃,当即被他不要脸的程度气到了,激动下来想上去给他一拳,“你可真是无耻。” 岑柏拉住了他避免冲动,对里面的邓一豪说:“不承认没关系,目前我们已经掌握了足够多的证据,等着你的早晚是法律的制裁。” 说完两个人走了出去,高长东仍然气得不行,“我真想给他来一拳。” “这种人你越给他关注他越高兴。” 岑柏看着已经灰暗下来的天色,想着大家也快两天都没下班了,声音疲惫道:“这两天大家都累了,今天回去就好好休息,明天等尸检结果出来了我们再好好跟他磨。” 高长东愤愤点头,岑柏回去让大家尽早下班,自己也赶紧骑着车往家赶。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半,正巧在吃饭,平平吃饭不老实就喜欢四处看,拿着勺子跟放哨一样,率先看到了爸爸,举起小手喊,脆生生的:“爸爸!” 苏雪桢听到他喊转头也往门口看去,从昨天早上上班开始就只有一个电话过来还没说是什么原因,此时看到他平平安安的站在那里她才放心,拉开椅子站了起来,“吃饭了吗?” 找到凶手岑柏心头的石头才算落地,看到妻子就想靠过去抱一下,当着父母的面不好太亲密,就摸了摸她的鼻子,委屈道:“还没。” 这些日子岑柏上下班都挺稳定的,突然有这么一天加班没回来,再回来张光香感觉都有点陌生了,愣了下招呼他坐下,“洗洗手,快过来吃饭。” 岑柏飞快去洗了下手回来坐下,苏雪桢给他盛了一碗粥,“先喝点暖暖肚子。” 见识过人性的残酷之后就格外贪恋家庭朴素的温暖,岑柏喝了几口粥,感觉浑身都放松下来了,“好喝!” 安安转身盯着他看,眼睛扑闪扑闪的,神情有点戒备。 岑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怎么啦?一天不见就不认识你爸啦?” “昨天还想上警车跟我一起去办案呢?” 安安缓了几秒似乎认出来了,一笑露出两颗小牙,“车车。” 张光香心里好奇,问了句,“我看你昨天那么急,应该是个大案吧?” “是大案。” 岑柏想了下命案还是不要当着孩子的面说,“挺残忍的一个案子,还是不在饭桌上说了。” 张光香听他这么说也不问了,“快吃吧,这两天肯定没怎么好好吃饭。” 岑柏正好也饿了,上桌以后筷子就没停下过,反而比他们更早吃完。 苏雪桢看平平在饭桌上不老实的样子就知道他今天的粥又喝不完了,叮嘱岑柏看着,“你看着平平,让他把碗里的粥喝完。” 岑柏一看平平脑袋又放空了,敲了下桌子,“吃饭别发呆,把嘴里的咽下去。” 平平摇头,含着饭不咽,完全把吃饭当成了游戏。 岑柏面色正经了些,继续说:“含着不咽危险,乖乖地把饭咽下去。” 平平跟没听到一样,推开碗,在椅子上动来动去要下去。 岑柏把他的婴儿椅掰正面对自己,直接喊他大名,再次强调:“岑知远!” “不能浪费食物。” 教育孩子最好不要有别的人在,尤其是双胞胎,苏雪桢把安安抱了起来,“咱们先上楼。” 张光香跟苏显国也赶紧收拾碗筷端去厨房。 平平一看大家都走了,推开面前的饭碗,把饭咽了下去,伸展着身体要下婴儿椅,还向他撒娇:“要下。” 岑柏看着儿子的笑颜完全不妥协,上周刚做过体检,儿子身体肯定没什么问题,眼下不吃饭就是态度问题,他熟悉平平的食量,今天吃的绝对不够,强硬指着饭碗道:“把这碗吃完。” 平平眼睛眨巴两下,似乎在斟酌下一步该怎么做,父子俩之间无声的较量开始了。 他到底是个小屁孩儿,岑柏再怎么穷凶极恶的凶手都审讯过,还能输给他?平平最终还是妥协了,败在父亲严厉的眼神里,乖乖拿起勺子开始吃饭。 第123节 岑柏盯着一直看他吃完了最后一勺,欣慰地摸了摸他的头,“以后吃饭可不能这样了。” 平平点了下头。 也许是双职工的通病,他们夫妻俩平均陪在孩子们身上的时间偏少,这段时间娄桂兰也过来帮忙照顾,又是奶奶又是外婆,可把两个孩子宠坏了,哪怕是一些不好的习惯在他们面前也觉得可爱,认为长大了自然而然就改了。 不过苏雪桢跟岑柏完全不惯着,逮到一次就教育一次,岑柏语气严厉道:“不是我跟妈妈在的时候才听话,在外婆跟奶奶面前也要这样。” 平平撇着嘴又点头。 岑柏把平平从椅子上抱起来,另一只手拿着他刚刚吃完饭的碗送去厨房,张光香接过碗,看平平脸色不太高兴,有些心疼:“你又训他了?” 岑柏没否认,“老是这么吃饭不好,妈你下回也别惯着他了。” “该教育就教育。” 张光香看着他怀里那张可怜软萌的小脸,又心软了,“咱们平平小乖乖平时可不这样,可乖了,是不是?” “今天可能就是心情不好。” 平平刚刚被爸爸教育了一顿,见到外婆就伸手要她抱,“抱抱。” 岑柏没让出去,别看人小,小心思可不少,机灵着呢,他才不吃儿子这套,直白道:“什么心情不好,就是看人下菜碟。” 作者有话说: 提前说一下:文里的教育方式可能不完全正确。 第91章 张光香心里也清楚这俩孩子就是仗着他们宠才敢这样, 可又能怎么办呢?她这一生就生了苏雪桢一个闺女,临近退休才得了这一对龙凤胎,自然是千娇万宠, 捧在手心里。 “才一岁多的孩子能懂什么, 你跟雪桢也别对他俩太严。” 她是岳母,岑柏也不好说什么,不过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不管不行, 现在还好纠正,不然等两岁了更难管。” 先前只有张光香一个人宠着, 平平安安还不明显, 毕竟外婆一个人照顾不过来, 这些日子娄桂兰也过来照顾,两个大人看两个小孩,深切感觉到自己有多受宠的平平安安颇有点恃宠而骄的架势了。 张光香心里也知道他说的对,没接话,又看了一眼平平, 问他:“咱们平平以后肯定会长成好小伙,对不对?” 平平搂着爸爸的脖子, 冲她点了下头。 晚饭也吃完了,要送上去睡觉了, 岑柏随后出了厨房抱着平平上楼,到楼梯时, 平平在他怀里挣扎着要下来, “下。” 岑柏慢慢把他放下来, 平平脚一沾到地, 扶着楼梯慢慢自己往上爬, 小脚一步一步迈得很稳。 他就在后面看着,以防孩子不小心脚滑掉下来,平平自己爬上楼梯一路走到二楼门口,拔腿跑了起来,卧室里烧了煤炉取暖,为了不散温关了门,他手敲着门咣咣朝里面喊:“妹妹。” 当初在他怀里小小一团如今已经会自己上楼梯敲门了,岑柏看了分外感慨,“什么时候长这么大了。” 安安听到平平的声音出来开门,小手扶着门框,声音又软又甜:“弟弟。” “你俩一个喊妹妹一个喊弟弟。” 苏雪桢正在卧室整理孩子们换下来的衣服,听到两人互喊笑了,“都想当哥哥姐姐是吧?” 安安还是指着平平喊弟弟,把门打开以后,又蹲到地上开始画画。 “外头冷先进去。” 岑柏把平平推进卧室,直接把门关上了,“当哥哥姐姐才难呢。” 卧室里暖和,平平要把身上厚重的棉服脱下来,转过身伸开了胳膊,岑柏看出他的意思,蹲下给孩子解扣子,没了身上厚厚的棉服束缚,平平进屋一溜烟儿就跑到妹妹面前,拿到另一只笔也开始画。 苏雪桢看到他上楼,知道孩子们有人照顾了,又坐到了书桌前翻开了书,五月份就是研究生考试了,最近这段时间她几乎所有的空闲时间都拿来复习了,岑柏知道不能打扰她,专心陪平平安安玩。 苏雪桢看书的时候很认真,全神贯注,中间岑柏给孩子们洗漱完,哄睡以后也累得睡着了。 从昨天到现在他睡眠时间还不到三小时,早在吃饭的时候就很困了,身体一沾到枕头立马就睡了。 夜色更深了,苏雪桢看着看着感觉身后许久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了,一看手表已经是凌晨一点了,床上岑柏已经睡了,婴儿床里平平安安也睡得正香。 明早还要起床上班,苏雪桢合上书去简单洗漱了下,闭上眼睛睡着了。 哪里都不如自家的床,岑柏这一觉睡得非常饱满,一觉醒来看到怀里的苏雪桢,清丽的面容,眼下还有一圈黛青,足以说明昨晚学习很刻苦,他已经记不清昨晚到底什么时候睡着的了,本来想着跟她说一声晚安,谁知道身子刚碰到床就睡了。 岑柏低下头在她额头亲了一下,苏雪桢感觉到动静,慢慢睁开了眼睛,“醒了?” “睡得好吗?” 岑柏还没回答,伸手又搂住了,低头刚想再来一口实在的,感觉脚边有一个东西爬了过来,早间还想跟妻子亲热一下也没了机会,安安咕噜咕噜爬到他们中间,咧开嘴笑了,“饭饭!” 苏雪桢捏了下女儿软软的脸蛋,声音温柔:“好好好,起床吃饭。” 现在每天白天娄桂兰也会过来照顾,俩孩子平时走路又没问题了,也就不再拘泥于这个小小的卧室,在楼下的时间很多,现在天气冷要穿的衣服也多,平平安安穿衣就成了一个问题,一件两件他们还能忍,再多套两件耐心就不足了,穿着穿着就跟泥鳅一样要溜。 艰难地把衣服穿好以后,平平安安欢快着下楼吃饭,跟上楼梯不同,下楼梯对孩子们显然更危险,安安小手扶着楼梯,一点点倒着走下去,平平也在她后面,跟排队似的,很小心。 楼梯没多少节,岑柏就在下面给他们兜着底,孩子们似乎把这当做一个游戏,不喜欢让大人抱着上下楼。 吃完早饭以后,娄桂兰也来了,看到饭桌上的岑柏,好奇问道:“什么案子啊?加班这么久。” 眼下是白天,岑柏觉得没必要瞒着,把嘴里的包子吃下去说:“河化村那边发生了两起入室内谋杀案。” 苏显国惊讶追问:“凶手抓到了吗?” 苏雪桢跟张光香也把注意力集中到岑柏接下来的话中,岑柏点了下头:“抓到了,但是他现在还不认罪。” “现在还在做调查。” 娄桂兰说话很直接:“这种丧良心的玩意儿,早晚一枪崩了他。” 毕竟是命案,当着孩子对面说太多不好,大家也就不再问了,吃完饭夫妻俩就去上班了,留下张光香跟娄桂兰照顾孩子。 这是两桩命案,定罪没那么容易,邓一豪又嘴硬,死活不承认,此时米静的最后一袋尸块很关键,一到警局,岑柏就带着人亲自去找。 村落附近都搜了个遍也没找到,回来的时候尸检结果出来了,陈锡元让他们过去听结果,黑板上贴了之前他们拍摄的照片,一番简单的介绍以后,“根据我们的检验,命案现场确实出现了两种不同血型的大量血液,又通过对死者邓志成和米静的尸检内容,判断是死者邓志成和米静的血液。” “死者邓志成,系被人多次用钝器击打头部面部引起的蛛网膜下腔出血,脑挫伤死亡;死者米静,根据现有的尸块分析,系外力作用下用绳索之类的物品缠绕脖颈引起的窒息死亡,后被分尸成约135块。” 陈锡元顿了下,“另外我们发现米静肚子里已经有了三个月身孕。” 岑柏想到当时马翠花一直说这个孩子的事情,觉得这可能也是破案的关键,问了句:“尸检可以判断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吗?” “现有的技术可能还比较难。” 陈锡元想了想回他,“目前我们只能知道孩子的血型。” 岑柏一直觉得米静怀孕这件事很蹊跷,按照米友清所说当初邓志成得知米静怀孕是很开心的,那么为什么后面会因为这件事反复跟米静吵架呢?他想了下极有可能是因为米静的孩子可能根本不是邓志成的,或许这也是邓一豪下手的原因。 岑柏心生一计,“那孩子是什么血型?” 陈锡元轻声回答:“o型。” “没关系,有这个就够了。” 岑柏站了起来,拜托他,“等下麻烦陈叔给邓一豪做一下血型检查,但不要跟他说这个检查是做什么的。” 陈锡元点一下头,“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 会议结束,高长东走到他身边,“岑哥,你是怀疑米静的孩子是邓一豪的?” 岑柏也不确定,只能说诈一下邓一豪看看能不能引诱他说出实话,“先试试。” 邓一豪很快被带了出来,看着眼前穿着白大褂的人心生恐惧,神色惊慌,不停地问:“你们这是干什么?” 来给他做血型检测的是曹江,一言不发,安静做着血液采集的前期准备,其实测血型很简单,但是岑柏故意让他搞得比较高深,好让邓一豪看不懂,所以曹江光准备就做了四五分钟,随后给他身后的徐志虎使了个眼色,徐志虎立马抓着他的手放到桌子正中央,“来吧。” 邓一豪一直看着他手上又是拿针又是拿那种滴液,还有好几个红色的管,全是他不知道的东西,一看这架势心里更紧张了,他也是第一次来警局,完全不知道警局到底会用什么方式来判案,又因为本来就是他把米静跟邓志成杀了,生怕他们会查出什么,动作非常抗拒,“我不做!” “你们这是违法的,没有经过我同意不能随便测东西。” 徐志虎一个人弄不住他,又来了另外一个警察,两个人合伙压住邓一豪,曹江慢慢采血,神色淡定,不疾不徐的。 采完血他安静走了出去,半点多的反应都没有给他。 邓一豪心理防线彻底崩塌了,他不知道抽出去的这管血到底会被警方用来做什么,但傻子都知道肯定不是无用功,而且看刚刚那个人专业的样子,说不定真的是能将他定罪的证据。 根据陈锡元测出的血型,米静孩子的血型是o型,米静本人也是o型,而邓志成的血型却是ab型,可以确定的是孩子绝对不是邓志成的。 邓一豪的血型是a型。 陈锡元把结果递给岑柏:“目前结果就是这样,看不出来邓一豪是否是孩子的父亲,但绝对不是邓志成的。” 有这个结果岑柏其实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底,“ o型血的孩子父母不可能是ab型是吗?” 陈锡元点头,“没错。” 岑柏拿到结果以后,知道邓一豪也在猜他们拿这个结果是干什么,故意晾了他一天,让他一直处在忐忑不安中,暮色降临才开始审讯他。 邓一豪已经慌张了一整天,米静的最后一个尸块他扔得非常远非常隐蔽,可以确定警方永远不会找到,但他此时完全不知道警察还会出什么招来让他认罪,坐下的时候腿都在抖。 与之相反,岑柏就显得淡定许多,坐下后直接撂了一个笔记本到桌上,笑着看向他,姿态随意:“这结果可是让我们大吃一惊啊!” 邓一豪眼睛盯着桌上的笔记本,试图想看清上面到底写了什么,“什么结果?你们可不要乱说。” “你可能不知道吧,现在警察的办案技术可比以前要先进多了,一管血里面的内容可就大了。” 岑柏语气随意,提了一嘴:“对了,米静已经怀孕了你知道吗?我们在尸检中还抽到了孩子的血液。” 邓一豪听到这里感觉自己呼吸都停滞了,意识到自己再劫难逃,喉间艰涩,“这不可能!” 岑柏看他反应就知道自己八成是猜对了,反问道:“怎么不可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这世间一个人无论做什么事都会留下痕迹,你自以为聪明,实际蠢到家了。” “说吧,你对米静做了什么?为什么要杀了她?” 邓一豪知道从他家里搜出来的血衣和金条基本已经把他的嫌疑坐实了,现在警方又查出了米静孩子和他的关系,只怕等着他的只有法律的审判,他着急给自己辩解:“我不是故意的,我让她去打胎她不去,还非要把我们俩的事抖出来,我一时害怕才会……” 岑柏静静等他说完,没有说话。 “那天她来我们公社给志成送饭,我喝醉了一时糊涂把她当成了老婆,就不小心发生了那事儿,事后我真的不停的给她道歉,本来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过了两个月她突然过来跟我说她怀孕了,孩子是我的,但我们就那一次,怎么可能会怀孕呢?我不相信,这孩子也有一定可能是志成的啊!” “后来米静就威胁我说要把这件事曝光出来,说我强.奸她,但是我有老婆孩子啊,说出来以后我在公社肯定待不下去了,妻离子散。” “而且我根本不清楚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也曾经试着给她钱但她死活不要,只给了我两条路,要不让她把这件事情曝光,要不就让我想办法让她跟志成离婚。” “第一条路我肯定不能选,只能选第二条路,我知道她想离婚之后回去找米友清,所以那段时间也在从中撺掇邓志成跟她离婚,但谁能想到邓志成哪怕知道孩子不是他的也不愿意离婚,所以第二条路怎么都走不通,无论是第一条还是第二条路,最终的结果都是离婚,其实米静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她满脑子只想离婚。” “我好不容易才在公社混到了队长的职位,不能就这么被她毁了,因为那段时间他们夫妻俩经常吵架,后来我就想到了分尸然后嫁祸给邓志成,谁知道那天他突然回来了,正好看到我在客厅,没办法,我就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们俩都杀了。” 岑柏大致理清了案件经过,不过对于他的手段仍然感到好奇,“你怎么想到分尸以后要破坏现场然后去湖里消除身上的气味呢?” 第124节 “我家里有一本有关侦探破案的书,所以对这方面了解一点。” 岑柏冷笑:“米静的尸体你都扔到哪儿了?” 邓一豪把自己抛尸的地点跟他们说了,岑柏之后命人赶快前往他说的地点,最终找到了最后一袋尸源。 谁能想到,居然就扔在了那天他维护的鱼塘里,他们过去捞了一下午才找到,被鱼吃的基本只剩骨头在。 案子侦破以后还要凶手现场指认案件发生经过,当天邓一豪重新回到那个院落,一点一滴把当时怎么掐死米静然后分尸、又是怎么被邓志成发现再次杀人、怎么处理现场然后逃离一系列经过全部给他们模拟出来。 村民们听说凶手找到了,齐齐聚在邓家的院门口,结果就看到双手和脚都被铐上的邓一豪从警车上下来,邓一豪在从小长大的村子里完全抬不起头,头低垂着被警察拉进命案现场。 村民们议论纷纷:“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没想到是他!” “这心也太狠了,我听说米静都被他分尸了。” “这种人趁早枪毙!” 现场也指认完之后,岑柏开始整理相关的证据好提交到法院正式给他判刑,结束这天,马翠花终于找到了他失踪的金条,骂了邓一豪一通以后,对着他们千恩万谢,末了又问:“那我儿子跟儿媳的骨灰能带回去吗?” 案子终于解决,岑柏心口的大石头也落地了,柔声回答:“邓志成的你可以带回去,米静的,已经被她父母带走了。” 马翠花也就是碍于面子问问,一个怀着孽种的女人没资格跟她儿子葬在一起,抱着邓志成的骨灰哭着回家了。 同一时间的青头村,米静的骨灰此时却出现在了米友清怀里,这是他下午去米家讨要来的,米家父母在警局详细听过了案件的经过,也知道女儿为什么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也要坚持离婚,米静妈妈泪流不止:“我听分析的警察说如果她选择了打胎,很可能就不会被邓一豪杀掉,邓志成也愿意继续跟她生活下去,但或许是小静觉得只有这样才能离婚吧,所以坚持不打胎也要举报邓一豪。” 她越说越崩溃,“当年的事情是我们对不起你,如果我跟她爸少一点偏见,就不会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面对她后悔的眼泪,米友清异常沉默,回来以后他把骨灰葬在了自己院内,并在上面种下了一棵李子树,他站在一旁默念道:“欢迎回家,小静。” 隆冬已过,此时光秃的枝丫,正在等待春日的萌发盛放。 作者有话说: 第92章 一晃又到了平平安安出生后的第二个春节, 这一年要比往年都热闹些,虽说还是不放假,但对于过去的很多民俗习惯来说, 放开了不少, 革命化的春节逐渐成为了记忆。 大人小孩嘴里总会哼两句洪湖水浪打浪,旋律悠扬,非常上口。 除夕头一天,早上岑柏跟苏雪桢去上班了, 娄桂兰才骑着车过来,腰间鼓鼓的, 鼓动张光香:“走, 听说百货大楼那摆了年货摊位。” “带平平安安去看看热闹。” 张光香早在腊八的时候就听人说百货大楼那边在卖年货, 老早就想去,一听赶紧给平平安安换衣服,“那行,赶紧走,别去晚了就卖完了。” 平平安安还是第一回 见外婆跟奶奶这么激动, 懵懵懂懂的被换上衣服带上小帽和手套,放上了推车。 张光香把门关上, 娄桂兰怕东西装不完,身上又背了一个小包, “多买一点。” 过去这都是不允许的,张光香其实还有点不相信, 问她:“卖的多吗?” “可多了, 我听说今年还有灯会呢!” 娄桂兰表情激动, “今年他爷爷厂里还发了挂历!” “你猜怎么着, 这挂历跟过去也不一样了, 上面写着年年有余四个大字,两个白胖胖的小孩抱着一个鱼,可喜庆了。” 恰逢改革初期,大家其实都摸不准上面的想法,但显而易见的变化还是让他们非常开心,脚步轻快往百货大楼走。 远远的还没走到百货大楼前,先看到了一列列彩旗飘飘,百货大楼门前更是人流如织,大门口还挂上了巨幅对联!热闹非凡。 平平安安看到这么热闹,在推车里也待不住了,平平试图脱离,安安也在推车里闹腾,冲外婆一个劲儿说:“要下!” 张光香不放心,“安安乖,人太多咱不能下来。” “下来你就找不到外婆了。” 娄桂兰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商品,感觉自己钱包要保不住了,把平平揪回来,“别急,等一下逛完给你们买好吃的。” 他们俩能敌得过两个大人?张光香跟娄桂兰就接替看着平平安安,另一个人去买年货,最后推车都被装得满满的,娄桂兰带来的背包也装满了,背在身上好像一个小山峰。 孩子小,一些棉花糖什么的不能让他们吃,最终吃的没买到,娄桂兰给孩子们买了两个纸做的小风车,放在手里嘴一吹扇叶就动了,她给孙子孙女演示了一遍:“看奶奶,这么吹,呼……” 安安迫不及待把小风车抢了过来,学着她的样子呼呼嘴开始吹,看到风车动起来的那一刻脸上表情格外愉悦。 平平握着风车也玩得非常开心。 两个人逛到中午十二点,孩子们都饿了才启程回家,风车吹一会儿也就累了,张光香就把两个风车捆在推车上,她一推推车就有自然风把风车吹起来,平平安安站在推车里看风车被风吹的摇摇晃晃,时不时自己也用嘴吹两下。 走到大街上以后,安安注意到街边的游行队伍,小手戳了戳平平,“弟弟!” 平平对她喊弟弟也习惯了,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到好多年轻的哥哥姐姐们手里举着旗,嘴里在喊着什么口号。 张光香怕伤到孩子们,推着车赶紧退到路边,看到标语上写着“我们要回家”,叹了句,“唉,这也该回来了。” 娄桂兰看着那队伍走远,“听说游行快半个月了。” “不过也是,这高考都恢复了还不让人回来谁能受得了。” 这个点大院里上学的上学,工作的工作,周老太太又长期待在屋里不出来,白天大院里几乎没什么人,两个人说说笑笑走进去,谁知道正巧碰到推着自行车准备出门的谷红青,张光香看到跟她打了下招呼,“今天没去上班啊?” 谷红青跨上自行车,冲她礼貌笑了笑,“今天有事请假了。” 说完骑着车就走了。 娄桂兰看她急匆匆的身影,悄声问张光香:“她那个弟弟今年考得咋样?” “挺好的,咱们市里排名前五名呢!” 张光香还记得那天高考放榜时谷红凯高高兴兴进来给姐姐报喜,恨不得整个大院都知道他高考考了多少。 高考都停滞多年了,考出一个大学生就够不容易了,更不要提他还是前几名,娄桂兰嘀咕:“那估计名牌大学随便选吧?” “那可不。” 张光香想到人家那得意的神情,不自觉地对平平安安寄予厚望,“以后咱也好好学习考名牌的大学好不好?” 平平安安只知道现在饿了要吃饭,玩了一路的风车也厌烦了,还是吃最实在,“吃饭饭!” 娄桂兰看了直笑,“啥都听不懂呢。” 晚上苏雪桢下班回家时娄桂兰已经走了,桌子上摆了好多她们今天上午去买来的年货,她拆开一看,其中有春联,窗花还有年画,颜色和画面都非常鲜艳新奇。 年画风格各异,这在过去都是要被烧掉的,苏雪桢拿起一张年画在窗户那比对了下,转头问张光香:“这都是在百货大楼那买的?” “都是那买的,我想着过两天再去一次买点。” 现在拜年也恢复了,张光香还想着再买点年货好用来拜年走亲戚,念叨:“今年估计买年货就要花不少钱。” 两个人说着话,岑柏下班也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今天的晚饭,平平安安从客厅里跑出来迎接,伸出手要他抱,“爸爸!” 岑柏低头看两个圆圆的小脑袋一直围在他腿边,笑开了:“先让爸爸把饭拎进去再抱你们。” 平平安安不死心跟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后面,岑柏东西一放,弯腰就把两个孩子抱了起来,“今天在家都干嘛了?” 平平张着小嘴回答,“车车!” 安安也不落后,“年!” 岑柏没听懂,转头看向妻子:“这是上哪去了?” 苏雪桢替他们解释,“去百货商场那边了,一起去买年货了。” 平平安安听到妈妈说的点了点头,没错我们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院门外噼里啪啦响起了鞭炮声,一声比一声大,张光香赶紧指挥他们俩,“别吓着孩子了,捂着耳朵!” 平平安安完全不害怕,反而很好奇声音是从哪传来的,要岑柏抱着出去,“出。” 鞭炮响起的时候苏雪桢也担心吓着孩子,后来看他们俩脸色都没怎么变才放心,“没事。” 岑柏胆子大,抱着平平安安走了出去,“走,爸爸带你们出去看。” 不用想也知道放鞭炮的是谁,岑柏出去一看,可不就是梁恩阳跟钱海,鞭炮往前面一扔,俩孩子捂着耳朵跑的比谁都快,跑远后站在远处看,乐此不疲。 大院里也就他俩有这个勇气,夏天明跟夏天月不玩这个,于贝妮年龄小就更不可能了,剩下一个年龄相近的汤天逸平时也不会加入进来。 出是出去了,岑柏是不敢把孩子们放下的,毕竟鞭炮一炸那威力挺大的,真有可能误伤,他也只能带着孩子站在自家门口看,看了一会儿苏显国也回来了,就抱着孩子们进屋吃饭了。 有苏雪桢和岑柏在,平平安安吃饭是不敢闹腾的,十足的小乖乖。 睡前两个人都躺到床上了,岑柏神神秘秘从枕头下掏出两张电影票来,“除夕咱俩一起去看?” 电影是之前被禁的《桃花扇》,苏雪桢之前想看没看成,今年解禁了,电影院重新恢复上映,她看了有点意动,很小声,偷偷指了指一旁还在打架的平平安安,“不带他们俩?” “当然不带。” 平时每天下班围绕着他们的就是孩子,难得有一次约会机会,岑柏才不会带两个拖油瓶,“让他们跟爸妈在家,就咱们俩出去。” 苏雪桢想到这段时间确实对他有点忽略,过去两人刚恋爱的时候经常一块出去,自从结婚生了平平安安,她又忙着准备研究生考试,夫妻俩已经很久没有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了,时间久了,她也有点怀念过去自由自在的日子,没有半点犹豫点了点头:“可以,就我们俩。” 岑柏高兴得要跳起来,“可算有这个机会了。” 苏雪桢开玩笑:“怎么?这么快就厌烦家庭生活了?” “我为什么厌烦你心里不清楚吗?” 岑柏想起无数个被打断的□□,搂紧了她,手开始不老实起来,看着平平安安咬牙切齿道:“每次做到一半就停,简直比杀了我还难受。” 苏雪桢哈哈大笑,平平安安听到妈妈的笑声,爬了过来,挤到他们中间,两个小小的一团,滚来滚去,又把他们夫妻俩隔开了。 岑柏看着这场景就更加不后悔自己的决定了。 除夕这天,苏雪桢休息,岑柏早早就去上班了,中午她跟张光香在家贴对联,张光香用面粉做了点糊糊,放在小碗里,她站在门口看了半晌,读了好几遍,不太懂对联该怎么贴,拿起来问女儿:“你看看这左右怎么贴?” 贴对联也是有讲究的,一般按平仄来分辨,苏雪桢看了下,拿起了一个对联,轻声说:“这个是上联,应该贴左边。” 张光香用勺子把面糊糊涂上去,又看了看高度,站在椅子上,先把左边的对联贴好了。 苏雪桢拿着右边的对联等着递给她,还不忘嘱咐干活的小劳工,“扶好了,别让外婆掉下来。” 平平安安站在下面,小手扶着椅子凳,仰头看张光香贴对联。 张光香贴完一个下来,又把椅子搬到右边,平平安安立马又聚集过来给她扶着右边的凳子,她看了心里格外欣慰,挨个摸了摸头,笑道:“真乖,外婆没白疼!” 门口的贴完了,还有楼上各个房间和窗户的,母女俩合作,贴起来很快,扶了两回凳子以后,平平安安就烦了,找茸茸玩,茸茸被他们折腾得毛跟炸了一样,兄妹俩又厌倦了,随后就盯上了苏雪桢手里一直握着的面糊糊。 平平抓着妹妹的手,看到苏雪桢把面糊碗放到了桌子上,感觉找到了机会,偷偷摸摸一点点靠近。 苏雪桢一个晃神的功夫,安安差点把面糊糊吃到嘴里,她赶紧把面糊碗拿走,把女儿手擦干净,嗔道:“小贪吃鬼!这可不能吃啊!” 差点就吃到了! 第125节 安安盯着面糊碗,目光仍有迷恋,平平机灵多了,刚刚手上藏了一点面糊,背着妈妈刚想放嘴里舔,苏雪桢注意到他不出声了,猜到肯定在作妖,掰开他的嘴硬抠出来了,“这还落了一个。 “不能吃,这是用来贴对联的。” 张光香给孩子们拿来了米饼解馋。 正经事没干,捣乱倒是不少,捣乱也是体力活,平平安安吃完午饭就去午睡了,苏雪桢也趁这个机会跟张光香准备年夜饭。 苏显国正式决定去洪江大学任教,过完二月就要过去了,本来附一医院不想放弃他这个主任,耐不住洪江大学教授的请求,最后还是放他走了,今年过年他跟几个朋友合伙买了一只羊,每家都分到不少羊肉。 张光香给羊肉去膻,让苏雪桢多切点土豆和白菜,“今晚咱做个炖羊肉,驱驱寒。” 羊肉难炖,正好赶在他们下班之前炖好。 张光香又炒了几个菜,一桌年夜饭就做好了。 大过年的,大家也不好留人,都没怎么加班,岑柏更是想着等下要出去看电影,回来的路上都格外有奔头,都能把自行车踩出火。 饭桌上的菜,绝大多数平平安安都是吃不了的,苏雪桢给他们剥了几只虾,又夹了几块没刺的鱼肉,岑柏今晚对孩子们也是格外的殷勤,又是倒水又是擦嘴的。 平平安安一无所知,还想着今天爸妈怎么转性了?平时吃饭都不管他们的,开心的不得了,坐在那儿跟小领导一样指挥来指挥去。 张光香知道他们夫妻俩等下不陪孩子们守岁,两个人要单独去看电影,她瞅着这俩傻萝卜头,感觉扔外头不要十分钟就能被骗走,同情道:“多吃点吧。” 吃完年夜饭就到晚上八点了,苏雪桢上楼换了件衣服,不敢当着孩子的面走,让张光香先把孩子们叫到他们房间,她跟岑柏偷着下去。 平平安安习惯了爸妈白天出门晚上回家,所以晚上这段时间非常黏他们,外面鞭炮声又响他们心里没什么安全感,张光香怎么都骗不过去。 电影院距他们家有半小时路程,岑柏眼看快到电影放映时间了,觉得不能再拖了,挡在她前面:“你先下去,我之后下去。” 苏雪桢点了下头,借着他的遮挡背起包下楼,先把自行车推了出来等他。 岑柏心里也急,焦躁不已,拍了拍手,“爸爸跟你们玩捉迷藏好不好?” “你们躲起来爸爸找。” 爸妈只要有一个人在平平安安就不慌,过去岑柏又经常陪他们玩捉迷藏,听到这里,平平安安开始躲。 “躲好了,爸爸要来找了。” 岑柏边说边慢慢退了出去,声音很小,“爸妈,交给你们了。” 骗小孩啊!这等下得闹成什么样啊?! 张光香心里不想他们走又觉得确实要给夫妻俩约会的机会,硬着头皮答应,“快去快回。” “别待太久。” 岑柏狂奔下楼去找苏雪桢会合。 平平爬上床用被子把自己全蒙上,自以为藏得非常隐蔽,安安拉开柜门躲在柜门后面,实际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 俩孩子静静等着爸爸来找,不到半分钟听不到动静就有点着急了,安安头伸出来一看屋里已经没人了! 她不解地走了出来,看着空荡的卧室满脸疑惑,“嗯?” 平平在被窝里啥都看不到,还以为爸爸找不到自己,正得意着就听到了安安的喊声,他身上的被子也被拉了下,安安要拉他下来,“弟弟弟弟!” 平平从床上坐了起来,兄妹俩一时没反应过来爸爸怎么也不见了,门口只有带着心虚笑容的张光香跟苏显国在。 他们俩很快意识到不妙,嚎啕大哭。 岑柏跑到楼下听到楼上的哭声身子一颤,动作却是更快了,“坐稳了,咱们走。” 苏雪桢坐上自行车,抱住他的腰,还不断回望放哨怕平平安安追上来,催促他:“快走快走。” 自行车飞快骑出了大院。 作者有话说: 第93章 除夕夜, 家家户户灯火通明,路过传出一阵欢声笑语,电话亭那还有几个男人在打牌, 平平安安的哭声渐渐也听不到了, 苏雪桢坐在车后座,看着他宽阔的肩膀,感觉有点回到了刚恋爱的时候。 那时候两人约会岑柏经常像这样骑车带着她,洪江市所有的公园他们都去过, 电影也看过不少,婚后头一年也是蜜恋状态, 细想有了孩子确实改变了许多, 比如现在出门不带平平安安苏雪桢还觉得有点不习惯, 担忧道:“不知道他们俩在家会不会哭。” “估计要哭一阵子。” 岑柏挺了解平平安安,“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夜里不在家吧?” “之前也有过几次不过那时候他们都不怎么记事。” 苏雪桢回:“确实,记事以后这是第一回 。” “哄两句估计就哄好了。” 小孩子不记仇,岑柏觉得没啥紧要,电影九点开场, 他怕耽误时间,骑得很快, 正好卡着点到了电影院,下车以后牵着苏雪桢的手进去检票。 这段时间解禁了好几部电影, 又是除夕夜,不少青年男女都过来看电影, 一时间电影院里也是人挤人, 岑柏护着苏雪桢往前走, 把票递给检票员, “两位。” 影厅里背景音乐已经开始响了, 检票员飞快检票完成,让他们进去,“马上开始了,快进去吧。” 岑柏点一下头,两个人手牵手走进影厅找位置坐下,他们来得晚,前排的位置已经坐满了,只有后面还有几个空位,没办法只能将就坐。 桃花扇这个电影是由话剧改编而来的,63年拍摄完成,当时苏雪桢还看过他们的宣传,本来应该春节上映,谁也没想到直到现在,才被允许重新搬上大荧幕。 先前看了太多有关革命战斗的电影,突然看到这么一部爱情片,感觉非常新奇,电影院里大家都非常安静,完全沉浸进去,跟随角色感受里面的悲欢离合。 电影全长114分钟,等两个人看完从放映厅里出来已经快晚上十一点,时间很晚了,虽然遗憾他们也只能尽快回去。 虽然这趟出来只有短短的三个多小时,对于他们这对新手父母来说,也算是个休息了。 苏雪桢本来以为回去的时候平平安安该睡了,这样一早起来就把这事给忘了,谁知道到家的时候平平安安仍然固执地醒着,而且看样子对他们骗人的事情感到非常的不高兴,连他们进门都没有出来迎接。 苏雪桢走到张光香面前,语气非常小心:“哭了多久?” 张光香想到刚刚他们离开后两儿齐嚎哭的场景仍是一阵头大,“可别提了,哭了十来分钟都停不住。” 岑柏也嘶了声,缓缓走到孩子们面前,拿着之前买的木质小推车哄他们,“生气啦?” 平平转头看了他一眼,拿着笔继续跟妹妹在地上画来画去,安安更是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们。 平时那么黏人今天却这么冷漠,岑柏心想这是真生气了不好哄,“爸爸陪你们一起画好不好?” 第二天都还要上班,哪有时间真守一夜的岁,苏雪桢看时间也不早了,看向张光香:“爸妈,你们也先回去睡吧。” 马上零点了,张光香待了这么久也困了,伸手打了个哈欠,“好,那你们慢慢哄。” 随后夫妻俩回自己卧室睡觉了。 岑柏跟他们蹲在一起,还在一直坚持不懈哄孩子,试图跟他们交流,解释道:“爸妈好久没单独出去过了,理解下嘛?” “以前哪回不带你们。” 安安这才抬起小脑袋,小脸很正经,嘴唇紧抿:“爸爸坏。” 难为她话都说不全还能骂出这句,岑柏苦笑,“好好好,爸爸坏。” 平平趁机爬到他背上,手紧紧圈住他脖子,安安见他认罪态度良好,放下笔站了起来,伸出手要他抱。 除了出生那次意外大火外,家里爸妈总是有一个人是在家的,兄妹俩睡眠习惯也不错,往往九点多就困了,今天他们俩都不在,俩孩子硬是撑到了零点没睡,一到他怀里眼皮就耷拉下来了,不消两分钟,双双睡着了。 孩子们身上穿的还是厚衣服,睡着不舒服,苏雪桢轻轻给他们把衣服脱了,也许是太困了,过程中平平安安都没醒,全都放到婴儿床上以后,岑柏松了一口气,哄好后丝毫不改,“以后还是趁机多溜几回,不然等他们大了不好骗了,咱俩更别想单独出去了。” 时间太紧张,苏雪桢也感觉今晚玩得不够尽兴,“下回白天走。” 岑柏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声音很小,“今晚不睡觉了,要不要守岁?” “什么不睡觉。” 苏雪桢看他那如狼似虎的眼神还能不懂想干啥,怨道:“你明天不上班可轻松了,我可是要上班的。” 岑柏低声笑,“你这是怪我昨晚没趁你今天休息做吗?” 一到床上什么浑话都说出来了,苏雪桢去捂他嘴,“闭嘴吧你。” 捂着嘴不影响说话,岑柏声音有点含混不清,继续说道:“我保证,这次一定克制。” 苏雪桢瞪了他一眼,“信你才有鬼。” 话音刚落,她就被扔到了床上,也幸亏平平安安今晚睡得晚,这晚睡得格外沉,一阵大汗淋漓之后,岑柏拥着她陷入了梦乡。 再醒来就是大年初一,今年因着可以拜年的缘故,平平安安收到了不少红包,全都存了起来。 本该年初一就去孩子爷爷奶奶家拜年,苏雪桢在上班,只好推到了年初六两人都有休息日的时候。 岑建军一家住厂里的职工宿舍,步行推车过去太远,要骑车过去,苏雪桢跟岑柏就一人在车后座安装了一个座椅,把平平安安放进去坐着,穿得太厚,耳朵也全被盖着,平平感觉不舒服,要摘帽子,张光香走过来,又给他帽子戴全乎,“戴好,路上冷。” “等下风一吹你就知道多冷了。” 苏雪桢又检查了一遍安安的保暖衣物,确实没问题后跟张光香告别,“妈,我们走了。” 张光香挥了挥手,“路上骑慢点。” 夫妻俩一人载一个前后骑着往岑家走,灯具厂过去中间要拐好几个弯,苏雪桢去得少,不太识路,就由岑柏在前面带路。 安安很难乖乖坐着,尤其是看到骑在她们前面的平平,在身后一个劲喊妈妈,苏雪桢应了声,“咋了?” 安安又说:“弟弟!” 再短的话苏雪桢也能理解大半,明白她想让自己骑车超过平平,笑着解释:“不行,要爸爸给咱们带路的。” 安安不服气,嘴里叽里呱啦说着什么,惹得岑柏也过来问,“怎么嘴又撅起来了?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没人惹她不高兴,就是看你们骑在前面。” 两辆车并列骑着不安全,都到这个时候了也不可能再换人,岑柏劝闺女再忍忍,“快到了,到奶奶家给你做好吃的。” 安安别的不说,对吃的是真的喜欢,再说她也不是被娇惯成不讲道理的刁蛮脾气,就是双胞胎竞争心理作祟。 车一骑起来,那风就直往身上缝隙钻,平平安安深切理解了早上出门时为什么要穿这么厚,被吹得鼻子和脸颊都红红的。 很快到了灯具厂门口,岑柏先下了车推着走,“戴叔,麻烦开个门。” “可算来了。” 戴斌一看是他,从门里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他身后的苏雪桢和后座一对龙凤胎,“这就是知远跟知微吧?” 岑柏笑了下,“是的。” 现在毕竟岑枫还没结婚,岑家夫妻俩重心主要放在他们家,三天两头去看孙子孙女,也不怎么需要他们过来,戴斌只知道岑家得了龙凤胎,这还是第一次见,是越看越稀罕,“你这俩孩子长得是真好看。” 苏雪桢摸了摸安安的帽子,“跟爷爷说新年好。” 第126节 安安还不会说新年好,但爷爷喊的很溜,一声甜丝丝的爷爷,直把戴斌喊的心花怒放,从门卫室里抓了一把干花生给孩子,“哎,新年好新年好。” 花生壳硬硬的,手一捏也不断,感觉上不像是吃的,两孩子就握在手里把玩,也不敢吃,岑柏把车推进去,“那我们就先进去了。” 戴斌哎了声,看着他们进去,年初六大部分人家拜年已经结束了,天气冷大家也不愿意出来,街道没什么人,很干净整洁。 最后一段路了,两个人就推着车往前走,临到家门口,岑柏注意到自家门前停了一辆自行车,他没见过,还以为是邻居停错地方,也没在意,把自行车停在院子里,抱着平平下来,安安也被苏雪桢放了下来,跟哥哥站在一起,乖巧等他们把车停好拎礼物。 如今没什么好送的,米面家里又不缺,岑柏就买了点水果罐头和钙奶饼干,走上前敲了敲门,“妈,开门。” 平平安安也扶着门喊爷爷奶奶。 娄桂兰一听这声音赶紧跑出来开门,“快进来快进来。” 岑柏先把东西拎了进去,苏雪桢牵着平平安安的手慢慢走进去,脚刚走进客厅,岑静巧拍着手走了过来,欢欣雀跃,双手想摸又怕唐突,“哎哟哟,长这么大了!” “老卓你快来看。” 平平安安第一回 见她,有点招架不了这份热情,害怕地往妈妈腿后躲,悄悄探头观察反应。 这是岑建军的妹妹岑静巧,也是当年给他们说媒的人,苏雪桢赶紧打招呼,喊了声姑。 “雪桢啊,两年没见你们了。” 卓珏也笑着走了过来,从桌上拿了两块糖,弯腰向平平安安示好,“来一块儿?” 平平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人,没有伸手去接,那糖看着包装就很好看,安安下意识伸手去接,又被平平拦了回来。 卓珏丝毫没生气,没强制非要给孩子们,笑着夸道:“瞧这聪明劲儿。” 辈分太大,苏雪桢想了下给孩子们介绍,“是姑奶跟姑爷啊。” 岑静巧看着岑柏,对自己当初说的这个媒感到非常得意,故意逗侄子,“怎么样?当年我给你说媒没说错吧?” 岑柏也笑了,“是啊,没您牵线今天还真就没平平安安了。” “当初介绍还满脸不想去。” 岑静巧一听他这么说就想起了当时介绍的时候岑柏那一点抗拒的表情,免不得吐槽一番,“没想到吧?不是火坑是蜜罐!” 岑柏听了她的调侃脸一红,此时是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笑笑,“多亏您了。” 娄桂兰带着平平安安走了进去,抱到椅子上,看到孩子们脸冻的通红,心疼,“快暖和暖和。” 边说边赶紧把煤炉拎过来给他们取暖。 平平安安坐在椅子上,小脚一颠一颠的,眼神好奇打量着客厅。 四个大人坐了下来聊天,卓珏是搞科研的,前些年一直在三线支援,今年才被调回到首都,岑静巧作为妻子自然也是一路跟着,没什么机会回娘家,缺席了不少重要场合,看着平平安安就在椅子上喝水的样子,岑静巧不禁眼眶红了,“知远跟知微生日我们俩也没来成,正好听你妈说今天你们要过来,特意跟你们凑到一起。” 过去是没办法,娄桂兰过去拍了拍她的手,“没事,以后能来往的机会就多了。” 岑柏看向卓珏,也知道过去几年来姑姑一家过得有多么辛苦,温声问道:“姑父,您这以后是长期在首都了吗?” 卓珏点一下头,“没错,调回来了,现在在首都的电力研究所。” “以后就能常来了,现在政策放开了不少,洪江市看着还不明显,首都的变化可大了,以后这政策肯定会越来越宽松。” 岑静巧笑得非常开心,过去这些年她对婆家是尽心尽力了,可对自己娘家只有满心的愧疚,三线厂,光有钱没用,需要的是物资,刚去那阵儿,岑建军没少补贴这个妹妹,眼下他们生活终于好起来了,也想着多为娘家做点事。 大哥夫妻俩是不缺什么了,转而她就把视线又投到了岑柏夫妻俩身上,慈祥问道:“雪桢,最近人民医院儿科的工作忙吗?” “还好,今年来了六位实习生,整体的工作量没有以前那么多了。” 先前她上报纸的事情岑静巧也看到了,她脸上笑容明媚:“我看报纸了,蛲虫感染那个事情你能那么及时发现真的很厉害。” 苏雪桢很谦虚,“正好碰到了,又被媒体报道出来,我相信就算不是我也会有别的儿科医生发现。” 岑静巧跟张光香是同学,过去没分配到三线厂之前两家经常来往,她老早就觉得苏雪桢这孩子不错,一直想着介绍给岑柏,无奈那时候年龄小不方便说,等到上了大学可以介绍了她又谈了恋爱,本来她也以为这事也吹了,但谁能想到,苏雪桢原来的恋爱对象不长眼,这才成全了她跟岑柏,现在想想,缘分是真奇妙。 孩子小哪坐得住,大人聊天也不管他们了,平平安安不甘心坐在椅子上,平平伸着手要往苏雪桢身上爬,“妈妈。” 苏雪桢接过儿子,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眼看平平行不通了,岑静巧唤安安,敞开怀抱:“知微?来姑奶奶这。” 安安摇头,偎在爸爸怀里,小脸满是戒备之色,岑柏拍了拍女儿后背安抚,跟她解释:“出门就很认生。” 第一回 见,亲近不起来也能理解,卓珏喝了一口茶水,姿态温雅,“还是认生些好,现在世道乱,拐卖太多。” 四个大人什么都能聊,时间过得很快,考虑到他们晚上还要回家睡,娄桂兰准备晚饭很早,不想让他们赶夜路回去,没聊几句就去了厨房准备。 到了晚上五点,岑梅先放学回家了,进门看到自己小跟班来了非常开心,大声喊叫:“平平安安!” 安安本来躺在妈妈怀里快睡着了,被她这么一喊吓得身子抖了下,娄桂兰起身帮她把书包卸下来,嗔怪道:“小姑娘家家的,风风火火不成样子。” 没了书包,岑梅感觉整个身子都轻快了,被妈妈骂了不能找安安,只能找到一旁在摆弄茶杯的平平,从口袋里掏出一把五颜六色的玻璃球,邀请他:“平平,跟我一起玩球球。” 平平注意力从茶杯中转移出来,伸出手去抓球,苏雪桢看到急忙阻止,把球拿了回来,温声跟岑梅说:“这球太小了,平平容易吞进肚子里,她还不像小梅这样知道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 “不能玩。” 岑梅瞬间理解了,“那我带他去外面玩?” 娄桂兰站了起来,不同意,“家里这么暖和非要出去干嘛?” “那我自己出去。” 白天上学,晚上吃完饭就睡了,平时就放学这一会儿可以玩,岑梅才不会放弃,也不管有没有小跟班了,自己跑了出去。 苏雪桢不放心,“她可以这么出去吗?” 职工大院同龄的孩子太多了,岑梅不缺玩伴,主要活动范围就在这一片,娄桂兰也习惯了,跟她说:“没事,就大院里一帮孩子玩,到点她自己就回来了。” “你去陪姑姑说说话,饭也快好了。” 说完她又去了厨房忙活。 今天又是小姑子又是儿媳妇,娄桂兰准备做一桌大餐,提前就把该洗的该泡的准备好了,做起来很快,没一会儿岑建军下班也回来了,跟客厅里的妹妹妹夫寒暄几句就到了晚饭时间。 娄桂兰给平平安安准备了鸡蛋糕和虾,“这蛋糕可嫩了。” 岑柏起身给孩子们套上围嘴,平平安安就坐在他跟苏雪桢中间,眼睛盯着眼前的饭碗,握着勺子等待,戴好以后才开始吃。 虽说生疏,勺子也用不太好,有时需要用手吃,但瞧着已经有了几分大人吃饭的模样,安安看上了桌子上的油饼,用勺子指着喊,“妈妈!” 韭菜油饼煎得很硬,她那几颗牙吃不消,苏雪桢看了一眼,“不行,这个太硬,你吃不了。” 安安也不纠缠,快速换成了桌上的炒蛋,“吃吃!” 苏雪桢用筷子给她夹了几块放到碗里,熟练地也给平平夹了几筷子,平平见妈妈还记得自个,满意地吃起了炒蛋,蛋糕吃完有点渴,又让岑柏倒水,“水水。” 岑静巧就没见过这么吃饭这么乖的孩子,惊讶感叹:“怎么这么乖?!” “在家就这样,习惯了,之前你是没见他们俩怎么训的。” 孩子吃饭省心简直不要太好,先前娄桂兰还觉得他们俩对孩子太严格,见识过成果心里只剩自豪。 平平安安下午没午睡,吃到一半就困了,苏雪桢只好先把他们安排到岑柏之前睡的卧室哄睡。 娄桂兰一共做了六菜一汤,又有鸡又有鱼,还炖了碗牛肉汤,可以说是把家里最好的东西全都拿出来了,饭桌上大人们畅所欲谈,平平安安在卧室里睡得正香。 再醒来已经是要回家的时候,岑柏怀里抱着半梦半醒的平平安安,岑静巧掏了两个红包塞到孩子们口袋里,“压岁钱。” 苏雪桢刚想礼貌地让几句,岑静巧又说了,“可别让了,快收下。” 再推拒下去也没意思,苏雪桢诚恳道谢,“那我替平平安安说声谢谢。” 岑静巧冲她笑笑:“谢啥,都是一家人。” 岑静巧跟卓珏是请了假回来的,今晚要住下,他们不行明天还要上班,只能早早告辞,岑柏抱着孩子告别,“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再晚就有点冷了。” 说完一家人都跟着走了出去送,别看现在刚晚上七点,温度已经很低了,娄桂兰给平平安安把帽子戴好,叮嘱道:“你们俩骑慢点儿,注意安全。” 岑柏点了下头,催他们赶紧进去,“都别送了,有我呢。” 苏雪桢扶着车也说:“是啊,外面冷,快进屋吧。” 最终夫妻俩在一家人的目送中骑着车出发回家。 说是早点回来,等到家的时候还是已经八点多了,张光香一直在客厅等着,听到声音赶紧走了出来,“哎哟,怎么回来这么晚。” 难得去一趟,肯定不能待几个小时就回来,苏雪桢轻声道:“聊天聊太久了。” 平平安安在奶奶家刚睡过,精神的很,他们知道这才是自己家,被放下来以后迈着小脚非常积极上楼。 张光香问:“吃饭了没?” 苏雪桢轻声回答:“都吃了,平平安安也吃了。” 回到熟悉的卧室,平平安安感觉瞬间放松下来了,在屋里跑来跑去玩游戏,苏雪桢小心走过去,先从平平兜里掏红包,一共掏出来俩,一个是娄桂兰给的一个是岑静巧给的,她笑着说:“妈给你存起来。” 平平还不知道此时拿走压岁钱意味着什么,对妈妈很是信任,随后低头继续玩自己的游戏。 安安的也掏出来以后,苏雪桢打开看了一下,里面各装了五十块,有些惊讶:“姑姑怎么给这么多?” 当时给的时候岑柏就摸出来厚度不薄,大致也猜到这个数了,“可能是觉得之前没来所以补的。” 年初六,亲戚该给的红包都给了,苏雪桢算了下,“他们俩今年光收红包就收了九十。” “再算上去年出生还有周岁给的红包,两人加一起有四百五了。” 一笔一笔收的时候没感觉,算总账的时候才感觉小孩子红包有多丰厚,岑柏笑了,“没想到收的还不少。” “咱们也给出去不少。” 苏雪桢想了下这半个月花在红包和礼物上的钱,也是一阵肉疼,礼尚往来,不占便宜,今年也就是岑静巧没带孩子来,不然他们也要给出去一笔。 这一年平平安安通过自己也攒了不少钱,可以去银行存起来了,岑柏趁着去银行给他们存折存钱的机会,给孩子们分别也办了张卡,把钱存了进去。 过完年他们的生活重新回到了正轨,2月中旬,恢复高考后第一届新生也步入了大学的校园,苏雪桢15号这天去洪江大学看自己是否报名成功,确定自己名字出现在名单里后,去报名处领到了自己的准考证。 打开共两面,第一面正中央写了博约大学研究生准考证10个大字,下方贴着她交上去的照片,最下方有个编号387,第二面就是考生姓名、所在单位、报考单位、报考专业以及考点考场。 全都盖了公章。 正式考试在5月15号举行,考点同样是在洪江大学。 温度回暖,校园里也不复她一月份来报名时的冷清,很多知识分子通过这个考试来到了大学的校园,为了纪念,有不少班级在校园门口合影留念。 三月份,苏显国正式辞了附一医院的工作,成为洪江大学的教授,上下班时间也固定了,有更多的时间可以陪家人和做科研,这个月全国也发生了很多大事,先是新宪法颁布了,高校也恢复了职称评定,另外这个月大家最熟知的一句话莫过于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平平安安不知不觉已经十五个月了,走路非常顺当,入春后脱了厚重的冬装,还能稍微跑一会儿,下了班岑柏经常带着孩子们在家门口玩球,不过最后往往发展成两个孩子跟一只狗去抢一只球。 第127节 距离考试只有四十多天了,苏雪桢几乎把生活中的重心都放在了考试上,这个年纪的平平安安只想着赶紧出去玩,不太理解妈妈一直坐在书桌前是干什么,偶尔过来捣乱又因为觉得太无聊自己下去了,有时候甚至还会学着她翻书,用小手指一页一页的看,虽然内容也看不懂。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随着考试时间越来越近,苏雪桢的紧张情绪日益明显,季节变换,一个不注意,这时候安安又生病了,接着传染到平平,感冒流鼻涕一直不好,等身体恢复了,也到苏雪桢考试的时间了。 哪怕年龄放宽到了四十岁,这场研究生考试能参加的人依然很少,跟之前的高考规模比就更小了,整个洪江市只有洪江大学一个考点,九个考场。 没有考试大纲,也没有什么考试资料,这届考生主要是66-70届的大学生,已经参加工作的人让他再去考试并不容易,苏雪桢先前以为会有很多人,在门口等待入场的时候却发现她算是比较年轻的。 来送考的都是家里人,不少考生早就成家立业了,像苏雪桢这样带孩子来的也屡见不鲜。 考试八点半开始,一家人七点半就到了考场,岑柏抱着平平安安,心里也莫名跟着紧张,给她鼓劲,“让妈妈不要紧张!” 张光香比她还慌乱,迟来的感受了一把高考生父母的紧张,举着水杯问她:“要不喝点水?” 真到了这一刻苏雪桢反而很淡定,笑着摇头:“没事妈,我不渴。” “等下我进去考试后你们就先回去,别一直在外面等。” 张光香想陪着她,“就两个小时,我们能等的。” “你紧张不?” 这个问题问了快一路了,苏雪桢哭笑不得:“现在不紧张,你再问下去我就真的紧张了。” 张光香赶忙打住,“行行行,那我不问了,你放平心态好好考试。” 八点准时进考场,洪江大学的门也打开了,苏雪桢沉下气,转头跟家人说:“那我就先去了。” 岑柏把平平安安放下,过来抱了她一下,小声耳语,“别紧张,慢慢来。” 备考这段时间,也多亏了岑柏跟家里人的努力,不然她也没有这么多时间可以来复习,苏雪桢嗯了声,既是对他说也是对自己说,“我不紧张。” 说完迈着坚定的脚步走进了考场。 平平安安被爸爸抱在怀里,视线看得远,只看到乌压压的人群一窝蜂涌了进去,兴奋地指着走进去的苏雪桢,“妈妈!” 岑柏目光深邃,“妈妈去考试了。” 年幼的孩子尚且不知考试为何物,只能目送苏雪桢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张光香下定决心要等闺女出来,但她知道岑柏今天还要上班,温声道:“小柏,你先去上班吧,我带孩子们在这附近逛逛,等雪桢出来再去吃饭。” “您自己能行吗?” 在家还好,在外面她一个人看着两个会跑的孩子不安全,岑柏不放心,“不然跟我一起去警局,等下中午再来?” 张光香啊了声,“我们能去警局吗?” 岑柏肯定地点头,“能,不然提前让平平安安去职工幼儿园玩也行,他们年龄也到了。” 张光香心里还一直绷着一根弦,光这么在门口等着只会更紧张,她也担心自己这状态会疏忽了孩子,欣然应下了,“那好,我们跟你走。” 四个人骑着车先离开了。 苏雪桢进了校园以后去找自己的考场,她在明思楼105考场,到的时候正在检查准考证,大家自觉排起了队。 担心有人替考,检查流程格外长,苏雪桢站在队伍后面等着,经历过这十年,在场的人此时能够重返考场都不容易,说出去也难以得到理解,但这里就不一样了,大家目的一样,遭遇大多也类似,心境相同,大有惺惺相惜之感,在等待期间不免攀谈起来,一个人一个故事。 有活跃的还号召考完大家聚一起认识下。 苏雪桢深呼出一口气,放平思绪,后面突然有人戳了下她一下,热情打招呼:“同学,你好。” “你好。” 她回头一看,对方是个短发的女人,年龄约有三十上下,杏眼薄唇,气质干练。 顾芸笑容开朗,感染力十足,“你考什么专业?” 苏雪桢浅笑着回,“儿科。” 她反问:“你呢?” 顾芸头皮发麻,“儿科难诶。” “我考普外科。” “普外科也难吧?” 苏雪桢感慨,“不过难也要考啊。” 顾芸抽出自己的准考证,又问她,“你是哪个医院的?” 苏雪桢:“我是人民医院的。” “真巧了,我是附一医院的。” “那你准备考哪个大学啊?” “博约大学。” 两个人专业不同,要考的学校也不同,没什么竞争关系,顾芸乐于跟她多聊几句,“不知道今年洪江大学会有哪些教授收研究生。” “我只希望不要遇到我们主任。” 苏雪桢好奇问了句,“你主任是谁啊?” 顾芸小声道:“苏显国。” “他太严了,实习期我就跟着他学习,我可不想研究生还在他手下学习,但也没办法,谁让洪江大学普外科专业好呢!” 苏雪桢:“……” 作者有话说: 研究生这个大致流程参考了三则新闻:【恢复考研四十年:1978,我带着床头柜去考研】 【口述中科院研究员张良生:1978年第一届研究生考试(组图) 】 【我的1978:报考浙大研究生】 不同专业可能有差异,有的考了四门有的考三门,没搜到儿科相关的,架空,所以这里暂且设定考三门,没考语文,有啥错误之后搜到再改~ 第94章 涉及到之后选导师的事情, 苏雪桢觉得自己应该避嫌,没说出苏显国就是她父亲的事情,两个人又聊了几句, 很快到了她的顺序。 苏雪桢站在教室门口, 拿出证件给监考老师检查,也许是觉得她年纪轻,又是工农兵大学生,带着方框眼睛的男老师仔细检查了三遍才让她进去, “除了准考证和笔,剩下的东西都交到讲台上。” “靠墙第五排的三号, 别走错了。” 苏雪桢道了声谢, 从包里把两支黑色笔和准考证拿出来, 剩下的都交到讲台上,监考老师一共三位,此时另有一位站在讲台一直盯着她进门以后的动作,直到下一位顾芸进来才收回了视线。 这是大学的教室,考场内没挂表, 只有广播一直在重复播放考生应该遵守的规则。 苏雪桢坐在靠墙的位置,这是最后一排, 整个教室一共五排,一排六个人, 为了防止作弊,每个桌子都隔得非常开, 以确保不会有人偷看到别人的内容。 阳光顺着树叶缝隙流泻进来, 在桌面上撒下零零落落跳跃的光点, 苏雪桢望向窗外, 阳光正好, 一派生机盎然。 教室陆陆续续坐满了,第一门考政治,随着广播正式下达考试开始的通知,三个监考老师都站到了讲台上,正中央的长发女老师举起密封的试卷袋,“考试时间共两小时,请大家注意时间安排,诚信考试,不要作弊。” “准考证放在桌子右上角,等下我们还会再检查一遍。” 苏雪桢注视着老师把试卷袋启封,接着两个男老师一个发试卷一个发草稿纸,不一会儿每个人都拿到了自己的试卷。 苏雪桢先大致浏览了一遍,一共五个模块,第一个模块就是简答题,一共10个小题,一题三分,内容偏基础,一般一句话就能回答完。 第二大题举了个生产队为了应付上面工作不遵循事物发展规律激进生产的例子,让运用马哲原理来分析这件事体现的哲学道理。 苏雪桢一共列了三条,首先就写了物质决定意识的唯物主义哲学思想,应当实事求是,从实际出发,尊重客观规律,之后又写了世界观影响人的思想,最后陈述物质决定意识,如果颠倒了物质跟意识的关系,从主观出发,必然会影响工作效率。 整个考场都非常安静,时不时飘来几阵微风,监考老师在考场内四处走动,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苏雪桢埋头奋笔疾书。 第三道大题主要是辨析两个观点是否正确以及分析原因,之后两道大题就全是时事了,其中一道还写了四.人.帮对国民经济的破坏,苏雪桢先前每日看报纸发挥了作用,有话可写,不至于答不上来,不过全部写完落笔的时候心尖还是在颤,毕竟这在过去哪有人敢提,现在直接在试卷上明着让他们分析。 大题分值又高,一题就是二十分,万一哪里写不好,说不准就零分。 全部答完以后,苏雪桢才迟来的感觉手有些酸,饶是她这些年一直没放弃写字,但突然让她在两个小时写个上千字还是有些不适应,考场里大家也是同理,被家庭和工作牵绊住,已经很难恢复学生时代的状态。 这时广播也响了起来,【各位考生请注意,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 苏雪桢看了一眼考场大家的状态,发现大多数人也都答完了,她又检查了一遍,很快就到了十一点半。 政治考试正式结束,看到试卷被收走的那一刻,苏雪桢只有一种担子卸下的轻松。 政治是统考,不像专业课由各学校出题,直接按照考号全部收上来即可,两个监考老师慎重仔细检查完毕装袋,对他们轻声叮嘱:“大家记得拿回讲台上的东西。” 说完,三个人先走了出去。 苏雪桢拿起桌上的笔和准考证,也站了起来去拿自己的包,顾芸在她后面进的考场,包放在上面,她一抽就抽了出来,转头问她,“考的怎么样?” 苏雪桢诚实答:“感觉还行,别的不说,每道题都答了。” 两个人慢慢走出了考场,顾芸想到刚刚的大题,还真有点拿不准,“最后两道题我真有点不敢写。” 苏雪桢深有同感,“我也是。” 说到政治大家头上都跟悬了一把刀一样,顾芸刚想问她下午考试前有什么安排要不要一起去吃午饭聊聊英语,忽然听到有人喊了声雪桢,两人聊了这么久还没互通姓名,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喊谁,接着就见她过去的主任苏显国朝她们走了过来。 苏雪桢小声说,“是我爸。” 顾芸眼睛倏地睁大了,面对走近的苏显国结结巴巴的,“主主主任?” “是小顾啊。” 苏显国也认出她来了,面带笑容问道:“第一门政治,考得怎么样?” 顾芸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模棱两可回:“一般般。” 苏显国这趟是过来跟女儿一起去吃饭的,但现在见到过去自己带的实习生,他作为老师自然要礼貌表示下,“难得见一面,我请你们在食堂吃饭?” 下午的考试要两点才开始,时间挺充裕,苏雪桢也顺势邀请,“一起吧?” 顾芸明面上确实觉得苏显国太严格,但对他的实力是敬佩的,而且说实在的能有这个机会她也没想到,说不定聊天的时候能知道一点洪江大学招生内幕呢,她犹豫了下,答应了:“那就麻烦老师了。” 苏雪桢怕张光香跟平平安安在校外等,想去看一眼,“爸,我先去趟校门口。” 苏显国忙道:“不用去了,小柏刚刚跟我打电话了,现在平平安安跟你妈都在警局的职工幼儿园,我跟他说不用来了。” “等下午考完再来接你。” 苏雪桢听到这里才放心,这会儿快到学生们下课时间,苏显国给他们领路去食堂,脚步有点急,“咱们可得快点,不然等下食堂估计没座位了。” 洪江大学食堂离教学楼不远,步行过去五分钟就到了,跟医院食堂有点像,苏显国给他们花的是自己在大学的饭票,三个人各自选好要吃的饭以后找到位置坐了下来。 第128节 苏显国过去对这个徒弟了解不多,也没什么话题好聊,只好又说起了考试的问题,“今年政治题难吗?” 顾芸比较拘谨没回答,苏雪桢看她有点尴尬,主动接了话头,“整体挺基础的,但如果没有好好看书复习可能就比较难。” 苏显国喝了口丝瓜豆腐汤,“这是考试停滞后第一回 研究生考试,不只是你们考生没准备好,其实国家也没准备好,刚结束完高考的录取就开始了研究生的考试流程,一切都很仓促。” “尽力而为就好。” 顾芸却是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要知道她考的普外科出题人可是洪江大学的教授,时间仓促没准备好的情况下,这意思不就是指题目可能出的也比较偏? 三个人吃到一半,学生们也下课了过来吃饭,很快整个食堂都坐满了。 苏显国不是出题人,但看过试卷,知道会考什么,但他自然不可能告诉学生,问起了别的,“小顾,你是洪江市本地人吗?” 顾芸把饭咽下去赶紧回,“我不是市区的,老家在洪江市下面的岳浦县。” “那现在是住咱们医院分配的房子吗?” 顾芸摇头,“没有,我跟老公住他们厂里的房子,那边租金稍微便宜点,能省点钱。” 苏显国感叹了句,“也是,年轻人攒点钱不容易。” 要是没她在,苏显国可能会带女儿去自己办公室休息一下,不过碍于顾芸考的他们系研究生,办公室还有出题的教授在,考前提前接触影响不好,想想就作罢了。 吃完饭三个人走出了食堂,苏显国给她们指了指图书馆的方向,“现在才十二点,距离考试还有一个多小时呢,可以去图书馆坐一下,看看书,下午去考试。” 苏雪桢点了一下头,“行,爸你也回去休息吧。” 顾芸也连连道谢,“谢谢老师。” 苏显国摆摆手离开了,说了句祝福的话:“考试顺利!” 待他走了之后,顾芸感觉自己才能重新呼吸,跟苏雪桢一起往图书馆走,语气还有点后怕:“我没想到你爸爸是苏主任。” 苏雪桢略带歉意冲她笑了下,“不好意思,因为知道你考的是普外科,所以不太方便说。” 顾芸表示理解,“这是当然。” 考生大多也都没走,吃完饭以后默契地来图书馆看书,苏雪桢跟顾芸过去的时候已经快没座位了,两个人找到一个偏僻的角落,各自看各自的书。 午后惹人困倦,但大家都知道下午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每个人都很精神,看书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眨眼就到了下午的英语考试时间。 苏雪桢跟顾芸起身前往下午的考场,位置重新开始排,三个监考老师也全都换了,重新开始检查准考证。 苏雪桢这次坐到了第三排的位置,英语考试时间要比政治长一个小时,两点开始五点结束,在这次备考阶段,除了专业课以外,英语是她备考总时长最多的科目,托之前努力看书的努力,做起来很是得心应手。 毕竟是第一届考试,国家之前对英语也不太重视,整体难度不高,选择题偏多,做完基础的完形填空以后是理解,看到翻译题的时候苏雪桢也懂了当时谷红青为什么要她多看名著,一看这题目考的不就是莎士比亚的著作。 不过可惜的是她没看过莎士比亚英文著作,好在题目给的比较简单,用自己的知识储备也能勉强翻译出来,唯一比较难的就是作文。 英语就是你会就会不会就不会,耗时间是没用的,而且不少人对英语准备明显不够,愁眉苦脸的,考场里不断传来唉声叹气和频繁翻动试卷的声音,极其影响心态。 苏雪桢望着外面的烈阳,沉下心继续往下做,读清题意后,先提前构思了一下作文的结构,顺着往下写,一番努力后,总算把作文写完了。 考完试收卷大家都愁眉苦脸的,跟上午考完政治的积极不同,这会儿连议论的声音都少了,苏雪桢收拾完东西出门的时候看到晚霞映满了天空,橙红色的,很是好看。 顾芸哭丧着脸,“完蛋了,英语肯定考得不行。” 苏雪桢知道她刚刚还跟同考场的人对了下答案,安慰道:“考完就结束了,不要想了。” “也只能这样了。” 顾芸没再说话,猜出她肯定考得很好,有苏显国那样一个爹,家庭教育这条比她好,她当年是家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学生,本来拿到本科学历就挺好,但顾芸不想就止步于此,研究生考试一恢复就报名了,为了准备考试难免疏忽家庭和孩子,为此家里丈夫没少跟她吵架,弄得她整个复习状态也不太好。 结束了两门考试一身轻,苏雪桢猜出这会儿张光香跟平平安安肯定在校门口等她,脚步轻快。 门口等着的人太多,张光香怕挤到孩子,站得比较远,不过她一直盯着门口看,一眼就看到了走出来的苏雪桢,高兴地大声喊:“雪桢!” 苏雪桢脸上表情也亮起来,朝他们挥了挥手。 顾芸扫了一眼没找到家里人,不由得有些失望,不想去看人家母女重逢的场面,跟她说:“我车在门口停着,那我就先走了,明天考试再见。” “嗯,明天见。” 考完试了,苏雪桢满心想着早点见到家人,跟她分开走。 顾芸点了下头,转身去找自己的车,苏雪桢快步走到张光香面前,平平安安看到妈妈出来了,激动地伸出手抱住了她的腿,仰头甜甜地喊妈妈。 苏雪桢蹲了下来,抓着他们的小手握在手里,“今天跟外婆玩得开心吗?” 平平眼睛亮晶晶的,似乎有很多事情要跟她分享:“梯梯!” 安安给她指了指自己小辫子,“痛痛。” 闺女头发好不容易长到这么长,苏雪桢也格外在意,“头发咋了?” 张光香赶紧跟她解释,“今天白天把他们俩送去幼儿园试了下,洗手的时候被一个小男孩揪了下小揪揪。” 苏雪桢愣了下,“警局的幼儿园吗?” “对,今天小柏领我们去看了,中午还在里面吃了顿饭。” 张光香亲自去考察了下,跟她说自己的感受:“确实跟一般的幼儿园不一样,乖乖,那里面的小孩子可混了,跳上跳下的。” “他俩在里面就跟兔子进了狼窝一样。” 苏雪桢被她的比喻逗笑了,“哪有这么夸张?” “下回你去了就知道了。” 张光香待了一天简直太佩服那些保育员了,怎么能忍住这么多小孩子一起叫唤的,她光听着就要崩溃了。 平平安安趴在围墙栏杆上,去够里面的叶子,眼下人也接到了,该准备回家了,张光香又往校门口里面看了看,“你爸呢?啥时候出来?” 苏雪桢回答:“估计还要半小时。” 张光香带着两个孩子来一趟不容易,她又不舍得直接丢幼儿园走人,幸好来的时候从家里拿了双排儿童椅放在车后座,左一个右一个,一路慢慢悠悠骑过来的,花了快一个小时,不过这她当然不敢当着苏雪桢的面说,不然肯定要挨骂,马上说起了别的:“小柏在上班,我就没让他跟来,等下直接下班回家就行了,说不定咱们正好一起到家。” 苏雪桢看到自行车后座两个婴儿椅心里门清,也不忍说她,“上午你们就该回家的,等在外面太折磨。” “我跟爸骑车回去就行了。” 他们说几句话的间隙,考生基本也走了个差不多,校门口重新安静下来,又等了一会儿,苏显国总算骑着车出来了,平平安安再次被放到车后座上,由苏雪桢带着他们,身后张光香跟苏显国时刻看着以防两个孩子打架。 五月天,正是不冷不热的时候,晚风和畅舒适,一路骑回去心情都开阔不少,苏显国买了晚饭拎回去。 他们到家的时候,岑柏还没回来,茸茸小跑着出来迎接,张光香先去喝了口水,“今晚是不是不看书比较好?省得看太多,脑子会乱。” 苏显国不理解,“你这是什么理论?” 张光香也不懂他们知识分子怎么学习,把一杯水都灌了下去,“算了,你该怎么复习就怎么复习。” 儿科是个庞大繁杂的学科,临时抱佛脚显然已经没什么用,苏雪桢今晚也不打算看太多,想着早点休息,“再看看基础知识吧。” 茸茸轻吠了一声,是岑柏下班回来了,平平听到声音立马抱着球跑出去要他陪玩,“球球!” 最近这两天警局在改革,过去是政策缘故,治安处跟刑事侦查处合并成治保处,现如今大环境变了,张毅辉考虑到治保处目前的工作太乱太杂,让他们一帮刑侦人才管治安有点浪费,又想着重新分开,连开了好几个会议,岑柏也是忙得脚不沾地,面对孩子依然很有耐心,“先吃饭,吃完饭再玩。” 平平嘟着嘴,把球放下踢了一脚,跟在他后面进屋。 考完试最忌讳问考得怎么样,岑柏怕给她心理负担,也没问,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辛苦了。” 苏雪桢冲他笑了下,肚子早就饿极了,重新给安安梳了个小辫好方便她吃饭,温声道:“吃饭吧。” 平平被爸爸放到椅子上,看到妹妹发型感觉非常喜欢,指着自己头说:“我!” 苏雪桢手上正好还有头绳,问他,“你也要扎?” 平平肯定地点头,“要!” “那行,妈给你也扎。” 平平头发一直都比安安茂盛,但因为是男孩不用留太长,经常会剪短,但此时也足够扎个小辫了,苏雪桢用手给他把头发捋顺,跟安安一样扎了两个冲天小辫。 两张似像非像的脸,同样的小辫,看着就是一对双胞胎女儿,饭桌上大家都笑了,岑柏更是乐开了,“认识下,这是咱家大女儿。” 平平得意地晃了晃头,小辫子一摇一摇的,拿起勺子大口吃饭,不羁的模样,又像个十足的男孩了。 吃完饭,两个冲天小辫缠着岑柏去院子里玩球,苏雪桢上楼去看书,楼下时不时传来平平安安个咯咯的笑声,她听着也不觉吵闹,反而觉得更能看得进去了。 玩完球,两孩子都是一身汗,岑柏试好水温,给孩子们把澡也洗了,一边洗一边问,“幼儿园好玩吗?” “就今天有滑滑梯的地方。” 平平摇头,“不。” 安安还记着自己小揪揪被抓了下,跟着哥哥也摇头。 岑柏心想还是要他们多适应,没再说起这个话题,洗完抱着孩子们上床哄睡,因着白天的运动量足够大,这晚不用他怎么哄就呼呼大睡了,苏雪桢看到十点,想着睡个饱觉养精蓄锐,也早早睡下。 第二天的考试,她是怎么都不让家里人再送了,自己骑着车跟苏显国去洪江大学。 最后一场考试是儿科的专业课,苏雪桢还是在昨天的考场,但是座位再次发生了变化,又回到了靠墙那一排,不过位置稍微靠前一点,是二号。 流程也跟昨天一样,检查过准考证然后入场。 顾芸昨天离她还挺近,今天因为考的院校不同,今天的位置在第一排。 广播一响,考试正式开始,总时长为三小时。 苏雪桢没立刻开始答题,先大致浏览了一遍,看到题量,倒吸了一口气凉气,八个名词解释,六个简答题,三个论述题,一个选择题也没有。 这出题人是真的奔着选拔人才出的题啊?不是说好恢复研究生考试第一届会简单点吗? 苏雪桢给自己鼓了鼓劲,拿起笔正式从第一道开始做起,这时候她过去帮着凌玉荣搜集儿科教材的经验就发挥了作用,前四个简单的名词解释轻松拿下,到后面四个,就有点磕绊了。 临床经验丰富,看到一个病名,下意识先联想到的是症状和治疗方法,而不是概念,像法洛四联症,看到第一眼苏雪桢想的反而是在患儿身上表现为发绀,呼吸困难和蹲踞,要用手术根治。 她缓了几秒才想起这是联合的先天性心血管畸形。 出题人出的还特别偏,专找那些不常见的名词,苏雪桢倒是知道是什么意思,治疗时也能跟患者解释清楚,但教材上的解释是怎么写的死活想不完全,只能记得零散几个片段,最后只能用自己的语言概括。 她没想到自己临床三年的经验,光名词解释这关就被绊倒了,不禁感慨学无止境。 简答题简单许多,概括起来就三种,列举某个病症要他们写临床特点,又或者是写病因和常见并发症,这个对苏雪桢来说不难,笔就没停过,在纸上刷刷写。 轮到最后一个模块的论述题,第一道就是新生儿如何分类,这个算是常规送分题,不过要多费些笔墨,苏雪桢淡定下笔逐条写上答案。 前面让你放松警惕,后面难的就来了,而且还是一来来俩,先是让答低钾血症的临床表现和补钾原则。 最后一道则是正儿八经的病例分析,写了一个八岁患儿患上急性肾炎合并支气管肺炎的病例,让他们写下诊断,需要做的检查和治疗。 内容比一个长,中途她甚至笔没墨用上了备用的。 考试结束,考场内哀嚎一片,比昨天的英语还惨烈。 苏雪桢全答完也感觉自己仿佛被褪了一层皮,坐在椅子上头昏脑涨的,感觉满脑子知识都被挖空了,半天缓不过神来。 第129节 这到底是哪个大佬出的题啊? 作者有话说: 试卷试题和答案参考的是1978年的政治试卷,上章标注过的新闻和一些考研真题,稍加改编了下。 第95章 为了这次考试, 苏雪桢请了两天的假,再回去的时候儿科众人都围了上来问她考试怎么样,成绩都没出呢, 她也不好直说, 只能礼貌笑笑说题挺难,不知道考得怎么样。 题难确实是实话,做不了假。 魏娟却是相信她的,“放宽心, 一定能考上。” 吕子月也道:“对啊,要难大家都觉得难。” 李伟阳等人则是聚在一起问她到底都考了什么题, 得知她去考了研究生, 大家心里其实也蠢蠢欲动, 现如今高考也恢复了,依推荐入学的工农兵大学生这个名头说出去就更不好听了。 真题不好拿,昨天刚考完,苏雪桢也能回忆起来,就跟他们说了下.体型和题目数量, 几个人还想再问详细一点,凌玉荣及时出现给她解了围, “雪桢,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凌玉荣是很看好苏雪桢的, 这三年她在自己手下学习,水平如何她心里是清楚的, 虽说博约大学儿科系门槛高, 又是跟全国的儿科人才竞争, 她考上的概率依然很高, 就是具体能排多少名说不好。 “今年博约大学儿科系招多少人?” 苏雪桢摇头, “没明说。” 刚恢复的第一届,估计招生人数不会太多,凌玉荣也听说了昨天博约大学儿科系的真题情况,不由得为她捏了一把汗,“可能不太多,不过你也不要太担心。” “复试估计在六月份了吧?” 研究生一读就是三年,凌玉荣现在要考虑儿科的未来,苏雪桢一走他要找一下接班人。 苏雪桢轻声道:“对,复试估计在六月份,如果能考上的话,真正入学要到十月份了。” “那你未来准备往哪个方向走?” 按照凌玉荣现在的想法来说,新生儿科发展虽晚,但未来肯定是大热门,前途无量。 到时选导师要根据自己的发展方向来,苏雪桢考试之前也考虑过,斟酌下来,比起新生儿科,她其实更倾向于小儿外科,一来小儿外科发展较为成熟,二来她这三年的经验主要也是偏向这块,其中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生下平平安安以后,她明显感觉自己作为母亲的共情程度更深了,新生儿科危重病例偏多,到时她真的担心自己心理承受不住。 她沉默片刻,坚定回答:“我想走小儿外科的方向。” 凌玉荣也能猜到一点,冲她点了下头,“那就坚持这个方向走到底吧。” 苏雪桢嗯了声,就听凌玉荣又问:“你觉得咱们儿科下一个主治会是谁?” 他作为主任主要负责的手术偏难,但实际儿科更多的是一些感冒发烧的小病,这些显然苏雪桢跟医院里这批医生接触更多,对医生品行和能力比他要了解,凌玉荣此时也想咨询一下她的意见。 苏雪桢知道老师这是在考虑接班人的问题,她慎重思考过后回答:“目前的话柴春雨是资历比较深的,新生的李伟阳跟韩玉芹也不错。” “这三个确实不错,再考察考察吧。” 医院不比别的,靠实力说话,凌玉荣心里的排名也跟她差不多,就是难免担心这三个人也会去考研究生,不过细想他考虑这些又有点多虑,毕竟再过几年就退休了,也培养不了几年了。 苏雪桢此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凌玉荣培养苦心她三年结果她就这么走了去考研,心里确实觉得有点愧疚,“老师,你会怪我吗?” 凌玉荣笑了下,“你又不是以后不从事儿科这一行了,那我才要真的怪你,现在只不过是去进修了,我欣慰还来不及呢。” “不怕学生笨,就怕学生没有进取心。” 苏雪桢听完也笑了。 凌玉荣朝她摆摆手,“行了,快回去上班吧。” 苏雪桢关上门走了出去,正式开始上午的门诊,春天温度回暖,每逢季节变换,感冒和低烧类病患数量也会随之增加,几乎占了当日门诊的大半。 结束一天辛苦的工作后,苏雪桢下班回家,路过报亭习惯性停了下来,这几个月她可是熟客,王铁忠听到声,从里面窜出来,立马拿好报纸放到了她车篮里,咧开一抹笑,“苏医生,今天的报纸早给你备好了。” 当时是为了考政治买的报纸来看,眼下考试已经结束了,也就没必要再买,不过苏雪桢想到考场上多看报纸发挥的作用,想着未来多看看也没坏处,没拒绝,当即又付了一周的钱,“行,谢谢王叔。” 面对自家的常客,王铁忠收了钱态度就更谦和了,“别客气。” 苏雪桢把报纸收好,骑着车继续往家赶,这个时间大院里孩子早放学了,喜欢在院里跑来跑去,她放缓了车速慢慢骑了进去,没料到她躲避的孩子这会儿都聚集在自家门口。 大院里五个孩子都站在去年张光香种的樱桃树下,咽着口水看着她用竹竿勾樱桃,此时的张光香手里正举着一根长竹竿,最上面她绑了一个铁钩和网兜,铁钩一拉樱桃就掉到网兜里。 樱桃是应季的水果,酸甜可口,但容易坏,运输不方便,市场基本没几家卖,价格也高,要不是平平安安年龄小不能吃太多带核的东西,大院里这帮孩子又一直打这樱桃的主意,张光香还真不舍得把樱桃分了吃,“就给你们摘一碗啊,以后不准偷我家的樱桃。” 钱海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不偷了。” 苏雪桢把车停到门口,这回樱桃战胜了妈妈,一向热情的平平安安也不过来迎接她了,没想到这树今年还真活了能结果,她走了过去站在树旁问:“熟透了吗?” “刚刚尝了几个,都熟的差不多了,而且我摘的都是熟的。” 张光香心想再等下去他们家都别想吃上这樱桃了,她老早看到樱桃树开花就知道今年会结果,一直盯着樱桃树,这几天樱桃有点发红了,还没等她去尝一口呢,就瞧见低处的几片树枝被人折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兔崽子趁她不注意来偷吃。 与其被偷吃完,不如他们趁早摘下。 张光香这个年纪的人小时候谁没过爬树摘果的经验,用这个竹竿也非常顺手,竹竿穿过树枝,对准樱桃位置,扭两下就勾掉一串樱桃,她把竹竿收回来,拿出樱桃放到窗边的盆里。 平平安安年龄小,一起吃肯定抢不过这群大的,平均分他们吃的也慢,张光香为了公平,摘下来的全部都放到了一个盆里等候她分配。 几个孩子眼神都盯着窗前的樱桃,苏雪桢仰头看树上的樱桃,圆滚滚红彤彤,暮色下微光透过,果肉晶莹,鲜艳欲滴,瞧着确实非常有食欲。 许青青做完晚饭走了出来,白吃人家的樱桃她心里有点不好意思,但这么多孩子都在她也不好单独给平平安安些什么吃的,只好态度好点,“婶子,你这树在哪买的?今年我们也去买一棵回来种。” 不说还好,张光香看到樱桃树这么成功自己也想再买两棵回来种,今年也去市场看了,谁知道不卖了,遗憾回她:“就在咱们这南边大市场买到的,今年我也去看了,已经不卖了。” “那真是可惜了,这树长得还不错。” 一棵已经结果的樱桃树,红红挂在树枝上,格外扎眼,大院没几个不注意看着点的,许青青眼里也馋,“看今年结的果子就挺多。” 听她这么夸,张光香也笑了,“是吧?去年买的时候他说第一年就能结果,结果没结成,谁知道今年结这么多。” 苏雪桢想到去年因为樱桃树的事情她还跟苏显国吵架就觉得好笑,“是啊,去年你还说结果了不让我爸吃。” 说曹操曹操就到,苏显国也下班回来了,看到她在摘樱桃倔强道:“谁说这话了?我怎么不知道。” 张光香没理他,继续开始摘樱桃,又摘了小半盆才结束。 她先给平平安安分好,自家人又留了点儿,随后给大院里的孩子们分,叮嘱他们排队,“一个个来,年龄小的在前面,一人一捧樱桃。” 于贝妮扎着麻花辫站在最前面,双手并拢朝她伸出手,露出肉肉的手掌心。 人小手也小,抓不住,张光香索性直接用纸给她抓了两把包好,“拿好了。” “谢谢奶奶!” 于贝妮笑得眉眼弯弯,生怕樱桃掉下来小心捧着,一走出排队的队伍就找到了妈妈面前让她帮着拿,这两把樱桃看着量也不少了,放手里沉甸甸的,少说有半斤,张光香为人大方,相处起来很舒服,他们这些邻里也有福,许青青是脸上带着高兴的笑容:“谢谢婶子。” 张光香回了个笑,继续给下一个周天明分樱桃,她一视同仁,不会给多给少,每个孩子都分到了基本等量的樱桃,公平在小孩眼里是非常重要的,大家都一样也就没异议了。 每个小孩都欢欢喜喜抱着樱桃回家。 樱桃有核,要当着大人的面才能吃,苏雪桢先把樱桃拿去洗,平平安安怕她偷吃,紧紧跟在后面监工,童声稚嫩,“吃吃!” 苏雪桢把樱桃在水里冲了几遍,“妈不会偷吃的,放心!” 樱桃洗完她又端到了客厅,平平安安像是闻着鱼味儿的猫一样跟在她后面,经历过刚才的分樱桃,生怕她把自己落下。 苏雪桢进去以后先抓了一把给苏显国,“爸,尝尝。” 外公明明是刚来的,他们俩可是守了半个多小时才等到这一盘樱桃! 平平安安对妈妈没有把樱桃第一个给自己的行为感到非常委屈,愤怒的啊啊叫,伸着手扒拉她衣服。 苏雪桢对礼貌方面很坚持,温柔教育:“外公是长辈,要给外公先吃。” 苏显国看着孩子们渴望的眼神,感觉入口都有点罪恶,不过新鲜的樱桃谁不喜欢,才不会让人,呵呵笑。 樱桃核小,可以排出来,加上平平安安也会吐核了,吃下去一般没什么问题,不过吃太急还是容易导致意外,尤其是对于安安这个贪吃鬼,苏雪桢把樱桃盘放得高他们够不到,她一个个递给孩子们,“别贪心,一个个吃。” 平平接到樱桃以后,飞快塞进了嘴里,又酸又甜的滋味儿让他很是沉迷,甚至连核都不想吐出来,在苏雪桢一直盯着的眼神下,乖乖吐了出来。 安安吃得就更快了,一个吃完催着妈妈再给点,苏雪桢又递给她一颗,她自己随后也尝了一颗,今年春天雨水不多,日照比较充沛,樱桃甜滋滋的,微微的酸增加了风味,又因为是树上刚摘下来的,非常好吃。 张光香把竹竿放好,走到了客厅抓了一把樱桃,先尝了一颗,感觉味道不错,看到苏显国手里的樱桃腰杆都挺直了,“也不知道去年谁说的不吃我种的樱桃。” 苏显国跟她夫妻多年,幽默感也十足:“谁说的你找谁。” 张光香笑笑没再计较。 一家三大两小吃樱桃吃得正欢,岑柏拎着晚饭也回来了,看到盘里的樱桃一愣,“熟了?” “尝尝。” 苏雪桢给他喂了一颗,岑柏顺势咬住,她又把樱桃蒂拽下来。 岑柏在嘴里品味了一下,“挺甜。” 平平安安本来就一直在等着苏雪桢给樱桃,一个外公就算了,妈妈吃他们也能容忍,结果现在爸爸又中途插进来打乱了他们的顺序,俩孩子更不开心了,失控大喊:“妈……” “要吃!” 这是真生气了! 苏雪桢被他们吵的耳朵疼,赶紧去抓樱桃,“来了来了。” 小孩子不会说话光会笑的时候哪哪都可爱,现在会动会说话,表情也丰富起来,照顾起来就没之前那么轻松了,因为他们不仅会表达自己的需求,还会说出自己的不满。 岑柏跟苏雪桢对孩子的教育是挺严格,但生活方面一直都挺宠的,给足了爱,是以平平安安自己表达情绪也非常直接,经常说些喜欢外婆的话,但也会说外婆好笨外婆好慢外婆这里做的不对类似的话。 樱桃实在好吃,岑柏趁孩子们在吃没注意到这边,又抓了几颗来吃。 苏显国起身看了下今天的晚饭,“今天是海鲜大宴呀!” “又有琵琶虾又有梭子蟹。” “正好看到有卖的就买了。” 比起那些猪肉鸡肉,在洪江市海鲜反而要便宜些,用钱就能买还不需要票,加上家里人都喜欢吃,岑柏也常买。 直到吃晚饭的时候,平平安安对樱桃的留恋还是不减,一边吃饭一边吃樱桃,看到碗空了才作罢。 张光香这棵樱桃树也种值了,之后一家人又吃了两回,一直到六月初只剩一树的绿叶。 每个学校出成绩时间不同,基本都在六月份,洪江大学是第一个出成绩的,这天苏雪桢下班刚回来,就见苏显国戴着眼镜正在研究什么,自从去大学任教以后,他现在每天下班都很规律,经常会比她早回来。 张光香在厨房,平平安安无聊,就趴在桌子前看着外公,看到苏雪桢回来,急忙从椅子上退下来,“妈!” 苏雪桢诶了声,先把包放到桌上。 苏显国刚刚就是在看今年的普外科研究生成绩单,他看向女儿,温声道:“今天洪江大学研究生初试成绩出来了。” 第130节 “复试安排在两周后的6月15号。” 只怕离博约大学出成绩也不远了,苏雪桢有些紧张,“今年洪江大学初试大家考得怎么样?” 毕竟研究生考试,考生基本都是从业多年的医生,无论是文化素养还是专业素养都不错,苏显国笑容温润,“整体还不错。” “顾芸排第九。” 苏雪桢想到当时考完忐忑不已的顾芸忍不住也为她高兴,“她一定很高兴。” 顾芸是自己学生,能考上苏显国也是开心的,不过也不忘安慰她,“没事,咱们肯定也可以。” 可惜他这句话对等成绩的考生来说没什么作用,得知洪江大学出了成绩,苏雪桢这晚失眠了,怎么都睡不着,一面是担心自己的成绩,另一面是顾虑考试结束后从医院辞职的事情,毕竟从入学到毕业要三年都没法去上班,双职工家庭即将变单职工,要靠岑柏一个人撑着。 她不断翻身的动作弄醒了一旁的岑柏,岑柏睁开眼睛,意识还有点朦胧,声音低哑:“嗯?做噩梦了?” 苏雪桢索性直接坐了起来,“没有,没睡着。” 岑柏半坐靠在床背上,伸手搂住了她:“怎么了?担心成绩吗?” “一半一半。” 大半夜,屋里一片黑暗,两个人怕吵醒平平安安也不敢太大声,声音一直很低。 岑柏又问:“另一半是什么?” “跟我说说。” 烦恼光自己憋着没用,苏雪桢抓着他的手,时不时用手去摸他手指的骨关节,“可能工作太久了,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适应学校生活,而且没有工资。” “之前工农兵时期你们除了上课外不是还经常要参加生产活动,实际留给学习的时间并不多,这次机会正好可以过单纯的学习生活,这不是也是你一直想要的大学生活吗?” 长时间习惯一种生活后,做出改变是很难的,岑柏对此也理解,低声笑了,“再说,咱家我一个人的工资差不多也够了,每个月还能剩点。” 这个倒是真的,岑柏如今的工资水平在洪江市都算是挺高的,足以抵普通家庭双职工的工资。 两个人的钱一直放在一个共同账户,去年涨过工资以后,每个月家里剩的钱也多了一倍,存款颇丰。 经过他这么一说,苏雪桢心里的焦虑慢慢被抚平了,再说现在初试成绩都没出来,还有复试呢,总的来说八字还没一撇,她提前担心属实有点杞人忧天。 担心的事情解决之后困意就袭上了大脑,苏雪桢往下滑进被窝,“困了,我们睡吧。” “明天还要上班呢。” 她这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大半夜聊了几句就没了,岑柏感觉跟做梦一样,打了个哈欠重新陷入了梦乡。 有些事情你不想它反而来得更快,又过了两天,苏雪桢做了台包.皮环切术手术,她刚结束回到办公室,魏娟看到她出来了立马过来敲了敲门,“苏医生,院办公室有事喊你。” 儿科平时有什么事情一般不会直接越过凌玉荣来通知他们,苏雪桢愣了下,“找我什么事?” 魏娟也纳闷:“没说,就说让你等下有时间去一趟院办公室。” “好,我现在过去。” 苏雪桢喝了口水,稍加整理之后前往医院办公室。 院办公室在医院的西南角,跟他们儿科门诊大楼隔得挺远,苏雪桢步行过去花了五六分钟,走到办公室门前停下,她平时跟办公室的人没什么接触也不知道喊谁,索性直接敲了敲门。 里面很快传来一声进来。 苏雪桢推开门走了进去,一望办公室坐了两个人,她刚刚忘记问魏娟到底是谁喊的她,一时也不知道找谁问,左右看看犹豫了下措辞,没等她开口,最右边的男人直接站了起来,“是儿科的苏雪桢苏医生吧?” “对我是。” 苏雪桢听到声音转头望过去,谁喊的就找谁,她抬脚走到男人办公桌前,“我们科室的魏娟护士长让我过来的,说是你们有事找我,是什么事啊?” “别紧张,是喜事。” 沈卫华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来,示意她看看,“苏医生,你看看这个。” 他递过来的是一个灰黄色的信封,苏雪桢接过信一看,第一眼先看到的就是下方寄信人地址,上面写着博约大学招生办公室。 这是成绩单! 她把信封一翻过来,背面已经被打开了,苏雪桢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生气:“这是?” 沈卫华赶紧解释,“这是医院方面的规定,所有发到医院的信我们都要进行检查,确定内容没有问题之后才能给你们看。” 这种时候苏雪桢懒得计较了,怒气也被紧张感压了下去,她意识到信里装了什么,缓了下没立刻打开,而是深呼出一口气。 这两天随着考研成绩的公布,医院方面也收到了好几封成绩通知单,大多数不会在信封封面就写明是不是复试通知,不过沈卫华提前打开看过,现在已经知道了内容,冲她笑了下,“这是博约大学发来的第一封,快打开看看。” 信封摸着很薄,里面应该只有一张纸,苏雪桢满怀忐忑把信封拆开,抽出里面的纸。 里面的纸被折成了两半,苏雪桢把信封放到桌上,慢慢把里面的通知展开,,里面的通知书也是很薄一张纸,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紧张之下她都不知道该看哪里,但当看到正中央“博约大学1978年研究生复试注意事项”一行标题,瞬间就感觉稳了! 再一看右边列了张表格,标题写了一行【附:你的初试成绩】 表格用黑笔清晰誊写了她三门的成绩,没有写排名,政治:83 英语:79 专业课:86 总分248。 考出这个成绩,苏雪桢已经很满意了,知道成绩的那一刻她心里也彻底放松下来,整个人仿佛焕发了新生,沈卫华知道她看完了,鼓了下掌,“不容易,苏医生,别的不说,你这分数是我收到通知书里面最高的。” 隔壁桌的男人也附和,“太厉害了!” 他这么一提,苏雪桢又想起了他私自拆信的事情,不过医院规定如此,她也不能说什么,道了一声谢,拿着信走了出去,跟之前工农兵录取通知不一样,这是她完完全全凭借自己的能力考出来的,回去的路上感觉脚步都轻飘飘的。 魏娟也没搞清楚办公室叫她到底是干嘛,看她回来以后追着问:“怎么了?办公室找你说了啥?” 别管最终能不能考上,信封都拆了,她复试进了的消息最后肯定会在医院传开,这是瞒不住的,苏雪桢把信封抽出来,轻声道:“我的复试通知到了!” 魏娟神情激动,差点要过来抱她,“我就知道你肯定能进!” 郑双莲听到动静走了过来,“怎么了怎么了?什么能进?” 魏娟高声道:“是苏医生考上了!” 苏雪桢赶紧纠正,“不是考上,现在只是进了复试。” 郑双莲比魏娟还激动,苏雪桢是她的代教老师,博约大学又是她梦想中的学府,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止不住,“那可是博约大学啊!!!” 她这一声一出,儿科别的同事很快也都知道了,纷纷走过来说恭喜,就连患者家属都过来跟她说恭喜,苏雪桢脸都没地放了,只是复试通知书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收到的是录取通知书。 阵仗这么大,凌玉荣在办公室也听到了,单独把她喊了过去,“考得怎么样?” “复试的话,初试成绩也占了很大的比例。” 现在只知道她的成绩,苏雪桢也说不准大家考了多少,温声说:“没有写排名,现在只能看到成绩。” 能进复试就说明考得绝对不错,凌玉荣站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就知道你能行,好好准备。” 接到所有人的恭喜以后,苏雪桢回了办公室,现在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才有时间再慢慢打量这封复试通知书,刚才在办公室看得太快,没怎么看内容。 现在再去看,通知书上写上了复试的时间和地点,就在两周后,地点是博约大学敏思楼102室。 作者有话说: 第96章 洪江大学复试安排在6月15日, 博约大学晚两天,在6月17日。 因为先前没有经历过复试,苏雪桢也不知道博约大学的复试是怎么样的, 正巧洪江大学复试这天她休息, 苏显国作为教授也在其列,就建议说她可以去先看看洪江大学的复试是怎么样的,当然不可能明着进去旁听,只能在一旁学习观察。 苏雪桢答应了, 在十五号这天跟苏显国一起去洪江大学,父女俩把自行车停到办公楼下。 苏显国拎着包, 领她上楼, “我们的办公室在二楼, 等下你姜叔跟万叔也在,记得打招呼。” 苏雪桢点了下头,“我懂的。” 今天是研究生复试,上午九点开始,但要求他们八点就要到场, 苏显国今天还提前了一个小时来,他在201室, 到的时候门已经开了,他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里面万顺抬起头来,苏显国赶紧介绍, “老万, 这是我闺女苏雪桢, 今天过来帮我们忙顺便来感受下复试的气氛。” 苏显国就这一个闺女, 平时聊天的时候也经常会聊到这个女儿和外孙外孙女, 万顺对她也不陌生,当即站了起来,“这当然欢迎。” “打扰了。” 苏雪桢也很礼貌。 万顺给她指了下办公室里空的凳子,“先坐。” 她考的是博约大学,比他们还晚两天复试,不是一个学校也没什么竞争关系,自然也不需要怎么戒备。 苏雪桢坐下没几分钟,姜宏中也来了,急忙推开门,“不好意思来晚了。” 话音刚落他也看到了站起来准备打招呼的苏雪桢,疑惑开口:“这是?” 苏显国还没说话呢,万顺替他解释了:“是老苏女儿,今天过来看看咱们怎么复试的。” 苏雪桢自我介绍,“老师你好,我是苏雪桢。” 姜宏中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连连点头,“哎哎哎,你好你好。” 他们三个就是洪江大学此次有招研究生资格的教授,办公室里随手一抽就是一本医疗杂志,苏雪桢抽出一本看了十来分钟,很快来了一个年轻男人,先敲了敲门,得到进入允许后推开了门,笑着说:“各位老师,咱们可以过去了。” 他是这次普外科研究生招生主要负责人丁洪,屋里三个人听到他这一声提醒齐齐站了起来,苏雪桢也沉默地跟在后面,苏显国跟丁洪提前说了下,“这我闺女,等一下你就让她感受一下复试的流程,有什么事直接喊她做就行。” 丁洪一听是她女儿还以为要走后门,听说只是来帮忙才放心,直接答应下来,“这可以。” 到了面试的教学楼下,前门已经聚集了很多来参加复试的考生,他们只能从后门进去,洪江大学医学院专业挺多,但实际拥有研究生招生资格的科系只有四个,普外科就是其中一个,这次安排的考场在101。 包括苏显国在内的三个教授直接走了进去,丁洪领着苏雪桢到另外的等候室,就在这个走廊等最后最后一间106室,他边走边说:“等一下你跟小周核对考生信息就行,后面会有我们别的学生来带领考生进考场。” 过去几年好歹本科还有工农兵大学生入学,研究生考试是实打实停了十年,过去很多职工都因各种原因或退休或下放了,这次复试需要的工作人员又太多,复试的考场除了面试官以外,又有计分员和计时员各一位,包括维持候考场秩序需要的人, 整体还是挺缺人手的,都是临时从新生中抽调出人过来帮忙。 苏雪桢说了声好,到达106教室后,丁洪把她介绍给了坐在最前面的女孩,“小周,这是我给你找来的帮手。” 两个人年龄相差不大,苏雪桢朝她伸出手,“你好,我是苏雪桢。” 周兰站起来跟她回握了下,“你好。” 八点半开始,考生陆续进场,周兰一个个认真核对信息,再由苏雪桢领他们到空的位置坐下。 流程很枯燥,也没她想象中那么紧张,她要做的工作也很简单,没什么难度。 顾芸对于自己能进复试感到非常的开心,她知道这会儿负责复试的工作人员基本都是校内职工或者学生,态度非常谦虚,进门以后把自己的资料交上去,“辛苦了。” 周兰接过资料核对了一遍,“进去吧。” 顾芸转头准备跟另一个工作人员往里走,结果抬头一看走来的是苏雪桢,她愣了几秒,好在知道洪江大学儿科不招研究生,此时对她的出现也没表现出太多的惊讶。 第131节 苏雪桢淡定领她到位置上坐下,也没有说话。 复试的门槛设得高,光分数线就刷掉了一大批人,所以这次来面试的人整体也不多,不过因为师资缺乏,一个专业可能只招两三个研究生,整体竞争还是蛮激烈的。 留给每个考生的面试时间只有五分钟,一上午的时间匆匆而过,很快教室里就不剩下什么人了,正式结束以后,丁洪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两盒饭,“辛苦了,快吃点。” 复试是结束了,但对于他们来说还有很多的工作要做,下午必然轻松不了。 苏雪桢跟周兰对视一眼,直接在桌子上吃了起来,吃完两个人去教学楼一楼去洗饭盒,水凉凉的很舒服,周兰对她笑:“你今天来真的帮了我大忙,不然我自己还真忙不过来。” 苏雪桢笑了,“举手之劳,我也是想自己感受下复试的氛围。” 刚才太忙,两个人都没怎么聊天,周兰还以为她是今年过来帮忙的新生,一聊才知道不是,笑着又问道:“你也准备考研究生吗?” 苏雪桢点了下头,在流水里把饭盒洗刷干净,周兰顺手接过,“这些等下要一起送回到食堂,我去给吧。” 苏雪桢道了句好,一上午没上厕所了,跟周兰分开后她去找厕所,再出来的时候,水龙头旁突然等了一个人,听到有人出来的声音很快转过身来,是顾芸。 看那眼神显然也是奔着她来的,顾芸揪着袖口,“雪桢。” 苏雪桢不明所以,走过去洗手,“考试不是结束了吗?你还没回去吗?” “考试是结束了,但我没立刻走。” 顾芸显得很局促,缓缓走近她,“我刚刚面试表现不太好,不知道你那边能不能帮我在苏教授面前说几句好话啊?” 苏雪桢没想到她是过来问这个的,眉头皱起,“面试完分数当场就出来了,择优录取,不存在作弊的可能性。” “而且我也不会做这种事,不仅辱没了我爸的人格,对其他考生也不公平。” 顾芸脸上表情变换了几下,又是红又是白的,为了这次复试她准备了很久,可临到当场还是耐不住四位教授的追问,回答磕磕绊绊的,还有问题没答上来,初试第九名本就很危险,她这才想到了苏雪桢,想让她从中活跃下,说不定有转机。 苏雪桢先前对她还是挺有好感的,毕竟顶住了家庭的压力也要来考试,但这条路她着实走错了,她声音冷了几分,“而且我爸今年也不招研究生,他只是负责面试。” 她也是昨天刚知道,苏显国因为今年刚来洪江大学任教,没有实际的教学经验,只有明面上的招生资格,但没有研究生名额。 顾芸羞愧不已,留下一句:“不好意思,是我多问了。” 说完落荒而逃。 苏雪桢洗完手再次回到刚刚的候考场,丁洪正在整理今天来面试的名单,看着她说:“下午应该没什么工作了,苏教授回办公室了,你可以过去找他。” 苏雪桢说了声谢,经过刚刚顾芸说的话,也让她认清了自己现在这个身份有多敏感,也幸亏今年苏显国不招生,忙碌的一上午,该看该学的都见识过了,她就打算下午回去了。 回去总要跟苏显国提前说一下,苏雪桢又按照来时的路找去他办公室,正准备敲门的时候突然听到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似乎是在讨论哪个学生该留哪个学生不该留。 苏雪桢往后退了几步,没细听,在走廊又站了一会儿才进去跟苏显国说,“爸,我先回去了。” 苏显国这会儿正忙,也没多问,“行,那你路上小心。” 苏雪桢光在候考室领考生入座了,其实也没进去看过复试现场的情况,不过苏显国面试了一上午,回来根据考生表现还是教了她几个技巧,“最重要的就是坦诚,咱们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莫撒谎。” “举止落落大方,回答问题时望向提问的老师,做好这几点就可以。” “紧张点也没什么,老师都能理解。” 真到了复试这一天,苏雪桢才懂苏显国说的这句不要紧张有多难,博约大学是洪江医学院的前身,跟综合性洪江大学不同,博约大学自1932年建校起就是医学院,有外国人注资的,后来改革后,收归国有,里头不少教授都有过留洋经验,师资力量非常雄厚,当然出身成分的复杂也让这所院校在这十年里遭受了最大的打击。 眼下高考恢复,这所学校又重新焕发了生机。 苏雪桢排在第八位入场,顺序是重新抽取的,随着第七位考生的结束,考场的工作人员过来喊她进去,“跟我来。” 穿过走廊,她站在门口敲了敲门,“八号考生苏雪桢来了。” 里面有人喊了声进来。 工作人员给她把门打开,微微笑了下,小声道:“进去吧,考试顺利。” 苏雪桢也轻轻回了句谢谢,甩开脑袋里繁杂的情绪走进去,坐下以后她想到了之前岑柏跟她说起的审犯人的场面。 考场内一共五张长桌,留给她一张,另外左右各一张长桌是属于记分员和计时员,剩下三张长桌则全都是此时面试的考官了。 一共六位考官,年龄看着也跟苏显国差不多大,或慈眉善目或冷酷面无表情,端着高姿态。 考生跟考官之间,中间留有两张长桌的空隙,像是一条难以跨越的鸿沟。 她一坐下,六个人齐齐把目光投射过来,也不说话,就静静打量。 苏雪桢艰难吞咽了下,也不敢乱看,全身僵硬,心里直打鼓。 乖乖,难怪苏显国说面试的时候只要能流畅表达就不错,这场面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 场面仿佛静止了,苏雪桢舔了下唇,心里正纳闷他们为什么不说话问自己问题,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该她先做自我介绍。 笨蛋啊。 苏雪桢抬起头直视正中央的考官,声音和缓,“各位老师大家好,我是今天的八号考生苏雪桢,1971年经推荐入学洪江医科大学学习了三年儿科,后来由国家分配到洪江市人民医院儿科工作,截止到现在已经有了四年的儿科临床经验。” “博约大学建校于1932年,儿科专业起步虽晚,如今已是国内儿科专业的翘楚,早在60年代对小儿普外科、新生儿外科泌尿外科等方面颇有建树,处在国内先进水平。” 一边说她一边也在看考官,正中间的考官,她看脸庞总觉得有点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眼神闪了闪,不再猜测,继续说下去:“我对小儿外科有浓厚的兴趣,这四年的医院学习也强化了我对这方面的认识,这期间让我收获良多,同时也意识到自己有关儿科的知识还有所欠缺,渴望得到进一步深造的机会。” 这番话苏雪桢事先打过草稿,苏显国说过,整些花里胡哨的自我介绍标新立异没用,踏踏实实说就好。 说完她飞快扫了一眼在场老师的表情,发现表情跟刚刚她进来时也差不多,好歹没犯错。 郁德珉咳了声,没回答,直接翻了下面前的纸,拎了一道题出来,轻声问她:“苏雪桢同学,什么是生理性腹泻?” 苏雪桢本来还准备了回答家庭或者性格的答案,谁想到自我介绍过后就直接砸下来问题,还是道名词解释题。 她停顿了几秒,抬起头回答,“生理性腹泻常见于6月内幼儿,外观虚胖,伴有湿疹,即出生后不久就腹泻,每天大便次数多,呈稀糊状,但一般无别的症状,食欲良好,不影响身体发育。因为不是因为疾病引起的,随着宝宝年龄增长,添加辅食后会逐步改善。” 郁德珉给她打了下分,扫到一个问题又问:“小儿急性阑尾炎需要跟哪些疾病相鉴别?” “急性肠系膜淋巴结炎、急性胃肠炎、梅克尔憇室炎、右侧肺炎或胸膜炎。” 苏雪桢想了下又赶紧补充,“卵巢囊肿蒂扭转,原发性腹膜炎以及急性坏死性肠炎等。” 郁德珉极浅地勾了下唇,“新生儿坏死性小肠结肠炎病因?” 苏雪桢最怕遇到这种没有明确答案的问题,只能把自己记得的说出来,“这个目前病因还比较复杂,尚且没有明确的说法,主流的观点一般认为是由多种因素共同诱发的,其中最主要的危险因素是早产和低出生体重,也有多数学者认为感染是主要因素,除此之外,肠粘膜缺氧缺血以及喂养不当和药物都有可能导致。” 三个问题足够了,他问完以后,又有另外两个老师依次问了苏雪桢三个问题,难度大都类似,这时候过去帮凌玉荣搜集资料打下的基础让她几近完美回答出了所有的问题。 虽说有两个回答不够详细,但大体都切到了重点。 在这一道道问题的回答中,苏雪桢也逐渐找回了自信,游刃有余。 面试很快到了尾声,郁德珉翻了下她的初试成绩,饶有兴趣问道:“这次来参加复试的考生一共有六十七名,但我们院今年只招五个研究生,你知道自己在初试时排名多少吗?” 苏雪桢感觉他不会平白无故问这个问题,肯定是她初试名次要不很高,要不就正好卡在五六名的位置,当着一群大佬的面她也不可能大言不惭直接说自己考了前三,态度很谦虚,试探着问:“应该刚好能进前五?” 郁德珉哈哈大笑,一旁的乔学礼给她解答了疑惑,“苏同学,你初试拿了第一。” 苏雪桢压下内心的喜悦,微微一笑,以此在导师面前展现自己是个情绪非常稳定能静下心学习的形象。 郁德珉对她的表现很满意,不过总要专业对口,他又问:“未来你准备学哪个方向?” 苏雪桢越看他越眼熟,轻声回:“小儿外科。” 郁德珉点了下头,“我正好是这个方向,未来三年你愿意跟着我学习吗?” 这就录取了?苏雪桢有点懵,考场其他几个老师看她犹豫都恨不得替她答应,她毫不犹豫应下,老师也顺口喊上了,“我愿意!” “谢谢老师。” 自家的研究生,郁德珉态度比刚才和蔼了不少,朝她挥挥手,“行,回去等通知书吧。” 苏雪桢出去的时候脚步都有点飘,这就完了?关键她连导师是谁叫啥都不知道呢? 复试成绩下达很快,6月17号面试结束,过了一周苏雪桢就收到了录取通知书,依然是很薄的一张纸,最醒目的莫过于上面研究生录取通知书八个大字,她的名字是人工誊写上去的,连学号都有了,加盖红公章。 信上写她已经被录取为郁德珉院长的研究生,9月1号去报道。 苏雪桢看到这个名字才想起来,这是博约大学小儿外科的创始人! 作者有话说: 面试有关问题和答案出自往年复试真题和《儿科急诊医学》 剧情卡在复试有点难受!临时加更,写得太慢了,我以为中午能写完,谁知道磨磨唧唧查资料到现在才写完。 第97章 录取通知书还是先发到医院, 等苏雪桢拿到时,她考上博约大学研究生的事情已经在医院传开了,先前是刚进复试还不知道结果, 这下通知书也出来了, 是确定要离职了。 凌玉荣心里欣慰,把她的录取通知书反复看了几遍,“郁院长在小儿外科这一行造诣很深,跟着他好好学到时候一定能有所建树。” 苏雪桢也没想到当时面试的导师居然是大名鼎鼎的郁德珉, 也是被她撞上大运了,此时感觉浑身上下斗志满满, 保证道:“我去了一定好好学习。” 凌玉荣看她积极的样子心里也由衷的为这个徒弟高兴, “通知书上写九月去报到, 医院这边你打算上到几号?我这边好提前安排。” 苏雪桢想了下,“八月中旬吧,剩下半个月我打算好好陪陪孩子,备考期间对他们忽略太多了。” 她是响应国家政策去考的研究生,医院这边不会强留, 顶多是感到比较遗憾,离职手续走起来也不会太难, 凌玉荣算了下时间,“行, 还剩下快两个月,好好珍惜这段时间。” 苏雪桢连连点头, “我会的。” 论综合性, 博约大学可能比不上洪江大学, 但是论医学院排名, 博约大学无疑是第一, 今年在全国范围内也就招了不到五十个研究生。 苏雪桢作为人民医院唯一一个考上的,加上去年她因为蛲虫病的报道也火了一把,难免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连她去食堂打饭的时候,里面的阿姨都会跟她说一声恭喜。 距离录取通知书出来已经是第四天了,苏雪桢不知道这个风气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吕子月却很开心,“我身边还从来没有考上研究生的呢,苏医生你是第一个。” “你也可以参加啊,最近两年政策比较宽松,报名条件没那么苛刻。” “我就不了,实在没有继续学习的心思了。” 吕子月不是那种能坐得住的,“现在医院的工作我挺满意的。” 两个人说着说着走到了食堂,饭点向来喧闹,座位不好找,凌瑶看到她们俩过来挥了挥手,“来这里。” 苏雪桢要了份凉拌面,汤底是海带,加了黄瓜和豆芽,打饭的厨师顺手又给她舀了点鱿鱼丝,“尝尝,还有点甜嘞。” 苏雪桢绽开一抹笑,“谢谢叔。” 吕子月去要海带汤了,她打好饭以后先坐到了凌瑶对面,看到她碗里只有小半碗的米,感叹了句:“今天吃的有点少啊。” 凌瑶扒了口米饭,“胃口不大好。” “你呢?医院方面同意你离职吗?” 苏雪桢试了下刚刚的鱿鱼丝,确实挺甜,她轻声回答:“同意,刚刚已经问过主任了。” 第132节 凌瑶叹了口气,“以后在医院就见不到你了。” 苏雪桢想想她跟岑枫谈恋爱也快一年了,现在连父母的面都没见上,恐怕很难再往下拖了,笑道:“说啥呢,咱俩以后估计得常见。” 凌瑶现在跟岑枫感情趋向稳定了,她是奔着结婚去的,一想她这话也没错,谈恋爱这段时间岑枫倒是没催过她,反倒是她爸和大哥催婚催个不停。 苏雪桢不太想管他们小情侣的事情,再说这里面还牵涉到两个家庭,她作为岑枫大嫂,退后不管才是聪明人的做法,她脑海里还在想别的,喝了一口汤问凌瑶,“研究生考试你不准备考吗?” 要是想考她今年就报名了,凌瑶摇头,“暂时不想,重新捡起书本学习太难了。” “以后如果真的有需求再考吧。” 苏雪桢心里有点可惜,“这两年好考一点。” 凌瑶不赞同,“哪有,咱们医院今年可不少报名的,结果真正考上的也不多。” “竞争太大了,考上就能把户口挪过来,这诱惑力可太大了,你看今年洪江市这几个大学的报名人数。” 洪江市的经济发展好,吸引了不少人才。 苏雪桢想到自己这大半年的复习经历,要不是有张光香一直照顾家里的琐事日常,岑柏又经常带平平安安,她还真的抹不开时间来复习,恐怕也很难取得现在的成绩。 凌瑶叮嘱她,“你啊,就放心去过大学生活吧,现在肯定没有那些恼人的体育课和生产活动了,你也能静下心搞研究,学习更多知识。” 苏雪桢想到即将到来的研究生生活,也笑了,吕子月随后端了饭过来,三个人吃完饭继续回去上班,被录取后她不用再像以前一样抠出时间来学习,下班也不用一直坐在书桌前看书了,总算有了更多的时间陪平平安安。 这天下班后,苏雪桢学着岑柏跟他们玩皮球,两轮以后,拍拍手示意俩孩子踢过来,“踢给妈妈。” 安安伸出脚一点点踢着皮球往前挪动,平平速度要更快些,踢着球很快到了她跟前,苏雪桢眼看那球跑到自己脚边,顺势又踢走,“再踢回来。” 一个球走了,安安踢着球又来了,苏雪桢就这么来来回回,累得气喘吁吁,慢慢没了力气。 这时平平又踢过来一颗球,“妈,球!” 苏雪桢一个晃神没踢到,球咕噜噜滚远了,她累得不行,抚着胸口大喘气坐到椅子上,断断续续说:“不行,妈要歇一会儿。” 过去岑柏陪玩能连续两三个小时都不累,苏雪桢就不行了,运动量不够,平平感觉到了爸妈的体力差异,抱着球不踢了,安安还是第一回 见妈妈脸色这么苍白的样子,担心走了过来,“妈?” 岑柏还没到家不能接她的班,苏雪桢不想扫兴,摸了摸女儿的头,对他们说:“没事,你俩玩,妈在这看。” 孩子嘛,有人陪就好。 平平安安重新振奋起来,两个人在门口你一脚我一脚踢着球,不仅会运球,还会灵敏躲避。 不得不说,爸爸带出的娃确实要结实不少,俩孩子每晚都会在大院里玩球,身上肌肉摸着都比同龄孩子结实,也不常生病。 张光香这会儿在厨房擀面条,一直看着有点无聊,苏雪桢寻思找点活干,进屋拿了篮菠菜出来择菜,就这一进一出的功夫,平平安安不知道因为什么就吵了起来。 平平歪着头睨安安,表情不悦,“不打头。” 打球不打头,这是原则性问题。 安安噘嘴,拍了拍自己小腿,意思是你也打了我腿,“你打。” 平平哼了声,哎呦呦,来气了,安安愤怒地把球一脚踢开,甩手就走。 苏雪桢头皮发麻,偏偏刚才她还不在场,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主持公道都不知道该站谁那边,只能把两孩子重新聚到一起,“站好。” 哪怕站到一排,平平安安还是固执地不看对方。 苏雪桢蹲下来,一手牵一个,“一个个来,跟妈妈说到底为什么闹脾气?” 平平看了安安一眼,没说话。 安安看哥哥不说,也来劲了,扭头不语。 苏雪桢又问了遍,“都不说?” 安安本来就不喜欢喊哥哥,生着气呢,眼下更是直接喊名字,摸着小腿委屈道:“平平,痛痛。” 这个年纪刚会说些很简单的短语,苏雪桢给她翻译了下,“平平打你了?” 安安:“昂。” 平平仓皇解释,拍拍自己的头,“打头。” 苏雪桢再次翻译:“你说妹妹打你头了?” 平平点头。 踢球难免会碰到,要真论了先后,估计还要再论个轻重,这事真就说不清了,苏雪桢只能给他们讲道理,“爸爸怎么说的,球是用脚踢的,不能踢到对方身上,会疼的。” “我相信你们都不是故意的,互相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好不好?” 张光香出来拿菠菜,一眼就猜到发生了什么,“又干架了是吧?” 双胞胎关系好的时候是真好,谁都比不上,当然吵架也是家常便饭,打起来的时候谁劝都没用,晾一会儿,两个人又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和好了。 这时候谁先道歉又成了问题,学了太多儿童心理方面的知识,苏雪桢反而不如普通家长放得开,顾及太多东西,不如张光香干脆。 张光香建议:“你俩都打了,扯平算了。” “都别气了。” 平平安安今天就犟上了,没一个松口要道歉的。 岑柏下班回来就见俩孩子硬挺挺站在门口,双双生闷气的模样,他纳闷:“这是咋了?” 苏雪桢站起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他说了下,岑柏瞬间了然,转头看了看平平安安,直接问:“谁打的头?” 安安怯怯站出来。 “打球不能打头,无论谁先动手,打头就是最不对的。” 岑柏命令安安,“摸摸哥哥的头,跟哥哥道歉。” 苏雪桢跟张光香性格柔和,对两个孩子都舍不得说重话,岑柏就不同了,平时陪玩该怎么玩就怎么玩,但一到原则性问题就很严厉,安安也知道爸爸性格,很快转变了态度,听他的话摸了摸平平的头然后道歉,“对不起。” 岑柏又看向平平,“平平?妹妹给你道歉了你现在该怎么做?” 平平犹豫了几秒,也跟安安道歉,一场兄妹吵架就这么被岑柏不到一分钟解决了,和好以后,岑柏把球踢出去,“继续去玩吧,等一下吃饭的时候再回来。” 亲兄妹之间能有什么仇,互相道过歉以后又和和美美去玩了。 平平安安在家谁都不怕,就怕这个爹,每回只要他发话就乖乖的,张光香不得不佩服,“这俩孩子就听你的话。” “不是听我的话,是你们俩舍不得训。” 苏雪桢因为这段时间缺乏对孩子的照顾,心里愧疚,再加上总要顾及孩子自尊和情绪,教育起来束手束脚的,张光香就更不用提了,有啥事只会自己说两句,也不会怪平平安安。 慈母严父是标准的中国式家庭夫妻组合,但长此以往容易对父母形成刻板印象,苏雪桢逐渐意识到自己在教育孩子方面的问题,下定决心之后要严厉起来,“以后我也不能太惯着他们了。” 岑柏的解决方法是最快的,但并不适用所有的矛盾,估计也就这个年龄好管有点用,再大些,反而容易引起叛逆心,他轻道:“你现在也挺好的,家里总要有一个能耐心听他们说话的。” 教育孩子是个长线战役,苏雪桢再怎么了解儿童心理方面的知识,当母亲也是第一回 ,何况每个孩子性格和成长情况都不同,实际执行下来并不容易,饶是她也为难,索性说起了别的问题,“对了,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还是老问题,不过最近越来越严重了,岑柏看着她说:“别提了,最近这段时间私下偷着做生意的越来越多了,这不下班之前刚抓了一个。” 高考恢复迎来了知青回城热潮,但知青办能安排的工作有限,余下的这批人迫切需要找到工作岗位来养活自己,加上最近政策方面的松动,很多人冒着违法的风险去做生意,苏雪桢问了句,“现在惩罚重吗?” “没之前重,现在就是罚罚款然后没收相关售卖的物品。” 风险再大的事做的人多了反而就显得不是事了,再说他们也没那个时间和精力一个个处置,现在一些新闻报纸表现出来的基本思想也是要发展生产力,主流思想的变化也催动人行为改变。 张光香进屋继续做面条去了,她今天做的是韭菜面条,和面的时候就把切好的韭菜倒进去,锅里加猪油,配合咸鱼干炒,加水下面条,鸡蛋打散,加入菠菜,盛出来就是一碗韭菜鸡蛋面。 不加辣椒,平平安安也能吃,滋味无穷,一次就能吃小半碗。 买的是个足球,在脚上踢的,又不像篮球还能抛起来,本身打到头就不应该,刚开始不太懂听不懂指令,俩孩子互相玩起来的时候没少被误伤到,岑柏为此也是多次教育,经过这次以后,兄妹俩果然乖巧了不少,消停了几天。 大院里别的孩子年龄基本都比平平安安大,玩球不公平跑起来也容易伤到他们,所以基本不会跟他们玩踢球,平日里只有俩孩子一起玩。 直到七月大暑这天,于武从哥哥家接来两个小侄子,一大一小,大的三岁,叫于英,小的一岁刚会跑,叫于杰,兄弟俩很是活泼好动,第一天就跟大院里其他孩子玩到了一起。 难得碰到同龄的孩子,张光香也想让平平安安跟他们多接触接触,心里觉得平平安安老是两个人一起玩对发展不太好,下午就放心让几个孩子一起玩。 傍晚的时候,五个孩子在大院里玩起了足球,这么小的孩子也听不懂什么规则,基本就是随便玩,你踢过来我踢过去,虽然没什么挑战性,但因为人多热闹,玩得很是开心。 苏雪桢跟岑柏下班回来,就坐在一旁看他们玩,时不时鼓鼓掌,夏天明放了学,因为年龄相仿也加入进来,这一下就形成了六个孩子的队伍,大院里许久没这么热闹了,钱海跟梁恩阳也过来,场外语言指导,“对,这会儿趁他不注意,抢球!” “快踢快踢!” 场内的六个孩子,除了年龄稍长的夏天明跟于英能听懂一点话外,别的孩子都不知道他说的啥,反正就是图一乐呵,踢着玩。 平平安安虽说在家经常打闹,在外就是完全的一致对外小队伍,谁都不能拆散那种,于英跟于杰又是两兄弟,两两就形成了小队伍,于贝妮跟平平安安幼时就一起玩,但另一边又是自己堂哥,两处为难,夏天明处境就更尴尬了,弄得他们俩也不知道到底帮哪队,只能接到球就近直接踢出去。 平平安安年龄虽小,但在家每日都被岑柏训练,踢球的经验可比他们都要丰富,两个孩子又互相打配合,你来我往的,那颗球绝大多数时间都在兄妹俩脚上踢来踢去。 于英跟于杰也是铁兄弟啊,无奈这是岑家的主场,人家有优势,他们怎么都打不过,只能看着兄妹俩有来有往踢球,好不快活。 于英心里不舒服,抢到球以后,没平着踢,故意对准了身形更弱小的安安斜着踢过去,球呈抛物线直接冲着安安肩膀来,好在平平机灵,飞快拽了一下妹妹,安安这才躲过了,不过小身子踉跄了下,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场外夫妻俩看到这一幕,脸色已经有点不好看了,躲过球以后,平平接着又踢了起来,气氛这才有所缓和,这一下谁都不能说是故意的,也不好发作,岑柏盯着于英看,眼睛微微眯起。 平平憋着一股气,踢球的力度更大了些,怎么都不让他们兄弟俩接住,于英看着在眼前跑来跑去却踢不到的球心里更烦躁了,明面上的规则没有,但实际因为场内六个孩子年龄都小,他是不能从别人身上近身抢球的,只能等球被踢出来从中途截球。 好歹也是三岁多的小男孩,除去一直在边缘的夏天明外,无论是身高还是灵敏度在场内都是最高的,要是下定决心要抢球,到手不再话下,于英找到机会很快抢到了球,谁知道传球给弟弟于杰时,中途又被平平截胡。 他心情不爽,再次抢回球后,又盯上了安安,这回情绪上头,胡乱对准一个地方就直接飞踢过去了。 圆滚滚的球擦过安安头顶飞了过去,她头上扎的两个小揪揪也差点被压,安安慌张地站在原地,眼睛一直眨啊眨,第一次真切感受到球砸到脑袋的感觉。 原来先前哥哥跟爸爸跟她说的是真的,球真的不能冲头踢。 第一次还能说是意外,第二回 就很难用偶然解释了,何况他们都看到了于英停顿对准了安安,脚才踢出去的。 苏雪桢看到后表情立马就变了,彻底坐不住了,冲到场内叫停,“别踢了!” 要知道新生儿的大脑是最脆弱的,动脉和毛细血管发育不完全,分化也是最慢的,要等到七八岁以后才稳定下来,这刚刚要是砸到了可还了得! 岑柏动作比她更快,气得直接站了起来,大步朝于英走过去,几步就到了他跟前,语气不善道:“小兔崽子你刚刚往哪踢呢?” 那眼神太凌厉,寒光四起,仿佛一只手紧紧攥住了他喉咙,于英迟来的感到害怕,往叔叔身后躲。 苏雪桢蹲下摸了摸安安的脸,微凉,过去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此时看着都有些呆滞了,她又气又怒,面对女儿声音更温柔了,“吓着了没?” 安安懵懵懂懂点了下头,双胞胎对彼此情绪感知是常人难以理解的,平平心也扑通扑通直跳,他不放心,一直反复看妹妹状态,牵住了她的手,“妹妹。” 侄子到他这来住,于武也有责任健健康康送回去,没成想惹下这等大祸,偏偏还是岑柏,这可是上班期间腰里都揣枪的警察啊,能是他们能惹的? 他见状赶紧过来道歉,腰低了下去,“别生气别生气,我回去好好教育。” 出生到现在,平平安安无论怎么闹他们也没动过一次手,全家都宝贝着呢。 岑柏胸膛起伏,伸手要把于英拎出来教育一番,“自己家的孩子不教育,惹了事就别怪别人过来教育。” 于武自知理亏,什么都应下,抬不起头来,“是是是,小男孩太调皮,不知轻重,回去我一定教训一顿让他长长记性。” 第133节 他主动把于英拽出来,按头让他道歉,“于英,快过来跟妹妹道歉,说以后再也不这么做了。” 球刚踢出去,于英就怂了,此时看到岑柏的脸色更是怕,双腿都在打颤,走到安安面前道歉,“对不起。” “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安安迷迷糊糊嗯了声,被吓得不轻,还没回过神来。 岑柏走过去把女儿抱了起来,向下轻飘飘打量于英,沉声道:“现在道个歉还能了事,以后大了可不是一句话能解决的了。” “你该庆幸这次没打中,不然别怪我跟你动手。” 于英跟弟弟于杰躲在叔叔身后,于武连连称是,“放心,我这次回去一定严厉教育。” 闹成这样,足球肯定是没法玩下去了,场外旁观的人也傻眼了,不敢上前。 岑柏抱着安安,苏雪桢伸手去牵平平,“回家吧。” 一家人往前走了几步,平平忽然回头望了一眼,抬头跟她说,“球。” 这球还是我们家的呢!要拿回来! 说完他就松了手,小跑去捡球,苏雪桢跟岑柏站在原地等他过来,平平捡到球以后,看了看爸妈,又看了看慢慢远去的于武一家,最后视线聚焦到了爸爸怀里的安安身上,手握紧了足球,突然小跑几步,对准于英后背猛地砸了过去。 这一下他用了力气的,又准又狠,于英吃疼闷哼出声,球咣一声落了地。 平平转头跑向爸爸妈妈,这破球不要了! 作者有话说: 平平:不提倡,但今天你必须挨一下。 第98章 小孩子之间的矛盾, 他们大人不好出头,显得小气,但平平就不一样了, 他比于英还小一岁, 又是安安的哥哥,岑柏在心里为儿子叫好,心想果真没白训练。 这一下爆发力还挺强! 于英被打中,疼得他差点要哭出来, 撇着嘴回头看了一眼,跟于武告状:“叔, 我疼。” 你差点打了人家妹妹, 现在只不过是还回来而已, 再说小孩子打架这事,先动手就不占理,再闹下去吃亏的还是他们自己,于武拽着他回家,“疼就忍着。” 于贝妮小跑回去找妈妈, “妈,刚刚小英哥哥跟平平安安打起来了。” 家里来了两个小客人, 饮食要清淡些,许青青在厨房做蛋炒饭, 一听闺女这么说,把火一灭, 慌忙站了起来。 于武正巧牵着俩男孩进屋, 看到妻子严肃的脸色倒吸了一口气, 外面动静不大, 他本来还存着许青青听不到的侥幸, 瞥了于贝妮一眼,这个会告状的小坏蛋! 大院里一共就住了六家,整体气氛一直挺不错,矛盾也是一时的,对孩子来说就没必要了,前些日子梁家跟周心闹那么难看,没过多久,夏天月姐弟俩不还是又重新加入到了孩子队伍里。 许青青跟苏雪桢的关系更是从她搬进来以后就保持挺好,突然闹出这事,她也挺不理解的,拉过丈夫问道:“说说,怎么回事?” 于武耳朵提着,“这不刚刚几个孩子一起踢踢足球嘛,小英差点把球踢到安安头上,平平又把球砸到小英背上,也没别的,就这个事。” 来者是客,许青青又不是孩子妈,不好指责,只能一个劲教训丈夫,“踢球你还能踢到人家头上去,道歉了没?” 于武点头,“道歉了,平平也打回来了。” 许青青想到岑家宠孩子那劲儿,不仅是夫妻俩宠得很,长辈宠得更厉害,这事恐怕不会那么容易就算了,她为人活络许多,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仇不能过夜,一过夜就容易发酵起来,不如早点解决,立马下了决定:“这不行,等一下吃完饭你拎个西瓜,再去道个歉。” 大院里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结仇对两家都不好,于武听老婆的,“行,都听你的。” 许青青这才放心继续去厨房忙活。 这边张光香听说了刚刚的事,拎着扫帚就要去打人,“这小兔崽子,心眼儿怎么这么坏!” “非要打他一顿才能长长记性。” 人孩子也道歉了,平平也砸回去了,这事基本上就算结束了,苏显国赶紧拦住,“你就别掺和了,你打我我再打你,来来回回的,两家还做不做邻居了?” 苏雪桢也在一旁说,“该说的都说了,再纠缠下去两家面子都不好搁。” 张光香看着岑柏怀里的安安呆滞的眼神心疼不已,从他怀里把人接了过来,用脸颊蹭了蹭,“哎哟哟,小可怜,是不是吓着了?” “都怪外婆,早知道不让你们俩跟他们玩。” 刚刚足球其实并没有打中安安,只是那种擦过脑袋的感觉实在太真实了,安安才被吓到有些失语,现在回到家以后,情绪很快好了起来,伸出白嫩的小手摸了摸外婆的脸,声音软绵绵的:“没有。” 还会安慰她,这么乖巧,张光香看着就更心疼了,“下回咱们再也不跟他们玩了。” 在确定安安没有别的异常症状后,家里总算开了饭,夏天做饭要简单些,是以这两天张光香经常下厨,今晚更是做了一锅海鲜凉拌面。 平平安安则是鸡蛋拌面,配上几个虾仁,浇上香油,闻着就非常香。 一家人吃完饭,正准备端去收拾的时候,许青青跟于武带着一个西瓜来了,于武嘴笨,跟在老婆后面,许青青进门以后主动说,“今晚的事是我们不对,没教育好孩子,回去以后我们已经严厉教育过小英了,那孩子他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会悔改,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收下吧。” 这事真要论起来跟许青青关系也不大,她此时过来道歉,态度放得很谦卑,苏雪桢就更不忍说什么怪罪的话了,“没事,记住教训就好。” 平平安安在地上陪茸茸玩儿,许青青走过去又看了看安安,看到小姑娘一切正常才放心,“阿姨替哥哥给你道个歉,对不起。” 安安很大度,听到对不起下意识就回了句:“不客气。” 一屋子的人都被她这句话逗笑了,气氛稍微和缓了一点,小孩这一关好过,大人那就不容易了,张光香心里还憋着气,刺了句,语气凉凉的:“这要是砸中了我们安安脑袋,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他。” 许青青也猜到在这等着呢,脸上一直带着笑,“是是是,我们已经教育过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况平平刚刚用球还砸了回去,于英跟于武也没说什么,就这么认下了,岑柏也不打算计较,“没事,这瓜你们就拿回去吧。” 送来赔礼的,怎么能拿回去,许青青索性直接把瓜放到桌子上,“别客气,给小英赔罪用的。”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生怕他们再客气推脱两下,她拉着于武的手赶紧走了。 别管礼物怎么样,人家这态度已经摆好了,张光香心里舒坦不少,笑道:“这样办事儿才对嘛!” “今晚吃瓜!” 说完她抱起那个瓜去厨房洗了,切成瓣端了过来,“平平安安快来,尝尝甜不甜。” 平平安安迈着脚步走过来接了一块,一人捧着一瓣瓜开始吃。 应季的新鲜瓜很甜,吃完还想再来,害怕吃太多闹肚子,苏雪桢没让他们多吃,但就是光吃了一块西瓜,俩孩子接下来没少上厕所,可把他们夫妻俩折腾了一通。 洗完澡以后,平平安安换了身简单的小短袖短裤,在床上玩,苏雪桢想到晚上平平那一击心里不由得格外欣慰,“平平长大了,会保护妹妹了。” 平平咧开嘴笑了,露出的两颗小门牙分外可爱。 岑柏这时洗完澡也回来了,穿着凉拖站在风扇旁边吹头发,潦草吹了几下以后,脱掉鞋直接上床,身上带着一股皂香,靠近时迎来一阵刚冲完凉水澡的冷意。 他靠近苏雪桢坐着,“今天下午我去问了下幼儿园的事情,说是要提前一个月申请。” 这马上八月份了,距离平平安安两周岁还有四个多月,现在去问算是有点早的,不过他们夫妻俩向来喜欢提前把事情都准备好,再说依平平安安现在的年龄也已经达到了幼儿园的入园标准,苏雪桢问他,“幼儿园那边怎么说?” “到时候提前一个月递交申请就行,别的他们会安排。” 苏雪桢知道他们幼儿园有住宿的福利,不过平平安安以后肯定要回家睡的,多问了句:“咱们不住宿跟住宿的钱一样吗?” “这个我忘记问了,应该会便宜点。” 岑柏看着床上凑在一起玩玩偶的平平安安,心里放心不少,“本来我还担心俩孩子去幼儿园可能会受欺负,现在看来,而平平差不多已经有了保护妹妹的能力,我们也能放心了。” 苏雪桢也点了点头,“是啊。” 平平安安丝毫不知道自己将要在四个月后进幼儿园,互相抓手玩得正开心。 这边苏雪桢本来打算医院的工作就上到八月中旬,剩下半个月留着陪平平安安,无奈这个月邻近的小学四年级有个班不少学生感染了腮腺炎,起先只有一个,民间都喊大脖子病,用仙人掌砸碎敷上去就能好,不过不知道这个病通过飞沫会传播,小孩子仍然在继续上学,没过多久全班好几个学生都被感染了腮腺炎,儿科忙不过来,苏雪桢只好又多留了一周,直到八月最后一个周才跟大家告别正式辞职。 离开前一晚,凌玉荣作为主任请大家去吃饭,也算是给她践行,会上不少人都喝了点酒,吕子月跟魏娟跟她相处时间最长,是最舍不得她的,尤其是吕子月,长期辅助她工作,两个人又经常一起吃饭,心里格外难受,借着酒劲问道:“苏医生,你毕业了还会来人民医院工作吗?” 突然要离开工作了多年的岗位,苏雪桢心里也不是滋味,跟着多喝了几杯,未来怎么样现在也说不清楚,诚实回答:“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回来的。” 凌玉荣心里却清楚她估计是回不来了,博约大学有附属的儿童医院,这些年虽说备受打击,但眼下政策向好,估计要不了一两年肯定会重新崛起,苏雪桢作为博约大学的毕业生,一毕业估计肯定会被收到博约大学附属儿童医院。 其实这样也好,有利于她发展,儿科在综合性医院里确实不受重视,长久来看,肯定是到专属的儿童医院工作是更好的。 饭桌上柴春雨李伟阳等人都是由她带过的学生,眼下也算是能独当一面了,对她非常感激,又连着敬酒,笑着说祝福的吉祥话。 气氛看似欢快,却有透着一股悲伤。 饭局结束已经是晚上八点半,岑柏过来接她,屋里酒至正酣,大有彻夜的架势,醉了好几个,凌玉荣歪在椅子上,似醉非醉:“别喝多了啊,一早还要上班。” 岑柏站起来,给自己也斟了一杯酒,态度诚恳,扬声道:“谢谢各位这几年对雪桢的照顾,希望大家未来一切顺利,人民医院儿科发展越来越好!” 大家清醒了些,又纷纷举杯祝福,一直到九点饭局彻底才散掉,岑柏挨个问电话,通过公共电话打电话给他们家里人通知过来接,一听人喝醉了,那边都应了声好,说马上过来。 苏雪桢心情复杂,一面是对前路的迷茫,一面又舍不得大家,加上第二天她也不用上班,就多喝了几杯,此时已经醉了,跟随大家站在门口吹晚风,看着人一个个被接走,最后只剩下她跟岑柏,感觉跟发现了什么大新闻一样,“咦,就咱俩了诶!” 岑柏无奈笑了,把人都安顿好以后,朝她走了过来,看苏雪桢已经迷糊了,身子歪歪斜斜的,他也不知道这人到底喝了多少酒,举起手比了个三,先试探问了下,“这是几?” “我没醉!” 苏雪桢撑着脸,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眼前不断晃动的手指,抬手就抓住了,“这不是三吗?” 数字是答对了,但岑柏看这反应就知道肯定是醉了,他领着苏雪桢到车后座坐好,自己也坐了上去,抓着她的手领她搂住自己的腰,叮嘱道:“搂紧了。” 苏雪桢嗯了声。 岑柏一只手扶着她,另一只手扶着车把骑车,回去的路上怕她在车后座睡过去,一直不停跟她说着话,反复问问题让她回答:“醉了吗?” 喝醉的人最烦的就是人家说她喝醉了,苏雪桢对这点很坚持,身子在车座上扭来扭去,不悦道:“我说了没醉,你怎么就不相信呢?” 岑柏骑着车慢悠悠的,“行行行,我相信你没醉。” 夜晚的风,吹在脸上有点凉凉的,苏雪桢稍微清醒了几分,“咱们这是去哪儿?” 岑柏笑了,“回家啊。” 苏雪桢哼哼唧唧的,叽里咕噜又说了些什么,岑柏听了半晌也没翻译出说了什么,只能零散听到一些诸如研究生还有医院的词。 幸好苏雪桢酒品还行,喝醉了还挺乖,听他的话一直搂着他的腰,两个人顺利回到了家,岑柏停车的空档,张光香走了过来扶她进屋,一闻这酒味冲天,摸了摸鼻子,嫌弃嘶了声,“这是喝了多少酒啊?” 苏雪桢还有空回答她,笑容有点傻:“不多不多,就喝了两杯。” “还两杯呢?” 张光香嘟囔:“我看你这喝了两瓶还差不多。” 苏雪桢感觉自己今晚老是被怀疑,坐好后又急了,摇摇晃晃站了起来,“真不多,你咋不信呢?” 张光香眉头皱老高,这谁家的傻闺女?! 岑柏给她倒了杯水,抬手要喂,苏雪桢不悦,打掉他的手,“我自己来!” 第134节 “好好好,你自己来。” 岑柏把杯子递过去,苏雪桢这才接过喝了一口水,整个身子软塌塌的坐在椅子上,张光香嫌弃死了,“等一下你让她洗了澡再回屋睡觉,不然就让她睡隔壁,别熏着平平安安。” “反正现在天热,打个地铺也没啥。” 岑柏轻声道:“妈你先上楼吧,雪桢我来照顾,放心,我都有分寸的。” 寻常人还真没这么耐心对待喝醉的人,张光香个头没苏雪桢高,只要她挣扎乱动,连扶她都有点勉强,她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干脆说:“那就交给你了。” 岑柏力气大,也能制住喝醉的苏雪桢,他看着她喝了几口就把水杯又放下了,开始哼一些歌谣。 平平安安在楼上听到妈妈唱歌的声音立马就要下楼,苏显国拦也拦不住,只能跟在后面看着,然后就看到苏雪桢在客厅陶醉地唱着歌。 小孩子没有喝醉的概念,就觉得妈妈有点奇怪,还有点好笑,怕她发酒疯,平平安安被外公拦在一米远的位置,眼睛眨也不眨盯着妈妈看,似乎在思考妈妈这是怎么了。 苏雪桢明天不上班,晚起也没什么,就是酒醒以后胃肯定要难受一些,张光香不放心,上楼以后看着平平安安下楼又跟着下来,去厨房用温水给她冲了点蜂蜜,苏雪桢唱了一会儿,嘴干舌燥的,还真有点渴了,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苏雪桢不擅长喝酒,这样的人一醉就很难醒,迷迷糊糊看着岑柏,反倒是想起了他刚才问的问题,指着他的头说,“这有一颗头呢,我没数错吧?” 岑柏看着她感觉还挺可爱的,笑着回:“没数错。” 苏雪桢歪着头又看到了一直盯着她的两大两小,手指点兵一样数数,又说:“那边还有四颗头呢?” “看吧,我没醉。” 被妈妈只认出一颗头的平平安安:“???” 苏显国看不下去了,“平平安安,跟外公上楼吧?” “问啥问,直接抱上去睡觉吧。” 都到这份上了,还问啥问,张光香先抱起了安安,催他,“快点。” 两个人赶紧把平平安安抱了上去,苏雪桢视线里看着那四颗头开始移动了,站了起来,“嗯?怎么都动了,别动啊!” “没动,你刚刚看错了。” 岑柏把她重新按到椅子上坐下,又给她冲了半杯蜂蜜水,“先喝点水。” 闹了一通,又喝了快一杯的蜂蜜水,苏雪桢身体也累了,非常困,眼睛都睁不开,倒在了桌子上,最后还是由岑柏帮着洗澡刷了牙,再被抱到床上时整个已经睡死过去。 平平安安一人坐在一边围观这个醉鬼妈妈,跟过去不同,往常只要他们摸摸妈妈的脸,喊一声,苏雪桢就会醒,但今天无论他们怎么闹,她都不会醒。 安安晃她,“妈妈,醒醒。” 平平去抠苏雪桢眼睛,想看看到底咋回事,岑柏看到急忙制止了,把他抱到婴儿床里,“妈妈困了要睡觉,你们也快点睡吧。” 平平摇头,“妈妈,酒鬼。” 这是刚刚张光香骂闺女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听去学会了,过去苏雪桢是最在意自己在孩子面前的形象的,岑柏打赌明天她醒过来肯定会后悔自己喝醉酒,起身又把安安也抱过来睡下,安慰道:“快睡吧,明天妈妈就正常了。” 作者有话说: 苏雪桢:社死现场 第99章 苏雪桢再醒来的时候感觉头痛欲裂, 耳边是悉悉索索的声音,她费力睁开眼睛,正好逮到平平安安在偷桌上的米饼吃, 许是张光香把米饼袋放到书桌上了, 他俩身高够不到,就踩着椅子去够,这一幕刚好被她看到。 俩孩子傻眼了,平平作为偷吃主力军, 半个身子趴在书桌上不敢动,安安在下面守着, 两手抓了满满的米饼, 恨不得每根手指都能抓一个, 她没想到妈妈突然醒了,嘴里还留有半个米饼,紧张之下,咬了口,嘎嘣咬碎米饼的声音在室内格外清晰。 哦豁, 被发现了! 安安转头望了一眼哥哥,平平淡定地从椅子上下来, 把米饼放到嘴边抿了口,与其担心等下会被抢走, 不如趁这机会能吃多少是多少。 苏雪桢扶着脑袋慢慢坐起来,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昨晚喝了太多的酒, 宿醉导致的, 她招手喊来平平安安, 问了句:“外婆呢?” 平平走到她跟前, 模样已经有了几分小少年的清隽, 软声答:“楼下。” 因为昨天是给她的践行宴,苏雪桢一个不怎么喝酒的人也被灌了不少酒,酒醒之后浑身都不舒服,脑袋懵,喉咙也疼,浑身无力,她慢慢站了起来,下床去穿鞋。 安安跑到门口喊了声外婆,张光香在楼下听到声音蹬蹬跑上楼,看到苏雪桢已经起来了,问了句:“醒啦?” 苏雪桢嗯了声,穿好鞋去洗漱,张光香在身后问她,“给你煮个小米粥?” “别的估计你也吃不下去。” “好。” 苏雪桢也不是没喝过酒,但像昨晚喝这么多还是第一回 ,这会儿感觉哪哪都不得劲,都懒得说话。 张光香叮嘱平平安安,“看好你妈。” 平平安安齐齐点了点头,站在洗手间门口看苏雪桢刷牙,生怕她像昨晚一样什么都不认得开始唱歌。 苏雪桢对着镜子刷着牙,脑海里一点一点浮现出昨天的记忆,现在只记得昨天岑柏过来接她,然后大家都散了,她也跟岑柏回了家,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完全不记得了。 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水很凉,冲了几下脸,苏雪桢意识稍微清醒了些,又回了卧室,平平安安就像小尾巴一样紧紧跟在她屁股后面。 苏雪桢坐下喝了口水,看到俩孩子手上米饼已经不怎么剩了,为了让孩子每餐都按时吃不挑食,平时关于零食的供给都是有限的,吃太多影响正常的饮食,她问道:“吃几个了?” “等下吃午饭了,你们不能吃太多。” 平平把最后一口米饼咽下去,给妈妈比了个一的手势,他吃得快,刚刚抓了三个米饼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安安吃东西喜欢找好一个稳定的姿势坐下吃,吃的就不如平平快,这会儿手上还剩了一整个米饼和半个,脆生生回答:“两个。” 宿醉的后劲儿太大了,苏雪桢都没力气把米饼从她们手上拿回来,只能口头教育:“下回可不准吃这么多了。” 小米粥煮起来简单,没过多久,张光香很快端了上来,“快吃点,垫垫肚子。” 苏雪桢拿起勺子开始慢慢喝粥,粥有些烫,她用嘴呼呼吹,慢慢一勺勺喝着,粥里没放什么糖,只有小米和南瓜微微的甜味,喝下去肚子暖暖的,肚子没那么空以后,也舒服了点。 张光香看她浑身没劲儿脸色苍白的样子,埋怨道:“你看看你,酒量不行还喝这么多,难受吧?” “昨晚上还发酒疯。” 发酒疯? 苏雪桢之前从来没有彻底喝醉过,但她知道喝醉的人表现各有不同,她也不知道自己喝醉以后是什么样子,听到张光香这么说放下勺子,死活回想不起来自己昨晚到底做了什么,疑惑问她:“我昨晚干什么了?” 张光香说道:“还说呢,回来就喝醉了,在那边数数,说些胡话,小柏给你喂水你还不喝,还打回去,最后好不容易劝你喝了几口,又开始唱歌,一个劲儿强调自己没喝醉,开始数人头。” 苏雪桢想到那个场景感觉头更疼了,皱着眉问:“平平安安也看到了吗?” “现在知道后悔啦?” 张光香撇嘴,“你那么大动静,他们当然看到了,还一直盯着你看呢。” 丢脸丢大了!苏雪桢懒得说什么了,继续开始喝自己的粥,喝到一半儿,平平突然走到她跟前,脸色正经道:“酒鬼。” 从儿子嘴里突然冒出一个新词,苏雪桢以为自己听错了,反问道:“平平,你刚刚说什么?” 平平没回答,反倒是听了好几遍的安安也记住了酒鬼这个词,替哥哥又重复了一遍,“酒鬼。” 张光香笑不可支,“说得好,就要让你妈长长记性,看她下回还喝不喝这么多酒了。” 酒又不好喝,喝醉还那么难受,苏雪桢连连摇头,“不喝了不喝了,绝对不喝了。” 吃完饭,苏雪桢还是不舒服,又回床上躺着了,本来没打算睡,谁知道躺了几秒真睡着了。 平平安安就在卧室里玩,又过了一会儿娄桂兰也来了,还带着今天午饭的食材,张光香正好在厨房,放下后她就上了楼,进屋看到儿媳妇在床上睡觉,不禁有些惊讶,小声问一旁的平平安安,“妈妈咋了?” 平平放下手里的玩具,抬起头回她,“喝酒酒。” 小孩子表达还没那么清楚,问也问不出什么,娄桂兰又下楼问张光香,“雪桢昨晚喝酒了?” 娄桂兰今天带了一兜螃蟹,看着很是肥美,张光香心里想着中午要怎么做,轻声回她:“这不是马上要去读研了,人民医院那边工作就得辞掉,所以昨天她们科室主任跟几个同事就给她办了场酒局送行,饭桌上估计喝了不少,都喝醉了。” 娄桂兰理解了,“那确实,毕竟待了好些年感情肯定很深。” 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规矩,今年是由她来照顾平平安安,但灯具厂离这边远,来回不方便,每天光花在路程上的时间就不少,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张光香又一直在这儿住,就不会要求她每天按时过来,时间也比较灵活,亲家这么体贴,相应的,娄桂兰每次过来的时候都会买点东西。 张光香打开袋子,拿出里面的梭子蟹看了几只,都是公蟹,这个季节公蟹要比母蟹肥些,肚皮白,摸着壳又硬,可以看出还挺肥,她笑着问道:“这螃蟹你在哪买的?还挺肥。” 娄桂兰海边长大的,就好这一口,每年都赶着时间去买,看她也喜欢就更高兴了,脸上带笑,“早上在家吃完饭就去码头那买的,中午可以做一个香爆梭子蟹。” 那敢情好,张光香又补了道菜,“还能给平平安安做个蟹黄蒸蛋。” 苏雪桢又睡了一两个小时,很快到了午饭时间,张光香上楼喊她,“快起来,吃点午饭。” 虽说娄桂兰挺通情达理的,但好歹身份在那摆着,是雪桢婆婆,闺女作为儿媳妇肯定不能表现的太懒散。 从昨天到现在,妈妈已经睡了很久了,安安也在一旁拉她的手,“妈妈。” “好,我这就去。” 苏雪桢差不多也睡够了,从床上爬起来,牵着安安的手下楼,娄桂兰正在摆碗筷,家里岑建军就是个酒鬼,她对处理宿醉挺有经验,招手让她赶紧坐下,“先吃点饭,等下喝点糖水冲冲。” 苏雪桢说了声好,平平刚刚没上楼,这会儿已经坐到了婴儿椅上,她把安安也放上去坐好,给孩子们围上围裙,最后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张光香把最后一道白灼菜心端上来,中午的饭菜就上齐了,因为苏雪桢在家,今天她们做得稍微丰盛了点,四个菜,两素一荤,素菜还有一道麻辣豆腐。 娄桂兰用勺子给平平安安舀蒸蛋,放到她们面前,“快尝尝,可鲜了。” 苏雪桢给大家倒水,看娄桂兰忙上忙下照顾孩子,急忙说:“妈你也赶紧坐下吃吧。” 娄桂兰哎了声,这才坐下,一家人开始吃午饭。 平时俩孩子经常吃蒸蛋,但蟹黄蒸蛋对她们来说还挺新鲜,碗里吃完了还要。 螃蟹是高蛋白食物,小孩子消化功能还不完全,吃多了对身体不好,苏雪桢站起来又给她们各舀了一小勺,“今天只能吃这么多了。” 她用的是盛汤的大勺,盛出来对孩子们来说也算是小半碗了,量不算太少,有的吃就行,俩孩子也没什么意见,安安拿起勺子开始吃,平平也挺喜欢这蒸蛋,可吃了几口,眼皮越来越重,渐渐的手也握不住勺子了,指尖摸着勺柄,脱了力。 娄桂兰声音很小,“困了。” 张光香跟着说,“平平早上醒得早。” 困了就睡,苏雪桢伸手过去拿他的勺子,平平不撒手,睁开眼又开始吃,她看着好笑,“行,你慢慢吃。” 最终平平还是没忍住困意,倒在椅子上呼呼大睡,苏雪桢吃完饭把他抱了起来上楼去午睡,安安今天还挺精神,小手扶着婴儿床边,看看她又看看哥哥,“平平!” 午睡是习惯,苏雪桢把女儿也抱了起来,在脸上亲了一口,问她:“要不要睡觉?” 安安本来不困的,但在妈妈怀里,被她这么摇晃着,很快就困了,不一会儿就闭上了眼睛。 两个孩子都睡了,苏雪桢下楼去看,张光香跟娄桂兰已经趁她哄睡孩子的功夫把客厅和厨房都收拾好了,娄桂兰把围裙摘掉,从厨房走出来,问道:“你要不再睡会儿?” 事实上从平平安安出生以来,两家的长辈几乎承担了家里绝大多数的家务活,先前苏雪桢为了复习没时间,之后她可就不能再这么偷懒了,看到娄桂兰把碗筷都洗了,心里有点愧疚,“妈,家里有房间,你等一下也在这睡会儿吧。” 娄桂兰正有此想法,打了个哈欠:“那好,我睡会儿再起来。” 第135节 张光香去完厕所回来发现一楼只剩苏雪桢一个人在了,夏天白昼长,总是惹人困倦,她也很快上楼去睡觉了。 苏雪桢上午睡饱了,现在是一点都不困,平平安安又睡了,她一时也不知道干什么,想来想去又看起了书,约莫过了一个多小时,静谧的午后随着平平安安睡醒的喊声而被打破了,两个人刚醒还有点迷糊,喊了一声以后,在床上发呆。 因为很早就开始了奶粉喂养,俩孩子母乳戒得也比较早,午后睡醒惯例是要开始喝奶的,苏雪桢去泡了奶粉过来,一人递给他们一个,平平安安接过奶瓶,在床上并排躺着喝奶,眯起眼睛非常享受。 算下来,她们已经满二十个月了,这个阶段的孩子喝奶速度非常快,不到一会儿一瓶奶就喝完了,喝完奶以后俩孩子精神抖擞地要下楼玩,苏雪桢自己带着她们下楼,她身子还有点软绵绵的,没法陪着动,只能坐在一边看她们玩。 足球昨天被平平扔了,今天是踢不了了,俩孩子又把目光投到了茸茸身上,蹲下给它捋毛。 于贝妮在家也睡了个午觉,走出来看到平平安安,高兴地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叫:“平平安安!” 于贝妮三岁多,本来也该去幼儿园托管,不过许青青又没工作,每天在家照顾孩子,家里暂时也不需要花那份钱,就一直没让孩子去托管,是以平时午后三个孩子经常凑一起玩。 平平安安对她也很是熟悉,听到声音站了起来,安安声音很甜,挥着小手,喊她名字:“妮妮!” 许青青看到院子里的平平安安,又回屋再三叮嘱两个侄子,“等下出去,乖乖的,别惹事,也别动手。” “表现好的话,晚上我请你们吃冰棒。” 于英跟于杰昨晚也被教育够了,本来今天就乖了不少,又听她说可以吃冰棒,更高兴了,于英赶紧说:“婶子你放心,我们肯定会乖乖的。” 于杰还说不了长句,只记得冰棒:“冰棒冰棒!” 许青青笑了,牵着他们走出去,于英跟于杰这回学乖了,也不凑到平平安安跟前去,冰棒的诱惑力太大了,两个小男孩就蹲在地上研究蚂蚁。 苏雪桢在医院工作,平时上班时间是按照医院的排班来,很少有跟正常休息日撞到的时候,她们也摸不准到底什么时候休息什么时候上班,看到她在家就以为是休息,许青青走过去笑着问:“今天医院不上班啊?” 苏雪桢还是挺有自尊心的,没考上之前除了家里人她谁都不想说自己在准备考研的事情,加上这半年她确实因为复习忙得很,不怎么出来了,所以就连大院里跟她关系最好的许青青也不知道,笑着说道:“离职了。” 医院的工作就这么辞了?许青青可不信,正准备继续问,苏雪桢猜出她要问什么,索性一并回答了,“不是找到别的工作了,是考上研究生了,所以回去上学。” 研究生?现在这个年代能上专科就挺了不起了,更不要提是个研究生了,许青青睁大了眼睛,坐下问她:“啥时候考的啊?” 苏雪桢轻声回:“高考恢复没几个月研究生考试就恢复了,五月份考的,六月份收到的录取通知书。” 不声不响办大事儿啊! 医院工作那么忙的情况下还能考研究生,关键还考上了,许青青不得不佩服,好奇问道:“研究生要上几年啊?” “三年。” “三年不工作就一直在学校上学?” “差不多是吧。” 苏雪桢又补充,“不过医学院跟别的专业不一样,第二学期就要去医院科室实习了,所以算下来可能在学校的时间其实也不长。” “那你这能做这个决定也挺厉害的。” 许青青还挺佩服她勇气的,毕竟苏雪桢在医院工作快四年了,工资水平不低,就算不考研这个水平也能够生活得很滋润,考上以后就要重新回去上学,再经历一次实习期,三年没有工资,这要是让她来选,可能还真不敢下这个决定。 眼下高考都恢复了,人家都是凭高考成绩上大学,靠推荐入学的工农兵大学生日后只会更加的举步维艰,再说苏雪桢本来也不打算上到本科就结束,要是高考没停滞的话,说不准她当时本科毕业就直接考研了,也不会在医院工作了四年现在才去考,她诚实道:“还是想再深耕一下。” “什么时候开学啊?” “九月。” 今天已经是八月二十五了,许青青算了下,“那快了,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 “是啊,所以趁这段时间好好陪陪平平安安。” 现在不是晚上饭点,许青青也没别的事,两个人好久没坐下聊天了,就坐在门口,一边盯着孩子们动静,一边聊天。 娄桂兰跟张光香陆陆续续醒了,一看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娄桂兰张罗着要去趟菜市场,“螃蟹还剩了点儿,不能过夜,再去买点虾和年糕回来,咱们晚上做虾蟹煲。” 许青青闻言接了一嘴,“我跟你一起吧,正好也要出去买点菜。” 答应孩子们的冰棒也要买。 苏雪桢有心帮家里干活,见状立马接下了这个活,“妈,我去吧。” “正好出去走走。” 娄桂兰也没推辞,“那你们去,我跟你妈在家等着你买菜回来。” 许青青回屋拿钱去了,他们家只有一个她大人,平时出门都要带着于贝妮一起,今天因为有两个侄子在,一下子带三个不方便,又碍于于英于杰兄弟俩昨晚刚跟她们闹了矛盾,也不好托付给她们家,看闺女跟平平安安玩得正开心,就想今天让她们看顾下于贝妮一会儿,拜托张光香:“婶子,那我家妮妮就托你们看一会儿,我等下一定快点回来。” 张光香有点为难,正犹豫着要不要答应,于贝妮听到妈妈要把她扔下,也不玩儿了,闹了起来:“妈妈,我要去!” 之前去哪都带着闺女,突然不带许青青心里也不放心,想着三个孩子就三个孩子吧,牵起了她的手,“行行行,带你去带你去。” 于贝妮一走,平平安安又看妈妈也做好了出门的架势,忍不住想起了除夕那天被抛下的经历,飞快小跑过来抱住她的腿,“我也要去!” 苏雪桢两只腿都被他们抱住,想了想不然就带着,跟娄桂兰和张光香说:“那我带孩子们也去吧,反正时间还长,逛一会儿也没什么。” 她一个人带两个孩子,许青青又带三个孩子,这一下子就成了两个人带五个孩子,哪能忙得过来,菜市场那个地,人多又杂,张光香不放心,进屋拿包,“我跟你们一起去。” 娄桂兰回答晚了点,只能留下看家。 菜市场离得不远,在报亭那个路口右拐直走就是,肉店和菜店都在一条街,虽说现在才刚四点,街上已经来了不少人,拎着竹筐在买东西。 人太多怕走丢,许青青让于英带头牵着两个孩子,“别松手啊,松手就没冰棒吃了。” 于英郑重地点头,为了冰棒承诺:“不松不松。” 第一家就是肉店,门口就直接大咧咧悬挂着三个猪头,案板上摆着肉,里头的人身上围着围裙,手上拿着刀随时准备切肉,声音浑厚有力问前排买肉的客人:“要哪个?” 苏雪桢牵着平平安安在门口站着,俩孩子看着门口被竹篱圈起来的鹅,扬着雪白的脖颈,在里面高傲的走来走去,指给她看,“小鸭子!” 苏雪桢笑了,“这是鹅。” 平平安安有样学样,跟着说:“鹅鹅鹅……” 张光香一手拿票一手拿钱,心里盘算着要买什么,想着这肉摊用刀砍来砍去的,对孩子们来说有点残忍,支开她,“你带他俩往前走走,看看要不要买点水果啥的。” 苏雪桢说了声好,带着平平安安往前走,继续逛,到了水果店,买了四个甜瓜和几个苹果。 现在洪江市各种票都按人头来分,平平安安出生后也算增加了两个人,加上她们跟父母同住,一家算六口人,吃住一起,票也一起用,倒还好,不算太拮据。 许青青带着三个孩子买什么都不方便,最后只能草草买了几个菜就准备回去了,过来跟她说,“我们等下还要去趟供销社,你们去吗?” 苏雪桢想到家里洗头膏快没了,要提前买好,应下了,“一起。” 这时张光香也买好了,三个大人带着五个孩子又去供销社,夏天冰棒生意好,供销社直接在门口售卖冰棒,惹的不少小孩子一直流连在附近,有买到冰棒的蹲在地上就开始吃。 苏雪桢进去,问店员要了两盒洗头膏,安安则是看到了下面的小人书,抱着她的脖子说:“这个,安安要!” 苏雪桢看了下,发现是本漫画,画风还可以,也要了,“给我拿两本这个。” 张光香抱着平平,让他看里面的商品,问道:“有没有想要的?” 平平扫了一眼,没发现特别想要的,往上指了指搪瓷杯,“这个。” 张光香摇头,“这个家里有,不买了。” 另一边许青青带着三个孩子在门口挑冰棒,她又看到店内的平平安安,跟店员提了句,“再给我们来两个吧。” 三个孩子都吃了,平平安安等下没得吃肯定会闹。 许青青猜得不错,平平安安一出门看到于英舔着冰棒,心里也急了,在妈妈跟外婆怀里扑腾着,要买要吃。 冰棒凉,吃了容易闹肚子,这个年龄的孩子肯定不能吃太多,也不能买太便宜的,许青青给孩子们都选了酸奶味的,她把两根冰棒先递给了苏雪桢,“给孩子们尝尝吧。” 酸奶味比普通的糖水味冰棒贵两倍,苏雪桢知道她破费了,递过去一个甜瓜,算作回赠。 冰棒是用纸包着的,拿在手里非常凉,五个孩子,除了于英不怕冻手拆开直接吃外,剩下四个孩子只能看着冰棒解馋,因为都不敢伸手去直接拿。 苏雪桢就猜到平平安安早晚有闹着要吃雪糕的这一天,现在天气热,肠胃良好的情况下,适当的吃一点点是没关系的,所以她也没拒绝,跟孩子们说:“妈妈先帮你们拿着,回家再吃。” 平平安安刚才看门口别的小孩子吃那么开心就一直对冰棒垂涎不已,回去的路上更是一直盯着妈妈手上的冰棒,生怕她一不小心弄掉了。 岑柏下班回家,重新给孩子们买了个足球,到家没看到人才知道都出去了,自己在门口踢着新足球,看到他们回来收了球,过来迎接:“买了啥?” 平平安安一门心思都在冰棒上,“冰棒!冰棒!冰棒!” 走了一路,冰棒都有点化了,苏雪桢找了两个碗,把冰棒放进去以防化掉滴到地上,甜水会招蚂蚁,同意是同意了,但眼下孩子毕竟年龄小,肯定不能让他们把一根都吃完,她心里也不停想着怎么让孩子们能少吃点。 平平安安被放到婴儿椅上坐下,兴奋地挥舞着手等待冰棒的到来,苏雪桢想了半天没想到主意,去找岑柏,附耳过去小声说:“你想想办法,怎么让她们少吃点。” 岑柏心想这还不简单,自信满满道:“看我的。” 苏雪桢放心交给他,把两碗已经有点化掉的冰棒放到孩子们面前,平平摸着碗都被沁凉了,不敢伸手去拿,弯腰低下头,小心用舌头舔了下。 很奇妙的感觉,凉凉的甜甜的。 安安看到于英是怎么吃冰棍的了,小手抓住冰棍上的木棍,慢慢抬起来开始舔。 两个小馋猫! 岑柏蹲到他们跟前,面带慈父微笑,问道:“爸爸之前给你们说过什么,懂得分享的宝宝就是好宝宝对不对?” 跟独生不一样,双胞胎自生下来就意味着什么都要分享,不可能一个人独占,平平安安经常也被灌输这个理念,听爸爸这么说懵懵懂懂点了下头,有些不懂他这个时候为什么要说这个。 岑柏又问:“你们爱不爱爸爸?” 平平安安点头,虽然时不时被坑,但爸爸对他们还是很好的! 铺垫了两句,岑柏终于来到了正题,张开大嘴:“爸爸也好久没吃冰棒了,给爸爸吃一口吧?” “你们谁想先喂爸爸?” 苏雪桢就在一旁看着,想着他这招挺高但也挺损,他这句话可真是切中了双胞胎的竞争心理,果然此话一出,平平安安纷纷表孝心,立志要成为第一个喂爸爸吃冰棒的宝宝! 平平举着冰棒:“爸爸先吃我的!” 安安也非常积极,“我的我的!” 岑柏看目的达到了,感觉可以行动了,因为知道安安对食物比较敏感,要是先吃平平的被她看到他肯定没法再吃安安的,他略一思索,决定先吃安安的冰棒,趁女儿不注意,低头直接咬掉一大口。 然后在平平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飞快咬下第二口。 他速度很快,等平平安安反应过来再去看自己的冰棒,已经只剩下不到二分之一。 客厅里顿时哭嚎遍起,一个哭得比一个惨,眼泪珠子刷刷往下掉,“呜呜呜呜呜呜,爸爸坏。” 苏雪桢扮好人开始哄,“别哭别哭,碗里还有呢!” 哄是不好哄的,她看了眼,天热碗里还化了不少,加上岑柏又吃了一大半,实际到他们肚里估计只有三分之一不到,是有点惨了。 作者有话说: 平平安安:孝心减1 岑柏:一口气吃太多,有点凉 第136节 第100章 平平安安抱着碗哭得格外伤心, 苏雪桢哄了好一会儿都哄不好,让他们看看碗里的冰棒,“再不吃, 等下全化完了。” 俩孩子可怜兮兮的, 这才握着冰棒上的木棍开始吃,哭得鼻子一抽一抽的,眼眶里还挂着饱满的泪水,边吃边警惕地看着岑柏。 岑柏自知理亏, 也不往孩子们跟前去,抬脚去厨房看看晚饭做什么, 张光香在案板上处理虾线, 听到客厅哭声问他, “这又是咋了?” “你又把他俩弄哭了?” 岑柏心想他平时对平平安安蛮好啊,怎么就“又”了,搞得好像他经常这么做一样,他摸了摸鼻子,“没啥, 为了不让他们拉肚子吃了一口他们的冰棒。” 娄桂兰骂他,“你这么大个人了, 跟孩子抢什么吃的。” 岑柏哑口无言,也没理反驳, 留在厨房帮着干活。 平平安安也在泪水中吃完了人生中第一根冰棒,意犹未尽端起碗喝已经化掉的冰棒水。 碗都已经空了, 光眼巴巴看着也没用, 苏雪桢伸出手要把安安抱下来, 问道:“下来吗?” 安安也朝她伸出手来, “要下。” 苏雪桢先把闺女放到地上, 又去问平平,平平一起下来了,两个小身影脚沾地后就往厨房跑,看到爸爸正在择菜,扭过头不理他,躲避的意图非常明显。 小小年纪还挺记仇! 岑柏笑了,“爸爸这是为了你们好,吃多了容易拉肚子知道不?” 平平安安坚持沉默战术,走到外婆跟前看她处理梭子蟹,张光香看到他们来了,准备大展身手,“看外婆今天给你们做虾蟹煲。” 临海的居民处理起海鲜来也非常在行,她手速很快,抓起一只梭子蟹,直接把壳掰了下来,这梭子蟹在家又养了一下午,还是活的,壳刚被掰掉的时候蟹钳还在动,平平安安看到这场景有点被吓到,齐齐往后退了两步,安安小声跟外婆说:“螃蟹痛痛。” 海边的孩子,以后吃这些海鲜的机会还多着呢,每回都避开也没道理,张光香又拿出一把剪刀,安慰道:“没事,吃到咱们安安肚子里就不痛了。” 她随后又把螃蟹的腮用剪刀去掉,把剩下不要的蟹肠蟹心啥的也都去掉,蟹钳咔咔剪成两半,再把整个梭子蟹一刀剁成两半,放到一个盆里,这样一只梭子蟹就处理好了。 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迟疑,平平看着盆里还会动的梭子蟹,有些不忍继续看下去了,抬脚走了出去,安安倒是留下又看了一会儿。 岑柏看着小姑娘聚精会神的眼神,过去搭话:“看这么认真?” 安安扭头看到他,还记着刚才的仇,哼了声,走出了厨房。 岑柏又碰了一鼻子灰。 考虑到平平安安也要吃,张光香特意清蒸了两只,但这个年纪的孩子又不会吃蟹,她使唤岑柏给孩子们剥蟹肉,“你来。” 岑柏只能认命,站起来拿到一只蟹开始给孩子们剥。 到了晚饭时间,他还不忘跟孩子们缓和关系,特意提了句,“你们面前吃的蟹肉是爸爸我刚刚花了好长时间剃出来的。” 蟹肉很鲜,有种独特的风味,平平安安吃得很是开心,对爸爸的怒气稍微没那么重了,小孩子不怎么记仇,吃完饭又跟岑柏玩到了一起。 岑柏把足球拿出来,在脚上踢了两下,“看看,这是我今天刚给你们买回来的新足球。” 平平安安一涌而上,过来抢球,但那球就跟黏到岑柏脚上一样,一直在他脚下,安安是最先放弃的,她本来就没哥哥玩得好,抢了几次没抢到就累了,回去找妈妈。 平平也抢不到,妹妹走了以后他自己又努力了几回,依然无法从岑柏脚下把球抢回来,气呼呼的。 平平叉着腰,非常不高兴地说:“爸爸欺负人。” 岑柏抱着球纳闷,“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输不起呢?” 平平被激起了胜负欲,怒气冲冲地又开始抢球,也不能太伤自尊心,这次岑柏故意放了水,这才让平平抢到了几回,有机会跟他对着踢。 娄桂兰晚饭是在他们家吃的,吃完饭就赶紧回去了,苏雪桢在客厅扫地,就看到安安板着脸进屋来了,她问道:“怎么了?爸爸又惹到你了?” 安安不知道怎么描述爸爸的卑劣行径,他一个大人跟他们两个小孩子玩足球还一点都不让,完全就是仗着自己个高欺负人。 嘴唇动了两下,她还是那一句话:“爸爸坏。” 归根结底还是傍晚那根冰棒惹的祸,苏雪桢给她找了个活干转移注意力,从桌子上拿了一个杯子递给她,“帮妈妈把这个杯子送到厨房好不好?” 安安小手握着杯子,慢慢走去厨房,张光香此时正在刷碗,伸手去接,“给外婆。” “喏。” 安安把杯子递给她,又回了客厅,一直跟在妈妈后面,有活就干,非常听话,客厅收拾好了,苏雪桢又抱着安安在门口看岑柏跟平平踢球,一直到晚上八点才上楼去洗漱睡觉。 苏雪桢既然答应在开学前陪孩子们好好玩就不会食言,剩下几天的假期她也不拘泥于家里,逛了很多洪江市的景点,回到家俩孩子都没力气跟岑柏踢球了,吃完饭就睡。 开学头一天晚上,苏雪桢收拾第二天要用到的录取通知书和证件,重新检查了两遍确定没问题才合上,安安半个身子趴在小桌子上,用手抓上面洗好的葡萄,拽下来一颗就看看她,她手小,手里只能拿一颗葡萄,放到嘴里一咬,甜甜的葡萄果肉混着汁水在嘴巴里散开,非常好吃。 安安吃了四颗,见妈妈一直没注意到这边,两手抓得满满的,缓缓走到了她跟前,眨巴着大眼睛看她,苏雪桢正巧收拾完东西,低头看她,笑着问道:“葡萄好吃吗?” “好吃。” 安安以为她也要吃,递过去一颗,“妈妈。” “谢谢宝宝。” 苏雪桢接过尝了口,酸酸甜甜的。 她一口就能解决掉一颗葡萄,安安则是要好几口,吃完以后又跑回去拽了两颗,看向她挂在一旁的书包,“包包。” 苏雪桢温声解释:“妈妈明天就要去上学了。” 安安这个年纪还不知道上学是什么意思,复述了一遍,“上学?” 苏雪桢坐到椅子上,又说,“安安过段时间也要跟哥哥去上学。” 安安摇了摇头,“不要。” 苏雪桢笑了,提前为送他们去幼儿园而头疼,“安安去幼儿园可以交到很多好朋友,还能学到很多新知识。” 安安抓着葡萄偎到她怀里,想逃避这个话题,直接塞了一个葡萄堵住她的嘴。 苏雪桢失笑,“好好好我不说了。” 不止是安安对上学感到恐慌,苏雪桢满打满算也有四年没有进过校园学习了,一想到要早日坐在教室里学习还真有点不适应。 怀着忐忑的心情,第二天到来了,苏雪桢在家吃过饭,带上东西骑车前往博约大学,按照录取通知书上写明的,她要先去教务处报道登记好领取学生证。 博约大学一共五大学院,苏雪桢所在的学院是临床医学院,全院总共算下来就招了三十五名研究生,儿科一共招了五名,她算是其中一位。 人数不多,所以教务处那边的工作量也少,苏雪桢按时过去,也没怎么排队就领到了自己的学生证,以后出入博约大学都要有这个证在。 拿到证以后,苏雪桢背着包前往教务楼,通知书里面也写明了导师的联系方式和办公室地址,现在研究生培养方式是导师负责制,教务处那边报道完以后,她要先找郁德珉。 郁德珉的办公室在教务楼201室,苏雪桢走到门口,停顿了下,莫名有些紧张,深吸一口气敲了下门。 里面传来一声低沉的进来,没等苏雪桢去推门,门先打开了,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给她开的门。 郁德珉看到她站了起来,笑容和蔼:“雪桢啊,来过来坐。” 苏雪桢走过去坐下,喊了声老师好。 办公室里一共两张办公桌,除了郁德珉外,另外一张桌子也坐了一位老师,苏雪桢认出来是之前复试的时候坐在郁德珉旁边的老师,不过她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郁德珉想了下还差一个人,轻声跟她说:“还差一个没来,等全都来了咱们开个会。” “对了,这是跟咱们一个办公室的乔学礼老师,以后会常见。” 苏雪桢站起来打招呼,“乔老师好。” 乔学礼礼貌一笑,跟她介绍一旁的年轻人,“这是我今年收的研究生,叫舒常鸣,虽说你俩都是同年进来的,但这孩子临床经验比你少一年,以后就是你学弟了。” 舒常鸣看她这么年轻一开始还以为是大学的新生,经过介绍才知道是郁德珉的研究生,过来问好,态度也比较爽快,直接学姐就喊上了,朝她伸出手,“学姐好,以后多多关照。” 苏雪桢也伸出手回握,“多多关照。” 正说这话呢,门又被敲响了,这次舒常鸣主动过去开门,还是乔学礼的研究生,年龄不大,留着长长的辫子,皮肤有些黑,眼睛炯炯有神,很有干劲,进屋就直接喊,“老师好!” 她看着比之前复试的时候皮肤更黑了点,乔学礼有点没认出来,问了下:“是梅彤吧?” 梅彤赶紧点点头,“是我,我是梅彤。” 乔学礼站起来又给她介绍了一下办公室的各位,互相打了个招呼认识,“以后咱们办公室就你们三个研究生,要多互相照顾。” 三个人齐齐点头。 梅彤是最后一个来的,郁德珉看人都来了,开始下一步的工作,拿着本子先站了起来,“那咱们去会议室开个会,有几个事要跟你们说一下。” 说完先走了出去,走到隔壁房间敲了一下门,“老宋,开会了。” 宋长运哎了声,带着两个研究生也走了出来,一行八个人,前往前面的会议室坐下。 会议室不大,勉强能坐下他们几个人,进去以后大家也非常机灵的分成两个队伍,导师们坐在正中间,他们学生则按照办公室分成左右两侧,苏雪桢跟舒常鸣和梅彤坐在右排,另外两个研究生跟着宋长运坐在左排。 郁德珉咳了声,教学秩序能重新恢复他比谁都开心,眼下看着这五个研究生就更高兴了,沉声道:“首先我代表儿科系的院长欢迎大家到博约大学来读书,过去的几年博约经历了很多磨难,能重新恢复招生不容易,虽说眼下条件还有所欠缺,但我们一定尽力给大家提供最好的学习质量,希望大家在这三年里能在博约有所成,壮大咱们国家的儿科事业,成为一名品德优良技术过硬的儿科医生!” “我相信你们日后一定能成为博约的骄傲。” 大家纷纷鼓起了掌。 郁德珉继续说,“现在咱们研究生的培养方式跟以前也一样,就是导师负责制,第一学期呢,主要是文化课,从第二学期开始就是专业课的学习,到时可能绝大多数时间都在咱们博约大学附属的儿童医院去实习,当然第一学期也不是就让你们上上课就完事了,还有一些院里开的讲座要过去听,听完写一份心得交上来,另外每周该读的文献和著作都要读,这方面不能松懈。” “课表的话,我这里有一份,之后会贴到墙上,你们拿笔记一下,每天按照时间去上课,注意不要缺课,有的课可能会跟本科生一起上,另外,上课以外的其他时间都要来办公室帮忙。” 苏雪桢一边听着一边记笔记,省得自己漏下什么。 说完学业上的事情,郁德珉又关心起他们生活上的事情,“你们谁住研究生宿舍?” 梅彤跟宋长运的两个研究生都举了手,“我们住。” 郁德珉问道:“都有宿舍住吧?” 三个人纷纷点了点头,“有的。” 郁德珉对他们几个人的家庭情况也都了解,知道他们三个人是外地考过来的,又多问了一句,“现在学院里有政策是可以转户口过来,你们如果有谁想把户口转到洪江市来,可以向我申请,慢点一个月就能办下来。” 现在城镇和农村的福利不一样,大家都挤破头想在城市里定居,洪江市经济发展好,能留下大家自然都想留下,再说大家当时报考博约大学,也有一部分考量是因为博约大学在洪江市,以后工作分配实习也都在洪江市,如果户口能转过来的话日常工作和生活都会方便很多。 郁德珉的话音刚落,三个人都齐齐举起了手,“我想转!” 跟之前的工农兵大学生不一样,现在可是研究生,自家培养的人才肯定不想外流,他们选择落户在洪江市说明也有稳定的想法,郁德珉自然不会拒绝,笑着说:“那你们开完会来趟我办公室。” 会议结束,三个人跟着郁德珉来了办公室,苏雪桢跟舒常鸣给他们留出位置站在一边,舒常鸣跟她聊天,“学姐你住哪?” 苏雪桢小声回:“明峰区长华街道。” 五个研究生就他们俩是本地人,又是一个办公室的,舒常鸣看她感觉格外亲切,“我住河新区诶,咱们离的还挺近。” 苏雪桢笑了下,不敢再多说话。 头一天来报道,大家把资料什么拿的都齐全,郁德珉需要用到的资料都有,办起来很快,全都登记完以后跟他们说:“现在本科生还有一批没办好的,你们可能要晚一点到十月份才能轮到,到时可能还是需要你们跑一趟户政处亲自办理迁入登记,轮到的时候我再通知你们,好吧?” 第137节 三个人连连点头,“谢谢院长。” “那行,你们今天就先回去。” 三个人瞬间走了两个,办公室重新空荡起来,这会儿已经是上午的十一点,郁德珉拿出课表,直接安排给自己的学生苏雪桢,喊她:“雪桢,你贴到咱们办公室门口的墙上。” “贴完就去吃饭吧,下午再来。” 苏雪桢说了声好,接过那一张纸,贴到门口,贴完以后她把课表抄了一份。 看课程也挺满的,没什么空余的时间,除了基本的学位基础课要学马克思主义理论和英语外,还有一些需要考试的专业课,整体看下来没什么空闲的时间。 五个人都看着一张纸抄,笔尖刷刷的,抄完看着对方都笑了,舒常鸣主动提出,“一起去吃饭吧?” 众人纷纷点头,背着包前往学校食堂,梅彤看着手里的粮票感觉还有点新奇,“跟我们市发的粮票不一样,看着还挺不适应。” 唐琛也有同感,“是吧?刚刚在教务处领到这个我也看了好几遍。” 舒常鸣跟苏雪桢是本地人,不发粮票,他们看这粮票都习惯了,就没接话,雷文才跟他们两个人走在一起,想着陌生的地方还是要多认识本地人,主动找他们俩提起了话题,“刚才开会气氛太紧张了没来得及跟你们介绍,我叫雷文才,宁平市人。” 苏雪桢冲他笑了下,“你好,我叫苏雪桢。” 舒常鸣也回,“我是舒常鸣。” 梅彤性格开朗,立马接了句:“别落下我啊,我是梅彤。” 唐琛见状也补上介绍,“我叫唐琛。” 这会儿本科生还没下课,他们去食堂正好是第一批,打完饭以后自然而然又坐到了一起,雷文才是五个人中年龄最大的,坐下后边吃边问:“你们是什么方向啊?我跟唐琛都是肾脏方面的。” 苏雪桢把嘴里的米饭咽下,轻声答,“小儿外科。” 舒常鸣道,“我是小儿内科,新生儿方向的。” 梅彤附和,“我跟他一个方向。” 舒常鸣大大咧咧的,“你们宿舍环境怎么样?说起来我还没看过咱们学校宿舍。” 研究生考试好不容易恢复,大家满心都是来了好好学习,对环境也就不怎么在意,唐琛回答,“还行吧,六人间,跟别的专业混住。” 吃完饭,他们还要回办公室,五个人出了食堂往教务楼走,这会儿正是上午下课时间,食堂一窝蜂涌进来许多学生,路上也满是下课的学生,一边聊一边走,整个学校顿时鲜活起来,非常热闹。 食堂跟教务楼在一条大路,中间正好是校门口,远远的苏雪桢看到门口似乎聚集了不少人,有女声一直在喊着什么,像是方言,他们也听不太懂,舒常鸣想看热闹,“咱们过去看看。” “走走走。” 开学第一天,正是对什么都很新鲜的时候,反正现在到下午教授们上班还有段时间,也没别的事,大家也聚了过去看热闹。 苏雪桢跟着走在后面,就见校门口有一个中年女人举牌站着,上面写了“车云虎抛妻弃子”七个大字,她不停重复两句话,扯着嗓子喊:“大家都过来看啊,博约大学临床医学院的车云虎,从老家考上大学以后抛妻弃子。” “请博约大学领导为我们主持公道!!!” 作者有话说: 这四个研究生没奇葩,都是勤奋学习的好学生,以后会成为雪桢同事~ 晚了点,轻轻跪下,下章一定补肥章。 第101章 她一个女人, 衣着朴素,满脸愁容,在门口声泪俱下的控诉, 看着格外可怜。 博约大学门口两个门卫, 年龄都在三四十岁上下,看着比她年龄大一点,光天化日之下他们也不好去碰女人,只能站在一边劝:“同志你别哭, 有啥事咱们都可以解决。” “咱们先进去,进去说。” 李玉兰只知道要把这事闹大才能引起重视, 车云虎是博约大学的学生, 真进去了说不定他们领导还护着那个渣男呢, 她现在是谁的话都不能听,大声喊道:“快来看啊,博约大学赶人啦!!!” “连话都不让人说了!” 两个门卫互相看看对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好勉强维持秩序让学生们不要靠近, 警告说:“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不要围在这边。” 李玉兰找的时间巧, 就专门赶在中午学生们都放学,校门口人最多的时候, 这人一聚起来就不容易散掉,何况这一听就是大事, 国家放宽了高考的条件, 现在入学的不少都成家立业了, 听到抛妻弃子这四个大字就更敏感了, 都围在这里不走, 讨论起来,“临床医学院的啊,未来的医生怎么能做这种事!” “估计是考上大学以后把户口转过来了,所以就不准备回去了。” “那也不能干这种事啊?这不是现代陈世美吗?” 梅彤最看不起这种人,“要真是这样,就该把他开除。” 李玉兰在这闹了有十多分钟了,很快有临床医学院的学生认识车云虎,跑过去通知他,苏雪桢几个人在原地站了没多久,正主就来了,车云虎挤开人群走到了李玉兰面前,拽着她离开,“有什么事回家再说,不要来校门口闹。” 车云虎看着年龄有二十七八岁了,个头不高,瞧着有些瘦弱,平时又没怎么干过重活,哪能抵得过经常下地干农活的李玉兰,李玉兰直接甩开他的手,“回什么家,我没家了。” 车云虎哑口无言,他现在住的都是学生宿舍,确实没家,好不容易才考上知名学府博约大学,当着这么多同学和老师的面,他肯定不能让李玉兰这么闹,只能说些好话,“住招待所。” 李玉兰这次来是奔着鱼死网破的心态,车云虎跟她是同乡,年轻时两个人经媒人介绍结了婚,还生了一个孩子,得知高考恢复以后,她知道车云虎一直有一个高考梦,所以千方百计的给丈夫腾出时间好让他复习,却万万没想到这个负心汉考上大学以后就再也不接她的电话,还来了一封信还要跟她离婚。 这不就是发迹之后抛弃糟糠之妻吗? 李玉兰很坚决,继续举着那个牌子,“我不走,走了就没人给我主持公道了,我就是要让大家都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人。” 车云虎低声道:“有什么事咱们都好商量,这么闹下去,你把我毁了你也不会好过。” 车运虎个子矮干活又没什么力气,家里很多活都落到了李玉兰身上,她就是不甘心自己这么多年来的付出结果只换来他要离婚,眼下这么闹无非就是想和好,她还可以做亮闪闪的医生老婆,听到车云虎这么威胁,神色犹豫了一下,态度有些松动。 正当车云虎准备乘胜追击再给她扔一个糖衣炮弹的时候,学校领导接到报告赶到了现场,校长不在,所以这会是书记孙学安,人本来还在食堂吃饭,听说这件事赶紧带了两个老师到现场,“怎么回事?” 本科生开学的时候有个开学典礼,除了校长致辞外,孙学安是第二个发表讲话的,在场的学生们基本都认识他,纷纷让出一条路来。 两个门卫赶紧打招呼,“孙书记,你来了。” 车云虎回头一看,顿感不妙,完了!书记都来了,他扯了一下李玉兰的胳膊,压低声音道:“还想和好等下就别乱说话。” 李玉兰看到书记来了,感觉顿时来了底气,挺直了腰板。 孙学安看了一眼纸牌上的字,目光幽深,语气平和问道:“这位女同志,你上面所写的可是真的?” 车云虎忐忑等着妻子的回答,眼下对私德十分重视,如果这件事真的被捅出来,等待他的可能不仅仅是处分。 李玉兰看他生得一身正气,感觉像是会公平处理的样子,心里一时有点拿不定主意,她也是莽撞直接就冲到校门口了,本来是想威胁车云虎,但要是真闹的车云虎连学都没法上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斟酌了几秒钟,她对孙学安说:“家务事,当着大家的面不好说。” 孙学安也理解,“那行,有什么事情咱们去我办公室说,如果确定情况属实的话,我们学校绝对不会包庇任何一个学生,一定为你主持公道。” “谢谢领导。” 李玉兰安心收了牌子,孙学安看了一眼看热闹的学生,摆摆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大家热闹也看够了,听到书记这么说,慢慢散开了,孙学安带着两个老师,身后又跟着李玉兰跟车云虎,一起前往教务楼。 苏雪桢跟舒常鸣几个人也是要回教务楼的,隔了几步远跟在后面,就看到车云虎去拉李玉兰手,小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雷文才也是在老家结了婚有孩子的,对车云虎此时心里想的跟明镜似的,声音很小,跟他们说:“这恐怕啊,估计也是离不了,也不会有什么惩罚。” 苏雪桢跟他想到一起去了,车云虎一看就比较了解李玉兰到底在乎什么,拿捏得死死的。 孙学安的办公室在三楼,他们则是在二楼,跟在后面到二楼楼梯口就分开了,五个人转进二楼的走廊,第一间就是郁德珉办公室,苏雪桢轻声说:“那我们先进去了。” 唐琛和雷文才点了一下头,继续往前走。 苏雪桢掏出钥匙开门,这是刚刚郁德珉给她的备用钥匙,现在就她一个人有钥匙,梅彤感觉以后经常来办公室没钥匙不方便,轻声道:“今天下午下班后能给我们再配两把钥匙吗?” 舒常鸣也补充,“对,乔教授说办公室现在只有三把钥匙,没剩的了,如果我们有需要的话要自己再另配。” 平时除了上课时间都要过来,钥匙是必不可缺的,眼下研究生里面又只有她有钥匙,苏雪桢自然不能拒绝,答应下来:“可以,今天去配吧。” 郁德珉跟乔学礼都不在办公室,只有他们三个研究生,年龄相仿,感觉自在了不少,不过梅彤也不敢去看导师桌子上都有什么,随手拎了一个椅子坐下来,闲聊起来:“大家应该都结婚了吧?” 舒常鸣嘿嘿笑,想到妻子还有点害羞,挠了挠脖子,“今年刚结婚。” 梅彤看他那羞涩的样子就知道是新婚,笑了,“一看你就是结婚没多久。” 说完她又看向苏雪桢等着她回答,梅彤下火车的时候就感觉这边的人都生得水灵灵的,皮肤一个比一个好,瞧着滑溜溜的,又白又粉,就跟水蜜桃一样,其中苏雪桢更是精致,瞧这年龄也不大,看着就像不谙世事的娇小姐,应该是没结婚才能养出的柔美。 可接下来苏雪桢的回答却完全打破了她的猜测。 苏雪桢停顿的原因是在想自己跟岑柏结婚多久了,她还算了下减法,这才恍然惊觉,已经跟岑柏结婚三年了,感觉时间过得真的如流水一样飞快,笑着回,“我结婚三年了,孩子都快两岁了。” “龙凤胎,大的是哥哥,大名叫知远,小名叫平平,小的是妹妹,大名叫知微,小名安安。” 舒常鸣看她挺年轻的,想着就算结婚肯定也没多久,谁成想孩子都两岁了?还是龙凤胎。 他啊了声,惊讶地站了起来,“那你这是毕业就结婚了?” “是认识的大学同学吗?” 苏雪桢摇头,“不是,我们是相亲认识,毕业以后家里人介绍的。” 梅彤嫌弃舒常鸣大惊小怪,“你果然是结婚没多久,等着吧,再过两个月你家里人肯定催着生孩子了,现在结婚基本半年就怀孕,我还见过正好新婚之夜那天一发即中的。” 梅彤因为刚刚来得晚,两个人也没怎么打招呼,就简单说了下彼此的名字,苏雪桢看她年龄不大,对婚姻之事还挺了解的,反问道:“你结婚了吗?” 梅彤把头发别到耳后,“我也是去年刚结的婚,现在还怀着孕呢。” 说着她还摸了摸肚子。 这下不仅是舒常鸣,连苏雪桢都长大了嘴巴,毕竟考试停滞了十年,这十年里绝大多数人都已经成家了,考上大学就意味着要离开家庭重新回到学校,是以绝大多数人都不会考外地的学校,而梅彤不仅考到了洪江市,上午还打算转户口过来,肚子里还怀着孕?! 苏雪桢问的时候都有点磕巴了,“几个月了?” 梅彤冲她笑笑,“三个月了。” 舒常鸣忍不住好奇心,立马追问:“那你为什么选择来洪江市上学啊?本地应该也有医科大学吧?” “而且你家里人尤其是你丈夫能同意吗?上午你还要把户口转过来。” “我们市确实也有医科大学,不过儿科专业撑死就一个老师,不如博约大学的师资力量好,我来考试他也是同意的。” 梅彤爽朗一笑,也许是想到自己这番做法确实挺惊人,她很快解释,“你们想什么呢,我婆家就是洪江市人。” “前些年咱们国家不是三线厂支援建设嘛,我老公一家他们被分配到三线厂工作,现在已经在当地扎了根,但这些年洪江市发展越来越好,他也想回来,但苦于政策回不来,正好我考到这里来,先稳定下来,回头说不定也能带他们回来。” 怀孕可是很辛苦的,她现在还只是三个多月,没到后期肚子大起来的时候,那时候才是真难熬,苏雪桢作为一个生过孩子的人深有同感,而且她老公具体什么时候才能来也说不好,她感觉此举实在是有点冒险,皱着眉道:“那这样你也太辛苦了。” 梅彤笑笑,“现在国家的政策也逐渐开放了,到时肯定能回来的。” “就是接下来的日子可能要麻烦你们多照顾照顾我们母子俩了。” 她一个人怀着孕还在他乡不容易,苏雪桢点点头,“以后有什么需要随时提。” 舒常鸣也保证,“对,跟我们说就成,别的不说,洪江市这个地方我们还是很了解的。” 第138节 梅彤高兴地笑了,舒常鸣作为办公室研究生中唯一的男生,主动要去食堂接热水,“你们俩先坐,我去食堂打点热水回来。” 说着,他拿起办公室里的热水壶走了。 办公室里只有两张桌子都是给导师用的,他们只有板凳坐,完全不够,也没法学习,苏雪桢跟梅彤就想着最少再搬一张桌子过来给她们用,两个人在椅子上又聊了会儿天,这时郁德珉跟乔学礼吃完饭回来了,郁德珉问候了一句,“这么早就吃完饭了,怎么样?博约的食堂伙食合不合你们口味?” 苏雪桢是当地人,吃着这食堂的饭其实跟她之前在人民医院的食堂口味差不多,笑着点头,“挺好的。” 博约大学食堂的伙食没那么重油辣,虽说跟她老家口味习惯不一样,但确实挺适合孕妇吃,梅彤附和道:“好吃!” 苏雪桢顺势提起了缺桌子的事情,“老师,我看咱们这办公室还有点空间,方便我们再搬一到两张桌子过来吗?” 郁德珉经她这么一提才想起来,一拍脑袋,“瞧我这老糊涂都给忘了,不好意思,今年刚收了研究生还不太习惯。” “桌子当然可以放,我想想哪里有啊,这边教务楼没有的话可能就要去教室那边看看了。” 乔学礼提了一嘴,“楼梯口那边是不是有几张旧桌子?先前文.革时期被弄过去的。” 郁德珉想想确实有,天天看一时没想起来,纠结道:“不过那桌子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他们是来学习的,桌子能用就行,不挑,苏雪桢赶紧说,“我们去看看,能用的话就搬过来用。” 郁德珉说:“行,那等下小舒回来了,你们三个去看看,有合适的就搬过来,没有合适的咱们就去教学楼那搬两个桌子过来。” 两个人点了点头,舒常鸣这时候打完热水回来了,乐呵道:“刚烧好的一锅,热乎着呢!” 苏雪桢把要搬桌子的事情跟他说了,三个人从办公室出来去楼梯口找桌子,走近一眼就看到胡乱堆在一起的多张书桌,非常杂乱,又落了太多灰,瞧着快跟水泥颜色融为一体了,他们一开始上楼的时候才没注意到。 舒常鸣作为男人,捂着鼻子先走了过去,“你们俩先站在这儿看,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楼梯口很窄,里面又堆了桌子,一次性进不去太多人,苏雪桢跟梅彤只好站在一边等着,没过一会儿,舒常鸣先搬了一个缺腿的桌子出来,“先拿出来,不拿出来看不到里面的桌子。” 苏雪桢看了一眼,这个桌子半条腿都没了。 两个人又等了一分钟,舒常鸣这回总算从里面搬出一个桌腿和桌面都齐全的桌子,“你们试一下这个可不可以用,我看里面好像还有一两个可以用的,一下子都搬出来吧。” “好,那你小心点。” 苏雪桢手按在桌子上,试了下稳定性,梅彤突然冲她挤了挤眼,她抬头一看,是刚刚的车云虎跟李玉兰,正沿着阶梯下来。 李玉兰还是板着脸,车云虎跟在后面,脸上挂着笑,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夫妻俩应该是和好了。 梅彤唏嘘道:“说不准还有下一回。” 第一个椅子搬出来以后,接下来检查其他的桌子快了不少,舒常鸣很快又带出来三个完好的桌子,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正好给唐琛还有雷文才他们用。” “等下问问。” 桌子被搁置太久,很脏,苏雪桢想着擦一下再用,跟他们说:“我去看看办公室有没有不用的毛巾或者布条,咱们擦擦再用。” 两个人站在桌子前等她回来。 办公室平时也需要打扫,所以一直有擦桌子的破布,苏雪桢问了下郁德珉,得知可以用以后,拿了两条去楼下的水龙头洗,随后三个人把这三张桌子都擦干净了,又送了隔壁办公室一张桌子。 在办公室坐下以后,苏雪桢才有了自己真的考上研究生的感觉,忙活了好一阵子,也差不多到下午的工作时间。 苏雪桢跟梅彤坐一张桌子,桌子就安排在郁德珉前面,舒常鸣自己坐一张桌子,在乔学礼前面,正好挨着门。 “现在都坐好了吧?可以开始准备学习了。” 乔学礼拿出两本文献,分别递到舒常鸣跟梅彤手里,“这两本你们看一下。” “好的。” 舒常鸣翻了一下,是有关小儿先天畸形的资料。 苏雪桢看他们都拿到资料了,心里有点着急,但看郁德珉正在专心写着什么也不好打扰,只好做自己的事情。 考试刚恢复,秩序不是这么好建立起来的,整个医学院也缺教职工,所以他们一个老师通常会带两到三门课,哪怕是教授也不能幸免,一点四十以后,郁德珉跟乔学礼都准备去教室上课了,郁德珉走之前交给苏雪桢一摞资料,“这个月你看一下,有什么不懂的来问我。” 苏雪桢接过,“我会好好看的。” 两个教授都走了以后,三个人齐齐松了一口气,苏雪桢翻了下,是之前郁德珉开的一些讲座整理出来的讲义,纯手写,非常珍贵。 她粗略翻了下里面的内容,发现里面写了很多有关小儿外科方面的手术方案,不仅是小儿外科,其中还包含了新生儿外科和泌尿外科以及骨科方面的常见手术,跟过去她在书本上看到的不同,过去她的教材都是六零年代中期出版的,偏落后,这本讲义写的就不一样了,这些手术方案几乎是当下最先进的,更有甚者,还参考了国外儿科专家的手术经验。 过去郁德珉肯定是不敢拿出来的,也就现在文.革结束了才敢给她看。 这是她之前在书本上学不到的,苏雪桢一点点研究吃透,舒常鸣跟梅彤也在各自看着手里的文献,办公室静悄悄的,三个人都没有意识到时间的流逝,直到一声铃响,他们才意识到已经是下午六点。 舒常鸣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回家了!” 苏雪桢听到声音,喝了口水,把最后一句话读完才合上书。 梅彤出声提议:“那我们先去配钥匙吧?” 现在基本卖锁的地方,锁匠都会配钥匙,苏雪桢来的时候没看到博约大学附近有五金店,问了句:“你们知道这附近哪有五金店吗?” 梅彤今天刚来自然不知道,舒常鸣想了一下,“这没有吧,我家那边有一个。” 苏雪桢家附近也有五金店,想着钥匙在她手里,不如她去配两把算了,主动接下这个任务,“我家那边也有,不然我今天去配两把,过两天配好了再给你们拿来。” 配钥匙没那么快,舒常鸣感觉她这个主意可行,点了下头,“到时候多少钱我们再给你。” 大家也才认识第一天,涉及金钱方面还是要说清楚比较好,不然做得多了省得把她当冤大头,苏雪桢没反驳,说了声好。 郁德珉跟乔学礼上完课就直接下班了,让他们到点了直接走,梅彤因为住宿舍,就没跟他们一起出去,舒常鸣跟苏雪桢一起下楼骑车回家,两个人在第一个路口就分开了。 风一吹,苏雪桢一直沉浸在手术步骤中的情绪稍稍得到了缓解,感觉整个人特别累,短短的一天,真要论起来好像也没做什么事,但是却比在人民医院工作还累。 五金店离他们家稍微有点远,不顺路,苏雪桢绕了点路骑过去,把钥匙交给里面的锁匠,“麻烦配三把钥匙。” 留一把备用,万一丢了就不用再来配。 经验丰富的锁匠,不用拿锁来,看一眼钥匙就知道该怎么配,拿着本来的钥匙在纸上对照着画出形状,对她说:“两天以后过来拿。” 苏雪桢道了声谢,付过钱推着车从五金店出来,上车的时候正巧看到周心从邮局出来,手里拿着一张电报正在端详。 他们俩一个去五金店一个去邮局,见到了免不得要问一句是去干什么,苏雪桢知道周心肯定不愿意讲她的私事,骑着车直接走了。 发电报一个字就要三分钱,不能说太多,整体都比较简短,上面只有简单的一句话,“中秋节聚。” 周心哼了声,一把把电报撕掉了。 放学以后苏雪桢又去了趟五金店,今晚回来就比较晚,到家的时候岑柏已经回来了,正在给平平安安调试收音机,调到一个频道停个半分钟再问他们:“这个可以吗?” 男声声音浑厚,正在讲故事,这个声音在平平安安耳朵里听起来有点像外公说话,有些苍老严肃。 平平安安像是小小鉴赏家,听完以后点评,“换。” 岑柏又给他们换到下一个频道,看到苏雪桢回来,也不管孩子们了,腾一下从椅子上起身,“第一天上学怎么样?” 苏雪桢想想这一天经历确实挺丰富的,温声道:“还挺精彩的,先是上午去报到,认识了我们儿科另外四个研究生,大家一起开了个会拿到了我们的课表,然后中午学校门口有一场曝光学生作风的,我们去看热闹,下午又是搬桌子又是擦桌子,还要看书,整体还挺忙的。” 她最后总结,笑了下:“不过老师跟同学都很好相处。” 岑柏摸了摸她的鼻子,笑得非常宠溺:“过得开心就行。” 夫妻俩没温情几秒,就这么一会儿,平平嫌弃他刚刚给换的频道,自己试着摸那个按钮扭了几下,结果就发现频道越来越奇怪,着急嚎叫:“爸!换!” 安安还会拉长音喊:“爸……” “来了来了。” 岑柏赶紧走过去换台,直到换到一个唱歌的频道,平平安安才安静下来,小手托着脑袋,趴在桌上听,很享受的模样。 张光香吆喝着吃饭吃饭把饭菜端上桌,“都别玩了,先吃饭。” 平平安安不想从收音机旁离开,喊了几句都不动,苏雪桢抱起安安,知道这是孩子生怕自己走了声音就停了,温声解释道:“你不盯着也会自己放的。” 安安哦了声,任她抱到婴儿椅上,“要吃饭!” 平平也被岑柏抓到椅子上坐好,苏雪桢给孩子们套上围兜,在脖子后系上,平平皱眉,拽了下围兜,“妈,紧。” 先前也都是这么给他系的,苏雪桢嘟囔了句不紧,不过还是按照要求给他系松了点,又问道:“现在还紧吗?” 平平满意点头:“不紧了。” 苏显国跟张光香坐下拿起筷子也开始吃饭,看他小大人般挑剔的模样乐了。 岑柏看不惯,“你这小子,最近使唤人也太勤快了。” 平平朝他吐吐舌头,非常调皮,握着勺子吃了口花椰菜,一岁半俩孩子就会用自己用勺子吃饭了,但今天安安用勺子舀炒蛋,好几次都舀不起来,太滑,郁闷之下,突然来了句狗娘养的。 苏雪桢一口粥差点吐出来,惊讶追问:“你跟谁学的?” 岑柏扭头看向安安,不敢信自己糯米团子般的乖女儿这么小就会骂脏话了,“安安,这是骂人的话。” 安安不懂爸妈为啥反应这么激烈,眼睛清澈无辜,似乎是在思考,平平看爸妈对这句话很在意,跟妹妹学习,也不咸不淡骂了句,“狗娘养的。” 小孩子不会凭空学习他们没听过的话,这一看就是听到才学会的,苏雪桢追问:“不是,你们在哪学的?” 张光香头皮发麻,弱弱出声,“可能是跟我们学的,下午我跟平平安安奶奶带着他们去逛公园了。” 苏雪桢等着她继续说,“然后?” 张光香解释,“反正就是逛的时候,碰到一个很没礼貌的人不小心撞到我们了,我就骂了句,谁想到被他们听了去。” 谁能没个骂脏话的时候,适当会两句没什么,苏雪桢拿起筷子继续吃饭,岑柏实在看不下去闺女舀不起来炒蛋,喂了几筷子。 平平喝着粥,忽然又说:“外婆买了好多树。” 安安跟着补充:“藏起来了。” 因为一次性买了好几棵,还把娄桂兰家的票都要来了,张光香本来打算瞒着家里人私下种了,结果现在全被平平安安曝光了,她面色一变,急了,看着他们俩,不满道:“嘿!告状可不是好宝宝!” 作者有话说: 平平安安:未来的街溜子 国庆快乐!!!双职工这本有小金章了,就在荣誉墙那里!非常感谢大家一路支持!!! 第102章 大院里空地不多, 基本都铺了水泥,没什么位置能给张光香栽树,那棵樱桃树还是占了菜地才种下了, 苏显国不理解, “你买那么多树干嘛?” “往哪种?” 张光香挠挠胳膊,“就几棵果子树能占多大空,我打算挨着那颗樱桃树种,挤挤总有的嘛。” “平平年龄小不知道, 看到一棵树就觉得有好多,实际我就买了五棵树, 也不多。” 苏显国叹了口气, 眼下家里也不缺吃穿, 张光香自己有退休金,何况她是种树又不是什么别的赌博之类的消遣,花不了几个钱,他也说不了什么。 第139节 苏雪桢跟岑柏互相对视一眼,就更没资格说话了, 张光香花的自己的钱,还帮他们照顾平平安安, 感谢还来不及呢。 张光香看饭桌上大家都不说话,知道自己获得了胜利, 仰着头非常骄傲,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吃完饭, 岑柏把平平安安从婴儿椅里抱出来, 俩孩子一下来又围到收音机旁。 张光香去捯饬她那五棵树了, 苏雪桢跟岑柏收拾, 苏雪桢负责刷碗, 岑柏负责擦桌子和扫地,全部做完已经是半小时过去了,夫妻俩回来平平安安还围在那个收音机前。 苏显国坐在一边看着报纸,一派和睦的景象。 这会儿外面天已经全黑了,但借着客厅的灯光,院子里还是有些光在的,再冷一点俩孩子估计更不愿意出来运动了,岑柏拿到窗边的球,“走,跟爸爸一起去玩球。” 平平安安不为所动。 报纸还是一天一买,不过苏雪桢看的频率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勤了,见状也抽了一张报纸开始看。 岑柏没想到俩孩子这么容易就被新鲜事物所迷惑,心想这事不成啊,又问了一句,“真不去啦?” “这次爸爸让你们几局。” 平平转过头,这回终于舍得给他一个回答,“不去。” 岑柏又把希望放到安安身上,眼神恳切的看着她,安安冲爸爸拜拜手,“要听这个。” 孩子们也不踢球了,岑柏一时没有别的事情做,又去找老婆,坐在苏雪桢旁边跟她看一张报纸,抓着她的手把玩。 事情都暴露了,张光香也没必要瞒着,从屋后面把那五棵果树一个个抱出来,当时果贩宣传的特别好,她没忍住就心动了,无奈自己家跟女儿家的票加一起都不够买,又问娄桂兰要了几张票,这一次可谓是把梨杏李枣都买了,雄心勃勃,要把苏雪桢家这一块空地种成小果园。 果树要有一个基本的预留出的面积,张光香在这块空地量了又量,怎么都感觉只能再种两棵树,不禁有些发愁,想来想去,种不下干脆就送给娄桂兰种。 她这边留两棵就行。 岑柏给平平安安调的是音乐频道,这个频道并不是每时每刻都在播放,中间有一定的休息时间,平平安安在一边听着听着音乐忽然停了,两个人格外不解,安安按照刚刚爸爸调试的手势拧了下那个按钮,还是没音乐。 两个孩子再一看,一直在桌边看报的外公出去帮着栽树了,客厅的椅子上只有爸爸和妈妈在,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妈妈已经坐到了爸爸腿上,两个人脸还贴得非常近。 安安喊了声,“爸!” 岑柏再放肆也不敢当着孩子们的面跟苏雪桢过分亲近,回过神,温声道:“咋了?” 这什么家长,收音机停了都不知道? 平平指了指收音机,跟他说:“听不到了。” 苏雪桢捋了捋有点凌乱的头发,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了,从岑柏怀里站了起来,轻声说:“到睡觉时间了,不听了,咱们上楼睡觉。” 平平安安刚想反抗,岑柏直接走过来把收音机给关了,刚才还有呜呜声音的收音机,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再过几天,俩孩子就满二十一个月了,现在他们走路已经很稳当了,除了要上婴儿椅,岑柏跟苏雪桢也不怎么抱他们了,直接招手喊:“快,咱们上楼洗洗好睡觉。” 平平安安敢怒不敢言,迈开小脚跟在他们后面,衣服太厚洗漱不方便,苏雪桢把他们外穿的毛衣脱掉,拍拍肩膀,“去卫生间找你爸洗脚洗手。” 入秋了,天气一冷,洗澡的频率就不能像之前夏天一样了,两三天洗一次就行。 每天的睡前工作就跟流水线一样,一个进去一个出来,岑柏负责给孩子们洗,出来以后苏雪桢负责给他们抹香香,小孩子的脸非常滑嫩,摸着手感很好,她笑着问安安,“今天玩得开心吗?” 安安习惯了被妈妈这么抹脸,脸上笑眯眯的,软软道:“开心。” 苏雪桢给她抹完,抱到床上,平平洗完也出来了,乖乖坐到椅子上等她过来抹脸,姿态非常大佬。 苏雪桢有时候感觉自己这个儿子好像没有喝孟婆汤一样,偶尔会露出比较童稚的一面,偶尔又会展现出超乎年龄的成熟,有他带着安安,他们夫妻俩也放心很多。 她照常询问:“怎么样?今天玩得开心吗?” 平平很喜欢妈妈买的这个香香,淡淡的,有种奶香,听她这么问,点一下头,“还好。” 安安在床上哼着晚上她从收音机里听到的歌曲旋律,摇着小脚,非常欢快。 苏雪桢把平平也放到床上,很快两个孩子都唱起了歌谣,记性倒是挺好,这时岑柏也洗完出来了,催她赶紧进去洗,“我来看着他们,你快去洗吧。” 苏雪桢嗯了声,拿上衣服和毛巾也进了洗手间。 岑柏脱了鞋上床,就听两个孩子哼着不知名的曲调,童声稚嫩,软声软语,听着非常治愈。 平平安安会说话以后,睡前哄睡就没那么容易了,加上白天估计在公园的时候睡了会儿,睡前就更精神了,缠着岑柏讲故事。 岑柏也没办法,这两个祖宗不睡他就没办法陪老婆,只能坐在婴儿床旁边给他们讲故事,他讲的故事都是自己查办的案件,不过用小动物来代称,整体的故事也不会像现实中那么血腥,会稍加改编。 “这天森林里下起了大雨,小白兔因为没有带伞就没法立刻回家,留在了朋友家住,结果就是这天晚上,有两只大熊偷偷进了小白兔的家,他们要去干什么呢,偷东西。” 平平安安眨巴着大眼睛,聚精会神听着。 岑柏继续说:“结果他们两个人进去以后发现小白兔家里只有胡萝卜!两只大熊非常不甘心,他们把小白兔家翻了个底朝天什么也没找到,最后只能灰扑扑回家了。” 安安催促:“然后呢然后呢?” “后来小白兔回到家发现家里被翻得一团糟,就向森林的狗警察报了警,狗警察很快赶到,在森林里发现了大熊的脚印,印在纸上,在森林里一一比对脚码,最后成功找到了偷偷进入小白兔家的两只大熊,让他们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好了,该睡了。” 岑柏说完给他们掖了掖被角,“狗警察的英勇故事咱们明天再说。” 随着他一下下轻拍,平平安安慢慢闭上眼睛睡着了,梦里都在想狗警察怎么对付坏蛋。 两个孩子都睡着以后,岑柏终于有机会跟苏雪桢亲近,飞快滚到被窝里,搂住了她,“哎哟我的天,总算睡着了。” “什么时候让他俩睡隔壁?” 这人可真是两副面孔,刚才讲故事的时候还很开心,苏雪桢靠在他怀里,“上幼儿园以后估计就能分开了。” 岑柏忍不住在心里欢呼,“再不过去,我真没故事讲了。” 他们局里现在都是什么谋杀案,想找一些稍微柔和点的素材都没有。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说,岑柏的故事很容易理解,再说男人做这种事情就是要夸,不然自信心打压完了那下回就不干这活了,苏雪桢可着劲儿夸他,“讲得很好,既有趣味性又有教育意义。” 岑柏捏了下她的脸,翻身而上,“给你听更好的。” 苏雪桢的呜咽被压下,剩下的就有点少儿不宜了。 时间来到第二天早上,苏雪桢在家吃完饭骑车去学校上课,梅彤住校,来得比较早,站在门口等她,笑着说:“早上好!” 苏雪桢因为拿着钥匙想着今天来早一点给他们开门,本来以为自己来得足够早,忘了梅彤住校,她掏出钥匙,赶紧去开门,“你几点来的?” 突然在外过夜,又是住宿舍,梅彤其实不太适应,也没怎么睡好,早早就醒了,温声道:“就刚刚来了没一会儿。” 苏雪桢解释了下,把门打开:“钥匙我已经拿去配了,过两天就配好了。” 梅彤跟在她身后进办公室,离上班还有五六分钟,只有她们两个人来了,苏雪桢跟梅彤两个女孩子自觉承担起了办公室的打扫工作,苏雪桢去打热水,梅彤留下擦擦桌子扫扫地,快到八点的时候,舒常鸣也来了,看到她们打扫完了,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不好意思今天起得有点晚。” 梅彤也是经历过新婚的,表示理解:“没事。” 乔学礼踩着上课铃声最后一秒赶到了办公室,手上还拿着两个包子,问他们:“你们都吃饭了没?” 三个人连连点头,“吃过了。” “郁院长上午有课,直接去教室了。” 乔学礼把包子放下,坐了下来,伸手一拎水壶,满满的水,倒出来都是热的,他再一看桌子桌子和地板都被擦干净了,不由得心尖暖暖的,感觉这三个研究生还挺懂得尊师重道,心想还是有学生好啊。 三个人各自坐在椅子上开始学习,上午十点他们有一节思政课,在敏思楼203室,因为是第一次去,教学楼他们也不知道在哪,提前十五分钟就从办公室出发了。 好在路上有路标,一路也没走错,很快走到了敏思楼,到的时候,教室里乱哄哄的,不大的一间教室已经坐了好几个人,苏雪桢扫了一圈想找下空位,唐琛跟雷文才先看到了他们,挥了挥手,“这里。” 他们坐在左边中排,三个人听到声音,朝他们的位置走过去,苏雪桢跟梅彤前后走着,却在教室过道看到了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周海然。 周海然同样一脸懵的看着慢慢走进来的苏雪桢,他没有想到苏雪桢竟然再次跟自己考到了同一所大学,心中狂喜的同时又有一点黯然。 苏雪桢没有理他,径直朝唐琛他们走去,坐到了他们前面的位置。 教室里人不多,苏雪桢想了下,看样子这间教室只有今年的研究生在。 还没到正式的上课时间,唐琛在后面戳了戳舒常鸣:“洪江市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啊?这周末我们打算在市里逛一逛。” 舒常鸣想了想回他,“羽金街的百货商场可以去逛一下,那边有一条街很多店铺,除此之外洪江市有很多公园也可以去逛,滨江海滩还可以去赶海,看你们喜欢。” 唐琛听他这么一说,瞬间对这个周末充满了期待,笑道:“想想就很好玩。” 舒常鸣油然升起几分成为本地人的自豪,“那当然。” 两个人没聊几句,铃声很快响了,到了上课时间,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拿着书慢慢走上讲台,眼睛扫视了一眼台下的学生,声音严厉:“大家好,我是你们这节马克思主义理论课的任课老师梁永宾,从今天起就由我来带你们的马克思主义理论课,我知道大家都是研究生,肯定跟那些不听话的本科生不一样,所以对你们的要求也会更加严格。” “咱们这门课的考察方式是这样,采取平时分跟考试分结合的方式,平时分占百分之二十,考试分占百分之八十,缺课一次扣五分,缺课三次平时分扣完。” 台下稀稀落落响起应答的声音,“好!” 梁永宾也不磨叽,把书掀开,拿出一只粉笔,直接开始讲课。 苏雪桢好多年没这么安稳地坐在教室上课了,一时还有点不适应,好在这门课的内容不是太艰深难懂,只要背下来就没什么问题,一堂课下来还算是轻松。 这堂课两节连上,中间不休息,十一点四十分准时下课。 梅彤早餐没吃太多,肚子里又怀着孕,早就饿了,下课以后催着他们赶紧去食堂,“咱们快去吃饭吧。” 苏雪桢把书收好放到包里,跟着一起站了起来,五个人一起前往食堂,周海然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被同学拍了下,跟他们一起去吃饭了。 周一的课都是公共课,今年入院的研究生一起上,组成一个班级,下午两点他们还有一堂英语课,英语老师是个女人,踩着小皮鞋,穿着简约,“大家好,我是你们的英语老师陈淑丽,从今天起带大家的英语课。” 说完这句话以后,她又用英语把这句话重新说了一遍。 考研其中有一门科目就是英语,大家考试的能力都不差,但总体来说说话沟通的能力还差得远,而且跟初中学的英语不一样,陈淑丽倡导他们站起来说话,用英语来对话,第一节 课抽了很多人站起来回答问题,纯英语,也有不少人闹了笑话。 苏雪桢的英语水平确实也仅限于书面,站起来说有点磕绊,不过她语法都没什么问题,陈淑丽还挺惊讶的,夸了句,“good job。” 周海然刚刚刚因为口音问题被陈淑丽叮嘱多注意,此时注视着优秀的苏雪桢,心里有点不甘心。 英语课结束,梅彤也为苏雪桢的表现感到讶异,“你之前是专门学过英语吗?” “没有,之前为了考研复习的时候看了挺多书。” 苏雪桢笑着解释:“还有就是之前上学的时候,当时教我们英语的老师对口音方面还挺在意的,纠正的比较好。” 上完课他们还要回办公室,他们三个人回去的时候郁德珉正好在里面看书,苏雪桢也没打扰,安静坐下看自己的书,一直到下午下班。 下了班,郁德珉第一个收拾东西走的,还催他们,“该走就走,回去休息。” 就这么上了几天课,学校有关车云虎的情况通报出来了,结果一如他们所预料的,被定性为夫妻吵架,没有作风问题。 学校里周日休息,这天正好又是中秋节,没了之前的束缚,今年大家都放开了庆祝,张光香更是提前两天就开始准备,苏雪桢一早起来,大院里孩子已经热闹开了。 平平安安听到声音也在婴儿床里叫唤让妈妈赶紧过来给他们穿衣服,要下楼。 因为怕他们夜里滚下来,岑柏把婴儿床栏杆又给加高了一点,没有大人的帮助,他们两个是出不来的。 岑柏今天也休息,起身把孩子们抱出来,难得过节又赶在休息日,苏雪桢不好赖床,起来去衣柜给他们找衣服穿,楼下实在太热闹了,安安穿衣服的时候也在不停地垫脚想往下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今天天气还好,不是特别冷,苏雪桢给他们穿了件红色的毛衣,是之前娄桂兰给孩子们织的,正面有一个小老虎图案,穿上去很喜庆。 第140节 安安穿好衣服,不等平平,蹬蹬自己跑下楼,留下平平在后面喊,“等等我啊。” 苏雪桢一听,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穿好以后平平也赶紧下楼,不顾身后老母亲一声声叮嘱跑慢点。 安安下了楼才发现他们是在玩鞭炮,那东西一扔就炸,声音还响亮,听着有点吓人,她不敢靠近。 张光香在门口择菜,看到她下来赶紧说:“别靠近啊,小心鞭炮炸着你。” 安安攥着手站在一边看他们扔鞭炮玩,梁恩阳看到以后逗她,拿出一小串鞭炮,他手上拿了一注香,香上面一直有火星,直接就能点鞭炮,非常方便,点之前他先喊了声安安让她看过来,“你看这个,哥哥给你放炮玩。” 安安听到他喊自己,视线看过去,盯着那团火星看。 梁恩阳熟练地拿着点燃的香对准鞭炮,看到引线被点燃,挥手扔了出去,鞭炮啪一声就炸开了,落地后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安安被吓了一跳,但同时又有点好奇这个东西,伸头要看,钱海招手让她过来,“来,一起玩。” 这可是鞭炮,威力大着呢,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玩,张光香不准她过去,嘁了声,声音大了几分,“安安!不准过去玩鞭炮。” “过来陪外婆择菜。” 安安听出外婆语气里的严厉,本来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正巧这时候平平也下来了,兄妹俩蹲到张光香跟前择菜,当然他们哪会择什么菜,只会抓抓菜叶子玩,主要注意力还是集中在放鞭炮的小队伍。 中秋节,岑柏寻思给孩子们做个灯笼,但他不像汤劲秋那样手巧能用纸扎灯笼,想来想去,觉得做个橘子灯笼挺不错。 早饭张光香煎了几锅土豆萝卜丝饼,配着白粥,岑柏吃了一口饼,顺势在饭桌上提起这个话题,跟平平安安说,“爸爸给你们做橘子灯笼好不好?” 橘子灯笼是什么? 平平安安只知道橘子和灯笼,两个合在一起他们暂时无法想象出来,只知道爸爸要给他们做东西,点了点头。 橘子个头小,皮又容易撕破,苏雪桢感觉不太好做的,提了句:“橘子好做吗?是不是南瓜的要好一点?” “南瓜的话,不好刨,太厚,而且南瓜皮也厚,估计不太好透光。” “橘子果肉也不好取吧?” 岑柏被她这么一说也说不准了,“先试试,橘子不行咱们再试试南瓜。” 张光香嫌他没事干,“灯笼街上卖的可多了。” 平平安安一听不乐意了,安安撒娇,“就要爸爸做!” 张光香没话说了。 家里正好有一兜橘子,吃完饭一家人坐在桌前开始做橘子灯笼,苏雪桢先剥开一个橘子给平平各分了几瓣,“尝尝好吃不?” 岑柏看着橘子皮,计从心来,捏着橘子皮对准安安的眼睛,橘子皮汁直直呲到平平眼睛里,酸得平平直揉眼睛,他愤怒地去打岑柏,“坏爸爸!” 安安看到哥哥吃鳖可开心了,但同时又想自己也试试,“我也要我也要。” 苏雪桢无语,岑柏这妥妥的小孩子心性,要是被娄桂兰或者张光香看到,指不定要骂他一顿。 岑柏就捏起一个橘子皮给安安也滋了下,一阵凉意掠过,安安只感觉眼睛控制不住的酸,想流泪,眼里含着热泪看着爸爸手里的橘子皮,带着探究,感觉还有点神奇。 岑柏看她对这东西好奇,试探着又问:“再来一遍?” 安安连连摆手,“不来了不来了。” “好了好了,开始做灯笼。” 这么闹下去灯笼不知道上午能不能做好,下午还有别的事呢,苏雪桢及时打断了,先拿起一个橘子,用笔在橘子蒂附近画了一个圈,不太规则,但总体算是个圆了。 岑柏更生猛一点,用刀直接把上面一层切掉了,然后两个人用勺子把里面的果肉一点点挖出来,挖出来以后直接吃进肚子里,时不时再喂给平平安安吃。 实际做下来比他们想象中要简单许多,流程也不复杂,果肉全都喂到他们肚子里以后,岑柏去那边切蜡烛,切成适配橘子的大小,线要捆在橘子上,不能用普通的棉线,岑柏在家找杂物,抽出两条铁丝,又回了客厅。 苏雪桢已经在给橘子做装饰,完整的橘子皮不好透光,她准备在橘子皮上刻几个图案。 刚开始不太熟练,刻了几个绿叶都失败了,不过橘子都被他们吃了,反正也不会浪费,苏雪桢也又试了几个,慢慢掌握了技巧。 平平安安在一旁看他们做灯笼,不知不觉被喂了好几个橘子。 苏雪桢经过前四个橘子的失败,终于成功在第五个橘子上刻出了一朵花,看到岑柏回来,急忙跟他炫耀:“你看这个。” “手真巧!” 岑柏面对妻子,从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坐下后开始改造铁丝,把它拧成适合橘子的大小。 苏雪桢经过这几次在橘子上刻画,发现自己还挺有绘画才能,除了一朵花以外,她又在另一个橘子皮上刻了小狗的形状。 这下两个灯笼都完成了,她用纸把里面蘸干净,把蜡烛放进去,找来东西固定住,随后把半成品灯笼交给岑柏搞定收尾。 平平安安这时候已经没耐心了,从椅子上下来,要出去玩。 忙碌了这么久就为了让他们看灯笼,苏雪桢不想孩子们提前离开,轻声挽留,“快好了,你们再等十分钟。” 在这坐着光吃橘子去了,还不如在外面陪外婆择菜呢,平平安安等不下去了,拔腿就跑。 岑柏已经把钢丝弄上去了,再弄一个可以拎着的灯笼柄就完工了,他摇摇头,“算了,别喊他们,等晚上做好了他们就知道过来求我们了。” 苏雪桢又坐回来,看他继续做灯笼。 岑柏去门口找了两根小木棍,削平,慢慢安装在铁丝上,他拎着橘子灯笼试了一下稳定性,没掉,跟苏雪桢说:“点着试试。” 苏雪桢拿出火柴盒,划一下就点燃了,她把火苗对准蜡烛,橘子灯笼亮了起来,她脸上露出格外开心的表情,“成功了!” 岑柏满意地笑笑,看剩下的材料有点可惜,提议:“咱们再做几个自己玩。” 苏雪桢坐下,夫妻俩又用剩下的材料勉强做出了三盏灯笼,虽说没法拎起来,单单放在那儿点燃就挺好看,岑柏笑道:“等到晚上灯灭了肯定更好看。” “到时候放咱们床头的桌子上。” 才不给那两个没良心的玩。 平平安安从客厅出来以后,张光香一直在门口看着,他们也没法去找钱海,看于贝妮也出来玩儿了,三个孩子凑到了一起。 于贝妮现在已经能说很多话了,平平安安会说的有限,但是丝毫不影响他们三个人之间的交流,张光香就看他们三个在那边聊天,也不知道说的什么,没过一会,三个人进了于贝妮家的仓库,她一闪神的功夫,就见他们三个从里面推出一辆木制的老推车。 这是过去每家每户用来拉东西的推车,前面只有一个轮子,非常不好把控,他们三个孩子掌握了技巧,一人站一边,扶着那个车慢慢往前挪动。 这要是倒了,一砸砸两个,张光香放下手里的活赶紧过来阻止,“哎哟喂我的祖宗,你们推这车干嘛?” 这么好玩为什么不让做?平平不理解,也不撒手,“平平要玩。” 安安之前也只是玩过那种很小型的木制小车,对于这种超大型的比自己还高的车还是第一次,感觉很新鲜,自然也不会放弃,“车车。” 小孩子嘛,对这种车都很好奇,大院里其他四个孩子看到这木轮车也走了过来,要接替于贝妮的推车工作,钱海个头比于贝妮要高很多,伸手去抓推车的把手,“妮妮,看哥哥的。” 这车是从他们家推出来的,她还没玩够呢,于贝妮怎么可能松手,“不给,这是我们家的。” 许青青本来在厨房忙活中秋的饭,听到女儿这声哭叫走了出来,看到的就是钱海在推于贝妮,她走过去一把将女儿护在怀里,质问钱海:“你这是干嘛呢?” 钱海这个年纪还是会察言观色的,看她有点生气赶紧解释:“没有,我看她扶不稳这个车,想帮帮忙。” 张光香在一边也说,“没欺负,就是这仨刚刚进你们屋把这车推出来了。” 大院里七个孩子,可就这一个推车,要真抢起来恐怕要打架,最好的办法就是谁都不玩,许青青直接从闺女手中接过了推车,看平平安安还抓得紧,说了句:“平平安安,松手,阿姨把车推进去。” 张光香见状把平平安安拉走,“赶紧推进去吧。” 许青青这才单手拉着推车往仓库走,这次她把仓库的门锁上了,孩子们不会再随便进来。 夏天月跟夏天明长期跟在钱海身后当跟屁虫,本来也想趁机玩一下推车,看到大家都玩不成泄了气,转头忽然听到有人在喊他们名字,“天月,天明。” 两个孩子回头一看,面前这个留着齐整短发,身着蓝色工装,满面沧桑的人可不就是他们爸爸夏俊喜。 张光香愣住了,看到生面孔很警惕,站到孩子们面前,“这位同志,你找谁?” 夏俊喜朝她伸出手来,自我介绍了一番:“我是天月跟天明爸爸,我叫夏俊喜,来自双喜农场。” 双喜农场?张光香可从来没听说过,但她知道周心是下乡生下的孩子,那么眼前的男人确实有很大可能是夏天月跟夏天明的父亲,可俩人不是离婚了吗? 张光香纳闷,“周心知道你来吗?” 夏俊喜笑了,“知道的,我给她发过电报了。” 说完他蹲下来张开怀抱,声音极尽热情:“天月,天明,是爸爸啊,你们不认识了吗?快过来让爸爸好好看看你们。” 离婚的时候夏天明没多大,还不记事,但夏天月还是记得的,她清楚的知道父母已经离婚了,有些胆怯不敢上前。 周心今天去上班了,也不在家,张光香看这反应也不好让他接触孩子,觉得还是跟周老太太说一声,挡在了两孩子面前,“我们先去跟周老太太说一声。” “其他孩子都回家去。” 说完张光香把梁恩阳跟钱海都赶走了,又让平平安安回家找爸妈,“平平安安,听外婆的话,回去找你爸妈。” 大院里人员结构简单,平平安安早就认识这里的每一个人,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陌生人,表现也很警惕,拔腿就往家跑去找爸爸,“爸爸!” 夏俊喜面色一僵,这不明晃晃的怀疑他吗? 张光香带着孩子去敲周家的门,“老太太你在吗?前女婿来了。” 夏天月跟夏天明直接窜进屋里,赶紧跟外婆汇报,“爸爸来了。” 周老太太年龄大了,听力不好,眼神也不行了,闻言站了起来,问道:“你哪来的爸爸?” 夏天月回答,“我就一个爸爸啊。” 周老太太反应过来了,这是她闺女在农场认识的那个男的,她迈着缓慢的步伐走到门口,看了看眼前的人,长得真挫! 周老太太也很霸气,直接说:“我不认识你,滚。” “妈,你这是说什么话呢,你看过我照片啊,我是俊喜呀。” 结婚多年,夏俊喜虽然从来没能过来拜访岳父岳母,但当时他们结婚的时候,周心曾经把照片寄回来过,他不相信周老太太不认识他。 张光香看出来了,这是便宜前夫要吃回头草了。 这边岑柏刚把做灯笼的工具都收好打算去看看孩子们,然后就看平平安安慌里慌张进屋,发现情况不对劲,他迈大步走过去着急问道:“怎么了?” 平平回答:“大熊来了!” 安安重重点头,“兔子!胡萝卜!” 这说的哪跟哪儿?岑柏一时没反应过来,苏雪桢很快听出来孩子们的意思,给他翻译:“前段时间你给他们讲的故事啊。” 要命,他故事里的大熊可是一个入室抢劫杀人的罪犯,岑柏耐心问孩子们,“大熊在哪?” 安安牵着他的手出门往前走,“在那里。” 苏雪桢也好奇这到底是谁来了,两个人跟在平平安安后面来到了周心家。 门口夏俊喜还在跟周老太太阐述自己是她女婿的事情,“妈,我跟周心说过中秋节会过来,但她可能忘记跟你们说了,你不认识我就算了,但天月肯定认识我。” “天月,你跟外婆说一下。” 夏天月还记得当时在医院里看到妈妈的事情,对他摇摇头,怎么都不过去,也不说话。 第141节 岑柏看这人脸生,大步走了过去,拦在门口,直接问道:“同志,你干嘛呢?” 夏俊喜跟他一比个头瞬间就矮了下来,体型也不如他壮,气势落了下风,“我是来寻亲的。” 岑柏继续问:“哪个单位的?有证明吗?” 夏俊喜从包里掏出一个录取通知书来,振振有词:“你看,我是咱们这洪江医科大学的研究生。” 岑柏一看,还真是,不过他也没犹豫,转移话题又问:“你是研究生跟你是不是这家的亲戚有什么关系?人家不认识你就赶紧走。” “不走别怪我报警啊。” 苏雪桢差点没忍住笑出来,从他嘴里说出报警的话听着总感觉有点违和。 夏俊喜被他的气势震住,缓了会儿才说,“我真的是周心老公。” 张光香在一旁刺了一句,“离婚了还说什么老公。” 夏俊喜受不了这大院里的人了,一个个跟神经病一样,不耐烦道:“离婚是离婚了,但孩子还是我孩子吧?” 岑柏懒得听他狡辩,厉声赶人:“滚出去。” 夏俊喜看今天恐怕是成不了了,走之前又跟孩子们说,“等下午你妈妈下班了我再回来找你们。” 可就这么一转身,就看到这大院里又围了好几个人,站在他身后,齐齐叉腰盯着他,仿佛他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小偷,人多势众,夏俊喜只好灰溜溜地离开。 人一走,汪晴走过来问情况,“我听说这是周心原来的老公?” 苏雪桢轻声回:“应该是的,就是不知道他现在过来干什么。” 梁大志可太懂这种男人了,嗤笑出声,“还能为什么,指不定是想和好。” 今天周日,是规定的休息日,大院里职工基本都休息,周心因为是广播台的编辑,轮班的,有时候休息时间会跟他们不一样,比如今天。 赵曼长咦了声,最看不起这种男人,骂了句:“什么玩意,离婚了就该好聚好散,还想来攀亲。” 周老太太敲了下拐杖,怒声道:“再敢来一次,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这是他们家的家事,大院里其他人也不好管,眼下人都走了,大家在原地聊了几句就散了。 想象中的狗警察没有来,平平安安有点失望,跟爸爸妈妈回了家,中秋节的重头戏在晚上,在家吃过午饭以后,他们俩睡了个午觉,害怕又被爸妈拎着坐椅子上看他们做灯笼,一醒就要又下楼玩。 发生这事以后,夏天月跟夏天明也不出来不玩了,钱海跟梁恩阳倒是不怕,在院门口打纸牌,平平安安站在旁边看他们玩,眼睛时不时看向门口,还在等狗警察的到来。 作者有话说: 更了一万哒! 第103章 打纸牌需要力气, 一掌用力拍下去要把地上的那张翻个面才算赢,钱海跟梁恩阳呼呼哈嘿来回打,累得满头是汗, 两个人不分伯仲, 最后打累了坐在地上休息,平平安安看了会儿感觉没啥意思,一直等狗警察也不来,两个人牵着手又回了家, 此时厨房张光香正在准备中秋节的晚饭。 这是文.革结束后第一个中秋节,大家都想着好好庆祝。 苏雪桢在厨房刷盘子, 等下祭祀的时候要用, 岑柏则是在客厅擦着香案, 看到俩孩子终于回来了,话里酸溜溜的,“怎么了?舍得回来啦?” 平平安安自知理亏,没反驳。 香案很高,依他们俩的个头是看不到的, 平平推着椅子到跟前,爬上去看, 问爸爸:“在干嘛?” 安安借着他搬好的椅子也爬了上去,这椅子正好能站下他们两个人, 就是有点不安全,岑柏在身后护着以防他们掉下来, 轻声回答:“爸爸在擦桌子, 今天咱们要祭拜神仙。” 先前破四旧破了好些年了, 岑柏都快忘了到底有哪些习俗了, 今年家里全部由张光香一手操办, 使唤他们做事。 平平安安就更不理解这是在干嘛了,他们只感觉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安安软软地问爸爸,“神仙是什么?” 岑柏想了下,要真论起来神仙可就多了,他精简着说:“就是住天上的神仙,会飞的。” 平平安安显然对狗警察更感兴趣,问了一句就不问了,岑柏把抹布交给他们,“帮爸爸擦桌子。” “平时喝那么多奶粉,吃那么多好吃的也该干点活了。” 平平安安只好拿着他那个抹布跟着擦桌子,虽说擦的质量不保证,但岑柏觉得总要培养孩子们的动手能力,干的不好可以练,就怕不尝试,不然以后真养成了只知道万事要求爸妈动手的孩子就不好了。 中秋节前后的田螺,体内没有小螺,肉质正肥美,苏显国早上特意起早去市场买了两斤,这会儿都在水盆里养着吐沙子。 张光香把月饼切块,自己尝了一块,又递给苏雪桢一块,“尝尝,味道怎么样?” 这是传统的果仁月饼,捏在手里很实在,里面有满满的坚果仁和红枣,苏雪桢尝了口,表皮是小麦粉做的,料很扎实,入口有点硬,还有大块冰糖,要含在嘴里好一会儿才能化掉。 苏雪桢皱了下眉,“我吃到冰糖了。” “那说明你运气好。” 月饼里总共就没几颗冰糖,张光香笑了。 苏雪桢其实不太喜欢吃甜食,不过过节嘛,总要吃点,又多吃了一块。 平平安安在客厅擦完桌子,拿着抹布来厨房邀功,“妈妈,我们擦桌子了。” “真棒!” 苏雪桢笑着夸奖,走过去把他们的抹布接过来,重新洗过手以后拿了块月饼过来,问他们:“要不要尝尝月饼?” 平平安安踊跃点头,“要!” 一整个月饼他们肯定没法吃,苏雪桢就用手捏成小块喂给孩子们,平平在嘴里嚼了两下,“好甜。” 安安吃到了坚果,开心道:“好吃!” “还要!” 苏雪桢又给喂了点,月饼偏甜,容易腻,平平安安吃了小半个以后终于不再吃了,转而在厨房巡视看她们在做什么,两个小人精逛了一圈,最终把脚步停在了田螺盆旁边。 田螺都还活着,黄褐色的,壳一圈圈的,吸附在盆边,平平感到好奇想要伸手去摸,苏雪桢及时出现,“看看就行了,手别伸进去。” 安安胆大一点,不过妈妈劝阻手直接就伸进去,苏雪桢一把将她的手拉了回来,再次警告:“说了不准把手伸进去。” 有她盯着,平平安安确实不敢把手再伸进去了,两个人蹲在旁边看田螺在里面活动,盆的面积毕竟有限,不是所有的田螺都能吸附在盆边,还有绝大多数的田螺在水里互相挨着生存,有时候动两下。 小朋友对这种小点的生物是非常好奇的,平时看到蚂蚁都能走不动路,此时看到水生的田螺,更是蹲在一旁看了十多分钟都没走。 张光香把水果洗了,全都码在盘子里,为了好看,还装饰了一下,平平安安还以为外婆给他们准备的水果,结果就看张光香把几盘水果全部都放在了客厅的香案上,嘴里还说一些神叨叨的话。 他们两个人站在一旁看着,满脸都是疑惑,张光香说完转头又警告他们俩,“不准动桌上的东西知道不?” “这是对于神仙大不敬。” 平平安安是什么性格,你越不让我干我就越想干,而且看外婆对上面莫须有的东西这么尊敬,心里也好奇,等张光香一走,兄妹俩就开始干坏事了,把椅子搬到香案前,顺着就爬了上去,平平抓到一个石榴,递给妹妹,又去抓桌上的苹果,还没拿到,当场被回去拿香的张光香捕获,硬是从孩子们手里把拿走的水果重新放回去,严肃道:“神仙还没吃呢,等神仙吃完你们再吃。” “厨房还有一点,等下我给你们拿新的。” 安安作为小吃货,一直在家里颇受宠爱,有什么好吃的都是她先吃,心里不服,神仙是什么?居然要他吃完他们才能吃。 她撇着嘴,满脸不悦,顺着椅子要爬上去,“我就要吃!” 张光香平时挺惯着她的,但对于这点绝对不会妥协,“去厨房找你妈。” 平平听话去了厨房,拿出一个苹果让苏雪桢洗一下,“苹果。” 苏雪桢给他洗好,“慢慢吃。” 客厅里安安已经闹开了,岑柏小时候也没少因为祭祀被娄桂兰教育,老一辈人对这些神仙都比较重视,他清楚的知道安安这么继续闹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赶紧把闺女抱去了厨房。 为了应付,给她掰了一个香蕉,“吃这个,都一样的。” 张光香在客厅把香点着,直接跪在了地上,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说些什么不要怪罪的话,最后又许了一番愿,希望孩子们能健康长大,未来家里无病无灾。 安安最终还是敌不过爸爸和妈妈的双重夹击,坐在门口郁闷地吃香蕉。 张光香过来哄了哄,哄不好也没辙,赶紧进厨房去准备今天中秋节的晚饭。 这边迟了些,周心也下班回来了,她今天回来的晚,主要是因为想着中秋了去大哥大嫂家送点东西,又买了一堆东西回来给孩子们做顿好吃的,她把东西放到客厅桌子上,招手喊孩子们过来吃,“尝尝,这是我专门排队给你们买的酥皮月饼。” 然而今天一向对她非常积极的俩孩子却一反常态没有立刻过来,反而在看周老太太的脸色,她顿感不妙,想到了那封电报。 周老太太拄着拐杖慢慢走到女儿跟前,“今天那个夏俊喜来了,这事提前跟你说了吗?” 周心一猜就是,“说了。” 周老太太怒不可遏,“你怎么还跟他联系呀?他当初怎么对你的都忘了?” 周心知道这是老太太误会了,赶紧解释,“妈,想什么呢,我绝对不会跟他和好的,谁知道这人吃错了什么药说要过来聚。” 周老太太面色这才和缓了些,她就这一个闺女,当年下乡的时候就不舍得,谁知道下乡期间匆匆就把自己给嫁了,还闹成现在这样,好不容易生活走进正轨了,她还准备给闺女再找一个呢, “我看这男的好像考上咱们这的研究生了,说不准是看中咱们家在本地有房子,想跟你和好。” “已经蠢过一次了,不会有第二次。” 周心现在对夏俊喜已经没什么感情了,态度也很坦然,继续喊两个孩子过来吃饭,“快来啊,你们平时不是最喜欢吃这个吗?” 夏天月小心翼翼走了过来,“爸爸说下午晚上还会过来。” 周心问她:“天月,你想见爸爸吗?” 夏天月知道爸妈离婚是因为爸爸后面又找了个女的,他做错了而且错得不轻,但是偶尔看到大院里别的孩子被父亲宠着带着玩,她也会幻想要是爸爸在该多好,犹豫了一下没回答。 这会儿的沉默恰恰就证明她是想见的,周心微不可察叹了口气,留下一句我去厨房做饭就走了。 中秋节,张光香做了一桌子的菜,先是一道大菜清蒸海鲜拼盘,红烧鱼,粉丝豆芽和辣椒炒土豆。 最后她又把一盘辣炒田螺端上来,放下后说,“馋了那么久,今天就吃个够。” 张光香不喜欢吃这个,现在肯做无非就是因为家里人喜欢,苏显国知道处理田螺有多麻烦,对着妻子笑得就更殷勤了,“辛苦了辛苦了。” 他们动筷之前,要先给平平安把菜盛好,苏雪桢跟岑柏各舀了点菜放到平平安安碗里,又剥了几只虾给他们。 安安看到外公拿着牙签在吃下午他们看到的那个田螺,心里好奇,指着辣炒田螺的碗,“爸,我要吃那个。” 田螺放了很多的辣椒来提味,根本没法给孩子吃,岑柏劝她,“这个你没法吃,太辣。” 安安不乐意,很坚持,“我要!” 岑柏知道不让她尝一下这事是没法结束了,正好也该让这个吃货女儿吃吃苦头,知道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他把田螺肉挑出来,为了防止太辣还在温水里蘸了下,然后喂到安安嘴里,看她反应。 经过水泡的田螺肉已经没那么辣了,但田螺肉很劲道,没那么容易咬碎,牙齿一咬里面的辣味就被激发出来了,安安被辣得差点哭出来,赶紧去喝水。 岑柏乐了,幸灾乐祸道:“说了辣你还不信。” 试过就知道后悔了,安安这回总算乖了,安静吃自己的饭。 中秋的月亮格外圆。 第142节 吃完饭以后一家人出来赏月,苏显国跟岑柏合力把一张矮长桌搬出来,张光香跟苏雪桢在厨房准备要吃的水果,洗了几个苹果和葡萄,石榴难剥开,他们索性直接拿上桌边看月亮边剥石榴。 一家人坐在这个矮长桌上,平平安安靠边坐着晃着腿,一边吃葡萄一边跟爸妈一样往上看。 苏雪桢看了一眼天空,漆黑一片,月亮不太明显,也看不出圆的形状,她轻声道:“今年的月亮好像不太圆啊。” 张光香嗑着瓜子,“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嘛。” 岑柏尝了颗葡萄,还挺甜,又揪下来一个喂给老婆,“尝尝,怪甜。” 赏月的不止他们一家,大院里大家吃完饭,拎着椅子也坐在门口开始赏月,于贝妮抱着一瓣西瓜走到平平安安跟前,“下来玩。” 许青青跟于武家吃完饭也走了出来,扫了眼看到他们一家都在门口,过来聊天。 有孩子的家庭聊天话题往往也是围着孩子转,许青青想到下午他们三个孩子去自己家把仓库推出木轮车的事就觉得好笑,当着大家的面又说了一遍,“说起来也好笑,他们三个话都说不全呢,竟然能听懂彼此的意思,去把那车给推出来。” 张光香道:“要不人家都说小孩子有他们自己的一门语言呢。” 小孩子有自己语言这种事暂时还没有经过科学证实,但除了语言外,别的渠道也能沟通,不影响玩到一起,苏雪桢闻言也笑了,“大院里就数他们三个最闹腾。” 许青青跟于武拎着板凳就坐在了他们旁边,看着月亮有些感慨,“说起来,我都快记不起来上次这么庆祝中秋是什么时候了。” 于武搭腔,“就是啊,我们小时候那中秋节过得是真丰富。” 苏雪桢刚想接话,视线突然瞥到门口,有一个男人正慢慢走进他们大院,她用胳膊戳了戳岑柏,“你看那人是谁?是不是下午来咱们大院的那个?” 岑柏从夏俊喜踏进来那一步就注意到了,点了下头,“应该是过来找周心的。” 其他人也都听到了他们俩这番话,纷纷转头望过去,许青青小声嘟囔:“还真是他啊!” “真不要脸。” 夏俊喜没想到都这个点了,这个大院居然还有这么多人在外面看月亮,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大家围观,实在没办法,他弯腰打了个招呼,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中秋节快乐,我找一下周心。” 跟上午不一样,这会儿周心在家,有什么事情他们可以自己处理,大家也就没管,继续聊自己的天。 夏俊喜都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一点点走到周心家门口,敲了敲门,“心心?在家吗?” 这恶魔一般的声音一度是周心的噩梦,她给这个男人生了两个孩子,为了嫁给他她放弃了自己的家庭,选择定居在那一个偏远的农场,辛苦维护自己的婚姻,为他操劳,结果只换来了他出轨的下场,可悲的是她竟然用自杀才能离婚重新回到自己家。 她跟夏俊喜八年婚姻,算下来,几乎占据了她人生的三分之一,哪怕已经过去了两年,周心依然对他的声音格外熟悉,她握紧了手中的筷子,脸紧绷着,似乎在死死压抑着怒气。 周老太太就不像她这么和善了,抓起拐杖就往门口冲,“这个瘪三,我非打死他。” 毕竟是天月跟天明父亲,外婆打爸爸实在不好看,周心不想给孩子们留下阴影,急忙站起来阻止,“妈,你坐下,大过节的,他有什么就说呗。” “反正婚都离了,他现在还想怎么样。” 夏天月跟夏天明抱着碗,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妈妈看,似乎在等待她的下一步反应。 周心镇定下来,慢慢站起身去开门,“别敲了,在家呢。” 夏俊喜看着眼前的妻子,心里是悔不当初,他当时被猪油蒙了心,或许是笃定周心远嫁不会跟他离婚,才敢那么造作,可他没想到周心居然这么烈,居然以生命相胁来离婚,又有知青办跟他施加压力,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让周心带走了一双儿女回到洪江市。 可就在这两年里,政策发生大变化,高考恢复了,农场的知青大量返城。劳动力短缺,他一个兽医又干起了养猪的活,农场的工作不堪重负,一看今年研究生招考条件又比较宽松,就报了名。 选大学的时候,看中了洪江医科大学,加上他之前的底子挺好,一考就考上了洪江医科大学,上周日刚过来报道。 真正来到洪江市,看到眼前的高楼和水泥铺就的公路,他才意识到当年周心跟他结婚到底放弃了什么,洪江市跟那个偏僻落后的农场完全不一样,不愧为国家经济排名前五的城市。 眼下他们在一个城市了,未来他很有可能会在洪江市定居,夏俊喜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周心和他的一双儿女,想重新挽回她。 他下午在宿舍又重新给自己拾掇了一番,这会儿看着文?婲质彬彬的,笑容和蔼,把手里的礼物递过去,“心心,中秋节了,我来看看你们。” 周心没接,“别叫我小名,恶心。” 夏俊喜手僵在当场,不过他也知道周心肯定不会那么快接受他,没半点沮丧,诚恳道歉:“心心,先前的事情是我做错了,现在我已经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了,希望你能原谅我,重新给我们一个机会。” 周老太太在身后呸了声。 周心冷着脸,“我为什么要给你机会?你做错了就做错了,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离婚了,不要再来纠缠。” 女人的弱点无非就那两样,男人和孩子,她这边软硬不吃,夏俊喜想到了孩子,“我现在考上洪江医科大学的研究生了,未来很可能会在洪江市定居,以后就可以经常来看你和孩子们了。” 这个倒是周心没有想到的,她本来以为夏俊喜是通过别的手段来的,谁知道是考上了这边的大学。 夏俊喜朝里面笑着挥了挥手,“天月,天明,爸爸说回来看你这就来了。” “快来看看爸爸给你们买的礼物。” 夏天明年龄小,根本不记得父亲跟母亲之间的恩怨,看到有人给他买礼物就开心,跳下椅子跑了过来,“礼物礼物。” 夏天月没想到弟弟这么不争气,这么容易就被收买,怕他等下惹事,她也放下筷子走了过去。 夏俊喜站在门口开始给儿子拆礼物,“是我专门给你挑的,看看喜不喜欢?” 他手上是一个红蓝相间的塑料玩具车。 夏天明非常激动,伸手去接,无奈周心挡在门口他出不去,着急喊了声妈妈。 周心见状也放弃了,让出一条路,“进来吧。” 夏俊喜小心翼翼走了进去,把礼物分给儿子以后,又喊夏天月也过来,“天月,过来啊。” 夏天月是既想又不敢,先看了看妈妈的眼色,确定她不会生气以后才接下。 礼物拆开,是一盒发卡和头绳,也是她想要很久的款式,她之前提过好几次自己没有头绳,周心因为工作忙没时间带他们出去,每次都以下次休息了去买为借口,直到现在都没有给她买。 此时看到爸爸选的礼物,夏天月感觉心里暖暖的。 夏俊喜还给周老太太也买了补品,“妈,先前没机会过来孝敬您,以后我会常来的。” 周老太太从鼻孔出气,哼了声。 周心看着孩子们高兴的神情,心里有一丝落寞的同时又感到有些愧疚,对他说:“坐吧。” 夏俊喜高兴地坐下来,“是不是打扰你们吃饭了?” 周老太太没理他,周心也没说话,最后还是夏天月回答了爸爸,“我们刚开始吃。” “两年了,咱们天月都长成小姑娘了。” 夏俊喜摸了摸她的头,“越长越好看了。” 在夏天月的记忆里,爸爸一直是这么一副慈祥和善的模样,她嘴角微微勾起,得到夸奖心情很好。 夏天月是周心跟夏俊喜的第一个孩子,那时候两个人正处蜜月,感情非常深厚,他对女儿也有很深的感情,看女儿一直不动筷看着他,有些心酸,温声道:“爸爸已经吃过了,你也快吃吧。” 周心看他这副伪善的样子就恶心,“说吧,你过来找我们有什么事?” 夏俊喜诚实道:“没什么事,就是想过来看看你们。” 周心拿起筷子不再说话,吃完丽嘉饭以后直接开始赶人,“孩子也看完了,礼物你也送了,该回去了。” 夏俊喜没想到她这么绝情,语气委婉道:“今天是中秋佳节,我也想跟你们团聚赏月。” 周心烦死了他这副样子,看似软绵绵,实则全是心机,她憋了许久的怒气终于倾巢而出,“你脑子有毛病吧?” “我们已经离婚了!离婚你懂吗?” “你一个考上大学的研究生不会不懂离婚是什么意思吧?滚出去。” 她这一声宣泄是带着浓厚怒气的,声音非常大,震耳欲聋,夏俊喜被她吼得哑口无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今天情绪不好,我下回再来。” 周心叉着腰喊:“滚!你哪回来我都是这个脾气。” 夏俊喜再次落荒而逃。 两个人吵架的声音格外响亮,大院里几乎每个人都听到了,大家面面相觑,心里各自打着嘀咕。 平平安安从爸爸手里接过了橘子灯笼,站在门口正在等他点燃,听到这几句怒气的喊声,不由得被吓到,拎着灯的手也抖了抖,安安问爸爸:“是不是打架了?” 岑柏拿出火柴盒划了下,安慰她道:“没事,没打架,就是阿姨在跟叔叔吵架,声音大了点。” 火苗一起,蜡烛的灯芯被点燃,橘黄色的小灯笼亮了起来,映照着安安惊喜睁大的双眼。 平平也从观察缩头离开的夏俊喜中收回了目光,催促爸爸,“我的也要!” 岑柏又划开一根火柴,把平平的灯笼也点燃了。 夜色中,两盏分别带着花朵和小狗图案的灯笼分外好看,而且这跟普通的纸灯笼还不一样,小而精致,于贝妮看到以后顿时眼红了,觉得手里握着的纸灯笼也没意思了,跟爸爸撒娇,“我也要!” 平平安安听到赶紧攥紧了自己手中的灯笼。 于武一阵头疼,让她先看看自己的灯笼,强调:“都一样的,都是灯笼,你看咱们的光还大一点呢!” 光大算什么,不好看,于贝妮手里是一盏比较常规的圆形纸灯笼,上面带着月亮和兔子的图案。 平平安安本来上午还嫌弃,这会儿把灯笼看得跟眼珠子一样珍贵,拎着灯笼得意地在周围走来走去炫耀。 直到爸爸答应给她也做一盏橘子灯笼,于贝妮才不哭闹了,拎着自己的纸灯笼跟在他们俩后面,这时对门打开了,汤天逸也拎着一盏灯笼出来了,钱海跟梁恩阳手中的灯笼就更糙了,什么图案都没有,只有围着灯笼的一张红纸,朝他们招手,“都过来玩。” 年龄稍大的孩子是很有号召力的,三个小孩子拎着灯笼向他们走过去,苏雪桢他们坐在椅子上也能看到孩子们的动态,他们也就放心让孩子们过去了。 钱海看到平平安安手里的橘子灯笼,心里也有点羡慕,低下头想细看,平平一把将灯笼抽远了些,“爸爸妈妈做的,不能弄坏。” “不给看就不给看。” 钱海也来气了,“我的灯笼更大。” 梁恩阳却有点心不在焉,上午那个男人来的时候他也看到了,还跑过去通知爸妈,问爸爸为什么夏天月的爸妈不住在一起,后来爸爸跟他说这两个人离婚了。 前些年他妈妈也曾经出去过一阵跟爸爸分开了,他本来以为夏天月爸妈也是这样的状态,之后肯定会和好的,然后爸爸跟他解释,妈妈那时候是回娘家了,跟离婚是不一样的。 离婚就意味着以后再也不会在一起。 钱海看自己的好兄弟心事重重的,语气担忧问道:“你咋了?” 梁恩阳问他,“你说离婚是什么意思?” 这可把钱海问倒了,挠头想了半天不知道什么意思,他今天也是第一次从周心怒吼的声音中知道离婚这个词。 汤天逸读书多,接了话:“我知道离婚是什么意思。” 钱海跟梁恩阳追问道:“什么意思?” 平平安安和于贝妮一脸懵的看着他们三个,就更不懂哥哥们在说什么了。 汤天逸一本正经解释道:“就是我们爸妈都是结了婚的,结了婚才能生小孩,结婚以后如果他们不想继续过了,就会离婚。” 钱海更懵了,怎么多了一个结婚,又是一个新词,他问梁恩阳,“我爸妈结婚了?” “我咋不知道?” 梁恩阳怒了,“你都不知道我哪知道!” 汤天逸服了这群小屁孩儿,红着脸解释:“要结了婚才能生小孩,是在生你们之前结的婚,你们肯定不知道啊。” 第143节 梁恩阳经历过妈妈不在的那段时间,没有人给他做饭,每天的衣服也来不及换,爸爸还一个劲儿在他面前说妈妈的坏话,那时是他出生以来度过的最难受的时光,小小年纪的他格外不理解大人为什么要离婚,继续问道:“那为什么要离婚啊?爸妈任何一个人不在我都很想哭。” 汤天逸家父母恩爱的很,平时爸爸很听妈妈的话,也不怎么吵架,这个他也没法解释,猜测:“可能就是吵架太多了?” 钱海想到了自己爸妈,好像也是像夏天月爸妈那样吵架,不由得有些担心:“那我爸妈不会也离婚吧?他们俩经常吵架,有时候差点打起来。” 聊到这种深度的话题,平平安安跟于贝妮这三个年龄加一起还不超过七岁的小孩子就理解不了了,但又觉得他们在聊一个有关爸妈的很重要的事情,他们不自觉站在旁边安静听着。 梁家就住钱家隔壁,平时他们家有什么动静梁恩阳也清楚,一时面色凝重,有些担心兄弟的处境,“离婚了你是不是就没法跟我们玩了?” 钱海控制不住要哭出来,“呜呜呜……我不想爸妈离婚。” 事情渐渐收不住了,汤天逸看着他的眼泪一脸无措,急忙安慰:“这不一定的,吵架不一定会离婚。” 他们六个小孩子各拎着一盏灯,按照平时的习惯,本来应该满院子走着炫耀的,结果就六个人头对头站在那边不知道聊着什么,大人们早就觉得有点奇怪,钱海这一哭更是引起了大人的注意,汪晴也不跟赵曼聊天了,穿上鞋立马走了过来,“咋了儿子?” 钱海哭得泪眼婆娑,呜咽着问道:“妈,你跟爸要离婚吗?” 汪晴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拉过儿子的手,问他:“谁跟你说要离婚的?” 苏雪桢跟岑柏过来看平平安安,第一句听到的就是钱海问他爸妈要不要离婚,小孩子也是很敏感的,两个人很快意识到这是刚刚周晴家的矛盾影响到了孩子。 平平安安看到他们俩过来,拎着灯笼过来求抱抱,变得格外黏人。 大院里别的家庭也都围了过来,钱海抽抽搭搭回,“你们经常吵架不就是要离婚吗?” 汪晴声音温柔,摸了摸他的头,“经常吵架不意味着要离婚,我跟你爸从结婚就在吵。” 知道爸妈不会离婚,钱海这才不哭了,不过别的孩子都没安全感了,拉着爸妈问会不会离婚,一时惹得大人们直发笑。 平平安安回来以后,刚才还非常喜欢的橘子灯笼也不玩了,黏着他们不走,岑柏盘腿坐着,一边是平平一边是安安。 张光香好奇那边发生了啥,“这俩孩子受啥惊吓了?” 对年幼的孩子来说,爸妈就是他们的世界,任何一方的坍塌对他们的打击都是毁灭性的,苏雪桢也没想到孩子们会这么早就接触到这个,跟张光香说:“没有,估计是晚上周心跟她前夫吵架的时候被孩子们听到了,心里都担心爸妈会离婚。” 张光香捏了捏安安的小鼻子,“放心吧,你爸妈绝对不会离婚。” 平平安安刚才刚被灌输了有关离婚的事情,周心吵架的声音他们也是一直听着的,平平反问了句,“因为爸爸妈妈不吵架吗?” 苏显国点了一下他的头,轻声说道:“吵架不是原因,你要想想为什么会吵架,那个才是原因。” 安安不理解,“那是什么?” 张光香感觉没必要这么早就跟孩子说这些,“你们还小,说了估计也听不懂。” 要说原因的话,那就复杂了啊。 苏雪桢仰头望天上的明月,惊奇地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月亮已经圆了,扬手让他们抬头看,“平平安安,快看,月亮圆了!” “圆圆的月亮是不是很好看?” 平平安安抬头去看,就见先前还只有半轮的月亮,此时又大又圆,莹润皎洁,高高悬挂在漆黑的夜空中,给人一种神秘不可接近之感。 正是花好月圆夜,阖家团聚时。 一家人在院里又看了会儿月亮,很快到了平平安安睡觉的时间,岑柏把孩子们抱上楼去洗漱,洗完苏雪桢照常给孩子们抹香香,平平安安在他们床上翻滚,还一直记着离婚这件事没有得到他们的回答。 平平又翻了过来,盘腿坐着,“妈妈,离婚是什么?” 苏雪桢感觉这次是没法避免了,一定要给孩子们解释清楚,不然他们之后几天肯定还会接着问,她斟酌了下措辞,还是不知道从哪里开口,先给他们说了一遍正经的离婚解释,“这个离婚呢,就是夫妻双方解除婚姻关系的意思。” 这一句话里面全是平平安安听不懂的词。 苏雪桢想了下要怎么让他们容易理解,本来想以岑柏经常给他们讲的兔子和熊的故事为例,但又觉得离婚这件事牵扯的关系实在太复杂,光男女双方认识就有多种渠道,离婚的理由也有许多,单单用两个兔子做比喻实在有点困难。 她最后想了一下,决定精简点,“森林里有两只小猫咪,他们在狗警察那里公证了决定一直在一起,狗警察给他们盖了章,两只猫咪就结了婚。他们从此就在一起生活了,后来两只猫咪因为闹了矛盾没法住在一起了,甚至看到对方那张猫脸都觉得不喜欢,所以两只猫咪只好再次去狗警察那里申请离婚,从此他们就各吃各的饭,各睡各的觉,再也不住在一起。” 用猫咪和狗警察举例,平平安安稍微理解了一点,感觉森林里狗警察最忙了,不仅要抓坏蛋,还要给猫咪离婚,安安感叹了一句:“狗警察好忙啊。” 岑柏正好洗完澡出来,听到她这句话笑出了声,“没办法,为了维护森林的和平。” 苏雪桢一看快十一点了,催他们去睡觉,“故事讲完了,该睡觉了。” 平平安安踩着他们的被子走到自己婴儿床里面,拉上被子躺好,苏雪桢过去打算给他们再检查一下被子,平平看着她突然问道:“妈妈,你们会离婚吗?” 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没有切身经历过,这个问题谁也没法给出确定的答案,苏雪桢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们这个问题,缓了两秒才说,“不会,平平安安永远是有爸爸妈妈疼爱的小孩子。” 未来太远,只争朝夕,可以确定的是,她跟岑柏现在绝对不会有离婚的问题出现。 岑柏听儿子这么一问也傻了,走过去问,语气激动:“不是,你个臭小子,你什么时候见过爸妈吵架?” 平平瞥瞥嘴,这个他确实没见过。 有了爸爸妈妈肯定的回答,平平安安今晚睡了个好觉,第二天起来再也不会问离婚的问题了。 他们因为年龄小,苏雪桢解释的偏童话一点,但到钱海跟梁恩阳那里,就是赤.裸裸的现实,两家父母都把周心跟夏俊喜离婚的前因后果跟孩子们说了,在钱海跟梁恩阳心里,夏俊喜就是一个为了别的女人抛弃自己老婆和孩子的坏蛋。 所以这天傍晚,夏俊喜下了课又过来看孩子,刚到大院门口,就被钱海跟梁恩阳拦住了,两个小男孩举着棍,怒斥他:“大坏蛋!不准进去!” 这又是搞什么幺蛾子? 六七岁小男孩的战斗力还是有的,夏俊喜也不敢贸然进去了,声音温和道:“是叔叔啊,叔叔前两天刚来过。” 钱海很有原则,“你跟周阿姨已经离婚了,不能进来。” 平平安安本来在陪张光香浇水,听到这边的动静噔噔跑过来,安安张嘴补充,“还是狗警察给你们办的离婚呢。” 钱海跟梁恩阳满脸疑惑转过头,“什么狗警察?” 平平接着煞有其事开口,“维护森林和平的狗警察。” 作者有话说: 钱海,梁恩阳:这俩人到底在说什么??? 更了一万!下章见~ 作收快到500了,弱弱在这里求一下作者收藏,以后会经常更肥章的!别的不说,开文绝对不会坑!【感到不适可忽略,嘶,第一次求作收还有点怕你们看到会取收。】 第104章 钱海跟梁恩阳下半年刚上小学一年级, 算是大孩子了,看到平平安安这种还不到两岁的小屁孩就觉得蠢蠢的,不如他们成熟, 感觉看不上, 听到狗警察就更扯了,没再搭理他们。 梁恩阳举着棍又往前戳了戳,棍子离夏俊喜就不到五厘米的位置,他威胁道:“还不快走!说了不准进来!” 半大的孩子牙都没换完呢, 管得倒挺多,夏俊喜懒得跟他们掰扯, 不过也不想跟他们正面对上, 往右边闪身躲过侧着走。 这是挑衅的表现, 钱海怒了,也往右边挪了两步,“还往前走?!” 夏俊喜一个成年人还制服不了两个小屁孩?他伸手就抓住了那棍子,用力往后一拽,钱海没想到他来真的, 一个不防,身子踉跄了两下, 差点摔倒。 梁恩阳跟钱海从小一起长大,幼儿园小学都在一起上, 感情非常深厚,看到这场景棍子直接打了过去, “敢对小海动手!” “大坏蛋, 你欺负小孩子。” 那个是棍子又不是别的, 打在身上也疼, 夏俊喜本来没想跟他们来真的, 被打了两下也生气了,直接把梁恩阳的棍子也夺了过来,远远地扔到了地上,“一群小屁孩,没礼貌。” 平平安安看着他生气的眼神,害怕地往后退了两步,生怕他下一个就对他们俩动手,这时茸茸突然狂奔而来,护在小主人前面,一个劲儿冲夏俊喜狂吠,呲着牙,非常暴躁的样子,“汪汪汪……” 茸茸可是猎犬,长相凶猛,牙齿锋利,别看个头不太高,狂叫起来是非常吓人的,而且这狗跟人还不一样,人起码还有基本的理智,狗要是生起气来,那是真的会咬人的。 夏俊喜被镇住,不敢再往前走一步,钱海跟梁恩阳见状也躲到了茸茸后面,鼓劲:“茸茸!咬他!” 夏俊喜听着这狗闷声呼气的声音仿佛下一秒就咬过来,他强装镇定,本来打算退缩今天就直接回去,眼睛看到张光香来的那一刻又不走了,怒斥道:“管管你家的狗,不要让它出来乱咬人。” 张光香一看又是他,心里烦得不行,无奈狗再怎么金贵也是在他们家才显得金贵,到了外头咬人是要被打死的,真咬了人要是传出去,只怕这一条街的人都会害怕,她自然不可能让茸茸真去咬。 张光香把茸茸的狗绳抓到手里,扯了下,喊道:“茸茸!” 有张光香在,茸茸这才收回了攻击的架势,摇着尾巴依偎在平平安安身边。 看到大人来了,钱海也有了底气,“奶奶,这人非要进来。” 夏俊喜听到这就不乐意了,“这路又不是你们家的路,大家不是都能走吗?” 路留着就是给人走的,他们又没资格不让人家进来,何况是人家的家事,大家都摸不准周心的态度,张光香跟孩子们说,“上别处玩,大人的事小孩就别管了。” 钱海跟梁恩阳撇撇嘴,心里虽然不甘心,但也只能听话。 张光香一手牵一个,还拉着茸茸的狗绳,教育平平安安:“你们俩也真是爱管闲事,什么都凑上去。” 平平安安被外婆这么一训,心里不开心,平平辩解道:“狗警察都让他们离婚了。” 安安也点头附和,“就是,离婚了两只猫咪就不能住在一起。” 这都什么跟什么,乱七八糟的,回到家门口,张光香把狗绳一扔,递给他们两个铲子,“给你们找点事干,给这几棵树松松土。” 平平安安只好接过铲子,蹲下给树松土,他们那点小力气连土都铲不动,松土这个活更干不了,张光香只是给他们找点事干,省得老是溜走去看热闹。 远离了一帮臭小子,夏俊喜终于走到了周心家门前,敲了敲门,这会儿周心还没下班,家里照旧只有周老太太跟两个孩子在。 听到敲门声,夏天明走出来给他开门,看到是他面色一喜,距离他上次过来时间也没过去几天,玩具车的新鲜劲儿还没过去呢,他高兴道:“爸爸!” 夏天月趴在桌子上写作业,看到他又来了,激动地从椅子上下来,也喊了声爸爸。 周老太太看两个孩子这么热情,心里一面感叹血缘亲情断不掉,一面又为自己闺女不值,一个女人辛苦支撑这个家照顾两个孩子容易吗?结果这才跟爸爸见了一面送个礼物就被收买了,她看着夏俊喜,冷声道:“你又来做什么?上回不都说清楚了吗?” 夏俊喜也不介意她的冷脸,态度依旧谦和,“我下午没什么课,就想着过来看看你们。” 周老太太懒得理他,“天月,天明,快回来写作业。” 比起爸爸,两个孩子还是更听外婆的话,再次乖乖坐到桌子前拿起笔开始做作业。 光动嘴皮子没用,夏俊喜想着为这个家多做点活来挽回自己在周家人心目中的形象,可惜眼睛在客厅扫了一圈都没找到什么能干的活,周心工作虽忙,但每天回家都会把家里整理得井井有条,周老太太身上也没有那种老年气,整个家很是干净整洁。 实在没办法,他只能又坐到了孩子们旁边,看到他们在写作业来了主意,耐心问道:“天月有没有不会的?爸爸可以教你。” 夏天月刚上一年级,主要学拼音和数学计算,整体没什么难度,对他摇了摇头,“我自己可以。” 夏天明年龄小,正在上幼儿园,老师也教不了什么,不过就是跟着姐姐学着写一二三四五,握笔都还握不稳,夏俊喜就手把手教他正确的握笔姿势,带着他写数字。 周心回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父子俩其乐融融写字的场面,她没想到夏俊喜脸皮这么厚,之前话都说的这么难听了,没过几天又敢过来,指着门口直接骂:“滚出去。” “别逼我拿东西对你动手。” 一个气急了都敢割腕的女人,夏俊喜知道她会来真的,他也不奢求一下子就能跟周心和好,现在肯定不能逼急了她,为今之计只能循序渐进,一点点感化,立马站了起来,“你别生气,我这就走。” 走之前他还不忘跟孩子们告别,“天月天明,爸爸今天先走了,你们好好听妈妈的话。” 周心板着脸,目光一直死死盯着他,夏俊喜在她警告的目光中赶紧起身离开,还把门给关上了。 大院里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好歹今天也跟孩子们相处了一会儿,算是个小进步,夏俊喜步伐轻快朝门口走去,结果正好跟下班回来的岑柏迎面撞上,他眼睛一瞟,先被身上还没换下的深蓝色警服吓了一跳。 第144节 夏俊喜心扑通扑通直跳,合着这大院里真住了个警察! 岑柏没想到前段时间闹那么难看他居然又来了,目光一凝,车子也停了下来,视线在他身上上下扫了一圈,夏俊喜礼貌跟他打了个招呼,态度恭敬,“你好你好。” 岑柏回了句你好,骑着车径直往家赶。 平平安安松了会儿土已经累了,想到刚刚茸茸英勇救主的表现,已经把它当成了狗警察,正在拿苹果喂它,“尝尝,是苹果。” 下司犬是猎犬,过去常常居住在深山峻岭中,对这种水果是来者不拒,咬到嘴里吃得很快。 狗警察守护森林那么辛苦,肯定要多吃,安安问了一句还要吃吗,没等茸茸回答直接跑去厨房又去拿水果。 安安平时很护食,到她手里的东西基本上不会让出来,岑柏都没见过闺女对他这么热情,不禁有些酸,在身后提醒:“爸爸也想吃苹果。” 平平给茸茸顺着毛,“厨房有。” 潜台词就是让他自己拿。 合着他现在在孩子们心中都不如一条狗了!岑柏就这么站着看安安拿到一根香蕉又走过来喂茸茸,还催促:“快吃。” 张光香从厨房出来,有些纳闷:“今天奇了,父女俩都还没回来。” “可能有事加班了。” 岑柏从车上把买来的晚饭拎到客厅桌子上,现在还没七点,他打算等苏雪桢回来之前陪孩子们玩一会儿球,在手上掂了掂那个足球,“来,跟爸爸踢球。” 平平安安看了他一眼,“不玩,我们要跟狗警察玩。” 岑柏这才知道原来孩子们把茸茸当成了狗警察,难怪又是喂吃的又是陪玩,没人踢球他也无聊,又把球放了回去,张光香心里藏着事,走上前问他,“我听雪桢说国庆你们打算带平平安安去幼儿园看看?” 岑柏点了下头,“带他们去熟悉熟悉环境,毕竟再过两个月就要去幼儿园上学了。” “正好国庆放假三天,我们也有时间仔细看看幼儿园怎么样。” 平平安安一被送去幼儿园,这个家白天就只剩张光香一个人了,想想挺寂寞,她面色纠结,小心问道:“要不等他们上小学了再送去?” “反正我退休了有时间,他们俩在家虽说捣蛋点,但也挺好带的,一点都不费事。” 计划赶不上变化,当时决定是让张光香来照顾头一年,后来天气一冷两个人搬了进来,离平平安更近了,也更加方便照顾他们,包括今年本该娄桂兰过来照顾,她也遵循承诺每天都来了,挺勤的,但毕竟不在这睡,实际花在孩子们身上的时间还是张光香比较多。 岑柏想着给她减轻负担,“不行,这样您太累了,两三岁以后孩子运动量太大,不好管。” “您要不放心国庆也可以跟我们一起去幼儿园看看。”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张光香也没法拒绝了,“没事,到时你跟雪桢去就行了,你们做事我放心。” 平平安安似乎意识到刚刚外婆跟爸爸是在聊他们的事情,平平朝他走了过来,轻声问道:“幼儿园是什么?” 岑柏笑着说,“幼儿园啊,就是有好多跟你差不多年龄的小朋友一起玩一起吃饭的地方。” 安安感到好奇,“很多很多小朋友嘛?” 幼儿园里是按照年龄来分班的,岑柏现在也不确定幼儿班到底有多少人,“过两天带你们去看看。” 平平安安很期待,“那我们要去。” 岑柏心想到时候别哭就行。 苏雪桢过了会儿下班也回来了,看到他们都在门口坐着,柔声解释:“今天院里准备国庆的事情,稍微晚了一点。” 岑柏问道:“有什么活动吗?” “挺多的,不过基本上都是本科生办的活动,我们研究生人那么少活动也办不起来,主要还是看他们办,我们到时候可以去看看。” 先前在医院一到国庆也经常有类似的活动,那时候都是强制他们参加,不过新时期改成了自愿,苏雪桢对这类活动不感兴趣,但因为郁德珉是院长,很多活动都要经过他审批,她在一旁帮忙才晚了点。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七点半,孩子们都饿了,张光香也就不再等苏显国,大家先开饭了,吃完饭岑柏又跟苏雪桢商量了一下送平平安安去幼儿园的事情,“虽然是国庆都放假,但是里面的孩子有住宿的,所以老师也都在,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 苏雪桢没有异议,“那我们十月二号去?” “一号街上太多人不太方便过去。” 岑柏点了下头,“那我这两天提前跟院长说一声。” 苏雪桢看着平平安安,想到要送幼儿园,已经提前开始感到伤感了,岑柏安慰道:“他们又不住宿,每天就是在幼儿园里玩了吃吃了玩,我下班的时候会把他们带回来的。” 按理说一岁半就可以去幼儿园了,他们等到两岁才去,已经多留了半年,再说苏雪桢现在白天都在上学,实际每天也都是晚上才能见到平平安安,送去幼儿园对她来说每晚实际相处的时间还是不变的。 幼儿园怎么样去了才知道。 日子一晃就到了国庆假期,十月二号这天夫妻俩都休息,在家吃完早饭以后,苏雪桢上楼给孩子们换衣服,一边穿一边说,“等下见到老师要打招呼说老师好,在幼儿园里不要乱跑。” 平平抓着身上的毛衣,看到妈妈给他们换衣服就知道要出门,对未知有点恐惧,“我们要去幼儿园了吗?” 苏雪桢摇头,“不是,咱们今天就先去看看。” 安安先穿好了衣服,抱着一个毛绒兔子,站在门口问她:“妈妈,我要把兔子也带去幼儿园。” “可以,带着吧。” 苏雪桢笑了,拍拍平平,“快下去找爸爸。” 兄妹俩牵着手下楼,岑柏正在加固后座的儿童椅,以后他就要每天骑车带孩子们回来了,不稳定点可不行。 苏雪桢装好孩子们需要用到的东西,一转身就看到张光香趴在门边眼巴巴的眼神,眼里满是舍不得,她无奈道:“现在还没到送他们去的时候,只是先去看看。” 张光香叹了口气,“现在是去看,再过一个多月不就真送去上学了?” “现在才哪跟哪,送到幼儿园而已,等以后他们长大了说不准考大学要考到别的地方呢!” 张光香一想这个可能心都要碎了,“跑那么远干嘛,咱们洪江市哪个大学不好?” “就是举个例子。” 苏雪桢还想说什么,楼下平平安安已经开始嚷嚷让她赶紧下来了,她拍了拍张光香的肩膀,“回来再说。” 张光香也跟着下了楼,目送他们一家骑车出了大院。 去幼儿园的路其实也是岑柏的上班路,这条路他很熟,苏雪桢骑在后面,平平安安转过身跟她聊天,平平催她,“妈妈,你骑快一点。” 安安给她指了指自己旁边的空路,也说:“妈妈,骑到我们旁边。” 苏雪桢是故意留了一点空隙,轻声道:“不能并排骑,危险。” 平平安安在后排为了跟妈妈互动,时不时的扭扭身子,转来转去,两个人甚至还打架,左右重量不均匀,他们又动来动去的,岑柏骑车都有点不稳当,也幸好他体格健壮,能稳稳的把控车子,叮嘱孩子们:“坐稳了,别乱动。” 十月的天,温度正是不冷不热的时候,刮在脸上很舒服,岑柏不敢骑太快,比平常上班时间晚了几分钟到达警局,他在门口停下,抬手跟平平安安指了下,轻声介绍:“这就是爸爸工作的警局。” 平平安安转头好奇地盯着门口看,原来这就是爸爸工作的地方啊。 警局的门卫看到两辆自行车停在了门口,还以为有什么事,打眼一看才知道是岑柏,正想过来打个招呼,两个人又掉头骑车走了,他看目的地好像是公安局的幼儿园。 岑柏跟苏雪桢把车停到幼儿园门口,他把平平安安依次抱起来放到地上,“到了,这就是幼儿园。” 洪江市警局跟人民医院虽说是一个区,但处在相反的方位,苏雪桢平时也不怎么往这边来,哪怕岑柏是在警局工作,她来警局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更不要提这个幼儿园了,她眼下也是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幼儿园。 整个围墙都是用一块块红砖垒成的,高约三米多,大铁门,除此之外什么标志都没有,非常低调,如果不细看的话还以为是栋普通民居。 没有直接写明是公安局幼儿园其实也是为了保护,岑柏一手牵一个,边走边跟她说:“幼儿园翻新过,先前是外国人办的小学,解放后收归国家所有,因为离公安局近,后来就成了洪江市的公安局幼儿园。” 苏雪桢边听边点头,“这样啊。” 岑柏敲了敲门,等了一分钟,有人探出头来,看到是他赶紧把门打开,“岑处,你来啦。” “快进来。” 眼前扎着麻花辫的女人是幼儿园的保育员许红梅,许红梅看了一眼苏雪桢,笑容和蔼:“初次见面,你好,我是咱们幼儿园的保育员,我叫许红梅。” 幼儿园的职工基本都是公安局的家属,许红梅也是他们档案处贺荣贵的老婆,岑柏笑着跟她介绍,“这是我们档案处贺处长的妻子。” 苏雪桢赶紧伸出手,“你好,我是苏雪桢。” 许红梅伸手回握,脸上笑容开朗,看向平平安安,笑道:“早就听说岑处长得了一对龙凤胎,今天可算见到了。” 突然进入到陌生的环境,平平安安是既好奇又害怕,攥紧了爸爸的手。 岑柏毫不掩饰对孩子们的吐槽,“调皮的很,以后还要你们多多关照了。” 许红梅今年已经五十六岁了,在这个幼儿园工作也快二十年,送走了许多的公安子女,什么样的没见过,坦然道:“更调皮的我也见过。” “再说,看他们俩挺乖的嘛。” 进入幼儿园以后,苏雪桢才发现这有点像是四合院,整体面积不大,都是平房,呈阶梯状,一间一间连着一间。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两排苍松,直直挺立,沿着路直走,先看到一个花坛,中间种了许多的太阳花,花开得正盛,五颜六色,非常好看。 花坛旁边有四方小桌,桌子旁边是带靠背的木椅。 许红梅看到什么跟他们介绍什么,很热心:“这个是平时孩子们玩的地方,有时候他们会坐在这边聊天啊写字啊。” “现在经济水平发展起来了,很多家长都不舍得孩子在这过夜,住宿的孩子不多,国庆放假又接走了一批,所以这会儿幼儿园里没什么孩子,等到上学的时候可热闹了。” 苏雪桢问了句,“现在园里大概有多少学生啊?” “不多,现在一共三个班,加一起有七十六个孩子。” 许红梅领着他们继续往前走,先看到了第一间房子,“这是孩子们平时上课的地方。” 她把门打开,“可以进去看看。” 苏雪桢没进去,站在门口看了下,感觉布局有点像小学教室。 平平安安松开爸爸的手,自顾自在里面逛了起来,许红梅随后又带他们看了食堂和宿舍,路上时不时会遇到一些没回家的小朋友,看到许红梅以后喊老师,跟他们打招呼。 苏雪桢还参观了卫生间,整个幼儿园设施非常完备,而且因为职工都是公安家属,知道幼儿园的孩子都是公安子女,照顾起来非常尽心尽力。 许红梅最后一站带他们找到了园长唐敏,她此时正在裁缝室给孩子们缝衣服,看到岑柏一家来了,笑着站了起来,问道:“红梅都带你们看过了吧?” 岑柏点头,“都看过了,幼儿园很好。” 苏雪桢也笑道:“交到这里我们很放心。” “把每一个公安子女照顾好就是我们的责任。” 唐敏蹲下身跟平平安安说话,声音温柔:“你们叫什么啊?” 平平看着眼前慈祥的老人,不知怎的感觉这里是跟家里完全不一样的环境,犹豫了几秒,他直接回答了大名,“岑知远。” 安安看哥哥说了大名,也跟着回大名,“我叫岑知微。” 唐敏幼儿园初建就在这里工作,还是第一次见龙凤胎,心生欢喜,“好名字!” “知远知微,你们觉得这幼儿园怎么样?” 平平安安说不上来,抱住了岑柏的腿,躲避回答,偷偷打量她。 入园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要提前准备,唐敏需要问清楚他们的意见,“怎么样?之后要入园吗?” 第145节 正式见她之前,夫妻俩已经提前沟通过这个,现在洪江市规定孩子六岁上小学,平平安安现在还不到两岁,这四年间不可能一直留在家里,平心而论,上幼儿园对他们是有利的选择,也能给他们夫妻俩减轻不少压力。 苏雪桢肯定地点了点头,还是按照之前计划的两周岁来,不过正好赶上十二月末,不如直接定在一月份,出声说道:“元旦这天送来可以吗?” 算下来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唐敏把时间记了下来,“好,那就定在元旦。” 夫妻俩笑着道谢,“以后就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是我们应该做的。” 唐敏笑笑,依次握了握平平安安的手,笑着说:“知远知微,元旦见哦。” 这是要再见的意思,平平安安礼貌冲她挥手,“再见。” 唐敏哈哈大笑,“聪明。” 幼儿园也参观完了,许红梅随后带他们走了出去,说了声再见,慢慢关上门。 岑柏重新把平平安安放到儿童椅上,上车带他们回家,平平望着远去的幼儿园,总是不自觉的想多看两眼。 回到家以后,平平安安直接往屋里冲,张光香迫不及待过来问他们的反应,“怎么样?刚刚爸爸妈妈带你们去看的幼儿园好不好?” 她希望从平平安安口中得到不好的回答,这样就有理由把孩子们再多留几岁,安安想着刚刚观光的地方,诚实回答:“花花好看。” 张光香心沉下去。 苏雪桢知道她舍不得平平安安,他们又何尝不是呢,但这也是成长必经的阶段,她走到张光香跟前,打算先铺垫一下跟她说说幼儿园的好处,“幼儿园挺好的,光职工就有十三位,不仅有食堂和宿舍,还有滑梯,整体环境也不错,绿化很好。” 她语气顿了下,“妈,我知道你想继续照顾平平安安,但是你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前半生你已经为这个家付出了很多,好不容易退休可以休息了,我也想让你好好休息不要太操劳。” 张光香心堵得慌,知道她是为自己着想,也没法反驳。 苏雪桢又说:“他们俩不住宿,每晚放学就回来。” 平平安安看着外婆,感觉要哭了,凑过去抱住了她,“不哭不哭。” 苏雪桢跟岑柏看着心里也不是味,这时候任何语言都太苍白。 娄桂兰进来的时候就感觉客厅的气氛有点奇怪,她收敛了脸上喜悦的表情,“这是咋了?” 还有两个月呢,现在哭未免有点早,张光香看平平安安给她擦眼泪脸面也挂不住,赶紧说:“没啥事。” 娄桂兰不信,“去幼儿园不顺利吗?” 就是太顺利了,岑柏温声道:“挺顺利的,元旦以后入学。” 娄桂兰之前也是灯具厂的职工,厂里出生的孩子一般一岁以后就去幼儿园,当时岑梅也是这样,刚开始确实觉得舍不得,时间长了以后只剩感谢,实在是照顾一个孩子实在太费心力。 张光香猜出她有事要说,赶紧转移了话题,“你急匆匆地过来是有什么事?” 娄桂兰非常激动,“刚才小枫给我打电话,说明天约我们见他对象。” 这可是大事啊!张光香一听那点悲伤也没了,“第一次见面,那你可要好好准备!” 娄桂兰分外感慨:“对啊,这谈了快两年了吧,总算舍得让我们见了。” 张光香急忙问道:“在哪见?” “不远,就在永安大饭店。” 娄桂兰笑开了花,“我就说这姑娘肯定离咱们这很近。” 岑柏跟苏雪桢对视一眼,齐齐捏了把汗。 完蛋!明天一见面,这事就戳破了,到时他们夫妻俩瞒着家里人的事情也暴露了。 娄桂兰高兴坏了,把这个消息也告诉平平安安,“你们要有婶子了!” 平平安安还不懂婶子是什么意思,仰起头问奶奶:“婶子是什么?” “就是你们小枫叔叔的老婆。” 安安追问:“老婆是什么?” 这越说问题越多,解释不清,娄桂兰直接带过,“明天你们就能看到了。” 岑柏听到头都大了,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立马反问道:“我们也去啊?” “那当然,他们家不仅是父母,连哥哥嫂子都去,你们肯定也要去啊。” 苏雪桢想到岑建军夫妻俩到时候看到凌瑶的场面,头已经开始疼了。 张光香帮着张罗,“第一次见面,你们打算送什么?” 娄桂兰正烦恼着,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急匆匆跑过来,激动之色掩不住,“没想好,所以过来问问你有没有好的意见。” 说起这个,张光香就来劲儿了,兴冲冲跟她说起送礼的建议,“第一次见面,不能准备太贵重的,不然之后不好兜底。” 突然打了个措手不及,苏雪桢把岑柏抓到一边,“小枫没跟你说?” “没说啊,要是说了我肯定告诉你了。” 岑柏此时也把岑枫骂了好几遍,“这个臭小子,给我搞突击战是吧?!” 苏雪桢当时介绍的时候也没想到两个人谈恋爱会谈两年,岑枫对象是凌瑶这个事也就一直瞒了两年。 这一刀早晚要落下,媒人不是这么好当的,气就气吧,反正他们促成了一桩好姻缘。 见面当天,苏雪桢本来不打算带平平安安过去,可一到出门的时候,俩孩子死死抱着他们的腿不让走,要知道那是岑枫的媳妇,日后要经常来往的,张光香也想知道岑枫未来媳妇对平平安安的态度,让她带上,振振有词道:“这可是平平安安未来的婶子,他们俩当然也要见。” 苏雪桢没办法,只能给孩子们穿厚点,跟着一起过去。 永安大饭店是洪江市比较高档的国营饭店,前些年还因为经济效益好上了日报,店长被评为模范,号召大家学习他的经验。 离他们家大概二十多分钟的距离,到门口以后,两个人把车停下,牵着平平安安的手进去。 在门口报了岑枫的名字以后,很快有服务员领他们上楼,一路领过去,礼仪非常周到,还帮他们把门打开了,礼貌开口:“在这个包间。” 岑柏道了声谢,一家人脚刚踏进去,岑梅先欢呼着跑了过来,“平平安安!你们也来啦!” 苏雪桢一看,不仅是岑建军夫妻俩,岑梅也着重打扮了一下,穿着喜庆的红色毛衣,头发也整整齐齐梳成两个麻花辫,发尾缀上两个小巧的蝴蝶结。 娄桂兰不停整理着衣裳,问年轻人的意见,“雪桢,你说我今天穿这样可以不?” 娄桂兰今天这身是精心选过的,棕红色衬衫搭配长裤,颜色不浓,但又显示出她的年龄和辈分在,苏雪桢安慰她,“非常可以。” “妈,你别紧张。” 娄桂兰自我心理暗示,不紧张不紧张。 岑柏看着意气风发的岑枫,表面虽然气得牙痒痒,心里却是为这个弟弟开心的,声音里带着怒气:“这么大的事也不说一声。” 好不容易带女朋友见家长,岑枫也紧张了好几天,小声跟他说:“这几天太紧张了,我一时也给忘了,等妈去给你们说的时候才想起来。” 岑建军招呼他们坐下,“都别站着了,坐下说。” 岑梅不想跟爸妈坐,硬要插在平平安安身边,一副小大人的样,“你们知道吗?这次来的是我二嫂。” 平平问道:“什么是二嫂?” 岑梅表情傲娇,“二嫂就是二嫂,你妈是我大嫂。” 安安疑惑,“大嫂是什么?” 岑梅反问:“你们俩除了为什么没有别的问题啊?” 约好的时间是晚上七点,随着时间一点点临近,饭桌上五个大人的神经也越发紧张,只有三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还在玩闹,笑声不断。 熟悉的脚步声传来,服务员先敲了敲门以示提醒,随后邀请凌瑶一家人进来,“请进。” 门慢慢被打开,饭桌上众人的视线都往门口聚集,不自觉站了起来欢迎,眼睛眨也不眨看着,几秒钟后,画了淡妆的凌瑶带着家里人出现在了大家眼前。 岑建军夫妻俩傻眼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娄桂兰愣了愣,扭头看向苏雪桢,问她:“我是不是看错了,这是凌医生吧?” 作者有话说: 苏雪桢:这事就说来话长了。 第105章 来之前岑枫跟他们说过女方的基本情况, 说是医生,现在家里一共五口人,母亲难难产带着肚里的弟弟一起去了, 她跟着爸爸还有哥嫂住, 还有一个小侄女。 娄桂兰对单亲家庭是不怎么在意的,只要两个孩子两情相悦,这姑娘品行端正,家里人拎得清就成。 苏雪桢来的时候也预想到这事会带给他们的冲击了, 僵硬地点了点头,心下忐忑, 岑柏摸了摸她的手, “没事。” 娄桂兰回想起初次见凌瑶那天, 应该是平平安安满月酒,之后没过多久岑枫就说了自己有对象的事情,当时她还意外怎么突然天上掉下来一个对象,合着牵红线的就是大儿子夫妻俩,也难怪那天平平安安生日, 她还寻思小儿子怎么不送礼物,原来礼物早就在当天晚上由凌瑶来一并送过了。 时间线一串, 这下她心里全清楚了,脸色一时有点白。 岑建军反应很快, 在桌下拍了拍老婆,走出来招呼凌瑶家里人坐下, 跟凌有才还有凌琼握手:“来了啊, 今天突然降温了, 一路过来肯定很冷吧, 先坐先坐。” “客气客气。” 凌有才跟他回握了下, 进屋后飞快扫了一圈,大致把在场岑家人谁是谁猜了个大半,东边靠墙坐着的一家四口想必就是岑枫大哥一家,龙凤胎,至于中间那个小女孩,估计是岑枫妹妹岑梅。 岑枫看到亲妈脸色,头皮发麻,倒吸一口凉气,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这事办得有多操蛋了,可这箭在弦上已经由不得他不发了,眼下也只能硬着头皮把这场见面会进行下去,面带笑容过去招待凌瑶父亲跟哥嫂。 岑柏作为大哥也迈开脚步走了过去,礼貌跟凌家父子俩握手,邀请:“坐吧。” 初次见面规矩也大着呢,谁请客谁当家,今晚岑建军要坐最里面,左手边自然是凌有才,他跟岑柏岑枫招待男性亲属,像女方家女性亲属,他们男人不好出面,苏雪桢安顿好平平安安,走上前对凌瑶笑了笑,从容不迫招待她们坐下。 平平安安看着突然进来的几个人,眼睛眨啊眨,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再看看陌生人,小人儿也忙碌的很。 岑梅记性好,凌瑶几次过来她都在场,一眼就认出来了,指着手刚想喊什么,娄桂兰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乖乖待着别闹腾。” 岑梅嘟嘴不乐。 凌瑶先前虽说跟岑家父母见过几回,但那时身份是苏雪桢朋友,现在添了一个身份,朋友身份就往后退了,想到今天的见面,她紧张到一晚没睡,生怕自己做错什么。 进门以后也是多次偷偷观察岑家父母反应,一眼就看出了娄桂兰面色不对劲,又有苏雪桢一直给她使眼色,凌瑶很快想到了原因,登时双手冰凉,脸色苍白。 完了,她跟岑枫犯了大忌。 恋爱能成功走向结婚不容易,中间多变数,当时谁也没想到他们俩能走到议亲这一步,岑枫又经常在军队,两个人一两个月才能见一次面,平时多是电话和书信交流,结果这一瞒就瞒了快两年,本来想着借着国庆大家放假这个时间见个面认识下,准备仓促,开始就错了。 要是她跟岑家父母一点不认识还能说得过去,可她多次在苏雪桢家露脸,这事办得就不地道了,还连累了苏雪桢夫妻俩。 岑建军跟凌有才坐主位,往下数是各自的家人,到尾巴那里是岑枫跟凌瑶,两个人坐在一起。 凌有才听闺女说过岑家,心里大概有底,妻子早逝,他又当爹又当妈,这会儿也担当起了妻子的角色,跟娄桂兰攀谈起来,“这俩孩子性格一个比一个闷,愣是偷偷摸摸谈了这么久不透露半点。” 这是什么场合?两家的见面会。 第146节 娄桂兰心里就是再怎么有气也不会找这个时间发作失了分寸,脸上重新挂上笑容,态度活跃起来:“我们家小枫也是打小不喜欢跟我们说他的事,性子沉闷,好在还算稳重,就是做事不大有分寸,主要还是年龄太小,不成熟,别看个子高,就是傻大个。” “有什么事倒是经常跟他大哥说。” 说着,她转头看了看岑柏,意有所指:“是吧?” 娄桂兰这话说得有水平,有褒有贬,最后一句又敲打了他们兄弟俩一下。 潜台词就是,你们俩这回真的惹我生气了,结束后等着算账。 岑柏认栽,“是,我跟小枫就差三岁,自小一起长大,关系自然格外亲近,有什么事他也愿意跟我说。” 凌家人哪知道前因后果,凌有才只当他们在说兄弟俩情谊深厚,也跟着笑了,“孩子们都这样,小瑶她妈去世后,我平时在厂里工作又忙,对他们俩疏于照顾,两个人也是一路扶持着长大的,有什么事都是兄妹俩商量着来。” 凌琼就坐在凌有才身旁,岑建军离得近,一眼就能看到,年龄比岑柏大一点,兄妹俩长得也很像,都是圆脸丹凤眼。 他笑道:“两个孩子您都培养得很好。” “不敢当不敢当。” 凌有才脸上笑容扩大,皱纹也舒展开了些,“全都是他们俩争气。” 岑柏相应的也找凌琼聊了两句,当然话题主要围绕孩子转,笑着问他:“孩子几岁了?” “五岁了,叫京溪。” 凌京溪就坐在凌琼跟妻子郑佩红中间,他闻言摸了摸女儿的头,语气温柔,“调皮的很。” 这个时候,无论他说什么,岑柏张口就是夸,“小孩子性子活泼些好。” 凌京溪目光很快落在了岑梅跟平平安安身上,她还是第一次见龙凤胎,小孩子好奇心重,不禁多看了两眼。 与此同时,岑梅也在打量她,大人说着他们的话,他们小孩也有自己的局,凌京溪是在场除了她和平平安安外,另一个小孩子。 一看就比她小,岑梅晃了晃身子,骄矜之气上来了,偷偷跟安安说话,“她在看我们。” 安安抬眼看过去,凌京溪偷看被发现,赶紧收回了目光。 岑枫跟凌瑶坐在一起,感觉到她内心的紧张,伸手把她手牵过来,轻声安抚道:“别担心,有什么事我担着。” 还没进门,已经惹了大祸,凌瑶一阵头疼,此时岑枫的保证丝毫不能打消她的担心,小声说:“结束后好好道歉。” 岑枫点点头。 饭桌上大家聊天的聊天,喝茶的喝茶,服务员敲了下门,拿着菜单过来了,她很有眼色,看出这是双方家长见面会,直接拿了三份菜单过来,“你好,203桌要点菜吗?” 岑建军站起来直接说,“让孩子们先点。” 服务员当即把菜单递给了凌瑶,凌瑶接到手之后,感觉这纸质菜单都烫得很,转手就要递给娄桂兰,“叔叔阿姨先点吧。” 娄桂兰没接,看她这慌乱的模样心里也大概有了盘算,态度很好,“这次的主角是你跟小枫,当然要你们先点,未来咱们还会成为一家人,就别跟我们客气了,想吃什么点什么。” “别紧张,多吃点。” 岑建军跟着说,“是啊,随便点。” 凌家人看他们夫妻俩这态度,心里对凌瑶嫁过去稍微放心了些。 岑枫抓了把头发,心里更愧疚了,不敢抬头看亲妈。 这基本代表不会反对他们婚事了,苏雪桢嘶了声,听到她这句话感觉也没那么慌了,好歹他们做的这糟心事没影响到两人婚事,这就是好结果了,至于之后,就结束后该挨骂挨骂,该道歉道歉。 这次真的全靠婆婆挽回了场面,但凡换个脾气差点的,这饭局掀桌都有可能。 服务员见状把另外两份菜单分别递给岑建军和凌有才,“这里还有。” “选好以后直接在菜名旁边打钩就好。” 凌瑶象征性点了两道菜,凌有才看了眼没点,把菜单递给了儿子,这局恐怕少不了喝酒,岑建军点了一瓶酒,让娄桂兰接着点。 娄桂兰点了两道硬菜,又递给岑柏,“看看平平安安要吃啥。” 平平安安一听奶奶喊他们了,伸着小手要摸菜单,“我要看。” 字都不认识,纯属凑热闹。 不过岑柏也没办法,只能摊开给孩子们看,苏雪桢让岑梅也过去看,“小梅,你想吃什么?” 岑梅能大概看得懂这个菜单,拿起笔在想要的菜下面打了个勾,跟她说:“我要这个。” 苏雪桢点头,“还要别的吗?” 她这么一问,岑梅心想要不就再点两个?从头又开始看那个菜单,表情认真。 平平安安看到妈妈把注意力都放到了姑姑身上,有点吃醋,看不懂硬要强看,安安学着拿起那支笔,态度积极:“我们也要点!” 她只知道照葫芦画瓢,实际连笔头笔尖都分不清楚,手里握着笔,笔头朝下,在纸上画来画去,结果什么痕迹都没有。 岑柏看了好笑,“行,看中什么随便点。” 岑梅又点了一道小蛋糕。 苏雪桢跟岑柏看着菜单,最后点了几道孩子们能吃的清淡的菜,服务员随后过来把菜单收走了,点完菜以后,饭桌上大家再次开始聊天。 这次只是两家人第一次见面,互相了解认识一下,顺便透透底,如果合适的话就可以进一步接触商量结婚的事情,是以岑建军跟凌有才聊得都很克制,主要话题都集中在岑枫跟凌瑶身上,聊一下两个人怎么长大的,有什么趣事。 说着说着,饭菜就上来了,岑建军点的酒也来了,他先给凌有才斟了一杯酒,“今天咱们兄弟俩,不醉不归。” 凌有才笑笑,“行,不醉不归。” 岑枫要给凌琼倒酒,面对未来的妹夫,凌琼出于礼貌也要喝一点,提醒了句:“少倒点。” 凌瑶也在一旁说,“我哥不太能喝酒,少倒点。” 岑枫本来就没打算灌太多酒,所以只礼貌性地给他倒了一点,大概只有四分之一杯子的量。 凌琼没有忘了岑柏,提了一句,岑柏没躲过,只好陪着喝了一点。 白酒味道非常浓郁,平平坐在爸爸右手边,闻到这个味,鼻子吸了两下,伸手要去摸,被岑柏抓到,他直接把酒一饮而尽,酒杯也放到了左手边,夹了块鸡腿,给他和安安分了点嫩肉,“乖乖吃你的饭。” 等下还要回家呢,不可能把人灌醉,岑建军也没喝太多,一口一口地抿,勉强喝了一杯。 凌有才也陪着喝了一杯,两个人哥俩好一样,互相让菜。 饭桌上气氛很好,临近结束,娄桂兰还送了上午刚买来的礼物,再次把气氛烘到高.潮。 一场饭局顺利结束,凌有才先站了起来,再次跟他握手,“下次见面,咱们哥俩再多喝点。” 岑建军笑着道:“行,这句话我替你记着了。” “以后两个孩子的事情还要您多费心。” 凌有才点头,“那是当然。” 嫁女儿不能马虎,这里面婆媳和妯娌都需要注意,饭局上凌有才也没少关注他们,确实挑不出什么毛病。 岑家两兄弟都不怎么喝酒,岑枫在饭桌上对女儿也是关照有加,一会儿夹菜一会儿倒水的,另外一边岑柏对两个孩子照顾也非常细致,看得出来孩子们还挺黏父母,起码说明夫妻俩日常中对孩子的照顾比较尽心。 吃完饭以后,岑建军跟娄桂兰起身,把他们送到了楼下,“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整体看下来,郑佩红对他们家也挺满意的,“外面冷,您快回去吧。” 凌琼也道:“是啊,别送了。” 岑枫看着凌瑶在寒风中微微发红的脸,知道她还在担心今天的事,极快地抱了下,轻声说:“今天先回去,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说。” 凌瑶这时候也只能把这事交给他,“这事儿是咱们做得不对,甭管说什么就挨着。” 岑枫也懂,拍拍她,“放心吧。” 娄桂兰看着小情侣那个缠缠绵绵的样,心里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怎么忍这么久没说。 凌有才拜拜手,不让他们再送,“再见,快回去吧。” 目送凌瑶一家人离开以后,娄桂兰脸色瞬间变了,睨了岑枫一眼,声音严厉:“上来。” 岑枫乖乖低着头跟在父母后面。 岑建军憋了一晚上的气也冲儿子撒了出来,“你说说你,这事到底是怎么想的?既然这么能忍,你怎么不等孩子生出来了再跟我们说?” “我跟你妈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吗?从小到大你做什么决定我们俩反对过?谈个恋爱,还瞒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我当时不是怕跟你们说了你们会催婚吗?” 岑枫劈头盖脸被这么一骂,总要给自己说几句,解释的声音很弱:“一开始也没想瞒太久,后来瞒着瞒着就越来越难说出口了,这两天我想着要见面心里又紧张,就没提前跟你们说。” “催婚催婚,我们催婚是为了谁?你直接跟我们说现在不想结婚想先谈恋爱,我们还能不让你谈?” 娄桂兰瞅他就来气,踩着楼梯往上走,一边走一边说,“你看你哥,当时跟雪桢不是也谈了一年的恋爱,我跟你爸说什么了?!” 苏雪桢跟岑柏在包间正好听到他们在外面训斥岑枫的声音,两个人也心虚,等候发落。 苏雪桢就更尴尬了,凌瑶是她同事,娄桂兰肯定也能猜出来这根线是她牵的,关键中间还有好几次娄桂兰跟张光香讨论岑枫对象的事她都在场,还一直帮着瞒说什么都不知道,这些娄桂兰应该也都记得,要论谁错的比较多,她肯定比岑柏要深一层。 岑柏知道今天挨骂是免不了了,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不过他知道娄桂兰当着平平安安的面肯定不会骂太狠,不过平平安安走了就不一定了,他趁机告诉平平安安,叮嘱道:“等下奶奶让你们走千万不能走知道没?” 平平安安吃饱了就困,这时候就变得分外黏人,不用他说也不会走。 娄桂兰在门口又骂了岑枫几句,回到包间,收敛了不少,脸色没那么冷了,省得吓到孩子。 岑柏赶紧迎了上去,“妈,这事确实是我们做的不对,早该提醒小枫跟你们说一声。” 大哥大嫂好心帮他介绍对象,岑枫自然不可能让他们俩背锅,立马解释:“这不关大哥大嫂的事,是我让他们瞒着的。” 娄桂兰给了他们俩一个眼刀,扫过去非常凌厉,“你们倒是兄弟情深。” 苏雪桢走过来道歉,态度诚恳:“妈,不好意思,小枫跟凌瑶确实是我介绍的,后面也是我一直帮着瞒。” 娄桂兰看着她,心里实在不忍苛责,说实在的,老大夫妻俩也是好心,谁让岑枫不争气呢?他不说,他们夫妻俩也不可能主动抖搂出来,万一说出来真出了什么事,又是他们不守承诺的锅。 她叹了口气,“雪桢,你就不该给这混小子说媒。” “让他孤独终老算了。” 岑枫听着就不乐意了,知道娄桂兰应该消气了,语气也调皮了点,“那可不行,没有大嫂我还没法认识小瑶呢,我才不孤独终老。” 岑建军一掌直接打了过去,“就知道贫嘴,你还有理啦?!” 这一掌直接打在他脖子上,用了大力气的,饶是岑枫多年在军队锻炼,也吃痛闷哼了声,告饶,“别打了,我真的知错了。” 要不人都说气不能憋着,一掌下去,岑建军心里的闷气确实消散了不少,刚才喝了酒,这会儿感觉脑袋有点嗡嗡的,他找到位置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先坐下,正好你哥也在,聊聊以后的事。” 娄桂兰顺势拉开椅子也坐了下来,“你们俩是怎么想的?准备再谈一年还是?” 岑柏知道爸妈消气了,揽着苏雪桢的肩又坐回到位置上,一起听着。 要是真回答再谈一年,岑枫都怕他妈也过来打他,不过确实时间也差不多了,他跟凌瑶也算是充分了解对方的品性和习惯了,可以把结婚提上日程了,不然也不会今天请两家父母过来见面,他讨好地给娄桂兰倒了一杯水,“过完年吧,具体的日子两家再商量。” 第147节 娄桂兰调侃:“你确定人家想嫁给你吧?” 岑枫立刻回答,“那当然,我都求婚了,他也答应了。” 娄桂兰一听伸手就照他头打了过去,“都知道求婚不知道给爸妈说一声,你个败家子。” 平平安安没想到奶奶还有这样的一面,瞪大了眼睛看她,眼睛扑闪扑闪的。 娄桂兰赶紧解释,挽回形象,“没事,你叔叔皮厚。” 眼下凌瑶在人民医院是有正规工作的,岑枫却在军队,这两个职业都不是能轻易调动的,岑柏想的要更现实一点,“那你们结了婚呢?准备怎么安排?还是这么分居?” 这个岑枫也考虑过,轻声回答:“这个我跟她也商量过,有两个打算,一是我过两年看看能不能向组织申请转到洪江市来。二是她过去随军,因为是军人家属,有特殊计划,可以争取到在军区医院工作的名额。” 这两个打算都说不上完美,但也算是他们两个目前能做出的最好的计划,先前岑柏当兵退役工作好分配一点,但现在随着大量知青的返城,市里的工作岗位几乎已经饱和了,而且依照岑枫现在的军衔,无论他退役从事哪一行工作,薪资待遇水平肯定都不如他在军队。 这两个打算都有优点有缺点,苏雪桢又问了句:“这两个打算凌瑶都同意吗?” 岑枫点了点头,“同意的,打算过完年以后我先探探口风,看看能不能转到洪江市来,如果不能的话可能只有随军这一条路了。” 夫妻俩长期分居对感情的影响很大,去随军的话,住军区大院,各方面条件肯定会好一点。虽说不在洪江市了,好在两个地方离得不太远,偶尔假期还是能回来探亲。 如果仔细分析这两个打算,其实都是凌瑶的牺牲要大一点,毕竟她现在在人民医院有稳定的工作,家人和朋友也都在这里。 刚才在饭桌上就聊了很长时间,这会儿他们又聊了起来,已经快到晚上九点,安安有点困了,坐在妈妈腿上,昏昏欲睡。 平平也去抓爸爸的脸,催他回家,“回家回家。” 眼下关于岑枫跟凌瑶的事情已经聊得差不多了,再拖下去外面更冷了,孩子们回去容易被冻感冒,反正明天她还去,有的是机会聊天,不急于这一时。 娄桂兰拍拍腿站起来,“那今天就先聊到这,看安安困得都睁不开眼了,赶紧回去吧。” 苏雪桢抱着安安,想到当媒人这件事还是有点对不住,临走之前想跟娄桂兰再道一声歉,娄桂兰看她眼神就知道什么意思,摆摆手,“道一次歉就够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放宽心,回家吧。” 苏雪桢感激地冲她笑了笑,“谢谢妈。” 娄桂兰牵着岑梅的手,跟他们一起下楼。 包间内很暖和,到了室外,夜风带着凉意,混沌的大脑也清醒了不少,苏雪桢骑车跟在岑柏后面,发誓以后再也不做媒婆,一个岑枫就够了,这个活简直是吃力不讨好。 两个人到家的时候,苏显国跟张光香已经洗漱完毕,在卧室看报纸,听到楼下开门的声音,张光香再也忍耐不住好奇心,披了件外套走了出来。 平平安安刚才在包间里还困得不行,一到家被放到地上以后突然就生龙活虎了,踩着阶梯跑上楼,看到外婆非常高兴,迫不及待跟她分享刚才在饭桌上吃了什么,平平是第一个说的,“我啃了一个玉米。” 安安也说:“我吃了一个鸡腿!” 张光香满脸慈爱:“吃饱了没?” 安安给她展示自己溜圆的小肚子,“饱了!” 张光香看到以后笑了,“饱了就行,咱们不能饿着。” 岑柏跟苏雪桢把自行车停好,关上一楼的门,慢慢走上楼。 张光香就等着他们呢,一看到人赶紧问,“怎么样?见到小枫的对象了吗?” “她喜欢我跟你妈挑的那个手链吗?” 苏雪桢想到了在饭桌上娄桂兰送的那个手链,红色的绳,上面坠了一小块玉,一共有两条,岑枫跟凌瑶各一条。 她有些意外,“你们俩去挑的?” 张光香很得意,“就今天上午我们刚去挑的,平平安安也去了呢,是吧?” 平平安安想到了上午自己跟外婆和奶奶一起去逛的首饰店,踊跃举手,“去了去了!” 张光香没等到她回答,继续追问:“你还没告诉我他们喜欢不喜欢?” 作为初次见面的礼物,手链虽然小巧,但因为那颗玉增添了几分贵重感,算是一件比较合心意的礼物了,当时凌瑶的反应也挺高兴的,苏雪桢笑着回她:“挺喜欢的。” 张光香上午听娄桂兰也聊了点,问道:“我听你妈说这个女孩也是医生?” 苏雪桢:“别问了,这人你也认识。” 张光香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可能的人选,没想到是谁,反问了句:“谁呀?” 苏雪桢温声道:“凌瑶。” “凌瑶?” 太过惊讶之下,张光香喊这个名字的声音突然增大,连苏显国在卧室都听到了,握着报纸的手抖了下。 这什么情况?张光香拉着她的手,不敢信:“不是,怎么突然变成凌瑶了?” “你介绍的?” 苏雪桢感觉今天点了好多次头,“对,是我介绍的。” 张光香傻眼了,“你介绍的?!为什么不跟我们说?” 这个答案岑柏今天也复述过很多次,这会儿直接代替苏雪桢回答了:“是他们俩让我们瞒着的,所以我们也不好意思跟你们说。” 张光香想到之前娄桂兰好几次在他们跟前猜测岑枫对象到底是谁,闹了半天,原来是内鬼。 只要是知道估计得气疯。 张光香看着女儿,小心问道:“你妈没骂你呀?” 苏雪桢身心俱疲,“没有,我先道歉了,所以骂也没有舍得骂我。” 张光香也被瞒了这么久,一点不留情,“该骂。” “那怎么说的?这婚事定下来了吗?” 苏雪桢:“暂时双方父母这关是过了,结婚的日子还没定,要等过了年看一下他们两个人时间来安排。” “那估计也快了。” 问题问完了,张光香披着衣服回了卧室。 苏雪桢跟岑柏也带着平平安安回到屋里,先把孩子们身上的衣服脱了,带去洗漱,洗漱完之后夫妻俩都累得不行了,岑柏躺在床上感慨,“今天晚上过得可真是一个惊心动魄。” “幸好平平安安在,不然说不准妈真的会打过来。” 假期结束,明天她就要回去继续上课了,苏雪桢翻了个身,“幸好妈没有介意,差点儿这婚事就吹了。” 岑柏心有余悸,忍不住再骂岑枫一遍,“就是嘛,岑枫这孩子不会办事。” 苏雪桢掐了他一下,“还说他呢,你当时订婚的时候不也闹了好多笑话吗?” 当时是两个人订婚,除了他们一家人在外,苏雪桢二叔一家也在,几个人围着岑柏灌酒,他人也实诚,不懂拒绝,饭刚吃到一半就醉了,嘴里一直喊着她名字,可丢脸了。 岑柏不忍回想,因为这事当时苏显国还差点反悔,选择带过:“都过去了。” 说起糗事,苏雪桢突然来了精神,“难怪你之后都不怎么喝酒了。” 岑柏被戳中,一句话精简总结:“喝酒误事。” 苏雪桢低声笑了,在岑柏怀里很快就睡着了,今天不是身体累,而是心累,一直处在担心之中,现在一切都结束了,瞬间放松下来,困意也就袭上大脑,不一会儿两个人都睡着了。 国庆以后,他们今年实际就没什么假期了,上班的上班,上课的上课,整日处在忙碌之中。 在平平安安两周岁之前,12月11号这天,苏雪桢在报纸上看到,国家正式宣布调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政策,选择在城里为更多的青年创造创业和就业条件,知青下乡正式成为了过去式。 大批的知青返城,甚至比高考恢复那阵子还要多,政策方面也宽松了很多,除非知青已在当地结婚生子,基本上都可以顺利回城,不再受到限制。 回城是容易了许多,但想找到工作并不容易,早在高考恢复那段时间洪江市的工作岗位就已经基本饱和了,暗流涌动间,一些人正伺机而动。 其中就有谷红青。 作者有话说: 第106章 郁德珉作为临床医学院的院长, 不仅要承担繁重的教学任务,院里各种琐事都要他来经手负责,实际每天待在办公室的时间少且忙, 苏雪桢都很少看到他有什么空闲时间能悠闲地喝一杯茶, 所以有什么问题她也不会拖着,看到郁德珉闲着找准机会直接就去问,稍加犹豫,他很快就会被别的事情缠着没时间跟她细讲。 这会儿看到郁德珉上完课回来, 苏雪桢急忙拿着资料走了过去,轻声问道:“老师, 双侧肾母细胞瘤跟母亲的年龄有关吗?我看资料里面有关肾母细胞瘤列举了四个病例, 单侧单个比双侧双个发生年龄要大上二十七个月, 明显患儿母亲的年龄也要比双侧双个要大几岁。” 郁德珉停下手中的工作,耐心回她:“通过诊断年龄确实发现双侧双个患儿的母亲年龄要大些。” “肿瘤会转移吗?由一侧传染至另外一侧。” “关于这个目前还比较有争议,暂时还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大多数还是倾向于各自独立发生的。” 郁德珉平时工作忙,就怕遇到什么都不说闷头死学的学生, 虽说是自己的学生,他实在没有什么精力主动去带学生, 所以看到苏雪桢每次都这么主动过来问他问题感觉很欣慰。 当时看到苏雪桢的初试成绩,还挺意外, 作为一个工农兵大学生,专业课跟文化课能考这么好确实挺厉害, 他本来以为这是个读死书的, 复试的时候才发现这姑娘确实很勤奋好学, 敢于提问。 郁德珉看着她笑道:“下学期你们就要去临床实习了, 趁着在学校这段时间一定要好好巩固理论知识。” “我知道, 谢谢老师。” 苏雪桢冲他点了点头,随后回了自己的位置继续开始看书,她等下下午四点还有课。 因为今天梅彤去产检了,可能要晚点才能回来,苏雪桢提前过去给她占了个座,教室里乱哄哄的。 眼看上课时间一点点逼近,教他们细胞生物学的从明慢慢走上讲台,梅彤才踩着上课铃声急匆匆赶到,她现在已经怀孕六个多月了,哪怕知道要迟到了,挺着大肚子也没法跑,只能站在门口喊了声到,“不好意思从老师,我迟到了。” 研究生都停滞十年了,基本都成家立业了,怀孕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从明点一下头,还叮嘱她,“没事,你慢慢来。” 梅彤连连道谢,在教室里扫了一眼苏雪桢的位置,看到她身旁的空位走了过来,“幸好赶上了。” 她刚刚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才打铃,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不算迟到,苏雪桢慢慢把书掀开,小声问她:“产检结果怎么样?” 梅彤身子往后靠了靠,找了个比较舒适的姿势坐着听,“目前孩子发育挺好的。” “那就好,预产期是在明年四月份吧?” “对。” 苏雪桢想到他们下学期就要去临床实习了,到时梅彤是孕晚期,各方面肯定很辛苦,担心问道:“孩子爸过完年能来吗?” 说起这个梅彤也愁,“我这边户口已经转过来了,他倒是可以转来,就是工作方面,可能不太好找,你也知道现在大量知青回城,正是工作不好找的时候。” “车到山前必有路,靠国家分配这条路也越来越难走了,有技术就不怕。” 苏雪桢知道她老公是做机械方面的工作,新时代,有技术就不愁没活干,何况这两年政策各方面都发生了很大变化,只怕要变天了,昨天他还听岑柏说打击投机倒把的力度比过去轻了很多,孕期的状态也会影响到胎儿,苏雪桢安慰她:“眼下还是要好好养身体,不要过分忧虑。” “幸好我们宿舍两个姐姐都生过孩子,还能照顾一下我,不然我这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梅彤叹了口气,她现在孕中期正需要人照顾,平时上厕所都麻烦,她何尝不想让丈夫尽快来,但哪有那么容易。 第148节 苏雪桢也没办法,夫妻异地确实很难解决,她也没辙,讲台上从明开始讲课,两个人也不再聊天,开始认真听课。 这趟下课也算是放学了,两个人一起走出教室,下楼梯的时候,仍是有不少人偷偷打量梅彤的孕肚,理是那个理,但实际上学校里怀孕的女学生还真就只有梅彤一个,走到哪儿都是焦点,尤其是最近这个月,肚子显了以后。 她渐渐习惯了,就是对经常跟她同行的苏雪桢感到有些抱歉,平白无故承受了别人异样的目光,“放学了,你也快点回家吃饭吧。” 现在是冬天白昼短,出了教室外头天已经全黑了,学校里亮起了路灯,苏雪桢赶着回家,“那你吃完饭也快点休息。” 梅彤点点头,跟她分开,去食堂吃饭。 寒风凛冽,瞅着要下雪,苏雪桢还记得平平安安出生那天下了特别大的雪,去年的雪倒是没那么大了,不知道今年会怎么样。 天太冷,孩子们也不想出来玩了,放学后就待在家里听收音机看漫画书,大院里只有家家户户门口亮着的灯,投下一片白光,照着前进的路。 苏雪桢把车推进客厅,一看只有她这一辆自行车回来了,猜出岑柏跟苏显国还没下班,自行车链上有机油,夜晚放在室外容易冻上,第二天不好骑,所以现在他们都是直接把车停进客厅。 停好车,苏雪桢慢慢走上楼梯,张光香正好拿着夹煤球钳下楼,随口说了句回来了。 苏雪桢嗯了声,心里纳闷俩孩子今天怎么这么安静,推开门眼前的景象却把她气得火冒三丈,只见平平跟安安正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盒雪花膏,兄妹俩感情非常要好,你抹我一下我抹你一下,玩得不亦乐乎。 这盒雪花膏是苏雪桢前段时间刚买的,她自己都没用几回,里面还剩下不少,她走过去一看,这一盒已经被两个调皮蛋造作的差不多了,盒子里面几乎不剩,拿回来也用不了了。 苏雪桢声音严厉了几分,“这是妈妈的东西,不能随便拿来玩。” 平平安安懵了一下,眼睛滴溜溜转,还在观察局势,看她是否真的生气了。 这个年龄段的孩子特别会看眼色,观察能力一流,看妈妈生气了就会学着乖点,如果不生气就蹬鼻子上脸,下回还犯。 而且他们其实是能分清一个东西到底是谁的,但是就是喜欢玩大人的东西,家里什么玩具都是双份,就像前两天,平平弄坏安安的东西以后,安安非常生气要哥哥赔一个,说明他们对自己的东西是有意识的。 苏雪桢把雪花膏重新放到桌子上,再一看桌子上也是一片狼藉,估计爬上去玩了,她勾勾手:“站起来。” 平平安安意识到妈妈这次是生气了,乖乖站起来,平平赶紧跟妈妈解释,“我想抹脸。” 安安也笑着说:“我想变漂亮!” 苏雪桢从他脖子上抠出一块雪花膏,“你这浑身涂的都是,这叫抹脸?” 平平被戳穿,嘴唇动了下,不敢说了。 苏雪桢又看向安安,一点都不留情:“变漂亮也不是这么个抹法。” 她当机立断,打算给孩子们一个教训,指着衣柜说:“去靠着衣柜站着,到吃饭的时候我再来喊你们。” 平平安安磨磨唧唧跟抬不动脚一样,脸上挂着可怜兮兮的表情,企图用撒娇来躲过惩罚,“妈,我饿了。” 越到这个时候越要坚决,这次让他们混过去下次还来,苏雪桢虽然心软,但不至于没有耐心,“过去。” 平平安安知道躲不过,乖乖走到衣柜前面,面对衣柜罚站。 惩罚也是需要理由的,哪怕现在他们不太能理解,该说的还是要说,苏雪桢站在旁边问:“知道现在为什么罚站吗?” 平平扁嘴,“弄坏了香香。” 安安跟着说:“浪费香香了。” “说得很好。” 苏雪桢继续补充:“还有一点你们可能不太懂,雪花膏是妈妈的东西,这是爸爸妈妈辛辛苦苦挣钱买来的,属于妈妈所有,跟你们没有关系。” “弄坏别人的东西就需要承担责任,这是这个世界生存的法则之一,现在因为你们还小,没有经济能力,所以暂时妈妈不会让你们赔。” “而且你们俩把这个屋弄成这样,爸爸妈妈等一下打扫需不需要时间?需不需要花费力气?” 平平安安听清楚了大概的道理,软软点头,声音很小:“需要。” 苏雪桢已经听到了楼下停车的声音,想来也快开饭了,让他们罚站也罚站不了几分钟,她轻声说:“行了,你们俩在这罚站一会儿。” 平平安安面对衣柜站着,不敢转身,只好偷偷的转头,时不时瞟她一眼。 苏雪桢趁着孩子们罚站的时候,在屋里收拾孩子们留下的残局,岑柏这时候拎着晚饭上来了,先把饭放到了隔壁客厅,平平安安一听脚步声就知道爸爸回来了,加上罚站又罚烦了,想借着出去迎接的机会摆脱惩罚,兴奋地转过身要跑。 苏雪桢伸手给拎了回来,“回来,没到吃饭时间呢。” 平平只好继续回来罚站。 在岑柏在门口也听到了她这句严厉的回来,知道俩孩子肯定惹祸了,没有立刻进去,等了几秒才敲了敲门。 苏雪桢说了声进来,他抬脚走进去,一眼就看到了正在罚站的平平安安,他眉毛一挑,走到老婆跟前问道:“他们又惹什么祸了?” 苏雪桢把已经被挖空的雪花膏,还有桌子上乱七八糟的东西给他看,“你自己看吧。” 岑柏看了之后瞬间懂了,坚决站在老婆的阵营,“是该罚。” 平平安安早就料到爸爸会这样,一开始就没打算找他求情。 岑柏也跟苏雪桢一起整理屋子,又过了一会儿,苏显国终于下班回来,一家人可以准备开饭了,平平安安也终于从罚站的惩罚中脱离出来,恢复嬉皮笑脸的本性,握着勺子大快朵颐。 张光香有些意外,“今天怎么吃饭这么快?” 苏雪桢还能不了解,“能不快吗?下午捣蛋那么久估计饿了。” 他们俩捣蛋的时候张光香不在卧室,也没看到,平平安安心虚地扒拉饭。 苏显国今天在学校听了广播,里面正好说了这个月治保处的新改革,问岑柏:“听说你们治保处现在分成了两个单位?” 岑柏吃了口米饭,“也不算是分成两个单位吧,本来我们就是两个单位,不过前些年被临时组到了一起。” “那你们现在是单独的刑侦队了?” “对,现在主要处理一些刑事案件。” 张光香在一旁听着,问了句:“之前你是管两个组,现在只管一个组,工作量应该会少一点吧?” 岑柏摇头,“没有,刑事案件一年比一年多。” “这些跟整个社会发展都有关,这些年经济发展慢,每年都会有不少的失业人员,今年又有大量的知青回城,现在市里缺乏工作岗位,社会上流动的闲散人员特别多,这些人整天无所事事,就喜欢做一些偷猫遛狗的事,很容易寻衅滋事,严重点冲动杀人。” 这个苏雪桢也深有同感,下半年报纸上明显多了很多社会案件的报道,而且现在还不算是回城的高峰期,政策刚下达没多久,只怕未来一到两年内城里很难安稳了。 苏雪桢叹了句:“估计以后你的工作会越来越忙。” 岑柏想起了最近处理的几个案件,“现在天黑得早,平时下班就尽快回来,不要在大街上逗留。” 张光香听他这么说心里也不由得害怕,“还是多小心点为好。” 苏雪桢现在在上学,平时回家时间基本固定,正好赶在下班了人流最多的时候,虽说天是黑了,但人多势众也没什么好怕的,不过为了让家里人放心,她点了点头,“我知道。” 吃完饭夫妻俩重新回到卧室,岑柏给煤炉又放上了两个煤球,平平安安在旁边用嘴呼呼吹着,看到煤球发红,感觉很神奇。 煤球很热,每次都要用铁钳夹出来,岑柏把盖子合上,让孩子们离远点,“这个烫,不要靠太近。” 平平安安才不听话,话音刚落伸手就去摸煤炉,岑柏反应很快,伸手一搂把两个孩子都搂了过来,“咋不听话呢?” 细看,雪花膏不仅没在他们身上,连床边和桌子上也抹了不少,苏雪桢拿毛巾擦着:“叛逆期呢,你越不让做他们越想做。” 哪怕被爸爸抱在怀里,平平依然伸着手要去碰煤炉,大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我要摸!” 哥哥都做了,安安怎么能不做,安安也在爸爸怀里疯狂挣扎,大声喊:“我也要!” 一个声音高昂,一个声音尖利,一声又一声跟连环咒一样,刺得岑柏耳朵疼。 他索性放弃了,再问一遍让他们选:“确定要摸是吧?” 平平安安疯狂点头。 岑柏直接放开了手,“行,我可问过你们了啊,待会儿烫着手别怪我,这是你们自己选的。” 叛逆期嘛,你不让我做我就非要做,但你让我做了我就要犹豫犹豫了,安安回头又看了一眼爸爸,刚走近就感觉那煤炉真的很烫,烘得脸热热的,她一时也有些不确定要不要摸了。 平平胆子大,从爸爸怀里出来以后直接就去摸煤炉边边,这煤炉烧了有一天了,温度非常热,刚摸到就很烫,平平摸了不到一秒,飞快抽回了手,呼呼吹着那根手指头,“好烫。” 岑柏乐了,“自己选的,烫着了也要挨着。” 安安看到哥哥的反应,心里对这个煤炉更好奇了,试探着伸出一根小手指摸了下,结果被烫到嚎啕大哭,嘴撇成小鸭子状,仰着脸哭:“疼,呜呜呜……” 这种事有一回长了记性就行了,苏雪桢走过去看了一眼闺女的手,有点红了,她再去看平平的,也是有点发红。 夫妻俩只好带着他们去水龙头下冲了一会儿。 在凉水里冲过以后,苏雪桢给孩子们抹上了烫伤膏,这是家里常备的药,药膏凉凉的,涂上去以后就感觉没那么疼了。 平平安安再次开心玩了起来。 岑柏把桌子上的东西重新放好,附耳过去小声问苏雪桢:“再过两天就是他们生日了,你说我们今年送什么?” 一周岁生日的时候,他们夫妻俩带着孩子们去商场逛了一圈,最后挑了几个小玩具,算不上什么大礼。 两岁也算一个人生重要的发展阶段了,这个时候孩子开始建立自我意识,逐渐开始认识这个世界,普通的小玩具他们估计不太喜欢了,苏雪桢一时也想不到送什么,“送个大点的?” 岑柏想了下,“跷跷板?” “你要给他们在家安跷跷板啊?” “不是,别的也不知道送啥。” 挑礼物可太为难人了。 苏雪桢重新把床铺好,“还有两天呢,再想想。” 当天睡前夜谈,夫妻俩有针对平平安安的礼物聊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想到合适的,聊到一半儿,都睡着了。 第二天来学校,苏雪桢本来想问问同一个办公室的舒常鸣和梅彤,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后来转念一想,问这个就好像主动问他们要平平安安的生日礼物一样,着实不太合适,人家送不送都有点尴尬,最后只好作罢。 下午苏雪桢没课,梅彤跟舒常鸣因为方向是新生儿,另外选修了细胞遗传学技术,她则是选了流行病学原理与方法,这两门课安排的时间不一样,两个人下午上课去了,郁德珉跟乔学礼又去教学了,吃完午饭以后,苏雪桢回来,办公室只有她一个人在。 看书之前,她先给自己泡了杯茶,水杯是先前生日岑柏送的保温杯,茶叶是从苏显国那顺来的,是他买的菊花茶,用来缓解上课喉咙酸痛。 菊花都是整朵整朵的,热水一泡,花瓣伸展开来,很快茶水颜色也变成了浅淡的黄色,香味清雅。 苏雪桢喝了几次还不错,她对着杯子吹了吹,先抿了一口。 办公室背阳,没什么阳光照进来,又没有煤炉取暖,一直坐着脚冷手也冷,热茶正好暖肚,苏雪桢喝了几口以后,感觉身子暖和起来了,戴上手套开始看书。 大概看了半个多小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了,这段时间苏雪桢作为郁德珉的学生,基本也承担了开门和招待的任务,每天都会有学生或者领导过来找郁德珉,她也习惯了,放下笔赶紧过去开门,“请进。” 周海然是过来找院长请假的,他的导师已经同意了,最后一道签字是要由院长来,但他没想到开门的居然是苏雪桢,表情愣了下,有些呆滞,刚想问她怎么会在这里,一想这间办公室里两个老师可不正是儿科的教授,苏雪桢出现在这也不意外。 他笑了下,“好久不见。” 这段时间两个人上公开课偶尔会碰到,但是苏雪桢基本不会给他什么眼神,如果算起来的话,这确实是他们分手以后第一次正面打招呼见面。 苏雪桢坦然一笑,“好久不见。” 周海然慢慢走进办公室,扫了一眼没看到郁德珉,“郁院长不在是吗?” 苏雪桢点头,“不在,郁院长有事出去开会了,如果你有什么急事的话可以先跟我说,等院长回来我在代为转达。” 第149节 “我是要请假。” 周海然也是第一次请假,他也不确定现在光口头跟苏雪桢说了有没有用,又问道:“是不是要院长亲自签了字才行?” 毕竟现在整个学院学生年龄都偏大,被家庭各种琐事缠绕,难免有请假的时候,所以平时学院里请假的人也不少,苏雪桢对这个流程很熟,知道必须要有郁德珉的签字才行,轻声回答:“你如果不着急的话,等下三点多可以再来一次,那时候院长应该在。” 周海然懂了,“好,那我等下三点半再来。” 苏雪桢点了下头,没再说话。 周海然望着眼前的苏雪桢,生就一张蛾眉桃腮的面庞,明眸皓齿,发丝柔软,娇俏中又透着一丝妩媚,气质无人能敌。 除去分手那段时间经常吵架外,两个人几乎没有闹过什么矛盾,如此平和的谈话,让周海然有了一种回到大学时期的错觉,那时他们两个人还是情侣。 他情不自禁问出了口,“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苏雪桢噗嗤一笑,“怎么不好,说起来还要感谢你当年眼瞎,不然我也不会遇到后来的丈夫岑柏。” 周海然受不了她如此凉薄的眼神,生生把他们俩之间的距离隔得老远,“我当年不是真心要跟你分手的,我以为我们只是普通的吵架,肯定会和好的。” 苏雪桢直接喊了他全名,“周海然,过去的事就过去了,现在说那些也没意思。” “后来我才想明白,那时你可能真的对我有几分真情吧,只是比起我,你更爱你自己,在你心里我可能还没有你姐姐的分量重吧?” 周海然想说不是的,嘴刚张开,苏雪桢下一句又给他堵了回来,“你这样的人,虚伪又自私,什么都想要,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这么大个人了也只知道躲在父母后面为自己争取利益,看到就让人发呕。” 周海然手里死死捏着那张请假条,简直要被他撕碎,他嘴唇动了动,低着头道:“我只是怕你会看不起我,看不起我们家,我其实在你面前一直很自卑。” 苏雪桢呵呵两声,“你自卑?我可没看出来,当时差点把我给贬自卑了。” 周海然被她骂得说不出话来。 毕竟是初恋,恋爱的时候看对方哪里都好,完全被迷了心智,事实上两个人也是度过了一段很愉快的时光,不过现在想想也只有分手那段时间所遭受的屈辱了。 苏雪桢懒得跟他掰扯,还浪费她学习的时间,直接赶人:“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 周海然落寞离开,苏雪桢在办公室又坐了一会儿,郁德珉开完会回来了,跟她说了句:“院里最近已经在筹备你们下学期临床实习的事情了。” “这么早?” “因为有需要住宿的,到时肯定不能每天还回学校宿舍,医院那边要提前安排住宿的地方,包括你们实习工资什么的,这些都要提前安排好。” 苏雪桢本来以为没有实习工资的,听到这里有点惊喜,郁德珉很快捕捉到自己这个徒弟脸上一闪而过的笑容,“工资不多,但应该够你们日常生活。” “等正式入职以后,依照你现在研究生的学历,工资水平应该会比你在人民医院的时候高出不少。” 苏雪桢在心里欢呼了下,发工资就好! 郁德珉看着她又说,“院里最近也在安排期末考试了,好好准备。” 苏雪桢一个劲儿点头,“我会的。”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这时周海然拿着请假条又来了,看到苏雪桢目光有点躲闪,“郁院长,这是我的请假条,明天有事要回趟家。” 郁德珉象征性地问了句,“回家干嘛?” 周海然硬着头皮回,“相亲。” 他们院研究生年龄都不小了,都这个年纪还没结婚确实有点晚了,该操心起来了,郁德珉一听这肯定要支持,飞快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还鼓励他相亲顺利。 苏雪桢在心里冷笑,周海然拿着假条走了,临走前又看了苏雪桢一眼。 郁德珉也看到了他的眼神,心想这不对啊,抬头问苏雪桢:“雪桢,你认识他?” 苏雪桢没瞒着,诚实回答:“是我之前在洪江医科大学上学的时候交的男朋友,早就分手了。” 要是旁人,郁德珉也懒得管,更不会问,但这是自己徒弟的事,他不免好奇原因:“为什么分手?” 苏雪桢刚分手那段时间其实把绝大多数的原因都归到了她跟周海然的家庭差距上,后来年岁渐长,对事物的认知也更清楚了,家庭差距确实是一个原因,但其实内在原因还是在周海然这个人身上。 她答道:“其实想想那时候也是年龄小吧,识人不清,看到好看的脸,再说点好话送个礼物,就心动了然后在一起,实际我对他也不了解,同样他对我也一无所知。” 郁德珉今年也五十多岁了,对人情世故比较了解,通过她这几句话也能大概猜出来事情的来龙去脉,嘀咕了句:“难怪这么大了还在相亲。” 苏雪桢被老师的幽默逗笑,正好乔学礼上完课回来,看到这场景,笑着问道:“说什么呢?师徒俩笑这么开心?” 郁德珉又恢复了正经的学术大佬姿态,轻飘飘回:“没说啥,突然聊到好笑的了。” 乔学礼也没再继续追问,把书放下后搓了搓手,“这天可真是越来越冷了。” 明天就是平平安安的生日了,因为不是节假日,夫妻俩又不想换个日子过,苏雪桢考虑到明天下午她其实是没课的,也跟郁德珉请了个假,说自己明天下午可能就不来办公室了。 郁德珉答应了。 一下午的忙碌很快过去,苏雪桢下班回家,进了大院却发现气氛有点奇怪,平时这个点儿家家户户都该亮灯了,今天谷红青一家灯却没亮。 赵曼出来夹煤球,看到她在望谷红青家门口,走了过来,“你听说了吗?” 苏雪桢一愣,反问:“听说什么?” “谷红青把她在钟表厂的岗位让给她弟妹了,因为这事,她婆家人下午过来闹了一阵子,现在一家三口先回了娘家。” “你说她怎么想的啊?她现在也就二十五六岁,正年轻呢,又不是四五十岁了干不动了,要把岗位让出来。” 赵曼觉得谷红青这事儿做得莽撞了,还愚蠢至极,“现在找工作多不容易,人人都挤破头想进国家单位,她在那个钟表厂工作,工资高又不累,多好的工作。”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弟妹出钱买的。” “可能有别的打算吧。” 苏雪桢知道这是谷红青要行动了,她等了那么多年就是为了这一刻,钟表厂的岗位跟她日后的泼天富贵比起来确实算不得什么。 赵曼都感觉心在滴血,“啥打算也不能把这么好的岗位让出来啊?” “也难怪她婆家人会过来闹,这搁谁身上谁不闹!” 苏雪桢跟她想得不太一样:“钟表厂的岗位也是她自己实打实凭本事进去的,这岗位是她的,她想让给谁就让给谁,本来跟她婆家就没什么关系,她婆家才是不讲理吧。” 赵曼听她这么说感觉也有道理,暗暗思忖,这多子家庭跟独生家庭确实是有点不一样啊,像她现在嫁了人,不自觉就站在了婆婆的立场上,会想着做媳妇儿的就应该多帮扶家里照顾弟弟妹妹,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但苏雪桢想的就是我自己的利益我做主,谁都不能插手。 所以她会觉得谷红青婆家人过来闹是有理由的,但苏雪桢看来,就是不讲理。 说来说去,甭管让给谁,赵曼还是觉得谷红青把岗位让出来这个主意坏透了。 苏雪桢又跟她聊了几句才回家,岑柏根苏显国今天反倒是都比她先回来,天气冷,大家也都想着尽快把饭吃完回被窝,见苏雪桢一回来,马上开始准备吃晚饭。 苏雪桢去洗了个手,就近直接坐到了安安旁边,岑柏拿着碗筷也上楼来了,看到平平身旁还空着,坐了过去。 夫妻俩为了方便照顾孩子,每顿饭都是平平安安坐中间,他们俩各坐一边。 有时候她坐安安旁边,有时候是岑柏,反正怎么顺手怎么来,公平起见,基本是轮流。 今天本该是岑柏坐在安安旁边,苏雪桢坐平平旁边,拿到筷子以后两个人才反应过来坐错了,不过想着问题不大,偶尔错一天也没啥。 都拿起筷子开始吃饭了,平平也看出来今天的位置就这样坐了,心里不大高兴,按照他的观察,今天本来应该是妈妈坐他旁边,他立马提了出来,拍拍旁边的桌子,“妈,坐这里。” 张光香说:“坐哪儿都一样,都吃饭了别换了。” 平平非常不爽,非要换过来,“不行!坐过来!” 他高声喊:“妈!” 两岁正是孩子开始了解这个世界规则的时候,先前他们偶尔也会坐错,但那时候孩子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不明显,所以不会提出来,但到现在这个年纪,开始想要去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发现规律有了变化,心里就会感觉到不安。 苏雪桢拿着筷子赶紧跟岑柏把座位换过来,“这回可以了吧?” “可以。” 平平满意地点点头,终于满意了,还不忘再告诫父母一句,“下回别再坐错了。” 安安噗了声,不屑道:“平平,你好麻烦。” 按照规矩,安安比自己年龄小,就该喊哥哥的,平平也打算一并纠正下,表情正经道:“你该喊我哥。” “我就喊平平。” 叛逆期谁没有,你不让我喊我偏要喊,安安也很坚持,一个劲喊个不停:“平平!平平!平平!” 平平怒了,再次重申:“喊我哥!” 安安又噗了声,“就不喊,切。” 我滴个老天爷,苏显国眉头皱老高,被吵得头疼,“要不咱们搬回家属大院得了。” 张光香扶额。 作者有话说: 叛逆期真的又气又好笑。 第107章 过了今晚平平安安就满两周岁了, 说话比起过去流利很多,嗓门也大,两个孩子自我意识又强, 兄妹俩说几句话就能吵起来, 可爱的时候是真可爱,顶嘴的时候是真的让人气得牙痒痒。 苏雪桢也为此感到头疼,“好好吃饭,别吵了。” “说一遍我们就听清楚了, 不用喊这么大声。” 岑柏拿着筷子敲了敲桌,“再吵去罚站。” 平平安安听到爸妈这么说, 这才乖起来, 安安静静吃自己的饭, 孩子们乖了,这时饭桌上四个大人才能安稳吃饭。 吃完饭岑柏下楼去收拾,苏雪桢给孩子们洗漱,洗漱完以后让他们回床上躺着,但平平安安怎么可能会听话, 加上两个孩子现在已经两岁了,身高和体重跟过去比都有了很大的增长, 婴儿床就显得有点小了,平时除了睡觉, 两个孩子都不乐意待在里面,很喜欢睡爸妈床上。 因为是买的饭, 全都装在饭盒里面了, 需要洗刷的东西也不多, 岑柏在楼下收拾完很快上来了, 进屋又看到平平安安在他们床上蹦来蹦去, 比赛看谁跳的高。 平平蹭一下跳起来,“我跳的高。” 安安个头跟平平差不多高,在她看来两个人跳的高度没什么区别,不服气,问妈妈:“妈,你看看,是不是我跳的更高?” 这种时候,苏雪桢还是比较公平的,仔细看了几回两个人跳的高度,确实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公证道:“你们俩都是冠军,跳的都很高。” 木床哪经得起他们俩这样上下来回蹦哒,不一会儿就吱呀乱响,再这么跳下去肯定要坏。 自从孩子们出生以后就一直跟他们睡在一个卧室,本来挺大的一间房,渐渐的被各种平平安安的东西占领了,变得逼仄很多,想着他们也两周岁了,是时候该分房间了,岑柏慢慢坐到床边,打算先提前做一下调查,温声问道:“平平安安,爸爸问你们啊,你们想不想睡大床?” 苏雪桢听他提起这个话题,也坐了过去,想看孩子们是怎么回答的。 平平安安听到爸爸这么问,也不在床上蹦了,抬脚走了过来,安安早就烦那个小的婴儿床了,每天早上起床平平的脚都放在她肚皮上压着,她只要稍稍多占一点位置,平平就非常生气要她把脚收回来。 安安想都没想直接回答:“想,我要睡大床!” 第150节 “不跟平平睡。” 她还记得刚才饭桌上两个人吵架的事情。 你不愿意跟我睡我还不想跟你睡呢,哼,谁怕谁,平平也很傲娇,“我也不要跟安安睡。” “安安老是喜欢把脚放我头上。” 这不是倒打一耙嘛?安安撅着嘴,“是你先把脚放我肚子上的。” 平平可不想背这个锅,“明明是你先把脚放我头上的。” 岑柏深深叹息一声,他才问了一句,兄妹俩能顶十句,说两句又变成了吵架现场。 小时候明明非要黏着哥哥才能睡着,现在果然是长大了,苏雪桢赶紧站出来制止,免得等一下打起来,“那过两天妈妈给你们买大床好不好?” 平平安安立马回:“好!” 床不是问题,重要的是房间,岑柏小心翼翼提了出来,“你们看啊,这个卧室面积太小了,放不下平平安安睡的两张大床,等床买回来以后,你们俩睡隔壁怎么样?” 安安感觉不妙,“爸妈也会过去吗?” 岑柏摇头,“我们不过去,安安是大孩子了,可以自己睡了对不对?” 平平想到要跟爸爸妈妈分开,顿时觉得婴儿床小一点,每天被安安用脚踩头也没什么了,立马提出来:“我不,我要跟爸爸妈妈睡。” 安安也不想,不悦地嚎叫,在床上打滚,来回翻身,强烈表达抗议,“我也不!” 夫妻俩就猜到不会这么容易,这事估计还得商量,毕竟两个孩子出生后也没有怎么在外面睡过觉,可能上了幼儿园会好改一点,幼儿园每天都要午睡,到时候两个孩子适应了就容易改了。 贸然分开,很容易造成孩子心理安全感的缺失,平平也开始闹了起来,苏雪桢看着两个在床上疯狂打滚的孩子,急忙说:“不分不分。” 平平安安还是怕,从床上爬起来以后,依偎到他们怀里,蹭来蹭去。 想到明天就是孩子们生日了,他们现在还不知道要去哪儿,苏雪桢轻声问他:“咱们明天什么安排?” “要不带他们吃点好吃的?” 岑柏还记着给他们买床的事,“顺便去商场买两张床。” 孩子小,天又冷,在室外呆久了很容易感冒,去逛商场也挺好的,苏雪桢点点头,“可以。” 天气越来越冷,第二天苏雪桢在教室上课,拿着笔正在记笔记,忽然听到窗边有同学说下雪了,她转头一看,外面如同白色羽毛纷纷扬扬落下的可不就是雪。 上午九点多开始下的雪,一直到中午还没停,苏雪桢在食堂吃完饭往家赶,因为下了几个小时的雪,路面湿滑,骑自行车不能太快,她小心翼翼的一路骑回家。 这是洪江市今年的第一场雪,平平安安穿得很厚,带着帽子,手上也戴上了手套,正在院子里玩雪。 娄桂兰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喊,“玩够了就回屋,外面太冷。” 平平安安看到苏雪桢回来,非常激动,伸手去接雪花,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妈妈,下雪了!” 岑柏走过来接过她的自行车,推进客厅。 苏雪桢看着两个孩子粉雕玉琢的脸,寒风一吹,脸颊和鼻头都粉粉的,外面再冷也阻挡不了他们的热情。 刚下几个小时,雪量不够,地面上的雪还没法堆积起来,只有看头没有玩头。 下雪天又带着两个孩子,出行很不安全,苏雪桢小声问岑柏,“今天还能出去吗?” 岑柏看外面的雪没有停的架势,恐怕要下一整天,轻声回道:“有点悬,不行就在家过。” 娄桂兰在一旁也说,“是啊,这么冷的天出去容易感冒。” 三个人站在门口又聊了几句,风刮在脸上很冷,屋里有煤炉呢,在这吹冷风干嘛,苏雪桢想进屋,对孩子们喊了句:“平平安安,进屋吧?” 平平安安在院子里接雪,看雪在手掌心里融化感觉很神奇,听到妈妈这么说本来不想回来,但看到爸爸妈妈都要进屋,他们顿时感觉玩雪也没意思了,赶紧朝他们跑过来:“等等我啊!” 苏雪桢朝他们伸出手,牵着孩子们上楼,回到卧室内,两个孩子依然不消停,趴在窗边看雪。 难得大雪天夫妻俩都在家,不吃点甜甜的东西说不过去,岑柏在厨房洗了四五个小红薯,又抓了点板栗,上了楼,“尝尝今年的红薯甜不甜。” “试试。” 娄桂兰接过,放在煤炉上。 头天晚上刚整理好的房间,一上午过去,已经乱的不成样子,苏雪桢把扔到地上的玩具捡起来放好。 虽说隔了一层铁皮,煤炉的热度还是传到了红薯上,没过一会儿,屋里就传来一阵阵香甜的红薯香。 岑柏搬着椅子坐下,“今年的雪来的还挺早。” “跟去年比确实有点早,不过前几年好像基本也都是这个时候下雪。” 这让娄桂兰想起平平安出生的时候,“我记着平平安安也是下雪的时候出生的,那时候我跟你爸还有雪桢妈在医院一楼等,三四点的时候下的雪,我们几个人又挪到屋里等,最后我又回家做饭。” “那个时候平平安安都出生了你都没去喊我们,还是我们自己上来问。” 岑柏想想那时候也是慌了神,笑道:“那时候紧张,孩子一直出不来,我们俩都着急,到生的时候我就去门口守着,也没时间跟你们说。” 一晃眼两年都过去了,想到当时生产时的情景,苏雪桢也分外感慨,“孩子长得真快,一眨眼就两岁了。” 娄桂兰喃喃道:“这养孩子啊,就这样,养的时候不觉得快,等意识到的时候一算才知道过去这么多年了。” 红薯很快熟了,娄桂兰喊孙子孙女过来,“快来!” 平平安安看到有好吃的,立马过来了,可是红薯太烫,他们没法直接吃,只能由爸爸妈妈来喂。 平平躺在岑柏怀里,由他一口一口喂着吃,小脚丫晃来晃去的,非常享受。 毕竟是生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也该多顺着点,苏雪桢先吹了吹,一点点把红薯喂到女儿嘴里。 红薯非常软糯,甜丝丝的,平平安安吃了半个才停,吃完也困了,直接躺在他们怀里睡着了。 这场雪一直下到晚上六点都没停,雪化的速度赶不上下雪的速度,雪花一层层堆积,等平平安安午睡醒过来,外面已经变成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原本计划的生日安排是没法去了,一家人只好在家给孩子们办了个生日宴,下午凌瑶又特意来了趟送礼物,看到娄桂兰也在依然有点拘束,不过整体看上去放松许多。 计划是他们夫妻俩下午带孩子们出去玩,张光香想着孩子们都走了,她自己呆在家也没别的事干,上午就回了趟娘家,本来想着等雪快停了再回来,谁知道这雪一直下到傍晚都没停,实在没办法,不想缺席平平安安生日,她只好冒着雪坐公交车回来。 厨房里,娄桂兰已经带着岑柏跟苏雪桢准备起来了,正在处理食材,平平安安蹲在门口,用一根木棍在雪地里画着什么,听到脚步声头马上抬了起来,激动地喊:“外婆!” 张光香看到两个孩子感觉这一路的奔波也没什么了,牵着他们的手要进厨房,“哎哟哟,这么冷快进去。” 平平不走,又松开了她的手,“我要玩雪。” 安安也不怕冷,兄妹俩已经在外头蹲了好一会儿了。 张光香走进厨房,先扫了一眼,问道:“都做了啥?” 娄桂兰跟她说起自己的打算:“今个下雪了,想着炖个热乎的鸡汤,再炒几个菜。” 已经两周岁了,跟一周岁的排场肯定没法比,娄桂兰这个安排挺妥当的,张光香点点头,“这当然可以。” 岑柏跟苏雪桢看着火,苏雪桢感觉平平安安出去二十多分钟了,想把他们喊回来,“还不进来吗?” 安安转头对妈妈说了声不。 又过了一会儿,苏显国下班也回来了,手上拎着他提前买好的蛋糕,平平安安看到蛋糕就跟猫咪看到老鼠一样跟了过去,一直围在蛋糕周围,跟外公说:“要吃这个!” 苏显国本来把蛋糕放在桌子上,后来一想这俩孩子爬椅子也能爬上来,怕他们俩把蛋糕掀翻,他把蛋糕放在了两个人绝对够不到的位置。 平平安安望着高高放在架子上的蛋糕,只能作罢,两个人正沮丧的时候,岑建军带着岑梅也来了,岑梅今天穿了一身红色棉袄,跑过来的样子活像一团火球,充满生机和活力。 站在雪地里分外显眼,她高声喊平平安安一起出来玩,“平平安安,快出来玩雪啊,咱们可以搭雪人。” 雪人是什么?平平安安终于把注意力从蛋糕中转移出来,跑了出去,安安软声软气问道:“雪人是什么?” 每次看到他们,总是有不断的为什么提问,岑梅也回答不上来,“就是用雪来堆雪人。” “你们就听我的,我让你们做什么你就做什么,雪人就堆好了。” 平平安安有点懵。 岑梅给两个小屁孩演示,用手在地上先滚了一个小一点的雪球,“你们看,就是这样的,先团一个小的。” “然后在地上慢慢滚,越滚越大。” 平平安安站在她旁边,就看那个雪球被姑姑用手推着在地上滚来滚去,一点点变大,来了兴趣,跟着团雪球。 雪球表面看起来容易,实际做起来难,平平安安手又小,还戴着厚厚的手套,这个手套把他们的大拇指和另外四个手指头分开,不像岑梅手上的手套,五个手指都有各自的位置,灵敏度也不如她高,光团起一个小球都变得很麻烦。 他们两个一个小球都没团起来,岑梅已经团了一个到她脚腕那么高的大雪球,对比之下,两个小孩子更沮丧了。 来回团了几次都不成功以后,安安先放弃了,直接回了厨房找爸妈,“不玩了。” 光她一个人堆雪球没意思,岑梅呼唤她回来,“别走啊,我教你。” 安安听到她这么说再次返回,最终在岑梅的帮助下成功团了一个雪球出来,高兴地推着球在院里跑来跑去,而平平经过坚持不懈的努力,也顺利团了一个雪球出来。 雪人的身体和头刚团好,还没准备堆,晚饭要开始了,岑柏直接领着他们回去吃饭,“玩了快一个小时了,吃饭。” 待在室外十分钟跟一小时的感受还是不一样的,平平安安又一直在推学球运动,实际并不冷,但肚子确实是饿了。 张光香看着他们笑道:“咱们今天的小寿星来啦!” 感觉到众人聚集到身上的目光,享受着前所未有的关注度,平平安安格外高兴。 虽说是孩子们的生日宴,但这一桌六个大人呢,他们两家平时也难得有机会可以聚在一起吃饭,灯光照耀下,桌上六菜两汤,一道咸汤一道甜汤。 冬天没什么水果,甜汤里就用橘子和黄桃罐头代替,加糖,打上鸡蛋,既有果味又有甜味,饭桌上不仅是三个孩子非常喜欢,就连大人也忍不住多喝点。 今年的蛋糕是由苏显国来买的,从外面看就很大一盒,打开一看实际是两个蛋糕。 看着亲家惊讶的目光,苏显国笑了,“昨天雪桢特意吩咐我买两个,说两周岁了两个孩子的蛋糕应该各买一个。” 多一个蛋糕也花不了几个钱,何况现在家里也就平平安安两个小辈,就是再贵他们也愿意,再说蛋糕又没花他们的钱,岑建军咧嘴笑道:“是该有两个。” 双胞胎虽然是一胎所生,但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本来就该享有各自的蛋糕,所以苏雪桢这次特意让苏显国买两个,个头可以小一点。 平平安安饭前就在馋这个蛋糕了,看到摆在各自面前的圆圆小蛋糕,笑得眯起了眼睛。 岑柏分别在两个蛋糕上面各插上两个蜡烛,看着两个孩子由衷的祝福:“生日快乐!” 烛光映照着平平安安稚嫩的脸庞,除了爸爸妈妈之外,身边簇拥了四位疼爱他们的长辈,爸妈也在身侧,这一幕分外童话,静谧又温馨。 苏雪桢拍拍手,“快吹蜡烛。” 平平安安听到指令,对着烛光呼呼吹了两下,烛光一灭,大家齐齐说起了生日快乐。 苏雪桢跟岑柏开始切蛋糕,先给小寿星,而后是岑梅,最后才是他们几个大人。 吃完蛋糕就到了送礼物的环节,娄桂兰先过来送了他们的礼物,又递上岑枫的礼物,这次岑枫是学乖了,不让凌瑶帮忙带了,她笑道:“这是小枫回军队之前提前买好的,让我今天送过来。” 苏雪桢替平平安安道谢,“小枫有心了。” 岑梅人小,但也准备了自己的礼物,是两盒她在供销社买的水果糖,“送给你们的,生日快乐。” 第151节 “以后要继续当我的小跟班哦。” 平平安安沉浸在众星捧月的氛围中,直到所有的礼物都送完,才从婴儿椅上下来,跟着岑梅跑出去玩。 岑梅吃完饭终于得了时间可以去看她的雪球了,她推了两下没推动,这才发现球凝固在地上了,顿时哀嚎起来。 平平安安也发现他们的雪球动不了了,不能像之前一样在地上推了,跟着哭。 屋里的人赶紧出去看,看到三个孩子没打架才放心,岑柏问道:“怎么了?” 岑梅指着自己的雪球,目光哀怨:“我的球!” “这还不简单,再堆一个。” 岑柏说着就蹲下来给她团雪球,苏雪桢也加入进来,有了两个大人的参与,雪球团起来很快。 苏雪桢跟岑柏堆雪球的经验就丰富多了,不仅能把雪人堆起来,还会用别的道具把雪人变得更好看。 岑柏先给雪人插了两个树枝当做手,在厨房又找到几个花生用来当眼睛,苏雪桢顺手拿了一件已经破掉的红毛衣,围在雪人身上当围巾。 有了这个围巾,雪人整个立体起来,更像一个人了,这比岑梅自己堆的雪人要好看多了,不仅是平平安安非常高兴,岑梅也是一个劲儿围在雪人旁边。 吃完饭又坐了会儿,眼看快八点,这边娄桂兰跟岑建军也准备回去了,苏雪桢看着外面的天色,心里不放心,“要不今晚先在我们这儿睡一晚,这么晚了,路上又这么多积雪,雪天路滑,回去不安全。” 岑建军考虑到第二天还要上班,今天不走明天早上路上又结冰恐怕更难走,笑着对他们说:“没事,我们慢慢推着车走,很快就到家了。” “明天我还要上班,岑梅要上学,从你们这走时间太长。” 这个确实是问题,苏雪桢又看着娄桂兰,轻声道:“妈,这雪不知道要下几天,平平安安也满两周岁了,过几天我们就打算送他们去幼儿园了,之后您就别每天都过来了,来回挺麻烦的。” “当然想他们的时候可以随时来。” 岑柏在一旁跟着说:“对啊,幼儿园平时也包三餐的,我平时下班把他们带回来就行了,孩子也大了,你也可以休息休息了。” 张光香听着心情有点复杂,按照之前的约定,他们其实照顾第一年就行了,不过后面这一年因为娄桂兰来回实在不方便,苏雪桢又在准备研究生考试,家庭琐事什么的忙不过来,想着多帮帮闺女,她跟苏显国又多住了一年。 但现在平平安安要去幼儿园了,家里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以后家里肯定只有她一个人在了,好像也没有什么理由继续呆下去了。 话是这么说,张光香又实在舍不得平平安安,苏显国看出了妻子的纠结,过来拍了拍她的肩。 送走了娄桂兰跟岑建军,平平安安两周岁的生日宴也就正式结束了,苏雪桢跟岑柏在客厅收拾,张光香跟苏显国则是在厨房,苏显国刷着碗,小心翼翼地试探:“咱们是不是也应该搬走了?” 张光香板着脸没说话,继续擦着切菜的案板。 “一开始说好的只照顾一年,本来只有你,后面雪桢觉得我自己在家住着孤单,稀里糊涂的我也跟着住了进来,一住就是两年,雪桢是咱们闺女,她肯定不会说什么,但是吧,小柏一家就说不好了,虽说小柏人好,不会赶咱们走,但一家多两个人,平时上个厕所洗个澡总要排个队,也挺麻烦的。” “而且现在平平安安大了,我看他们夫妻俩也准备跟孩子们分房睡,这房间数就不够用。” “洪江大学前段时间也给我分了房,就在洪江大学校园里面,我趁着下课有时间也去看了,三室一厅,面积也挺大的,平时吃大学食堂,你想自己做饭也能做饭,一栋楼都是教职工家属。” 要知道这种住房都是要提前申请的,只怕苏显国已经想了有一阵子了,全都背着她做的,张光香剜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申请的大学宿舍?” 苏显国声音弱弱的,“我从转到洪江大学工作就开始了。” 原来是早有图谋! 张光香气得把抹布都扔了,呼吸声粗重起来,久久没有说话。 她心里也清楚苏显国说得对,所以也想不出什么反驳他的话。 苏显国知道她把话听进去了,继续劝道:“咱们也没必要上赶着照顾,什么都要操心,多累呀。” “他们夫妻俩也有自己的生活,咱们俩住在这儿什么都要避着点,别说他们不自在了,我都感觉不自在,再说平平安安马上就送幼儿园了,你白天什么不干就等着他们,你不觉得寂寞啊?” “这大院里就这几户,平时白天都上班,你也没有说话的人,不如搬走。” 苏显国其实也舍不得平平安安,不过他都这个年纪了,也想生活自在一点,平平安安这个年纪,实在太皮了,早上不分早晚,吵起来简直没完,听得人耳朵疼。 张光香是很怕寂寞的人,待在这里一方面是想着有平平安安热闹,一方面是觉得能跟女儿更近一点。 但现在吧,苏雪桢白天去上学,平平安安也要去幼儿园,每天估计六点以后才能回来,中间再吃吃饭洗洗澡,实际能留给她聊天的时间估计都不多。 她听苏显国这么一番话,心里也逐渐想明白了,张光香妥协了,对他说:“那我们等下跟雪桢他们说一声。” “不过要不然也要等过完年,过年我还是想跟平平安安一起过,这是我最后的坚持了。” 眼下离过年还有一个月,新家也需要收拾,差不多时间也是一个月,苏显国点点头,“这个当然可以。” 夫妻俩达成共识以后,把厨房收拾好,去客厅找苏雪桢跟岑柏,苏显国拉开椅子先坐了下来,“雪桢,小柏,你们俩先坐,我跟你妈有点事要说。” 张光香哭丧着脸坐在丈夫旁边。 怎么突然这么正经?苏雪桢跟岑柏对视一眼,带着疑惑坐了下来,“爸,要说什么?” 苏显国看了看女儿跟女婿,沉声道:“没别的,就是之前咱们不是说好第一年由我们来照顾平平安安吗?眼下已经两年过去了,今天平平安安也两周岁了,我跟你妈就商量着我们俩也该搬回去了。” 苏雪桢有点惊讶,嘴巴微微张开,心里有很多的话想说又说不出来。 岑柏也感到挺意外的,虽说岳父岳母是违反了约定多住了一年,但实际上这一年对他们的帮助是非常大的,如果没有张光香在,苏雪桢很难心无旁骛的去准备研究生考试,他自己一个人又要兼顾工作又要照顾平平安安,也很难把他们照顾得这么好。 他下意识以为是自己最近哪里做得不太好可能惹岳父岳母不高兴了,小心反问道:“怎么突然这么说?” 苏显国看出夫妻俩脸上的震惊,直接了当道:“没什么,就是我跟你妈年龄也不小了,想休息了,虽然搬走了没办法亲眼看着平平安安一点点长大,但咱们离得也近,平时我们想来可以随时来,以后你们夫妻俩要是忙不过来,把他们俩送我们那儿住一段时间也行。” 苏雪桢跟岑柏都沉默了,张光香一直没说话,看着躲在爸妈怀里一脸单纯的平平安安,满心的不舍,但也只能做出割舍,“现在他们俩活动量也越来越大了,我这把老骨头实在顾不过来。” 这几段对话内容实在太长了,平平安安消化不了,懵懵懂懂的听着。 自从有了平平安安以后,父母确实为她牺牲了很多,孕期张光香就提前过来照顾了,之后更是帮她挺过了艰难的月子期,后来出了月子她就立马回去工作了,那时平平安安也才两个多月,两个月的双胞胎照顾起来有多难?! 没人比她更清楚了,但这些张光香从来没有跟他抱怨过,两年间夫妻俩出钱又出力,还不求回报。 苏雪桢喉咙发紧,眼眶热热的,抬起头声音有点哽咽,“是,妈你也该好好享受退休生活了,这两年在我们家确实没享过什么福。” 张光香看到闺女眼角的泪光,心里也酸涩不已,抹了一把眼泪:“说啥呢,看到平平安安我就很幸福了。” “爸妈,你们这段时间真的辛苦了,没有你们在,也没有平平安安和我们俩的今天。” 岑柏这时候才感觉到语言到底有多么苍白无力,他作为既得利益者,一句辛苦都觉得分外沉重。 苏显国就苏雪桢这一个闺女,恨不得把他们夫妻俩一切都奉献出去,至于辛不辛苦,也都是他们愿意的,何况能看到平平安安这两年的成长也值了。 他笑着说:“我跟你妈也想好了,过完年搬。” 苏雪桢跟岑柏点点头。 平平看到桌上的气氛有点不对劲,疑惑问了一句:“搬哪去啊?” 面对孩子,苏显国尽量让自己语气轻快:“搬到外公外婆的家啊,以后平平安安过去看我们好不好?” 安安打小就是被张光香照顾过来的,还以为她要去哪玩,满脸天真道:“那我也要跟外公外婆一起搬走。” 作者有话说: 第108章 张光香听着外孙女这话感觉心里暖暖的, 眼眶立马就红了,此时过去的辛苦让她感觉都值了。 平平看到外婆眼角的泪,不禁问道:“外婆哭了吗?” 张光香赶紧擦眼泪, “没哭, 外婆这是被风吹的。” 安安软软道:“那可要把门关好。” 张光香笑了,“是啊,要关门。” 经过这么一聊,夫妻俩搬走的事情就确定了, 该说的都说完了,这会儿也快晚上九点了, 苏显国站了起来, “上楼睡觉吧, 孩子们该困了。” 岑柏说了声好,随后跟苏雪桢一起带着平平安安上楼,一家人都洗漱过后,平平安安今天一整天在外面没少运动,抹完香香就睡着了, 岑柏又往煤炉里添了几块煤球,省得夜里烧完了会冷。 确保煤球没问题以后, 岑柏脱了鞋上床搂住了苏雪桢,“舍不得爸妈?” 苏雪桢点了下头, “算下来从我出生到现在好像只有咱们结婚头一年跟爸妈分开住。” “就是突然意识到这次他们搬回去以后,可能之后住在一起的机会越来越少了, 而且我也怕爸妈走了以后, 只有咱们两个照顾平平安安会照顾不过来。” 苏雪桢其实心里清楚父母此时搬走他们而言是更好的选择, 年轻时操劳了一辈子, 好不容易退休, 确实应该休息享受生活了。 岑柏一点点按摩着她的手,“以后咱们依然可以常聚,至于平平安安,白天他们俩基本都在幼儿园,有幼儿园的老师帮忙照顾,在家待不了几个小时就睡觉了,其实也跟咱们现在差不多嘛,咱们俩现在不也是六点下班以后陪着他们一直到睡觉。” 苏雪桢经过他这么一番安慰,心里稍微放松了点,“你说得对。” “看来要把分房的事情提上日程了。” 张光香跟苏显国睡觉的那一间房只比他们的房间要小一点,但整体要比隔壁的小客厅大,正好适合两个孩子当卧室。 夫妻俩商量了下,就准备等父母搬走以后,把隔壁的房间改造成平平安安的卧室。 年龄还太小,分床就行了,没必要立刻直接分到各自的卧室。 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冷,很快到了元旦,这天也是平平安安上幼儿园的日子,苏雪桢今天要期末考试没法过去送,但一直以来平平安安无论去哪儿都有大人陪着,先前从来没有过两个人待在一个地方,还要待一天的经历,她心里格外不放心,一整夜都没怎么睡好,早上更是早早就给他们在小书包里装上要用的东西。 平平安安这两天被妈妈灌输了要去幼儿园的事情,但他们还不清楚幼儿园到底是做什么的地方,只知道今天终于可以跟爸爸妈妈一起出门,格外开心。 安安看到妈妈没有往包里装自己的小绵羊玩偶,主动拿了过去,“妈妈,这个也要装。” 苏雪桢看了眼,是安安过去经常抱着的玩偶,她点点头,把玩偶也装了进去,抓着两个孩子的手,焦心道:“进幼儿园以后,要听老师的话,到了放学的时间爸爸会去接你们。” 平平背上小书包,“妈妈不去吗?” “妈妈明天去接你们,今天可能来不及。” 苏雪桢也想去接,无奈下午也有一门考试,从家里去幼儿园不远还可以,但从博约大学去他们幼儿园就远了,等她到那幼儿园早放学了。 岑柏站在门口,朝孩子们挥了挥手,“下楼吧,今天爸爸带你们上学。” 书包对小孩子来说是新东西,里面又装了很多他们喜欢的玩具和零食,平平安安觉得幼儿园可真是个好地方,欢呼着奔跑下楼。 张光香拿出一盒是最爱吃的米饼,拉开平平安安书包的拉链,把米饼放了进去,叮嘱道:“饿了就吃点书包里的零食。” 平平安安感觉书包鼓鼓囊囊的,兴奋地蹦达了两下。 岑柏把孩子们抱上自行车,抬脚跨了上去坐到座位上,转头看着站在门口一脸担心的母女俩,跟平平安安说:“跟妈妈和外婆说再见。” 平平安安丝毫不知道自己将要去什么地方,笑嘻嘻的,表情天真无邪,跟妈妈和外婆挥手,笑着说:“妈妈外婆再见!” 张光香依旧是满脸忧虑,“再见。” 学会放手也是父母的必修课,苏雪桢就是心里再怎么不放心,也必须要走这一步。 送完小的,还有大的,张光香看着她说,“你也快去上学吧,别迟到了。” 苏雪桢不再犹豫,赶紧骑着车去学校参加考试,与此同时岑柏正载着平平安安前往去学校的路上,想到今天是上学的第一天,直到他们正式转到小学之前,这个相似的场景还会不断重复出现。 第152节 他问道:“平平安安,跟爸爸一起上班好不好?” 如果按照之前他们的生活作息来说,平平安安这个时候应该正在暖和的卧室里玩游戏,此时坐在车后座的安全椅上,寒风一层层刮着,两个孩子新鲜劲儿很快就没了。 平平拽了拽爸爸的衣服,“爸,我想回家。” 这才哪跟哪,连幼儿园的门都没摸到呢,已经准备打退堂鼓怎么行?岑柏耐心说:“别着急,幼儿园快到了。” 安安跟着说:“我也不想去了。” 岑柏一阵头疼,果然这一刻还是来了,不知道等下要怎么把孩子们放下他去工作,他劝道:“幼儿园很好玩的,上回你们俩不是也去了吗?有滑滑梯,还有很多别的小朋友跟你们一起玩。” 好说歹说,平平安安才没闹着要回家,岑柏顺利骑着车到了幼儿园门口,这会儿正是早上送孩子们来上学的时候,幼儿园门口也站了几位送孩子来上学的家长,是岑柏在警局的同事,熟面孔,大家也都是趁着早上上班一并把孩子送过来。 高长东正好送儿子高军亮来上学,看到岑柏过来,儿子都懒得管了,赶紧走了过来,跟平平安打招呼:“哎哟,这是知远跟知微吧?” 平平安安下了车才知道这是幼儿园,正闹着不想进去,岑柏也在想法子,跟高长东说:“是,今天送他们俩来幼儿园。” 高长东拉着儿子亮亮,跟平平安安介绍,“知远,知微,这是亮亮哥哥,以后你们在幼儿园里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亮亮哥哥。” “亮亮,在幼儿园你可要多照顾弟弟妹妹。” 高军亮刚三岁半,像爸爸个子长得也高,足足高出平平安安一个头,看上去胖嘟嘟的,眼睛也是像了高长东,都是单眼皮。 他看着面前粉雕玉琢的兄妹俩,皮肤就跟白瓷一样,尤其是安安,大眼睛,樱桃小嘴,长得比幼儿园任何一个女宝宝都要好看,他心里油然生出一种身为哥哥的责任感,作为已经有两年幼儿园经验的小朋友,保证道:“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知远和知微。” 基本的礼貌要有,岑柏摸了摸孩子们的头,温声道:“平平安安,快谢谢哥哥。” 平平安安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两个人,听爸爸的话说了声谢谢。 岑柏又看向高军亮,“那以后知远和知微就拜托你了。” 高军亮嘿嘿笑,笑容憨厚。 高长东牵着儿子的手,“那咱们进去吧?” “走。” 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他们还要上班呢,岑柏一手牵一个,带着他们往幼儿园里走。 进来以后,跟上次他们来参观不一样,今天幼儿园里有很多小朋友,还有刚送完孩子准备回去的家长,哭声和各种玩闹声声混合在一起,远远的就传了过来。 平平安安这时还没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他们就是敏锐地不想走,拽着爸爸的手走得很慢,使劲想拖延时间。 高长东跟高军亮为了迁就他们走得也很慢,他知道这是两孩子第一天上幼儿园,心里肯定不乐意,作为家长的岑柏估计也不放心,作为过来人笑着跟岑柏说:“孩子第一天上幼儿园都这样,习惯了就好了。” 岑柏感受着平平安安使劲拽他的力度,不由得苦笑,“希望吧。” 早上上学,园长唐敏会和老师站在花坛旁边欢迎小朋友来上学,很快岑柏带着平平安安走到了她跟前,“唐园长,我们来了。” 唐敏鼓掌欢迎,蹲了下来,“知远知微,还记得老师吗?之前咱们见过的。” 平平对她还有印象,“记得。” 安安此时已经躲在岑柏腿后面不敢出来了,也不想回答任何问题。 面对第一天来上学的孩子,无论是老师还是家长,都非常头疼,尤其是那种自小就比较黏爸妈的,会更加难以分开,适应的时间也要长很多。 高长东可太了解这个了,当时他跟老婆过来送儿子高军亮上学,他倒是还好,比较理智,但他老婆就不行了,毕竟那时候儿子刚一岁半,老婆舍不得,看到儿子哭就回来哄,结果可想而知,高军亮一直哭了半个多小时,最后园长直接把他们赶走,并且不让他老婆第二天再过来送。 面对这种情况,就是要狠下心,高长东凑到岑柏耳边,小声说:“等下就当机立断,能跑多快就跑多快,千万不要回头。” 岑柏就猜到今天送平平安安来幼儿园肯定不会太顺利,所以提前出发了半个小时,但刚刚过来的路上花了点时间,这会儿又跟园长聊了几句,已经快到他的上班时间了,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今天带他们俩来入学,以后就要麻烦唐园长了。” “不麻烦。” 唐敏给他介绍平平安安的老师,此时也站在她身旁,她笑着介绍:“现在幼儿园一共三个年龄等级,一岁半以下的,一岁半到四岁的,还有四岁以上的,分别在不同的班级。” “知远跟知微现在是二班小菊花班,这是负责小菊花班日常教学和生活的祁月霞和高玲。” 岑柏转头看了她们一眼,主要为了记住面孔,他礼貌地伸出手跟两位老师握手,“以后我们家知远跟知薇就辛苦两位老师了。” 岑柏过去是治保处的处长,眼下治保处分成了两个部门,他变成了刑侦处的处长,别看已经分家了,实际刑侦处还是挺有实权的,毕竟处理的案子重量级都不一样。 祁月霞跟高玲老公都是警局的警察,平时夫妻聊天偶尔也会说说警局的事情,加上平平安安刚出生的时候,岑柏高兴地给部门的同事都发了喜糖,他们也都知道这位年纪轻轻的刑侦处处长有一对龙凤胎。 祁月霞是生活老师,主要负责孩子们平时吃饭和睡觉,她看着眼前的平平安安,眼睛水汪汪的,鼻子挺翘,小小年纪已经出落得分外好看,两个孩子跟岑柏都挺像,但都完美规避了他的缺点,眼睛应该是像了妈妈。 祁月霞笑着跟平平安安说话,好拉近距离,“知远知微,我是你们的生活老师祁月霞,以后你们叫我月亮老师就可以了。” 平平安安哦了声,齐齐喊:“月亮老师。” “真乖!” 祁月霞笑了,过去牵他们的手,先去牵看起来更独立一点的平平,“跟老师过来好不好?” 她笑容看起来很和蔼,平平把手伸了过去,祁月霞见成功了一个,又去牵安安的手,“知微,你看哥哥都来了,要不要跟老师一起来?” 安安看到平平都过去了,确实有点心动,不过还是抵不过爸爸,冲她摇头。 岑柏眼看快到上班时间了,心里也有点着急,“安安,咱们昨天晚上在家怎么说的?来了幼儿园要听老师的话对不对?” “爸爸现在要去上班了,幼儿园就在爸爸警局对面,爸爸保证,一下了班就立马过来接你们回家好不好?” 安安还是抱着他的腿不撒手,越来越黏人,撒娇:“爸爸抱。” 这种情况他没法一走了之啊,岑柏只好把闺女抱了起来,轻声安慰,“怎么了安安?” 安安头埋在他怀里,“我要回家。” 平平看到妹妹这个反应,后悔牵祁月霞的手,松开她的手也要爸爸抱。 高长东看这架势估计不好走,他等不及了,过去提醒了岑柏一句:“处长,快点吧。” 唐敏对此已经有多例处理经验,“是啊,把孩子放下你快走吧,不然你留的时间越长那孩子就越舍不得。” 岑柏咬咬牙,“平平安安,听好了,今天是你们上幼儿园的第一天,在幼儿园乖乖的,爸爸下午下班过来接你们。” 说完没等平平安安反应过来,他把孩子交给老师们以后拔腿就跑。 平平安安看到爸爸跑了,嚎啕大哭,感觉受到了极大的欺骗,想过去追爸爸,又被老师抱在怀里没法动弹。 祁月霞跟高玲赶紧哄,“别哭了别哭了,爸爸晚上会回来的。” 岑柏在孩子们的哭声中跑远了,一直到他走到门口那哭声仿佛萦绕在耳边,他实在放心不下,频频回头。 难以想象平时对待罪犯杀伐果决的岑柏也有这样柔情的一面,高长东推着自行车跟他走在一起,轻声道:“现在先别急着伤心,未来一周这种情况还会持续出现。” 这一盆凉水泼下来,岑柏瞬间清醒了很多,“太不容易了。” 而此时的幼儿园里,祁月霞跟高玲用尽各种方法去哄平平安安,怎么都哄不好,还是哭个不停,本来要先在班里进行介绍的,也没法进行了,只能直接带着他们跟孩子们一起玩,希望小朋友能让他们忘记刚刚的事情。 难怪今天对他们这么好,还给书包里装了那么多零食,原来在这里等着他们。 平平安安终于意识到幼儿园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两个人哭累了,就坐在花坛旁边的椅子上看大家玩。 上午小朋友们一般不会上课,都聚集在院子里玩游戏,排队玩滑滑梯,或者坐在椅子上跟老师一起做手工折纸等等。 幼儿园里那么多孩子,这边一个饿了,另外又一个想上厕所了,祁月霞不可能一直看着他们,只能说多留意一点。 哭多了,一时哭腔改不过来,安安鼻子一抽一抽的,去包里掏零食,是苏雪桢早上给他们带的芒果干,这个时候在幼儿园里他能够信任的人只有平平一个了,她把芒果递过去一个:“喏。” 平平接过,在嘴里咬了两下,视线依然望着门口,“我想回家。” 高军亮之前在门口答应爸爸要照顾他们两个,看到兄妹俩孤独地坐在椅子上,主动朝他们俩走了过来,“跟我们一起玩吧。” “一到下午家里人就会来接我们了,很快的。” 他比大院里钱海和梁恩阳要小,但又比他们俩要大,平平仰头看着他,“什么时候?” 高军亮挠头想了想,“六点多,有时候他们有工作可能会晚一点。” 小孩子对时间概念不深,他又接着补充了一句,“就是天快黑的时候。” 他这么一解释平平安安就听懂了,想着那还有很久啊,两个孩子似乎认命了,安安递给他一个芒果干,“给。” 高军亮欣喜接过,“你叫知微吧?” 安安点头。 高军亮拍着胸脯,信誓旦旦说:“你放心,以后在这个幼儿园里我保护你。” 平平一听,直冒酸水儿,什么时候保护妹妹轮到他了?酸溜溜道:“不用你。” 虽然相差只有两岁,但在高军亮眼里,他已经是一个大哥哥了,才不会在乎小屁孩说的什么,向安安伸出手来,“走,我教你叠纸飞机,可以飞高高。” 要到天黑了爸爸才能过来,一直这么坐着挺无聊的,安安索性站了起来,没去牵他的手,反而朝平平伸出了手,“走。” 平平看到妹妹选择了自己,身上那股的骄矜之气又上来了,傲娇地跟着安安走。 男人嘛!要有胸襟,高长东也是一直这么教育儿子的,高军亮丝毫不在意,跟在兄妹俩后面,跟他介绍自己的小队伍成员,“这个是西瓜,这个是大头,还有他们两个是小爱和俊俊。” 高军亮介绍的四个朋友都是他们小菊花班的,两男两女,其中年龄稍小的是大头和俊俊,再大一点的是西瓜和小爱。 祁月霞看到他领着平平安安过来了,心里松了一口气,能在幼儿园找到朋友就好办,她赶紧又搬了两个椅子过来,招呼他们坐下,“快来坐。” “大家认识下,新来的两个小朋友叫岑知远和岑知微,以后他们就是我们小菊花班的同学了!” 桌上几个小朋友早上刚见识过他们俩哭得有多惨,感觉更亲切了,小朋友之间本来就没什么距离,老师一介绍完,很快成为了朋友,平平安安也安稳坐了下来,跟大家玩到了一起。 这跟在家里或者在大院里玩都不一样,身边围绕的小朋友几乎都是同龄,相处下来有很多能聊的,时间一晃就到了中午,该吃午饭了。 祁月霞拍拍手,声音嘹亮:“小菊花班的小朋友跟月亮老师一起去吃饭啦!今天食堂的阿姨给我们做了好吃的炸虾!” “大家都排好队,手拉手,跟我一起去食堂。” 平平安安还不懂这个秩序是什么,留着及耳短发的江中成小声跟平平说,“你拉我的手,我带你们过去。” 他就是被高军亮起名为西瓜的小朋友,平平一看他发型确实挺像个西瓜头。 他一手牵着江中成的手,另外一个手牵着妹妹安安,安安这时已经跟队伍里叫柴可爱的小姑娘玩到了一起,另一只手牵着她的。 祁月霞在前面走,高玲在后面看着,以防大家掉队,一列小队伍慢慢往食堂走。 一岁半以下的孩子基本都需要喂,他们带的是小菊花班,虽然不需要喂,但有绝大多数的小朋友都还不会打饭,高玲安排小朋友们坐下,祁月霞则是去给小朋友们端饭。 一张桌子可以坐十个小朋友,每个人的饭都是一样的,用餐盘盛着。 早上平平安安闹那么凶,看得出来是家里比较娇惯的,祁月霞本来已经做好了给平平安安喂饭的准备,谁知道餐盘一端上来,兄妹俩拿起勺子,慢悠悠吃了起来,吃的还很干净,需要喝水就喊她们,整个吃饭途中也不会哭闹。 没想到吃相还挺好! 下午高玲安排孩子们去教室,也不会传授太高深的知识,主要会说一些有关卫生方面的知识,孩子们坐不住,她上了半个小时就下课了。 下了课以后,孩子们在院子里疯跑玩乐,高军亮带着孩子们排队玩滑滑梯,柴可爱不喜欢玩滑梯,跟安安坐在椅子上叠纸。 她比安安稍微大一点,说话也更流利,难得碰到一样爱好的小姐妹,柴可爱现在特别喜欢安安,软声道:“我偷偷跟你说,我爸在床底下藏了钱。” 第153节 安安也凑过来小声说:“我家柜里也藏了钱!” 柴可爱不服输,直接放大招:“我爸脚很臭。” 安安捂住了鼻子。 作者有话说: 岑柏:别说了别说了,下章全警局都知道了。 第109章 家里外公和妈妈都是医生, 对卫生方面尤其注意,爸爸倒是不脚臭,安安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 “那不行, 我爸脚不臭。” 柴可爱一岁半就被爸爸送来幼儿园了,到现在也算是一个小前辈,幼儿园生活很无聊,平时除了吃就是玩, 所以她非常理解早上安安为什么哭那么凶,“其实我也不想来幼儿园。” 安安深有同感, “那你现在为什么在幼儿园?” “这里有人做饭吃, 我回家的话没有人做饭。” 柴可爱现在已经练就了一手叠纸的技术, 一张普通的长方形纸在她手上很快就被叠成了一只小青蛙,她把青蛙送给安安,“送你了。” “这个按一下,青蛙就会往前跳。” 她先给安安演示了一下。 “真的哎!” 看到青蛙真的跳了起来,安安很惊喜, 学着她刚刚的做法,手指按在青蛙屁股的位置, 一按青蛙再次跳了起来。 柴可爱看到小姐妹这么喜欢自己做的青蛙也非常高兴,欢喜道:“我还会做别的。” 安安兴致勃勃跟柴可爱学起了折纸。 滑滑梯是幼儿园里的热门项目, 每次都需要排队,平平跟叫西瓜的小男孩站在一起, 西瓜今年已经三岁半了, 软声软气问身旁的朋友:“你今年几岁了?” 平平回答:“两岁。” 西瓜看了一眼俊俊, “那你比俊俊小。” 平平在家是哥哥, 在这个队伍里突然变成了年龄最小的孩子, 他看向刚刚从滑梯滑下去的大头,指着他问:“他几岁了?” 俊俊跟大头玩得比较好,立马回他:“他三岁了,比你还大一岁。” 平平没话说了。 幼儿园是包晚饭的,晚饭吃得还早,一到五点就号召孩子们过来吃晚饭,有了朋友的帮助,平平安安渐渐懂得了幼儿园的规律。 吃完饭以后,大家都坐在椅子上等爸妈过来接,警局部门不同,加班程度也不同,有的部门清闲,下了班就走,家里人来接得也早,像大头和俊俊就是最早被接走的。 平平安安看到大家一个个被接走,心里有点担心爸爸是不是不来了,安安坐在哥哥旁边,担心问道:“爸爸会不会不要我们了?” 高军亮赶紧站出来安慰她,“肯定是加班了,我爸爸也经常加班,没事,咱们在等一会儿就来了。” 祁月霞对这个情况也有所了解,刑侦处经常会有一些急案,加班是常事,在旁边安抚他们俩,“是啊,会来的,爸爸怎么可能会不要知远跟知微。” 平平安安眼睛一直盯着门口,最后终于看到岑柏过来了,兴奋地跑了过去,“爸爸!” 岑柏担忧了一整天,终于在看到平平安安的那一刻放心了,弯腰把两个孩子直接托着抱了起来,“哎!” 柴大辉也看到了闺女,朝她挥了挥手,“可爱!” 柴可爱噌一下从椅子上下来,奔向爸爸。 这边高长东跟江华也接到了儿子,高长东看到岑柏下班时那着急忙慌的样子,调侃了一句:“我从来没见过处长下班这么快。” 江华早上上班才从高长东嘴里知道处长孩子来上幼儿园的事情,这会儿见到平平安安,抱着儿子,过来向他介绍自己:“知远知微,我是江华江叔叔。” 平平在爸爸怀里,也跟爸爸说起自己的好朋友,“他是西瓜。” 要不是送孩子来上幼儿园,岑柏也不知道他们警局有这么多小朋友也在幼儿园上学,他笑着跟西瓜打招呼。 西瓜本名江中成,看自家爸爸跟平平爸爸似乎认识,问道:“爸爸,你认识平平爸爸吗?” 江华摸着儿子的头,“这是岑柏岑叔叔,也是爸爸的领导。” 西瓜哦了声。 突然来了一个案子,刑侦处下班没法立刻走,又加了会儿班,这会儿时间本来就很晚了,没法再继续聊下去,岑柏笑着说:“那我们回家吧。” 安安迫不及待跟爸爸说起自己在幼儿园的事情,凑在爸爸耳边小声说:“小爱家床底下有好多钱。” 岑柏愣了下,意识到不妙,“你怎么知道的?” “小爱跟我说的。” 正好小爱跟柴大辉还没走远,安安喊了声,“小爱!” 小爱在爸爸怀里,听到安安喊她赶紧回过头,“咋了?” 安安怕爸爸不相信自己,打算亲自让爸爸听一下,“你家的钱……” 还没问完,岑柏赶紧捂住了她的嘴,“这个可不能直接说出来。” “闺女,你不会把咱家钱放哪儿也说了吧?” 安安感觉爸爸好聪明,“你怎么知道?” “小爱还说她爸爸脚很臭呢。” 难怪局里平时有什么风吹草动大家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原来除了明面上的情报网,这幼儿园的小孩子也很危险啊! 走到门口,平平安安挥手跟大家说再见,岑柏骑车带孩子们回家,家里苏雪桢跟张光香已经在等着了,张光香一直在门口徘徊,看着时间,“这都快七点了,咋还没回来?“ “是不是在幼儿园出了什么问题?” 苏雪桢都怕还不回来张光香要冲到幼儿园了,赶紧说:“他也不是每天都按时下班,偶尔晚一会儿很正常。” 就在张光香的焦虑逐渐达到顶点的时候,她终于看到了岑柏的身影,以及他自行车后座上的平平安安。 毕竟是上学第一天,苏雪桢心里其实也担心的不行,迈开脚步走过去迎接。 “放心,这不是送回来了。” 岑柏把车停下,跟一直担心的家里人汇报他们俩今天的情况:“挺好的,我去接他们的时候状态也不错。” 张光香上上下下把平平安安检查了一遍,确定没少一根毛才安心下来,“饿了没?” 上午哭了那么久,下午又玩了好久的滑梯,平平在幼儿园就饿了,晚饭吃得很饱,轻声回:“吃过了。” 张光香继续追问:“吃的啥?” 安安想了下,“有肉和红薯。” 还能这么生龙活虎的回答问题,说明第一天幼儿园之旅还挺顺利,苏雪桢稍微放心了点,小声问岑柏:“早上送过去的时候哭了多久?” 说起这个岑柏都快有阴影了,“很久很久。” “具体哭了多久我不知道了,因为我提前跑了。” 张光香牵着平平安安的手来到客厅坐下,想问他们关于幼儿园更多的问题,“幼儿园老师好不好?小朋友怎么样?” 面对外婆,平平下来不会藏着噎着,“老师很好,小朋友也不错。” 这时岑柏也走进了屋里,安安回到了熟悉的家,看着爸爸,目光突变,虽然幼儿园很好,她也交到了朋友,但无论如何都没有自己家好,她瞪着岑柏,突然说:“爸爸坏,我以后再也不要跟爸爸一起去了。” 早上直接把孩子们扔在幼儿园就跑,岑柏就知道依平平安安记仇的性子肯定不会那么容易原谅他,难怪回来的路上那么乖,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 “不行,幼儿园咱们还要去,而且你们俩还要跟我一起去。” 安安仰头望着天花板,双手双脚齐扑腾,强烈抗议:“我不去!” 要不是在椅子上坐着没空间,苏雪桢都感觉女儿要下地打滚了。 送孩子去幼儿园头几天都是硬仗,一天比一天难搞,今天第一天,好歹孩子们还不知道幼儿园是什么,哄着哄着就进去了。等到明天,孩子们清楚知道幼儿园是什么,你再想骗他进去就难了。 因为太过生气,平平安安一直到睡前都在骂岑柏,岑柏没办法,只能担下这口锅,并且明天还要继续。 到了第二天,平平安安直接连床都不想起了,赖在床上不想穿衣服,平平身子跟泥鳅一样,趁苏雪桢给他翻衣袖的时候逃脱,使劲往床边缘走,“我不穿!我不要去幼儿园!” 越是到这个时候,家长就越要坚定,苏雪桢索性先给安安穿好,“今天无论你们怎么闹,幼儿园是一定要去的。” 安安没哥哥跑得那么快,只能任妈妈把衣服穿好,岑柏直接走过去把平平给拎了过来,在他的帮助下,苏雪桢很快就给平平把衣服穿好了,“行了,走吧。” 岑柏怕两个孩子又逃,用手直接抓着他们的书包带,就跟牵羊一样,拽着他们下楼。 平平安安力气再大也敌不过岑柏,全程被拎着走,哭丧着脸,一回生二回熟,不只是平平安安成长了,夫妻俩经过昨天认知也强化了不少,那就是孩子远比大人想象的要坚强,哪怕没有他们在,平平安安也完全可以在幼儿园里自由自在的生活和学习,甚至可以很快交到好朋友。 他们是有这个能力的,只是看他们想不想做,没有大人在身边,孩子们反而更独立自主了,表现也很坚强。 第二天到幼儿园以后,岑柏也不管他们怎么反对,反正直接抱起来送到幼儿园里面,再跟老师交代几句,剩下不管他们怎么闹,直接溜。 平平安安没想到爸爸这么绝情,目送他跑远以后,嚎啕大哭,两个人哭了没几分钟,高军亮拿着一根玉米,掰成两半,分给他们,“吃玉米吧,别哭了。” 别看只哭了几分钟,战斗力也是惊人的,眼泪还挂在眼角没落,平平安安看到小伙伴们过来,哭声稍微停了一点,接过他的玉米,这时候也没往苏雪桢平时对他们的礼仪教育,还说了声谢谢。 果然是小孩啊,祁月霞跟高玲对视一眼,没忍住笑了出来。 柴可爱这时也朝安安走了过来,“玩叠纸吗?” 安安彻底认命了,擦干眼泪,从老师的怀里下来,“玩。” 昨天已经经历过一遍了,大不了今天再来一遍,没什么大不了的,平平也跟着小伙伴下来玩了。 连续一周以后,平平安安终于接受了自己以后每天都要来幼儿园上学的事实,开始享受在幼儿园的生活。 博约大学1月25号放假,在此之前,要完成所有的期末考试,加上选修的,苏雪桢一共有七门考试要考,第一门到最后一门考试时间相差近两周,有些科目会跟大一的一起考,有些则是学院专门出题。 考试结束以后,学院里会安排他们下学期的实习,学院里针对临床型硕士的培养方案是医院实□□轮转时间至少在二十四个月以上,所以他们大概只有第一学期是在学校度过的,其余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医院。 结束最后一门医学统计学的考试,苏雪桢第一学期的考试全部结束了,从考场出来以后,舒常鸣想过来跟她对一下答案,“学姐,那个配对设计差值的符号秩检验,选哪个?我知道是选符号相同的,取平均秩次还是顺序编秩呀?” 苏雪桢本来不想考完试对答案,听他问的这么详细,只好说出了自己的答案,“选择符号相同,仍按顺序编秩。” 舒常鸣哀嚎一声,“啊,写错了!我一直在ab间犹豫。” 梅彤挺着肚子走上前拍了拍他,“考完就别对答案了。” 舒常鸣闭了嘴,三个人一起往办公室走,这个时间,学院里日常课程已经结束了,只剩考试,郁德珉正在跟乔学礼聊天,“你说过年之前要不要组织咱们儿科专业的几个研究生一起聚一下,吃个饭。” 乔学礼想想也是,自从他们开学以来除了平时开周会,大家私底下确实没怎么一起吃过饭,也该有一次聚餐了,他点了下头,“行啊,去哪儿吃?” 大冬天的,就是要吃点热乎的东西,郁德珉问道:“城西的羊蝎子火锅不是重新开张了吗?要不咱们就去这个?” 第154节 “下午跟他们说一声,找个时间大家聚一下。” 他这么一说,乔学礼也有点馋这口了。 苏雪桢等人回来,郁德珉就把这事跟他们说了,“你们有没有不吃羊肉的?不吃的话咱们换一家。” 他先看向了梅彤,眼下梅彤怀孕已经七个多月了,要多照顾些。 梅彤不反对,“我可以吃。” 苏雪桢小时候也跟着爸妈去过几次,很喜欢,闻言立马点了点头,“我可以。” 舒常鸣就更没意见了,“我也可以。” 见他们三个人都同意了,乔学礼又去隔壁办公室问了下宋长运跟两个研究生的意见,得到大家一致回复可以以后,定下了日期,就在学期结束的头一天。 商量好聚会以后,没过两天就到了去吃火锅的日子,这天博约大学儿科系老师加上学生共八人,一起前往城西的羊蝎子火锅店。 骑车过去太冷,时间也长,舒常鸣想着这一学期老师带他们挺辛苦的,一开始想打车过去,郁德珉摇头说不要,最后八个人坐公交车前往火锅店。 苏雪桢跟梅彤坐在一起,梅彤转头望着窗外,因为怕冷,她光围巾就围了三层,只露出一双眼睛。 苏雪桢感觉她情绪不太好,“怎么了?” 大家一起去聚餐的日子,本来应该开开心心的,梅彤也不想让自己的悲观情绪感染到她,但在洪江市这里,她只有苏雪桢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想到前两天的电报,梅彤心里不由得有些绝望,“我不知道他在孩子出生前能不能来了。” “先前我以为他最晚到过完年就能过来,谁知道厂里那边不放人,这下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才好了,我自己一个人又要实习又要带娃,肯定撑不住的,我现在都不知道当初考研考到这里来是不是正确的了。” 苏雪桢打断了她这个想法,“我不准你这么妄自菲薄,我们当时能考到博约大学来,是打败了多少对手才争取到这个机会,多么不容易的机会。” “现在离你生产还有要两个月的时间,这个时候你可千万不能泄气,没什么困难是解决不了的。哪怕是实习,医院方面该放的产假还是要放,这期间让你丈夫再争取争取,看他能不能尽快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梅彤哽咽着道谢,“谢谢你雪桢。” “我真不敢想你当时怀双胞胎还要工作有多辛苦,我现在就怀了他一个已经累得不行了。” “日子是一天天过的,就那么咬牙挺过来了。” 苏雪桢想想也挺佩服那时候的自己,“放宽心,和孩子一起努力,一定会顺顺利利的。” 梅彤嗯了声,视线转向窗外,看着窗外的洪江市街景,时不时问苏雪桢几句,以增加对洪江市的了解。 苏雪桢虽然是本地人,但对洪江市的了解也没那么深,有时候她问的问题她也回答不上来,只能模棱两可回答一点,为了方便实时给她解答,她视线也一直望着窗外。 寒风中,一个身影一闪而过,正是最近这段时间一直早出晚归的谷红青。 自从她辞了职以后,每天出门和回来的时间都变得非常不固定,苏雪桢有时候甚至三天都跟她碰不到一次面,要不是每天汤天逸还按时回来睡觉,她差点都要以为对门已经不住人了。 公交车一路疾驰,很快抵达了羊蝎子火锅最近的站点,下了车以后,由舒常鸣领头走在前面,“直走大概一百米?再拐个弯就到了。” 城西这边梅彤等人还是第一次来,街道很古朴,以木质建筑为主,拐弯进去以后就是一条青石板路,街道两旁商店林立,苏雪桢笑着跟她介绍,“我小时候这里有很多卖东西的小摊,什么小吃都有。” 羊蝎子火锅店已经重新装修了一番,路过的时候几个人差点没认出来,往前又走了一大段路才发现走过了,几个人又往回走,这才找到火锅店的大门。 郁德珉笑骂舒常鸣,“让你带路,走迷糊了。” 舒常鸣挠挠头,“谁知道这招牌换了,现在这个新招牌太不起眼了。” 苏雪桢刚才也没认出来,她看了下,主要是因为原先标志性的红色大招牌没了,换成了低调的黑字招牌。 郁德珉带人走进去,问前台的服务员:“八个人,有位置吗?” “有的。” 刚刚恢复营业,羊蝎子火锅店生意正爆火,小桌已经没了,要等。现在只有大桌,正好适合他们几位。 前台的服务员喊了声,“八位!” 很快有别的服务员过来领着他们上楼,大桌有包间,他推开房间的门,态度热络:“这里,各位请坐。” 八个人进屋按照顺序坐下,尊师重道为先,郁德珉自然是先点菜的,他先点完,之后是乔学礼跟宋长运,等菜单再传到他们几个研究生手里的时候,其实该点的已经点的差不多了。 郁德珉很大方:“想吃啥放心点,我来付钱。” 大家纷纷道谢。 苏雪桢跟梅彤坐在一起,点完菜以后,给她倒了杯水,“先喝点水。” 一月九号刚公布了说恢复研究生招生制度的事情,大家饭桌上你不免聊起这个话题,乔学礼很感慨,“这些年大家过得都不容易。” “好在,都过去了。” 郁德珉听他这么说何尝不叹气,博约大学作为有外国人注资的大学,当年也是洪江市几个大学里面第一个被批.斗的,他作为院长,幸好家里父亲是军人,堪堪免于难,不过看着身边好友,再看看自己的近况,心里所受折磨一点都不少。 聊天的时间过得很快,不一会儿火锅就上来了,先是一盘热腾腾的羊蝎子,汤汁红彤彤,羊脊椎骨都是大块儿的,里脊肉嫩到看着就要掉下来,一股鲜香味扑面而来。 他们刚点的服务员另外又端了几盘他们刚点的配菜,“如果另外有需要可以再喊我们。” 乔学礼点了下头,“好的。” 郁德珉也不客气,直接拿起了筷子,招呼大家吃,“上菜了,别客气,都吃!” 这一锅羊蝎子诱惑力可太大了,有他发话,大家也都不再拘谨,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羊蝎子可是补钙的佳品,苏雪桢看梅彤不方便,给她盛了点,“他们家羊蝎子火锅不辣的,就是看着汤汁比较红,很鲜,也没有膻味。” 梅彤平时都是在学校食堂吃饭,基本都是米饭配几个菜,早就有点厌烦了,此时看到这么一锅羊蝎子,食欲大开,先夹起一块尝了口,笑着对她说:“好吃!” 苏雪桢也放心吃了起来。 毕竟这也是应酬,唐琛跟雷文才本来以为免不得要喝点酒,谁知道一直到吃完了,又添了几个菜,三个教授都没提喝酒的事。 前几口不太辣,但吃着吃着辣味儿就起来了,郁德珉脸有些红,吃饱了喝了口水,“明天再来办公室一天,大家就在家好好过年,过完年开学,一起开个会安排下实习的事情。” “之后除了你们写毕业论文的时候还能回学校待一阵子,恐怕就没有别的时间了,这段日子大家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大家都是非常优秀的医学生。我知道你们先前在各大医院都有过在儿科工作的经历,但博约大学附属儿童医院跟你们先前所待的医院可能都不太一样,这里有明确的科室轮转,无论你们学的是哪个方向,每个科室都要最少待够三个月。” “科室轮转对你们来说可能是个比较新鲜的体验,但这个过程是非常重要的,它可以让你们熟悉了解各个科室的运转流程,对以后的工作非常有帮助。” “另外最重要的就是,实习就要有实习的样子,对前辈放礼貌点,该问就问,不要擅自下决定。” 他这一番话可谓是肺腑之言了,桌上大家都认真听着,记在心里。 郁德珉说完以后,乔学礼也站了起来,“该说的刚刚郁院长都说了个差不多,我这里只有一点要补充的,研究生毕业,并不意味着你们在儿科这行也毕业了,它是一个需要你持续学习的学科,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学习。” 大家纷纷鼓起了掌。 他们俩都说了,宋长运也免不得要站起来说两句,“前面两个老师都说的太严肃了,咱们就说点轻松的,眼下这个大环境大家也都知道了,去年十月还开了一个全国儿科学术会议,这个你们没去参加,咱们院里我跟赵老师去了,可以非常肯定的说,以后可以卯足了劲儿在儿科这行深耕。” “尤其是舒常鸣跟梅彤,我听到一些风声说过段时间会成立新生儿医师进修班,这足以说明新生儿方向被重视起来了,当然随着这个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加上最近的计划生育政策宣传,以后的新生儿绝对会越来越宝贝,儿科这行绝对差不了。” 跟郁德珉和乔学礼说得不同,他这说的全是实在话,暗暗跟他们的培养和待遇挂钩,众人听了群情激奋,恨不得回去再多看几本书。 郁德珉又喝了几口茶,“都吃好了吧?” 这个时候大家心里满是斗志,回答的声音都格外激昂,“吃好了!” 郁德珉先站了起来,“行,今天也这么晚了,大家都赶紧回去吧。” 临到付款的时候,苏雪桢跟舒常鸣互相对了下,拦住郁德珉不让他付钱,他们两个人把饭钱给付了。 现在是同届,以后进了医院大家就成了同事,相处的机会还多,不差这一顿饭,再说在场除了三位老师外,只有他们俩是本地人,对于请客这事也要主动些,剩下三个实习生也就没推辞,雷文才笑着说,“回头再请你们吃回来。” 舒常鸣拜拜手,“甭客气。” 他们三个因为住学校宿舍,苏雪桢跟舒常鸣回家,是不同的路,上了公交车以后,走到半路就要先把车换成别的公交。 两个人提前下了车,今天以后,苏雪桢在博约大学的第一学期就这么结束了,离过年还有几天就早早放了假。 平平安安得知她放假在家以后,更不想去幼儿园了,撒泼打滚什么招式都使出来,最后还是苏雪桢承诺会第一个去幼儿园接他们,两个孩子才去了幼儿园。 马上就是新年了,为了迎合节日气氛,唐玲在教室里教小朋友们做折纸灯笼,笑容开朗:“小朋友们,快到新年了,老师教大家做灯笼好不好?” “很简单的,保证你们看了两遍就会。” 桌下小朋友稀稀拉拉回她一声好。 高玲也不介意,依然很热情:“首先大家先摊开你们面前的这张纸,一步一步跟着老师一起做。” 这么小的孩子注意力两分钟就没了,根本没人听她在做什么,折了两下直接开始撕纸,不仅有随便团着玩的,还有在纸上乱画的,反正做什么的都有。 高军亮跟平平坐在一起,身子微微侧过去,从桌洞里捧出一个东西给他看,“知远,给你看个好东西。” 平平低头,一眼就看到了他手心里那个毛茸茸的小东西,他吓了一跳,声音很小,问道:“从哪儿来的?” 这种背着老师和家长藏东西的感觉实在太爽了,高军亮怕被高玲发现,给他看了一眼又把东西放了回去,两个人跟特工一样:“我从家里拿的,想不想要?要的话我给你一个。” 平平心痒痒的,“我要。” 柴可爱跟安安就坐在他们隔壁,也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柴可爱非常笃定,“这俩人肯定在做坏事。” 安安想象不到哥哥做坏事的样子,不禁多留意了几眼。 一堂课下来,只有两个小朋友做好了灯笼,高玲虽然失望但也没办法,又带着孩子们去外面玩。 吃完晚饭以后,平平安安乖巧坐在门口等着妈妈过来接。 苏雪桢今天答应了他们要第一一个过来接就不能食言,为了遵守承诺,她提前半个小时就来了,排在第一个。 时间一到六点,幼儿园的门也打开了,苏雪桢第一个走了进去,安安快速朝她飞奔过来,苏雪桢一把抱住了闺女,“怎么样?妈妈是不是遵守承诺了?” 安安亲了妈妈一口,“妈妈最棒!” 苏雪桢笑了,看向慢吞吞走来的平平,心里纳闷,这孩子今天咋了?平时放学不都是最高兴的吗?! 平平走到妈妈跟前,想抱一下妈妈,又想到自己怀里的东西,到最后还是没抱,“妈,你来了。” 苏雪桢感觉奇怪,过去跟他们两个老师打招呼,小声问了句:“知远今天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高玲听她这么问使劲回想,“没有啊。” “怎么了?知远今天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苏雪桢摇头,“没有,可能突然成熟了。” 高玲道:“也是,上了幼儿园的小朋友确实会成熟一点。” 确定没什么问题后,苏雪桢接到平平安安出了幼儿园,三个人在门口又等了会儿岑柏打算跟他一起回家,她时不时注意着平平的动静,总觉得这娃有事瞒着。 岑柏知道她今天要过来接孩子,骑着车径直走了过来,眼下两个孩子体重加一起有三十五斤了,挺重的,他笑着跟老婆说,“来,把安安给我。” 安全椅他车上才有,苏雪桢车上没有,把安安递了过去,安顿好孩子们的座位以后,苏雪桢骑在后面,一家人骑车回家。 岑柏骑着骑着忽然听到身后有几声很轻的异响,还以为兄妹俩又动手了,念叨:“别打架啊。” 真打架了就爽快承认了,这回他们确实没打架,声音是从哥哥怀里传出来的,安安嘟着嘴,满脸不悦地看着平平。 作者有话说: 第155节 第110章 平平察觉到妹妹看过来的目光, 搂紧了怀里的小东西,害怕她告密,危机感顿起, 扭头瞪了她一眼。 你做对啥了? 居然还敢瞪我?安安生气了, 下一秒就想找爸爸告状,张口要说出来:“爸,平平他……” 这可不能被爸妈知道,平平心里着急, 赶紧捂住了妹妹的嘴,恳求她:“别说。” 岑柏一听这对话就知道俩孩子肯定又吵起来了, 玩味反问道:“有啥不能跟我说的?” 平平看着妹妹, 眼睛湿漉漉的, 瞧着怪可怜,毕竟是同胞哥哥,安安不由得生起了恻隐之心,没告密,跟爸爸说:“没事。” 天挺冷的, 岑柏满心想着赶紧回家进屋暖暖,对这异响也没在意, 毕竟兄妹俩坐在后座打架吵架是常事。 爸爸那边是应付过去了,但安安是一定要知道哥哥到底藏了什么玩意儿的, 她头侧过去,怕爸爸听到, 声音小到不能再小, 催他:“给我看看。” 平平心想被她发现总好过被爸妈发现, 而且刚刚妹妹已经帮自己瞒过一回了, 说不定看过以后还能拉她入伙, 毕竟他自己一个人在家藏着这东西确实不太好办。 这么想着,他慢慢凑到了安安眼前,解开了一个扣子方便她看,安安借着这个缝,一眼就看到了他怀里黄毛小鸡仔,登时睁大了眼睛。 这么小的孩子自己在家不安全,不能离了人,所以娄桂兰跟张光香白天去市场买菜的时候经常会顺便带着他们一起去,现在买肉都需要肉票,家里有点空地的一般会买点小鸡仔回去养大成肉鸡来吃,兄妹俩对这种小鸡都不陌生,甚至还经常摸。 这么小的鸡,毛茸茸的,颜色又是好看的金黄色,谁看了不喜欢,尤其是这个年龄的小孩子。 安安一点都没犹豫,果断选择帮哥哥瞒着,不过她另外有一个要求,“一起养。” 平平点头,用另外一只手重新把扣子扣上。 苏雪桢的自行车就骑在岑柏后面,看到兄妹俩鬼鬼祟祟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她心里感觉更奇怪了,微微眯起了眼睛。 到家以后,岑柏抱着两个孩子下自行车,这时候平平忽然庆幸自己内穿的毛衣上面有个兜,正好可以把小鸡放在里面。 不过一直藏在他胸口不是长久之计,平平下来以后径直往屋里走,想着给小鸡找一个安全隐蔽的地方住下,安安怕他偷着藏起来,也赶紧跟在后面。 苏雪桢走向岑柏,把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你有没有感觉今天两个孩子有点过于安静了?” “是有点。” 岑柏肯定地点了点头,推着车进客厅,“可能是今天在幼儿园玩太多没力气了。” 除了过于安静以外,确实没有别的异常了,苏雪桢也稍微放下了一点心,抬脚走进屋。 一楼客厅平时大人们经常会待在这,而且还有茸茸,对气味很敏感,绝对不方便藏,平平经过慎重思考以后,选择了二楼他们隔壁的房间,这间房之前在他们比较小不太会走路的时候经常当做小饭厅。 现在他跟安安上下楼梯都很方便,隔壁那间房逐渐就发展成了小仓库,他观察过,平时爸爸妈妈也不怎么过去,正好适合藏小鸡。 现在快过年了,很多炸货要准备,加上再过段时间他们夫妻俩就搬走了,张光香想着多做一点耐储存的食物给孩子们留着,所以这段时间厨房基本没有空着的时候,煤炉也一直在烧着,顺便也就把晚饭给做了。 两个人刚回来,张光香听到声就吆喝着让他们过去帮忙,苏雪桢跟岑柏又进了厨房。 平平看到爸妈没有跟上来,小心翼翼推开了仓库的门,眼睛四处搜寻,想给小鸡找一个有活动区域的地方。 先前的饭桌没有搬走,就在离门口不远的位置,兄妹俩直接就近从床底下溜进去,安安看了看,指了下右边墙根的位置,这里刚好有一个比较空的地方,她问道:“这里怎么样?” 平平不同意,“离门口太近了,容易被发现。” 妹妹指的这个位置,进门就能看到,实在太危险,一个不行要找第二个,这间房主要用来放杂物了,堆了很多东西,平平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还算可以的位置,进门右手边靠墙有一个很大的柜子,柜子离墙根这里正好有一个空位,他唤安安过来看:“这里。” 先前他们在市场上看到的时候,小鸡仔都是被放在箱子里或者一个竹筐里,说明小鸡应该是喜欢待在这种地方的,安安行动力很快,找不到竹筐,从一堆杂物里扒拉出一个没盖的纸箱子,“床。” 怕伤到小鸡,平平不敢蹲下,慢慢从怀里把这只他辛辛苦苦从幼儿园转移到家里的小鸡仔拿出来,放到纸箱里。 从他怀里出来,小鸡终于可以顺畅呼吸了,在纸箱里走来走去,叽叽叫。 安安看了非常喜欢,伸出手去摸它,“毛毛好舒服。” “咱们得给它找点吃的。” 平平从高军亮那里知道一点养小鸡的技巧,“它喜欢吃菜和米。” 看到这么小的小动物,安安恨不得自己不吃也要给小鸡吃,立马说:“等下吃饭的时候偷一点。” “小心不要被爸妈和外公外婆发现。” 这个也是平平从高军亮那听来的,语气非常严肃:“他们要是知道了,会把小鸡杀了吃。” 这么可爱的小鸡怎么能吃!安安心里的保护欲噌噌往上长,表情坚定,“绝对不能被大人发现!” 兄妹俩隐秘策划着养小鸡计划,听到苏显国停车的声音,知道快开饭了,不能再继续呆下去,两个人垫着脚悄咪咪从房间走了出来。 苏雪桢从回来就一直想着兄弟俩到底在搞什么花样,在厨房待了会儿没听到他们的动静,心里就有点怀疑了,正准备喊他们下来,刚进客厅正好看到下楼以后乖乖走到饭桌前的兄妹俩,她心里的疑虑更深了,脸上却是笑道:“今天怎么这么乖!” 平平笑着说,“我们一直都很乖啊!” 安安附和,“对啊,我们什么时候不乖了?” 这一个反问句把苏雪桢问愣了,细想最近确实都挺乖的,没话可说。 平平安安心里盘算着等下要怎么偷菜呢,这会儿自然要表现得非常乖巧,不用妈妈抱,兄妹俩靠自己就爬上了儿童椅。 岑柏端菜上桌,看两个人坐在饭桌上愣了下,“你俩不是在幼儿园吃过饭了吗?” 平平眼里窘迫一闪而过,他怎么就忘记了现在晚饭都在幼儿园吃的! 安安熟练地跟爸爸撒娇,“没吃饱,我想再吃点。” 平平赶紧接上妹妹的话,兄妹俩一唱一和打配合,“今天幼儿园的饭不好吃。” 要知道幼儿园的厨师给孩子们做了快二十多年的饭了,怎么会不好吃?而且平平安安上幼儿园快一个月了,体重增加非常明显,足以说明幼儿园的伙食还不错。 岑柏露出狐疑的目光,“下回不好吃直接跟老师讲。” 平平点头,“知道。” 不用照顾孩子们的口味,大人吃起饭来就比较随意,张光香随便炒了两个菜,又炖了一个汤,轻声道:“今天炸了点萝卜丸子,跟豆腐一起炖了,喝汤正好。” 平平安安眼睛盯着饭桌,果然看到了桌上的青菜,兄妹俩互相对视一眼,平平极浅地勾了下唇。 苏雪桢看到兄妹俩的互动,更肯定这俩孩子绝对在密谋着什么,不过甭管在捯饬什么,也不急于现在就立马问出来,等下吃完饭再说也不晚。 她顺水推舟问道:“不是饿了吗?要吃点啥?” 苏雪桢因为工作原因,早早就给孩子们戒掉了母乳,为了维持基本的营养摄入,奶粉到现在还没戒,她打算让孩子们喝到两岁半以后, 平平安安也都习惯了睡前喝杯奶,在幼儿园就吃饱了,等下还要喝奶,肚子根本没有什么空位还能吃东西。 也幸好现在是冬天穿的厚,不然爸妈就能看到他们溜圆的小肚子了,平平怕谎言被揭穿,只能勉强自己吃点,随手指着萝卜丸子汤说,“我要吃丸子。” 安安也顺着哥哥说,“我也要吃这个。” 张光香没做他们俩的饭,一听他们俩在幼儿园没吃饱,着急站了起来,“你俩不早说,早知道你们吃我就多做点了。” 苏雪桢还能看不透他们兄妹俩心里那点小九九?看张光香要去厨房再给他们煮点,赶紧劝了下来,“不用做了,他们俩吃不了几个,能吃两个就不错了。” 张光香可不能饿着孩子,“不碍事,煤炉上烧着热水呢,把丸子放锅里煮熟再捞进来就行了。” 岳母做饭就挺麻烦的,再让她跑一趟岑柏也不好意思,出声道:“你听他俩胡吹,在幼儿园绝对吃饱了,就是看着新鲜想尝尝。” 苏显国也觉得没必要这么溺爱孩子,平平安安年龄小,饭量本来就不大,真想吃的话他们大人饭桌上各让出一个丸子就行了,回去煮多麻烦,皱着眉说:“坐下吧,赶紧吃饭。” 张光香这才坐下,生怕平平安安饿着,叮嘱道:“不够吃跟外婆说啊!” 安安笑着说了声好。 张光香萝卜丸子做得实在,个头大,里面还掺了虾皮,很香。 要不是平平已经吃饱了,还真的想再来两个,不过眼下他只能吃一个。 岑柏这时也察觉到两个孩子的不对劲了,只当他们又做了什么坏事不敢说,打算睡前问问。 张光香下午炸了不少萝卜丝丸子,直接放在了灶台上,还没来得及放好,吃完饭又赶紧回了厨房。 苏雪桢收拾好餐桌,把脏碗筷端去厨房清洗,岑柏擦着桌子,本来想使唤平平安安扫地,谁知道两个孩子猫着腰跟妈妈一起去了厨房。 苏雪桢把碗筷放到水龙头下面,自然也看到了跟在后面鬼鬼祟祟的平平安安,故意问道:“你俩没吃饱?” 饭桌上是熟青菜,这个他们俩还是知道不能喂给小鸡吃的,平平过来厨房是准备偷点青菜过去,借口解释道:“饱了,就是来看看。” 张光香把萝卜丸子倒进一个大瓷盆里,因为刚刚一直放在灶台上,还有余温,萝卜丸子还是温热的,她拿起一个,问平平安安:“要不要来一个?” 饭桌上那一个已经是极限了,再吃等下喝奶肯定喝不进去了,俩孩子连连摇头,在厨房巡视起来。 平平很快看到了放在地上的一袋青菜,挺大一袋。 主要是冬天蔬菜储存时间长,不像夏天天热那么容易坏,张光香每次去买都是买两三天的量。 苏雪桢一边刷着碗,一边偷偷看孩子们到底想做什么,结果就看到平平安安蹲在了青菜旁边,用手摸青菜。 这个倒是没什么奇怪的,孩子好奇心强,喜欢东摸西摸的,就在苏雪桢大意转过头的瞬间,平平很快抓到一颗他觉得很新鲜的青菜,塞进了裤兜里,安安也效仿,跟着顺走了一颗青菜。 拿走以后,平平安安很快从厨房出来了,蹬蹬跑上楼去喂小鸡。 这是他们仅有的机会,再过一会儿等爸妈都收拾完了,他们就要洗漱然后睡觉了,根本没有机会过来喂小鸡。 看着两个孩子匆匆跑上楼的身影,岑柏若有所思,放下扫帚偷偷跟了上去。 都不用他去查两个孩子到底躲哪儿了,隔壁仓库房门正好开着,里面还传来两个孩子悄悄说话的声音,岑柏轻笑,果然是小孩子,再怎么聪明,也是顾前不顾后。 平平给小鸡撕开几片菜叶,“快吃吧。” 安安也把自己偷着拿来的青菜放到了里面,有些担心两颗青菜不够吃,问道:“平平,这应该够它吃到明天吧?” 平平看着小鸡去啄青菜的样子,内心非常满足,“够,它吃不了太多。” 既然知道现场在哪,不愁找不到他们在做什么,岑柏也不想这么快就戳穿,没等兄妹俩反应过来,先下了楼。 苏雪桢收拾好厨房,扫了一眼客厅又没看到人,过去问岑柏:“你说他们俩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岑柏给她指了指楼上,“在仓库间藏了个东西呢。” 苏雪桢想到了刚刚平平安安一直徘徊在青菜旁边的身影,有点急了,“不会往家里带了乱七八糟的动物吧?” 她这么一句提醒,岑柏也想起了回来路上听到的那几声异响,一联想,答案呼之欲出,“我估计是小鸡。” 平平安安没主动跟他们说,苏雪桢也不想就这么直接去戳穿他们,今天平平从她在幼儿园接到的时候就有点不正常,她纳闷问道:“你说平平从哪儿弄的小鸡?” 幼儿园不会养这种小鸡,也没有养小鸡的活动,唯一的可能就是从别的小朋友那里要来的,但至于是从谁那要到的,就不清楚了,岑柏温声道:“明天我去学校多问问,看看有没有谁家养小鸡的。” 苏雪桢不放心,“等他们睡着了,咱们过去看看。” 岑柏笑了,“没想到他们俩这么快就有事瞒着我们了。” 怕被爸爸妈妈发现,平平安安也没在仓库待太久,看小鸡开始吃菜叶以后就走了出来,回到卧室玩游戏。 第156节 接下来,就轮到岑柏跟苏雪桢演戏了,两个人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照常给孩子们洗漱,冲奶粉,哄睡。 确定平平安安陷入熟睡以后,夫妻俩推开了隔壁的门,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寂静的很,一点杂音都没有,小鸡叽叽叫的声音在室内格外清晰,岑柏把灯打开,两个人很快找到了平平安安养小鸡的地点。 苏雪桢看着箱子里的小黄鸡还有吃了一半儿的菜叶,嘟囔道:“又不是不让他们养,至于这么藏着吗?” 岑柏用手摸了摸小鸡的头,毛还挺顺滑,“估计怕咱们不同意。” 苏雪桢又问,“那现在咱们发现了,你同意吗?” 岑柏无奈,“不同意能咋地,他们把鸡窝都准备好了。” 一般普通的肉鸡,需要一个月以上才能出栏。苏雪桢想到以后,已经开始发愁了,“现在只是个小鸡仔,个头小,一个纸箱子还能够它活动,等大了以后,这个盒子它肯定待不下去,而且鸡屎真的很臭。” “这个房间里这么多东西呢,肯定不能让鸡乱拉。” 鸡跟狗还不一样,狗培养拉屎习惯要好一点,鸡就难了,所以一般都是圈养,集中处理,他们就这一只,确实难办。 岑柏揽着她的肩站了起来,“先让他们养一段时间吧,实在不行转移到一楼去。” 苏雪桢没办法,只能点了点头,她再回看一眼这纸箱,发现缺了一个关键的东西,苦笑道:“你看这俩孩子,让他们俩养,不出两天就死,光给吃菜不喂水。” 岑柏也笑了,从洗手间找了个小杯子,给鸡盛了点水过来。 平平安安自以为瞒天过海,事情做得滴水不漏,第二天早上上学之前,趁爸妈不注意,又去看了一眼小鸡。 安安感觉纸箱里好像多了个东西,但她又说不上来到底多了什么,问哥哥:“平平,纸箱是不是有点不一样了?” 他们是趁岑柏下楼推车的空档上来的,心里着急,有食物肯定就要准备水啊,慌乱之下,平平还以为是自己准备的水,匆匆解释道:“可能是鸡长大了。” “赶紧下去吧。” 岑柏知道他们俩在楼上干嘛,把车推出来以后也没催,静静等着两个孩子下楼。 苏雪桢送走孩子们以后,跟张光香一起准备过年需要的东西。 不能这么快就破坏他们的乐趣,上学的路上,岑柏也没问起这事,平平安安到了幼儿园以后,因为有事瞒着心虚,第一次没有黏着爸爸不让他走。 上午一般老师不会管他们做什么,只要人在幼儿园就行,高军亮看到平平来了,悄悄走过来问,“小鸡怎么样?” 平平感觉自己养得挺好,肯定地点点头:“很好。” 见平平这边成功了,高军亮感觉非常满意,几个男孩子坐在滑梯背面,正好隔绝了老师的视线,他把书包打开,“你们看这是什么?” 西瓜大头俊俊齐齐低头去看,惊呼出声:“这都是你带的?” “你们小声点!” 高军亮害怕老师发现,“都是我带的,想不想要?” 三个小男孩都心动了,但又担心家里不让养,西瓜问道:“这个可以带走吗?” 分享是种美德,高军亮感觉可开心了,“当然可以,我们这是在做好事。” 大头不太懂,“什么好事啊?” 高军亮振振有词,“我这是救了它们,它们继续待在我家里,肯定会被我奶奶杀掉。” “还会拎着脖子放血。” “嘶……” 很显然这种杀鸡的技艺,在场的几个小孩子都见过,纷纷赞同他的话,想要拯救小鸡! 西瓜第一个举手,“我要养!” 小鸡正在隆重交接的时候,柴可爱带着安安出现了,笃定说:“我就知道你们在做坏事!” 大头反驳,“我们这是在做好事!我们在拯救一只小鸡的生命!” 俊俊也回:“对!” 作为警察子女,大家体内都有点救人于危难的热血在,柴可爱跟安安听高军亮一通忽悠,也加入了他的阵营,安安又领了一只小鸡。 高军亮今天带过来的五只小鸡,全部得到了拯救! 岑柏这天下班过来接孩子,异常的不再是平平,反倒变成了安安,死死地护着怀里的东西,另外他看其他几个孩子好像也都有点奇怪,心想这不会真是幼儿园搞的活动吧? 养鸡培养责任心? 一回生二回熟,岑柏跟苏雪桢又装作没看到,安安很快把自己领回来的小鸡也安顿好了,苏雪桢实在忍不住好奇心,催促他这回一定要查清楚:“你明天去学校问问老师,都领回来两只了,我怕明天再领回来一只,咱们家成养鸡场了。” 岑柏心里也好奇,连忙点头答应,然而第三天的时候,不用他去问老师到底发生了什么,刚到门口,就看到高军亮的奶奶拎着他耳朵上幼儿园来要鸡仔了,扯着大嗓门,非常生气,“你个小兔崽子,偷我的小鸡仔。” 高长东看着自己亲妈,有点不好意思,赶紧跟岑柏解释,“这孩子太调皮,偷了他奶奶买回来的小鸡仔。” 平平安安躲在爸爸后面,看着被拎着耳朵的高军亮,感同身受,感觉耳朵也跟着疼了,害怕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作者有话说: 第111章 岑柏听他这么说很快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他们家那两只小鸡仔都是高军亮给的,可是这么小的孩子偷小鸡仔干嘛? 岑柏纳闷,“他为什么要偷小鸡仔?原因你们问了吗?” 高长东每天早上送儿子来上学, 愣是没发现他书包里装了小鸡仔, 昨晚回家听老娘说家里丢了小鸡仔,一开始还以为进了小偷,后来家里人一合计,这也不对呀, 这鸡窝里有五只大鸡呢,小偷有大鸡不偷为什么偏偏偷小鸡呢? 只怕其中还另有隐情。 这一细想, 一家人很快锁定了罪魁祸首, 小孩子不会藏事, 没怎么问高军亮就坦白了。 听完儿子说的,高长东这会儿跟岑柏说起都觉得好笑,“他说不想小鸡被杀掉,要救小鸡,所以才把小鸡偷了出来。” 平平也勇于站出来为高长东说话, “我们就是在救小鸡!” 安安跟着附和,“不然小鸡会被你们大人拎着脖子放血。” 这跟昨天儿子说得一模一样, 高长东一听笑了,“你看看, 我们家亮亮也是这么说的。” 岑柏马上跟他坦白,“难怪这两天他们俩一人带回去一个小鸡仔, 我还寻思是幼儿园的活动呢。” 平平安安没想到爸爸其实知道他们带小鸡回去这件事, 一时愣在了当场。 高长东笑着说, “我就猜到然后是分给幼儿园的小朋友了。” “偷了多少?” “算下来有八.九只。” 鸡是高军亮偷来的, 也该还回去, 岑柏轻声道:“明天来上学我把那两只小鸡仔带过来。” 一两只小鸡仔而已,价格不贵,高长东想着没必要,“没事,知远跟知微喜欢就留着吧。” 虽说刚养了一两晚,平平安安对小鸡仔已经有感情了,不想轻易送走,听到高叔叔这么宽宏大量,带着希冀的目光看向爸爸,希望他能留下小鸡。 偷东西可不行,这是恶习,不能惯着,鸡肯定要还回去的。再说这鸡跟别的动物还不一样,拉屎不能控制,还是个带翅膀的,跑起来飞快,等长大以后,随地拉屎可太可怕了,那个味闻着也受不了。 岑柏表情坚定,“不能给他们养成这个坏习惯,你放心,明天我一定把鸡带过来。” 高长东点点头,听到幼儿园里面高军亮奶奶的大嗓门,赶紧往里走,“别吓着孩子了。” 毕竟就这一个宝贝孙子,赵翠花也不敢用太大的劲,不过是让他长长教训罢了,看着可怕,实际她控着力气呢,不疼。 但这架势着实吓到了一群小朋友。 祁月霞也吓了一跳,匆匆走过来,动作小心:“亮亮奶奶,小孩子耳朵脆弱,这耳朵可不能一直揪着,快松手吧。” “有什么事情咱们好商量。” 赵翠花这才松开手,他们这一辈对文化人都挺尊敬的,再说这是职工幼儿园,面对祁月霞语气瞬间温和不少,“老师啊,事情呢是这样的,我们家亮亮从家里偷了九只我买的小鸡仔,听他说是分给幼儿园的小朋友了,你说这鸡我该不该要回来?” 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发生这事,祁月霞自觉也有责任,揽了下来,“是我没教好孩子,亮亮奶奶你放心,一定给你把小鸡全部要回来,要不回来的我们补上。” “没事,能要回来几只算几只。” 小孩子不知轻重,这天又冷,小鸡仔还能活几只都说不好,赵翠花其实也没抱太大希望,接着说:“主要是我今年就买了十五只小鸡仔,他这个败家子一下子就偷了我一大半,你说这谁不心疼。” 祁月霞非常理解,连连点头:“是是是,这个我们都懂的。” 她蹲下身问高云亮,声音温柔:“亮亮,你告诉老师,这八只小鸡仔都给谁了?” 本来昨天出卖朋友就挺不道义的,现在要他一个个指出来是谁,高军亮不大乐意,抿着嘴不回答。 赵翠花看他这么顽固,心里又来气了,上手要拧他耳朵,威胁道:“你个臭小子,你还不说是吧?!” 看他还要动手,周围的小朋友顿时响起一声声惊呼,尤其是柴可爱西瓜等人,他们昨天刚从高军亮手里拿了小鸡仔,此时看他被这么惩罚,于心不忍,西瓜立马站了出来,弱弱地举起手:“我拿了。” 大头也连忙跟着说:“我也拿了。” 随后别的拿过高军亮小鸡仔的小朋友们都举起了手,柴可爱又愧疚又害怕,说完以后,哇一声就哭了出来。 幼儿园就是这样,一个哭起来,哭声就连了天,现场顿时乱作一团,成了泪水的海洋。 高玲着急安抚孩子们,“别哭别哭。” 老一辈人照顾孩子就是比较糙,说两句就动手,祁月霞赶紧拦住她,“亮亮奶奶,你不要跟孩子动手。” 高长东过来的时候我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忍不住说两句,“娘,说了多少遍不要打孩子,何况这是幼儿园,实在不行我给你买二十只行不行?” 赵翠花手还没碰到孙子,刚起了个势就吓坏了好几个小朋友,她泼辣惯了,之前他们那时候养孩子哪有这么精细,显然也是没想到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娇气,脸上讪讪的,收回了手。 小鸡仔的去向都问清楚以后,剩下该怎么做就简单了,祁月霞要求所有拿到小鸡仔的小朋友第二天上学的时候都必须把小鸡仔带回来。 平平安安知道要把小鸡仔送回去,晚上蹲在纸箱面前,心里不舍,扭头问苏雪桢:“妈,真的不能留下它吗?” 苏雪桢本来就不想在家养鸡,此时得知小鸡仔是高军亮偷来的以后就更不可能同意了,坚决摇头,“不行,必须还给人家。” “明天给亮亮奶奶好好道个歉,知道不?” 平平安安知道妈妈是说一不二的性子,既然决定了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两个人只能点了点头。 第二天,所有的小朋友都把小鸡仔带了回来,岑柏跟苏雪桢本来打算赔他们点鸡蛋,后来想想高长东肯定不收,直接把鸡蛋转交给了祁月霞。 幼儿园方面又添了点鸡蛋,凑到一起给高军亮奶奶赔罪,这事在大人方面就过去了,可在小孩子方面,高军亮感觉在小伙伴们面前抬不起头,他没想到自己救鸡的英雄行为实际是偷东西,一时有点萎靡不振。 哪怕相处不过几个小时,小朋友们对小鸡都有感情了,何况是以这种方式强制送回去,大家心里都不太舒服,一时间七个小朋友也不去玩儿了,撑着脑袋坐在椅子上发呆,一连几天心情都比较低落。 祁月霞对这些都看在眼里,但现在让她跟小朋友们解释养小鸡仔就是为了吃又有点难,几个老师商量了下,最后从幼儿园保安那里讨了只小猫回来养在幼儿园里,小猫抱回来的时候,高玲还专门讲课告诉大家该怎么养猫,大家给猫咪起名叫小白。 有了小白这只猫咪在,孩子们很快转移了注意力,不再养鸡,开始学着养猫咪,不过养了没两天,临近年关,幼儿园放假了。 第157节 一九六七年,国家倡导革命化的春节,自此春节就不再放假了,但到了今年,人民日报上一则名为《为什么春节不放假》的报道引发热议,各地纷纷开始倡导恢复春节放假,洪江市也跟随政策潮流,春节给大家放了三天假。 虽说去年恢复了很多过年的习俗,但是没假期也没辙,白天职工都上班没时间,大家只能赶早或者晚上下班了再去,时间紧凑,往往也说不上几句话,寒暄两句,急匆匆送完这家赶往下一家。 今年就不同了,三天假期呢!以前疏于联络的亲戚,也重新开始联系起来了。 走亲戚都是小辈,苏雪桢要把张光香跟苏显国的亲戚都拜访一遍,岑柏那边也是,夫妻俩过年这三天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平平安安跟着爸妈,也是跟陀螺一样,去完这家去那家,到了以后甜甜的喊人,领个红包吃顿饭就回来了。 光靠嘴甜就能收获不少红包。 过完年,张光香跟苏显国搬家的事也提上了日程,夫妻俩老早就开始准备了,选在了周日,正好大家都休息,岑柏提前租好了车送他们过去。 平平安安这几天也被爸妈做了很多的心理建设,知道外公外婆要搬家,但孩子对搬家这事还没有明确的概念,也不懂妈妈的伤感从何而来,殷勤地跟前跟后帮忙一起搬东西。 他们家什么东西都齐全,张光香搬来的时候除了一些生活用品和衣服也没带别的,苏显国就更少了,所以夫妻俩整体的行李都不多。 安安还以为在玩什么搬东西的游戏,抱着收音机要往车上送,“这个也带走吧?” 苏显国拍拍外孙女的头,“这个不带。” 安安觉得收音机是个好东西,“为什么?会唱歌的。” 苏显国回:“这个外公家也有。” “放回去吧。” 他们夫妻俩在这个大院住了快两年了,不是惹事儿的性子,为人处事又很大方,大院里大家相处久了都还挺有感情的,出来送他们。 赵曼笑着说:“离得近,以后常来住。” 张光香点了一下头。 一顿寒暄过后,苏显国拍拍手,“行,那我们就出发吧。” 搬家第一天,苏雪桢肯定是要去看看的,打算跟着,“走。” 出租车放满了行李以后就坐不下几个人了,斟酌之下,张光香带着平平安安坐了上去,他们三个人骑车跟在后面。 平平安安坐在车里,趴在窗户上看着远去的街景,感觉非常好奇。 平平问道:“外婆,我们要去你家吗?” 张光香满心酸涩,“是啊。” 为了苏显国工作方便,夫妻俩选择住在学校里面。 出租车过去大概二十来分钟,比自行车要快很多,张光香下车后,先把平平安安牵了下来,想让孩子们记住这个房子在哪以后方便来,跟他们介绍说:“这里就是外公外婆以后住的地方,平平安安可要记住啊,有时间随时来找外公外婆玩。” “到时候外婆给你们做好吃的。” 平平打量着这栋家属楼,感叹道:“好高。” 张光香笑了,“比你们家是高点。” 说着说着,后面骑自行车的队伍也到了,苏雪桢是第一次来这里,抬眼打量,楼房不高,一共有三层,每层楼一共五间房。 张光香看他们也来了,牵着平平安安的手上楼,“在二楼,203。” 苏雪桢跟着她的脚步上楼,走到203的门口,张光香拿起钥匙开门,让平平安安第一个走进去。 平平安安进门以后,不仅是脚快,眼睛也非常忙碌,从第一间看到最后一间。 这是洪江大学给教职工提供的宿舍,看着像是新建成的,整体设施还不错,木质地板水泥墙,三室一厅,有自来水。 张光香提前看过了,问女儿:“怎么样?” 苏雪桢诚心回答,“还可以。” “我也觉得还不错。” 张光香也挺满意的,这个房比他们之前医院分配的职工宿舍要大很多,环境也比较干净。 岑柏力气大,一趟能搬不少,来回下去两趟就搬完了,上来以后,也检查了一下屋里的设施,看看有没有缺什么,他作为女婿赶紧买了补上。 眼下女儿都结婚有孩子了,也有经济能力了,苏显国挣的钱基本都存着,他又不缺钱,家里该买的都买了,根本没给他什么机会。 东西都放好以后,苏雪桢帮着收拾,到了饭点,苏显国直接去食堂打了饭回来,一家人在新家吃了顿饭。 吃完饭以后,就到了最艰难的别离阶段,张光香根本不敢再看平平安安,把自己关进卧室,怕自己控制不住想跟着一起回去。 苏显国叹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卧室,自己一个人出门送他们一家四口,轻声安慰:“没事,你妈会适应的。” 苏雪桢站在门口,有点担心,“要不我再跟妈说说?” 苏显国还不了解自己老婆,冲她摆摆手,“不用,你越说她越舍不得。” 平平安安仰头看着外公,对于搬家到底意味着什么稍微有了一点实感。 岑柏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爸,这段时间你们辛苦了。” 苏显国又不缺钱,此时更不可能要,把红包推了回去,“拿走,给平平安安多买点吃的就行。” 苏雪桢接过红包,重新递了过去,“拿着。” 苏显国看着闺女微湿的眼眶,想着是他们夫妻俩的心意,收下了,“那你们回去注意安全。” 苏雪桢点点头,牵起了平平安安的手准备回家,温声道:“进去吧,我们也走了。” 苏显国轻颔首,目送他们一家四口下楼,他也关上了门。 平平安安跟着爸妈下楼梯,似乎意识到了这场别离,眼睛频频回望,安安不解,软声问道:“妈妈,外公外婆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苏雪桢压抑着情绪,声音有些哑:“不跟。” 刚过完年,平平对拜年还有印象,拜年也是这样带着大包小包去另外一个家,把东西放下以后吃顿饭然后一起回家。 他还以为跟拜年一样,吃完饭一家人就回来了,但是刚刚外公外婆留在了那个家,平平追问:“为什么?” 楼梯很快走到了尽头,一家人到了楼下,岑柏抱着孩子们上自行车,解释道:“外公外婆要过他们自己的生活了。” “总有一天平平安安也会拥有自己的生活。” 原来这东西他们也会有啊?安安不禁有些期待,又问道:“什么时候?” 岑柏想了下这个问题的答案,现实一点可能是他们上完大学以后结婚生子就开始了,但如果感情化一点,可能从他们有自己独立的房间就开始了。 不过他更愿意以一个现实的答案来回答他们,笑着回:“可能再过十几年,也可能再过二十几年,这个都说不准的。” 平平已经会数数了,大概知道数字的大小,他们现在刚两岁,就算是十年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个很长的时间,他怨道:“那还有好长时间啊!” 刚送完爸妈,又跟孩子们聊起了成长和分别的话题,苏雪桢骑车跟在后面,此时听到儿子的回答,看他满脸期待的态度,内心不由得有点伤感,“不远,可能你眨个眼的时间就到了。” 岑柏轻笑一声,“是啊,到时候你们就像小麻雀一样,嗖一下就飞走了。” 安安嘿嘿笑,那笑容有点顽皮,又带着几丝单纯,想到能飞高高更高兴了,踊跃回答:“那我要第一个飞高高!” 作者有话说: 第112章 苏雪桢1月15号开学, 开学之后连开了三场会,正式定下了他们的实习时间,3月1号去报到, 医院方面会提前安排好宿舍。 郁德珉是院长, 要安顿的不止他们儿科系五个研究生,还有临床学院别的科系学生也都需要他来安顿,好在这是恢复研究生考试后的第一届,整体数量不多, 医院方面安顿起来也比较容易。 这天他开完会回来,拿着一份名单, 召集大家到办公室又开了个会, 轻咳一声, 沉声道:“这次咱们儿科五位研究生全都安排到了博约大学附属的儿科医院,宿舍的话我按照你们申请的报了人数,医院那边现在也都安排好了,这个就是你们宿舍的地址和房间号,该搬的可以搬过去了, 到时候还要买生活用品什么的,需要提前准备。” “实习阶段呢, 有什么问题或者对医院方面有什么建议,都可以跟我们说, 医院跟咱们学校是长期的合作关系了,沟通起来挺顺畅的。” “另外在实习阶段也不要忘记每个月提交一次实习日志, 该交的报告还是要交, 回头院里如果有什么比较重大的讲座啊, 有时间你们都可以回来听。” 大家点点头, “好的。” 事情安排下去以后, 郁德珉让苏雪桢把住宿名单贴到墙上,方便大家一起看。 苏雪桢跟舒常鸣因为是本地人,两个人没有申请住宿,梅彤唐琛雷文才三个人都申请了医院住宿,知道住宿名单出来以后,纷纷走过来看。 唐琛看着上面的地址,洪江市上宜区树宁路32号,写得倒是挺详细,但他完全不知道这个地方在哪,扭头问他们两个本地人,“这是哪?” 没有说明标志性的地标建筑,苏雪桢其实也摸不清楚位置在哪,不过树宁路在哪她是知道的,轻声回:“跟儿科医院是一条路,离我们上班的地方应该不远。” 第二学期学校里没有安排课程,此时他们开完会其实就没什么事了,舒常鸣想着帮他们搬家,尤其是梅彤,现在怀孕八个月,做什么都不方便,他们两个人作为同一个导师,以后又是一个科室的,肯定要多照顾些。 舒常鸣提议,“大家一起搬吧,人多力量大,一个人搬不容易。” 苏雪桢前两天刚帮父母搬了家,知道搬家有多辛苦,听到他这么说心里也同意,立马附和道:“对啊,我跟常鸣帮大家一起搬。” 梅彤等人现在都还不认路,有人帮忙搬家自然非常感谢,“那行,谢谢你们。” 舒常鸣摆摆手,“不碍事,那你们今天就先回去收拾一下,我们明天上午帮你们搬。” 三个人连连点头。 到了第二天早上,苏雪桢照常来学校,大家先在办公室汇合,商量好到底该怎么搬。 雷文才想省点钱,毕竟明年他老婆孩子就要过来跟他团聚了,能少花点就少花点,直接说道:“咱们骑自行车过去吧?” 舒常鸣摇头,“自行车带不了多少东西,反正大家三个人,打两辆出租车怎么样?” 这时候经济条件的差距就显现出来了,舒常鸣家里条件不错,张口就把出租车挂在嘴边,但他们三个人就不同了,来洪江市上学到现在,光花家里钱了,还一分没往家里挣呢,坐一辆出租车挺贵的,而且一辆肯定不够。 唐琛面色为难,“我也觉得,咱们就骑自行车吧,找同学借两辆。” 他们俩能骑车,梅彤可不行,她肚子这么大,平时走路走不了多远就累了,怎么可能骑自行车?! 梅彤立马站出来否决,“大家带的东西都挺多的,骑车带不完,来回几趟挺麻烦的,不如直接坐出租车过去。” 雷文才来上学,家里还给他打了个柜子让他带上,他舍不得扔,肯定要带走,别说柜子这个贵重东西了,依他现在的经济水平,破了几个洞的袜子都要带上呢,昨晚收拾下来,行李挺多的,此时听到梅彤这么说也犹豫了,纠结道:“那这?” 苏雪桢知道他们是舍不得花钱,想了个折中的法子,“那要不然我们东西让出租车拉过去,把东西挤一挤塞一塞,估计两辆车就能拉完了,咱们剩下的人就自己骑自行车过去。” 人坐上去顶一个大件了,挺占位置,车上除了司机不坐其他人,确实能省一点钱,唐琛感觉可行,“可以。” 搬家嘛,不可能一点钱都不花,雷文才也同意,“就这么办。” 五个人达成一致意见以后,要先去拦出租车,舒常鸣主动站了出来,“我去吧,我对这边的出租车比较熟悉,你们先去把东西搬下来,到时候咱们不让司机等太久。” 雷文才最后问了句,“你知道我们宿舍在哪吧? ” 舒常鸣点点头,下楼准备去学校外面拦出租车。 苏雪桢搀着梅彤,跟她一起回宿舍打包行李,梅彤走路不快,因为是孕晚期,现在每天睡觉都很困难,脸色看着有点憔悴,不过此时一向暗淡的眼睛却有了几分光彩,“我跟你说,景春他要来了。” 第158节 尹景春是她丈夫的名字。 苏雪桢听到这里也很开心,“太好了!” 得知丈夫终于要过来了,梅彤一颗心现在才算安定下来,摸着肚子叹道:“是啊,赶得早不如赶得巧。” 唐琛笑道,“再不来我都想打他一顿了。” 学生宿舍离他们所在的教务楼挺远,步行过去要十来分钟,四个人说说笑笑走了一路,先到了女生宿舍,唐琛跟雷文才都清楚依照梅彤现在的状态肯定是没法搬东西的,但光让苏雪桢一个人搬肯定又不太行,他心里也不太确定能不能进女生宿舍,跟着走到了门口,试探着问道:“我们能进去吗?” 苏雪桢一个人也能搬,但搬完肯定累瘫了,再到他们宿舍估计就没力气再帮忙,她很快说道:“我去问问宿管。” 眼下临床的研究生都要去实习,搬家的肯定不止他们,梅彤觉得宿管不会那么不通情理,“会同意的。” 这会儿是大白天,女生宿舍的大门是开着的,不过门口有人在看守,苏雪桢走过去敲了敲门,“同志,我们是今年的研究生,要出去实习了,请问等下能让男同学进来帮我们搬东西吗?” 主管是个中年女人,头上戴着一个毡帽,看了看他们四个人,“去哪个宿舍?” 梅彤走出来回答,“305。” 苏雪桢是陌生人,宿管相应的会比较警惕,但梅彤每天都会出入宿舍,又是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宿管非常熟悉她,一听是三楼,想她一个孕妇还要去三楼搬东西确实不太可能,立马同意了,“行,进去的时候小心点,不要打扰到别的同学。” “谢谢啊。” 苏雪桢冲她笑了下,随后四个人在梅彤的带领下前往她宿舍。 楼梯是水泥的,不过看着角度很窄,每一节又很高,整体设计就很不符合常理,人踩着就感觉没有安全感,像雷文才跟唐琛是男人,脚更大一点,踩着那楼梯脚后跟都露出来,埋怨:“什么破楼梯。” 苏雪桢一边扶着梅彤一边还要顾着自己,踩着这楼梯,心里也慌慌的,梅彤似乎是习以为常了,手扶着楼梯杆走得很顺畅。 她每天出来上课和回去睡觉至少要走两次楼梯,苏雪桢刚才还观察到宿舍门口那边有个热水房,现在冬天需要打水,如果她还要打水的话,那一天至少三趟。 苏雪桢难以想象她现在这个状态每天都走这个楼梯,这也太危险了,也难怪孕期梅彤脸色一直都不太好,心惊不已:“这什么时候建的宿舍啊?楼梯太吓人了。” 梅彤笑笑,想到他们等下就会看到自己的宿舍环境,也不瞒着了,“好些年了吧,里面的床也有点问题。” 苏雪桢摇头,“该换了。” 楼梯这么惊险,梅彤怀孕又走不快,三楼他们四个人走了三分多钟才到,唐琛跟雷文才跟在他们后面,眼睛也不敢乱看,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不过这个点,宿舍其实也没什么人,都去上课了。 好不容易楼梯走完了,来到了走廊,梅彤松了一口气。 临床学院马上要去实习了,基本都在这两天准备搬家,男生宿舍那边动静还挺大的,雷文才感觉女生宿舍这边过分安静了,有些纳闷:“女生研究生宿舍有几间啊?” 研究生入学晚一点,这个梅彤还是知道的,很快领着他们到了自己宿舍门口,她掏出钥匙开门,“应该只有两个吧?” 唐琛惊讶出声,“这么少?” “我们男生那边好像快十二个宿舍了。” 苏雪桢扭头看他一眼,“你看看咱们每次上公共课的时候,教室的男女比例还不清楚吗?” 唐琛瞬间恍然大悟,挠挠头,不说话了。 这个年代,吃饱才是最要紧的事,其他的都可以往后退,许多家庭连温饱都无法维持,更不要提给孩子们上学了,而且虽说现在口号喊得响,什么妇女能顶半边天,但是重男轻女的观念哪那么容易改,无论有钱没钱,依然有大量的女孩无法上学,女孩子能上到小学会认字都挺稀罕的,苏雪桢上学的时候就有这种现象,每往上升一个年级,班级里女孩子的数量就会少那么一两个。 到了初中以后,这种现象就更明显了,现在研究生阶段更甚,苏雪桢也观察过,他们这批新进的研究生里面,临床医学院研究生女生数量不超过十个,85%以上都是男生,每次大家坐在一个教室里,尤其是公共课,因为女生数量少,大家更倾向于坐一起或者坐很近。 这个视觉效果下,男女比例差距非常明显。 唐琛作为男生,在他从小到大的学习阶段里,班级里男生数量一直是高于女生的,几乎成为一种常态,所以他感受不明显,也不会意识到这个问题。 梅彤推开门请他们进来,“早上我又收拾了下,可能有点乱,不要介意。” 宿舍不大,又是六人间,每个人东西都不少,挤得宿舍几乎没有能下脚的地方,雷文才跟唐琛甚至都进不去,“这么多东西。” 梅彤解释:“还有别的室友的行李,她们打算下午过来搬,所以都堆在一起了。” 苏雪桢也分不清哪个行李是梅彤的,很快下了决定,“那我们先把你的行李挑出来,你给我指一下,我转交给他们,再由他们两个送下楼。” 唐琛应和,“对啊,我们来搬。” 梅彤先从门边的开始,“那边红色带花纹的布袋都是我的。” 苏雪桢点了下头,按照她说的做,弯腰开始行动,把行李一个个传送给门口的唐琛和雷文才。 轻的就各抬各的,重一点的,就两个人一起抬,来回七八趟,终于把梅彤的行李搬完了。 三个人都累得气喘吁吁,梅彤想找杯子给他们倒点水解渴,一看桌子上都空了,水瓶也被带下去了,她只能用语言来感谢,“辛苦你们了,等孩子出来了,我一定请你们好好吃顿饭感谢。” 这一趟跑上来挺不容易的,苏雪桢怕她忘下什么东西,“还有没有落下的?” 梅彤扶着肚子在宿舍又走了几圈,确定自己一点东西都没落下,轻声道:“都带走了,咱们下去吧。” 宿舍环境虽然一般,好歹是自己生活了半年的地方,加上人生地不熟,身边一个亲戚朋友都没有,只有这五个室友帮她度过了那么艰难的孕期,梅彤想到这里心里格外不舍,关门之前,在门口停了几秒,最后叹息一声,上了锁。 苏雪桢拍了拍她的肩,“没事,大家都是医生,以后肯定还会见到的。” 梅彤嗯了声,慢慢走下楼梯。 下了楼,舒常鸣拦的出租车也到了,在女生宿舍门口朝他们挥手,“这里。” 雷文才走了过去,看到这两辆红色出租车,车身锃亮,仿佛在发光,他有点担心价格,害怕舒常鸣这个富家子拦了太好的车,小声问他:“价格怎么样?” 舒常鸣笑着回答:“按路程算价格,1公里九毛。” 雷文才傻眼了,“我的天!这么贵!” 舒常鸣习惯了这个价,看他反应这么大愣住了,赶紧解释:“市区的出租车都是这个价格。” 贵就贵吧,人家把车都给你拿回来了,还过来帮你搬家,怎么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雷文才只能咬牙答应了。 司机下了车,把后备箱给他们打开,“要搬什么可以搬上来了。” 唐琛跟雷文才刚才就把行李都搬到了女生宿舍门口,这会儿几个人搬起来很容易,没花几分钟就把梅彤的行李都搬了上去。 她的行李放完以后,众人一看,整个车已经没啥空间了。 唐琛跟雷文才互相看了看,这个车肯定是装不下了,等下他们俩的行李都只能塞到第二辆出租车上面,恐怕空间不太够。 收拾的时候不觉得多,真一样样往下搬就多了起来,当时张光香跟苏显国搬家的时候,也就只带了一些衣物和平时洗漱的用品,再坐上她跟平平安安就满了。 梅彤这几乎已经是一个小家的规格了,肯定东西会更多。 苏雪桢皱了下眉,“没事,装不下咱们可以让司机再来一趟。” 开玩笑,这一趟1公里可要九毛钱呢,就是塞到车顶也要把东西给弄完,雷文才绝对不可能允许再租一辆车,飞快摇头,“装得下,不用再租车了。” 到了男生宿舍楼下以后,苏雪桢跟梅彤站在楼下等他们,他们三个男人上楼去搬东西,雷文才跟唐琛是一个宿舍的,两个人都住在二楼,比梅彤的三楼要矮一层,整体耗时也短一点,在他们三个人的合作之下,只花了半个小时,就把大部分东西都塞到了出租车里。 出租车虽说是国家的,但是分到他们头上这车就是自己开,第二辆车的司机看到自己的车被塞了这么多东西,他们两个人塞不进去东西还使劲塞,现在连座椅都被挤的都有点歪了。 他有点心疼,还剩两包行李,怎么都不肯让他们再装上去了,生气道:“你们这把我车弄坏了怎么办,真不能装了。” 雷文才除了那包行李,头上还扛着一个柜呢,连忙问道:“师傅,我这柜子能放进去不?这个不好带啊,您就通融通融。” 司机很坚决,“不行,要不你们把东西拿出来把你这柜子放进去,要不柜子你们自己带。” 没钱真是难,舒常鸣没办法,只能这么说:“不然我骑车带着你,你坐后面抱着柜子。” 能省钱就行,辛苦点没什么,雷文才笑着点头,“可以可以。” 苏雪桢跟司机说明了地址,“师傅,我们去上宜区树宁路32号。” 司机跑了多年的出租了,对洪江市每个地方都非常清楚,一听就知道她说的地方在哪,为了确定又问了遍:“是博约大学附属儿科医院那边吧?” 苏雪桢笑容开朗:“是嘞。” 猜出他们是医生,司机本来还想计较等他们太久了,想想又作罢了,轻声道:“放心,一定给你们把东西拉过去。” 梅彤也赶紧出来道谢:“谢谢师傅!” 出租车肯定比他们自行车跑得快,估计会早到十分钟,这时间让他们空等实在不好意思,五个人骑着自行车一路狂蹬,就差把自行车踩出火来了,到了以后累得不行。 关键这卸货又需要一个时间,五个人本来心里就挺愧疚,气都没喘匀,又赶紧去把车上的行李搬下来。 时间就是金钱,要不是接他们这一单,他们本来可以再多拉两车的,两个司机本来想说两句,看到他们五个人大冬天一头汗,想着这年岁大家都不容易,这几位还是医生,多体谅吧,收了钱开车走了。 舒常鸣先把钱给垫了,不过他也不是傻子,回来就直接跟大家说,“从学校到这边过来一共有十一公里,算下来一辆车跑一趟八块八。” 梅彤自己就占了一辆车,不好跟他们俩平分,直接给了舒常鸣八块八,唐琛跟雷文才各给了四块四。 东西全部搬上来以后,大家这才有时间去看博乐大学附属儿科医院给今年的实习医生分配的宿舍环境,坐落在居民区,连排的高楼,最高有四层,一排六间房。 卫生间统一安排在一楼,两栋楼里面有一栋楼是洗浴间。 走进去以后,房屋陈设也比较简单,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苏雪桢打量了下,虽然看着只有一间,但这一整间面积挺大的,是她家卧室的两倍大了,仔细收拾收拾,能住得很舒适。 唐琛的宿舍是最后一个搬完的,这时候大家已经累得说不上话了,直接坐在了地上休息。 唐琛作为主人,站起来把屋子里里外外又看了一遍,乐观道:“还行吧,比起宿舍已经好不少了。” 实习医生,不用指望太好的环境,反正医院会包吃,不需要他们自己做饭。 雷文才也挺满意的,起先他还怕分配的房子太小,实际来了发现还挺大,足够他把老婆孩子接过来住了,想到家人团聚的场景不由得会心一笑,“过段时间再买点桌子椅子什么的,把我老婆跟儿子都接来。” 梅彤对这个安排也很满意,申请的时候她特意让郁德珉注明了自己是孕妇,希望能分到低层 ,郁德珉果然给她安排在了二楼,而且那个位置离一楼的卫生间也有点距离,不至于传味过来。 五个人坐下又聊了会天,很快到了饭点,于情于理,他们三个人都应该请舒常鸣跟苏雪桢吃一顿,雷文才带着他们四个人,找到附近的饭店,一起吃了顿饭当做感谢。 吃完饭以后,苏雪桢实在没力气回办公室了,直接骑车回了家,岑柏去上班了,平平安安也去了幼儿园,家里没人非常安静。 她直接上了楼,走进卧室却感觉有点冷,掀开煤炉一看,火快熄了,苏雪桢赶紧重新换上煤球,放松躺了下来,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傍晚,连外头什么时候下了雨都不知道。 冬末的雨那威力简直比雪还可怕,岑柏下班骑着车带平平安安回来,半路突然下起了雨,冻得他牙齿直打颤,平平安安嘴发紫,小脚在地上不停抖,哭嚷着:“爸爸,冷。” “进屋就不冷了,爸爸去给你们烧煤炉。” 岑柏脱下雨衣,一手抱一个,赶紧带他们上楼取暖。 作者有话说: 第113章 苏雪桢听到上楼的声音立马从床上起来, 穿着鞋推开了门,岑柏看到她愣了下,把平平安安放到地上,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苏雪桢轻声回答:“今天没去办公室, 帮同学去搬家了。” 平平安安冻得不行,赶紧跑进卧室,苏雪桢看他头发都湿了,赶紧进屋拿毛巾, 一条递给他一条给平平安安擦。 岑柏身体好,擦了两下就不擦了, 过来给安安擦, “这天气太怪了, 走到半路突然下雨,冻死了。” 第159节 “下午我回来的时候天气还挺好。” 外面又是风又是雨的,他还骑着车,一个单薄的雨衣很难罩住三个人,岑柏身上淋湿了大半, 看着衣服湿漉漉的,苏雪桢瞪了他一眼, “快去换衣服,他们俩我来擦就行了。” “确实挺冷。” 衣服被雨淋湿都重了不少, 岑柏听她这么说,飞快站起来去换衣服。 苏雪桢给平平安安擦头发, 擦干以后立马给换了干衣服, 然后让两个孩子坐在煤炉旁边取暖, “等下喝点姜汤暖暖。” 卧室里苏雪桢回来刚换过煤球, 烧了几个小时很暖和, 岑柏换完衣服也感觉没那么冷了,跟她说:“今天可能要自己做饭了,雨太大没来得及买饭。” 平平安安已经在幼儿园吃过了,只有他们两个大人吃饭糙一点也没什么,也不会有人嫌弃她厨艺。 苏雪桢下午在家休息了几个小时,现在体力也恢复了,打算下去做饭,“那我下点面条?家里没什么菜了,就加点咸鱼干打个鸡蛋吧。” 有的吃就不错,岑柏点了下头,“可以,随便做点。” 苏雪桢说完下楼去做饭了,厨房自从张光香走了以后就不怎么用了,煤炉里没火,重新点需要时间,她索性上楼把卧室煤炉里快烧完的煤球移到厨房的煤炉里用来点新的煤球。 另外卧室的煤炉也利用起来,切点姜加红糖熬姜汤驱寒,苏雪桢把锅放上去,叮嘱平平安安,“不要动锅,等下煮好了你们跟爸爸一人喝点知道不?” 安安哦了声,小手隔着一段距离取暖,两个人都对锅里的东西很好奇,颜色是红红的,上面飘着姜片,他们用鼻子闻了闻,感觉味道有点奇怪。 出于对妈妈厨艺的不信任,平平扭头问爸爸,“这个能喝吗?” 岑柏盘腿坐下来,“能喝。” 姜汤咕噜噜沸腾了,岑柏拿起勺子给孩子们各盛了小半碗,放到他们面前,“现在太烫,吹吹再喝。” 刚盛出来的姜汤很烫,安安摸了下碗就把手收了回来,“好烫!” “等下再喝。” 孩子们怕烫,岑柏就不怎么在意了,手端着碗底,一边吹一边喝,不一会儿就把一碗姜汤喝完了。 这时平平安安面前的姜汤热度也降了下来,怕孩子们感冒,他督促道:“快喝。” 平平安安拿起勺子试探性地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口中是又辣又甜的感觉,很奇妙,不过两个孩子都不怎么排斥,一口一口喝着。 岑柏看他们俩都喝完了,准备把碗和锅端下楼,对孩子们说:“你们俩在楼上乖乖的,不要出去,我下楼去看看。” 平平安安点头。 岑柏端着东西下楼,厨房里苏雪桢已经把面条下进锅里了,正在等煮熟,看到他下来,问了句,“都喝了吗?” “都喝了,放心。” 厨房里已经有淡淡的鲜味传出,闻着很香,岑柏过去看了一眼锅,想到刚刚她说下午去帮同学搬家了,问了下:“医院分配的住宿怎么样?” “还可以,面积挺大的。” 苏雪桢掀开锅盖,又切了点干辣椒进去增加辣味,“可以盛出来了。” 岑柏站在旁边等着,苏雪桢把两碗面条盛出来,铺上两个鸡蛋,两个人端着面条上楼吃饭。 平平安安这会儿已经在屋子里玩开了,趴在窗户上数外面亮着的灯,看到爸妈开始吃饭了,凑了过来,眼睛眨啊眨,安安还咽了下口水。 苏雪桢这次面条做得还不错,汤底很鲜,看到孩子们渴望的目光,试探性地夹了一块咸鱼,诱惑道:“要尝尝?” 安安疯狂点头,“要。” 平平也要,“我也要尝尝。” 苏雪桢只好给他们各夹了一块咸鱼喂过去,咸鱼条是洪江市本地特产了,甭管什么季节,每家每户都会做点,这东西还耐储存,做汤炒菜都皆宜。 考虑到孩子们也会吃,张光香给他们做的时候特意选了鱼肉比较肥而且鱼刺少的,嚼在嘴里很酥,又咸又香,平平安安在嘴里嚼了几下,很快咽了下去。 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么好吃呢,平平举手还要,“我还要吃。” 小孩子就是这样,一会儿一个心思,不知道他们要吃,苏雪桢也没下多少咸鱼,岑柏护食更护老婆,把她碗拉开了些,不让孩子们碰到,“你们不是在幼儿园吃饱了吗?” “我跟你妈刚开始吃饭,就别抢我们的了。” 越不让就越想做,安安不乐意,两只脚已经开始蹬起来了,“我不!我就要吃!” 岑柏才不惯着,“等下给你们热一点,想吃多少吃多少。” 平平安安这才妥协。 岑柏吃饭很快,一碗面没一会儿就解决了,按照约定给孩子们下楼去拿咸鱼干,找了个平底锅放在煤炉上,直接铺在锅底开始热。 平平安安围在锅面前,时刻盯着,提防爸爸偷吃,苏雪桢这边也吃完饭了,下楼去收拾,等她上楼以后,锅里的咸鱼也能吃了,不停传出滋滋的声音,屋里弥漫着一股烤鱼香。 岑柏把锅拿下来,用筷子夹了两块,放嘴边吹了几下,分给孩子们,“不能多吃啊,很咸。” 他吹得很草率,平平接到以后,靠近嘴边自己又呼呼吹了两下,才放心开始吃。 岑柏刚刚其实没吃饱,闻着焦香味又馋了,给苏雪桢递过去一块后,自己也开始大快朵颐。 苏雪桢吃了两块就不吃了,坐下来看他们三个人跟比赛似的吃咸鱼,还挺搞笑。 平平安安到底是小孩子,吃饭速度怎么可能跟一个成年人相比,根本比不过岑柏,就看着锅里的咸鱼越来越少,安安急了,“爸爸不准再吃了!” 岑柏无语,“凭什么?” 之前有外公外婆和爷爷奶奶经常过来,如果面对这种行为肯定要帮他们说理的,但现在他们只是偶尔过来一次,再也没有帮平平安安主持公道的人在,平平瞥瞥嘴,直接表达了愤怒,“爸爸欺负小孩子。” “什么叫欺负?太咸了你们不能多吃。” 岑柏把剩下的直接全吃了,“爸爸替你们吃了。” 鱼都被吃完了,平平安安就是再怎么生气也没辙了,虽然照顾孩子们鱼没有放太多盐,但咸鱼放盐是必经的腌制过程,还是会比一般的菜要咸很多,没吃多少就变得很渴。 平平安安抱着奶瓶狂喝水,当然岑柏也不能幸免。 苏雪桢在给他们准备明天要穿的衣服,今天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明天恐怕温度会降很多,要多穿点衣服。 平时他们不需要做饭,节省了时间,每天最晚十点就睡下了,今天一通折腾,弄到了十一点才开始准备睡觉。 苏雪桢去泡奶,岑柏监督平平安安刷牙,两个人站在小椅子上,小手拿着牙刷对镜开始刷牙。 岑柏撑腰站在旁边,还是那副老话,“好好刷,刷干净点。” 平平安安刷了牙也没法回答他,因为时间实在太晚,两个人都挺困了,眼皮子很重,刷牙手上也没什么力气。 刚才在卧室里比较暖和脸色发红能理解,但这会儿在洗手间温度可就没那么热了,可这脸色还是有点发红啊,岑柏感觉不太对劲,坏了,不会发烧了吧? 他立马把手放在了平平额头,感受他额头的温度,是有点热,再去试安安,温度也差不多,他现在也分不清到底是不是在发烧,主要刚刚两个孩子在煤炉前坐了太久,被炉火烘得太热也有可能。 他速战速决,赶紧帮孩子们把牙刷了脸也洗了,匆匆抱进卧室,问苏雪桢:“你看看他们是不是发烧了?” 小孩子抵抗力弱,刚才一路回来可能着凉了,苏雪桢马上走了过来给孩子们做检查,平平安安还不懂发烧是什么,愣愣的,看到妈妈脸色正经的样子,也不敢说话,任她摆布。 有孩子的家庭温度计也是两个,苏雪桢跟岑柏各拿一个,给孩子们测温,抱住他们的胳膊以防乱动,“别动啊,等几分钟。” 岑柏没想到担心的事情还是成真了,平时两个孩子身体很好,很少生病,他一时有点慌了,“应该没事吧?” 苏雪桢摇头,“现在温度怎么样还不知道呢,也没咳嗽,先观察看看。” 平平安安在爸妈怀里,互相看着对方,静静等待时间流逝。 过了几分钟以后,苏雪桢把温度计拿出来,看了下,安安的体温是三十七度六,一般孩子正常的体温在三十七度四以下,这已经算低烧了。 岑柏这边也看好了平平的体温,“平平是三十七度八。” 苏雪桢叹了口气,“确实是发烧了。” 平平这时才开口,“我们生病了吗?” 苏雪桢摸了摸他的头,“小病。” 岑柏问她,“那现在怎么办?要给孩子们吃药吗?” 现在刚检查出来发烧不到一小时,暂时还不知道病情会不会有变化,没必要太着急去吃药,苏雪桢轻声道:“现在是低烧,先观察一阵子,让他们多休息补充水分,用温水擦一擦降温。” 岑柏把平平放到床上,立马站了起来,“好,那我去拿布和水过来。” 平平安安躺到床上,感觉身子软软的,脑袋有点懵,抓着妈妈的手不丢。 刚才已经喝了很多水了,不方便再喂,苏雪桢坐到他们旁边,语调轻柔安慰:“没事,别担心,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平平安安感觉眼皮子更重了,听着妈妈温柔的话语,慢慢沉入了梦乡。 岑柏这边也准备好温水和布,端了上来,苏雪桢拿起布在水里沾湿,给孩子们擦身体的关节处用来降温。 去年有段时间也是他们俩生病感冒,缠绵了好一阵子才好,现在天气变化又这么快,病情恐怕更不容易好,岑柏这么一想心里更担心了,不由得有些自责,“早知道下雨的时候就不带着他们回来了,在旁边先躲躲雨,坐出租车回来了。” 苏雪桢看向窗外,雨还没停呢,小孩子本来就容易生病,这事不怪他,“谁也没想到雨会像这么大,没事,有什么病咱们就治。” 岑柏相信她的判断,“明天要不不让他们上学了?” 发烧就算恢复再快,起码也要一两天,这期间要好好休息,苏雪桢点了下头,“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停,明天估计也挺冷,明天早上你去上班的时候跟老师请个假。” 岑柏本来做好了留在家里的打算,准备明天早上跟警局打电话请假,一听她这么说,愣了下,“你留在家里吗?” 苏雪桢知道现在警局工作很忙,每天立案的案件跟过去比都呈两三倍增长了,根本离不了人。 她温声道:“我再过几天才去医院报到,现在去学校本来也没什么事,明天跟老师说一下就行了。” “再说我好歹是儿科医生,专业性比你强多了,你在家他们出了什么事你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个岑柏是承认的,“确实。” 夫妻俩晚上也没怎么睡,反复给孩子们测温喂水,观察温度发展情况。 好在,还挺幸运,熬到早上,平平安安的温度总算降了下来。 下了一夜的雨,空气是又湿又冷,岑柏穿着雨靴下楼去买早饭,专门挑了比较清淡的。 早上苏雪桢又给他们量了一次,已经恢复到正常温度了,烧是已经退了,但平平安安的精神状态明显受到了很大影响,躺在床上也不如之前那么活跃了,兄妹俩躲在被窝里互相抓对方的手玩。 岑柏领着早饭上楼,喊苏雪桢过来吃饭,“买了点小米粥和包子,先来吃点。” 苏雪桢打了个哈欠,坐过来吃饭,“外面天气怎么样?” 岑柏在警局就经常熬夜,快成习惯了,刚才去外面又吹了一阵子冷风,整个人非常精神,一口就咬掉半个包子,“超级冷,比之前过年的时候还冷。” 苏雪桢喝了口小米粥,味道甜丝丝的,她叮嘱道:“等下去上班穿厚点。” 岑柏嗯了声,很快吃完了饭,在刚刚的基础上多套了一件毛衣,出门之前又过来看看平平安安,“有什么事你随时给我打电话。” 他本就生得高大,眼下又穿这么厚,看上去跟个熊一样,苏雪桢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上班去吧。” 岑柏下楼,骑着车去上班了。 苏雪桢给平平安安喂了点蒸蛋羹,坐下拿起一本书要给他们讲故事,安安整个人缩在被子里,上幼儿园成习惯了,一次不去她心里还感觉有点奇怪,问她:“妈妈,我们今天不去幼儿园了吗?” 第160节 苏雪桢低头笑着说:“是啊,平平安安生病了,要在家休息。” 平平有点郁闷,“我今天还答应了西瓜要跟他比赛吃饭呢。” “以后还有机会,等平平安安身体好了再去幼儿园。” 苏雪桢看他们不太想听故事,拿起了收音机,开始给他们调频道:“听这个好不好?” 平平安安在被窝里只露出一颗头,轻轻点头。 岑柏骑着车飞快到了幼儿园,跟祁月霞请假,“知远跟知微昨天下雨回去发烧了,这两天可能来不了了,等什么时候身体好了我们再送他们过来。” 祁月霞面露担心,问了句:“严重吗?” 岑柏摇摇头,“已经退烧了,就是怕再烧起来。” 小孩子感冒发烧是常有的事,祁月霞作为生活老师,也处理过多件类似的病了,“烧退了就好,那等身体恢复了再来。” 岑柏还急着上班,请完假以后赶紧回了警局。 雨连绵下了两天,平平安安也在家休息了两天,第三天的时候他们的发烧总算好了,苏雪桢跟岑柏也松了口气,本来打算让他们在家再休息两天,可是平平安安这两天在家一直被爸妈监视着,不能干这不能干那,还老是测量体温什么的,太想念幼儿园一起疯玩的小朋友了,闹着非要去幼儿园。 正好这天天气也晴了,没那么冷了,加上苏雪桢已经请假两天了,第三天再请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只好由着他们的意送去幼儿园。 上学这一天,平平安安很兴奋,苏雪桢怕他们再被冻着,给两个孩子都穿上了厚厚的棉衣,是先前张光香专门打了棉花给他们做的,非常暖和。 因为穿得太厚,平平安安感觉都快不会走路了,一路被爸爸牵着走到老师跟前。 第三天还是有可能会复烧,岑柏叮嘱祁月霞中午再给他们量一次温度,“就麻烦老师多关照一下他们。” 祁月霞连连点头,“这个你放心。” 岑柏蹲下来看着平平安安,“现在外面冷,就不要一直往外跑了,前两天发烧是什么样你们还记得不?” 平平安安都还记得那种浑身瘫软头疼的感觉,他们是不想再经历第二遍了,马上保证,“绝对不出去。” “乖乖的啊,下了班我来接你们。” 岑柏说完,转身离开了。 事实上下雨这几天,幼儿园里不止平平安安两个人生病,也有别的孩子受凉感冒了,祁月霞就是没有他的叮嘱也不敢带着孩子们出去玩,上午她把孩子们都聚集到教室里面,还放了四个煤炉用来取暖。 安安两天没来上学了,柴可爱非常想念她,此时围在好姐妹身边寸步不离,问道:“你病好了吗?” 安安笑得眉眼弯弯:“好了,我妈妈是医生呢。” 幼儿园里的小朋友都坐在一起,说了什么听得非常清楚,大头对医生有阴影,转头问她:“医生?就是那个穿着白衣服给我们打针的吗?” 这个年龄段的小朋友没有不怕医生的,现在光听到医生这两个字都害怕地整个身体瑟缩起来了,“不不不,害怕医生。” “医生坏坏。” 平平也害怕打针,但他知道妈妈是医生,不想大家对医生是这个态度,软声软气解释道:“打针是为了我们好。” 祁月霞听到孩子们聊起这个话题,顺势接了话,“医生是为了给我们治病的,只有打了针病情才能快快好,才能不痛。” 高玲坐在中间见状讲起了小朋友健康方面的知识,一说到这个,小朋友们很快就没兴趣了,发起了呆,各做各的事情,在座位上也坐不住,下来在教室里跑来跑去。 没过一会儿有孩子来喊祁月霞,声音很急:“月亮老师我要去尿尿!” 这个年纪的孩子尿不能憋,一个不注意就尿裤子里了,到时事情就大了,祁月霞抱着孩子赶紧去厕所解决。 高玲留下看着孩子们,没一会儿又有小朋友打起来了,她马上过去处理,耐心劝和。 教室里一共放了四个煤炉,有两个跟他们家里的很像,另外两个则是直接敞开了的,为了节省成本,烧的是木头,从外面看,微微发着红光。 平平安安看着带红光的煤炉总感觉有点好奇,兄妹俩手牵手走了过去,柴可爱跟着安安,也凑了过来,“你们干嘛?老师说不让我们靠近这个煤炉的。” 安安忍不住好奇心,跟她说:“我们就看看,不碰。” 大头跟西瓜看到了他们三个围着煤炉转悠,也跟着走了过来,五个小朋友围着看里面木炭燃烧的情况。 走得越近那火光就越热,烘得大家脸庞红红的,都不敢靠太近,高军亮从刚才手里就一直拿着根木棍在玩,比他们更胆大,在家混惯了,拿着那个棍直接对准煤炉里面的木炭戳了两下,随着他的动作,一股火星嗖一下窜出来,他得意地跟孩子们证明:“没啥嘛,就是烧的柴火。” 刚才那一瞬间的火星又密又亮,孩子们靠得更近了,想再仔细看一下,这时候祁月霞突然回来了,看到他们几个围在煤炉旁边赶紧拉了回来,“危险,别靠太近。” 无奈,七个孩子只能又坐回来,祁月霞害怕出事,把那两个煤炉拎走了,去换了两个烧煤球的煤炉回来。 现在离吃午饭还有几分钟,高玲领着大家做游戏,一边唱歌一边说:“我们玩丢手绢好不好,先从谁开始,举手。” 大家围成一圈,很快有孩子举起了手,拿着手绢开始围着圈小跑,气氛非常热烈。 柴可爱跟安安坐在一起,本来正专心致志地玩游戏,一转头突然看到了非常不可思议的一幕,指着她的腿惊慌道:“安安,你裤子冒烟了。” 作者有话说: 安安:没事,谁小时候没烧过几个棉裤呢? 第114章 刚刚看完煤炉回来以后, 安安坐下就感觉大腿上面热热的,没一会儿就起了烟,很细一缕, 觉得好玩, 她还用嘴吹了吹。 她此时听柴可爱这么说还没感觉出问题的严重性,平平也坐在安安旁边,刚才玩游戏比较认真他一时也没有注意到妹妹这边,加上刚开始她腿上的烟比较小, 不注意看根本看不到,柴可爱说完他一去看, 顿时觉得不妙, 立马招手喊老师, “月亮老师,安安裤子冒烟了,你快过来看看。” 他声音很大,祁月霞一听也不拍手了,赶紧走了过来, “怎么了?怎么会冒烟?” 周围的小朋友也是第一次见裤子还能冒烟的,纷纷聚了过来要看看这一奇景, “真的冒烟了唉?!” 安安看到大家都盯着她的腿看,脸色一红, 又羞又难堪,大声道:“看什么看, 没见过裤子冒烟的啊?” 有小朋友实诚, 挠挠头回答, “还真没见过。” 走近了看那冒烟的地方, 祁月霞能看到一个小洞, 是火烧出来的,她心里立马有了判断,转头对高玲说:“高老师你先看着孩子们,我带知微去旁边房间看看。” 高玲连连点头,“快去吧。” 祁月霞抱起安安一路小跑,到了孩子们睡觉的卧室,有两个生活老师正在哄孩子睡觉,她把安安带到一个空的床上,温声道:“知微,老师现在把你的裤子脱下来看看里面什么情况。” 安安拽紧裤子,不让她动,“妈妈说不能随便脱我裤子的。” 祁月霞赶紧解释,“老师也是女生,没关系的,而且你看这屋里还有别的老师在,要是裤子不脱的话老师就没法知道你裤子为什么冒烟,等下可能整条裤子都烧没了,还会烧到你的腿。” 腿上的热度越来越明显了,安安听她这么说才答应。 祁月霞慢慢把她的棉裤脱了下来,棉裤一脱,安安腿上就穿了一件秋裤了,她怕冻着孩子,让安安先坐到了被窝里。 安安乖乖坐在被窝里,眼睛也时刻看着自己的棉裤。 裤子脱下来以后就更方便看了,她这个棉裤布料是市面上常见的斜纹小花布,手感很硬,耐脏还能防水,价格也不像棉布那么贵,平时自家做衣服经常喜欢用这种布,也很适合小孩子。 祁月霞仔细观察这个裤子,从外面看只把布烧成了一个小洞,但她把手伸到裤腿里一摸,明显能摸到一个大洞,因为是纯棉的,里面塞了很多棉花,哪怕只是一点火星,也着得非常快,但也因为棉花足够厚,没烧到底现在已经灭了。 祁月霞把裤子给她折好,看向安安,声音轻柔:“知微,估计是刚刚你们几个孩子凑到那个煤炉面前的时候,你的裤子被蹭到了一点火星,把里面的棉花点着了,烧了一个大洞,这裤子暂时没法穿了,老师先给你找咱们学校的衣服穿好不好?” 这条棉裤安安穿了没几回,就这么被烧了,她心情不太好,但也只能点点头,眼睛非常留恋的看着这条裤子。 幼儿园每年都会准备给孩子们的衣服,春夏秋冬都有,不过现在大冬天的,光靠他们的衣服保暖不够,所以绝大多数孩子还是穿自己的衣服,先前衣柜里剩的有几件没发完的。 祁月霞知道安安的身高体重,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棉裤重新给她穿上,不过里面的含棉量跟她自己穿的那条棉裤就没法比了,要薄很多。 安安穿上,感觉腿还是有点冷,“老师,我冷。” 棉裤已经够厚了,再套一个根本套不上,祁月霞怕她感冒,找了一个小薄毯,裹住她的腿,直接抱着安安回教室,边走边说:“等下进教室以后咱们就不出来了,里面暖和。” 祁月霞抱着安安出去了,高玲留下继续带孩子们玩游戏,但平平完全没有玩的心思,眼睛一直盯着门口,直到听到脚步声,他着急站了起来,喊妹妹:“安安!” 祁月霞把安安放下,跟他说:“没事,棉裤被烧了。” 安安怀里抱着已经被烧的棉裤,看到哥哥的一瞬间,委屈涌上心头,“裤子没了。” 平平走过来抱住了她,小手摸了摸她的头,“家里还有。” 祁月霞把安安重新放到座位上坐下,知道棉裤被烧很大可能是因为煤炉,他们有一定的责任,但除此之外,小朋友也难逃其咎。 她双眼扫视一圈,高声问道:“刚才是哪些小朋友围在煤炉旁边玩的?” “我是不是一开始就跟你们说过,不要玩火不要玩火,尤其是教室里那两个烧木炭的煤炉。” “现在是烧了知微的一条棉裤,假如你们在什么麦草堆面前玩这个,一个小小的火星,很可能会把整个村子都烧了你们信不信?” 刚才聚过去看煤炉的一共有七个小朋友,实际玩了煤炉的只有高军亮一个,从柴可爱说安安裤子冒烟他就知道事情闹大了,因为去年过年他也因为玩火烧了一条裤子。 他忐忑不安听完祁月霞说的话,弱弱地站了起来,坦率承认:“是我。” 大头和西瓜等人也齐齐站了出来,“还有我。” 这事说白了不全是他们的问题,还是祁月霞自己的问题更大,她此时也只是想借此教育小朋友们玩火的危害性,缓声道:“下不为例,以后千万不能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下午岑柏下了班过来接孩子们才从祁月霞口中听说了今天的事,祁月霞知道安安发烧刚好没多久,怕再弄生病了,一直给她盖着小薄毯,她把安安递到岑柏怀里,“事情就是这样的,回去你也别怪孩子,主要还是我们监管不力。” 这年头什么东西都挺珍贵的,很多人就是坏了也不准备换,缝缝补补又能用几年,之前幼儿园里有一个小朋友把书包剪坏了,回去就挨了一顿打,说孩子不懂得珍惜东西。 祁月霞虽然感觉岑柏跟苏雪桢不是那样的家长,但她觉得还是有必要说明一下。 安安伸手搂住了爸爸的脖子,岑柏拍了拍女儿的背以示安抚,笑着跟祁月霞说:“小孩子嘛,发生一点小意外也难免的,这个我们都理解。” 平平背着包,手里还抱着安安的棉裤,担心妹妹会冷,催促他:“爸爸,我们快回家吧。” 岑柏跟祁月霞说了声再见,一手抱着安安,另一只手牵着平平,三个人往门口走,他问道:“今晚吃点啥?” 平平没想到爸爸竟然还没有怪他们,顿时欢呼雀跃起来,开始点菜:“我想吃白灼虾,还有番茄蛋汤。” 安安也小声说,“那我要吃南瓜小米糕,还有豆腐包。” “豆腐包晚上没有,早上才有,明早再买来吃。” 走到自行车跟前,岑柏先把安安放了上去,又用刚刚的小毯子盖住她的腿保暖,“等下回去爸爸骑慢点就没那么冷了。” 平平也被爸爸抱到车上,走到半路,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爸爸,裤子被烧了你不怪我们吗?” 岑柏摇头,满不在意,“不怪啊,塞点棉花再缝缝还能穿。” 原来是这样,平平嘟了下嘴,岑柏看出他的不乐意,“怎么?你想让我怪你们?” 安安急忙说不。 岑柏笑笑,骑着车带着孩子们赶紧前往饭店,飞快点了几道他们熟悉的菜回家。 到家的时候,苏雪桢看到安安腿上明显不一样的裤子,走过来问:“裤子怎么了?” “在学校里几个小朋友围着煤炉玩,不小心碰到火星了,裤子烧了一个大洞。” 岑柏把裤子递到她手里,苏雪桢看了一下,笑出了声,“早晚有这一劫。” 第161节 下午在幼儿园的时候,俊俊就跟他分享了自己在家打碎一个碗结果被妈妈一通骂的事情,这个可是一条棉裤啊! 按理说爸妈应该骂他们更凶,但从刚刚到现在,无论是爸爸还是妈妈,看上去都不太在意,平平不懂,“什么意思?” “很正常,小孩子经常会烧到衣服。” 苏雪桢印象里自己小时候就曾经有过一次,“妈妈小时候玩炮仗还不小心把棉衣给点了呢。” 原来爸爸妈妈小时候也会犯这种错误啊! 平平安安若有所思,小孩子想太多不好,岑柏摸摸平平的头,“上楼吃饭。” 今天苏雪桢跟岑柏回来的都挺早,吃完晚饭刚七点多,岑柏寻思给孩子们把隔壁的卧室整理下,收拾完以后坐下问她:“今天要不给他们把床铺一下?” 张光香跟苏显国搬走有段时间了,他们夫妻俩也早就给平平安安买好了床,最近这两天本来打算让他们搬过去,谁知道突然生病了,只能把计划又搁置。 苏雪桢闻言站了起来,“先铺好吧,让他们适应一下环境。” 平平安安一看爸妈又准备实施那个踢走他们的计划,赖在床上不走,“我们不去,就要睡在这个屋。” 岑柏是一定要在两岁半之前把他们赶到隔壁屋的,不能让孩子们继续破坏他跟苏雪桢的二人世界,他故意诱惑道:“你们没试过怎么知道自己一个人睡不好呢?” “只有睡了才知道有多么好,你看你们房子里还有玩具和书,地上还给你们铺了地毯,多好的卧室,爸爸小时候想要还没有呢。” 平平之前偷偷去看过那间房,确实挺不错的,听到爸爸这么说有点心动了。 岑柏乘胜追击,朝他们伸出手来,“走,爸爸带你们感受下新床有多么软。” 安安果真受到诱惑,牵着爸爸的手走了过去,苏雪桢刚好铺完两张床,她拍了拍被子,到床边,邀请安安上来,“要不要躺上来试一下?” 安安让爸爸脱了鞋,在床上滚了两下,这床她刚躺上去就陷下去一块,棉花非常软。 岑柏想让闺女留在这睡下,继续宣传好处,“这可是刚弹好的棉花,又暖和又软,就像躺在云上面一样。” 安安咯咯直笑,在床上滚来滚去。 平平趴在门边,看到妹妹这么开心,没忍住也走了过来,岑柏顺势把平平抱到了另一张床上,“放心,爸爸什么时候骗过你们,这床绝对比我们的要好多了。” 平平在床上跳了几下,也非常满意这个床的弹跳性,仰脸躺下。 岑柏直接给他盖上了被子,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轻声问道:“今晚就在这睡?” 这个人啊!为了能把孩子们赶出卧室可真是不择手段。 苏雪桢勾唇笑了下,低头问安安新床体验如何,“安安,这个床怎么样?” 事实上平平安安之前就算是跟他们睡到一个屋子里,也基本不会在爸妈床上睡,都是在大床旁边的婴儿床上睡,随着他们年龄的增加,婴儿床越来越小了,手脚都伸展不开,不像这个床,可以随意翻滚。 安安笑着回答,“很好。” 岑柏一拍手,觉得此时有戏,赶紧快速推进:“那你们今晚就睡这体验下?” 平平从床上一跃而起,“不行,我还是要睡那个屋。” 岑柏叹了口气,毕竟是出生就睡在他们卧室,到现在为止睡了两年多了,小孩子的习惯不容易改,他们也没法强逼着让他们睡不过来,只能一点点改变。 平平安安这晚还是在爸妈屋子里睡的,不过岑柏一直没有放弃,每天晚上持续不断的游说,也许是觉得爸爸太烦了,兄妹俩过了一周多才终于松口,表示愿意在隔壁房间睡一晚试试。 夫妻俩都非常高兴,这晚把他们哄睡了才回自己屋里睡,半夜岑柏还起床去看了眼,兄妹俩一整夜都睡得很好,他本来以为分房成功了,可惜到了第二天,一早就起床抱着玩偶过来敲他们的门,撒娇闹着继续在他们房里睡。 分房既然已经开始,就要坚持下去,之后一周,苏雪桢跟岑柏每天睡前都花半个多小时哄他们睡觉,又花了一周,兄妹俩才终于可以成功在隔壁房间睡觉。 三月一号,苏雪桢处理完学校的事情,正式到博约大学附属儿科医院报道,按照医院的安排,她实习轮转的第一站是肿瘤外科。 今年儿科过去的五位研究生全部先从临床外科开始轮转,梅彤跟雷文才被分到了普外科,舒常鸣是骨科,唐琛在新生儿外科,全被打乱。 博约大学附属儿科医院比苏雪桢之前工作的人民医院要远一点,上班骑自行车需要四十多分钟,但是他们街道过去有直达的公交车,只需要二十多分钟就能到,苏雪桢斟酌了下,最后决定以后每天坐公交车来上班。 肿瘤外科的主任叫贺烈,已经五十六岁了,跟郁德珉是同学,看到她来就笑了,倒了杯茶请她坐下,“我就说让老郁先把他的学生派我系里轮转,虽说你现在主要研究方向是小儿外科,但这种事情谁又说得准呢,轮转的意义不就在于让实习医生找到最适合他们的科室嘛?” “怎么样,轮转结束要不要留在肿瘤外科?” 苏雪桢没想到刚来就遇到了师叔,面对他的热情有点难以招架,又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只好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愿意留在肿瘤外科。” 贺烈哈哈大笑,“这招你跟你师傅学得还行。” 两个人聊了几句,贺烈领她去办公室,先递了一把钥匙,“这是你的办公室,看看有没有什么缺的,缺的咱们可以补,肿瘤外科已经很多年没有来新人了,空的办公室落了很多灰,我昨天刚找人打扫了下。” 毕竟不是诊疗室,医生的办公室面积都不会太大,有桌子有椅子就行,苏雪桢扫了一眼,满意地笑了笑,“谢谢主任。” 贺烈笑道:“马上快到饭点了,你先在办公室把自己的东西整理一下,去吃个饭,下午我再叫你去开会,到时认识一下咱们科里的人。” 苏雪桢点点头,送走主任以后在椅子上坐下,一拉抽屉,里面灰还挺多,确实很久没来人了。 她刚开始还不理解为什么贺烈会说肿瘤外科多年没有来新人,等到下午两点大家去开会,整个肿瘤外科的人聚集到一个会议室里,苏雪桢看着眼前未来的同事,年龄几乎都在三十五岁以上,有的头发已经一半白一半黑了,她这才懂了贺烈那句话。 苏雪桢在打量众人的同时,肿瘤外科的医生和护士也都在看她,毕竟这是多年来第一个来肿瘤外科实习的医生。 博约大学附属儿科医院前身是洪江市慈善妇幼院,建国前由外国人出资建立的,甚至博约大学都是因为这个医院才开始筹建的,那十年里,不仅是博约大学的招生深受重创,儿科医院同样难以招到合适的医生,所以这里的医生和护士几乎都是70年以前就已经在这里工作的。 贺烈先站了起来,把她介绍给肿瘤外科的同事,脸上笑意很深:“这位是今年博约大学研究生院儿科系来咱们这实习的苏雪桢苏医生,大家鼓掌欢迎。” 在场的只有她一个年龄最小,苏雪桢听完赶紧站了起来,腰微弯,礼貌打招呼,“大家好,我是苏雪桢,以后大家直接喊我雪桢就好了。” 贺烈随后给她介绍肿瘤外科另外两名医生,“这位是黎宏黎医生,这位是顾泽清顾医生,以后就由黎宏来带你。” 黎宏跟顾泽清依次向她伸出了手,“你好。” 苏雪桢伸出手回握,“以后多多关照。” “这位是咱们的护士长郭曼妮。” 苏雪桢再次过去握手问好。 全部介绍完以后,贺烈坐了下来,“医院这边安排的轮转是两个月,在此期间可能会给你安排一些门诊,还有参与一些疑难危重病例的讨论,手术的话,机会也会尽量给你。” 苏雪桢连连点头,“谢谢主任。” 贺烈随后又安排了几句医院的事情,开了半个小时以后,正式散会。 苏雪桢不仅做过几年的医生, 也带过两届实习医生,对这方面流程还比较熟悉,开完会以后没有立刻走,等黎宏过来给她安排工作。 黎宏事先看过她的资料,他也看过之前的报纸,知道苏雪桢在洪江市儿科医生里面还挺有名的,领着她直接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态度和蔼:“先坐,有几个简单的问题我要问一下。” 苏雪桢沉下心,点了下头,“您问。” 黎宏问道:“你之前在人民医院做了四年的儿科医生?” “是。” “主要负责哪方面?内科还是外科?” “内外科都有,主要是内科多一点。” 苏雪桢莫名感觉自己是在面试,她在人民医院的这段经历跟肿瘤外科确实不太对口,平时很少做跟肿瘤相关的外科手术,总觉得心虚,她冷静下来继续说:“人民医院对于内外科分工没有那么明确,而且比较缺人手,所以一个医生基本什么都干,不分内外科。” 黎宏对这个情况也了解,这么问不过是想摸清她的真实水平,继续说道:“肿瘤外科可能跟你之前在人民医院的工作有很大的差距,对心理的考验很大,肿瘤什么情况你应该也清楚,尤其是小儿肿瘤,治愈情况不乐观,恶性肿瘤就更难了。” “肿瘤外科平时涉及的手术可能会比较多,你在人民医院平时进手术室的机会多吗?” 苏雪桢没想到他问的这么细致,她缓慢呼出一口气,沉声回答:“大概一周有三到四台。” 黎宏问了下,这会儿对她的情况也有了大概的了解,点了点头,“行,明天你跟着我出门诊。” 他从桌子上抽出一本病例递给她,“这里是我当前接收的病人病例,你拿回去看一下。” 苏雪桢伸手接过,没有贸然翻开,笑容有些局促,保证道:“我会好好看的。” 黎宏看出她的紧张,没有再问别的,冲她笑了下,“那你先回办公室吧,明天上午八点来我办公室一起出门诊。” “肿瘤外科虽然难,但如果你去仔细了解,会懂得它的魅力。” 苏雪桢点点头,道了声谢,抱着那本病历走出办公室坐下后,慢慢翻开病历研究起来。 作者有话说: 上班啦,继续搞事业~ 第115章 黎宏现阶段收治的病人有两名, 都在医院病房住院,第一例患者名叫孙明泽,4周岁, 半个月前被诊断患有肾母细胞瘤。第二例患者名叫杜乐天, 13岁,上个月晚上跟朋友翻墙出去玩,高处跌落致使脚腕严重摔伤,在厂区医院治疗半月未见改善, 且脚腕疼痛愈加明显,腿部状况持续恶化, 先是转到附一医院的骨外科, 附一医院的医生给出了手术计划, 说是骨折严重,哪怕做了手术,也很难恢复到正常的水平,未来可能会终生跛脚。 家属不放弃,最后来到了博约儿科医院的骨外科, 拍完片子才发现杜乐天脚腕处有个肿瘤,又转到了他们肿瘤外科。 苏雪桢看完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两例恐怕都不太简单,肿瘤外科比她想象中要难很多。 两例病例都看完以后, 苏雪桢想着熟悉一下肿瘤外科,她推开门走了出去, 刚踏出几步就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太久没有在医院上班, 走到病房门口才想起来这个不对劲到底是什么, 太安静了! 先前她在人民医院工作的时候, 耳边各种哭声和尖叫声几乎没有断过,而不是像这里,整间病房安静得出奇,只有医护人员来回走动工作的声音。 护士路红云慢慢关上病房门,一转头看到了她,问了声好,“苏医生。” 苏雪桢看到上面的病房号202房,轻声问道:“这是孙明泽小朋友的病房吗?” 路红云点了下头,“对,他刚刚睡下。” 苏雪桢因为第一天过来,暂时还没有安排什么工作,她不想耽误路红云工作,没再说别的,冲她笑了下,“没事,你去忙吧,我在这儿四处看看。” 路红云也回了她一个笑容,转头走了。 苏雪桢没在外面逛太久,这里的安静太令人窒息,仿佛一汪死水,无论砸进去多少石头都无法激起半分涟漪的感觉。 对于年幼的孩子来说,有时候过于安静并不是一件好事,安静的背后可能隐藏着深深的绝望。 苏雪桢再次回到办公室,仔细研究这两个病例,之前郁德珉给她的资料中,有写过关于肾母细胞瘤的研究,当时她还问了肿瘤是否会转移的事情,当时郁德珉回答她说一般是独立发生,但目前有关这个结论仍有争议,所以其实也不排除肿瘤会转移的可能性,现在就看黎宏是怎么判断的了。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就到了下班时间,苏雪桢在屋里也听到了外面大家说再见的声音,毕竟是第一天,不好太早离开,她晚了几分钟才收拾东西下班,结果门才刚合上,办公室在她对门的顾泽清正好也准备下班回家,两个人刚好对上,顾泽清笑了,“下班啊?” 苏雪桢笑着点头,“对,准备回家了。” 顾泽清领着包,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外走,他问道:“来博约儿科医院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 肿瘤外科三个医生看上去性格都挺好的,苏雪桢诚实回答,“挺好的,我今天其实也没做什么,一直在办公室看病例,就是感觉肿瘤外科好安静啊,跟我之前在人民医院工作的环境完全不一样。” 医院这个地方,还是比较论学校的,尤其是他们这种医院,本身就是以学校为基础而建立的,自然也就分外看重本校毕业的学生,顾泽清也是博约大学毕业的,此时看到苏雪桢完全就是看学妹的心态,“肿瘤嘛,无论良性还是恶性,发生在小孩子身上,都是一个大病。” “而且咱们医院就是儿科医院,很多别的医院治不好的或者比较严重的病例会转到咱们这来,所以你能在病房看到的病人,基本还是恶性肿瘤偏多。” “很多孩子想说话也没什么力气,家长就更不要提了,每日在病床前都是以泪洗面。” 顾泽清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从医多年,经手过太多的病人,已经有点漠然了,语气平淡道:“以后的挑战还多着呢!” 苏雪桢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回:“我会努力的。” 第162节 两个人一起走下楼梯,刚露个头,突然有个人喊了声雪桢,苏雪桢扭头看过去,是唐琛。 唐琛被分到新生儿外科,跟她是一栋楼,他兴奋地朝苏雪桢挥了挥手,“这里。” 顾泽清问了句:“同学?” 苏雪桢也没瞒着,轻声道:“对,研究生的同学,因为今天第一天来上班,大家就商量着聚一下。” 顾泽清知道这是今年儿科新来的研究生,冲唐琛也笑笑,“医院附近有家炒菜馆,叫胜利炒菜馆,还不错,可以去试一下。” 唐琛猜出这是肿瘤外科的医生,以后它轮转到肿瘤外科的时候肯定也会遇到,他赶紧鞠了一躬,道了声谢,“谢谢老师。” 顾泽清摆摆手,“好好吃。” 苏雪桢看他走了,才跟唐琛打招呼,“第一天,你在新生儿外科怎么样?” 唐琛头都大了,给她指了指新生儿外科的科室,“你听这个哭声,应该都明白哈。” 苏雪桢微叹,“我现在倒是挺想念这个声音的。” 唐琛心里也清楚肿瘤外科什么情况,赶紧转移了话题,“别想这个了,想想咱们去哪吃?” “去刚刚顾医生推荐的饭馆?” “行,跟他们商量下。” 唐琛点头,两个人先去了医院门口等其他三个人,很快梅彤跟雷文才也来了,雷文才没看到舒常鸣,“常鸣还没来?” 唐琛回他:“没来。” 舒常鸣被分到了骨科,工作的地方是离医院门口最远的,他们四个人等了几分钟,舒常鸣总算小跑着过来了,还喘着大粗气。 全都聚到一起以后,雷文才开始商量着要去哪吃,“去哪儿?” 梅彤主动站了出来,“今天我请大家吃饭吧,我因为怀孕,这段期间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医院,都承蒙大家的照顾了,景春昨天已经到了,说想请大家吃个饭感谢一下。” “也不远,就在医院附近的一家饭馆。” 听到她这么说,大家也都不客气了,跟着她往前走,苏雪桢过来恭喜她,笑道:“总算来了,以后你可以稍微轻松一点了。” 梅彤摸着肚子笑了笑,脸上终于没了愁容,“是啊,再过一个多月可能就生了,他再不来我是真撑不住了。” 苏雪桢低头看她肚子已经挺大了,一只胳膊扶着她,问道:“产检结果怎么样?” “都挺好的,孩子很争气,希望能平安出生。” 苏雪桢安慰她:“会的。” 尹景春预定的这个饭馆离医院很近,他们没走几分钟就到了,他此时正在饭馆门口等着,看到梅彤过来了,大步走来迎接,扶住了她的腰,转身面对他们介绍自己:“你们好,我是尹景春,梅彤的丈夫,这段时间多谢你们照顾她。” “都怪我厂里的工作挪不开,不然早就该过来了。” 舒常鸣笑着说,“都是同学,是我们应该的。” 外面寒风一阵一阵的,尹景春赶紧带着大家进饭馆,他已经提前跟服务员说过预留座位,这会儿六个人进来以后,直接到了一个包间坐下。 尹景春安顿好妻子以后,大方站了起来,拿出菜单让他们点菜,“想吃什么随便点,今天大家都敞开了肚皮吃,不要跟我客气,吃多少都算我的。” 雷文才听他这么说也不客气了,“这可是你说的啊?” 尹景春非常肯定,“是我说的,放心点。” 梅彤虽然心疼钱,但也知道这半年大家对她多有帮助,此时也没说话。 刚才雷文才说的场面话罢了,大家都是实诚人,不会真的可着劲点贵的菜,就点了几个家常菜,够吃就行。 饭桌上尹景春又是一个劲道谢,气氛很是热烈,越聊越嗨,尤其是雷文才跟唐琛,拉着尹景春说了很多,他们俩现在住医院宿舍,离得近,又是两个人单住,回去也没什么事。 但苏雪桢跟舒常鸣就不一样了,他们还要坐车回家,苏雪桢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起身跟梅彤告辞,“太晚了,我就先回去了。” 舒常鸣见状也说,“学姐,我跟你一起。” 梅彤知道他们俩等下要回家,“那你们回去注意安全。” 她喊尹景春,“景春,你送送雪桢跟常鸣。” 尹景春闻言站了起来,要跟出去送:“对啊,我把你们送到公交车站。” 苏雪桢笑着摇了摇头,“没事,还有舒常鸣呢,你们继续吃。” 舒常鸣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我一定把学姐安全送到公交车站。” 梅彤知道最近夜晚街上不太安全,又嘱咐了句:“那你们俩路上小心啊。” 苏雪桢跟舒常鸣出了饭馆,一起往公交车站走,两个人不是一辆车,舒常鸣看她上了车才放心。 车子一路疾驰,很快到了家附近的街道,苏雪桢拎着包下车,扭头看到路灯旁站着三个人,正是岑柏和平平安安,平平安安看到妈妈,欢呼着跑过来抱她,“妈妈!” 苏雪桢蹲下来抱住孩子们,仰头看岑柏,“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在家等我?” “想着有段时间没带他们夜晚出来散步了,出来走走。” “你怎么知道我这个时候回来?在这等多久了?” 苏雪桢一摸平平安安的脸都有点凉了,看得出在外面呆了挺久,她语气有点埋怨,“看给平平安安冻成啥样了。” “放心,我给他们穿得可厚了。” 岑柏其实是不太放心,最近他们局里接了几起流氓混子的案件,一直没抓到人,主要流窜区域就在上宜区,他轻声叮嘱苏雪桢,“你们医院那边夜晚不太平,最好不要太晚回来,如果加班了可以直接睡在医院。” 苏雪桢想到刚刚坐公交车回来的时候路上好像有警察在巡逻,她牵着平平安安站了起来,神色凝重问道:“怎么回事?” “也不是什么大案子,最近那边治安比较乱,所以加强了管控,等抓到人就好了。” 早些年知青下乡的政策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缓解城里的就业问题,现在就业问题同样没解决,知青却如洪水般大波涌入城里,没有收入来源的人是非常可怕的。 其中不乏有些道德感比较低的,加上城里本来就有一些混子,这些人聚在一起,据说还搞了个什么帮派,整天做些违法的事情,被关进监狱出来再继续犯法,甚至以坐牢为荣。 他们不会做些危害人命的事,被关进监狱呆个几个月就出来了,有的甚至一两周,肆无忌惮,非常猖狂。 这几天警局开会,一直在商讨相应的解决办法,最后张毅辉决定,派人在这些混子流窜的区域巡逻,把重点头目先抓住进行教育。 这段时间报纸上也有报道过类似的事情,苏雪桢听他这么说,留了几分心,“知道了,我以后会尽早回来的。” 岑柏牵起平平的手,“那咱们回家。” 苏雪桢也笑了,“回家!” 平平安安脚小,努力跟着爸妈的脚步,路灯下映照着一家四口相携着回家的背影,非常温馨。 现在夫妻俩都上班,平平安安也要去幼儿园,每天早上的工作几乎成了一种固定的流程,岑柏先起床去买早饭,苏雪桢还能再多睡十分钟,起床以后先去喊醒平平安安,冬天的衣服厚,他们现在还不太会穿,需要妈妈帮忙穿。 苏雪桢给孩子们穿上衣服洗漱完,岑柏差不多也买完早饭回来了,一家人在家吃完饭,还能一起出门。 为了避免迟到,苏雪桢提前摸清了公交车的发车时间,知道大概七点半的时候车子会来,如果路上没有什么问题,她还可以提前五分钟到医院。 第二天就迎来了她在肿瘤外科正式的实习工作,苏雪桢换好衣服,敲响了黎宏办公室的门。 黎宏喊了声进来,理了理领子,扭头问她:“昨天的病历资料你都看了吧?” 苏雪桢点头认真回答:“都看过了。” 黎宏也不啰嗦,姿态潇洒,声音干脆利落:“走,跟我去查房。” 苏雪桢跟在他后面,先走进了202室孙明泽的病房,这间病房一共有三个患者,另外两个小朋友是顾泽清的患者,孙明泽病床在靠窗的位置。 王艳芝手里端着一碗小米粥,正在喂儿子吃,看到医生来了,放下碗赶紧站了起来,“黎医生,你来啦。” 黎宏笑容温和,先看了刚刚被她放下的碗,轻声问道:“今天小泽食欲怎么样?” 王艳芝想笑却笑不出来,“不太好。” 突然来了一个新面孔,孙明泽好奇地盯着他看,眼睛眨呀眨,目光纯净。 苏雪桢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瘦骨嶙峋的小男孩,感觉心里挺不是滋味。 黎宏走到孙明泽跟前,摸了摸他的头,“小泽,这位是苏雪桢苏医生。” 孙明泽声音很小,糯糯的,软声问好:“苏医生好。” 苏雪桢也笑着跟他打招呼,“明泽小朋友,你好。” 简单问候过以后,黎宏熟练开始了今天的检查,一边检查一边问一旁的王艳芝,“有咳嗽吗?” 王艳芝摇头,“没有。” “尿液情况怎么样?” 王艳芝抹了把泪,哽咽道:“还是有血。” 黎宏无暇顾及她的情绪,检查完以后,又看了一下护士写的日志,温声道:“昨天还有点发热,今天好多了。” 苏雪桢知道,间歇性高热也是肾母细胞瘤的临床表现症状。 黎宏感觉手术已经不能再拖了,面对小患者态度非常温柔,临走时还说:“小泽要乖乖听医生和护士姐姐的话,叔叔下午再过来看你。” 孙明泽懵懵懂懂点了下头。 出来以后,黎宏很快带她来到了隔壁病房,还没进去,先听到了一阵断断续续的□□声,有女声一直在劝,“多少吃点。” 黎宏推开门走了进去,脸上一直挂着笑容,边走边问道:“乐天今天怎么样?” 杜乐天躺在床上,翘着那个没受伤的腿,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非常轻蔑,直接替他妈妈回答:“还能怎么样,残废了呗。” 房珂坐在病床前,双手捂着脸,发丝凌乱,她知道这时候不应该哭的,但此时一看到医生进来,眼泪完全止不住,刷刷往下流,完全说不出话来。 十三岁的孩子,思想方面几乎已经是半个大人了,调皮的很。 杜一凯看到儿子这么混蛋,想打又心疼,手又伸了回来,局促地跟医生打招呼,“还是跟昨天一样,黎医生,我们到底能不能做手术啊?” “他这么小就跛脚了以后可怎么活啊?” “现在化验结果还没出来,暂时不知道肿瘤是良性还是恶性,等下午结果出来,我这边会跟骨科商量到底该怎么给乐天做手术。” 黎宏暂时也没办法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这肿瘤要是良性的还好,直接切除就行,万一是恶性的,之后的治疗就复杂了。 苏雪桢手里一直拿着笔在记录,眼睛时不时看向病床上的杜乐天,没想到却引来了他的反感,怒斥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瘸子啊!” 对杜家父母来说,他们可是辗转两个医院才来到了知名的博约大学儿科医院,完全把这家医院当成了救命稻草看待,对医生非常尊敬,听到儿子这么骂医生,这一声彻底惹怒了杜一凯,伸手不客气直接打了过去,一掌打在他头上,“你牛什么牛,牛坏了你是吧,你他妈大半夜要是不翻墙能有这事儿?” 杜乐天红着眼,继续犟嘴,“别给我治了呗,送我回家。” 生了病谁都不好受,尤其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先是知道自己以后可能会终身跛脚,现在又发现里面有个肿瘤,别说自尊心了,连命可能都没了。 苏雪桢也理解,赶紧站出来调停,“没事,是我看得太认真了,不好意思。” 房珂擦干眼泪,“不怪你,是我们没教育好儿子。” 第163节 黎宏懒得插手他们之间的家事,查房结束后检查完之后说:“之后有什么情况我们再来通知。” 苏雪桢跟着他走了出去,黎宏回头看了她一眼,感叹道:“这个年纪的孩子啊,脾气可真大。” 苏雪桢好歹也做了四年的儿科医生,什么样的孩子没见过,这种还不至于打压到她的自信心,闻言也笑了,“是啊。” 黎宏本来想安慰她两句,看她心情还挺平和,情绪处理能力不错,他就没说什么,带着苏雪桢去诊室参加门诊。 儿科医院前面有导诊台,会根据患者描述的病情挂号,每一个门诊分得很细,苏雪桢看了下黎宏今天的门诊,一共只有十个,数量也比她在人民医院看的要少很多,不会像人民医院那样不管病人是什么病,也不管是内科还是外科,一股脑全塞进儿科治疗。 上午她一直跟着黎宏参加门诊,因为门诊的数量很少,所以整体的工作量也不太大,中午在食堂吃完饭以后,黎宏带着她去开会,这是一场针对孙明泽手术方案的会议。 贺烈跟顾泽清稍后赶到,坐了下来,黎宏看到人都到齐了,站起来主动先发言:“202房3号床的孙明泽患者的病已经不能再拖了,最迟今天就要定下手术方案,但对于肾切除这方面我还有点犹豫,暂时不确定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所以想集思广益,大家聚在一起商量一下这个手术到底要怎么进行。” 贺烈跟顾泽清对肾母细胞瘤这个患者也一直在持续关注,听到他说的点了下头。 黎宏看向苏雪桢,轻声道:“雪桢,你先说说你的意见。” 苏雪桢站了起来,声音轻柔阐述观点:“首先孙明泽患者的肿瘤是右肾单侧病变,目前属2期,肿瘤已经有往肾周组织扩散的趋势,重量低于550克,能完整切除,根据肾母细胞瘤的治疗方案来说,无需放疗,需要考虑肾切除。” 她犹豫了下,最后慎重说出自己的判断,“我觉得应该考虑保留肾单位肿瘤切除。” 顾泽清拿着笔,听完她的回答,笑盈盈反问:“他是单侧病变没错,但你刚刚也说了肿瘤在扩散,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选择更安全保守的根治性切除呢?” “做保留肾单位切除,你确定剩下的肾单位不会被扩散到需要进行二次手术吗?” 作者有话说: 相关资料出自《临床儿科学》 第116章 “孙明泽目前体重是12.2kg, 肿瘤的大小在5cm左右,包块偏小,目前肾母细胞瘤高发的大小都在10cm以上, 而且虽说目前有扩散趋势, 但并未侵犯到肾盂,他的右肾并不是完全丧失了功能。” 苏雪桢从容不迫继续说:“他现在才四岁,年龄这么小,切除掉一个肾对身体的损伤太大了, 如果保肾手术成功,未来五年内肾母细胞瘤也没有复发, 他的术后生存率会大大提高。” 顾泽清不赞同她的意见, “你不能把手术结果全都往好的方面去想, 这是不现实的,他的左肾功能一切正常,根治性切除后,左肾完全可以担负起相应功能。” 黎宏纠结的地方恰恰也是他们两个人此时在争论的,头疼不已, “如果这个瘤再大一些,那肯定是根治性切除要好一点, 关键就在于孙明泽的肿瘤很小。” 肾母细胞瘤多发于婴幼儿,一般发现时肿瘤大小占体重比例偏高, 很难做保肾手术,根治性切除是目前最稳妥安全的手术方式, 但也有肿瘤发现时间早, 保肾成功的案例。 贺烈低头仔细看了看孙明泽的肾脏ct, 沉声说:“这个位置做部分切除不好切, 手术难度大。” 黎宏点点头, “是,这个也是我所顾虑的。” 四个人在会议室又聊了半个多小时,各抒己见,还是没能得到一致的意见,无论是哪一个手术方法都有利有弊,学术界对此也一直有争议。 贺烈最后问黎宏,“你是他的主治医生,你觉得哪一种更好?” “商量了这么久,你心里应该也大概有了判断。” 黎宏顿了下,轻声回答:“我更倾向于保留肾单位切除,他的肿瘤暂时没有侵犯到集合系统,肿瘤大小又偏小,虽然手术难度大了点,但我觉得可以一试。” “手术中多切除一些瘤周组织,保证切缘是阴性,问题不大,加上肾母细胞瘤复发率不高,术后定期复查,有很大可能恢复到正常生活。” 贺烈了解完他的意见,最后下了决定,“先跟患者家属解释下这两种手术方案的利弊,看看他们更倾向于哪一个,然后最近这两天再持续观察下肾母细胞瘤在肾周的扩散情况,趋势明显就直接选择根治性切除。” 黎宏说了声好,会议结束,四个人走了出来,苏雪桢关上会议室的门,跟在他后面。 黎宏回办公室以后,飞快整理好两份手术方案,跟她说:“雪桢,你去把孙明泽家属喊过来,我详细跟他们说一下这两份手术方案。” 苏雪桢点点头,转身去病房找孙明泽家属,上午来查房的时候她只看到了孙明泽的妈妈王艳芝,这会儿病房里他爸爸也来了。 王艳芝昨晚没怎么睡,午后给儿子吃完饭看他睡了才有时间眯眼休息一下,不过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立马就醒了,揉揉眼睛站了起来,“苏医生。” 苏雪桢走过去,态度温和,“手术方案已经出来了,有几个点要跟家属沟通一下,麻烦你们跟我去趟黎医生办公室。” 得知终于可以手术了,王艳芝的困意一扫而空,着急拉着丈夫孙冬冬前往黎宏办公室。 苏雪桢推开门,提前说了声,“孙明泽家属来了。” 黎宏礼貌请他们坐下,“先坐。” “医生啊,我们家明泽真的可以手术了吗?” 王艳芝激动不已,“手术完他就能好了吧?” 孙冬冬要比妻子淡定许多,“你别激动,听医生怎么说。” 黎宏肯定地点点头,“确实是可以手术了,目前我们这边有两个手术方案,提前跟你们说一下手术的流程。” 说着他拿起了手边的模型,一边比划一边跟患者叙述,详细把两个方案都说完以后,夫妻俩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选择根治性切除,安全可靠,但是一做完孩子的右肾就没了,以后终身只能靠一个肾生活,还不能保证永远不会复发,再复发的话,可能只能走换肾这一条路。 选择保留肾单位切除,右肾是保住了,但万一切除不干净,肿瘤转移了,之后可能还要进行二次手术,而且复发的概率要比根治性切除高。 无论选择哪一个,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王艳芝声音微颤,“肿瘤切了以后就不能不复发吗?” “不能保证。” 黎宏无奈地摇头,“这也是我们医生的愿望,可惜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不能事事如人愿。” 孙冬冬紧紧抓住妻子的手,心里虽然有所犹豫,语气坚定道:“我们要做根治性切除。” “你疯了!” 王艳芝不同意,“没了一个肾,明泽以后可怎么活?!” 黎宏解释,“现在单肾不影响日常生活的。” “但人都有两个肾,没了一个以后身体肯定很弱。” 王艳芝选了保肾手术,“我们要留下右肾,我以后天天做好事给明泽祈福,祈祷肿瘤不会复发。” “就算是复发,这个后果我们也承担得了。” “你们不是说那个肿瘤很小吗?为了一个小肿瘤把我们明泽右肾切掉太不值了。” “一个肾又不是活不了,刚刚医生不是说了很多患这个肿瘤的孩子都是切了一个肾吗?别的孩子都活得好好的。” 自从儿子得了这个病以后,妻子也不上班了,每天住院各种花销还高的离谱,到处借钱,生生把他们这个家都快耗没了,孙冬冬绝对不想再承受一次复发的风险,哪怕是高一点他也无法忍受,急忙跟黎宏说:“医生你别听她的,我老婆现在脑子不太清楚,我们还是选根治性切除。” 他们夫妻俩也没法达成统一意见,苏雪桢跟黎宏互相看了一眼,黎宏轻声道:“保肾手术需要条件很严苛,术前要做非常详细的评估,不过眼下明泽刚好处在这个临界点,并不是说你们觉得要做哪个手术我们就做哪个手术,决定权还是在我们这里,如果情况恶化的话,会毫不犹豫选择根治性切除。” 王艳芝冷静下来,“我们理解的。” 黎宏朗声继续说:“我知道这不是一个容易的决定,回去以后可以商量下,明早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就可以。” 夫妻俩点了点头,慢慢走出了办公室。 黎宏看了她一眼,问道:“现在你的想法有改变吗?还是坚持保留肾单位切除?” 苏雪桢其实在昨天第一次看到孙明泽病例的时候选择的也是根治性切除,当前根治性切除确实是公认的最安全的手术方式,手术效果也是得到印证的,然而等她仔细研究了孙明泽的肿瘤情况,又觉得还是有保肾的可能在的。下午开会被顾泽清一通质疑,也犹豫过自己想法是不是太单纯幼稚了,毕竟作为医生选择一种更为稳妥的手术方式对他们也更安全有利。 肿瘤的预后情况跟很多方面都有关系,肿瘤大小只是其一,最重要的是肿瘤的局部侵犯和远距离扩散,孙明泽肿瘤小,也没有侵犯到集合系统,有扩散的迹象,但又不是远距离扩散。 综合下来考虑,她还是觉得孙明泽其实是可以保住这个肾的。 面对黎宏的提问,苏雪桢还是坚持了自己的观点,“我觉得可以冒险一试,如果成功的话,他的预后情况会比别的患者都好很多,也能最大程度的恢复到正常生活。” 黎宏深呼出一口气,“现在就看进一步的术前评估了。” “对了,杜乐天的病理报告应该出来了,你等下有时间去取一下。” 苏雪桢答了声好,走出办公室以后,下楼去病理科拿杜乐天的报告。 病理科就在他们隔壁一楼,离得很近,苏雪桢下楼没几分钟就走到了,她站在窗口敲了下,“你好,我是肿瘤外科的苏雪桢,来取一下杜乐天患者的病理报告,请问出来了吗?” 里面的男医生看她有点脸生,检查了一遍她挂着的工作证,确定没问题才去帮她找,重复问了句,“肿瘤外科的杜乐天是吗?” “是的。” “稍等,我看一下。” 男人随后走了进去,过了几分钟出来回她,“还没出来,你明天下午再来吧,结果可能要明天上午才能出来。” 病理科检查结果一向很慢,苏雪桢也没法催,只能这么回去回复黎宏,黎宏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那我这边现在其实就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办公室吧,等下该下班就下班。” “好的。” 苏雪桢笑着走了出去,回办公室一坐下,她先看了一眼时间,这会儿已经是下午的四点五十,距离下班也就一个多小时了。 苏雪桢翻开书认真看了起来,除了在医院的实习工作外,她还要完成郁德珉给的任务,没曾想她刚坐下没看了几分钟,病房里突然传来砸东西的声音。 苏雪桢放下手中的书,赶紧推开门走了出去,黎宏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动静,急匆匆赶过去,发出动静的病房正是203房。 苏雪桢刚走到门口,一个玻璃杯直接砸了过来,她吓了一跳,抬眼望过去,杜乐天撑着一个拐杖,正在闹着要回家,“别管我了,我要回家。” 他一个拄拐杖的,哪能抵得过父母四条腿,下了床就走不动半步,肩膀也被杜一凯扣住,朱一凯脸色胀红,生气怒吼:“你闹什么闹!病没治好呢回什么家。” 杜乐天跟他爸对着吼:“我不治了!不治了还不行吗!” 病房里还有别的患者呢,黎宏气势汹汹走了过去,指着床厉声道:“都闭嘴!这是医院!你们当这是自己家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给我回病床上躺着!” 杜乐天脸上表情一僵,没想到一直以来温温柔柔的医生爆发起来脾气这么大,被他爸拉着回病床躺下了。 黎宏知道这可能是刚刚得知病理报告还没出来被刺激的,从被转移到肿瘤外科开始这孩子情绪就一直不太对,他轻声道:“你现在也不是什么小孩子了,能听懂我们在说什么,凡事想一想后果,别那么冲动。” 房珂看着病房一片狼藉,很抱歉,“不好意思啊医生,是我们没管住他。” 砸的都是他们的东西,黎宏也懒得计较,“等下恢复原样就行了,这个病房不只有你们一家,保持安静是最基本的。” 房珂跟杜一凯连连点头,“你放心,保证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处理完这件事,已经过了他们的下班时间,苏雪桢想到昨晚岑柏说的,回到办公室以后飞快收拾东西坐车回家。 外面天色已经全暗了,苏雪桢坐上公交车,透过玻璃看外面的街道,这会儿正是下班时间,街道人流如织,非常热闹。 岑柏现在还负责接送平平安安,每天回来会比之前晚十来分钟,苏雪桢下班回家看到屋里的灯没亮也习惯了,先去厨房烧水,谁知道等了半个多小时还没回来,她就有点急了,毕竟现在不止岑柏一个人,依平平安安的性子,很难在幼儿园待到晚上。 就在苏雪桢等不下去正准备打电话去问问的时候,岑柏骑着车匆匆赶了回来,她急忙迎了上去,“今天怎么加班这么晚?” 岑柏笑着回,“没事,突然出警,所以回来有点晚。” 平平安安在幼儿园等了爸爸许久,安安不满地嘟囔:“我还以为爸爸不来了。” 岑柏刮了下女儿的小鼻子,“放心,只要下班爸爸肯定去接你们。” 突然出警绝对是大事,苏雪桢还有点不放心,但碍于孩子们在,也不好说这个,“先吃饭,肯定饿了。” 第164节 平平安安在幼儿园已经吃饱了,在院子里陪茸茸玩,夫妻俩坐在桌前吃饭,苏雪桢这才问他,“什么情况?” 岑柏扒了一口米饭,“别提了,这帮小崽子太猖狂了,偷东西偷到咱们公家来了,抢了德荣食品厂。” 苏雪桢睁大了眼睛,“人抓住了吗?” “没抓到。” 岑柏摇头,吃得飞快,“据说是五个人合伙干的,现在正在满市抓他们呢,我把平平安安送回来还要去警局。” 苏雪桢知道这是大事,也没再多说话,“那你多吃点。” 岑柏在家匆匆吃完饭,骑着车马上赶去了警局,平平安安刚刚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知道爸爸今天还要去工作,也没怎么闹,该怎么玩怎么玩,睡前还特别乖,不用苏雪桢怎么催就睡了。 岑柏不在,送孩子去幼儿园的任务就到了苏雪桢头上,但她一早还要去医院工作,去幼儿园再去医院这一趟最少四十多分钟,她第二天早上六点就起了,平平安安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迷迷糊糊被她穿上了衣服去洗漱,拎着出门。 晨光熹微,安安盯着微微发暗的天色,没睡醒脑袋还有点懵,“妈,我们去哪?” “先去买早饭,我们今天坐公交车去幼儿园。” 这是她工作以后第一回 送孩子们去幼儿园,苏雪桢急得不行,飞快买了早饭,领着他们在车站等车,“等车停稳了再上啊。” 平平困得打了个哈欠,他好想念在爸爸车后座睡着的日子啊,悠闲又轻松。 早上上班的人也不少,都挤在公交车站等车,苏雪桢一手牵一个,还要避免他们被人撞到,忙得焦头烂额。 顺利上车以后,她把南瓜糕掰开,给两人一人一半,自己开始吃包子,一边吃一边叮嘱道:“要是今天下午放学了爸爸还不能过来接你们,就让老师给妈妈打电话知道不?” “妈妈下了班去接你们。” 平平安安乖巧点头,“知道。” 苏雪桢给的是她医院的电话,怕孩子们忘记,她又提醒了一遍,“妈妈电话就在你们书包里面,让老师打这个电话就行了。” 平平拍了拍自己的书包,一口咬掉南瓜糕,“好!” 苏雪桢把孩子们送到幼儿园以后,已经快七点半,离上班只剩半小时! 顾不得别的,她一路小跑,赶紧上车往医院赶,最后总算卡点赶到了医院,坐下以后满头都是汗,她先喝了一口水缓缓,这才感觉体力恢复了点。 八点半,苏雪桢跟黎宏一起去查房,经过昨天那么一闹腾,杜乐天乖了不少,戾气也没了。 查完房回来,王艳芝跟孙冬冬也找到了黎宏,夫妻俩昨晚彻夜商量,最终确定要给孩子做保留肾单位切除。 这个手术不是那么容易做的,黎宏术前也要仔细斟酌研究评估孙明泽的病情才能彻底下决定,所以只说了会把他们的意见留作参考。 上午门诊结束后,苏雪桢火速赶去病理科去取杜乐天的报告。 作者有话说: 相关资料出自《临床儿科学》第十一篇第八章肾母细胞瘤,目前来说单侧肾母细胞瘤手术仅摘除肿瘤和半肾切除术仍在探讨实践中(不是没有),主流还是以根治性切除为主,文里写得不专业,大家看看忘了就行~ 第117章 第二回 去问, 病理科医生祝锐已经认得她了,苏雪桢说了杜乐天的名字,他就把报告递了过来, “良性, 软骨黏液样纤维瘤。” 苏雪桢拿着报告看了一眼,得知结果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幸好幸好。” 没什么比看到一个病人早发现肿瘤更令人开心了,祝锐笑道:“现在应该刚1期, 这个小男孩还挺幸运,软骨黏液样纤维瘤发展速度很慢的, 一般能发现都是2期或者带有侵袭性的3期了。” 苏雪桢看了下他胸前挂着的牌子, 知道他叫祝锐, “行,谢谢祝医生。” 祝锐点点头,又回去继续工作了。 苏雪桢拿着报告回肿瘤外科,黎宏正在办公室等她,进门看到她脸上明显亮起来的表情, 心里大概也猜到是良性肿瘤,深深吐出一口气, “良性就好,是什么肿瘤?” 苏雪桢把病理报告递到他手上, “软骨黏液样纤维瘤。” “原来如此。” 黎宏早先看过杜乐天的x光和ct影像,因为发现时间早, 影像结果不太明显, 这会儿病理报告也出来了, 他终于确定了杜乐天的肿瘤, 放松不少, 笑着站了起来,“到下班时间了,先去吃饭,吃完饭再通知家属。” 苏雪桢轻颔首,从办公室退了出来,下楼去医院食堂吃午饭。 下午上班以后,杜乐天的家属坐到了黎宏面前,房珂知道应该是肿瘤的结果出来了,她心里非常紧张,想问又怕知道是恶性,嘴巴张了几次又合上。 没有什么比让父母去听自己孩子肿瘤结果更紧张的瞬间了,杜一凯今年也三十四岁了,这一辈子没怕过什么东西,但此时坐在医生面前,还是有些腿软,“怎么样?” 黎宏表情放松,“放心,肿瘤是良性,可以治愈。” 房珂喜极而泣,“谢天谢地。” 杜一凯也瞬间放松下来。 黎宏拿着杜乐天的影像资料跟他们分析,“软骨粘液样纤维瘤主要分两类,乐天现在是单囊型,体内的肿瘤现在有三厘米,属于一期,算是发现比较早的。” “软骨粘液样纤维瘤发展速度是比较慢的,很多人发现的时候都已经是二期或者晚期了,等他到了二期病变,单纯的刮除手术复发率也会达到10%以上,到了晚期就更磨人了,虽然是良性肿瘤,但反反复复复发,他的刮骨面积会更大,对以后的身体也会有很大影响。” 杜一凯愣了,现在有点无法描述自己现在的心情,儿子这算是因祸得福吗?从转到肿瘤外科到现在,他们一直觉得倒霉透了,谁能想到两个男孩子一起翻墙出去玩,就杜乐天一个人摔着腿了,摔着腿就算了去医院还检查出一个肿瘤,结果现在告诉他们这个肿瘤幸好现在发现了。 合着儿子这么一摔,居然找出了一个隐藏已久的肿瘤?! 别说他们夫妻俩傻眼了,就连苏雪桢也觉得这事挺奇妙的,软骨粘液样纤维瘤能这么早发现确实很意外,还是以这种方式。 房珂缓了几秒才说话,“你是说我儿子这一摔还摔对了?” 黎宏虽然不能说摔伤是好事,但对于现在的杜乐天来说确实算是因祸得福了,他轻声道:“目前来说算是的,根据软骨粘液样纤维瘤的发展速度来说,如果没有这一摔,可能要到中晚期才能发现了,到时候手术方式就没有一期这么简单了,可能要进行大范围的刮除。” 房珂捂着脸感谢上苍,“谢谢老天爷谢谢老天爷。” 黎宏劝她不要高兴太早,“不过鉴于乐天现在的年龄还小,还处在骨骼闭合前,如果进行手术的话需要植骨。” “这方面手术可能需要肿瘤外科跟骨科联合,到时候我会安排开一个合作会议,正式定下来手术方案以后再通知你们。” 得知肿瘤能治,孩子的命能保住以后,杜家夫妻俩已经很感谢了,这时无论他说了什么都一个劲地点头说好。 房珂感谢道:“我们全听医生的。” 黎宏保证,“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全力保住乐天的腿让他能最大程度的恢复到之前的状态。” 杜一凯揽着妻子的肩膀出了办公室,兴奋地回去跟儿子说,“是良性,你的腿有救了。” 杜乐天上厕所的时候曾经听别的家属说肿瘤病理报告越晚出来恶性的可能性就越大,他的报告已经送去好几天了,本来说昨天下午结果就会出来,结果又拖到了今天上午,他几乎已经做好了是恶性的打算,听到爸妈这么说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了一句:“真的吗?” 房珂激动地落下泪来,一边擦一边说:“真的,叫什么什么纤维瘤,名字有点长,我也说不上来,反正是个好瘤子。” 病房里另外两个患者家属也都过来说恭喜,“只要是良性就行,良性就说明这个肿瘤可以切掉。” “对啊,这下你们可以放心了。” 房珂终于不再以泪洗面,头一回可以笑着跟别的家属聊天,“医生还说这个肿瘤一般早期很难发现的,就是因为乐天摔着腿了才检查出来的。” 家属一阵惊呼,“哎哟哟我的天呐,那真是老天保佑。” 杜一凯不想让儿子太骄傲,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这回身体好了以后可千万不能再调皮了。” 杜乐天也没再犟嘴,哽咽着点了点头。 一整个下午苏雪桢跟黎宏也没闲着,一面是孙明泽保肾手术,另一面是杜乐天跟骨科的联合手术,最后结果是杜乐天的联合手术顺利定了下来,明天下午会再开一场会进一步商讨手术细节。孙明泽的保肾手术也还要再开一次会才能确定下来方案。 连着开了两场会,等出了会议室以后苏雪桢感觉整个人都快虚脱了,护士长郭曼妮朝她挥了挥手,“苏医生,这里有两个你的电话,一个是洪江市公安局打来的,另一个是洪江市公安局幼儿园打来的。” 苏雪桢一看时间已经是下午六点,赶紧走了过去,“都说了什么?” 郭曼妮还记得电话内容,“公安局那个说是要加班,今天晚上不回去了。” “幼儿园那个是一个女老师打的,叫祁月霞,让你下了班去接孩子。” 想必是岑柏今晚又加班不回去了,苏雪桢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郭曼妮还是第一次接到公安局幼儿园的电话,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后来一想工厂都有幼儿园公安局怎么就不能有幼儿园了,不过免不得好奇问两句,“苏医生,你对象是警局的人啊?” 苏雪桢笑笑,“是的。” 这家一个警察一个医生啊,那还真挺厉害,郭曼妮也冲她笑了下,“那您快点下班吧。” “你也是。” 再晚一点平平安安在幼儿园恐怕要闹了,苏雪桢也没啰嗦,回办公室赶紧收拾东西下班,坐公交车去幼儿园。 等她急匆匆赶到幼儿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了,幼儿园不住宿的小朋友都被接走了,平平安安在门口等到快哭了才看到她,委屈地跑过来迎接,安安嘟着嘴,感觉自己像没人要的小孩,埋怨道:“妈妈你好慢。” 苏雪桢除了坐车几乎都是跑过来的,急得一头汗,解释说:“妈妈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过来了。” 祁月霞看她气喘吁吁的,知道双职工家庭不容易,她这一路跑过来其实挺累的,温声道:“幼儿园里有老师二十四小时值班,其实知远跟知微晚上在这睡也可以的。” 每天来上学已经是底线了,绝对不可能在这睡觉,平平跺了下脚,“不行,我要回家睡。” 苏雪桢也是了解孩子们才跑这么快,冲她笑道:“没事,也就辛苦这几年。” 说完她牵着平平安安的手回家,一大两小站在公交车站台等车,平平一天没见到爸爸了,仰着头问她:“爸爸今天还不回来吗?” 苏雪桢说不准,根据昨天晚上岑柏说的感觉这个案子应该挺大的,不抓到人他们应该不会回家,恐怕要一两天了,“妈妈也不知道。” 安安生气了,“坏爸爸,我再也不喜欢爸爸了。” 苏雪桢知道孩子说的不是真心话,耐下心来纠正,“安安,不能这么说爸爸。你们在幼儿园每天一日三餐全包,食堂还变着法给你们做好吃的,换季又是给你们发衣服又是给你们发鞋的,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老师跟在旁边照顾,这都是因为你们爸爸是警察才有的待遇。” “而且之前上学放学不都是爸爸接你们吗?就今天一天不接就再也不喜欢爸爸了?” 安安摇头,坚决道:“我喜欢爸爸的。” 苏雪桢摸了摸她的头,看车快来了,牵紧了平平安安的手,“别松开妈妈的手啊。” 这个点车上人不多,一侧只能坐两个人,幸好平平安安的头还小,他们三个人勉强能坐,平平坐在靠窗的位置,跟妹妹一起数路灯,“一个两个三个。” 苏雪桢坐下以后才松了口气,她现在已经有点怀念张光香在的日子了,整个背靠在椅背上休息,神情疲惫。 路过红灯处,公交车停了下来,平平看着街上指挥交通的人,身上的制服跟爸爸有点像,指着问妈妈,“妈妈,这个人也是警察吗?” 苏雪桢转头看了下,“对,这是交通警察。” 安安认识红绿灯,想到小姐妹之前跟她分享的,立马跟妈妈说:“小爱爸爸就是管红绿灯的。” 平平也想起来了,“我知道俊俊爸爸是管户口的。” 问题一打开就刹不住了,一路上平平安安跟比赛似的,一个个开始报自己班里小朋友家长是哪个部门的,苏雪桢听到最后,不由得笑了出来。 下车以后,苏雪桢想着带饭回去还要洗碗,直接领着平平安安在饭店里吃了,点了一碗面,吃完以后回家。 第165节 今天早上时间不够实在是太慌了,一路胆战心惊的,苏雪桢想明天早起十来分钟,让孩子们今天早点睡,正在卧室哄睡呢,岑柏突然回来了,推开门小声问道:“睡了?” 平平安安听到爸爸声音,本来快睡着了,蹭一下跳了起来,欢喜大喊:“爸爸!” 接着一个两个从床上爬下来。 苏雪桢哄睡事业毁于一旦,“你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这个时候。” 岑柏一手抱一个,“没事,等下我来哄。” 他亲昵问道:“想爸爸了没?” 安安声音很甜,“想了。” 平平小小年纪已经有了几分傲娇在,嘴硬回答:“我喜欢坐自行车。” 岑柏哈哈大笑,“之前没见你说喜欢坐?” 苏雪桢听到这也都不满了,“坐公交车怎么了?又没挤着你们。” 平平就是不喜欢公交车的味道,很闷,不像坐自行车的时候空气很清冽,直冲心扉的感觉,回答道:“难闻。” 时间还早,岑柏陪着平平安安玩了半个小时才把他们哄睡,孩子们睡着以后,夫妻俩回到卧室,苏雪桢终于有机会问了,“人抓到了吗?” “抓了几个,还没抓完。” 岑柏把身上的衣服脱掉,“一天一夜没睡了,就为了抓那几个小崽子,一群未成年还挺猖狂。” 苏雪桢不理解,“为什么偷德荣食品厂?” “别提了,就是几个孩子打赌说什么谁能抢十箱面包谁就能当老大。” 岑柏想起下午审讯的场面都有点好笑,“你知道他们帮派叫什么吗?叫什么刀疤帮。” 这事还挺严重,帮派都出来了,苏雪桢知道他现在需要补觉,没聊了几句就让他赶紧去洗漱回来睡觉。 岑柏回来了,第二天她终于可以不用六点起床了,苏雪桢也能多睡一会儿,只是一天没坐,平平安安已经非常想念坐在爸爸车后座的时光了,一早非常高兴的坐上车跟他一起去幼儿园。 苏雪桢精神满满到医院上班,一上午的门诊过去,黎宏又收治了一个血管瘤患者,下午针对孙明泽的手术方案,贺烈带着他们又进行了一次会议,最终敲定进行保肾手术。 手术时间安排在后天上午,到时由黎宏主刀,贺烈一助,顾泽清二助,苏雪桢是三助。 苏雪桢先前只听说过保肾手术,她是第一次亲眼见证,作为三助,她所能做的不多,主要是在一旁学习观摩。 麻醉成功后,黎宏静静开始了手术,因为孙明泽肿瘤偏小,开刀首先做横切口,以免牵拉到肿瘤引起包膜破裂。 苏雪桢在一旁仔细观察他的手术步骤,腹腔暴露后,黎宏飞快探查肝脏和腹膜后淋巴结是否被侵犯或有可疑的转移病灶,除右肾外,同时检查左肾是否有肿瘤存在。 主流做根治性切除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婴幼儿的肾脏本身就比成人要小,看上去只有5cm的肾母细胞瘤,在孩子本就小的右肾上就显得更大了,加之要把肿瘤以及邻近粘连和可疑的组织及区域淋巴结一并大块切除,是以整个要切除的面积不止是肿瘤,保肾手术难度非常高。 有贺烈在一旁辅助,黎宏心态也很稳,神情淡定,有条不紊进行着手术。 手术室外,孙明泽爷爷奶奶也来了,一家人屏息以待,希望能听到好消息,一个半小时后,手术室的灯灭了。 黎宏走了出来,终于露出这两天里第一个笑容,笑着恭喜:“保肾手术很成功,我们已经成功切除了明泽体内的肿瘤。” 作者有话说: 相关资料出自《临床儿科学》《实用骨科学》 第118章 “为了能尽可能彻底清除肿瘤, 手术我们切除了明泽几乎半个右肾。” 黎宏继续说:“现在麻醉药效还没过,等明泽清醒后我们给他使用镇痛泵,密切关注他的术后状态, 同时希望家长也能在一旁安抚他的心态, 比如给他讲些他平时喜欢的故事或者听收音机等等,尽量分散注意力来减轻他的疼痛。” “术后禁食禁饮,□□排气以后才可以进食,这方面家长要盯着点。” 王艳芝现在最关心什么时候能看到儿子, 听他说完迫不及待就问:“好好好,那明泽什么时候出来?” 黎宏答:“快了, 大概三分钟后。” 孙冬冬连连道谢, “谢谢黎医生。” 孙明泽随后被推进病房观察, 一家人守在病床前,小小的人儿,身高还不足一米,双眼紧闭,吸着氧, 身上又是尿道管又是腹膜后引流管,看得人心惊。 苏雪桢走过来看护士的观测数据, 术后每小时要记录一次,王艳芝看到她过来了, 急忙凑到她跟前问道:“苏医生啊,你看这个管子流出来的东西是不是不太正常, 这咋是红的?” “瞧着像血。” 术后数据暂时一切正常, 苏雪桢把本子合上, 看了眼她说的管子, “这是腹膜后引流管, 初期引流液颜色确实是暗红色的,没事,别慌张,正常现象,术后三天我们会根据情况决定要不要拔管。” 王艳芝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 除了负责的病房护士,苏雪桢这趟过来也是要交代家属术后的注意事项的,轻声道:“短期内是这样,后面会慢慢转变成淡黄色液体,如果之后有大量的血色液体流出或者颜色突然浅变深就不太正常了,要及时通知我们。” “大概再过一个小时明泽就会醒了,到时我们会再来看他。” 王艳芝一直在病床前守着,闻言立马点头,“好。” 苏雪桢说完随后走了出去,该嘱咐的都说了,她也差不多到时间去食堂吃午饭了,这会儿已经是上午是十二点半,来用餐的人不多。 端着餐盘正在等盛菜的时候,梅彤喊了声,“雪桢!” 苏雪桢应了声诶,转头看到她餐盘也是刚盛好菜,笑道:“你也刚来吃饭?” “对,刚忙完下楼。” 梅彤等她打完饭,两个人一起找到位置坐下,九个月的孕肚挺大了,她把椅子往外拉开好几厘米,慢慢坐下后问她:“好几天没见你了,在肿瘤外科怎么样?” “挺忙的,不过忙起来也好,很充实。” 苏雪桢吃了一口米饭,抬头反问她,“你呢?在普外科怎么样?” 梅彤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没有肿瘤外科那么惊心动魄,主要还是一些意外伤比较多,处理起来简单很多,大家又看我在怀孕,平时对我也是多加照顾。” 苏雪桢又问:“预产期什么时候?应该是四月初吧?” 梅彤点了下头,“四月初,就是我在普外科这边的实习可能要等生完孩子再回来继续了。” 苏雪桢安慰她,“没事,我们有将近两年的时间都在这个医院实习,实习的学分肯定是能拿到的。” “时间够的,你现在是孕晚期,可能再过半个多月就生了,放平心态。” 按照研究生实习的细则,他们只要在医院实习满二十个月就够了。 梅彤是医生,研究方向还是新生儿,对于分娩有多凶险她心里是再清楚不过了,想到心里总有点怵得慌,“你当时生双胞胎不害怕吗?” 平平安安今年都两岁多了,这么久了苏雪桢还是记得当时的细节,想了想回她,“我其实当时都没来得及害怕,因为是双胞胎嘛,早产的可能性很大,但是一开始我们想着最起码能到孕三十六周再出生,结果谁知道他们俩三十四周就闹着要出来。” “太突然了,当时又是大半夜,我其实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直接被送上车然后来了医院,接着就是等开指,折腾了十来个小时才生出来。” “根本没给我害怕的时间。” 苏雪桢无奈笑笑,继续吃饭。 书上看再多那也是理论,轮到自己实践就怂了,也许是分娩前的焦虑,梅彤现在光是说说就已经开始紧张了,“想想就害怕。” 苏雪桢问了下,“你在哪生?” 他们这医院没有妇产科,梅彤只能去别的医院生产,选了离他们家最近的,她回道:“人民医院。” 苏雪桢笑了,“人民医院妇产科挺好的,你放心,我也是在人民医院生产的。” 梅彤听她这么说心里稍微放松了点,“希望生产能顺利吧。” 苏雪桢给了她一个肯定的微笑,“肯定会的。” 午休时间过得很快,下午就是杜乐天的联合手术,当前针对软骨粘液样纤维瘤最有效的治疗方法就是病灶刮除,不过碍于杜乐天现在还是未成年,骨骼未完全闭合,另外需要植骨手术,这方面黎宏没法一个人完成,需要跟骨科的张松源配合来做。 舒常鸣在骨科实习,也被拎到了这台手术室内,看到苏雪桢进来,声音非常小,笑着跟她打了下招呼,“学姐。” 前两回联合手术开会的时候舒常鸣都不在,苏雪桢本来以为碰不上了,在手术室能看到他还挺开心,抬脚走了过去,“之前开会你咋不在?” 舒常鸣挠挠头,“张医生不是我的带教老师,但是我实在好奇这个手术是怎么做的,所以求他带我过来了。” 骨科的张松源正在做术前准备,抬眸看了他们俩一眼,跟黎宏调侃道:“我都好多年没见到这么多实习生了。” 黎宏笑了,“两个而已,以后咱们这肯定更多。” 手术室是严肃的地方,苏雪桢跟舒常鸣问候了两句就开始做自己的工作,随着麻醉的生效,黎宏正式开始手术。 目前针对软骨黏液样纤维瘤有多种手术方式,前两天的会议上他们也一直在讨论到底哪一种方式更适合杜乐天,病灶刮除骨水泥填充术是当前外科治疗软骨粘液样纤维瘤比较简单有效的一种手术方式,主要是用骨水泥来填充,用来弥补刮除大面积肿瘤后引起的不良反应,骨水泥也能有效的使囊壁内的肿瘤细胞坏死,降低局部的复发率。 不过这个手术方式刚提出就被否决了,主要考虑到杜乐天的年龄还小,骨骼未闭合,等他长大以后,骨水泥很容易异位,引发多种后遗症,为了一时的痊愈而牺牲以后,得不偿失。 单纯的局部病灶刮除术又容易复发,复发率超过20%,最后经过慎重商讨,一致定下了病灶刮除术加植骨术。 杜乐天的肿瘤不大,只是一期,局部刮除要简单许多,植骨也能减少它复发的危险。 苏雪桢之前做的外科手术都比较简单,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全程聚精会神看着。 这场手术除了要处理杜乐天的软骨粘液样纤维瘤,还有他脚腕的摔伤,一次手术下来,总时长将近三个小时。 手术结束,杜乐天被顺利推了出来,送入病房。 孙明泽的肿瘤小,术后不需要再化疗,只需要密切观察身体状态,检查肾功能,三天以后,他身体的引流管和导尿管顺利被拔出。 导尿管被拔出的当天下午,孙明泽在爸妈的陪伴下,终于不再血尿,尿液颜色恢复了正常。 王艳芝看着眼前淡黄色的尿液,要不是太恶心,她都想存下来供着,兴奋地从厕所出来,感叹:“真想以后天天都是这个颜色。” 杜乐天是最先出院的,出院的时候还没法走路,需要杜一凯扶着,苏雪桢叮嘱道:“两个月后记得回来复查,尽量不要运动。” 刚才在办公室杜家夫妻俩已经跟黎宏道过谢了,但这段时间苏雪桢也没少往他们病房跑,手术过后,儿子不会跛脚,肿瘤也没了,房珂眼下对生活充满了信心,握着她的手,语气诚恳,“谢谢苏医生,你们不知道这场手术对我们来说有多么重要。” 杜乐天是她来肿瘤外科轮转的第二个病人,苏雪桢心里还挺有感触的,冲他笑道:“我们只是做了我们作为医生该做的,是你们对乐天的爱救了他。” 如果不是房珂跟杜一凯得知儿子可能会跛脚以后努力寻求别的治疗方式,他们不会找到博约大学儿科医院来,也不会发现杜乐天脚腕还有一个肿瘤。 房珂心领神会点了点头,“那我们两个月之后再见?” 苏雪桢没说两个月后自己就不在肿瘤外科实习了,想着到时他们也该忘了自己,只笑着点了下头。 送走了杜乐天以后,很快也迎来了孙明泽的出院,黎宏在办公室面对王艳芝跟孙冬冬,再三叮嘱,“先别急着松懈,出院一个月记得回来复查,另外术后两年内,每隔三个月就要来一次医院做一次复查,头两年检查的勤一点,第三年就可以半年来一次。” “平时注意休息,不要熬夜,可以适当的运动,但不要过度。” 儿子顺利保住了右肾,肿瘤也没了,王艳芝此时就差给他跪下了,想到今年给孩子治疗的辛苦,一把鼻涕一把泪道:“谢谢黎医生,我们一家人真的无以为报。” 苏雪桢在一旁看着,会心一笑,大概做医生最开心的瞬间就是送患者平安出院了。 肿瘤外科的挑战还在继续,每次去取病理报告单的时候,苏雪桢已经能通过祝锐的表情来猜测病理报告的结果,而结果并不是每次都能如人愿。 第166节 呆在肿瘤外科的这一个月,除了黎宏的病患以外,她经常会参与由贺烈或者顾泽清主刀的手术,也会看到切除肿瘤术后不到一周就复发的病患,还有承受不住化疗的高额费用中途放弃的,更有甚者是抗癌六年最终复发只能等死的病患。 这些人里面,年龄小的甚至一岁都不到,最大的也不过十四岁,人生的大门还未冲他们敞开,就被残忍关上了。 这才实习一个多月,郁德珉感觉自己这个徒弟身上气质都沉稳了不少,他翻开苏雪桢交的实习报告看了几眼,“看来你这一个月感慨颇多啊。” 苏雪桢叹了口气,“是啊,就好像是一头鹿突然被放生到了野生大草原。” 待在肿瘤外科这段时间,她这才知道之前在人民医院当医生的日子有多悠闲,博约大学附属儿科医院算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儿科医院了,能收治进来的病人几乎都是别的厂区医院或者大医院治不了的,这种情形下,他们就是再有本事也很难从死神手里抢人,想力挽狂澜也没那么容易。 郁德珉知道她之前虽然也当了四年的儿科医生,但那时候内外科混着看,发烧感冒一些小病就算了,打疫苗也交到他们手上,实际真正触及到危重病的机会并不多,经历过的生死相比较也少,到底是经验浅,“还要继续成长啊,下个月你应该是要转到普外科了吧?” 苏雪桢想了想,“是的,普外科。” 普外科才是她的研究方向所在,以后苏雪桢估计也是这个科室的,郁德珉笑道:“到了普外科,恐怕你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 苏雪桢想笑笑不出来,又跟老师聊了几句才离开学校,今天她是趁着休息日过来交实习报告,平平安安好久没见到外婆了,早上被她送去张光香家了。 苏雪桢从学校出来以后,直接骑着车去洪江大学,把车停在家属楼下,上楼以后抬手去敲门,“妈。” 张光香这会儿在厨房忙活,平平搬了个小板凳,站在上面给她开门,安安晚了一步,板凳刚搬到手里门就打开了,她不乐意,指着门口说:“妈,你站过去。” 苏雪桢拎着包一脸懵,“咋了?” 安安气鼓鼓的,“我要给你开门!” 苏雪桢听懂了,重新把门关上,又敲了一遍门,安安这回总算满意了,蹭一下从板凳上跳下来。 平平嘟囔,“安安你好幼稚。” “你才幼稚。” 安安辩解,“都怪你。” 张光香在厨房砍排骨,有段时间没听到平平安安吵架的声音还挺想念,看到闺女回来了,匆忙拿着刀就出来迎接了,“去学校回来了?” 苏雪桢把包放下,进厨房看了一眼,“今天吃啥?” 张光香把排骨放水里去血水,笑着道:“今天做你最爱吃的清蒸鲈鱼,爆炒鱿鱼,再来一个木耳鸡汤。” 苏雪桢惊讶,“这么丰盛?” 张光香把手洗净,抬手捏了一下她耳朵,“你说呢,你数数这几个月没来了?” 苏雪桢一想这确实是自从爸妈搬走后第一次来,她弱弱地给自己辩解了两句,“实习工作太忙了,一周就一天假,好不容易放一次假肯定要收拾家里,收拾完真没力气动了。” “他那边警局就更忙了,这几天你应该也看新闻报纸了,市里挺乱的,也是好久都没休息了。” “再忙也要顾着孩子啊,我看平平安安都有点饿瘦了。” 苏雪桢差点笑出来,“哪瘦了啊,幼儿园伙食那么好,胖了好几斤呢。” 安安神不知鬼不觉躲在他们后面,叉着腰,非常神气,“我才不胖呢。” 苏雪桢赶紧解释,“不胖不胖。” 张光香去和面,忍不住跟她唠叨两句,“最近这几天怎么猪肉涨价这么快?” 苏雪桢想起前两天看的报纸,“报纸上说要进行价格体制改革,现在要补贴农民收入,所以粮食收购价都涨了,涨了20%,副食品价格也涨了,自然销售价也跟着涨了。” 副食品里面可包含了多种肉类和蔬菜,这都是寻常人家经常要买的,表面看上去没什么,一年算下来就高了,钱就是一点点这么花出去的,张光香撇撇嘴,“工资没怎么涨,别的涨得倒挺快。” 苏雪桢以为爸妈缺钱,轻声问道:“你跟爸平时经常自己做饭吗?” 张光香摇头,“我才不做呢,也就你们来了做一下,平时都是跟你爸在学校食堂吃,多省钱。” “对了,我前两天听你爸说,咱们市里可能要房改了,可以自己买房,不用等国家分配了。” 过了年以后她的工作越来越忙,苏雪桢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有阵子没有关注别的东西了,难怪最近这两天总是见谷红青来来回回的,也不知道做什么。 她问道:“妈,你们准备买房?” 张光香在犹豫,“这事是你爸跟我说的,说是学校里有老师在关注这个事,以后有房了拉你爸一起买,我们还在考虑。” “你说靠谱不?这房子买了真就是咱的?” “应该是靠谱的。” 根据最近的报纸风向来说,开放商品房确实有可能,买房苏雪桢倒是没想到,经张光香这么一提,也有点心动了,“买一个挺贵吧?” “这个我也没问啊,再说八字还没一撇呢,说是买房,连个地皮都不知道在哪儿,怎么买?” 现在基本都是国家分配住房,张光香觉得学校给分的这房子挺好的,其实没什么买房的想法,就是听苏显国说了觉得挺好玩分享给闺女听,“我寻思以后要是真能买了,给平平安安一人整一套。” 一套房挺贵的,苏雪桢不想父母养老的钱都花在这上面,赶忙道:“他们的房子以后他们自己操心,再说还有我跟岑柏呢,你们的钱留着自己花。” 张光香一边切菜一边说:“也是,依咱们平平安安的本事,还愁房子?” 苏雪桢笑了,正巧苏显国拎着包回来,平平安安看到外公,齐齐过去抱他,安安感情表达更直接,嗓音很甜,“外公,安安好想你。” 苏显国乐了,一把将两个孩子抱了起来,“外公也很想你们。” 苏雪桢走了出来,“周日学校还有工作吗?” 苏显国温声道:“不是工作,就是开个会。” 苏雪桢给他倒了一杯水,抬手要把平平安安抱下来,“平平安安,外公腰不好,你们先下来。” 苏显国不让,“难得来一回,没事,我再抱一会儿。” 苏雪桢对房子的事情还挺在意的,坐下后问他:“爸,洪江市能买房的消息你是从哪知道的?” “你妈听岔了,不是洪江市能买房,是别的地方,不过这个我也不确定真假,就是院里有个老师老家是南边的,他说他们那边有块地据说要跟香港的公司合作开发房子,正在谈判呢,有风声透出来了。” 苏显国抓到桌子上的桃酥喂给平平安安,笑着跟她说:“我们几个老师聊天侃大山说着玩的,你妈这就当真了?我还开玩笑说洪江市回头要是能卖房子我要第一个买呢,你看哪有房子肯卖?” 谣言就是这么来的,一传二就变了味,张光香知道自己听错了,剜了他一眼,“下回这种不实消息别往家里带。” 有一就有二,改革不就是这样,一夜之间就变了天,一个城市开始了,下一个城市很快会效仿,苏雪桢看平平安安吃那桃酥挺香,也拿了一块,跟爸妈说:“之前不还说解放住房问题的路子能不能宽些?我觉得买房这事说不准是真的。” 苏显国闻言表情认真了些,把平平安安放到一旁的椅子上,“那我回头再问问。” 张光香在厨房喊,“开饭了,都别坐着了,过来端菜。” “来了。” 苏雪桢一口把桃酥吃完,去厨房端菜,平平从椅子上滑下来,跟在妈妈后面,冲外婆伸出小手,“我也要端。” 张光香看着只到她腰间的小男孩,欣慰外孙这么懂事,笑着说:“乖乖,这碗太烫,你不能端,让你妈来端。” 平平在幼儿园自己也端过几次菜了,有经验,又重复说了遍,“我能端的。” 张光香没办法,只能用小碗盛了米饭给他端,“小心点啊。” 平平端起碗稳稳当当放到桌子上,得意地冲安安笑,安安本来趴在桌子上正偷吃呢,嘴角都是糖醋汁,一听外婆夸哥哥,立马也要去厨房端饭,“我也要!” 苏雪桢知道这俩孩子又比起赛来了,笑容无奈,把最后一盘菜端上来,跟安安说:“都端完了,没有了。” 安安丧着脸坐下,幽怨地看着一桌菜,“我也想被夸。” 张光香坐过来摸摸外孙女的头,“没事,安安饭量大,比哥哥大。” 安安已经不是什么话都能被骗住的小孩了,软声软气反驳,表情正经,端着说话:“可小爱说小美女就应该少吃点。” “我是小美女,我不能吃太多。” “会变小猪猪。” 苏雪桢没忍住哈哈大笑,苏显国也闷笑出声,“幼儿园没白上。” 作者有话说: 安安,柴可爱:未来的姐妹花。 第119章 苏雪桢带着平平安安待到傍晚日头落了才离开, 张光香送他们出门,不舍得放他们离开,“吃了晚饭再走?”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五点了, 等下吃完晚饭再走估计要拖到八.九点, 到时候路上就不太安全了,苏雪桢跟父母保证道:“下个月我一定带他们还来看你们。” 平平跟着妈妈说,“我跟安安一定来。” 安安就更豪气了,拍着小胸脯振振有词, “我自己还能走着来。” 依她那小短腿,走过来恐怕要好几个小时, 惹得苏显国跟张光香又是一阵笑。 苏雪桢牵着平平安安的手下楼, 想到安安刚才说的, 笑着问道:“你知道走来外公外婆家要多久吗?” 平时平平安安上下学都是爸妈接送,对距离概念不深,安安还真思考起来了,想了半天也没得出个答案,最后说:“很久吧?” 苏雪桢点点头, 把平平安安放到车后座上,“少说要三个小时。” 安安咦了声, 她脑袋瓜很聪明,马上就想到了解决办法, “那我要骑车来。” 平平听妹妹这么说笑了,“你会骑自行车吗?” 安安又说:“我可以学。” “自行车可不能随便学, 少说要等你们五岁以后。” 苏雪桢看孩子们坐稳以后, 跨上自行车, “依你们现在的身高骑自行车还太危险了。” 四月的天, 温度已经开始回暖了, 不过傍晚还是有点冷,平平揉了揉鼻子,“妈妈,我们今天晚饭吃什么?” 苏雪桢反问,“你想吃什么?” 平平也很懂她,知道妈妈不会做饭,直接点了他们常去的一家饭店的炒鸡。 苏雪桢当即答应下来,“行,咱们今天就吃炒鸡。” 把自行车停到饭店门口以后,她领着平平安安进去,安安扒着窗口,认真选菜,“我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打菜的厨师看到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拿着大勺的手丝毫不抖,“爷爷给你多盛一点。” 饭店里灯光很亮,平平对选菜没什么兴趣,在饭店里四处看,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他拉了拉苏雪桢的袖子,“妈妈,那边是不是天逸哥哥?” 苏雪桢转头一看,那边孤独坐在饭桌上吃饭的小男孩可不就是汤天逸。 虽说这家饭店离他们大院很近,但这么小的孩子自己出来吃饭还是有点危险的,苏雪桢不放心,打完饭以后带着平平安安走了过去,柔声问道:“天逸,你爸妈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 汤天逸没想到能在饭店碰到她,脸上表情也是一愣,眼眸一垂,神色落寞,“他们现在不在家。” 这会儿外面天色已经全暗了,加上市里最近不太平,作为一个大院的邻居,看到了自然要帮一把,苏雪桢不放心他一个人回去,看他碗里快吃完了,轻声道:“等你吃完,跟阿姨一起回去。” 第167节 汤天逸不太习惯被别人等,又有三双眼睛都在盯着他吃饭他格外不适应,连忙道:“没事,我自己也可以回去的。” 怕苏雪桢误会父母,他又解释了两句,“其实我本来应该在学校吃晚饭的,不过我最近不太想吃食堂的饭,所以自己拿钱出来买吃的。” 苏雪桢刚才就说了一句话,他连着回了一大段,她笑笑,“这么晚了你自己回去不安全,以后尽量还是让家里人跟着一起过来,要不就是白天再来。” “下回不会了。” 汤天逸看她是准备一直等下去了,他不想让苏雪桢久等,赶紧把剩下的面都吃了,站了起来,“我们回去吧。” 苏雪桢就骑了一辆自行车来的,平平安安坐上后座以后,她想着反正离得近,也骑不了几分钟,拍了拍自己车横杠的位置,“来,坐这里,阿姨带着你。” 汤天逸已经快八岁了,不是什么好奇心重的小孩子,也知进退,对她道:“我走回去就行了。” 苏雪桢也没强求,放缓了车速跟他走在一起,“天逸,小学二年级的课程难学吗?” 家里爸妈对他的学业很是关注,汤天逸学习成绩还不错,冲她摇了摇头,“还好。” 大院里几个孩子就数他最成熟懂事了,去年过年还拿了奖状回来,惹得梁大志跟钱天庆没少在家里说自己儿子不争气,苏雪桢对他平时有多刻苦也看在眼里。 两个人聊了没两句,很快到了大院,正好跟出来找儿子的谷红青撞到一起,谷红青看到她跟汤天逸一起回来有点意外,“你们怎么?” 苏雪桢温声解释,“正好在家附近的饭店碰到了,所以拉着他跟我一起回来。” 谷红青把汤天逸拉过来,冲她笑了下:“谢谢你啊,我正找他呢。” 苏雪桢摆摆手,“不用谢,都是邻居。” 平平安安早就饿了,就等着回家吃饭,这会儿看到妈妈又跟人聊起来了,不耐烦地在后面嚷嚷,“饿了,要吃饭。” 谷红青见状忙说:“行,那你赶紧回去吧。” 苏雪桢推车回家,谷红青拉着汤天逸的手,赶紧回屋,“今天妈妈给你带回来一个新玩意,你看看喜不喜欢。” 汤劲秋怀里抱着一把小提琴,献宝般给他看:“天逸,你看这是什么?” 汤天逸懵了一瞬,没有说话。 谷红青从丈夫手里接过小提琴,放到儿子怀里让他抱住,“以后就是你的了,咱们好好练。” 汤天逸用手指划过琴弦,随着他的动作,屋里立马有琴声响起,他眼睛亮了起来,虽说先前只在电视上看到过有人弹小提琴,但他也知道这不是自学能完成的,抱着琴如获珍宝,“我怎么练?” 汤劲秋看到儿子这么开心就知道小提琴买对了,笑着补充:“我们给你找了个小提琴老师,下周过来教你弹小提琴。” 谷红青可不想把儿子培养成只会读书的书呆子,“之前你看电视乐团表演的时候不是说喜欢小提琴吗?下午我跟你爸进货的时候正好看到了,所以就给你买了一把回来。” 汤天逸显然没想到他随口一说就被妈妈当了真,他也确实是对小提琴感兴趣,手里这把小提琴摸着质感就很好,他惊喜过望,连连道:“谢谢妈妈。” 自此,大院里每晚也听不到新闻联播的声音了,改成了汤天逸的小提琴声,他成了大院里第一个学乐器的孩子,甚至在整个街道都是第一个。 小孩嘛,一开始都觉得新鲜,这东西怎么会手一拨就能有声音,头两天还围着看,后面几天就觉得每天被困在家里学小提琴好辛苦。 大人们则是眼红又羡慕,羡慕谷红青家有钱,虽然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有的钱,小提琴一把少说要一百来块,谷红青还专门请了个女老师教儿子,这老师工资估计也不低。 为人父母,谁不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一个大院的孩子,离得还近,他们天天听着谷红青家传来的小提琴声,一方面觉得烦,琴声难听,一方面又觉得是自己没本事,不能给孩子更好的条件,学了跟没学还是不一样的,久而久之这差距不就出来了。 为了解决市里待业人员的就业问题,年初政府就放宽了政策,对个体户做生意已经没那么多限制了,只要雇佣人数在八人以下,就不算什么资本家,一些过去做手艺工作的铺子都开了起来,什么补鞋摊,自行车修理铺,小吃摊也有了,所以谷红青给儿子请小提琴老师的事也不算违法,人家也是凭本事吃饭,何况前段时间报纸上还登了外国表的广告呢。 汤天逸头两周拉得确实难听,慢慢的还真有几丝音乐的感觉了,瞧着那身段气质好像也不一样了。 大院里其他四个家长心里蠢蠢欲动,都想着给孩子学个什么乐器,于贝妮快四岁了,许青青没想好给闺女报什么,想着苏雪桢是儿科医生,对这方面可能比他们专业,找了一个她下班的时间,过来问她的意见。 进门的时候夫妻俩正在吃饭,平平安安在啃香蕉,许青青挨着苏雪桢坐了过来,“你说给我家妮妮学什么比较好?钢琴买一台太贵了,小提琴稍微便宜点,但我又怕谷红青看到了以为我们学她。” 苏雪桢没想到学乐器的风向这么快就刮到于贝妮身上了,顿了下,回她:“你看妮妮喜欢什么?” 许青青想到自家傻闺女,无所谓笑笑,“她现在还小,不懂什么喜不喜欢。” 苏雪桢自己也没学过什么乐器,对这方面不怎么了解,诚实回答:“这个我也不怎么清楚,要不你问问乐器店的店员?他应该知道该给孩子推荐什么。” 许青青语气很夸张,“我之前对这个也不了解,后来就问了人家店员,才知道咱们市里这么多小孩子都想学乐器呢。” 她看向平平安安,问道:“你们家平平安安学啥?” 学什么? 苏雪桢跟岑柏听她这么说把目光也放到孩子们身上,本来正在专心致志抢香蕉的平平安安一愣,刚才抢的太认真没注意听,一时也不懂大人们怎么突然都朝他们望过来。 安安看到屋里有外人在,把香蕉一推,“你吃吧。” 平平这时候也谦和起来了,“你是妹妹,你吃。” 岑柏看着眼前的鬼灵精,心想别去学乐器了,干脆学演戏吧。 苏雪桢倒是没什么感觉,主要平平安安年龄还小,现在暂时不需要,真想学可以等五六岁再说,轻声道:“等五六岁再说吧,他们现在学还太小。” 平平其实吃了一个香蕉已经够了,从妹妹手里抢香蕉单纯是乐趣,想逗逗她,他把香蕉让给安安,开始对大人的谈话感到好奇,“学什么?” 岑柏笑着说,“让你们学乐器,有没有想学的?” 安安不懂,慢悠悠剥香蕉,“乐器是什么?” 许青青张嘴想跟安安解释,不过真让她说乐器到底什么意思她也概括不出来,只好直接举例子:“这个乐器啊,就是你们平时经常听收音机里面的歌,人家不是有背景音乐吗?很多背景音乐都是用乐器演奏出来的。” “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家妮妮一起学钢琴?到时候咱们两家还可以请一个老师学呢,多省钱。” 越说越离谱了,苏雪桢急忙出声打住,“现在他们连乐器是什么都听不懂呢,太早了,过两年我们再考虑。” 许青青看着平平安安单纯无辜的大眼,心想确实有点小,只能作罢,最后说:“那我问问周心愿不愿意,多个孩子收费可能会便宜点。” 许青青走了以后,苏雪桢把筷子放下喝了口水,“这也太快了,我们这么早就要考虑这个问题了吗?” 岑柏看着汤天逸的学习效果,心里其实也有点心动,“技多不压身嘛,多学一门技能挺好,以后在社会上也多一门能讨生活的手艺。” 苏雪桢不反对孩子学习乐器,想到大院里最近刮起的西洋乐风潮,很大可能还是受最近风气影响的,不过西洋乐器贵又难买,请个老师还贵,她思路放开了些,笑道:“不过也没必要非从西洋乐器里选嘛,咱们国乐器也不错。” 岑柏点了点头,赞同她的意见,“说的也是。” “可选的很多,等她们大了自己选吧。” 苏雪桢望着眼前无忧无虑玩乐的平平安安,犹豫片刻又说:“其实不学乐器也没啥,只要他们认定一个方向想要为之去努力去做,这样活着也不错。” 作者有话说: 等下再补一个二更。 可以猜一波平平安安未来职业? 第120章 怀孕初期, 苏雪桢也会幻想孩子以后能成就一番大事业,后来随着在儿科工作年限越来越长,见识过太多的生离死别, 她对孩子能否出人头地这件事也看淡了。 岑柏作为常年活跃在命案现场的警察, 对这事比她更随和。 于是平平安安学乐器这事就达成了三年后再议的结论。 许青青回去以后,找到了周心,周心有那份心也没这个钱啊,自然给拒了, 她想给闺女学钢琴,夫妻俩一去问, 买一台钢琴抵得上于武四个月工资, 这还不包括请老师的, 店员极力跟他们说钢琴寿命最少有十五年,保养好的话,二三十年也正常。 许青青一咬牙下了血本打算买回来,被于武拉住了,让她先去找老师, 这一问,才知道老师一节课有多贵, 上一天就要5块钱,一个月上四天, 20块钱没了,再算一年的花销, 他们今年过年都别想过好了。 钱家跟梁家也是被请老师的价格吓退了, 谁让这洋乐器老师稀罕呢, 整个市区都找不出几个会弹的, 人家根本不缺学生, 五块钱一天也照样有人愿意上。 据说这个价都紧俏的很,你不学自有人去学。 没钱做不到,大家也就自觉闭嘴不再提学乐器的事了,渐渐也习惯每晚听汤天逸弹嘶哑的小提琴,偶尔还会调侃两句花这么多钱就弹成这样的酸话。 四月中旬,医院有关实习生轮转安排的通知就下来了,他们五个人再次重新洗牌换科室,苏雪桢过完劳动节去普外科报道。 4月30号,梅彤在人民医院成功诞下一个男婴,母子平安,足月出生。 劳动节全国都放假一天,岑柏这天也休息,一早先起床去买了早饭回来,到家的时候苏雪桢已经醒了,正在刷牙。 他拐去孩子们卧室,平平还在睡,安安坐在床上穿袜子,白色小袜子被她拿在手里,一点点往自己脚上套,歪歪斜斜的,袜子没套上,自己倒是因为重心不稳左右倒了好几次,因为不太顺利,她微微皱起了眉,很严肃的样子。 岑柏过去指导,“把脚放下再穿,你抬着一只脚怎么穿?” 安安感觉自己奋战了好久,也没意识到自己是抬着脚在穿袜子,听到爸爸说的,把脚放下,这回袜子穿得很顺利。 穿好以后,她兴奋地在床上蹦哒,“我穿上了!我穿上了!” 岑柏手指放在嘴上,示意她安静些,声音很小:“小声点,平平还在睡觉。” 安安哦了声,指了指衣柜,“爸,给我拿衣服。” 岑柏打开衣柜,从里面抽出一件薄毛衣,询问她意见:“这个怎么样?” “不行。” 难得爸妈都休息可以一起出门,安安想穿漂亮点,抬手往右边指,“我要那个裙子。” 安安指的是条淡粉色带苹果图案的长袖小裙子,是前段时间娄桂兰送的,据说是岑静巧从首都寄过来的,是最近时兴的款式。 现在二十四节气里刚过了谷雨,立夏还没到呢,外面温度最低有十几度,岑柏摸了摸裙子的厚度,感觉很薄,拿起来给她看,对闺女摇头,“冷,这裙子不能穿。” 安安看到以后更想穿了,非常坚持,“不要,我就要穿这个裙子。” “咋不听劝呢?到时候给你冻感冒你就不得瑟了。” 安安气不过直接要下床自己拿,“我自己穿。” 每次这俩孩子生病都是一个传染俩,安安冻感冒了平平也避免不了,岑柏不同意,把裙子挂了回去,“换别的,这衣柜里别的漂亮衣服也很好看。” “不行,就这个裙子最好看。” 安安垫起脚手抓着衣柜门,“我就穿这个。” 父女俩吵闹的声音吵醒了睡梦里的平平,他揉了揉眼睛爬了起来,“怎么了?” 苏雪桢这会儿不在,岑柏让儿子评评理,“安安非要穿这个裙子出去,你说这个天她穿出去冷不冷?” 平平刚睡醒还有点迷糊,表现很淡定,轻飘飘回:“没事,你让她穿下楼。” “一会儿就自己上来了。” 这不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吗?岑柏最近也意识到安安确实是这样的性格,一件事你跟她说了不行,非要自己去尝试去做,碰壁了才不会再做,他见状也松了手,又问了一遍:“要穿吗?” “我提前给你说一下,外面真的很冷,你看爸爸今天穿的是什么。” 安安看爸爸今天穿了两件,一件衬衫一件黑色外套,说明外面确实挺冷,但她还是不信邪,想穿小裙子,“我要穿。” 岑柏只好把裙子给她够下来,“来,我给你穿。” 安安穿好裙子,掂起裙角,还在原地转了个圈,“好看吗?” 第168节 岑柏不得不说,自家闺女是真好看,谁能想到一岁时还是小秃头的小姑娘现在都长成小漂亮了,哪怕现在早上还没洗漱,头发乱糟糟的,但是一双眼睛又亮又润,配上这一身碎花小裙子,颇有一种森林精灵的感觉,浑身上下哪里都透着可爱劲。 他举起大拇指,笑道:“好看,我们家安安最好看。” 安安得意地在屋里又遛了两圈,站在哥哥面前,想让他夸夸自己,问道:“你说呢?” 在平平看来,自家妹妹自然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小女孩,但他才不会让安安太得意,口是心非道:“还行。” 安安才不管他,一溜烟跑下楼了,想要证明自己可以穿小裙子出门,于贝妮跟梁恩阳正在玩过家家的游戏,看到她身上的小裙子,放下手里虚拟的树叶锅,好奇地走过来问:“安安,你这裙子哪买的?” 安安扬起脸,“我奶奶送的。” 梁恩阳看到这么漂亮的安安,很快来了主意,“安安,要不你来当妈妈,我来当爸爸。” 于贝妮在这场过家家角色里本来是妈妈的,还没想到梁恩阳这么快反水,背叛他们的婚姻,听到他这么说气坏了,“凭什么?离婚!” 刚刚跑下来太兴奋没什么感觉,在大院里站了一会儿就感觉腿上有点冷飕飕的,安安缩了缩脖子,回头望向窗口的位置,那里岑柏跟平平正在看她,自己选的路就要走到底! 她固执的没有上楼,“我要当小宝宝。” 梁恩阳心想这样也行,邀请她过来一起玩,“那你来吧,我来当爸爸,你来当女儿,妮妮是妈妈。” 于贝妮还气着,不想跟他一起玩爸妈角色游戏了,直接给他安上一个坏蛋的名头,“你来当坏蛋,我跟安安是英雄。” “看打。” 说着她拿起手里的小棍,去打梁恩阳手里的棍,还号召安安一起加入进来,“安安,跟我一起打他。” 安安觉得挺有意思,听她的话也拿起一个棍子去打梁恩阳的,不过玩了没几分钟,她就感觉越来越冷,冻得腿直发抖。 下来没过几分钟,于贝妮看她嘴唇都有点发紫了,担心问道:“安安,你是不是冷啊?” 安安再也忍不住了,拔腿就往楼上跑,边跑边喊,“我要换衣服。” 岑柏早就准备好小毛衣了,跟平平对视一眼,把毛衣给安安穿上,“别光顾着美,不管身体健康啊。” 安安这回终于听话了,“那我什么时候能穿小裙子?” “再过两个月。” 岑柏把裙子收了回去,“快吃饭吧,等下还要去医院看小弟弟呢。” 苏雪桢换好衣服也走了出来,“是啊,见到小弟弟不要乱摸,知道吗?” 平平点了下头,突然提出,“妈,我也想要个小弟弟。” 小孩子嘛,都想要一个跟自己同性别的弟弟妹妹,哥哥想要个弟弟,姐姐想要个妹妹。 这种想法可不能有,苏雪桢一把捂住他的嘴,“这种想法给我打住。” 岑柏想到床头柜最下面的避孕套,拍拍她的头,“你有安安一个妹妹就够了,剩下的别想了。” 平平不甘心,跟在后面说:“我想要个弟弟。” 凭啥你要弟弟,那我还要妹妹呢,安安立马反驳,“我要妹妹!不要弟弟!” 两个孩子已经够了,苏雪桢绝对不可能生二胎了,开始分碗筷,催促他们,“快过来吃饭,再不吃凉了。” 平平还有点不甘心,想再问一遍,收到妈妈的眼刀,机智地闭了嘴。 苏雪桢是准备趁着今天休息去看望梅彤,她拎了点红糖和鸡蛋,带着平平安安,跟岑柏一起骑着车前往人民医院妇产科。 妇产科的护士都认识她,笑着说:“苏医生,好久没见你了。” “你去哪工作了?” “我现在在博约大学附属儿科医院实习。” 自从考上研究生离开人民医院以后,苏雪桢几乎已经没有再来过这里了,还挺怀念的,不过她也没忘了正事,轻声问道:“我想问一下产妇梅彤是在这里吗?” 这两天来分娩的孕妇不多,前台护士一听她说起名字马上就知道是谁了,抬手给她指了下,“就在203房。” 苏雪桢扫了眼没看到凌瑶,又问道:“对了,凌医生呢?” “凌医生在产房,孕妇刚推进去。” 当时平平安安就是在这间妇产科出生的,护士对这对龙凤胎还有印象,蹲下来跟他们打招呼,“都长这么大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平平安安眼睛眨啊眨,不知道这个护士怎么认识他们的,加上处在医院这个陌生的环境,心里没有安全感,躲在爸爸身后偷看她。 老同事叙旧也就到这里了,苏雪桢跟她说了再见,“那你们忙吧,我去看下朋友。” 护士点点头,目送他们一家四口走了。 苏雪桢对妇产科的构造很清楚,很快来到了梅彤的病房前,门没有关,尹景春正准备出来打热水,眼尖看到了他们一家,急忙出来迎接,“你们来啦。” “小彤,雪桢来了。” 梅彤整个人靠在病床上,颜色还算红润,昨天刚生产完状态还没恢复过来,异乡产子,此时身边只有丈夫在,能看到朋友过来还是很开心的,高兴地伸出手来欢迎,“快进来。” 苏雪桢进去把红糖和鸡蛋放到桌子上,“你刚生产完,就别乱动了。” 梅彤冲她笑笑,看到被岑柏牵着的龙凤胎,初为人母,看到孩子尽是慈爱,“哎哟,这是知远跟知微吧?长得可真好看。” 苏雪桢坐到她床边,朝平平安安伸出手,“过来跟阿姨问声好。” 平平安安走了过来,喊了声阿姨。 梅彤笑了,“乖孩子。” 尹景春跟岑柏是第一次见面,朝他伸出手来握手,“你好,我叫尹景春。” 岑柏跟他回握,“你好,我是岑柏。” 尹景春转身给他找椅子坐,找到一把拎了过来,“快请坐。” 岑柏一个大男人,来看望孕妇,怎么可能好意思坐下,把椅子让给了平平安安,“没事,我站会儿。” 苏雪桢握着梅彤的手,关心问道:“你身体怎么样?” “还算顺利,就是孩子出生体重有点轻,才四斤多一点。” 梅彤叹了口气,“可能也是跟我孕期太忧愁有关吧。” 她自己学的就是新生儿,知道正常足月出生的孩子一般要五斤以上,自己儿子这个体重算是轻的。 妻子这么一说,尹景春听着心里也自责,低下了头,“是我不好,我要是早来几个月照顾他们母子就好了。” 这也不怪他,政策如此,梅彤笑笑,“不怪你。” 苏雪桢也经历过生产,知道这个时候孕妇的情绪起伏很大,尤其是孩子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很容易把责任归到自己身上,温柔安慰她,“都过去了,平安就好。” “孩子体重养起来很快的,当时平平安安早产出生体重也轻,后面一个月就养起来了。” 平平安安听到妈妈聊起他们出生的事情,抬起头看爸爸,“我们也轻吗?” “很轻,我一只手就能把你们拖起来。” 岑柏想起当时第一次见平平安安的情景,把他们抱了起来,“你们俩也是在这个妇产科出生的,还记得吗?” 平平安安摇头,“不记得了。” 这间病房虽然不是当时苏雪桢住的病房,不过大致布局都一样,岑柏心间涌上几丝怀念,“当时爸爸妈妈就是从这里把你们带回家的。” 平平托着脑袋,“我好想看看。” 梅彤被他这句话逗笑,“那个时候你估计呼呼大睡呢。” 聊了几句,苏雪桢起身去看一旁婴儿床里的孩子,此时正闭着眼睛睡得正香,看着眉眼跟梅彤很像,她问道:“起名了吗?” 梅彤答:“起了,叫书杰。” 尹景春在一旁解释:“想让他成为一个学识渊博的人。” 岑柏抱着平平安安过去看尹书杰,夸了句:“好名字。” 平平安安齐齐低头往下看,苏雪桢跟孩子们介绍,“这是你们的书杰小弟弟,比你们小两岁多,以后要好好相处。” 梅彤开玩笑,“是啊,我还等着你们一起出去玩。” 平平安安油然而生一种身为哥哥姐姐的自豪,也对,爸妈不生了,阿姨生的弟弟也是弟弟嘛! 安安精神满满,举起手,语气欢快:“出去玩!” “小声点,弟弟睡觉呢。” 俩孩子太闹腾,岑柏抱着他们坐了下来。 尹景春给他们倒水,梅彤问起实习的事情,苏雪桢一一答了。 安安觉得无聊,还想看看自己未来的小跟班,脱了鞋站到爸爸腿上,脑袋歪在岑柏肩膀上,以便更好的看小宝宝,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床里的小婴儿,红红的,只露出一张小脸,感觉好小好小一个,好像还没有自己的手大,她很难想象自己曾经也有这么小的时候。 平平看到妹妹这么专心盯着小宝宝看,也站到了爸爸腿上,跟妹妹一个姿势,趴在上面盯着小朋友看。 就在这个时候,小床里的孩子突然抽搐了下,把他们俩都吓了一跳,刚刚盯了好几分钟都没动的孩子四肢突然像木偶一样抽动起来是很吓人的。安安眼睛眨个不停,面色惊恐,看了看哥哥,不自觉咽了下口水,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似乎要跳出来。 平平惊吓程度不比她小,僵硬地转过头,戳了戳岑柏,替她说出了那句话,“爸爸,那个小弟弟他刚刚动了下。” 他声音太小,岑柏一开始没听清,“什么?” “小弟弟刚才动了下。” 平平又说了一遍,这回声音大了点,连病床前正聊天的苏雪桢跟梅彤都听到了,苏雪桢立马站了起来过去检查,尹景春也赶紧走过去看儿子,“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动啊?” 梅彤作为儿科医生,因为儿子出生时体重过轻,从她苏醒到现在对孩子身体也检查过几遍,没什么问题,认为刚才那一下是惊跳,“没事,吓着你们了吧,这是正常生理现象。” “是因为小弟弟大脑发育还不够成熟导致的。” 平平安安被吓得还没缓过来,岑柏抱着他们站了起来,在屋里来回走动来缓解惊慌。 梅彤看苏雪桢在给孩子检查一直没什么动静,忍不住心里的担心,伸着头看儿子,着急问她:“是惊跳吗?” 苏雪桢摸着已经僵直的四肢,顿感不妙,“这不是惊跳,是抽搐。” 梅彤比在场任何一个人都更清楚新生儿抽搐意味着什么,她顾不得身体的疼痛,飞快从床上下来,结果只看了一眼就双腿瘫软,尹景春迅速过来扶住她,他完全不懂两个医生的交流,像热锅上蚂蚁,焦急问苏雪桢:“抽搐怎么了?” 婴幼儿惊跳跟抽搐性质完全不同,尤其是发生在出生不到三天的新生儿身上,苏雪桢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可能是大脑神经系统方面的问题。” 梅彤惊慌大喊,“转院转院,我要立刻转院。” 作者有话说: 避孕套有的!新中国成立后提出要节制生育,1956年后分别在五个城市建立了避孕套生产基地,这五个城市基本覆盖了从南到北的人口密集地区。 第169节 第121章 神经外科发展晚, 洪江市内目前只有博约大学附属儿科医院有专门的小儿神经外科科室,尹书杰肯定是要转院的。 人民医院很快给尹书杰办理了转院手续,梅彤想跟着一起过去, 尹景春拦住了她, “你刚生产完身体还没恢复,先在医院休息,我跟着一起去,有什么事情打电话再通知你。” 关于新生儿抽搐有几个大概的病因, 梅彤实在忍不住往最坏的方面想,此时是无论如何也没法安心躺下休息的, 态度坚决:“不行, 我要跟着一起去。” “现在书杰已经病了, 你要是也病倒了,我一个人真的忙不过来。” 尹景春向苏雪桢发出求救的目光,“雪桢,你劝劝小彤。” 苏雪桢也是左右为难,不过她清楚梅彤的性格, 眼下孩子这样,就算现在不让她过去, 她恐怕也会偷着想办法去医院看孩子,建议道:“要不就让梅彤跟着一起吧, 你让她一个人在医院她也休息不好。” 尹景春没办法,只能同意了。 他们一家三口, 眼下两个身体都抱恙, 苏雪桢不可能放着他们不管, 转头对岑柏说:“要不你先带平平安安回去, 我跟过去看一下, 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平平刚才亲眼目睹了尹书杰抽搐的场面,心里同样担心,不想走,没等岑柏说话立马接上,“我也要看小弟弟。” 安安抱着爸爸脖子,“我们也去。” 有岑柏在,苏雪桢不用担心平平安安没人照顾,再说博约大学儿科医院离他们也近,来回很方便,她想了下同意了,“行,那我们一起过去。” 刚才梅彤那一声大喊把妇产科的护士也吓得不轻,除了救护车以外,又来了两个护士帮他们一起收拾,很快尹书杰被转移到了救护车上,梅彤跟尹景春也坐了上去,这么一坐救护救护车就满了,坐不下别的人。 尹景春在关门前跟他们说了声不好意思。 苏雪桢跟岑柏骑车跟在后面,岑柏带着平平安安,他想到刚刚梅彤惊慌的表情,心里也暗暗打鼓,猜出可能是一些大病,小心问道:“可能是什么病啊?” “我看书杰看上去还挺正常的。” “一般原因有很多,这方面要送到医院拍片进一步检查都好一般来说可能是缺氧性脑病,颅内出血,又或者是化脓性脑膜炎。” 岑柏听了她的回答,机智不再问了。 救护车的速度要比他们快很多,等苏雪桢到达神经外科的时候,尹书杰已经查体完毕,被抱走做各种检查了。 梅彤捂着脸坐在走廊座位上,苏雪桢走过去坐下,拍了拍她的肩膀,“医生怎么说?” 梅彤摇摇头,“现在暂时什么都还不确定,需要补充几项检查。” 她身为医生,研究方向又是新生儿,苏雪桢知道梅彤比自己更了解新生儿早期抽搐的病因,至于治疗方式她心里估计也清楚,她现在也没法安慰她说什么放心会治好之类的话,因为显然梅彤比她更清楚。 平平安安一直由岑柏抱着,两个人小手交叠着缠住爸爸的脖子,不想下来。 岑柏想给他们倒杯水都没办法。 就在这个时候,诊室的门开了,何立夫走了出来,看着梅彤,轻声道:“你也别太担心,好几项检查要做,孩子最起码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回来,这期间你先去休息室睡一会儿吧。” “再说医院检查结果什么时候出来你们心里也知道,今天肯定出不来,只能先安排孩子住院,等明天结果出来了咱们再商量怎么治。” “孩子还等着你喂奶呢,你作为妈妈倒下怎么能行。” 梅彤情绪崩溃,几乎没法说话,苏雪桢替她说了声谢谢,“谢谢主任。” 何立夫叹了一口气,抬手指向神经外科的休息室,“你先带她去那边睡一会儿吧。” 苏雪桢点点头,一只手架着梅彤,扶着她往休息室走,岑柏冲何立夫一颔首,抱着平平安安跟上去。 虽然科室不同,在医院里休息室规格都一样,两张床一张桌子,苏雪桢慢慢把梅彤扶到床上,按着她的肩膀让她躺下,劝道:“我知道你睡不着,但好歹躺一会儿休息一下。” 梅彤眼里含泪,转头问她:“你说会是什么?” 她现在情绪已经处到最低点了,无论回答什么恐怕都会往最坏的结果想,苏雪桢没正面回答,把被子给她盖上,软声说:“医生要实事求是啊,现在结果还没出来呢,不要胡思乱想。” 梅彤脸埋在被子里,嚎啕大哭,“肯定是因为我孕期没有好好照顾他,不然他不会出生的时候只有四斤多,明明是足月生,却像早产出生的。” 苏雪桢感觉也很无力,“这不怪你。” 平平安安第一次看大人哭这么凶,心里更慌了,紧张地抓紧了爸爸的袖子,岑柏看出孩子们情绪不太对,慢慢从休息室退了出来,温柔问道:“是不是饿了?要不要爸爸带你们先去吃饭?” 平平摇头,依然对刚刚的尹书杰很在意,问他:“小弟弟去哪儿了?” “小弟弟去检查了。” 马上到饭点了,不仅是小孩需要吃饭,他们大人也需要,尤其是梅彤夫妻俩,岑柏想着下楼买点饭,先把平平安安喂饱,等下再带点饭上来,抱着他们准备下楼,“咱们先下楼吃饭。” 安安追问道:“小弟弟还能陪我们玩吗?” “会的,这里的医生很厉害,会把小弟弟治好的。” 医院外面往往是饭馆最多的地方,岑柏抱着平平安安很快找到了一家,他先喂平平安安把午饭吃了,自己又点了碗面,随后让厨师炒了几个菜,配三盒米饭打包带走。 这趟来得仓促没带餐盒,也许是习惯了,饭店老板允许他带走他们餐馆的饭盒,只要吃完带回来就行。 岑柏拎着饭去神经外科的科室,苏雪桢已经在走廊等着他们了,他把饭递了过去,“先吃点饭。” “他们人呢?” 苏雪桢轻声回:“现在在病房。” 平平安安吃饱了,也精神了,听到尹书杰回来了急忙说:“那我要去看小弟弟。” “病房需要安静,等弟弟出院了再去看。” 岑柏买了三人份的饭,苏雪桢拎在手里准备给他们夫妻俩送去,想着他们一家都待在这也没必要,开口道:“你带着平平安安先回家吧,我再待一会儿也回去。” 依平平安安担心的劲,回去恐怕也会缠着他问个没完,岑柏说:“没事,这餐盘等下还要送回去,我等你忙完一起回去。” “那也行,我先让他们吃饭。” 苏雪桢说完拎着饭去病房,喊梅彤和尹景春出来吃饭。 岑柏跟平平安安坐在走廊等苏雪桢回来,平平安安很快就坐不住了,挣脱他的怀抱要下来。 岑柏抱了一路手有点酸,想着放他们下来走走也好,叮嘱道:“别跑太快,也别嚷嚷,医院里要保持安静。” 平平安安说了声好,开始在神经外科探险,遇到没关门的,就在门口探头看一眼,也不留恋,看完就走。 想到这是妈妈工作的地方,平平安安都很激动,感觉怎么看都看不够。 因为是儿科医院,整个走廊的装扮也没有那么冷酷,墙边还画了一些板绘,兄妹俩很感兴趣。 安安拉着哥哥的手,又找到一个没关门的,跟他分享:“这个门没关。” 平平紧挨着妹妹的头,一起往里看,谁知道里面正好有人,也在看他们,而且发现他们偷看以后,居然站了起来。 平平安安偷看被发现,仓皇逃脱,急忙跑到爸爸跟前,害怕被抓到,紧紧偎着爸爸,抓着他的腿,“怎么办?” “要被抓了。” 何立夫慢慢走近,虚抬了一下眼镜,笑道:“是你们两个啊。” 岑柏站了起来,认出他是刚刚给尹书杰看病的医生,礼貌道歉:“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 何立夫对小孩子很有耐心,非常和蔼,冲他摆摆手,“不碍事。” “你们叫什么啊?” 平平安安对戴眼镜的人天生害怕,躲在岑柏腿后面,只露出一个头打量他。 岑柏摸了摸孩子们的头,“打招呼啊,医生爷爷问你们叫什么呢。” 何立夫也不急,冲他们笑了笑,笑容平和,平平这才不害怕,说自己的大名,“我叫岑知远。” 安安看哥哥都回答了,也跟着说,“我叫岑知微。” 何立夫看他们一直躲在岑柏身后,开玩笑:“害怕医院吗?” 平平摇摇头,“不怕。” “不怕你为什么一直躲在爸爸后面?这可不是小男子汉。” 激将法最管用了,平平立马从岑柏身后站了出来,“我不躲。” 何立夫看着眼前的小男孩,眉眼间跟苏雪桢有七分像,眉心却有一种坚毅之色,笑道:“对嘛,这才是勇敢的小男子汉。” 这会儿离上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也许是觉得无聊,又或者是投缘,何立夫坐下跟他们聊了几句,大概过了十来分钟,苏雪桢吃完饭拿着饭盒回来了,看到何立夫已经跟平平安安玩到一起了,有点惊讶,“何主任好。” 何立夫站了起来,“怎么样?梅彤情绪还好吧?” “不太好。” 苏雪桢诚实回答,“毕竟孩子刚出生就出了这事。” “依主任您看,书杰可能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抽搐呢?” 何立夫说话也很直接,“不好说,还是要看了脑部ct和头颅b超才能判断。” 苏雪桢微鞠了一躬,“以后就麻烦您了。” 何立夫轻点头,“这也是我该做的。” 他拍拍腿站了起来,“行了,我先回去工作了,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 平平安安看到医生爷爷要走了,挥手说再见,语气亲昵:“爷爷再见。” 何立夫摆摆手回他们一句再见,重新回到办公室。 梅彤刚才没怎么吃饭,尹景春多少吃了点,眼下尹书杰已经住院了,苏雪桢能为他们做的也就到这了,把饭盒还回去以后,一家人回了家。 第二天,苏雪桢正式到普外科报道,上午还是跟之前一样的流程,早上直接过去科室报到,不过普外科明显比肿瘤外科要忙很多,肿瘤外科好歹给了她一天的时间用来调整,普外科刚跟主任打完招呼,还没自我介绍呢,直接跟着开始干活了。 自我介绍也在工作中解决了,苏雪桢还记着尹书杰的事,好不容易忙完上午的工作,饭都没吃就赶紧往神经外科赶。 舒常鸣这个月被分到神经外科轮转,猜到他们今天中午会过来,这会儿正坐在病房门口的走廊等他们。 作为儿科同一届的研究生,他们五个人一路也是互相帮助过来的,梅彤生孩子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都计划劳动节这天去看望。 舒常鸣昨天下午也去人民医院看梅彤了,到病房才知道孩子被转送到了他们医院的神经外科,内心也是颇为复杂。 苏雪桢是第一个到的,舒常鸣看到她过来,站起身小声喊了声学姐。 苏雪桢走过去站定,先看了一眼病房,着急问道:“书杰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吗?” “出来了。” “什么?” 得知结果,舒常鸣不太好受,低声回她:“颅内出血。” 苏雪桢看他表情微丧,心里更紧张了,继续追问:“出血部位呢?现在查出来了么?” “脑室内出血。” 报告还是舒常鸣去取回来的,刚才他跟何立夫刚看完,还没把结果告诉梅彤,他不敢想梅彤知道会有多崩溃。 第170节 作者有话说: 1960年北京市神经外科研究所于宣武医院成立,神经外科划分为四个专业病区:小儿神经外科、颅内肿瘤、颅脑外伤、脑血管病及脊髓肿瘤。自此,新中国第一个小儿神经外科专业病房正式成立,之后陆续有别的市医院开始成立小儿神经外科【引自小儿神经外科发展史】 第122章 颅内出血对于新生儿来说算是死亡率比较高的疾病了, 往往能达到15%以上,关键还在于其导致的后遗症,诸如瘫痪、视觉损伤、运动障碍等等, 这才是最致命的。 苏雪桢微叹, 扶着椅子坐下来,“好在发现早,及时干预会好很多。” 唐琛跟雷文才赶到时,就看到他们两个人垂着头坐在椅子上,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看了看彼此的眼色。 雷文才小心走过去问, “什么情况?” 舒常鸣把刚刚跟苏雪桢说过的话跟他复述了一遍, 最后道:“我现在还没跟梅彤说。” 发生这事大家内心都挺不好受的, 不同原因导致的颅内出血出血部位也不同,像一般产伤导致的出血多是硬膜下出血,缺氧窒息导致的出血以脑实质为主,而脑室周围-脑室内出血,一般多是早产儿, 脑发育不成熟,血管纤细, 又缺乏支持组织。 尹书杰明明是足月生的,却是低体重, 梅彤为此本就很自责了,结果现在又得了颅内出血, 她怎么能不崩溃。 雷文才坐到他身旁, “早晚要说的, 而且现在看你们的治疗方式我估计她也猜出一点了。” 新生儿病房一般不让留家属在, 这会儿梅彤跟尹景春下楼吃午饭去了, 四个人在走廊门口又聊了两句,苏雪桢还没吃饭,下午又要上班,没久待,聊了几句先去了食堂吃饭。 普外科作为博约大学附属儿科医院建院时第一个成立的科室,医生数量比起别的科室也要多一点,除了主任车永根以外,另外还有四名主治医生。 苏雪桢跟着医生邱子泰学习,他是小儿外科除了主任车永根以外资历最深的医生,今年四十六岁,家里有两个孩子,大儿子已经参加工作了,女儿前年刚好赶上恢复高考,考去首都上大学了。 小儿外科很忙,哪怕有五个医生,每天的门诊几乎都是排满的,而且还时不时有急诊,事情很多,忙起来的时候根本无暇去想别的事情,苏雪桢到下午六点半才下班,当然下班后第一件事还是去看尹书杰。 她因为加班晚了一点,到的时候唐琛跟雷文才刚走,梅彤情绪稳定了很多,招手让她过来坐下,“雪桢。” 苏雪桢坐过去,抓住了她的手,想尽量给她一点力量,温声问道:“现在书杰的情况怎么样了?” “目前还算好,生命体征很稳定,明天开始做腰椎穿刺。” 梅彤下午被何立夫叫到办公室说了下尹书杰的情况,她自己也是医生,能看得懂那些报告写的是什么意思,自己想了几个小时也想通了,对她道:“还好发现的早,好好治疗,希望不会留下太明显的后遗症吧。” “就是以后可能语言和行动方面发育要慢一点,不过这也没有关系,我昨天跟景春说了,就要他一个儿子,以后不生了,好好给他做康复训练,别的不求,以后能健康活着就好了。” 苏雪桢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如果是面对患者她能说一堆安慰的话,可梅彤是医生,她想说的她心里估计也都清楚,所以此时她也只能安慰道:“何主任是国内比较有权威的神经外科医生了,有他在,书杰一定会恢复的。”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接跟我说。” 梅彤看着她,声音有点哽咽,“谢谢你雪桢。” 苏雪桢坐下又陪她聊了会儿,快七点的时候才坐车回家,到家的时候岑柏已经吃完饭了,正在门口跟平平安安踢球。 看到妈妈回来了,安安放下球,噔噔跑了过来,小辫子一甩一甩的,“妈妈,小弟弟出院了吗?” 苏雪桢摇头,“小弟弟还在治疗。” 自从昨天见了一面,平平安安对尹书杰一直念念不忘,平平也跑过来问,“那他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苏雪桢进屋把包放下,“这个妈妈也不知道,可能要一周也可能两周。” 下班后跟孩子们玩了也有半个多小时了,今天的运动量已经够了,岑柏把球收了回来,问道:“很严重吗?” “治倒是好治,主要是后遗症。” 在小儿外科工作了一天也挺累了,今天又得知这件事,苏雪桢是身心俱疲,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毕竟出血部位在大脑,很容易引起运动和认知障碍。” 平平安安虽然听不懂妈妈在说什么,但看她严肃的神色就知道这件事很严重,兄妹俩今天也不捣蛋了,平平爬上桌子,给她递筷子,安安给她拿碗,“妈妈吃饭。” 苏雪桢接过碗筷,冲孩子们笑了下,一天的疲惫稍稍疏解了点,“谢谢平平安安。” 平平安安坐下看妈妈吃饭,岑柏看着眼前健健康康的平平安安,想到他们当时也是早产儿,一时也是心绪难平,主动去抽屉里给他们拿零食吃,“吃点零食?” 怕孩子们平时在家里吃太多零食不吃饭,家里的零食供给都是有限的,爸爸很少有这么大方的时候,平平安安激动地爬下椅子,“要吃要吃。” 岑柏拿出一袋饼干,正打算拆开分给他们,安安直摇头,指着柜子里说:“我要吃糖。” “行,给你吃糖。” 要是过去,岑柏可不会这么好说话,不过今天他打算满足孩子们的要求,又问了下平平,“平平你呢?” 平平不太喜欢吃甜食,“我想吃虾皮。” 岑柏给安安分了糖,又给平平分虾皮,安安看到哥哥吃虾皮,忍不住也想要点,“我也要虾皮。” 按照之前的规矩来说,零食一次只能吃一种,安安说出来本来以为爸爸会拒绝,谁知道岑柏今天格外好脾气,居然真的给她拿了虾皮。 两个孩子要一视同仁,岑柏又问了遍平平,“糖你真不要?” 这种虾皮个头很小,可以一口闷,口感有点咸,很酥,还能补钙,平平吃得很开心,对爸爸摇了摇头。 现在天气回暖,洗澡也比之前要勤快,睡前给平平安安洗完澡以后,苏雪桢没有立刻离开,坐在屋子里看孩子们,拿出一本书,声音放慢了些:“今天我们讲这个故事好不好?” 安安举着小手,“好!” 现在距离分房已经好几个月过去了,平平安安逐渐习惯了自己睡一个床,白天在幼儿园跟朋友玩,回到家还要陪岑柏踢球,一天的运动量很多,睡前一般爸妈读几分钟书他们就自己睡着了。 可这天,苏雪桢读了十多分钟,两个孩子还是精神着,眨巴着眼睛看她,她感到有点奇怪,问道:“怎么了?今天的故事不好听吗?还是你们不困?” 平平安安还在想尹书杰的事情,对他们来说,昨天发生的一切都很陌生又深刻,不仅是尹书杰身体的异常,还有那天梅彤绝望大喊的样子也历历在目,光苏雪桢跟他们说没用,只有亲眼看到尹书杰没事他们才放心。 平平盘腿坐了起来,想到昨天的医生爷爷,第一次对妈妈的职业感兴趣,“妈妈,医生是什么?” 苏雪桢放下书,对于儿子问起这个也感到很意外,“让妈妈想想要怎么回答你。” “如果通俗一点来讲的话,医生就是掌握医药知识,以治病救人为业的人。” 平平若有所思,躺了回去。 苏雪桢看到孩子们都睡着以后,在他们额头亲了一口,关上门走了出去。 尹书杰在医院住了两周,病情终于得到了缓和,腰部穿刺从一开始的一天一次到隔天一次,最后到五天一次,脑室最终恢复到了正常的大小,但是出血还是给他留下了一定的后遗症。 何立夫判断可能会影响到语言和运动功能,不过眼下尹书杰的年龄还小,本身就说不了什么话,也不会走路,具体影响到什么程度他们也没法明确判断,只能说让梅彤日后定期过来检查,给孩子做相应的康复训练。 比如说话和走路可以提前开始训练,还可以试试中医,针灸推拿之类的,缓解神经损伤。 颅内出血的死亡率远比数据要高,也幸亏遇上了何立夫,经验丰富,孩子命能保住梅彤已经很感谢了,何况她自己就是儿科医生,以后关于孩子发育方面肯定会更加关注,日常照顾会更尽心。 出院这天,苏雪桢耐不住平平安安一个劲追问,给尹书杰买了套衣服,带着平平安安过来看望。 梅彤跟孩子在卧室休息,刚出院需要静养,苏雪桢怕孩子们太激动,带他们看了一眼就出来了。 梅彤哄睡孩子后也走了出来,邀请他们坐下,起身去倒水,“辛苦你过来一趟。” “今天一定要尝尝我的手艺。” 尹景春穿上围裙,进厨房忙活去了,说是厨房,其实就是简易的灶台加煤炉。 苏雪桢抱着平平安安坐上椅子,“乖一点啊,弟弟在睡觉,不要吵闹。” 平平安安哦了声,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间没门的房,对他们来说,这种厨房,卧室和客厅一体的房子有点陌生。 梅彤笑了下,“几天不见,感觉又长大了点啊。” 苏雪桢看了看平平安安,似乎在想变化在哪,她每天都看感觉不出来变化,笑道:“小孩子就是一天一个样。” 平平安安乖巧坐在妈妈旁边,手里握着杯子,低头一口口抿着水喝,梅彤家之前没有小孩子,一时也没准备矮点的椅子,他们俩坐上去脚根本挨不到地面,桌面下的小脚在椅子上一晃一晃的,兄妹俩晃动节奏也很一致。 梅彤看着活泼可爱的兄妹俩,忍不住幻想儿子未来也能有这么一天。 作者有话说: 第123章 尹景春的厨艺还不错, 为了照顾平平安安的口味,菜做的也比较清淡,保留了食材的原味, 平平安安吃得很是开心。 梅彤住的是医院分的宿舍, 总共就一间房,他们一家三口住,东西放的多了,空余面积就显得很少, 平平安安这个年纪最喜欢在屋里跑来跑去,在他们家没跑几步就到头了, 玩也玩不尽兴, 很快就无聊地坐到椅子上, 缠着苏雪桢要走,拉着长音喊回家。 他们一家三口在这,梅彤和尹景春还要想着怎么招待,也挺费心神的,眼下礼物也送到了, 饭也吃了,不如早点回去。 苏雪桢牵着平平安安起了身, “孩子可能刚吃完饭闹觉,那我们今天就先回去了。” 梅彤也看出孩子的无聊了, 无奈他们家现在是真的没什么可以给孩子玩的,儿子住院几乎花光了他们所有的积蓄, 眼下只能图个温饱。 她象征性地挽留了几句, 苏雪桢笑笑, 想到刚刚梅彤把衣服放进衣柜里时她所看到的情景, 一个衣柜一家三口却没多少衣服, 孩子的衣服更是尤其少。 她犹豫了一下,主动提了出来,“小孩子长得快,衣服穿不了几次就小了,我看书杰现在还小,家里平平一岁前的衣服他穿了没几次就不穿了,之前我们都给他洗好整理到一起了,亲戚朋友也没有适龄的小孩子,如果你们觉得可以的话,过两天我把平平的衣服重新整理一下,给你们送来。” 梅彤来洪江市不过一年多,还没站稳脚跟呢,又有了孩子,这需要钱那也需要钱,眼下儿子还需要康复训练,日子过得很是捉襟见肘,确实没多少闲钱给孩子买衣服穿。 这年头,穿亲戚剩下的衣服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梅彤本来就有意向想问她要点平平的旧衣服,但又怕已经没怎么剩了,就没提,听到苏雪桢主动这么说,自然是喜不自胜,尹景春连连道谢:“可以可以,真是太谢谢你了。” 苏雪桢道:“那我这两天收拾一下,过两天下了班给你送来。” 梅彤觉得不好意思,“我去拿就行,不然多麻烦你。” “不碍事,你这宿舍离医院很近,我来一趟几分钟的事。” 夫妻俩很是感动,又是一通谢谢。 平平安安是第一胎,没出生的时候两家父母就给准备了不少衣服,娄桂兰又是手巧的,很喜欢自己做衣服,逢年过节经常送衣服给他们,是以俩孩子根本不缺衣服穿。 苏雪桢带着孩子回到家以后,去了他们卧室,打开柜子之前,她看向平平,询问他的意见,“平平,我们送点你现在穿不上的衣服给书杰小弟弟好不好?” 平平想了下,点了点头,“妈妈你拿吧。” 安安衣柜里也有一堆她不穿的衣服,“妈妈,我的也可以给小弟弟穿。” 一岁以前的孩子穿衣服性别不是最主要的,最重要的是舒适,苏雪桢心想也是,“好,先看哥哥的。” 他们俩年龄虽然小,但因为是双胞胎,从小一起长大,什么东西都是双份,平平安安对于彼此的东西是有非常明确的占有欲的,送衣服给别人,就意味着这件东西再也不会属于自己,想到这里,平平安安守在衣柜前,看着妈妈整理,生怕妈妈搞错把自己喜欢的衣服也送出去。 而且有的东西,在的时候没感觉,一到送出去的时候突然就感觉舍不得了。 一到换季,苏雪桢都会把孩子们的衣服重新整理,要穿的会放到衣柜最上面容易拿到的地方,不穿的放到最下面,尺寸小了没法穿的衣服直接塞到放被子的衣柜最下面。 那些衣服都摞在被子下面,只有把被子抱出来才能把袋子拿出来,苏雪桢先把厚被子抱出来放到了平平安安床上,然后费力把装着旧衣服的袋子拿了出来,不看不知道,一看有三大袋。 收拾的过程其实也是回忆孩子成长瞬间的过程,苏雪桢看着那些衣服就能想起平平安安穿这个衣服的时候,举起一个连体衣:“安安,你还记得这个衣服吗?当时你拉屎,不知道怎么搞的,整个后背都是,打开一看,把我给你爸吓一跳。” 后来还是洗洗继续穿了。 安安抓着衣服看了看,“不记得了。” 第171节 送衣服也是有原则的,肯定要送干净没有破损的衣服,当然有些衣服有纪念意义苏雪桢也不会送,她挑了几件样式重复的,看平平眼睛一直盯着她,知道孩子可能舍不得,每次决定要送的时候都会问一遍平平,“平平,你看这个可以送吗?” 平平点头才送,他想留着就留着。 别看人才两岁,对于衣服已经有了自己的审美,平平看着妈妈一件件拿出来的衣服,有点难以想象自己小时候居然是穿着这样的衣服。 安安也有点嫌弃,“这衣服不好看。” 苏雪桢摇头,“怎么不好看?当时你们穿上去可好看了。” 娄桂兰跟张光香买的或者做的衣服都是有明确的性别区别的,岑柏跟苏雪桢买的衣服就比较随意,一般男女都能穿,尺寸合适就行。 花了一个小时整理,苏雪桢给尹书杰整理出一袋衣服,春夏秋冬都有,还有两双棉鞋。 她把袋子口扎严实,放到了一边,安安这时突然拿了一个木质小推车过来,“这个也给书杰弟弟玩吧。” 苏雪桢认出这是安安小时候经常玩的玩具,那时候岑柏经常推着车逗她玩,她又问了一遍确认:“你确定要送吗?” 安安点头,“要送,安安还有,书杰弟弟没有玩具。” 苏雪桢看着女儿纯真的眼神,不由得感慨,有时候小孩子可能比大人想象的还要敏锐,她把玩具收了下来,“好,妈妈把这个送给书杰弟弟。” 平平也不甘落后,怀里抱着一摞玩具,直接放到了她跟前,“这个也给他。” 平时两个孩子对玩具都很珍惜,苏雪桢完全没想到他们这个时候会把自己的玩具让出来,心里很欣慰,积极夸奖:“平平安安可真棒!” 收拾东西突然勾起苏雪桢过去很多回忆,她想起什么,回屋把之前的照片都拿了出来,招手让平平安安坐过来,“给你们看看你们小时候。” 平平安安好奇地凑过来看,苏雪桢拿出第一张照片,“你们俩这是你们俩出生那年,过年大家一起拍的照片。” 照片上的两个孩子,穿着红色的舞狮套装,看上去很小,乍一看分不清谁是谁,安安指着右边的孩子,“这个是我吗?” 苏雪桢指着左边,“这个才是你。” 安安不认,“这才不是我,我头发很多!” “你那时候头发少,走到路上经常被别人认成男孩子。” 苏雪桢接着又给她看了几张照片,几乎涵盖了安安从小到大的照片,安安也看到了自己头发从无到有的过程,苏雪桢笑道:“看到没,是不是你?” 证据确凿,无从抵赖,安安不说话了,认下来。 平平趴在地上,抽出一张照片,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这个怎么没有我和安安?” 苏雪桢接过照片一看,笑了,这张照片正是她之前跟岑柏去保宁市公园拍的照片,她指了指照片上自己肚子的位置:“你们俩在妈妈肚子里呢,看到这个大肚子没?” 平平安安凑近了看,起初还不相信,妈妈肚子那么小,他们那么大,是怎么进去的? 苏雪桢给孩子们指了指,又翻出另外几张照片让他们看,看到照片里明显高凸的肚子,再跟妈妈现在一对比,终于确定了他们当年就在妈妈肚子里。 楼下岑柏去看望父母,拎着一堆东西回来了,一瞧一楼没人,安静的很,他抬脚上楼,就看到母子三人在地上坐着,围着一个东西看。 岑柏走了过去,“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安安跳了起来,“照片。” 平时拍了就拍了,具体也没怎么看过,突然回看这几年的照片还挺有感触,苏雪桢给他递过去一张,“看这些照片还挺有意思。” 岑柏也蹲了下来,看着照片往事历历在目,仿佛昨天刚发生的事情,每年拍照片的时候没感觉,突然攒到一起看发现他们自从平平安安出生以后还真拍了不少照片。 “这照片真不赖,以后咱们也应该多拍。” 苏雪桢又找出来一张,看到便笑了,拿给他看,“你看,这还有咱俩恋爱的时候拍的照片呢,那时候你还不想拍。” “比我还矜持,看看这距离,站多远?!” 平平安安一听妈妈这么说,马上爬到爸爸背上,低着头看那照片,岑柏把照片拿在手里,看着照片上的青年,一脸局促不安的表情,那时候他刚从军队出来没多久,浑身上下仿佛刻满了克制禁欲两个字,还带着一点匪气,他给自己解释道:“这不是刚恋爱,我怕你觉得我太唐突。” 对于平平安安来说,看爸妈年轻时候的照片,也是一种新鲜。 一家四口,围着照片看了一两个小时,岑柏转头一看外面天都黑了,这才想起来,“我差点给忘了,拿了粽子回来。” “现在该凉了,热热再吃吧。” 平平安安一听要吃粽子了,蹬蹬跑下楼,“吃粽子喽!” 除了粽子以外,岑柏还带了点咸鸭蛋,这东西耐储存,可以放很久,他说道:“我妈说没放太多盐,可以直接吃,以后每天早上热了给他们当早餐吃。” 苏雪桢看了眼,那鸭蛋个头一看就很大,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可以。” 岑柏进厨房,煮了四个鸭蛋,又煮了几个粽子端上来,再切点菠萝,一顿晚饭就做好了。 “有甜的有咸的,看你们想吃哪种,甜的是红绳,咸的是蓝绳。” 苏雪桢坐下来以后,问平平安安,“你们想吃甜的还是咸的?” 平平回答,“我要咸的。” 安安喜欢甜的,“我要甜的。” 苏雪桢点点头,红绳和蓝绳各拿一个粽子,给他们拆好放到盘子里,平平安安拿起勺子开始吃。 鸭蛋煮熟以后,岑柏直接对半切开端上桌,鸭蛋腌得好,蛋黄都流油的,闻着味也很香,他剥了一个,尝了口,“还行,不太咸,正好可以直接吃。” 苏雪桢正在吃甜粽,她不太喜欢吃甜食,但对于甜粽子不排斥,娄桂兰在粽子里面放了蜜枣,入口微甜,但又不是特别的腻,很好吃,“咱妈做粽子真的好吃。” “是吧,我也很喜欢。” 岑柏回答完,忽然想起自己忘了什么,“哎哟,差点忘说了,小枫向政治处打报告要结婚,前天同意了,现在两个人可以领证了。” 岑枫打报告申请结婚的事是上个月的事了,他是现役军人,要打完报告同意了才能领结婚证,苏雪桢本来以为还要两个月,没想到这么快就同意了,惊讶道:“这么快?” 岑柏乐了,“你也不看看他什么年纪了,组织上也着急呀。” 苏雪桢又问:“那就是按照之前商量好的六月二十四办婚礼?” 岑柏点点头,“对,说是这天是吉日,适合结婚。” 自打上次见了面以后,两家人就开始准备结婚的事宜,因为不知道结婚报告什么时候能下来,娄桂兰跟凌瑶家里人,选了好几个日子,其中就有六月的二十四号。 娄桂兰跟岑建军都是体面人,又正值壮年,精力足,知道他们夫妻俩工作忙,就没怎么要他们俩过去帮忙,全部一手操办。 不过岑柏跟苏雪桢作为大哥大嫂也不好意思什么都不做,那段时间有休息日就会过去帮下忙。 婚礼虽然是在岑家举办,但以后岑枫夫妻俩不在这住,主要还是在军区大院,所以他们能准备得也不多,娄桂兰觉得没必要喊他们过来帮忙,不过能看到平平安安很是开心。 这中间,苏雪桢也抽时间跟凌瑶见了一面,聊了下近况和婚礼的事情,家属优待是要建立在你已经是军人家属的情况下,凌瑶现在还没有跟岑枫领证,所以暂时没那个资格能转到军区医院,要等领证之后打申请等审批,所以新婚之后夫妻俩可能还是要分居一段时间。 岑枫不在,凌瑶也不好意思跟公婆同住,何况灯具厂离人民医院太远,她来回工作也不方便,她跟苏雪桢说结婚后暂时先住到医院分配的宿舍,等确定能转到军区医院以后再搬走跟岑枫团聚。 苏雪桢也觉得这个做法可行,两个人聊了许久,傍晚才分开。 回去以后,她开始着手准备给岑枫和凌瑶的新婚礼物。 之前结婚需要的三转一响,现如今已经变成了四大件,冰箱、电视、洗衣机和录音机,这些加起来可不是一般家庭能承受住的,哪怕是在洪江市,能买得起这四大件的家庭还是少数,一般能买得起两件就不错了。 他们结了婚需要去军区大院生活的,太过高调铺张浪费也不行,娄桂兰跟岑建军最后合计了下,给夫妻俩买了台电视和收音机,彩礼给了三百块。 亲家实在,凌瑶父亲也很豪爽,给闺女打了两个大衣柜,又准备了几床棉被,陪嫁了一辆新的自行车。 婚礼的日子据说是娄桂兰跟凌瑶嫂子一起找人算出来的,根据岑枫跟凌瑶的八字定下的,在周日,正好大家都休息,热热闹闹的办。 婚礼也很有排场,是用自行车队来迎亲,为此岑建军还跟厂里的同事借了十三辆自行车,每个自行车上都挂上大红花,骑着去凌瑶家迎亲。 婚礼当天,天还蒙蒙亮,苏雪桢跟岑柏带着平平安安就往家里赶,此时的岑家分外热闹,到处都是人,不仅是亲戚朋友,还有岑建军在厂里的同事,也都来了。 接亲讲究一个早,接回来可以晚一点,但新郎出发一定要早。 岑柏跟苏雪桢带着平平安安到的时候,岑枫已经换好了衣服,穿着一身朴素的中山装,胸前挂着象征新郎的大红花,从容地跟亲戚朋友打招呼问好。 平平安安笑开了花,一个跳的比一个高,“恭喜小叔。” 岑枫看到侄子侄女,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一把就将他们抱了起来,“等会儿多吃点。” 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再说他身上这件衣服是专门定做的,等下还要举行婚礼,这么抱着平平安安万一弄脏了就不好了,苏雪桢让他把孩子放下来,“衣服别弄脏了,你把他们放下来。” 岑枫笑笑,依然抱着平平安安没撒手,“不碍事。” 平平安安是第一次参加婚礼,昨晚在家就被爸妈叮嘱今天要乖一点,不要捣乱不要吵闹,听到妈妈这么说,立马要从小叔身上下来,“小叔今天要结婚,我们要听话一点。” 岑枫哈哈大笑。 娄桂兰着急赶了过来,看到他这么磨叽,忍不住骂道:“还在这儿呢,等下该迎亲了。” “快下来,小叔要迎亲了。” 苏雪桢赶紧从他手里接过了平平安安,“你快去吧,接亲要早一点。” 岑枫朝她点点头,揉了揉平平安安的头发,意气风发去接亲了。 平平安安两岁半了,这个重量,也就岑柏能抱住,苏雪桢是一分钟都抱不住,急忙把他们放下来了,牵着两孩子出门,“咱们去看你们小叔怎么迎亲。” 岑梅和厂里一帮孩子,拿着气球在车队旁边看热闹,带头要糖,“给糖给糖。” 岑柏刚才在门口吩咐车队该怎么走,看到一帮孩子过来,这一帮孩子也是气氛组,不能少,他招呼人给孩子们分糖,“糖吃了就别捣乱了。” 准备妥当以后,岑柏走到岑枫跟前,继续交代:“现在刚七点,等下尽量九点之前回来,在家办完仪式,十一点就能去食堂吃饭了。” 岑枫点点头,骑上车,身后跟着一帮车队,浩浩荡荡出发了,十来辆自行车就这么骑出去,看上去还真有几分气势,路过的人都忍不住看几眼,感叹一句排场真大。 今天结婚的不止岑枫一个,厂里还另有一个男人结婚,他是厂职工,岑建军又是副厂长,本身工厂食堂就有婚宴这一项,所以两家人一商量,凑到了一起,一共开了十五桌。 苏显国跟张光香晚了会儿到,给了礼金,夫妻俩先去跟娄桂兰道喜,之后过来找苏雪桢和平平安安。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岑枫接亲的队伍首先回来了,苏雪桢站在人群中,看着今天穿着一身红衣的凌瑶,由衷的替她开心。 凌瑶自然也看到了苏雪桢,转头冲她一笑,笑容幸福又带着些许羞涩。 婚礼仪式很简单,几分钟就结束了,新人被送进新房,等下婚宴是要换衣服的,屋里要留亲近的人帮着收拾,凌瑶带过来两个女孩,是她姑姑家的女儿,过来帮她。 对于小孩子来说,这一天最新鲜的就是看新娘长什么样了,婚礼仪式结束以后,就没什么热闹可看了。 岑梅过来找平平安安,向他们伸出手,“不要老是跟着嫂子,走!跟我们一起去玩。” 平平安安也觉得无聊,要跟姑姑一起走。 苏雪桢不太放心,“去哪玩?” 岑梅虽然爱玩,但已经很懂事了,不会带平平安安去做什么危险的事,跟她解释道:“不远,我们家门口那边有个游乐园,我带他们去玩一会儿,等下就送回来。” “现在离吃饭还有一个多小时呢,太无聊了。” 这屋里太多人了,感觉空气都很闷,婚礼仪式好像也没什么意思,平平安安早就不想待了,看妈妈还犹豫,撒娇道:“我要去~” 苏雪桢拗不过他们,不过又实在担心,岑梅也是小孩子,让一个小孩子看另外两个小孩子怎么想都不安全,她轻声道:“等下要拍全家福了,我带你们出去玩半小时好不好?” 岑梅点点头,“可以。” 第172节 苏雪桢跟岑柏说了一声,带着平平安安出去玩,岑梅一出门,就有三四个小朋友围了上来,她是孩子头,带领着大家一起去玩,还不忘叮嘱,“这两个是我侄子侄女,不准欺负他们!” 苏雪桢看小姑娘有模有样的,放下心跟在后面,平平安安撒欢跟在后面,一行人很快到了离岑家不远的游乐园,很多小朋友在玩滑滑梯和跷跷板。 岑梅走到苏雪桢跟前,得意道:“嫂子,我请你吃好吃的。” 苏雪桢好奇,“什么好吃的?” “跟我来。” 岑梅领着她和平平安安绕过滑滑梯一路直走,在一棵树下面停下来,“就是这个!” 苏雪桢仰头看到一棵巨大的桑葚树,挂满了紫红色的果实,树下一群小朋友捡桑葚吃,脸上手上全是汁水,听到岑梅说话,齐齐转过头,咧开嘴冲她笑,露出一口紫红色的牙,半张脸像只花猫,嘴角的汁水凝固后变成浓黑色,乍一看还有点吓人。 平平安安害怕地抱住了妈妈的腿,不敢抬头看,“好吓人。” 作者有话说: 小时候真的很喜欢吃桑葚,我记得路边还有种吃了可以让牙龈流血的植物,这个植物还带刺,摸着是毛茸茸的口感,嚼着跟草一样,小时候我跟邻居一起上学,每隔一段时间就掐一朵嚼着玩,比赛谁嘴里先出血,现在想想好蠢,很多年没见过这种植物了,哎,突然想起来搜了下,也没找到叫啥。 第124章 岑梅今年十岁了, 大哥岑柏结婚后搬了出去,二哥岑枫又常年在军队,家里就她一个孩子, 营养摄入足, 个头也比同龄的小姑娘要高一点,她找到一个稍矮的桑葚枝叶,一跳就够到了,上面缀满了果子。 岑梅一只手抓着树枝喊平平安安过来, “不吓人,这叫桑葚, 可甜了!过来尝尝。” 桑葚味甜, 营养价值高, 年年结果,一棵树上结的果子也多,就是枝干高,不太方便够,自己用木棍勾下来吧, 进肚子的量还没地上掉的多。 而且桑葚一落到地上,被人踩上几脚, 不仅鞋上染色,地面那颜色不下几场大雨也是淡不下去的, 落到地上大人也不会吃,嫌脏, 在地上落的多了还容易招虫, 所以一般家庭都不太爱种这种果树, 有这功夫不如种点李子桃子。 苏雪桢也好几年没见过这么大棵的桑葚树了, 鼓励平平安安去试试, “去吧,尝尝看。” 细看那些小朋友也不吓人,平平安安鼓足了勇气走了过去,站在树下面,仰着头看,果子又密又多,安安感叹:“好多啊。” 岑梅掐了几个熟透的桑葚,递给平平安安,“不能全吃了啊,外面绿色的蒂要丢了。” 说着,她吃了一个给平平安安演示下。 平平安安也是第一次见桑葚,学着她的样子,捏着桑葚的蒂一口咬下去,桑葚果子很小,牙齿一碰就破,酸甜的汁水在嘴里迸溅开来。 口感又甜又酸,非常好吃,平平立马还要,伸手要去抓树枝,可惜个子矮够不到,岑梅又给他们摘了几个,“慢慢吃。” “我要多多的。” 安安手很小一个,又想多抓点,都放在手里,都不用捏,桑葚就破了,她吃了没几个,手上沾的全是紫红色的汁。 抓着桑葚树枝,就有了分配权,岑梅喊苏雪桢也过来,“大嫂,你也来尝尝。” 苏雪桢走过来吃了几个,“确实甜。” 岑梅这段时间一到放学时间就过来,驾轻就熟,吃得非常快,又有平平安安两个小馋猫在,没一会儿这个树枝上的桑葚就被他们摘完吃掉了。 一棵桑葚树可以结很多果子,这些果子熟了以后就会往下掉,尤其是那些枝干比较高小朋友又够不到的,落的满地都是。 这个地方每天来的小朋友又多,你踩一脚我踩一脚,泥土都被染成了紫红色,这一块那一块的。 一颗桑葚正好落到苏雪桢肩膀上,果子破裂,汁水染到她蓝色的衣服上,很显眼,她用手擦了擦没擦掉,低头一看,今天穿的鞋也被染上了颜色。 果子好吃归好吃,但她等下还要去参加婚宴,要注意形象的,岑家可没衣服给她换,平平安安年龄小不碍事,苏雪桢退了出来,站在外围等着他们,“不要吃太多,一会儿就吃饭了。” 吃桑葚就跟喝果汁一样,不过味道比果汁更好喝,还新鲜,平平安安完全吃嗨了,跟刚刚吓到他们的小朋友差不多了,手上脸上全是紫红色汁水,岑梅懂事,知道干净,不像安安攒着吃,她吃一个拿一个,手每次都捏着桑葚的蒂,吃的时候也比较在意, 所以身上一点都不脏。 苏雪桢看了眼表上的时间,已经是十点半了,估计这会儿家里正在准备拍全家福了,平平安安吃成这样等下洗洗也需要时间,她站起来扬声喊:“别吃了,该回家了。” 岑梅慌张往嘴里又塞了一把桑葚,吃饱了还要带走点,她又掰了几个树枝,每个树枝上都挂满了桑葚,分到平平安安手里,“咱们边走边吃。” 转过身的瞬间,苏雪桢也看到了平平安安满脸的桑葚汁,她就几分钟没看,谁想到吃成这样了,哎哟一声,“我的天呐,你们俩怎么吃成这样的?” 不用看镜子,平平安安看对方都能看出来自己脸上吃成什么样,平平看看安安,安安又看看平平,两个人眼睛眨巴两下,想用手擦掉,结果反而脸上的桑葚汁大范围蔓延,更加惨不忍睹。 谁家的脏孩子? 苏雪桢提溜着孩子们脖子后面的衣领,担心颜色能不能洗掉。 平平安安现在才不会操心衣服的事情,满心都在桑葚上,岑梅带着他们俩边走边吃,“怎么样?没白来吧?是不是比二哥的婚宴还好玩?” 平平安安连连点头。 苏雪桢听着对话哭笑不得,他们走得不远,没几分钟就走到了家里。 这马上要拍全家福了,他们仨还没回来,岑柏出来找,看到平平安安花了的脸,笑得格外开心,语气却是在嫌弃,“都这样了还吃呢,你们照照镜子看看自己。” 说着左一个右一个,直接把平平安安拦腰抱起,往洗手间冲,苏雪桢急忙跟在后面。 到了镜子面前,岑柏让他们看看自己什么样,“瞅瞅你们的脸。” 哪怕两个人长得很像,直接对着镜子看自己的脸和看对方的脸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兄妹俩都感觉自己的脸没有那么糟,这么直接面对镜子,都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 两个人哪有这么脏的时候! 看了没几秒,平平安安受到打击,咧开嘴直接就哭了。 岑柏看到他们哭,笑得比刚才第一次看到他们还开心,“看清自己多丑了没?” 生孩子就是来玩的,苏雪桢用毛巾蘸了水,先给他们擦脸,“洗洗就干净了。” 安安哭得一抽一抽的,“人家不当小猪猪。” 苏雪桢擦得太慢,平平性子急,自己用手开始搓脸,可惜这颜色就跟粘上去一样,非常不好擦。 擦了几遍,颜色都消不下去,只是稍微淡了点,看上去还是非常明显,苏雪桢皱了皱眉,“这东西也太难擦了。” 岑柏也笑不出来了,“怎么办?等下还要拍全家福。” 平平安安哭得更凶了,一口牙也是黑紫黑紫的。 哭声引来了娄桂兰过来看情况,“怎么了?马上到咱们拍全家福了。” 话音刚落,她就从镜子里看到了平平安安的脸,“我的天,这咋弄的?” “刚才带他们吃桑葚去了,我一时忘了这颜色不好洗。” 苏雪桢眼下只能求娄桂兰帮忙了,“妈,有没有什么东西能洗掉?” 那棵桑葚树在厂里很多年了,每年都吸引不少小孩子去摘着吃,岑梅年年都去,娄桂兰对此也有经验,“先用盐洗洗,过两天就没了。” 岑梅一直在旁边看着,从自己摘下来的树枝上,拿到几个白色没成熟的桑葚,递给苏雪桢,“这个也可以。” 衣服什么的就算了,就先顾着脸吧,毕竟这张全家福照片以后要看一辈子的,苏雪桢赶紧去厨房拿来盐,先给平平安安洗了下,脸上颜色果真淡了不少,她又把白色的桑葚果涂在不好洗干净的地方,这么一番操作下来,总算一张脸能看了,不过脸上的桑葚汁还是能看出来。 娄桂兰过来叫人叫着叫着自己反而回不来了,岑枫过来喊,“拍全家福了,快来。” 没办法了,只能这么上镜了。 凌瑶跟岑枫刚才在新房已经拍了好几张双人照了,全家福在岑家门口拍,正中央摆了两张椅子,是娄桂兰跟岑建军的位置。 首先第一张就是岑枫夫妻俩跟岑建军夫妻俩的合照,他们拍完以后,就该岑柏一家和岑梅上场了。 小孩一共有三个,但岑建军跟娄桂兰只有两个人,孩子们不好坐在他们腿上,没法分,再说也不够尊敬。 苏雪桢跟岑柏就一人抱一个,站在娄桂兰后面,岑枫跟凌瑶站在岑建军后面,岑梅则是站在岑建军身侧。 原本的五口之家,变成了九口之家,看上去非常养眼。 邻居感叹,“这一家子没丑人。” “儿子一个比一个高,娶的媳妇长得也都不错。” 摄影师站在正中间,高声道:“我拍了哦,笑一个。” 快门按下,就这样平平安安一脸桑葚汁的样子被留了下来。 第一张全家福拍完,娄桂兰还喊来张光香跟苏显国,又拍了两张。 这还不算完,岑建军想着今天高兴,多花点钱没什么,让他们小辈再拍几张照片。 首先是岑柏一家四口先拍,然后岑柏跟苏雪桢带着平平安安,又跟岑枫和凌瑶还有岑梅拍了几张。 苏显国夫妻俩想跟女儿女婿一家拍,拍了几张以后又提议,让平平安安和岑梅也拍几张。 组合不断打乱,来来回回反复的拍摄,摄影师觉得这趟真赚钱,笑容怎么都压不下去。 平平安安用这张沾了桑葚汁的脸,拍了十几张照片。 最后花了半个多小时,总算拍完了,岑家长辈号召大家去吃饭,“都别聊了啊,食堂饭都做好了,快去吃饭。” 拍完照片,岑枫看着平平安安,也是忍不住笑,他用手擦了下,还真擦不掉,脸上笑意越来越浓,调侃道:“让你们贪吃,说好了留着肚子等下吃婚宴的。” 要是之前,平平安安可能还不太清楚照片是用来干什么的,但是前段时间苏雪桢刚带着他们看过照片,所以他们俩现在非常清楚这个照片是用来回忆过去的,以后估计每年都会看一遍。 关键还拍了那么多张!!! 想到自己刚才的样子就这么拍下来,安安是爱美的,听到小叔这么说,嘟着嘴不太开心,“哼!” 小孩子嘛,这样反而还很可爱,这有什么,娄桂兰不太在意,看向新媳妇凌瑶,想到二儿子终于娶到老婆,心里算是彻底松了口气,笑着说:“等下咱们一家去吃饭,多吃点。” 人逢喜事精神爽,婚礼顺利结束,岑枫一直紧张的心也放松下来了,看着岑梅和平平安安,继续开玩笑:“我看这三个小馋虫肚子绝对没空了。” 平平气得踩了他一脚。 时机不凑巧,要是平常多洗一会儿肯定都能洗掉,不过时间急,这次没能洗掉而已,岑梅听着哥哥的调侃,“二哥真坏。” 岑枫不解:“我怎么坏了?我每回回来都给你买那么多好吃的。” 新媳妇还在呢,娄桂兰掐了下儿子,“少吊儿郎当的,吃饭去。” 凌瑶看着岑家的家庭氛围,心里其实是开心的,加上岑枫就是这个活泼的性子,她也了解,完全不介意。 虽然娄桂兰跟岑建军脾气好,但毕竟是公婆,凌瑶跟他们夫妻俩接触也不多,突然嫁进来,肯定有很多要适应的,苏雪桢走到好友面前,“好久没吃过桑葚了,我也忘了这东西染色到底有多厉害。” 面对公婆有点拘谨,凌瑶跟苏雪桢说话就比较轻松了,“哪里的桑葚?我也好久没吃过了。” “之前我小时候邻居院子里种了有一颗,每年都结很多果子,正好落在大路上,人走路都不方便,实在惹人嫌,后来就砍了。” 苏雪桢给她指了下方向,“就在那边,刚才小梅带我们过去的。” “你想去的话咱们可以吃完饭再去。” 反正婚礼都结束了,弄脏一点也没关系。 凌瑶听她这么说笑了,应下来:“可以啊。”依华dj 娄桂兰其实对凌瑶了解也不太多,现在的年轻人跟他们以前都不一样了,也聊不到一起去,她知道凌瑶跟苏雪桢是熟人,昨天晚上就交代自己大儿媳妇多照顾一下小儿子媳妇,此时看到她们俩聊得正开心,小心走了过去,“咱们吃饭吧,吃完饭再聊。” 第173节 “忙活到现在,肯定饿了。” “对了,还有你姑姑家两个女儿,让她们等下跟我们坐一起,也方便照顾。” 拍全家福的时候,两个小姑娘坐在客厅吃糖,没有跟过来,凌瑶点点头,回客厅去找姑姑家两个女儿。 新婚夫妻,就是这场婚宴的重点,无论走到哪儿都一群人看着,他们俩分开倒没什么,一旦站到一起,就有一群人起哄让他们互动下,好像恨不得能新婚夜站在他们门口一样。 所以岑枫也不好意思一直黏着凌瑶,他才不想把自己跟凌瑶亲近的场面全程给大家观看,借着跟平平安安互动的时间,把很多客人都熬去了食堂,这才偷摸着过来找老婆。 凌瑶正好带着两个妹妹站了起来,也许是被开了太多遍玩笑,突然看到他还有点紧张,“你怎么进来了?” 岑枫看着羞涩的妻子,笑了下,牵起她的手,“我带你们去吃饭。” 两个小跟班刚上初中,看到这场面,害羞地捂住了眼睛。 门口一家人已经在等着了,岑枫领着她们去食堂,看到新婚夫妻俩来了,大家都自觉走到了前面,留给他们空间。 岑枫牵着老婆的手,跟在家里人后面,“食堂不远的,大概走五分钟就到,我小时候经常在这个食堂吃饭,厨师的手艺很好的。” 今天结婚的有两家,两家人的亲戚凑到一起,每个桌都坐满了,不够坐就直接拎个板凳插到一个空位置就坐了,反正只要有筷子,就不愁吃。 原先准备的十五桌正好坐满,两家亲戚有几桌坐到了一起,虽然彼此不认识,但一个工厂大家都是一家人,都是喜事,大家也不在意,笑呵呵的,都当自己亲戚看待。 到了敬酒环节,凌瑶跟岑枫举着酒杯敬酒,事先两家都有过交代,不要让来让去喝太多酒为难新人,所以两个人几桌下来也没怎么喝酒,面色红润。 岑枫作为新郎官,喝得多一点,也避免不了,到了苏雪桢跟岑柏这桌,他举着酒杯,倒满了,温声道:“没有大哥大嫂的介绍,然后就没有我跟小瑶的今天,这杯酒,我敬大哥大嫂!一口闷!” 凌瑶也倒了半杯,第一次喊出大哥大嫂,“谢谢大哥大嫂!” 岑柏平时是不怎么喝酒的,但今天毕竟是亲弟弟结婚,大喜事,他也斟了一杯酒,“以后好好过,你们幸福我们就放心了。” 苏雪桢听着凌瑶喊大嫂真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杯子里只有一丁点酒,举杯碰了下,“新婚快乐!白头偕老!” 说完四个人都举起了杯,苏雪桢浅浅抿了一口,坐了下来。 平平安安坐在椅子上,看着大人举着杯说话,还挺正经,难道这样做杯子里的东西会更好喝吗? 平平见状也举起了自己手中的水杯,“安安。” 安安秒懂,立马端起自己的杯子跟哥哥碰了下下,一桌人都被他们俩逗笑了,“瞧这俩鬼灵精。” 苏雪桢其实挺喜欢灯具厂食堂的伙食,她当时办婚礼也是在这里吃的饭,婚宴大厨准备的菜色也多,吃得很是开心。 吃完饭以后,凌瑶跟岑枫在门口送她娘家人回家,尤其是她姑姑家的两个妹妹,岑枫给包了红包,又拿了两袋糖给她们,“路上注意安全啊。” 按照习俗,婚宴是要给宾客回礼的,一般都是塞个五毛钱硬币,再送点鸡蛋。 娄桂兰大方,想着是自己小儿子,一个红包里直接塞了一块钱,大人小孩都有。 来参加婚宴的亲戚朋友心满意足地走了,凌瑶娘家人看他们这么大方,心里也很放心,跟凌瑶又说了些婚后的技巧什么的,拍了拍她的手离开。 宾客都走完以后,客厅已经乱得不成样子,简直不能坐人。 新媳妇儿第一天进门,不可能让她打扫,但他们要是拿起扫帚,估计两个儿媳妇儿也不好意思闲着,娄桂兰想着下午还有时间,对着他们两家人说,“家里太乱了,要不你们几个出去逛逛?” “带着小梅一起。” 苏雪桢知道婆婆的意思,点了点头,“行,那我们带平平安安出去一会儿。” 这一伙人挺多的,岑柏想了下,他们一家四口,再加上岑枫跟凌瑶,还有岑梅,一共七个人呢,这去哪玩儿? 岑柏看向他们,轻声问道:“去哪?” 凌瑶想到了刚刚苏雪桢说的桑葚,“听说那边有个桑葚树,要不我们去看看?” 岑枫没意见,“行,就去那吧。” 他们俩都没意见,苏雪桢跟岑柏就更不会说什么了,一行七个人,再次往桑葚树那走。 平平安安没想到又回到这个地方了,两个人还对刚刚的照相有怨念,但又无法抵抗桑葚的甜,跟被诱惑一般走上前。 岑梅今年已经有一米三五了,但是跟岑柏岑枫兄弟俩一米八几的个子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两个人一伸手,就能够得更高,有了他们两个大高个在,吃桑葚变得非常简单,他们只要伸个手垫一下脚,就能够到她远远够不到的桑葚。 岑柏把树枝拉低,让平平安安自己去摘桑葚,平平安安仰头看着出现在眼前的桑葚,简直像是下了一场桑葚雨。 他们俩完全忘了刚才的事,伸出小手去抓桑葚。 不用关心形象问题了,苏雪桢也借着岑柏的光,站在树下开始吃桑葚,岑柏吃着吃着,突然在树叶底下看到一个圆滚滚绿色的小虫,心里来了主意,神神秘秘道:“爸爸给你们看个好东西。” “伸出手。” 平平安安不明所以,还以为爸爸真的要给什么好东西,齐齐伸出手,岑柏想了下,闺女哭了不好哄,一把捏住那个虫,放到了平平手心。 平平低头一看,就见一个不知名生物在他手心蠕动,通身全绿,他大惊失色,啊了声,赶紧甩了出去。 这招太损了,岑枫在一旁看到了,哈哈大笑,凌瑶看着他,突然担心自己孩子的未来,神色正经道:“以后你敢这么做,别想上床睡觉。” 作者有话说: 是知道这个虫没毒才放的,玩笑归玩笑,岑柏还是注意分寸的~ 第125章 岑枫有十天的婚假, 婚礼结束以后,第二天他就跟凌瑶一起向组织申请转院的事情,之后夫妻俩度过了一段浓情蜜意的假期。 岑梅每天上学, 岑建军又去上班, 家里只有娄桂兰一个人,每天看着他们小夫妻黏黏糊糊也尴尬,想去找平平安安,他们俩又在幼儿园, 娄桂兰思来想去,去找了张光香, 她教张光香怎么织毛衣做鞋。 岑枫假期结束返回军营前一天, 夫妻俩跟岑建军和娄桂兰说了搬家的事情, 主要是说灯具厂离人民医院太远,凌瑶上班不方便,希望他们理解,让她暂时先搬到人民医院的宿舍去住。 毕竟没结婚前,凌瑶跟他们接触也不多, 岑枫作为纽带,他不在, 娄桂兰跟岑建军其实也摸不太清楚要怎么跟凌瑶相处,自然同意了。 苏雪桢还去帮着凌瑶搬了家, 人民医院的宿舍也不错,主要离得近, 平时她上下班很方便, 七月末, 凌瑶的转院申请审批通过, 她顺利转到了岑枫所在的军区大院, 在军区大院的医院继续当妇产科医生。 组织上同意凌瑶转院过去,主要是考虑让他们夫妻团聚,岑枫也能心无旁骛地忙工作,进了军区大院,以后每年能回洪江市的机会就少了,他们去看一次也不方便。 凌瑶这次是坐火车去,出发这天,一家人过来送她,凌瑶爸爸和哥嫂也都来了,一行人站在火车站等候室,凌有才显然是知道闺女这一去以后恐怕就很难回来了,眼眶微红,抓着她的手,“到了以后,给我打个电话报声平安,遇到什么困难,不要自己强撑着,跟我和你哥说都行。” 离别来得太快,凌瑶也没反应过来,听到父亲这么说,眼睛也湿润了,“我会的。” 娄桂兰给她塞了个红包,“路上好好照顾自己,小枫这孩子不着调,对你要是有半分不好,尽管打电话跟我说,就算离得远,我跟你爸也会过去揍他一顿。” 凌瑶笑笑,对她保证道:“妈,你放心,我跟小枫会好好生活的。” 她这趟是坐火车,下了火车以后还要转车,一个人不方便带太多东西,所以只带了一个箱子和一个包,下车以后岑枫会在车站接她。 婚后岑枫就分了房子,该买的该准备的他都弄好了,军区大院什么都有,也不需要她带太多东西过去,如果有缺的,到了再买也行。 夫妻总不能长久分居,普通的国营医院跟军区医院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转院也不失为一个好差事,此行虽然伤感,但前途光明。 苏雪桢看着好友,脑海中一幕幕浮现她跟凌瑶的相识过程,临近分别,她心里也有些伤感,“以后常联系,有机会我带你平平安安去看你们。” 凌瑶重重点头,“放心,你不来看我们,我跟小枫也会回来看大家的。” 车站内响起了发车的笛声,岑柏看了眼时间,该上车了,嘱咐道:“路上注意安全。” 凌瑶从亲人手中接过行李,转身上了火车。 她走的时候正好是八月里的第一个周末,日头正烈,每日温度都能达到三十多度以上,家里完全离不了风扇。 苏雪桢呢,七月初就转到了骨科轮转,这个时候对骨科的工作已经很熟悉了,带她的医生是陶研新,陶研新是骨科的主任,再过两年就准备退休了,所以想趁这几年多带一下实习生。 作为主任,他平时的工作很忙,门诊时经常会让她参与进来,他在旁边盯着,有觉得不对的地方再指正,是以苏雪桢在骨科的忙碌程度完全不亚于普外科。 中午十二点半了,才有时间下楼去吃饭,梅彤刚吃完饭准备把餐盘端回去,正好看到她,又坐了下来,挥了挥手,“雪桢。” 苏雪桢听到声音,端着饭坐到了她对面,“刚吃完?” 梅彤休完产假就回来上班了,她也想陪着儿子,但没办法,家里必须要挣钱,何况他们现在的宿舍还是医院提供的,不回来上班早晚要被赶走。 好在尹景春的户口顺利转了过来,也找到了工作,尹书杰现在在博约大学附属儿科医院的托管幼儿园,离她现在住的地方也很近,下了班就可以去接儿子回来。 产假结束以后,梅彤先把之前没轮转完的普外科走完,现在已经被分配到了新生儿外科。 她看苏雪桢一脸疲色,担心问道:“你又刚下班啊?” 苏雪桢边吃边说,“是啊,骨科也挺忙的。” 新生儿外科要稍微轻松一点,离上班还有段时间,梅彤现在也不急着走,“难怪我说最近来食堂都不怎么能碰到你。” 苏雪桢哭笑不得:“骨科的小家伙们太能闹了,看一眼都不让,手稍微碰一下就嗷嗷叫。” 梅彤听她这么说笑了,“新生儿外科差不多也是这样。” 新生儿外科只看出生二十八天以内的孩子,梅彤初为人母,说起这些孩子,眼里满满的都是慈爱。 普外科刚结束又来了骨科,这三个多月苏雪桢吃饭速度都被锻炼出来了,没过一会儿就把饭吃完了,她喝了口水,吃饱以后总算感觉精神恢复了些,问她:“书杰在幼儿园还好吧?” 梅彤笑着点头,“还可以,送之前我提前交代了幼儿园的老师说他可能比同龄的小孩子发育要慢一点,拜托老师照顾的时候耐心些,老师这段时间也挺尽心尽力的,现在书杰的身体状况还不错。” “上周我刚带着他到神经外科检查了下,没有出现后续出血情况。” 苏雪桢听到她这么说也放心了,两个人一起把餐盘送了回去,各自回各自的科室工作,一晃就到了下班时间。 忙碌了一下午,整个人精神都有点恍惚了,苏雪桢走到楼下才想起自己包没带,匆匆跑上楼,结果错过了她平时最常坐的那一班公交车,只能多等十五分钟。 同一时间,岑柏下了班过来接平平安安,上车以后,两个孩子欲言又止,走到他们家街区附近的时候,安安终于忍不住了,指着供销台前面的冰柜,使劲揪他衣服,“爸,我想吃雪糕。” 岑柏摇头,“不行,上周你们刚吃过,吃完就拉肚子了,你妈把我一顿训。” “这次绝对不能吃了,最起码要等到下个月。” 每天回家路上这半个小时,就是平平安安背着妈妈偷吃的时间,平平绝对不会放过,跟着安安一起缠着爸爸,眼睛滴溜溜转,似乎在想主意,“吃雪糕不拉肚子。” “上次我们是因为在幼儿园吃了太多西瓜。” 岑柏才不吃他们这套,说得一套一套的,比唱得还好听,他没停车,继续骑着往前,“我才不信你们,两个小诈骗鬼。” 这会儿正好是放学时间,周天月带着弟弟走在路上,两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根粉色的冰棍在舔,舔得很慢,走路也很慢,整个人对冰棍非常沉迷的样子。 被岑柏拒绝以后,平平安安本来想就这么算了,下个月就下个月吧,看到别人吃,彻底忍不住了,坐在安全椅上也不老实了,四条腿一起蹬,身子也晃个不停,一个劲捣乱,试图不让他回家,“要吃!你看人家都在吃!” “为什么我们不能吃?” 岑柏哪能想到这么巧正好碰到周天月姐弟俩吃雪糕,叹了口气,“真不能吃,你们俩又不是不知道你妈是干什么的?儿科医生!” 平平放出杀手锏,“那你跟妈妈为什么吃?” “这不公平!” 安安也说,“就是啊,我看到你们偷吃了。” 第174节 岑柏不认,“什么时候?” 明明他跟苏雪桢都藏得好好的。 安安立马说,“就前天,你们俩偷着出去吃。” 岑柏想起来了,前天天太热,他跟苏雪桢把平平安安哄睡以后,下楼散心,顺便买了两个雪糕回来吃。 他问道:“你们不是睡着了吗?” 大人有秘密,还不准许他们小孩子有秘密了?平平安安也到了不想睡觉想玩的年纪,但每天晚上爸妈都催着他们赶快睡,为了应付,他们会假装睡着,等爸妈关灯走了以后再溜下床自己玩,因为没睡着,对他们出门的事情一清二楚。 平平傲娇解释,“太热了热醒了。” 安安知道爸爸最抵抗不了她的撒娇,声音甜甜的,扯着衣服继续打商量:“给我们吃吧?嗯?” “买个小的就行。” 双层夹击之下,岑柏屈服了,这个鬼天气,他们大人都忍不住想吃雪糕,怎么可能指望小孩子能忍住,他把车停到供销社门口,“行了,进去挑吧,记得不要跟你妈说。” 平平安安欢呼雀跃,哼着歌下来,一路小跑到冰柜前面,踮着脚看里面的雪糕。 每个雪糕包装都不同,每次来兄妹俩都恨不得每样买一个,所以对每一种类型都很熟悉,平平一眼就看到了一种陌生的雪糕,小手指了下,转头问妹妹:“这个是不是没吃过?” “没有,那我今天就要吃这个。” 安安也看到了,实在是这个雪糕跟别的长方形雪糕造型看上去就不一样,圆滚滚的,外层是橙色的冰棒,里面是一圈白的。 兄妹俩很快选好了雪糕,让店员帮忙拿出来,女店员把雪糕棒放到他们手里,“小心凉啊。” 岑柏也馋,过去点了一个普通的老冰棍,付了钱,“快点吃啊,等会儿你妈回来了。” 平平安安急着吃雪糕,嘴空不出来,根本没时间跟他说话,新雪糕实在太好吃了,外层是橙子味冰棒,里面白色的口感酸酸甜甜的,像是冻过的酸奶,不过要更好吃一点。 岑柏吃得快,几口下去一个冰棒就没了,平平安安嘴小,又怕凉,他们买的雪糕又大,一口一口吃得很慢,吃的还赶不上化掉的多,雪糕水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这可是他们好不容易才求来的雪糕! 怎么这么快就化了!平平安安加快了速度吃,打算先从化了的地方开始吃,结果这么一弄,雪糕化得更快了,他们手上也黏糊糊的,非常不舒服。 两个人忍着继续吃,岑柏看他们吃这么慢,自己心里都有点急了,快到苏雪桢到家的时间了,他们再不回去可能就露馅了,他催促道:“快点吃,别管化的了,先吃没化的。” 平平安安有了他的指导,接下来吃得挺快,岑柏也在一旁为他们鼓劲,“快吃快吃。” 雪糕实在太好吃了!不用他催,平平安安吃得很是欢快,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平平抬起头,突然看到了一个人,眼睛倏地睁大,面色慌张看向岑柏。 岑柏感觉到不妙,一转头,苏雪桢拎着包,就站在他们几步远的位置,他急忙走了过去,仓皇解释:“不是,老婆你听我解释。” 苏雪桢回家路上,正好想起自己的笔墨水用完了,想着来供销社买点回去用,谁能想到抓到他们三个偷吃! 她转头凌厉地瞪了岑柏一眼,掐了下他胳膊,“我说平平安安怎么身体好好的突然拉肚子,原来是你每天带着他们吃雪糕啊!” “这你就冤枉我了,真没有每天带他们来吃,就这一回。” 这锅岑柏可不背,赶紧撇清,“不信你问他们俩。” 他带着求救的目光看向平平安安,想孩子们替他解释下,岑柏心想,我都冒着被你妈骂的风险来带你们吃雪糕了,这点义气应该会有吧?! 大难临头各自飞。 安安想着趁妈妈收走雪糕之前,能吃一口是一口,完全忽略了爸爸恳求的目光,吃得更快了。 平平就更懒得管了,自打他记事以来,可没少被爸爸坑,悠哉悠哉继续吃雪糕,也不说话解释。 完了!白疼这俩小祖宗了。 岑柏心死了,靠谁都不如靠自己,抓住了苏雪桢的手,“老婆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经常带他们吃雪糕。” 结婚快四年了,夫妻之间这点诚信还是有的,苏雪桢了解岑柏,知道他也不敢带着孩子们吃太多雪糕,依平平安安的缠功,肯定没几句就屈服了,她轻飘飘化解了怒气,最后警告了一句,“下不为例,上周才刚吃过一次,吃完就拉肚子了,这个年龄真的不能吃太多雪糕。” 岑柏连连点头,“你放心,今年我绝对不会带他们吃雪糕了。” 他可比平平安安要有眼力见,知道苏雪桢过来供销社肯定有事,立马殷勤领着苏雪桢往供销社走,轻声问道:“老婆你要买啥?” “我买点墨水,笔没有墨了。” 苏雪桢走进去,看了一眼柜台,对店员道:“给我拿三瓶黑色墨水。” 岑柏看着柜台里的东西,顺水推舟,询问道:“你看这个钢笔还挺好看的,要不再买个新笔?” 供销社商品都在玻璃窗里面,光看看不出全貌,说完不等苏雪桢回答,他立马招手喊来店员,“这两支钢笔拿出来让我们看一下。” 苏雪桢想想,自己自从研究生考试结束,确实许久没有买过笔了,饶有兴致看了起来。 店员把刚刚他指的两支钢笔拿出来,笑道:“您可真有眼光,这是最新的英雄钢笔。” 苏雪桢拿在手里看了看,两支钢笔造型不同,一支是棕色的,另一支是墨绿色。 墨绿色那只,器形流畅,颜色温和,笔帽那里还画了三株墨梅,摸着手感凉凉的,很轻。 苏雪桢下了决定,选了墨绿色的,温声问道:“这个多少钱?” “四块钱一支,这是最新款的,还附赠一瓶墨水呢。” 店员赶紧把赠送的墨水也拿了出来,“您看看,这送的墨水也是好货。” 苏雪桢还在犹豫,毕竟价格确实挺贵,寻常一支钢笔两三块就够了,这支的价都能买两支钢笔回来了,岑柏非常豪爽,大手一挥直接买了下来,“我们买了。” 店员笑容满面从柜台里面拿了支全新没拆封的钢笔,又把四瓶墨水打包好,递到他们手里。 岑柏付了钱,苏雪桢心情也好了不少,夫妻俩从店里走了出来。 就在他们进去买东西的功夫,平平安安也在门口终于把雪糕吃完了,柜台离门口不远,他们俩刚刚也听到了爸爸花四块钱给妈妈买了一支钢笔。 出于这段时间里经常来买雪糕,两个人现在对金钱也稍微有了一点概念,知道一块以上就不算小钱了。 安安心满意足地把一根雪糕吃完了,意犹未尽舔着冰棍棒,好奇地问一旁的平平,“四块,能买几个雪糕?” 他们现在吃的雪糕一根要三毛钱,每次爸爸掏一块钱最少能买三四根,那四块钱能买几根? 没学算术,平平暂时还算不出来,但他感觉应该能买好几根。 作者有话说: 第126章 这年洪江市雨水少, 本来夏季常来台风,今年也不见踪影,连风扇的销量都暴涨了好几倍。 陶研新坐在诊室的木椅上, 整个人热得心慌, 人年龄一大,就特别受不了冷热,他望着头顶呼啦啦转悠的风扇,又喝了几口水, 问苏雪桢:“今天的门诊应该结束了吧?” 苏雪桢点了点头,“对, 刚刚是最后一位患者了。” “我倒希望多给我安排几场手术, 好歹里面有空调。” 陶研新站起来活动身子, “今年也是奇了怪,一个台风都没有,要是来一场台风,多少能凉快点。” 苏雪桢现在每天坐公交车上班,人挤人, 车厢内更是热,“是啊, 今年天气也是奇怪,有的涝有的旱。” 陶研新又嘟囔了两句, 到了他这个年纪特别喜欢说话,“这天热的饭都不想吃了, 没食欲。” 苏雪桢给他推荐, “食堂的凉面还不错。” 陶研新作为主任, 每天的门诊数量不多, 结束也早一点, 距离下班还有段时间,两个人又聊了几句,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骚动起来,急促的脚步声飞快逼近,一个中年男人抱着儿子冲进骨科科室,大声喊叫:“医生!快来看看我儿子。” 今天上午只有陶研新有门诊,骨科另外两个医生现在都在手术室呢,苏雪桢年纪轻,反应也快,一听赶紧走了出去,陶研新也跟在后面。 护士岳翔急忙迎了上去,问道:“孩子怎么了?” “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孙河怀里抱着儿子孙飞扬,声音慌乱,“快救救他。” 苏雪桢见状走了过去,看到他怀里有一个年龄大概四五岁的小男孩,平头,脸上表情极为痛苦,眼睛眯着,不停地呻.吟说疼。 手腕部畸形明显。 人都是锻炼出来的,先前在人民医院工作强度没那么高,现在连续几个月的高压工作,苏雪桢的反应速度也提升了,骨折患者搬运需要尤其小心,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损伤。 苏雪桢冷静下来,跟岳翔一起,慢慢把患者放到了病床上,开始检查。 与此同时陶研新开始采集病史,看着孙河,轻声问道:“孩子怎么了?” 孙河眼睛一直不离床上的儿子,呼吸急促,“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太清楚,我在一楼客厅修风扇,他在楼上玩,突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从楼梯上滚了下来,然后就成这样了。” 陶研新用笔记录下来,又问:“几岁了?叫什么?” “孙飞扬,今年四岁半了。” 孙河看着痛苦的儿子,心如刀绞,抓着他问,“飞扬他不会有事吧?” 陶研新带着方框眼镜,上下撇了他一眼,温声道:“先等我们做完检查。” 苏雪桢这边快速给孙飞扬做基本的体格检查,鉴于检查时可能会有疼痛,孩子会挣扎,岳翔一直守在旁边,以防孩子乱动。 孙飞扬穿了件灰色短袖,正好也方便了她检查,苏雪桢一眼就能看到他右手臂上的淤血,肿胀明显,她用手轻轻压了下,孙飞扬立马嗷了声,在床上疯狂挣扎,岳翔见状及时制住了他。 “不要乱动啊,这是必要检查,阿姨会很快结束的。” 苏雪桢一边轻柔安抚,一边继续检查,检查下来发现孙飞扬的手指完全无法伸直,这是明显的肱骨干骨折。 摔下楼梯导致的骨折,一般不会仅仅局限在手臂上,苏雪桢继续给他进行全身检查,手指碰到骨盆时,发现孙飞扬嗷叫声更剧烈了,一个劲说:“疼,呜呜呜……” “再忍一下,快结束了。” 苏雪桢站在他身旁,两手分别放在骨盆两侧,慢慢的,手法非常轻,轻柔地向两侧推开,这是验证骨盆骨折的分离试验。 事实上,分离试验刚开始,孙飞扬就不停地嗷嗷疼,挣扎着要起来,苏雪桢挤压实验都不用做了,几乎可以确定他就是骨盆骨折。 全部检查下来,除了右臂之外,孙飞扬身上另有多处骨折,其中骨盆骨折是最严重的,全身上下,也有多处擦伤淤青。 苏雪桢把自己的检查结果汇报给陶研新,陶研新立马吩咐给一旁的护士,“先给他建立静脉通路抗休克,输血补液,另外用骨盆带固定下骨盆,好好监测他的血压心率。” “等生命体征稳定了再去做ct和x线检查。” “雪桢,你先给他做下固定。” 苏雪桢应了声好,开始用夹板给孙飞扬做肱骨干骨折的固定,以免骨折断端移位。 固定只是紧急处理,稍后还是要进行复位。 病房里只有几个风扇,吹出来的还是热风,可是面对这个突然到来的病例,陶研新也不嘟囔天气太热了,有序进行着初步处理。 孙河一直站在一旁看他们给儿子急救,感觉眼花缭乱的,他也听不懂那些名词,但通过他们的处理速度还是能感受到病情的危重程度,找到陶研新喘口气的空档,慌张问道:“我们家飞扬这是怎么了?” 第175节 “去准备住院。” 陶研新低眸看他,又说:“身份资料都带了吧?没带的话让家里人尽快送来。” “来得急,什么都没带。” 孙河挠挠头,“那我现在马上给家里打个电话,把东西送过来。” 陶研新点了下头。 孙河看着儿子,打电话之前又回来,在病房前弯腰握了下他的手,“别害怕,爸爸很快会回来。” 苏雪桢注意到,孙飞扬被爸爸碰的时候,身体下意识收缩了下,她觉得有点奇怪,眯起眼盯着孙河。 孙河借用儿科诊室的电话,拨通了家里的号码,对着电话里的人说了几句,很快又回来了,守在病床前,一副慈父的模样。 苏雪桢觉得事有蹊跷,摔下楼梯导致肱骨干骨折倒不是没可能,可是导致骨盆骨折这就有点难了,骨盆是环形结构,有多种骨头和韧带组成,稳定性很强,一般不会轻易骨折,除非是遭受了强烈暴击。 她走了过去问,“你说飞扬是从楼梯滚下来的是吧?你们家楼梯是几层啊?” 孙飞扬眼睛闪了闪,“大概八.九层。” 苏雪桢依然难以打消心中的疑虑,继续问道:“飞扬母亲呢?飞扬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她不来吗?” “她前天刚回娘家,这不是事情发生突然嘛!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她,刚才我就是给她打的电话,估计再过一两个小时就来了。” 孙河摸着儿子的头,目光慈爱:“妈妈一会儿就来看你了。” 苏雪桢从掌握心声技能以来,很少主动去使用,实习这段时间经常作为助手,需要触诊,经常会听到一些小孩子的心声,刚才给孙飞扬检查的时候,他也有一些心声冒出来,不过都是在哭诉身上太疼。 她想再试一下,伸出手再次抓住了孙飞扬的手,温柔问道:“飞扬,医生阿姨问你,你是怎么摔下楼梯的啊?” 心声并不会实时反馈她想知道的内容,毕竟小孩子的心思没那么复杂,很直接,孙飞扬起先是回了她两声呜咽声,随后断断续续地说,【没有……楼梯。】 苏雪桢还想继续问,孙河看她一直抓着儿子的手,心生不满,看她又问一些跟治疗无关的问题,马上开口打断了,“你不给我家飞扬治疗,一直抓他手干嘛?” “没看到飞扬现在这么痛苦吗?他现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你还一直问他,到底是不是医生啊?” 陶研新走了过来,及时替她解了围,“雪桢,到饭点了,你下去吃饭吧,顺便给我带一份回来。” “就要你刚刚说的凉面。” 哪怕知道眼前的人有嫌疑,此时苏雪桢也不能明着说出来,何况她现在也没有证据,她对孙河礼貌说了声对不起,“不好意思啊。” 说完,听陶研新的话去食堂打饭去了。 走在去食堂的路上,苏雪桢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心声不会有假,孙飞扬已经四岁了,是有基本的表达能力的,那么既然没有楼梯那他为什么会摔下来? 这说明孙河在刚才的采集病史中说了谎,她越看越觉得像是家暴。 心里揣着事,天气又热,苏雪桢吃饭的时候感觉也没什么胃口,她自己吃完以后,用饭盒给陶研新打了一份凉面。 这是食堂的饭盒,用完洗干净再送回来就行。 陶研新这会儿正在办公室吹风扇,苏雪桢推开门走了进去,把饭盒放到他面前,“陶主任,这是您的凉面。” “行,辛苦了。” 陶研新把饭盒打开,拿起筷子开始吃,这是他单独的办公室,以往饭送到苏雪桢就该走了,但这次她一直留在办公室,似乎有心事要说。 陶研新抬起头看她,“怎么了?” 苏雪桢犹豫了下,还是小心说了出来,“主任,我感觉刚刚的患者家属有点奇怪。” 凉面里放了豆芽和黄瓜,吃着口感脆脆的,陶研新反问道:“怎么奇怪了?” 怀疑要有根据,苏雪桢说起自己疑惑的点,“他说家里的楼梯只有八.九层,按理说这个高度摔下楼梯不会导致这么严重的骨盆骨折。” 陶研新气定神闲,放下了筷子,“所以说,你觉得刚刚的患者家属说谎了?” 苏雪桢结合种种迹象猜测,肯定地点了点头,“我觉得他应该是说谎了,我看飞扬像是被家暴导致的受伤。” 陶研新反问道:“如果是家暴导致的,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 苏雪桢想了下,神色坚定:“报警。” 陶研新意味深长笑了笑,“雪桢,你知道吗?我们是儿科医院,面对的病人基本都是无法准确描述自己病情的小患者,所以需要家长来进行叙述前因后果,让家长代替他们发声,这就导致我们很难在初期正确采集患者病史,而在这所有的科室里面,骨科是你尤其需要注意家长言行措辞的。” “因为有家暴史的家长几乎100%会在门诊时隐瞒病史,他们说的话基本不可信。” 往往家暴导致的受伤,不是在普外科就是在骨科就诊。 原来不止她一个人注意到了异常,苏雪桢心里稍微放心了些,“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针对家暴的处理是一个复杂的过程,不是警方单方面能解决的,也不是他们医生的职责,他们能做的有限,陶研新低下头继续开始吃饭,淡定道:“等孩子母亲来了再说吧。” 苏雪桢从他办公室退了出来,走到病房又去看孙飞扬,有了止痛,他神色已经没那么痛苦了,看着她的眼神有些胆怯,睫毛眨啊眨,回避她眼神。 孙河因为刚才的事情对她很警惕,站了起来,“怎么又是你?” 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本事,这种人就是欺软怕硬,苏雪桢语气冷了些,也懒得跟他客气,“他身上有多处骨折,需要实时监测身体状态,避免陷入休克状态,否则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孙河有点慌了,心里不太相信,面露怀疑:“这不会吧?” “他才四岁啊,骨盆不稳定骨折你知道会造成多么大量的出血吗?刚才我们有多努力给他进行止血你没看到吗?稍有不慎,他可能就失血过多而死了。” “人的盆腔内有大量神经穿过,这些分别控制着不同的分区,神经损伤是不可逆的,很可能会给他造成终身的运动障碍。” 剩下的诸如合并脏器损伤,苏雪桢已经不想赘述了,跟责任护士交代了几句,抬脚走出了病房。 孙河显然被吓到了,嘴巴张了又合,许久都没说话。 作者有话说: 查资料的时候,有关小儿骨科那章,开篇就写了家暴或者意外事故中的受伤患儿在进行病史采集时要尤其注意家长表述病史的真实性,家暴为了逃避道德谴责和法律制裁会说谎,意外事故受伤是因为受伤儿童、肇事司机和病儿家属出于不同考虑叙述病情可能会出现截然相反的情况。 倾听患儿想法很重要~ 第127章 苏雪桢回到办公室坐下没多久, 孙飞扬的母亲卢雨兰接到电话后匆匆赶来,问前台的护士,“我儿子在哪?” 护士问她, “叫什么?” “孙飞扬。” “他现在在105病房。” 看她神色焦急, 六神无主的样子,护士领着她过去,“注意安静,他现在需要静养。” 卢雨兰使劲点头, 到了病房以后,看到儿子的那一刻, 她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看到护士警告的眼神又不敢哭太大声, 只能小声啜泣,“我的儿啊!” 孙飞扬看到妈妈来了,眼眶也红了,一声声喊着妈妈。 他浑身是伤,身上插了好几个管子, 还输着血,卢雨兰现在都不知道该往哪看, 听到儿子喊疼更是心如刀割,“没事, 妈来了。” 孙河双手背在胸前,看着老婆, “我就说你不该回娘家这么久, 要不是你不在, 他能会摔下楼梯?” 卢雨兰转头瞪了他一眼, 没说话, 静静的安抚儿子,坐下陪孙飞扬说了好一会儿话,有妈妈在,孙飞扬慢慢睡着了。 看到儿子睡着,卢雨兰这才站了起来,扯着孙河的胳膊往外走,压低声音道:“跟我出来。” 孙河被她一路扯到走廊,“病房不能没人,你拉我出来干嘛?” 卢雨兰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揪着他衣领,厉声问道:“是不是你干的?” 孙河狡辩道:“你说什么呢?” “孙河我告诉你!你平时那么对我我忍了,是我命不好遇上你这么个烂人,但飞扬可是你亲生儿子!你居然敢这么对他!” 卢雨兰目眦欲裂,孙河对她常年的家暴积压,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她缓缓靠近孙河的脸,眼睛直勾勾地瞪着他,“再有下一次,我会先杀了你。” “我说到做到。” 孙河其实在动手那一刻就后悔了,他没有想到自己真的会对儿子下重手,混起来完全丧失了理智,他自己都不懂气性怎么会这么大,此时听到一向懦弱的老婆这么说,怂了不少,“是我脑子不清醒,手太贱,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做了,老婆你原谅我。” “你放心,咱们家飞扬肯定会治好的。” 卢雨兰松开手,理都没理他,径直回了病房。 殊不知,他们俩这一番话全被骨科的一个护士听到了,护士看他们俩走了,马上去跟陶研新汇报,把自己刚刚听到的全部说了出来。 陶研新经验丰富,什么意外会导致什么伤他心里其实门清,打从孙飞扬被送进来,他心里其实已经能猜出七七八八,冲她点了点头,“好的,我知道了,你先好好做自己的事,不要声张,交给我们处理。” 陶研新看着桌上他们一家三口的资料,若有所思,原来这个孙河还是洪江市粮食收购站的员工。 到了下午三点,孙飞扬的生命体征总算稳定了下来,苏雪桢被派去辅助他做ct和x光片,因为身上骨折严重,孙飞扬只能用担架来移动。 卢雨兰生怕出了什么事,一直寸步不离守着,但毕竟拍片她不可能一直都在场,苏雪桢找到机会,再次抓住了孙飞扬的手,小声问道:“飞扬,你告诉阿姨,真的是你自己从楼梯上摔下来的吗?” 孙飞扬摇摇头,欲言又止。 心声却是在说:【不是】 这么小的孩子经历了这么残忍的事情,施暴对象还是自己家长,心里肯定很难承受,或许一定程度上还曾经多次目睹过妈妈被家暴的过程,苏雪桢温柔安慰道:“不要害怕。” 孙飞扬感受到医生身上散发出来的善意,不过还是不想跟她沟通自己爸爸的事情,眼睛眨巴两下,依然没有开口说话。 孩子不愿意说的话,她是没办法强逼着来进行沟通的,苏雪桢只能寻找别的方法来试图拉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她想到平时平平安安对故事很感兴趣,随口跟孙飞扬说了几句故事书的内容,看到他脸上表情缓和了不少,才小心问道:“爸爸是第一次这么对你吗?” 孙飞扬再次摇头。 原来是惯犯,苏雪桢继续问道:“那爸爸会打妈妈吗?” 说到妈妈,孙飞扬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了波动,很轻地点了下头,“会,妈妈会哭会疼。” 苏雪桢本来想问问孙河平时是怎么对他们的,转念一想让这么小的孩子来回忆自己和妈妈被打的过程未免有些太残忍,她犹豫了一下就没问,摸了摸他的头,“医生阿姨会陪着你检查的,不要紧张。” 因为孙飞扬身上有多处骨折,需要拍摄的影像检查也比较多,一番检查下来,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好在今天医院的患者不多,结果到明天早上就能出来。 检查结束,众人抬着孙飞扬回病房,苏雪桢跟卢雨兰走在一起,笑着说:“飞扬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刚才检查的时候一点都没闹,也没哭。” 听到医生夸儿子,卢雨兰欣慰一笑,“是啊,他一直是个很懂事的孩子。” 话题引出来,下面的问题就方便说了,不过眼下苏雪桢也不好跟她说的太直白,“有些事情啊,其实有一就有二,习惯是很可怕的。” “一味的容忍退让,反而是在纵容,给了他下次继续伤害你的机会。” 卢雨兰愣了下,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出她的话外之音,她叹了口气,“有时候退让也是一种成全。” “对恶人退让,不是成全。” 苏雪桢看着她,“是助燃。” 第176节 卢雨兰笑容苍白,一路上都没再说话。 苏雪桢感觉出来了,她现在还是对孙河抱有期待,有维护家庭和谐的意愿,既然如此,这事情恐怕就不太好处理了。 第二天陶研新没有门诊,让她先去拿孙飞扬的 x片和ct报告,拿回来以后,两个人坐在办公室,针对孙飞扬的影像报告研究了一阵子。 先看的是肱骨干骨折的报告,为了避免遗漏并发症,医生对孙飞扬手臂肩关节和肘关节都进行了扫描,一张张片子看下来,陶研新说道:“幸好伤势不太严重,保守治疗,做半麻复位手术应该可以。” 保守治疗基本能覆盖绝大多数的肱骨干骨折,疗效也比较好。 苏雪桢点点头,继续给他看别的片子。 儿童骨盆损伤主要分为三种,稳定型骨折,部分不稳定型骨折和不稳定型骨折,昨天他们初步判断是不稳定型骨折,但实际看片子来说,孙飞扬的情况比他们预期要好一点,是部分不稳定性骨折。 苏雪桢看着那片子,半侧骨盆向内侧旋转,几乎已经是比较严重的侧方压缩骨折了,她喃喃道:“难以想象,他到底用了多大力呀,飞扬的半侧骨盆都脱位了。” “就是这孩子要遭点罪了。” 陶研新叹了口气,“你让子龙和亚秋也来一趟,我们商量一下手术。” 苏雪桢说了声好,出去把骨科另外两位医生请进来,四个人坐在一起开了个简短的会议,最后决定,先进行肱骨骨折复位手术,等孙飞扬身体状态稳定后,再由陶研新负责骨盆骨折闭合整复术。 会议结束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陶研新让苏雪桢去把孙飞扬家属请进来,两个人在陶研新对面坐下,卢雨兰看看他脸色严肃,紧张问道:“医生,我们家飞扬可以手术了吗?” “可以手术了,就是手术之前有几个事情我要跟你说一下。” 虽然之前已经说过一次,但是其中的专有名词太多,她估计只听懂了大半,陶研新觉得有必要站在医生的角度再跟她仔细说一遍孙飞扬的病情,因为他感觉卢雨兰好像并没有意识到发生在她儿子身上的伤害有多么严重,所以他把这两天的检查报告都拿了出来,逐一跟卢雨兰分析,“这里我们可以看到,正常的骨盆应该是这样的,但是飞扬的骨盆现在变成了这样,这里你能看到他的半侧骨盆都已经脱位了。” 卢雨兰对什么x光片什么ct一窍不通,但她眼睛没瞎,能看出来飞扬的片子跟正常的片子有什么区别,她越听脸色越来越差,死死咬着牙,似乎在极力压抑怒气。 苏雪桢看着卢雨兰憋红的脸,忽然有点能懂主任为什么要花这么长时间跟卢雨兰叙述孙飞扬的病情,这些其实他本来没有必要说的,他说这些的主要原因就是为了激发卢雨兰身为母亲的保护欲。 对于一个妈妈来说,常年累月的家暴,让她没有远离施暴者的原因很大可能就是想维护这个家庭完整,而让她做下这个选择的,基本都是因为孩子。 或许父亲是家庭的经济来源,又或者是离婚后担心孩子没法健康成长,对于家暴,母亲都忍了下来。 她或许可以忍受打在自己身上的棍棒,但是绝对无法忍受有人把这个棍棒打向自己的孩子。 卢雨兰想起自己被打的日日夜夜,好像她总是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事遭到孙河的毒打,打完以后,孙河总会痛哭流涕求她原谅,那时她连话都说不出来。 亲戚朋友都劝她忍一下,男人嘛,在外工作那么努力,有些拳脚和怒气也是正常的,卢雨兰小时候,也曾经多次目睹父母打架,她渐渐也习以为常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好像夫妻关系也是这样。 孙河工资高,又是吃国家饭的,离了婚,孩子肯定跟他,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爸,孙飞扬以后也很难过上什么好日子。 为了孩子,她才一直忍到现在,医生的话点醒了他,有一就有二,孙河这德性是不会改的,就像她被打,第一次孙河还好声好气跟她道歉,会拎着礼物去娘家接她回来,之后就越来越变本加厉,逐渐演变成现在这样。 如果她再不反抗,儿子就是下一个她。 陶研新把手术方案说给他们听,“大概就是这样,有什么疑问的地方可以问我。” 孙河哪敢有疑问,“没问题,我们相信医生。” 陶研新没等到卢雨兰说话,看向她,喊了声:“飞扬妈妈?” 孙河看着一直沉默的妻子,心里越来越慌,抓住了她的手,“雨兰,医生喊你呢。” 卢雨兰反应过来,猛地抬起头,“不好意思,刚刚走神了。” 当着医生的面,她没说什么,直接问道:“手术什么时候能做?” 陶研新轻声回答:“看情况,最快明天上午。” “行,麻烦了。” 卢雨兰站了起来,再转身时,她看了苏雪桢一眼,神色坚定。 离婚肯定是要离的,但不是现在,现在离了婚,她不敢保证依孙河的人品会不会承担儿子的医药费,就算要离婚也要等到儿子手术之后。 苏雪桢读懂了她眼神里的意思,心里大概也有了思量,等他们走了之后,她对陶研新说,“这次之后应该会离婚了。” “手术之后再说吧,到时好处理一些。” 陶研新没急着报警的原因就是怕孙河这种人狗急跳墙,毕竟他连儿子都敢打,谁也不能保证他们报了警之后他会做什么事。再说孙飞扬现在还在病床上躺着呢,小孩子天生对爸爸有种维护感,突然得知父亲被警察抓走了,对他身心肯定是一个打击,到时身体恢复也会增加一层困难。 肱骨骨折保守治疗需医生进行手法复位,先牵引后复位,过程很疼,需局部麻醉。 麻醉生效后,陶研新手握住孙飞扬的前臂,慢慢将他的肘关节弯曲到九十度,通过持续的牵拉,来纠正骨折畸形。 牵拉只是第一步,最疼的复位还在后面,因为实在太疼,即使是在打了麻醉的情况下,痛感依然清晰,孙飞扬实在受不了,只能加□□醉剂量。 完成复位以后,需要再次拍摄x片来来确定已经完成了复位,看到 x光片后,陶研新松了一口气,吩咐苏雪桢给孙飞扬做石膏固定。 又过了两天,孙飞扬迎来了他的盆骨骨折整复手术,手术上午九点开始,一直到下午四点才结束。 手术总耗时七个小时,出来的时候,大家都快饿晕了,匆匆交代完术后注意事项,赶紧去食堂吃饭。 二十四小时以后,再次拍摄 x片来判断整复效果,如果效果不好,可能需要二次调整。 陶研新经验丰富,整复手术非常成功,x片结果也证实了这一点。 不过等着孙飞扬的挑战还在继续,他要一个月以后才能下地行走,手术在他体内留下了钢针用来牵引,只有确定骨环没有移位才能拔除。 术后陶研新喊来卢雨兰问起她是否知道孙飞扬被家暴的事情,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也不再心软,当即打算报警,卢雨兰哭着拦住了他,说会离婚,给她两周调整下,到时再报警。 不然孙河被抓进去后,她很难支撑孙飞扬在医院的医药费,求他宽限下。 陶研新叹息一声,只能答应。 术后苏雪桢也一直在观察卢雨兰和孙河,担心孙河又对卢雨兰下手,好在卢雨兰从那以后几乎每天都待在医院陪儿子,基本没有回家的时间,连着几日的观察,她身上也没有什么异常的伤痕,孙河看样子是收敛了些,会在每天早上带饭过来,还把妻子和儿子的脏衣服带回去洗,下午下了班又带晚饭来,一副三好老公慈祥父亲的模样。 对这种人掉以轻心是最愚蠢的行为,苏雪桢依然没有放下心,不过临近月末,她在骨科轮转的时间快结束了,不禁有些着急。 九月一号是洪江市小学生开学的时间,开学前三天,平平安安所在的幼儿园给即将升入小学的学生举办了一场欢送会,庆祝这些孩子终于要迈向人生的新阶段。 欢送会当天,三个班的孩子按照年级大小从前往后坐,平平安安作为小班的孩子,坐在前面,六个人排成一排,乖巧坐着。 在小孩子眼里,这个红色大会堂可太大了,一眼仿佛看不到头,乌压压的全是人,难得碰到这么多孩子都聚集在一个地方,大家一坐下来就叽叽喳喳说了起来。 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平平安安都很兴奋,左看看右看看,安安指着台上的气球,跟柴可爱说,“这里有好多气球啊。” 柴可爱感觉自己去年好像参与过这活动,不过她现在想不起来了,“结束以后拿两个。” 高军亮参加过三届,非常熟悉流程,“结束后,老师会让我们拿的。” 园长唐敏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笑容满面走上台,手里拿着话筒,声音洪亮:“咱们洪江市公安局幼儿园自1957年建园以来,为洪江市公安局职工培养抚育了数千名警察子女,每年这个时候我们都会送走一批毕业生。” “今天让我们热烈欢迎洪江市公安局幼儿园第二十二届毕业生上台,小朋友们一起鼓掌,祝贺他们终于从幼儿园毕业!” 话音刚落,很快有平平安安只认得脸的女老师走上台,她手里还牵着一串穿着正式蓝色幼儿园制服的准小学生,这些孩子年龄基本都在六岁以上,是这所幼儿园里最大的孩子,一共站了两排,带着披靡天下的气势看着台下的小萝卜丁。 唐敏扬声道:“现在有请我们的文君老师给他们颁发小红花!” 平平看着台上的哥哥姐姐们,高昂着头,对未来非常高兴期待的样子,不禁有些好奇,“上小学好吗?” 西瓜有个哥哥,前年刚上小学,也是这个幼儿园毕业的,听他这么说,立马疯狂摇头,“小学一点都不好,作业很多,那些老师还会打手心。” “我哥都不敢撒尿。” “第一天上学就尿裤子了。” 作者有话说: 家暴这个下章会收尾,恢复期比较长,所以这章写不到了,另外下章会走一下刑侦线,大概两章就能结案,明天如果写得多下章就能结案,这个案子写完还有两个案子,都写完刑侦线大概就结束了,差不多也接近完结了,一晃都七十万字了,下个月会努力更肥章!预计在十一月末会完结~ 第128章 西瓜的话成功让在场几个小萝卜头对小学提前感到了害怕, 平平皱了皱眉,他这个年纪已经对大小便有概念了,知道想上厕所就必须要说, 不然可能会拉裤子里, 他问道:“不让上厕所吗?” “好像是上课的时候不让。” 西瓜其实也搞不懂,他跟哥哥年龄虽说只相差五岁,但两个人日常生活相差很大,一个幼儿园一个小学, 很多时候哥哥还不太喜欢带他玩,都是跟他们大院里的别的同龄人一起玩, 他最后总结道:“反正小学一点都不好。” 台上的哥哥姐姐们胸前带上了小红花, 唐敏还给他们一人发了一张奖状, 看着这些孩子逐渐长大到现在可以上小学的年龄,此时她心里颇为感慨,说出了自己的祝语:“希望你们能传承洪江市公安局幼儿园勇敢坚毅的作风,以后在小学的校园里继续加油,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材。” 洪江市幼儿园每年都有这个活动, 台下很多小朋友都经历过,有经验, 她刚说完立马就鼓起了掌,不过也有一两岁不太懂的, 祁月霞教着他们鼓掌,“给哥哥姐姐们鼓个掌。” 哗啦啦的鼓掌声响了起来, 响彻整个会堂。 仪式结束以后, 祁月霞带队领着小斑的孩子先退场, 这会儿也快到中午吃饭时间了, 她就提前带着孩子先来吃饭了。 今天是大班的孩子离校的日子, 食堂饭菜准备的也很丰盛,祁月霞端着一大杯浓缩的橘子汁,高玲端着水,两个人合作,给孩子们倒橘子汁。 浓缩橘子汁太酸,没法直接喝,幼儿园里都是兑点水喝,口感酸酸甜甜的,很受孩子喜欢,祁月霞往杯子里倒了小半杯,叮嘱孩子们不要现在就喝,“现在喝太酸,不要喝啊,等玲玲老师给你们倒完水了再喝。” 高玲跟在后面,等她倒完橘子汁以后她再倒水,再补一句:“一人一杯,不要喝太快。” 安安在家也喝橘子汁,不过都是直接倒了喝,没有像幼儿园这样兑点水再喝,她看着杯子里黄澄澄的橘子汁,握着杯子有点犹豫。 橘子汁跟水的比例大概在1:3,祁月霞肯定是比高玲先倒完的,隔了一段距离,安安看到高玲还没过来,心里实在好奇,小心端起杯子直接喝了一大口,结果到嘴里的橘子汁一点都不甜,又酸又苦,酸得她不停用手擦舌头,“哎哟,好酸。” 柴可爱露出了过来人的眼神,“这个真的很酸。” 高军亮看她这反应也笑了,“我之前也喝过,这东西不掺水真的没法喝。” 双胞胎就是你做什么我也要做什么,哪怕知道真的很酸,平平也想试试,不过有了安安的前车之鉴,他没有喝太多,端起抿了一口,口中复杂的口感让他嘶了声,眉头紧皱。 年年都有小孩子不信邪非要尝试,高玲弯腰给他们倒水,轻声教育:“知道为啥我们要倒水了吧?这个是糖水,倒进去就不苦了。” 看着杯子满了起来,安安重新试了下,这回杯子里的橘子汁总算变成了甜味。 高军亮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想到刚刚仪式结束以后那些哥哥姐姐都被家长接走,他看向平平问道:“我们是不是要比你们先去上小学啊?” 平平知道高军亮大自己一岁半,他肯定会比自己先到六岁,“应该是吧。” 去上小学就意味着要离开幼儿园,到时候她就见不到安安了,柴可爱跟高军亮差不多大,想到要离开安安提前去上小学,心里格外不舍,问祁月霞,“月亮老师,我们什么时候去上小学啊?” 祁月霞给这一排的孩子都倒好了橘子汁,走回来再看一眼有没有落下谁,温声回答:“大概还有两年。” 两年一眨眼就过去了,西瓜和大头年龄跟他俩相差不大,听到这里也感到了危机感,“那快到了。” 柴可爱又问:“我不能跟安安一起去小学吗?” 其实他们按照年龄过了九月就该分到大班了,平平安安和俊俊都要留在中班,不过祁月霞看他们关系实在好,分开对小朋友心理发育不太好,何况中班和大班其实区别不是很大,他跟岑柏和俊俊爸爸商量了下,让他们三个直接转到了大班。 年龄差在这里摆着,幼儿园他们还能在一起,但到了小学肯定是要分开的,祁月霞摇摇头,“不行哦,到时候你上三年级,安安可能才上一年级。” 柴可爱听她这么说不乐意了,拉着安安的手,非常抗拒成长,“不行,那我不想上小学了。” “不上小学怎么能行,小朋友都是要上小学的,不仅要上小学,你们还要上初中高中和大学。” 幼儿园的老师是随着班级一起升的,中途不会换老师,高玲依然会担任他们的教学老师,她自己只有高中学历,先前还觉得这个学历够用,现在随着高考的恢复,高中学历已经不算什么了,深知知识的重要性,她循循善诱道:“上了小学虽然年级不同,但你们依然可以见面啊,不影响你跟安安的感情。” 柴可爱听她这么说情绪才稍微平复了些,西瓜其实对小学还挺好奇的,紧接着追问道:“小学是什么样的?” 第177节 高玲坐了下来,“小学就是让你们接受初等教育的学校,这里你们会学习写字算数等等,学会这些,以后书上的字你们都认识了。” 家里苏雪桢有很多书,摆满了书架,平时平平也经常看到妈妈坐在书桌前看书写字,虽然看不懂,但他觉得书上面的内容应该挺有意思的,立马问道:“上了小学,什么书都能认识吗?” 中国一共有九万多个汉字呢,小学就六年,光学拼音可能就要一年,怎么可能认识全部的汉字,高玲不敢说全部,“绝大部分的书应该可以。” 平平还想说什么,这时候祁月霞走了过来,“食堂的饭好了,大家去端饭吧,肯定都饿了。” 秩序很重要,祁月霞走在最前面,领着小朋友们一个个去打饭,高玲站在最后面监督,看到自己班的小朋友都打到饭坐下以后才放心。 祁月霞在饭桌前走了两步,确定小朋友们每个人手里都拿了筷子和勺子,朗声道:“好了,可以开始吃饭了。” 今天食堂的午饭是炒茄子、绿豆米饭、红烧排骨、花蛤蒸蛋和青菜汤。 因为年龄小,害怕孩子会卡到,幼儿园一般不会安排鱼类。 高军亮吃了一口蒸蛋,刚刚听老师说了一通关于幼儿园的事情,把他的好奇心都勾了起来,他抬起头看着高玲,恳求道:“玲玲老师,你能带我们去小学看看吗?” 高玲还没答应呢,正在吃饭的小朋友瞬间群情激昂,纷纷举起了手,嚷嚷着:“我们也要去!” 高玲面色为难,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到年龄了你们都会去小学的,不要着急。” 小朋友的好奇心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打消的,一旦有人提起来,完全刹不住车了。 大家饭也不吃了,一个劲儿缠着她要去小学看看。 这事不给个答复恐怕这帮小朋友是不会吃饭了,祁月霞见状只好站了起来,“先吃饭,吃完饭咱们再说这件事。” “饭没吃完免谈。” 有她这么说,小朋友们赶紧埋头开始吃饭。 既然对小朋友承诺了就不会食言,吃完饭,高玲哄着孩子们睡午觉,祁月霞去找了院长唐敏,谈了下他们想去小学看看的事情,询问她的意见,她不同意她也好跟小朋友们交代,小心翼翼问道:“园长您看?可以带他们去小学吗?” 幼儿园安全为主,这么一大帮孩子出去玩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们可是要负责的,这件事基本没有同意的可能性。 其实前段时间就有家长反映说他们幼儿园活动太少,每天孩子们在园里一待就是一天,很无聊,想建议他们平时组织点外出活动,哪怕一年一回也行啊。 唐敏想了想,自己当园长这十几年确实没带孩子们出去过,也认真思考了这个家长的建议,这会儿听到祁月霞这么说,犹豫了一分钟答应了,“可以啊,咱们这是幼儿园,又不是监狱,每天关着他们不让出来。” 祁月霞没想到她会答应,心里有点意外,为难道:“那这安全性怎么保证?我这大班有三十七个孩子呢,全出去我跟高玲两个人可招架不来。” 唐敏也知道她为难的点在哪,这些孩子可都是警察子女,要真出了什么事当天可能就上报纸了,肯定要妥善规划确保安全,她站起身拍了拍祁月霞的肩膀,“这个咱们可以商量,毕竟真要出去肯定要跟家长说一声,他们会不会同意还不一定。” “今天孩子家长来接的时候,你跟家长说一下,问一下他们的意见。” 那就是八字还没一撇,祁月霞也不再担心,说了声好,直接按照她说的回了孩子们,并在放学的时候告诉家长,让家长第二天来了给她答复。 岑柏下了班过来接平平安安,听说这个活动也愣了下,“去哪个小学?” 祁月霞回:“离我们幼儿园最近的附中。” 平平安安抓着爸爸的裤腿,催他赶紧答应,“快答应啊,我们要去。” 饶是平平安安使尽了撒娇功力,岑柏还是没动摇,对祁月霞道:“行,我回去跟老婆商量下,明天给你答复。” 祁月霞点点头,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离开。 回去以后,岑柏把这事跟苏雪桢说了,“你看让他们去不?” 苏雪桢倒是没意见,孩子们提前看一下小学是什么样也挺好,“安全性可以保证的情况下,可以去。” 岑柏第二天也这么回复了祁月霞,这是去小学参观,又不是去什么龙潭虎穴,附中距离也近,没什么不放心的,何况幼儿园难得有一次活动,大班的家长也都支持,唐敏有点担心安全性问题,但她这个顾虑一出,家长们纷纷表示不用担心,也不看看他们是做什么的,这可都是警察。 最后大班的家长一合计,决定那天派五个家长一起跟着去,当天警局没有值班的都可以过去。 日子定在了九月三号,小学开学的第三天,也能提前感受下小学生的氛围。 大班的小朋友得知此事以后乐疯了,连高玲枯燥的安全教育都觉得没那么难熬了。 苏雪桢在骨科的工作到八月底结束,手术结束后的两周,她看卢雨兰一直没有离婚的想法,本来以为自己可能看不到这场家暴的结局了,按照医院的排班表,她周五休息,谁知道周六刚来上班,就从护士谢心灵耳朵里得知了昨天的事情。 谢心灵趁着门诊还没开始,赶紧跟她说,“昨天你是没看到,两个人在医院闹得特别凶,在医院走廊就打了起来,当时好多人都看到了,赵医生当场就报了警,警察来了之后直接把孙河带走了。” 苏雪桢急忙追问:“然后呢?” “打的是卢雨兰嘛,除了当时的围观病人家属以外,警察还让她也去警局做笔录,另外我们科的赵医生也去做笔录了,卢雨兰把孩子交给我们就去了警局,到傍晚才回来,具体后面发生了什么我们就不知道了。” 人被抓了就行,苏雪桢更担心卢雨兰的伤势,问道:“卢雨兰受伤了吗?” 谢心灵昨天其实也看到了,想到那场面不禁都后怕,“受伤了,当时打的嘴角都是血,好在伤势不重,在咱们医院简单治疗了下。” “孙河这个人是真狠啊,自己老婆都能下这么重的手。” 苏雪桢若有所思,上午陶研新没有门诊,她跟着一起去查房,例行检查孙飞扬的恢复情况,卢雨兰可能怕被儿子看出自己受伤了,今天化了个淡妆,看上去一切正常,检查完以后,还冲他们笑了笑。 一上午的工作过去,吃过午饭以后,苏雪桢从食堂回来,远远的看到坐在长椅上的卢雨兰,似乎在等什么人,看到她来以后,她站了起来,“苏医生。” 苏雪桢慢慢走了过去,“吃饭了吗?” 卢雨兰咧开嘴想笑,却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疼得她赶紧收回了笑容,“吃过了。” 两个人顺势坐了下来,苏雪桢关心问了一句,“身上的伤还好吗?” “还行,昨天在医院看过,都上药了,这个伤跟他之前打的比起来还差远了。” 卢雨兰深呼出一口气,低声道:“我昨天其实是故意在医院激怒他的,没想到他真的这么不经激,在病房门口就敢对我动手,不过这也省了我很多事,有那么多证人在,他想逃脱法律制裁都逃脱不了了。” “先前他每次打我我都不敢去医院看的,生怕他丢了工作,现在想想多可笑。” “你很勇敢。” 苏雪桢这才懂了她一直拖延的用意,家暴实在太难界定了,没有证据很难让孙河付出应有的代价,光凭借孙飞扬的伤情鉴定又有点弱,毕竟当时只有他们父子俩在家,完全没有证人,卢雨兰这么做其实是用自己的身体来向世人证明孙河的暴行。 “勇敢不勇敢我也说不好,只希望以后他能离我们母子俩远一点。” 卢雨兰揉了揉眼睛,故意激怒设计孙河这件事她谁都没说,第一次做这种事,她其实还是有一丝愧疚在的,眼下跟苏雪桢坦白说出来心里忽然放松了不少,怕耽误她时间她也没聊太多,扶着椅子缓慢站了起来,“耽误你时间了吧,我先上楼去了。” 昨天孙河应该也是下了重手的,卢雨兰走起路来很慢,也不敢做太大的动作,看得出身上受了不少伤,还有点磕绊,但她步伐坚定,缓缓在苏雪桢视线里走远了。 苏雪桢打从心底里由衷的佩服她。 警局那边除了卢雨兰作为受害者的笔录和伤情鉴定以外,还有多位证人的证词,医院方面也给孙飞扬开具了伤情报告,说明会造成骨盆骨折的原因以及骨盆骨折可能会引起的一系列并发症。 一般来说半侧骨盆脱位算不上重伤,但因为孙飞扬是儿童,除骨盆骨折外,身上另有多处骨折,且骨折后有发生大量出血差点休克,伤情鉴定上是重伤。 哪怕孙河疯狂狡辩说是家庭矛盾,但一样样证据摆在那里,容不得他脱罪。新的刑法公布以后,对于量刑有了更明确的规定,最后孙河以故意伤害罪和虐待罪被法院判处四年有期徒刑,并需要承担孙飞扬和卢雨兰的医疗费用。 作者有话说: 案子没写到,淦,我这该死的手速。 第129章 幼儿园第一次举办这样的大型活动, 为了安全起见,出发前一天,祁月霞在幼儿园里教孩子们背诵自家的家庭住址、爸妈姓名以及联系方式, 并且要求, 背熟了才能去。 主要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能去多少人回来多少人。 苏雪桢跟岑柏这天都要上班,没法陪着平平安安一起去参观小学,早上在家给孩子们穿好衣服以后, 苏雪桢在平平安安书包里装了点软糖和桃酥用来弥补,叮嘱道:“饿了就吃点, 记得跟小朋友分享啊。” “不要乱跑, 一定要听老师的话。” 平平安安背着被塞的鼓鼓囊囊的小书包, 朝妈妈郑重地点了点头,坐上爸爸的自行车去幼儿园了,苏雪桢也背着包坐车去上班。 岑柏昨晚听局里说了,今天小学参观估计会去六个家长,幼儿园方面还有四个老师, 加一起一共有十个大人了,就看着他们三十七个小孩子, 安全性其实挺有保障的,他倒是不怎么担心, 路上随口叮嘱了两句。 到了幼儿园以后,岑柏帮他们把书包重新背好, 牵着平平安安的手进去, 刚走进门, 柴可爱一蹦一跳出来迎接, 拉着妈妈的手, 笑着跟他们介绍:“平平安安,这是我妈妈,她今天也会跟着我们一起去小学。” 梁月云今天是特意请了假过来陪女儿的,看到平平安安也笑了,“平时在家老听小爱说安安长安安短的,今天可算见到了。” 岑柏道:“是啊,安安在家也经常提起小爱。” 柴可爱听到安安爸爸也这么说,开心地抱住了安安,“安安你最好了。” 岑柏在幼儿园里扫了一眼,发现除了今天不值班的警察外,也有孩子家长来的,更有甚者,爸妈都来的,这样一看,平平安安瞧着有点可怜,他拜托梁月云,“我跟老婆工作都有点忙,今天可能就不能陪他们去小学参观了,拜托您多关照下平平安安。” 柴大辉是交通处的,跟刑侦处接触不多,要不是因为两个孩子玩得好,他们两家也不会有接触,说起来也是缘分,两岁多的孩子虽然调皮但不至于难管,梁月云笑着应下了,“这你放心, 我一个人看他们三个孩子可以的。” 岑柏道了声谢,跟平平安安告别,最后叮嘱了一遍:“一定要听老师和小爱妈妈的话听到没?” 平平安安想到等一会儿要去小学参观,心早就飞远了,这句话妈妈说完爸爸又说,他们听得耳朵都起茧了,只想他快点走,敷衍地点了点头。 唐敏吩咐祁月霞给孩子们换上幼儿园的衣服,以防走丢。夏天的衣服换起来很快,没一会儿大家都换完了,排成一队站在院子里,家长就站在孩子旁边。 大头爸爸何富贵今天休假,不过他作为保护的警察,没有跟孩子站在一起,身着藏青色警服跟老师站在一起。 大头戳戳高军亮的胳膊,“你爸呢?昨天不是说你爸也来吗?” 大人总是这样,说话不算话。 高军亮嘟着嘴不乐,“谁知道,说是今天加班。” 陈爱菊是俊俊妈妈,她老公是户政处的,经常跟刑侦处有合作,听到高军亮这么说,免不得给高长东解释两句,“刑侦处工作忙,经常有事要加班,要多理解一下爸爸。” 梁月云也说,“以后还有机会,不要伤心。” 七人小团队,有四个人的爸爸都是刑侦处的,今天都没来,而且妈妈也没来。 柴可爱抓住安安的手,问她:“安安,你爸妈没来你不伤心吗?” 安安还记得尹书杰小弟弟,她知道妈妈是在医院给这些小朋友们治病,这是一项很值得骄傲的工作,她摇摇头:“我知道他们在工作。” “而且我有哥哥在。” 平平转头看着妹妹,也抓紧了她的手。 要不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双职工的家庭明显孩子也比较独立,瞧这不吵也不闹的样子多乖,梁月云看着他们是越看越喜欢,“真是三个乖孩子!” 西瓜也习惯了爸爸的忙碌,虽然没有妹妹,不过他年龄比平平安安大,早就适应了,听到梁月云的夸奖,咧开嘴笑了。 出发之前,唐敏再次宣读注意事项,“这趟附中小学参观活动主要以步行为主,咱们手牵手,步行走到附中,大概需要二十分钟,到了附中以后,一共有四个项目,分别是操场玩篮球、参观图书馆、附中食堂美食以及体验小学课堂。” “首要原则是安全第一,一定不能脱离队伍,听我指挥,咱们安全回来。” 小朋友们齐齐说好。 上午九点,洪江市公安局幼儿园大班共三十七位小朋友,雄赳赳气昂昂,从幼儿园出发,前往附中。 每个小朋友都穿着浅蓝色的短袖短裤,清一色的凉鞋,头上还戴着写上洪江市公安局幼儿园的帽子,手牵手走在路上,非常醒目。 何富贵走在最前面,有他带路,威慑性十足,一路畅通无阻,路上行人纷纷打量,“哎哟喂,这么多小朋友,这是要去哪儿啊?” “穿的衣服也一样,真好看。” 第178节 有胆大的小朋友直接高声回答:“我们要去附中玩。” 走到红绿灯路口,正好碰到在执勤的警察,远远的他就看到了一群小朋友过来,再一打量,这不正是他们公安局幼儿园的孩子吗? 他脸上笑容更深了,不过碍于正在工作,只冲孩子们笑了笑,敬了个礼,“好好听话啊。” 小朋友们看到纷纷学着他敬礼。 柴可爱瞅了一眼,不是他爸,失望道:“我还以为是我爸呢。” 梁月云乐了,“你爸不在这个路口执勤,上回不是带你去了吗?还没记住啊。” 柴可爱嘟嘟嘴,“每个十字路口都很像,我哪知道是哪个。” 附中全名洪江师范大学附属中学,设有小学和初中部。 一行人顺利到达了附中门口,唐敏已经提前跟附中申请过了,领导也同意,所以门卫那边很轻易就通过了,给他们把门打开,放小朋友们进去。 平平安安看着眼前绿树葱茏的大路,一栋栋高耸的教学楼,在他们的视角里,这些楼太高了,看着就令人害怕。 他们到的时候正好是上午九点半,正是上课时间,学生们都在教室,室外没什么人,走进去,能听到一阵阵朗朗的读书声,还有老师高声讲课的声音。 高玲指着教学楼,一边走一边跟他们说:“你们看,哥哥姐姐们正在学习呢。” 小萝卜头们仰着头看着教学楼,目光既好奇又有几丝畏惧,这环境跟他们在幼儿园可太不一样了,平时幼儿园无论什么时间,游乐园里总是有很多小朋友,可这里他们一个小朋友都看不到,安静的很。 径直走进去以后,左侧是教学楼,右侧就是乒乓球场,入口处有水龙头,水台子旁边还能看到几个水枪。 唐敏本来想跟孩子们演示下怎么玩乒乓球,拿起球拍,却找不到球,只能虚空挥了两下,“这个就是乒乓球拍。” 乒乓球场旁边就是篮球场,地上放了三个篮球,何富贵小跑过去,拿起一个球,想着在孩子们面前炫一把,给儿子也争点面子,高声道:“看叔叔给你们投一个球。” 小朋友们聚精会神看着,何富贵抬起手对准球篮,蓄力把球投了出去,起势是好的,球在空中的弧度也很漂亮,谁知道直接打在了篮板上,砰一声,篮球掉到地上,咕噜咕噜滚远了。 何富贵觉得没面子,大头笑嘻嘻的给爸爸把球又捡回来,“再投一个。” 何富贵看儿子这么支持,调整心态又投了一个球,结果还是没中。 这下连唐敏都看不下去了,站出来说:“小朋友们啊,这个是错误示范,不要学。” 何富贵也没脸,梁月云提议说:“你抱着孩子们投吧,他们个子矮投不进去,你抱着让他们每个人投几个球玩玩。” 何富贵答应了,“谁想先来?” 平平安安在家经常跟岑柏一起玩球,不过以足球居多,篮球倒是很少,平平第一个站出来想试试,“我先来。” “来。” 何富贵把球给平平,两只手把它抱了起来,站在球篮附近,“准备好了就投啊。” 平平双手握球,想到爸爸教的投球技巧,眼睛盯着球篮,小臂向上推球,即将伸直时,手腕快速下压,用手把球弹了出去,一个漂亮的抛物线过后,球顺利进篮筐,咣一声落地。 安安在下面看着,进球以后,她兴奋地鼓起了掌,“哥哥好棒。” “不赖呀。” 何富贵感到很意外,跟平平击了下掌,“练过吧?” 还是多亏了岑柏平时每天傍晚拎着他们一起运动,平平骄傲地扬起了头,“在家练过。” 之后平平又顺利投进去几个球,意犹未尽下来了,小朋友们接二连三要去投球,不过大家就没有平平这么好的投篮技术了,往往只能投进去一个,要不就是一个也投不进,安安还算好的,能投进去两个。 她心里也知道为什么,主要是因为在家练习的时候老是偷懒,玩一会儿就找借口要去溜茸茸不练了。 在篮球场大家都玩的非常畅快,马上到学生们的下课时间了,等下不好控制,唐敏飞快转移,领着孩子们到图书馆参观,图书馆老师颜芝热情招待了他们,她很年轻,是今年刚分配到图书馆工作的老师,有一双含笑的杏眼,肤色白里透红,笑起来就像枝头刚绽放的梅花,“快进来,我带你们参观。” 祁月霞抱歉道:“打扰了。” “不碍事,孩子们好学是好事。” 颜芝笑着领他们进去,“图书馆是去年刚装修好的,一共有两层,一层全是童书,估计有很多他们喜欢的。” 平平安安跟随她的脚步进去,看着眼前一排排书桌,睁大了眼睛,高军亮摸了摸书桌,“这桌子好厚啊。” 颜芝熟知这个年龄的孩子会喜欢什么类型的书,直接领着他们到了小儿漫画书书架,“你们可以在这里选自己喜欢的书,坐下看一会儿。” “记得不要撕书,或者随便折书哦,要爱惜。” 高玲怕孩子们不重视,又说了一遍,然后才放他们去找自己的书。 柴可爱拉着安安,奔向知识的海洋,满满一书架的书看得她们眼花缭乱,这一本好看那一本也好看,完全不知道该选什么。 柴可爱拿着两本书纠结道:“安安,你说我该选哪个?” 安安又不识字,只能看哪一本的图案比较好看,给她指了右边的,“这本吧。” 平平跟西瓜奔向另一个书架,两个人各选了一本书,找到位置坐下。 自从高考恢复以后,洪江市的读书之风日益兴起,不仅是童话书,一些漫画书也不少,甭管认不认字,都能握着一本书开始看。 安安拉着柴可爱找到了哥哥,他们俩选的座位还挺好,正好靠窗,能看到外面的景色。 同行的大人看着孩子们这么好学,都露出了欣慰的微笑,按照计划其实他们可以在图书馆看一个小时的书,唐敏也没催促,跟颜芝聊了起来,“没想到图书馆的书还挺多。” 颜芝轻声道:“今年买的特别多,为了支持孩子们学习。” 两个人说着话,送书的人正好来了,颜芝只好跟唐敏说了声抱歉,“我先去理一下书,等下回来。” 唐敏笑着点头。 颜芝跟着男人走了出去,拿着一个单子,在校门口开始验货。 平平拿了一本漫画书,画风很可爱,跟苏雪桢之前给他买的是一个系列,他很快看了进去,不过西瓜就有点坐不住了,撑着脸看向窗外,就看到颜芝低着头正在理货。 反正也无聊,就看看呗。 西瓜就这么盯着两人看,柴可爱看书新鲜劲儿也过了,合上书,想找别的玩乐,看到西瓜一直盯着一个地方看,好奇问道:“你看什么呢?” 西瓜抬手给她指了指,“那边有好多书。” 一堆书有什么好看的,柴可爱把视线放到了近处的蔷薇丛,密密匝匝的粉色花朵含羞盛放,花瓣层层叠叠,中间独留一点黄色花蕊,枝叶绿意盎然。 她拉了下安安的胳膊,“你看那边,花好好看。” 安安正沉浸在漫画的内容里,听到好姐妹喊她,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她瞬间也被吸引了注意力,“是哦,那里有好多花。” 妹妹这么一惊呼,平平的注意力也被转移了,结果就发展成四个人一起看花,西瓜想摘一朵,“要不咱们等一下摘一个?” 柴可爱担心,“老师不让吧。” 颜芝很快理清了货物,笑着对男人说:“可以,就这些,麻烦你帮我搬进图书馆里面吧。” 他身旁的男人,闻着近在鼻尖的幽香,吸了吸鼻子,恍惚了下。 颜芝径直离开了。 男人看着她的背影,默默说了句好的,声音很低。 拉书的车正好停在蔷薇丛旁边,平平看着站在近处的身影,莫名感觉身躯发凉。 离得近,安安甚至还能看到男人痴迷的眼神,她挠了挠鼻子,有点疑惑,这种眼神她偶尔只在爸爸看妈妈的时候看到过。 柴可爱和西瓜小声密谋着要去摘蔷薇花,想拉他们入伙,平平安安也逐渐被转移了注意力,不再管这个男人的事情。 时间结束,唐敏要带着孩子们提前去食堂吃饭,以免跟小学和初中的孩子撞到一起引起混乱。 出了图书馆,西瓜和柴可爱本来想去摘花,又被拉了回来,他们俩站在花丛旁边闹了一会儿,结果还是被拎着走了,计划就此夭折。 幼儿园为小朋友们服务,饮食饭菜也偏小朋友的口味,但到了附中的食堂,里面的饭就不怎么照顾小朋友的口味了,一个不小心吃到辣的,几个小孩子被辣到呼呼喝水。 吃完饭大家又去体验了小学的课堂,在小学教室坐了一会儿,高玲还有模有样给大家讲课,逗得小朋友和家长都非常开心。 大家还一起留念拍了照。 下午三点幼儿园全体顺利返回,梁月云和陈爱菊也没立刻走,留在幼儿园,帮着老师一起给孩子们缝衣服,聊天。 日落西斜,岑柏过来接平平安安,不等他问起今天玩得怎么样,他们俩已经迫不及待争先恐后要回答了。 岑柏看着身旁叽叽喳喳的两个小麻雀,“慢慢来,一个个说。” 平平安安把今天自己玩了什么全部跟爸爸说了,回到家还不忘跟苏雪桢再复述一遍,听到他们的摘花计划失败,苏雪桢乐得直笑,暗暗发誓下回幼儿园再有活动她一定要去。 九月份她转到了神经外科轮转,日子一天天过去,树叶逐渐染上了黄色,洪江市多日的高温终于慢慢降了下来,很快到了国庆。 国庆虽然有三天假,但她跟岑柏一号还有工作,只有二号和三号休息,这珍贵的两天休息天,苏雪桢提前就计划好了要做什么,二号上午去赶海,下午去商贸城那边吃饭然后逛街,三号去看平平安安的外公外婆和爷爷奶奶。 一号上午的上班时间,岑柏正在翻看前段时间的入室抢劫案宗,江华猛地冲进他的办公室,声音急促:“岑哥,余西区附中教职工宿舍有命案。” 岑柏嗖一下站了起来,飞快换好衣服,一边往外走一边问他:“什么情况?” 江华精简总结了报警的内容,冷声道:“死者是一个叫颜芝的老师,因为昨天没来上班,同事感到奇怪所以到她家查看,结果发现她浑身赤.裸躺在床上,身上有多处刀伤,人已经没了。” 岑柏动作很快,立马组织人开车前往附中教职工宿舍查案。 作者有话说: 第130章 岑柏带着一帮人赶到附中职工宿舍时, 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看到警察来了纷纷让开了一条路,小声嘀咕, “警察来了警察来了。” 岑柏进去打量了下, 这是一栋挺老的民居,有点仿苏联筒子楼式的建筑,一共五层楼,颜芝就住在三楼。 这是附中专给职工准备的宿舍, 很多家庭住在这已经二十多年了,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命案, 顶多有一些小偷小摸的偷盗案件。 本来大早上大家吃完饭收拾收拾都准备上班了, 突然听到一声尖叫说死了个人, 都吓得不轻,人心惶惶的,想看又不敢,有胆子大的借着窗户看了几眼,就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 客厅地上有很多血迹,只一眼就吓坏了, 再也不敢靠近颜芝的房间。 一传十十传百,颜芝的死状是越传越吓人, 住在颜芝楼上的邻居也不敢在家里呆了,齐齐聚在一楼等警察过来, 有的则是站在三楼的走廊, 时不时看一眼颜芝的房间。 警察到了以后, 先是把颜芝的房间连同三楼走廊一同封住, 门大开着, 还是刚刚报警人吴欣雨冲出来的样子。 附中教职工宿舍楼跟别的宿舍楼也差不多,建成多年,厨房和洗手间都是公用的,每个人只有一间睡觉的房间,颜芝的房间也是这样。 岑柏跟陈锡元小心走了进去,先粗略扫了一眼案发现场,最醒目的自然就是右边大床上颜芝的尸体,蓝色被子被扔在地上,她浑身赤.裸,明显能看到头上和胸口多处刀伤,脸上还带着凝固的血迹,集中在右半边脸,但是非常诡异的是,如果忽略掉这些,她是以一种很正常的入睡姿势躺在床上。 整个人双腿并拢,两只手放在肚脐处,闭着眼睛,甚至连头发丝都被捋好放在耳后,神态安详,这实在太诡异了! 床边还有被撕碎的衣服,以及内衣内裤。 右边墙上有一块集中的大片血迹,顺着墙面流下来。 除此之外,地上随意扔着的还有似乎是本案的凶器,一个带血的小刀。 靠床有一张小书桌,上面放了一些女孩子常用的护肤品以及镜子之类的东西,还有一些书,这些都整整齐齐的放在上面,靠窗的位置还有一个花瓶,上面插了一株大大的金黄色向日葵花。 第179节 陈锡元摸了摸那株向日葵,花瓣凉凉的,枝叶摸着也不干,活得很好,透明花瓶里的水也很干净,看得出来颜芝应该经常给花瓶换水,他叹道:“看来死者是个重视生活质量的女孩。” 江华跟曹江这时也拍的差不多了,曹江看着陈锡元,喊了声:“师傅,都拍好了。” “好,我们开始行动吧。” 陈锡元换上衣服戴上口罩,开始对颜芝进行初步的尸检,岑柏则是跟队员们开始采集证据。 颜芝这间房很简单,家具不多,岑柏把衣柜打开,仔细看了一眼,这不扫不知道,发现衣柜的衣服格外凌乱,所有的衣服都被挤到左边,右边很空,像是猛的塞进去一个大东西,最下面的被子都被压实了,摸着硬邦邦的。 从颜芝屋里的摆设可以知道,她这个人是比较重视个人卫生和整洁的,一个书桌都收拾的这么干净,衣柜肯定不会让它这么乱。 岑柏比对了下衣柜的高度,心里突然冒出一个猜想,难不成凶手提前躲在了柜子里面? 如果提前躲在柜子里面说明他肯定是比颜芝先一步回来,关键他是怎么进门的呢? 颜芝这个衣柜看样子挺老了,木头很旧,外面还有划痕,像是前面的主人留下的痕迹,岑柏量了下,衣柜高约一米七,宽是七十厘米,长四十厘米。 其实衣柜如果藏人了,根据剩下的空档和棉被被压的趋势,可以大概猜出凶手的身形和身高,看得出来凶手身形不太胖,衣柜半边就够他躲的,右边很空,右下方的棉被被他压得很实,这不是脚踩上去几分钟能造成的,至少说明这个凶手在衣柜里躲得很勉强,可能他的身高是高于或者接近这个衣柜的高度,所以需要蹲在这些棉被上面,这样踩出来的痕迹要比两只脚站在上面更重,而且他肯定是躲了很久才等到颜芝回来。 时间加上重量,综合导致衣柜最下方的棉被被压得这么结实。 岑柏大概判断出来凶手身高应该在一米七以上,体重的话估计在一百三十斤,他让人取了棉被上的痕迹,到时用来判断凶手的脚印大小。 虽然踩得有点乱,能看出一点是一点。 案件越来越扑朔迷离,岑柏在屋里又逛了一圈,走着走着,视线再次集中到小书桌上,颜芝作为一个女孩子,日常对化妆和护肤有自己的心得,桌上很多瓶瓶罐罐,有几瓶他还挺眼熟的,自家桌上也有,苏雪桢经常买。 岑柏好奇拿起看了几瓶,看完又放下,在一旁又发现几瓶挺新的护肤品,有什么珍珠霜,还有什么杏仁蜜,感觉都没拆封,他拿起一瓶珍珠霜,问一旁的高长东,“长东,这东西你知道多少钱吗?” 高长东拿着棉签正在采集呢,看到岑柏研究起那堆护肤品来了,感觉有点好笑,“我又不用这玩意,我哪知道多少钱。” 平时家里的经济大权都归苏雪桢管,岑柏对这方面也不太关注,但他感觉这几瓶价格应该不太便宜,加一起最少也得二十块以上。 出警来得快,他们现在还没从户政处那儿调出颜芝的资料,不知道她家庭情况怎么样,岑柏只能根据现状大概推断,这间房面积其实挺大的,如果认真整理,可以添置不少家具,但目前来看这间房里并没有太多东西,至少说明颜芝的经济水平不是那么好。 岑柏刚才拿起桌上的护肤品看了好几个,在手里掂一下就知道重量,有好几瓶都没用完,经济水平不宽裕的话应该不会还没用完就买新的护肤品吧? 岑柏抓着江华又问:“附中的老师工资咋样?” 现在市区平均工资大概在六十元上下,不过跟工作年限有很大关系,大多数刚工作的年轻人工资可能只有四五十块。 江华想了下,也不确定:“应该四十五吧?” 行政编制跟一般的技术编制工资档位不同,岑柏还记得苏雪桢刚毕业的时候工资就是四十五。 大不了就往高了算,颜芝月工资有五十块,但这让她一下子花一半的工资来买护肤品,怎么想都不太可能。 岑柏把那几瓶没拆封的护肤品也都装到了物证袋里,“回去算算这些东西多少钱。” 陈锡元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法医了,取证很快,初步证据采集完已经是一个小时过去了,他喊来岑柏,“死亡时间大概是在9月29号晚十点钟左右,死者面部头部有多处击打伤,死因是脑部失血过多而死,胸口的刀伤是死后伤。” “除此之外,我还在她的阴.道内提取到了疑似精.液的东西。” 刚进门,看到颜芝的那一刻,其实岑柏心里大概就有预感了,这么年轻的女孩子在家中遇害,很大可能就是强.奸杀人。 想找到凶手就要找到凶手的作案动机,作案动机无非就那三种,劫财,仇杀,或者劫色。 岑柏来的时候看过这个宿舍楼,挺老的一个区域,一般想偷盗不会来这里,再说颜芝在三楼,小偷偷东西也不方便呀,要偷肯定就近偷一楼的,而且颜芝屋里的东西也没怎么丢,她本人又没什么钱,劫财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按照凶手躲在柜子里这个动机,其实有点像仇杀,但说仇杀又有点说不通,谁家仇杀用这么小的刀,按理说仇杀会事先准备好比较锋利的利器用来杀人。 可颜芝身上的致命伤并不是刀伤,而是脑袋失血过多而死,凶手用手抓着她的头撞向墙壁导致的,没有用任何别的利器,这大概说明凶手一开始可能并不是想致她于死地。 思来想去,只有强.奸杀人这个目的了,而且只有凶手是有目的性的来找颜芝,并不是普通的流窜作案,原因还是跟刚刚劫财的原因类似,职工宿舍楼这里住了很多人,凶手流窜作案不会选择这里,很容易被发现,不安全,颜芝还住三楼,更不太可能了。 证据采集完毕,陈锡元吩咐人把颜芝的尸体带到警局进一步检验。 岑柏把现场封了,带人走下楼,大家看到警察终于从楼上下来了,纷纷退让让警察先走,留出了一条路出来,当然这路的尽头就是报警人吴欣雨。 她不仅是颜芝同事,同时也是第一个发现颜芝去世的人,哪怕时间已经过去了快两个小时,此时她还惊魂未定坐在椅子上,双眼呆滞看着前方,从报完警以后她就这个状态了,身旁好几个邻居正在安慰她,看到警察来了才松了一口气,忙安慰她说,“别怕,警察来了,有什么跟警察说。” 岑柏走到吴欣雨面前,看她浑身都在抖,状态不太对,想着正常人突然看到同事死亡现场确实挺惊悚的,轻声问道:“我看你也被吓得不轻,要不我们等半个小时再问?” “不不不,我要说。” 吴欣雨猛地站了起来,从报完警到现在她一个人都没说,心里的恐惧已经达到了一个巅峰,不能再继续憋下去了,她声音颤抖着说:“有什么要问的你们直接问吧。” 岑柏让高长东跟别的队员去询问别的邻居,拿着一支笔,慢慢坐下来问她:“你跟颜芝是什么关系?” 吴欣雨断断续续回:“同同……事,她是图书馆的管理员,我是附中一年级的老师,因为是同一年被分到附中的,一起搬到这里住,所以平时我们俩经常一起去上班。” 岑柏又问:“你最后一次见颜芝是什么时候?” “前天下午。” “所以她昨天就没有去上班?” “对,我昨昨……天早上去她家敲门。” 说到这里,吴欣雨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浑身冷汗直流,声音更抖了,“我我我我……敲了门一直没人应,门锁了就以为她提前走了。” “因为……国庆快放假了,学校满课,我忙着给学生布置作业,就没太在意这件事。” 众人听了这话都是一惊,她这话的意思不就是很可能前天晚上夜里颜芝就死了!我的天呐!楼里死了一个人,他们就这么睡了一夜? 照理说颜芝已经死了,重新给门上锁应该是凶手做的。 岑柏把锁这个点记到本子上,继续问道:“后来你是怎么发现颜芝没有去上班呢?” 吴欣雨摇摇头,“我不知道。” “是我们附中的刘馆长问我今天有没有见过颜芝,说她今天没来上班也没请假,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拜托我下了班过来看一下她,我这才知道她昨天一直没去上班。” “昨天下了班我又来找她,门还是锁着的,我喊了好几声都没人应,直到今天早上我再去喊她,闻到屋里有股味,这才感觉到不对劲。” 说到这里,害怕的点快来了,吴欣雨已经不敢再讲下去了,捂着脸哭了。 岑柏忙转移了话题,“门锁着你是怎么进去的?” “颜芝她很容易丢三落四,所以平时会把一个备用钥匙放在三楼走廊洗手池下面的砖头底下,我就是拿到了那个钥匙所以开的门,然后打开门我就看到……” 这个是个人习惯问题,毕竟是独居,万一忘带钥匙找人开锁不方便,很多人都会有放一把备用钥匙的习惯,以防自己忘带钥匙没法进门。 岑柏问的差不多了,合上本子站了起来,“好,谢谢你的回答,暂时我这边就先问到这里,作为发现现场的第一人,以后如果有什么问题可能还要麻烦你协助我们办案。” “我会的。” 吴欣雨也站了起来,看着他,带着恳求,“一定要找到凶手。” 岑柏点点头,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凶手应该对颜芝很了解,所以才会知道颜芝的家门钥匙藏在哪儿,所以提前打开门藏了进去,而且那堆护肤品,很可能也是凶手送的。 这其实是一种很明显的熟人作案。 凶手很了解颜芝,知道她上下班时间,还知道她护肤的爱好,甚至连她藏钥匙的小习惯都知道。 岑柏和队员们随后依次询问了大楼里的住户,问清他们在最近这两天的活动轨迹,看谁有作案时间,有没有证词矛盾的,等回到警局已经是下午三点。 这期间颜芝的家人也得知了女儿身亡的消息,急匆匆赶了过来,还有附中的领导,也过来询问情况,岑柏趁机一并都问了,尤其是跟颜芝有过感情纠葛的人,他们列了个表,逐一开始查有没有作案时间作案动机,试图从中找到嫌疑人。 附中女老师在职工宿舍楼被强.奸致死的新闻第二天早上就在洪江市流传开来,引起轩然大波,一直以来大家都认为职工宿舍楼是比较安全的地方,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恶.性.事件,一时间民众人人自危,凶手一日不抓到就没法放下心。 张毅辉给岑柏下了命令,要求尽快抓到凶手,岑柏的国庆假期是泡汤了,整个刑侦处加班加点的工作调查凶手。 可惜收效甚微,他们把颜芝身边的人都调查了个遍,不仅是她的家人、亲戚、朋友、同事和邻居,他们甚至把颜芝上学的同学也调查了个遍,连着几个凶手都被排除了嫌疑,根本没有符合条件的,现场提取到的凶手指纹,也没法锁定嫌疑人,案件一时陷入了僵局,迟迟没有进展。 可能是他们漏掉了什么,岑柏跟队员们之后频繁去凶案现场,想看看到底有没有什么是他们忽略掉的,结果也是无功而返。 对于一个警察来说,没什么比无法给受害者一个交代更令人难受的事情了,结果他们这边一个月过去了,连个嫌疑人都找不到,案件可以说是毫无进展,媒体那边也无法交代,新闻还在持续报道着,整个刑侦处都笼罩在阴云之下。 岑柏虽然每天照旧过来接平平安安,但孩子们还是明显能感觉爸爸心情的低落和压抑,不仅是平平安安,西瓜和高军亮同样如此,大人的情绪同样感染到了他们,几个小朋友坐在院子里望着天空发呆。 颜芝是受人尊敬的老师,有一份体面的职业,居住环境又在市区,相对来说比较安全,但是依然发生了入室强.奸杀人这种事,在媒体的推动下,案子发酵非常快,不仅是刑侦处为此苦恼,整个警局上下都在担心这件事情。 柴可爱在家听爸妈聊天时说过这个案子,大人还以为她听不懂,其实她全知道,问安安:“你说这个坏蛋什么时候能抓到啊?” 安安摇头,表情忧愁,“我也不知道。” 西瓜叹了一口气,“其实我感觉那个老师人还挺好的。” 新闻一直在报道,收音机里也在说,平平自然也知道死者就是那天他们去附中参观时看到的女老师,笑起来很随和,对待他们也很有耐心,谁知道过去没多久就发生了这事,他揉了揉眼睛,附和道:“是啊,她当时还给我们找书呢。” 安安拖着脑袋瓜,努力去回想那天女老师的相貌,她想起了那天她透过玻璃窗在蔷薇丛旁看到的一个倩影,和她那温柔似水的神情。 忽的一个片段闪过,她一并记起了那双看向老师时阴恻恻湿漉漉的目光。 安安吓得猛地站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国内dna用于破案在八零年代中后期才开始,世界上第一例dna技术用来破案出现在1983年的英国,没出现之前,基本会封存样本。 第131章 安安这一站, 也吓到了别的小朋友,尤其是离她最近的柴可爱,本来轮到她发言了, 突然被打断她一下子忘了要说什么, “咋了?” 作为小孩子他们分辨大人是好人是坏人的方法很简单,没有进一步接触之前,会先看面相和眼神,有些人的眼神看上去就是很和善, 有些人的眼神看着就阴森森的,比如那天她在图书馆门口看到送书的那个男人。 安安又坐了回来, 跟小伙伴们问起来:“你们还记得图书馆门口送书的那个男人吗?” 平平经她这么一提也想起来了, “记得。” “我也知道他。” 当时他们在图书馆待了有一个小时, 西瓜不喜欢看书,所以差不多有半个多小时都在偷看窗外,颜芝理货的过程他全程都目睹了,甚至还看着那个送书的车开走,他对送书的男人自然也有印象, 点了点头,“他怎么了?” 高军亮和大头俊俊此时就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了, “你们说谁?” 柴可爱回他,“就咱们去附中参观那天, 门口有个男的送书。” 安安怕自己多想,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他是不是一直盯着颜老师看?” 平平细细回想了下, 在他看向窗外的时候, 那个男的确实一直看着颜芝的背影, 他点点头, “是在看。” “看的可多了。” 西瓜摆摆手,语气非常笃定,“当时他还闻颜老师头发呢。” “对对对,他一直盯着颜老师看。” 柴可爱当时虽然主要在看蔷薇花,但花丛旁边站着两个大人她不可能看不到,当时她还觉得那男的是不是眼睛有问题,要不然怎么一直看着颜老师的脸,这脸看一遍不就认识了吗? 爸爸曾经教育过她,一直盯着人家女的看是要被打的。 第180节 高军亮不懂安安为什么说起这个,“颜老师长得好看,谁都想多看看。” 人长得好看确实会让人多看两眼,但一直盯着看就很奇怪了,平平感觉出妹妹想说什么了,“你是觉得他不像好人?” 安安嗯了声。 颜芝的案子在市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围绕在她身边的坏人都要被查一遍,高军亮性子冲动,一听送书的不是好人,立马站起来要去警局跟他爸说,“坏蛋就要抓起来。” “我要去跟我爸说。” 别说去警局了,他们现在连幼儿园的门都出不去,这么跑出去肯定会被老师逮回来,小屁孩说的话大人一般也不会相信。 遇到这种事,要交给大人来处理,及时求助,一直以来苏雪桢都是这么教育他们的。平平把高军亮拉了回来,“先跟老师说。” 安安也赞同哥哥的观点,他们不能这么莽撞,“对,先跟老师说。” 刚才西瓜还有点迷糊,小伙伴们这么几句话聊下来他也感觉出那个男的不对劲了,跟着站了起来,“那我们现在就去跟月亮老师说。” 柴可爱还没反应过来,安安想着她当时也看到那个男人了,拉着她一起去,柴可爱迷迷糊糊跟着一起走,七个小孩子手牵手去找祁月霞。 祁月霞正在院子里教别的小朋友玩沙包,看到他们过来还以为要上厕所,“怎么了?谁要大便吗?” 小便不用她操心,但大便她还是要跟着的。 高军亮走在最前面,直接说道:“不是,我们想去找爸爸。” 祁月霞摇头,“还没放学呢,现在不能去。” 这说的啥啊?一点重点都没有,平平站了出来,“我们有事情要跟爸爸说,是有关颜芝老师的。” 现如今城里茶余饭后都在说这个名字,加上前段时间他们刚好去附中认识了颜芝,该不会是小朋友们吓着魂了吧,祁月霞一听孩子们说起这个名字吓坏了,“咋了?你们做噩梦了?” 有时候大人的惊吓程度比小孩子还要低,安安仰起头对她说:“我们那天见到一个送书的男的,感觉他不是好人,所以想把这个事情告诉爸爸。”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 不是被吓着了就好,祁月霞松了一口气,耐心跟小朋友解释:“那是给图书馆送书的叔叔,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据她所知,给图书馆送书的员工都是出版社的,送书不过是例行的工作而已,非亲非故无冤无仇的,人家干嘛要杀了颜芝?! 这老师怎么说不通呢,高军亮急了,翻了个白眼:“说了那个人是坏蛋,你咋不信呢?” 这一帮孩子加一起还没她年龄大,什么事都不懂,祁月霞只当他是小孩子脾气,态度依然很温和:“现在是上班时间,你们的爸爸作为警察正在工作,为人民服务,我们不能去打扰知道吗?” 警局现在都在为颜芝的案件焦头烂额,她带着几个孩子去捣乱,成何体统。 没有大人带他们是不能出幼儿园的,安安又争取了一下:“我们就去几分钟,不会打扰工作的。” 祁月霞不同意,“不行,你们必须乖乖待在幼儿园里,不能乱跑。” “我会看着你们的。” 没办法,他们七个人只能又坐了回去,高军亮嘟嘟囔囔,“屁事儿贼多。” 重新坐下来以后,柴可爱心里不服,“现在怎么办?” 平平看向天空,日头正烈,想到还有好长时间要等,他叹了一口气,“不然只能等到下午放学了。” 七个小脑袋都垂了下来,表情沮丧。 岑柏这边针对颜芝的案子重新开了个组会,大家把从现场拍到的照片都贴到黑板上,一些证据摆到台面上,集中讨论,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发现新观念。 岑柏歪着脑袋看黑板上的照片,始终对颜芝的死状感到奇怪,“你说这个凶手为什么要给她摆这种姿势?” 高长东对这个照片也看了很久了,“对啊,我一开始还以为这是什么连环杀人案,凶手想证明什么。” 刚开始他们都觉得这是一种特殊的符号,可能是凶手有特殊的癖好,往往这种也是连环杀人案的预兆。 徐志虎抖了下,“说不准真的是呢。” 岑柏一掌打了过去,“闭上你的乌鸦嘴。” “这应该不是什么连环杀人案,哪有连环杀手杀之前还送受害者东西的,这一袋护肤品,加一起要三十一块呢。” 郑文权也道:“这跟一般的强.奸杀人案很不一样,看上去手法没那么粗暴。” 他们平时处理的强.奸杀人案,除了对受害者进行性侵以外,还有各种身体的摧残虐待,惨状真的是触目惊心。 “可能凶手并没有打算杀了她。” 岑柏试着去分析凶手的心理,因为他们在现场发现了可能是用来送礼的未拆封护肤品,这说明凶手跟颜芝要不是情侣关系,要不就是暧昧阶段,所以他们一开始的侦查方向主要在跟颜芝有感情纠葛的人身上,查一下来却发现颜芝感情方面却分外简单,她今年只有二十一岁,有过一任男友,不过早在两年前就分手了,父母想着让她今年过年相亲。 通过对她邻居,同事和家属的了解来看,颜芝近一年身边并没有什么有过感情纠葛的男性。 至于她那个前男友,早在一年前就结婚了,事发当天他也没有什么异常,照常的下班然后回家吃饭,入睡,这些都是有目击证人在的,所以排除了嫌疑。 包括颜芝的同事和宿舍楼里的男性,他们都调查了,有几个有嫌疑的,不过很快又被排除了,能查的他们都查了,还是找不到嫌疑人,案子到这里就进行不下去了。 一般来说刑事案件立案以后,警方会一直持续进行侦破,但如果案件一直没有进展,推进不下去,就会成为警局的积案,等待之后看有没有新的线索出现,或者新的刑侦手段出现用来破案。 岑柏头疼不已,喝了一口水,视线再次落到了那袋护肤品上,这几瓶护肤品每瓶多少钱还是他亲自带人去查的,其中有瓶珍珠霜,八块五一瓶。 这些加一起一共要三十一块,凶手到底跟颜芝是什么关系呢?会一下子送她这么贵的护肤品? 要知道现在男女之间就算谈了恋爱,送一个十来块的东西就算挺大方了。 高长东看他又在研究那些护肤品,感觉跟着迷了一样,语气无奈:“岑哥,你咋又在看那个?” “不是翻来覆去看好多遍了吗?市里也都查了,找不到是谁买的这些东西。” 案子迟迟没有进展,岑柏心里也烦,语气很急,“做你的事吧,看我做什么干嘛,看你手上的案子。” 高长东被训了句,回了一嘴:“说不定这就是颜芝自己买的,女人嘛,有时候买东西也会冲动,售货员一说这东西有多么好,可能就买了。” 岑柏把物证袋放回到桌上,“你平时会给你老婆买东西吗?” 高长东没想到他又聊起家常了,“会买啊,主要给她买一些衣服。” 岑柏又问:“那结婚之前你给她买过礼物吗?” “买过,不过买的少。” 高长东提起老婆笑得就有点傻,“我跟我老婆也是相亲认识的,不过不像岑哥你和嫂子那样又谈了一年才结婚,我们俩认识半年就结婚了,所以送礼物的机会不多。” 这么贵的东西,岑柏觉得不会随随便便送,可能那天是什么纪念日之类的,再开口后问的问题也不再是针对高长东一个人,而是直接面对队员们问了出来,“你们婚前送老婆东西的话,大概是什么日子会送?” 江华回答:“她生日。” 周玉良答:“我也是,老婆生日才会送。” 岑柏继续听着,发现结过婚的大家回答基本都是生日这天,轮到郑文权了,他突然说出一个不一样的回答,“我跟女朋友告白那天也送了。” 他是在场最年轻的警员,今年刚谈了恋爱,还没结婚。 岑柏听到这个回答猛地抬起了头,对啊!怎么忘了这个! 告白! 这是男女确定关系之前最关键的瞬间,颜芝虽然没有明确有感情纠葛的男性,但不代表没有想跟她告白的男性,其中也包括暗恋。 因为暗恋,所以会想方设法地了解受害人的喜好以及习惯,甚至偏执点,会实施跟踪,这可能就是凶手为什么会送礼物,知道颜芝家房门钥匙藏在哪以及为什么没有对颜芝实施身体虐待的原因。 因为他的本意并不是强.奸杀人。 很可能那些跟颜芝有过几面之缘的人也是嫌疑人,这样一来查案的范围就扩大了,岑柏直接站了起来,“去查一下近半年来颜芝的活动轨迹,调查一下那些她偶尔会接触到的人。” 郑文权瞬间懂了他的意思,“你是说颜芝的追求者?” 岑柏点了点头,“对,性变态的幻想跟暗恋的幻想是不一样的,很明显,这个凶手并不是一般的性变态。” 大家迅速出动去调查,有了新的线索以后,岑柏也松了一口气,一看时间已经是十二点了,大家都还没吃饭呢,他又喊住了,“先吃饭吧,吃完饭再去,不吃饱查案也没精神。” 大家得了他的命令,先去食堂吃饭了,一人端了一大碗饭,大快朵颐。 同一时间的幼儿园这边,平平安安跟其他五个小朋友的食欲就不太好了,因为一直被祁月霞盯着不能去警局,大家吃饭也没什么精神。 吃完饭再活动一会儿就到了睡午觉的时间,小豆丁们排队睡在床上,平平安安相挨着,安安实在憋不住,这事不说出去她根本睡不着,她拉着平平的手,拽了下,小声嘀咕:“不行啊,我还是想找爸爸。” 柴可爱也没睡着,“怎么去啊?” 高军亮憋了一上午了,早就忍不住了,“要不咱们偷着去?” 平平眼睛滴溜溜的转,趁祁月霞在哄别的孩子,坐了起来,视线先在幼儿园的卧室扫了一圈,看到了桌上的东西,突然灵机一动,“电话。” 不能见面,打个电话还是可以的,祁月霞应该也不会反对,但安安莫名有种反抗精神,感觉背着老师做很刺激! 她语气兴奋:“你们给我打掩护,我去打电话。” 平平只能陪她玩,柴可爱更上道,捂着肚子立马嚷嚷起来,“我肚子疼。” 祁月霞跟高玲一听赶紧走了过来,关切问道:“怎么了?哪疼?” 平平安安借机溜下床,高军亮跟西瓜站在他们背后挡着视线,安安知道警局的电话,直接拨了出去。 他们摆弄电话的声音,也惊动了祁月霞跟高玲,祁月霞留下照顾柴可爱,高玲走了过来,从安安手中接过了电话,“电话不能随便玩。” 她刚想把电话放回去,没想到电话已经拨通了,里面传来洪亮的一声:“你好,这里是洪江市公安局。” 怎么把电话打到公安局了? 高玲拿起电话,“你好,这里是洪江市公安局幼儿园,小朋友们可能打错了。” 安安踮着脚急忙说,“没打错!” 里面的人一听有小孩子的声音,觉得事情有蹊跷,立马说:“把电话给小朋友。” 高玲把电话送到安安手里,安安握住电话,言简意赅,“警察叔叔,我有重要的事想跟警察说。” 高军亮大概能猜出接电话的人是谁,直接喊了名字,“万顺叔叔,我是军亮。” 他这么一喊,万顺马上知道是谁了,“亮亮?什么情况?” 安安知道这招有效,也跟着说:“我爸是岑柏。” 西瓜也接话,“我爸是江华。” 万顺傻眼了,这帮孩子搞什么? 他赶紧说:“别急,有什么事跟叔叔说。” 安安怕高玲把她电话夺走,直接抛出来关键信息:“我们见过颜芝老师,还有一个坏蛋。” 这一个月颜芝这个名字他每天都会听到,甚至上百遍都有,万顺听到孩子们也这么说,吓得差点丢了电话,意识到事情严重性,他赶忙说:“你们先在幼儿园等着,我去通知处长。” 安安挂了电话,眉眼弯弯笑了起来,露出了非常满意的表情,笑容里还有几丝小得意。 高玲摸了摸她的头,小菊花班做成了一个大事! 第181节 于是乎,五分钟都没到,岑柏就带着人急忙来了幼儿园,他先去问了祁月霞跟高玲,“怎么回事?你们见过颜芝?” 祁月霞没想到他们真来了,点了下头,“见过的,上次我们去附中参观,当时颜芝就是图书馆的老师。” “那孩子们说的坏蛋是怎么回事?” 祁月霞也不懂这帮孩子为什么认定送货员是坏蛋,当时手边有别的事她也没问,此时面对岑柏审讯的架势有点慌了,“他们说那个送书的男的是坏蛋。” “什么送书的?” “就是附中图书馆有时候会订购一些书,有个送货员。” 岑柏知道小朋友不会随随便便就说一个人是坏人,何况还是他们只见了一次的人,别人他不了解,平平安安肯定是不会撒谎的,说明那天他们确实目睹到了什么。 岑柏很快下了决定,跟祁月霞说:“我先把他们带回警局,问完再给你送回来。” 当时附中之旅,他们刑侦处的警察都没去,回来以后平平安安光说活动去了,具体见了谁他也不清楚,岑柏完全没想到孩子们会接触到颜芝,他牵着平平安安往警局走,没有立刻问。 高军亮等人鲜少进入到警局内部里面,进门以后,眼睛好奇地四处看,高长东敲了下儿子的头,“悠着点儿。” 审讯室的氛围不适合小孩子,进去恐怕害怕的都问不出来了,会议室也不适合,岑柏想了下,直接带他们来了自己办公室,一人搬了个椅子坐。 可惜没零食。 江华去了上厕所,回来就听到儿子来了警局,提上裤子就匆匆走了过来,进来就看到屋里坐了一排小豆丁,摸摸这摸摸那,看着一个比一个傻,他笑着问道:“他们犯了什么事?” “没事,你坐下跟我一起问吧。” 岑柏让他也坐下,看着孩子们,柔声问道:“谁先说?” 安安迅速举起了手,“我来。” “送书的叔叔肯定是坏蛋,他一直盯着颜老师看。” 虽然是自己女儿,岑柏不得不说,这个证据很弱,他笑了下,“还有吗?” 安安认真想了想,然后坚定摇头,“没了。” 我就看了几分钟,你不能要求我太多。 岑柏追问道:“还有谁要补充发言?” 平平拉了下西瓜的衣服,西瓜会意,第二个举手发言,“我要说。” 江华也看着儿子,等待他的回答。 西瓜突然被委以重任,还真有那么点紧张,缓了下才说,“送书的叔叔从颜老师还没出来就一直看着门口了,他经常盯着颜老师看,而且我还看到他闻颜老师的头发了。” 说到这里,他还模仿了下送货员闻头发的动作,西瓜紧挨着柴可爱,侧着身子,头微微靠近她的头发,吸了吸鼻子。 西瓜今年已经四岁多了,一些长句的表达能力他比平平安安要好很多,说下来也没什么磕绊,惟妙惟肖的模仿更增添了一份真实性。 闻头发的动作很亲密,一般人绝对不会做,在他们有关颜芝的亲密关系调查里面,也从来没有送货人这个角色。 对一个接触不深的女性做这个动作,是非常冒犯的。 岑柏听到这里,心里已经大概有了判断,江华跟高长东显然也没想到这帮孩子还真的看到了这么重要线索,高长东鼓起了掌,“可以啊,你们五个,这回可真的立大功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2章 岑柏还记得孩子们去附中参观的时间, 那天正好是九月三号,只要知道这个时间,去图书馆一问就知道当天送书的人是谁。 平平安安等人其实给他们缩小了范围, 极大的减少了他们的办案时间, 不过仅仅有孩子们的证词还不够,这只能说明送货员对颜芝可能确实有不正当的心思,但眼下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就是送货员杀了颜芝,还需要他们进一步去调查。 听到高长东的夸奖, 五个孩子互相看了看对方,都欢呼了起来, “好耶!抓坏蛋!” 高军亮更热心了, “我们能去看怎么抓坏蛋吗?” 西瓜也说, “是啊是啊,我想去抓坏蛋。” 岑柏站了起来,“不行,你们该回幼儿园了。” “抓坏人是大人做的事。” 柴可爱不乐意了,从椅子上跳下来:“你们这不是杀驴吗?” 没头没尾说什么驴, 江华愣了下,“杀哪的驴?” 岑柏听了小姑娘的话, 反应了几秒才想起来她说的什么意思,“这不是卸磨杀驴, 这是为你们的安全着想。” 他们过来就是为了看警察抓坏蛋的,现在该问的问完了, 就让他们回去, 五个小朋友怎么甘心, 平平安安也不给老爸面子, 态度坚持:“不行, 我们不回去。” 岑柏跟他们打商量,“等案子破了,叔叔请你们吃零食好不好?” 西瓜扬着头,头上几缕呆毛飘扬着,“我们不缺那几口吃的。” “嘿!你这臭小子。” 办案现场那么严肃的场合怎么可能带他们几个孩子去,江华拎起袖子,“江中成,你不听话是吧?” 西瓜往好朋友身后缩了缩,“不能打人。” “别动手别动手。” 岑柏把江华拦下来,语气坚定:“今天甭管怎么说,抓坏人肯定是不能让你们去的。” “有别的要求可以提,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尽量满足。” 这一趟怎么说都不能白来,高军亮拉着几个小伙伴凑一起想想,最后作为代表跟他谈判,“那让我们在警局逛逛。” 毕竟孩子们提供了这么重要的情报,肯定是要奖励的,岑柏不好拂了他们的面子,想了想,逛警局倒不是什么为难人的事情,答应了,“给你们一个小时,逛完就乖乖回幼儿园。” 五个孩子兴奋地从椅子上下来,“看警局喽!” 这会儿正是午休时间,岑柏找到周玉良,让他陪孩子们逛一下警局,小声道:“有些地方就别带着他们去了,在一些文职部门随便逛一下。” 周玉良点了点头,他在警局工作多年,什么地方该去什么地方不该去他心里很清楚的,他对孩子们笑笑,“跟叔叔走吧。” 平平安安跟在他后面,一起出了办公室,开始他们在警局的游览之旅,江华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心里有点不放心,“处长,真的可以吗?” “没啥,平时又不是没见过在警局写作业的。” 他们是要在警局工作一辈子的,以后孩子们接触总结的机会还多,岑柏不甚在意,吩咐一旁的队员,“去调查一下九月三号上午去附中图书馆送书的送货员。” 手下得了吩咐,很快去做了。 周玉良很有分寸,第一站先带孩子们来了警局食堂,向食堂大叔要了点海苔,给孩子们一人分了一大片,“边吃边看啊。” 海苔咸咸的,一整张握在手里比他们的脸还要大,这可比在幼儿园玩要有意思多了! 五个小朋友兴致盎然逛了起来。 周玉良单纯陪玩,主要带他们去逛了一些文职部门,进去打个招呼又出来,看到有小朋友过来玩,警局的大家都很热情,手边有小零食的还送他们吃。 不知不觉半个多小时就过去了,周玉良打算带他们去消防处看看,“那里有大车。” 走出这栋办公楼以后,安安突然看到近处另有一栋小楼,他们刚刚好像没逛到这个,她指了下,好奇问道:“这个还没逛呢。” 周玉良扫了一眼催他们快走,“这个啊,这个不用逛。” 开玩笑,这是法医中心,他要是敢带着这些小孩子进去,不说岑柏会说他,里面的陈锡元恐怕也要赶他们出来。 安安仔细看了看这栋楼,比别的楼要矮一点,只有两层,门口被绿植掩映着,不太显眼,不过最上面能看出写了一行字,她现在还认不出来。 周玉良低估了孩子们的反叛精神,他越是不让小朋友们好奇心就越深,纷纷侧目盯着法医大楼看,鼓动他,“要去看!这栋楼好看!” 平平也很好奇,从外面看这栋楼跟别的楼没什么很大的区别,他不懂周玉良的表情为什么突然那么紧张,跟着安安也停了下来,“为什么不让我们去?” 周玉良只好跟孩子们实话实说,“这里呢,是我们警察给受害者尸体进行检验的地方,所以小孩子不宜入内。” 谁知道他刚说完,高军亮嗖一下就跑进去了,西瓜跟安安也跟在后面,周玉良赶紧去追他们,平平趁机和柴可爱也跟了上去。 高军亮个子高跑得快,可惜没跑几秒还是被周玉良抓住了,周玉良其实也不太担心,法医中心一楼还有两个警察在守着呢,这帮孩子进不去。 周玉良提溜着孩子们的衣领走出来,温声道:“等你们大了再过来看。” 从门口进来以后,安安这才发现这栋大楼四周都种了很多绿植,围成了一个天然的院落,门口左侧方一个花坛里还有一个很大的石头,上面用红字写了两个字,她转头问周玉良,“那石头上面是不是写了字?” 周玉良点点头,“是写了字。” “什么字?” “魂安。” 安安这个年纪暂时还不太能解读这两个字的意思,她口中默念着魂安两个字,回头又看了一眼那个石碑,隐隐觉得透着一股凛凛正气之感。 警局参观完毕,周玉良带着他们回办公室打算跟岑柏说一声,问了才知道岑柏在开会,他知道不能打扰,直接把孩子们安全送回了幼儿园,然后自己回警局继续工作。 附中的图书馆每次采购都是有记录的,他们这边的电话打过去一问,很快就问出了九月三号往附中图书馆送书的人,男人名叫庞连庆。 岑柏去户政处调出了庞连庆的资料,1951年生,洪江市本地人,1970年下乡,于1978年返城,他父亲是畅阅出版社的配货员,提前退休后把这份工作让给了他,距今仍未结婚生子,一家人住在出版社分配的宿舍楼里面。 岑柏看他的家庭住址距离颜芝宿舍还挺远,立马吩咐人去出版社把庞连庆传唤来审讯,与此同时,他的家人同事也要接受问询。 岑柏带着一帮人到达畅阅出版社的时候,庞连庆正在跟同事核对图书清单,约一米七几的个头,身形偏瘦,瞧着有些畏畏缩缩放不开。 庞连庆看到他们过来,掉头就想跑,没料到他身后就是准备围堵他的高长东。 高长东看着他冷笑了下,“这么急着上哪儿去啊?” 庞连庆慌张不已,视线左右摇摆,还想负隅顽抗,寻求突破口,“你们干什么?” 高长东懒得跟他废话,直接用手铐铐住了他,“跟我们走一趟吧。” 嫌疑人带走以后,岑柏找到了庞连庆的主管,在他面前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冷声道:“现在我问的问题,需要你诚实回答。” “附中图书馆的单子每次都是庞连庆去送吗?” 仓库主管也吓懵了,急忙回:“是,我们一般一个配货员负责一片区域,小庞确实是负责附中的。” 岑柏轻声道:“有记录吗?这半年的都给我找出来。” “好的您稍等,我马上找。” 主管说完立马在抽屉里翻找记录,几分钟以后,他终于找了出来,“这半年小庞的送货记录都在这里了。” 岑柏坐下,着重翻了下九月以后的,在配货员和附中图书馆签收人那栏很明显写的一直都是庞连庆和颜芝,频率大概一个月一次。 这些妥妥的都是物证。 顺利抓到庞连庆以后,还要弄清他有没有作案时间,要有充足的嫌疑他们才能去搜家,没有搜查令不能随便进去。 第182节 岑柏看了下,这个庞连庆是独生,不排除父母可能会给他做伪证撒谎的嫌疑,除了着重审讯他父母以外,包括他的邻居也都仔细盘问了。 最终的结果是,庞连庆的父母确实为他撒了谎,跟他们说二十九号晚上儿子一直在家。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庞连庆几个邻居对警察说了实话,从二十九号早上看他去上班以后,一直到三十号下午才看到他回家,这中间他到底去了哪,他们一概不知。 据此庞连庆本人的解释是他跟一个好朋友喝酒去了,在朋友家住了一晚然后去上班了。 岑柏追问他这个朋友到底是谁,庞连庆说不出来,只喊自己冤枉。 作案时间也确定后,搜查令顺利批复,案发一个多月后,他们带人搜了庞连庆的家,想来可能是认为警察找了一个月都没找到自己头上,庞连庆松懈了不少,他们甚至从他的衣柜里搜出了女人的衣物,经过吴欣雨辨认,确定是属于颜芝的衣服。 除此之外,他们还在抽屉里搜到了两张收费单据,都是庞连庆曾购买护肤品的证据。 岑柏审讯时听他诡辩,只觉得好笑,“你把我们当傻子呢?真觉得我们查了一个月才找到你显得你聪明啊?” “这是你的指纹吧?垃圾玩意。” 现场他们提取到多个指纹,经过检验比对以后,跟庞连庆完全对应。 岑柏继续说:“还有这些从你家搜出来的护肤品票据,跟出现在颜芝家的护肤品数量和品牌都一模一样,你不会跟我说这也是巧合吧?” 证据确凿之下,庞连庆只好交代了自己的犯罪事实,“我是真的喜欢她,从第一次见面就对她一见钟情了,那天去她家也是准备跟她告白的,我以为她会接受我,谁知道她只让我赶紧滚出她家,她要报警告我私闯民宅,我当时气急了,才失手杀了她。” 妈的,谁家告白提前躲柜子里啊?!还多次跟踪颜芝,偷人家衣服。 岑柏忍住才没爆粗口,静静听他说完,让郑文权记录下来。 笔录完成,庞连庆带着他们回到案发现场,重现了当时他杀害颜芝的全过程,宿舍楼里的居民都是附中员工,万万没想到凶手会是配货员,啐了口,对他谩骂不断,恨不得手中的臭鸡蛋是块砖头,砸他个头破血流。 作者有话说: 指纹破案从古代就有案例了,文里刚开始提取到没法找出嫌疑人主要是因为那时候计算机技术还没普及,身份证是1984年才有的,1984-1991年是集中发证阶段,2013年□□才开始一并录入指纹。 这章有点短,下章再补肥章~ 第133章 颜芝的案子顺利告破, 凶手浮出水面的事情也迅速上了新闻,半个月后,庞连庆因犯强.奸罪, 故意杀人罪被法院判处死刑, 庞家父母也因在笔录时蓄意撒谎,犯伪证罪被判处一年有期徒刑。 判决下达以后,岑柏给小朋友们送去了小红花以褒奖他们的勇敢和机智。 得了小红花的小朋友们可得意了,还想过过警察的瘾, 当不了真的警察,就玩过家家游戏, 在幼儿园里当警察, 督促大家按时吃饭, 垃圾扔到地上记得捡以及睡觉不要乱蹬被子等等。 平时幼儿园里有祁月霞和高玲管就够烦的了,再加上他们几个,没过几天,幼儿园的小朋友苦不堪言,不再听他们的话, 久而久之小警察队伍的威信力就下降了,没有人听他们这个游戏也玩不下去, 渐渐的大家也就忘记了这事。 进入十二月以后,天气越来越冷, 平平安安也从秋天的单件毛衣变成了需要穿棉外套,很快到了他们三岁生日。 先前国庆本来应该陪孩子们去玩的, 岑柏因为工作的事情没能兑现承诺, 本想着忙完颜芝的案子能轻松点, 也可以好好陪陪孩子, 谁想到局里因为他破了颜芝的案子, 又给他指派了一堆陈年积案让他来破,实际工作量还是没少,不过好在这些案子逼得没那么紧。 苏雪桢打算好好给孩子们办一个生日会,提前两天便让平平安安邀请他们在幼儿园的朋友来参加他们的三岁生日会,到时一起庆祝。 午休时间,平平安安跟小伙伴们提起此事,安安带头问道:“你们谁想去我们的生日会?” 平平补充:“到时候会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柴可爱第一个举起了手,“我要去,我早就想去你家玩了。” 这是平平安安上幼儿园以后第一个生日,小朋友们都非常踊跃,高军亮赶紧说:“我也要去。” 西瓜大头俊俊也都举手说要去,“还有我!” 平平想起妈妈叮嘱的话,表情正经跟小伙伴们说:“要先跟你们的爸妈说,同意了才能去。” 小伙伴们纷纷说了声好。 柴可爱偷偷问安安,“你想要什么礼物?” 什么礼物安安倒是不怎么在意,她手边也不缺什么,想了想回答:“都可以,只要你送的我都喜欢。” 柴可爱心花怒放,“安安你真好。” 男孩子这边也聊了起来,高军亮性子直,直接道:“平平,我要不送你一个陀螺好不好?” 平平想给自己保留收到礼物的惊喜,转头对他说:“送什么礼物不能提前说的。” 他都这么要求了,几个小朋友只好私下想好该给他们送什么。 平平安安生日正好赶在周六,岑柏休息,苏雪桢这天本来要上班,事先跟同事说好换班,换来了一天的假期。 生日当天,平平安安早早就醒了,穿着睡衣跑下床,直奔爸妈卧室,敲门声咣咣的,“快醒醒,今天过生日了。” 苏雪桢看了一眼时间,才早上七点,难得休息,她不想起来,在岑柏怀里揉了揉眼睛,“你去吧。” 岑柏在她额头亲了一口,大声朝门口回道:“来了来了。” 说完他披了件衣服下床,直接带上了门,“走走走,先穿衣服。” 自从他们从这个卧室搬走以后,一到爸妈的睡觉时间绝对不会让他们进来,平平看着在自己眼前紧关着的门,面露怀疑:“不会给我们生个小弟弟吧?” 不要弟弟! 安安跺了下脚,“我要妹妹。” 岑柏一人给他们一个脑瓜崩,打了个哈欠,去衣柜找他们的衣服,“想啥呢,过来穿衣服。” “西瓜他妈今年就怀孕了,说要给他生个妹妹。” 平平跟在爸爸后面,一个不防,岑柏一个棉袄直接扔他头上了,对他道:“别想。” “有你们两个就够了。” 平平把棉袄从头上取下来,“可我想要个弟弟。” 安安挡在哥哥面前,又开始了他们的弟弟妹妹之争,“我要妹妹。” 想想养孩子也三年了,岑柏已经有了一点心得,最大的经验就是一边跟孩子们聊天一边做事,他飞快把平平安安今天要穿的衣服拿了出来,声音坚决:“弟弟没有!妹妹也不可能有!好好穿衣服,过你们的三岁生日。” 屋里已经提前烧了煤炉,不太冷,平平安安这个年纪已经会自己穿秋衣秋裤了,不过毛衣和棉袄这种厚点的衣服还是需要爸妈帮忙,岑柏这时候也不忘教孩子们穿衣服,一边帮他们穿一边教,指挥安安把手伸开,“对,这样把袖子穿过去。” 两个袖子都穿好以后,开始套头,这个环节是平平安安最不喜欢的环节,兄妹俩嘟嘟囔囔的,一直说衣服穿太厚不能跑了,也不再提生弟弟妹妹的事了。 洗漱完,岑柏直接带着他们下楼买早饭,要是过去,平平安安一定会缠着爸爸要跟着一起出去,但这个时候外头寒风凛冽,出去刚露个头鼻子就红了,哪有屋里暖和,平平不想跟着出去,头缩在围巾里,毫不留情道:“爸,你自己去吧。” “太冷了,我不去。” 这么冷的天,岑柏自己也想躲被窝睡觉,多带一个出去他就多操一份心,少去一个也好,他点点头,“好,那你在家等我们。” “不要打扰你妈睡觉。” 安安戴着红帽子,一只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牵着爸爸,跟岑柏一起步行去买早饭。 先前他们都是到附近的国营饭店去买早饭,今年随着改革开放的发展,不再限制私人做小生意,各种地摊也发展起来了,他们街道就有一些卖早餐的小摊贩,往往凌晨六七点就来了,推着车,早上卖两个小时,傍晚再卖两个小时,因为不需要粮票,付钱就能买,生意还不错。 岑柏找到一个他们之前经常光顾的摊位,他抱起安安好方便她看:“看看有没有想吃的。” 安安在爸爸怀里认真挑选起来。 岑柏对摊主说:“给我们来四个鲜肉糍毛团,三个萝卜丝饼。” 摊主乐呵呵的接了单,“好嘞,您稍等。” 安安点了面拖小黄鱼,“我要这个。” 摊主一边摊饼,一边问她:“小姑娘你要几个?” 安安想一人一个就可以了,伸出四个手指,“我要四个。” 安安现在已经会从一数到十了,也知道怎么用手指来表达出来,岑柏摸了摸她的头,“哎哟喂,闺女呀,四个小黄鱼,都不够你爸我一个人吃的。” 小黄鱼就一个手指长,一口就没了,岑柏重新点单,“给我们来一斤。” “好嘞。” 小黄鱼是事先炸好的,点完单以后,摊主又在油里给他们复炸了一遍,刚进锅那个香味就起来了。 东西都做好以后,摊主给他用纸包了起来,“一共一块一毛钱。” 岑柏付了钱,拿在手里,安安鼻子闻了闻,这味道实在太香了,她从小黄鱼进油锅就开始馋了,催爸爸打开,“我要先吃一个。” “今天生日你最大。” 岑柏蹲下把小黄鱼那包给她拆开,拿起一个吹了下,感觉不太烫了才递到她手里:“先吃这一个啊,剩下的回家再吃,注意鱼刺。” 安安小手握着那一个小黄鱼,对嘴呼呼吹了两下,小心吃了起来。 岑柏牵着她,又去买了三碗粥,这粥一碗分量很大,平平安安可以分着喝一碗。 小黄鱼的刺又小又细,经油炸过两遍以后,很脆。 安安也是吃鱼老手了,她现在二十颗乳牙都已经长齐了,平时都可以抱着排骨啃,这点小鱼也不成问题,嘎嘣嘎嘣嚼得很香,吃的满嘴都是油,心满意足跟爸爸一起回家。 平平没有跟着爸爸一起出去,上楼一看妈妈卧室门还关着,自己在一楼跟茸茸一起玩,一会儿跑这边一会儿跑那边,玩得也是不亦乐乎。 养着两个孩子,平时在医院的工作又忙,苏雪桢已经养成了沾枕头就睡的习惯,一直睡到了岑柏买完饭回来,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早饭。 “妈妈,我们今天要做什么?” 安安对今天很期待,喝着粥问她:“下午小爱他们就来了。” “妈妈给你们准备了很多好吃的,还订了一个大蛋糕。” 苏雪桢跟岑柏对视一眼,神神秘秘道:“而且还有一个大礼物哦。” 平平迫不及待问道:“什么?” 只怕让孩子们现在去看,等下都围着那个家伙不动了,岑柏催促道:“吃完饭再看。” 爸爸妈妈这个反应就说明这个礼物绝对不同凡响,平平安安可期待了,吃饭的速度都快了不少,吃完饭特别积极去擦桌子,“可以去看了吗?” 苏雪桢笑了下,“走吧,带你们去看。” 岑柏也站了起来,夫妻俩领着平平安安到了一楼的侧间,平平安安进屋就看到桌子上有一个纸盒子,他们走过去摸了摸,平平还拍了拍,感觉里面的东西很硬。 岑柏把纸盒掀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来,笑着问道:“怎么样?喜不喜欢?” 摆在桌上的,赫然是一台电视机! 平平安安欢呼着跑到电视机跟前,手摸摸这摸摸那,感觉非常新奇:“真的是电视机唉!” 买电视机这个愿望似乎从平平安安没出生就开始了,不过早先苏雪桢一直觉得这东西太贵,他们俩平时白天在家时间很短,买回来看的机会也不多,后来就觉得孩子们出生了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可以再等两年,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今年岑枫结婚要买电视机,一家人去商场选购的时候,当时平平安安跟着一起去,对电视机很是痴迷,一直求他们也买一个,苏雪桢跟岑柏没同意,后来想想觉得挺遗憾的,一直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正好趁着生日,他们俩一合计,就把电视机买回来给孩子们当做生日礼物了。 第183节 平平安安之前在汤天逸家也看过电视,知道看电视要离一点距离,两个人找到位置坐下,看到屏幕还是黑黑的,也没有声音,问道:“这怎么什么都没有?” 想着给孩子们一个惊喜,电视已经买回来一个星期了,一直藏在这个屋子里,事先岑柏已经让人调好了电视,他按下开关,“这样就有了。” 画面里很快显现出人影来,也有了声音,是他们本省的电视台,打开以后,是一个诗朗诵的表演。 岑柏跟苏雪桢坐到一起,一家人坐在椅子上,聚精会神地看电视。 第一个诗朗诵节目结束以后,还有四小天鹅的舞蹈。 平心而论,这些节目吸引力并不强,但给他们的体验是非常新鲜的,谁也想不到这个小小的方盒子能播出电影那样的画面。 连着看了一个小时,苏雪桢眼睛已经有点酸了,这时候电视突然开始转播女篮的球赛,顿时一家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了起来,连张光香来了都不知道,张光香在门口喊了几声,茸茸都出来迎接了,一家人依然没影,她听到侧间有声音,推开了门,埋怨道:“我说人都去哪了,原来都躲在这儿……” 话音刚落,张光香也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电视机,咋咋呼呼地走到电视机旁,看了又看,尾音上扬,惊讶问道:“你们买电视了?” 苏雪桢这才舍得把视线从电视机里移开,“对,上周去买的,今天刚打开。” 张光香抬手摸了摸电视,“这不便宜吧?” “你说你们你有点钱干啥不好,现在就急着买电视。” 当着孩子们的面,岑柏没说价格,跟岳母解释道:“还好,价格方面我们是有分寸的,肯定是在我们的承受范围之内才买的。” 在这个家里,一定程度上长辈还是有很大的话语权的,平平害怕因为外婆反对电视机被退回去,机灵转移了话题,“外婆,你快看,这个三号要投篮了。” 安安附和道:“对呀,这个三号可厉害了,外婆你快过来看。” “真这么厉害?” 张光香可是露天大电影头号爱好者,一看电视机也走不动道了,听到外孙外孙女儿邀请,搬了张椅子也坐了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她刚坐下没几秒,三号投了一个漂亮的三分球,引起一阵惊呼,一家人啪啪鼓掌,张光香刚开始还看不懂比赛规则,苏雪桢讲了下,她懂了以后,也沉浸到了比赛项目中。 今天是平平安安生日,娄桂兰知道苏雪桢要办生日会,在家吃过饭以后,拎着一堆东西也过来帮着准备,跟刚刚张光香一样,没一会儿也被拉入了伙。 一直到比赛结束,全家人还沉浸在刚才的比赛中,一边准备午饭一边讨论比赛,张光香洗着菜,“我看就是那个七号不行,没力气,球老是打偏。” 娄桂兰说起另一位选手,“她还行,我感觉三号运气不行,每次拿到球就被人抢了。” 平平安安蹲在地上帮忙洗土豆,怕水太冷,张光香还给他们兑了点热水,兄妹俩是被岑柏直接拎到了厨房,还对刚刚的电视节目意犹未尽,足球赛结束以后还有表演呢! 安安露出了可怜兮兮的表情,“我想回去看电视。” 苏雪桢摇头,“不行,刚刚我们已经看了快三个小时了,不能再看了。” 平平退而求其次,又问:“那吃完饭能看吗?” 这电视的诱惑力太大了,苏雪桢作为一个大人也忍不住不沉迷,更不要提孩子了,她迟来的后悔买电视机这个决定,语气坚定道:“吃完饭看情况,以后没有爸妈的允许不能私自开电视剧看知道没?” 安安搓着手里的土豆,撅着嘴道:“可今天是我们生日哎!” 兄妹俩一唱一和的,平平跟着问道:“不能让我们多看一会儿吗?” 苏雪桢看着孩子们恳求的神色,犹豫了一下答应了,“仅此一天啊。” “好耶!” 平平安安洗着土豆更有干劲了。 他们这边吃过午饭,来参加生日会的小朋友也到了,高军亮是被奶奶送来的,手里还抱着两份礼物,他依次把礼物送给了平平安安,说了声生日快乐。 孩子们要在这里玩一下午,她作为大人不方便呆着,高军亮奶奶把孙子送到以后就先回家了,最后叮嘱了一句:“乖乖的不要闹啊。” 随着高军亮的到来,很快柴可爱、西瓜、大头、俊俊陆陆续续也来了,大院里几个孩子也过来给平平安安过生日,整个客厅顿时坐满了孩子,苏雪桢跟岑柏忙上忙下,给孩子们端零食送水,“这是话梅,这是爆米花,这个是牛奶糖。” 满满一盘糖,刚端上来,一会儿就没了,小朋友们在客厅跑来跑去,非常热闹,安安领着三个女孩参观自己家,带她们上了楼,“这个是我爸妈睡的地方,这个是我跟平平的房间。” 爸妈的卧室不能进,安安带着柴可爱,于贝妮和周天月来了自己卧室,她一跃跳上床,“这个就是我的床。” 柴可爱是第一次来她家,对什么都感到很新奇,小心翼翼坐上床,四处打量,“你的床好软啊。” 安安嘿嘿笑,“我也觉得。” 周天月摸着床,明显能感觉到被单是那种充满了刚打的软棉花的感觉,她情不自禁坐了上去。 安安下床把自己的玩具盒扒拉出来,邀请大家一起来玩,“我们玩这个!” 离晚上的生日会还有段时间,四个女孩坐在地上很快玩了起来。 楼上男孩们的活动就显得没那么柔和了,先是在外面玩球,后面是钱海跟梁恩阳教他们怎么玩打纸牌,玩累了大家又回了客厅喝水。 玩完球,平平去洗手,看到厨房起了烟,他进去看了眼,回来以后,极力推荐,“我妈今天做了南瓜饼,一定要吃点。” 作者有话说: 平平:我妈难得下厨做饭,值得一试。 第134章 现在的洪江市小学生周六不上满课, 周六只上一上午,下午休息。 娄桂兰下午回了趟家去接岑梅过来,岑梅一到, 加上她, 屋里一共有屋里一共有十二个孩子了,等下再加上岑建军和苏显国,客厅先有的一张桌子完全不够坐,岑柏算了下人数, 把二楼的桌子搬下来,分成两桌来坐, 大人一桌小孩一桌, 口味方面也能分开。 厨房里娄桂兰跟张光香也是一样的菜做两盘, 小孩那盘少放辣椒少放盐,稍微清淡点,张光香拿着翻炒锅铲翻炒着山药胡萝卜,笑道:“这个菜小孩子都喜欢。” 苏雪桢炸好南瓜饼,把油锅腾了出来, 转头问娄桂兰,“妈, 这个油你们等下还炸东西吗?” 趁着锅里还有不少油,娄桂兰觉得和点面糊炸点肉还不错, 点了下头:“炸,给孩子们炸点鱼和虾吧。” 苏雪桢看着炸的黄澄澄的南瓜饼, 对自己的厨艺不太自信, 先拿起一个自己尝了下, 口感绵软, 甜丝丝的, 居然还不错?! 这可是少有的成功的案例,苏雪桢喜不自胜,切成四个小块,先分给岑柏试了一块,“你尝尝,是不是还行?” 岑柏在嘴里嚼了嚼,绽开一抹笑容:“好吃。” 苏雪桢有了自信,把切好的南瓜饼又分给娄桂兰和张光香试一下,得到两人的一致好评后,她这才放心端上桌给平平安安的好朋友们吃。 毕竟家丑不可外扬,要是做失败了他们自己家人吃就行了。 考虑到都是小孩子,现在天气又冷,一到六点差不多天就开始黑了,为了安全起见,生日宴五点就开始了。 客厅里烧了两个煤炉,非常暖和,岑柏数了下人头,先把碗筷和椅子都摆好,站出来主持秩序,让小朋友们依次就坐,“来来来!小朋友们都坐右边这个大桌,一个个来,不要抢位置,缺什么直接喊叔叔。” 玩了一下午大家早就饿了,随着他一声令下,小孩子们一个个找到位置,坐了下来,年龄稍大的岑梅、钱海、梁恩阳、周天月和汤天逸很自然的帮助岑柏照顾其他年龄小的孩子。 钱海扶住高军亮的椅子,试了下会不会晃,关心问道:“坐好了没?” 高军亮愣愣点头,“坐好了。” 过去他在幼儿园这帮小团队里面是主心骨,但在这里,另有五个年龄大的孩子,在他们的衬托下,他还是个需要照顾的小孩子,虽然陌生,但他还挺喜欢这种被关心照顾的感觉。 苏雪桢把菜依次端上桌,“有的菜比较烫,不要吃太快。” 岑建军和苏显国还没下班,他们大人就没立刻开始吃饭,先紧着孩子们,好在这一帮孩子平平安安最小,基本都不需要喂饭了,自己拿着筷子就能吃。 有的菜离的远,就喊旁边的哥哥姐姐帮忙夹一筷子。 有了平平的叮嘱,大家都很期待苏雪桢的南瓜饼,这是大半桌咸汤菜里又是仅有的两道甜菜,刚端上桌,很快被小朋友们夹完了。 平平安安是知道苏雪桢厨艺如何的,并且深受其害,但当着这么多朋友的面,怎么也要给妈妈几分面子,也夹了一块。 南瓜饼卖相看着就很好,柴可爱咬了一口,眼睛亮了起来:“安安,你妈妈厨艺好好啊!” 高军亮直接吃完了一个,再想夹一块盘子里已经没了,他意犹未尽道:“是啊,难怪你推荐我们吃。” 大头擦了下嘴,“南瓜饼好吃!” 周天月也略带羞涩说:“口感又甜又软!” 桌上响起了一阵阵对南瓜饼的赞美之词,平平安安面露怀疑,平平小心张嘴咬了一口,登时大了眼睛,奇了怪了,今天的南瓜饼竟然异常的好吃! 难道他刚刚看错了?这饼是外婆或者奶奶做的? 安安吃完同样感到不可置信,直接问爸爸:“这是妈妈做的吗?” 岑柏一边给孩子们盛汤一边回答:“是啊,我亲眼看你妈做的,怎么样,进步是不是很大?” 平平安安疯狂点头。 岑柏看孩子们喜欢,去厨房把大人的份又匀了点过来。 小孩子胃口小,往往吃不了多少就饱了,饭局刚开始不到十分钟,就有人要下桌去玩,只要有一个下去玩,剩下的孩子基本也坚持不了几秒,压轴的甜汤一上来,喝了几口对别的菜就没兴趣了,饭桌上顿时走了一大半,只剩几个年龄稍微大点的孩子,岑柏无奈道:“你们多吃点。” 这个时候岑建军也来了,苏显国同时还担负着取蛋糕的工作,稍微晚了一点到,他们大人到七点才开始吃饭,平平安安急着给小伙伴们炫耀自己家的电视,缠着苏雪桢要开电视,苏雪桢为了大人吃饭能安静,给孩子们开了电视,又准备了牛奶糖放到桌上,再三叮嘱孩子们:“不要乱跑啊,等下还要吃蛋糕。” 电视节目已经开始了,小朋友们急忙点头答应,苏雪桢没关门,把门大敞着打开,以便他们能随时观察到小孩子们的动静,这么多小孩子聚在一起,很容易引发矛盾打起来。 娄桂兰看着小孩那桌剩下的饭菜,摇了摇头,“哎哟喂,都没怎么吃啊,我瞧着有的菜还剩一半。” 岑柏刚才全程看着这帮孩子,非常清楚现场情况,“确实没怎么吃,开头吃了几个南瓜饼,后面又喝了点甜汤就饱了。” 他们在厨房辛辛苦苦准备了一下午,小朋友们也没吃多少,张光香叹了口气,“咱们吃,都多吃点。” “养个孩子不容易。” 岑建军也有同感,“雪桢,小柏,你们俩也多吃点。” “爸妈,你们也吃,做了一下午饭了,肯定很累了。” 苏雪桢跟岑柏一会儿在厨房忙活一会儿在客厅照看几个孩子,忙活了一下午,肚子是真的饿了,也没客气,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众口难调,这边看电视的孩子很快因为要看哪个节目吵了起来,谁都不让谁,岑梅作为大姐姐,及时站了出来,走到电视机前轻拍几下,再大声哼几声大家都不敢说什么了,她声音严厉:“还想不想看电视了?再吵谁都看不了。” 一帮孩子迅速安静下来。 灯具厂大会堂有一个电视机,岑梅知道这些电视节目会放什么,直接挑选了他们厂里小朋友最爱看的节目,“这个最好看,都不要争了,我保证你们看了绝对喜欢。” 汤天逸对岑梅挑选的节目也很是满意,笑着说:“对,这个节目很好看。” 大院里别的孩子都知道汤天逸家有电视,每天都能看,什么节目最好看他心里肯定是最清楚的,汤天逸说话,钱海等人也不争辩了,坐了下来。 饭桌上这些这些哥哥姐姐们对他们很是照顾,他们让了一步,幼儿园的其他孩子也不争了。 平平安安想着这是自己家的电视,以后想看还有的是机会,把今天看电视的时间让给朋友们也没关系,兄妹俩一直都没加入到争吵的队伍里面。 吵了几分钟以后,场面重新安静下来,客厅里大人们晚饭也吃完了,简单收拾过以后,岑柏把蛋糕摆在正中间,由苏雪桢过来喊孩子们,“先别看了,出来吃蛋糕。” “好耶!吃蛋糕!” 小朋友们欢呼着冲了出去,围在桌子前,岑柏把平平安安抱上椅子坐到正中间,“先坐好。” 平平安安看着摆在眼前的生日蛋糕,咧开嘴笑了,摆出主人的架势招呼朋友们坐下,“大家快坐。” 第184节 苏雪桢在蛋糕上各插上三根蜡烛,在点燃之前问他们:“准备好了吗?” 平平安安看了眼妈妈,点了点头,“准备好了。” 等下要关灯,苏雪桢怕孩子们吓到,提前跟他们说了声,然后她给岑柏做了个手势,岑柏读懂,慢慢把客厅的灯关上了。 苏雪桢划开火柴,缓缓点燃了三根蜡烛,柔声道:“生日快乐!平平安安宝贝!” 岑柏俯身过来亲了下平平安安的额头,说了声生日快乐,“许愿吧。” 伴着微微闪烁的烛光,平平安安在大家的祝福下许下了愿望,然后呼一声吹灭了蜡烛,在场的人刷刷鼓起了掌,“生日快乐~” 许完愿望就到了分蛋糕的环节,也是孩子们最期待的环节,考虑到这次来的孩子比较多,苏雪桢订了两个八英寸的蛋糕,内层都是水果馅,把蜡烛拿掉以后,苏雪桢跟岑柏把蛋糕切了分给孩子们。 刚切完,大家还没来得及吃呢,柴大顺骑着车过来接闺女,看到客厅气氛这么热闹愣了下,“来得不巧。” 岑柏走出去招待,“来得正巧呢,过来吃蛋糕。” 柴大顺脱了手套,接过蛋糕跟平平安安说了声生日快乐,柴可爱走到爸爸跟前,小声说:“我下次生日也要这么办。” 柴大顺笑了,“行,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柴可爱顺水推舟,又说:“那我还想要电视机当生日礼物。” 现在一般的黑白电视机,只要有票,十四英寸的五百出头就能买一台,十六英寸就要六七百了,这个价格跟前两年比降了不少,但普通家庭想买电视机还是很吃力的。 柴大顺挠了挠头,没立刻答应女儿,把锅推给了老婆,“这要你妈同意,我做不了主的。” 柴可爱想到妈妈,知道她肯定不会同意,表情微丧,继续吃自己的蛋糕了。 柴大顺看向岑柏,开玩笑道:“生日你们送了电视机呀?这给我们的压力可就大了。” “我们家主要是我自己都想看。” 岑柏笑得很谦虚,“正好到他们生日了,顺便就买了回来。” 柴大顺也笑,给自己把面子挽回来,“现在电视机也不太贵了,早晚要买一台回来。” 刑侦处一直都是公安局的主要实权部门,负责重大刑事案件,一直办的都是核心业务,局里有什么好处自然也都是先紧着他们来,他们之后又是消防处和政保处,对此柴大顺也理解,毕竟两个部门工作内容不同,他们面对的对手可都是穷凶极恶的罪犯,刑侦处加班又是家常便饭,工资还跟他们一样,自然额外的待遇要好一点。 柴大顺吃蛋糕很快,没一会儿一块蛋糕就吃完了,抱着柴可爱向他们告别,“那我们今天就先回去了。” 柴可爱刚走,大头爸爸也过来接儿子了,很快高长东也来了,小菊花班的孩子陆陆续续都走完了,大院里的孩子又多待了半个小时才回家。 人来得多,后续收拾也是双倍,可以说整个屋子都需要再重新打扫一遍,娄桂兰和张光香本来打算帮他们收拾完再走,苏雪桢觉得时间太晚了,再不回去路上不太安全,没让他们帮忙,跟岑柏把家里人送到门口,轻声道:“没事,也不太脏,我们可以慢慢收拾。” 冬天回去太晚不安全,他们离得又远点,娄桂兰也没推辞,走之前说:“今天收拾不了就别弄了,早点睡,明天再收拾。” 所有人都送走以后,屋里只剩他们一家四口,客厅地上全是垃圾,窗帘都被翻开,放电视机的侧间状况同样不好,苏雪桢跟岑柏对视一眼,知道今天肯定是收拾不完了,苦笑道:“要不先把二楼收拾了,收拾完先睡?” 平平安安早上起得早,今天作为主人公又兴奋了一天,这会儿昏昏欲睡,站都站不稳了,一个劲打哈欠,安安揉着眼睛要爸爸抱,“困。” 岑柏伸手直接抱起两个孩子去二楼卧室哄睡,苏雪桢跟在后面,拿起扫帚上楼,发现二楼的情况还好,只有平平安安的卧室乱一点,别的房间基本是原样。 苏雪桢进屋先把散落一地的玩具依次分类收起来,收拾完以后,安安是最先睡着的,她坐在床边,看着静静睡着的女儿,心里万般柔情涌上心头,伸手仔细描摹安安的脸,不禁有些感慨,“什么时候长这么大了。” 平平没睡着还有点迷糊,岑柏一下一下拍着,感受儿子的呼吸渐渐均匀,他声音轻柔:“是啊,一眨眼都三岁了。” 苏雪桢给安安掖好被子,“时间真是太快了,完全不给父母反应的时间。” “我都开始幻想他们长大离开我们的那一天了。” 岑柏站了起来,把苏雪桢揽到怀里,“到时候他们有了自己的家庭,我可能就像我们这样,偶尔才能聚一聚。” 苏雪桢仰头看着岑柏,“可我们会永远在这里等着他们对吧?” 岑柏转头在妻子额头亲了一口,“对,我们会永远在这里等他们。” “晚安。” 夫妻俩关上灯,慢慢走出了平平安安的卧室。 苏雪桢是用自己周日的休息日跟同事换了周六,所以第二天一早她需要去上班,岑柏这天也有工作,家里没人照顾,平平安安只好被送去幼儿园。 因为他们夫妻平时白天都需要上班,只有下班回来才有时间收拾,家里生日会导致的垃圾,他们花了两天才彻底收拾完,一家人的生活也重新回到了正轨。 日历翻过了十二月三十一号,正式跨入1980年,一个经济腾飞的新时代开始了。 洪江市也迎来了第一场春雪,伴随着春雪消息一起到来的还有凌瑶怀孕的消息。 岑枫先是给家里人打了电话报喜,鉴于凌瑶已经随军住到了军区大院,所以他今年春节没有假期的,也没办法赶回来跟他们一起过年。 为了弥补遗憾,恰逢新年,夫妻俩拍了照片给他们寄来。 春节两家人做了一大桌丰盛的菜,聚在一起看电视,都留在了他们家睡,第二天上午才回去。 军队的信寄出流程要长一点,岑枫春节前一周给他们寄的信,等到的时候已经是元宵节了。 平平安安听说自己要有弟弟或者妹妹了,等不及邮局过来给他们派件,拉着苏雪桢一起去取信。 邮局离得近,苏雪桢只好牵着他们跑一趟,昨夜刚下了一场雪,大早上日头还没出来,路面结了冰,平平安安穿着小靴子,专找路上结冰的地方,在上面滑着走,平平两只脚踩在冰上面,滋溜滋溜滑,还不忘跟妈妈得瑟,“妈妈你看我!” 安安也不甘示弱,一路小跑,找到一块冰面比较集中的,用脚在上面滑,“我也会。” 苏雪桢看着他们只感觉是在危险的边缘不断试探,叮嘱道:“好好好,我在看了,小心点儿,别摔着了。” “摔不着,我可厉害了。” 平平得意地甩了甩自己的帽子,结果得意没两秒,扑通一声,摔了个屁股墩,嗷嗷喊疼,“疼疼疼。” 苏雪桢赶紧过去把儿子扶了起来,“哪里疼?” 安安也不滑了,过来看哥哥,“让你小心点。” 平平痛苦地摸着屁股,“屁股疼。” 苏雪桢给他检查了下,发现摔的也不是很严重,扶着他走,“慢点儿啊。” 安安看哥哥摔得这么惨,乖巧跟在妈妈旁边,三个人一起去邮局取信。 到了邮局以后,苏雪桢拿出自己的证件,对里面的邮递员说:“你好,收件人是苏雪桢,麻烦取一下信。” 邮递员核对了下地址信息,把信给了她,“您收好。” 苏雪桢摸着信,感觉沉甸甸的。 平平捂着屁股,还在后悔自己刚刚溜冰的行为。 安安扒着窗口,看到上面贴着的小动物,好奇问道:“阿姨,这个是什么?” 里面的邮递员看到这么可爱的小姑娘,笑着介绍:“这个是生肖邮票,今年猴年首次发行呢。” 苏雪桢低头看了一眼,这张邮票跟之前的邮票风格相差也太大了,底色是纯红色,一只棕色的猴端坐着,看着很顽皮,透着活泼灵动之感。 第一年发行啊,还挺有纪念意义,苏雪桢问道:“这个我们能买一张吗?” “可以。” 买一个回去恐怕平平安安又要打起来,苏雪桢想了想说:“给我们来两张吧。” 邮递员给她拿了两张生肖邮票,“好好收着,说不准以后会涨价。” 这一张邮票就一毛钱,再怎么涨价也不可能涨太高,苏雪桢冲他笑了笑,也没在意,“行,我们好好存着。” 出了邮局门口,苏雪桢看着手里的邮票,分给平平安安,“拿好啦,别弄丢了。” 安安笑容狡黠,“我知道,因为今年是猴年。” “我闺女真聪明。” 苏雪桢摸了摸安安的头,扶着平平往家走,到家以后,她拆开了那封信,里面塞了两张照片,还有一封信,以及五十块现金红包。 苏雪桢抽了出来,拿在手里细细端详,走回来这一路,平平的屁股已经不疼了,凑过来看,“是弟弟还是妹妹啊?” 第一张照片是岑枫和凌瑶站在一起拍的,两个多月的孕肚基本看不出来,夫妻俩挽着手,笑容幸福。 苏雪桢跟平平解释道:“现在刚两个多月,还看不出来呢。” “那他什么时候能出来?” “大概今年的十月份。” 苏雪桢算了下,现在是三月一号,凌瑶已经怀孕两个半月了,估计预产期是十月中旬。 平平一听,立马说:“那跟我们生日差两个月呢,还挺接近。” “一个十月一个十二月。” 苏雪桢惊讶于儿子的计算能力和反应速度,点了点头,“是挺接近的。” 她又打开第二张照片,是两人的家,视角是在客厅拍的,看得出来,装饰很温馨。 照片最后有一封信,是凌瑶亲笔写的,电话都是按时间长短来收钱,为了省钱,每次都先说要紧事,说的内容有限,但信件里能传达的就多了,苏雪桢读了一遍,内容大概叙述了凌瑶搬到军区大院以来的日常,认识了什么朋友以及自己在医院的工作,最后说没能一起过年很遗憾,把新年红包塞到了信里,希望明年能带着孩子顺利回家过年。 平平安安现在只认得几个很简单的字,就算让他们俩趴在信件上面也看不出来什么,他们看苏雪桢读完了信,迫不及待让妈妈说一下内容,“婶子说了什么?” “婶子说祝你们新年快乐,给你们发了两个红包。” 苏雪桢给平平安安看了下信封里面塞的钱,给他们看完以后就要收走。 今年以来,街道上各种小摊是越来越多了,花钱的地方也多,有时候他们还能趁爸妈在厨房偷溜出去买点零食吃,平平安安已经意识到了金钱的重要性,也知道什么面值的钱大。 自己手里两张十块的,还有一张五块的,可以买很多很多的吃的! 今年所有的压岁钱都在睡前被爸妈以给他们存钱为理由收走了,但平平安安在幼儿园听别的小伙伴们说过,钱到了爸妈手里,就不再是自己的钱了,以后想要也要不回来了。 这次平平想争取这二十五块钱,理直气壮问妈妈:“这个钱不是给我的吗?” 为人父母也是曾经当过孩子的,知道父母收走压岁钱是怎么回事,压岁钱这种东西就是家长之间的金钱互换,她也能理解平平安安这个年纪的顾虑,耐心说道:“是给你的没错,但是你现在年龄小不能拿这么大额的钱,妈妈要替你存起来。” 安安也攥紧了自己的钱,“可是小爱说爸妈存着存着我们的钱就没有了。” 光说没用,信任度要用事实来建立,苏雪桢直接带着他们上楼,从衣柜里找出两个存折,“看看吧,这就是我跟你爸给你们存的存折。” “一人一个。” 平平安安各自拿着自己的存折,掀开看了一眼,苏雪桢给他们指着上面那一行数字,“看到没?这就是你们从出生以来到到现在的存款。” 平平认识数字,但他不会数,读了出来,“这是5,3,0。” 兄妹俩一视同仁,基本亲戚给的数目都一样,安安存折上也是一样的数字。 安安不懂530是多少钱,“妈妈,这个钱很多吗?” 苏雪桢现在在医院实习的工资是三十五,一年下来也才四百二,她点点头,“很多。” “拿着这个存折去银行,你们就能把钱取出来了。” 第185节 苏雪桢算了一下,从出生到现在,两个孩子加一起红包有一千多块钱,积少成多,一千块已经不算一个小数目了,不过这也说明,她跟岑柏每年花在人情上的花销也不少。 等以后岑枫的孩子出生了,岑梅结婚,这个花销只会更多。 看到存折,平平安安也放心了,原来爸爸妈妈真的在给他们存钱,而且还存了很多! 他们俩主动把钱上交了,俨然变成了小财迷,“这个要存起来。” 培养孩子存钱的习惯还是有必要的,苏雪桢把五十块钱收了起来,过了段时间分别存到了存折里面。 今年家里因为她一直在医院实习,每个月工资比之前在人民医院要少了十几块,好在平平安安在幼儿园吃饭,省了一部分伙食费,不过四口之家存钱也不容易,尤其他们夫妻俩不是亏待自己的性子,去年家里添了一台电视机,日常各种花销看着不多,年末算起来数字就惊人了,去年家里其实没存上什么钱。 苏雪桢只能指望自己早点毕业,工资水平能翻一翻。 上半年她从外科转到了内科轮转,博约大学附属儿科医院内科科室不多,一共有四个科室,轮转结束后,医院方面会根据他们的研究方向以及个人意愿综合参考定下他们未来的科室,在毕业之前,不再轮转,会一直待在那个科室实习。 每个月苏雪桢依然要回学校向郁德珉汇报自己的实习进展,这天苏雪桢汇报完,郁德珉没让她立刻走,出声问道:“等下,我有个事要跟你说。” “你英语水平咋样?” 苏雪桢不知道老师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犹豫了一下回:“当时备考的时候很努力学了,今年在英语方面的学习有点疏忽了,可能水平比不上研究生考试那时候了。” 郁德珉缓缓道来:“今年的七月份,来自美国的利昂.弗劳尔教授要来咱们学校举行一个交流会,主要是介绍现代小儿外科的新技术,学校这边呢,我准备推荐两个学生跟这个利昂.弗劳尔教授对接,到时候利昂.弗劳尔教授的行程安排什么的可能需要你作为协调,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意向?” 这可是学习的大好机会,苏雪桢没有半点犹豫,立马答应下来:“我有,当然可以,我很愿意。” 郁德珉笑着点点头,“还有三四个月呢,这段时间你平时多练一下英语口语,到时候也方便交流,利昂.弗劳尔教授在小儿外科方面还是很有权威的,你英语好了有什么问题到时候也方便问。” “到时候还是有翻译的,但是我们这是交流会,你不能光指望人家翻译对不对?开会的时候不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到时候多尴尬。” 苏雪桢笑容明朗:“我这段时间一定好好练习英语。” “利昂.弗劳尔教授来了以后,下半年可能还会有别的外国教授来咱们国家开讲座,这方面的消息你平时可以多看看,有机会就多听听,咱们国家前十年闭塞了太久,外科技术方面远远落后于人家,多听听讲座对你绝对大有裨益。” “医院实习方面呢,内科轮转完,你应该是分到小儿外科,到时候还要写论文,医院学校来回跑,估计挺忙的,这方面你就斟酌下轻重,哪怕是挤出一点时间,能去就去。” “当然我也知道咱们医院小儿外科的工作强度,肯定不太好抽出时间,但是如果你很想去某个讲座,厚着脸皮直接去请假,我不信那个谁他不让你请。” “反正你现在实习期工资就那么点,扣就扣吧,不要在意,实习期工资少很正常。” 苏雪桢听到他这个称呼笑了,保证道:“以后讲座这方面我一定多关注。” 这么一番话说完,郁德珉喉咙都有点干了,冲她摆摆手,“行了,回去吧。” 苏雪桢关上门走了出去,出了校门以后直奔书店,之前考研时碍于政策,书店里的英文书籍很少,今年随着政策的变化,学习英语的人也变多了,货架上英语书和习题册都不少。 苏雪桢挑挑拣拣,选了五本英语名著,还有一本英语口语书用来练习,先前学英语主要是为了考试,当时研究生考试英语考的也不难,后来考上研究生以后,大一又开始学英语,对英语口语也有了要求,但整体要求不严格,还是以书面答题为主。 这次完全不一样了,她要跟一个以英语为母语的人来交流,不是简简单单做个选择题造个句就行了,这是要开口说,跟那些人对话。 到时候肯定不止利昂.弗劳尔教授一个人来中国,她要加倍努力。 苏雪桢下定决心苦练自己的口语,每天上下班坐公交车都在读书,自己模拟情景,一边读一边造句,回到家以后,电视也不看了,每天听录音机里面的英语频道,跟着读。 那段时间平平安安一直感觉妈妈在学一种鸟语,每天张开嘴就是叽里呱啦不知道在说什么,还用那些鸟语命令他们做事,试图用鸟语来同化他们。 苏雪桢多次解释自己说的是英语,不是什么鸟语,她跟平平安安经常用英语交流也是为了让自己代入到情景里面,顺便孩子们还能提前学学英语,多好的事。 平平安安刚开始完全听不懂,久而久之,听得多了,又身处那个情景之下,一些简单的英语用词,他们居然能听懂一点了,平平安安感到非常自豪,觉得自己掌握了一种新型鸟语。 这天傍晚大家一起玩足球,西瓜踢进去一个球,安安突然脱口而出,“good, good 。” 大家都愣在当场,柴可爱已经习惯了安安平时时不时会冒出一些鸟语来,但她不清楚这些鸟语到底什么意思,下意识反问:“什么意思啊?” 平平替妹妹解释,“这个词就是很好的意思, very good!” 怎么又多了一个鸟语!!! 高军亮直接把球扔了,愤愤道:“你俩最近能不能正常说话?我现在都快听不懂你们说啥了。” 平平挠了挠头,“习惯了。” “我妈说我们现在属于适应期,再过半年会好很多。” 西瓜问道:“再过半年你们就不说鸟语了?” 安安摇头,“不是,我们会分清什么时候该讲鸟语什么时候不该讲。” 高玲听不下去了,站出来解释:“这不是鸟语,这是英语啊,是一种外国人讲的语言。” 大头不懂,转头问她:“什么是外国人?” 高军亮见过一回外国人,自豪地跟朋友说起来:“就电视里面,个子特别高的,头发黄黄的,卷卷的,走路的时候有点像驼背的猴子,那就是外国人。” 现在改革开放了,以后外国人来中国的机会还多呢,高玲纠正他:“什么呀,不能这么说人家,什么叫驼背的猴子。” 西瓜依然不解:“那我们为什么要学鸟语啊?” “说了那不是鸟语,是英语。” 高玲继续说:“为了方便我们跟外国人交流啊,只有我们懂了他们的语言才能跟他们说话。” 俊俊连连摇头,很有骨气:“我才不要跟驼背的猴子说话。” 高玲笑了,“这就由不得你了,上了小学都要学英语的,还要考试呢。” 作者有话说: 来啦~讲座这个主要参考了小儿外科发展历史,改革开放后,国际交流对小儿外科的发展起到了推动作用。 第135章 人的潜力都是被激发出来的, 在苏雪桢每日高强度的英语口语练习下,不仅是孩子们,连岑柏也能听懂几句简单的英语了。 八月苏雪桢终于结束了轮转, 九月初正式在小儿外科实习, 而他们一直等待的利昂.弗劳尔教授也正式确定了来访时间。 郁德珉收到邮件以后通知苏雪桢和临床医学院学生会的主席厉永飞,把他们俩喊到了办公室。 “听好了,这次利昂.弗劳尔教授在中国一共呆一周,九月二十号到达首都国际机场, 会待四天,九月二十五号下午四点到达洪江市南平机场, 会留在洪江市三天。” “第一天会在博约大学给临床医学院的学生举行一场简单的讲座, 第二天就是正式的交流会, 到时不仅是教授级的老师参与进来,除了咱们学校的研究生,别的院校研究生也都可以参加,第三天上午简单安排一下在洪江市的旅游行程,下午四点的飞机回美国。” “这三天怎么安排协调需要你们费点心, 一天的讲座大概抽一百多个学生就差不多了,低于一百五吧, 人数不要太多,到时候不好管理。” “第二天的交流会, 参加人员会有个名单,到时候我把名单给你们, 永飞你找人在门口安排一下签到。” “另外第三天在洪江市的旅游, 你们看着安排, 人性化一点, 多宣传宣传咱们中国的文化。” 苏雪桢把要点都拿笔记了下来, 一边写一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好多年没有举行过这种活动了,郁德珉心里也紧张,对他们说:“国际交流这方面,咱们已经停了太久,第一次要重视起来,这一回办好了,以后还会有更多的教授过来开展讲座。” 苏雪桢跟厉永飞点了点头。 事情全部交代完以后,两个人走了出来,任务是交代下来了,具体的执行还要他们仔细商讨,厉永飞带苏雪桢来了学生会办公室。 现在距离高考恢复已经快三年了,教学秩序基本恢复,随着这三年的招生,一些学生活动也逐渐开展了起来,学生会也由此壮大,有了单独的办公室。 厉永飞推开办公室的门,“学姐,请进。” 苏雪桢抬脚走了进去,里面的人看到她纷纷站了起来,笑着打招呼,“学姐好。” 苏雪桢颔首点头,“你们好。” “学姐,请坐。” 厉永飞给她拉开了一个椅子,让她坐在正中间,他站起来跟学生会成员介绍苏雪桢的身份,轻声道:“这位就是研究生院的苏雪桢学姐。” 苏雪桢态度很谦和,“大家好,我是临床医学院儿科系即将研三的学生苏雪桢,很荣幸能在之后的利昂.弗劳尔教授交流会跟大家合作共事。” “学姐客气了。” “是啊,不要跟我们客气,有什么活尽管使唤我们。” 学生会里面是比较看重资历的,现在一般大一大二的学生比较多,到了大三以后随着学业的增加,大部分成员会退出,这会儿在办公室里的学生基本都是大二的,看到研三的学姐很是尊敬。 简单打过招呼以后,厉永飞也不啰嗦,直接开始安排工作:“好了,今天郁院长跟我们说了下利昂.弗劳尔教授来洪江市的安排,我在这里跟大家复述一下。” 说着他把刚刚郁德珉说的话复述了一遍,最后说:“利昂.弗劳尔教授第一天的行程,是准备面向咱们临床医学院的学生开讲座,大家把这个消息宣传到各个班级里面,看看哪些同学有意向想参加,把人数统计出来上交到我这里。” “尽量选择英语听力比较好的同学,能听懂最好,因为利昂.弗劳尔教授是纯英文讲座,不懂英语的话去了其实也没什么用。人数统计出来以后,咱们再统一安排,分组管理。” “至于第二天的话,我们能做的就比较少了,主要是在校门口帮忙迎接来参加交流会的教授,签个到,整理会场。” 会议桌上大家都认真听着,一边听一边记录。 厉永飞继续说:“下午我会向外国语学院借调几个英语比较好的同学,等利昂.弗劳尔教授和他的团队来了,也方便沟通。” “另外大家这段时间也多练练英语口语,到时候肯定有帮助。” “第三天去哪儿旅游我这边暂时想的是去海滨公园,除了风景好以外,那边还有很多传统的活动,挺适合时间短的旅游,除此之外那边还有商贸大楼,可以去逛逛。” “当然大家如果有新的意见随时提出来,这个都可以讨论。” 厉永飞说完以后,看向苏雪桢,问道:“学姐你这边有什么新的意见吗?” 苏雪桢主要负责协调第二天和第三天的行程,来的路上她心里已经大概有了构想,厉永飞作为学生会会长,曾组织过多次大型活动,对这方面很有经验,头两天的安排没什么好说的,主要是第三天的洪江市之旅。 关于厉永飞说的她有点不太赞同,温声道:“前两天安排没什么问题,但是关于第三天,我是这么想的,利昂.弗劳尔教授来中国只有一周,日程安排很满,几乎没有什么空闲的时间,而且当天下午就要坐飞机回国了,我们在上午安排一些需要徒步走的活动有点累人,我觉得还是挑选一些室内的,比如博物馆或者文化馆之类的,然后当天中午可以吃一些洪江市本地的特色菜,再送利昂.弗劳尔教授去机场。” 厉永飞听她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的安排野心太大了,“确实是这样。” 苏雪桢又道:“毕竟利昂.弗劳尔教授今年已经六十五岁了,先是飞来中国,在首都开两天的讲座,又辗转来到洪江市,继续开讲座,一直这么高强度的工作,身体方面肯定吃不消,所以我建议第三天还是尽量给教授休息喘息的时间。” 厉永飞很听得进去劝,采纳了她的意见,“好,最近这一周我会尽量找一下合适的活动。” 现在距离利昂.弗劳尔教授来中国还有一周多的时间,给他们的准备时间已经算比较充分的了,之后大家聚在一起又聊了下更为细致一点的安排,一个多小时后会议结束。 这个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了,厉永飞送她出门,苏雪桢把小儿外科的电话写在纸条上递给了她:“这是我在医院的科室电话,以后如果有什么问题随时打这个电话沟通。” 厉永飞拿着那张纸看了一眼,“行,那学姐你路上注意安全。” 苏雪桢点点头,下了楼,出了校门以后,坐上了去灯具厂的公交车。 凌瑶现在是孕晚期,需要人照顾,她亲妈早早离开人世了,嫂子又有工作,没法去军区大院照顾她,眼下只能倚仗婆婆,夫妻俩虽然没主动提,但娄桂兰觉得不过去自己心里过意不去,要知道月子的仇可能会影响一辈子的婆媳关系。 是以娄桂兰便决定再过几天就去军区大院照顾二儿媳妇,一直到她产假结束,就是这一去恐怕要小半年,期间又见不到平平安安了,所以这两个星期一到星期日娄桂兰就过来接孙子孙女。 苏雪桢到的时候,平平安安正在跟岑梅玩麻将,两个人不懂规则,就是坐在桌边摞着玩,看麻将垒高高,比赛看谁垒得高。 娄桂兰也在陪孩子们玩,看到她来了解释道:“上午你爸跟几个朋友打的麻将,桌子一直没收。” 平平骄傲地给妈妈看自己堆了半个多小时的成果:“妈妈,你看我垒了一个小狗呢!” 第186节 麻将是长方形,一块一块,方方正正的,要想垒成一个图案并不容易,苏雪桢一看,还真是!她笑着问道:“真是个小狗哎,怎么垒的?” “我教你。” 平平开始教妈妈怎么垒麻将小狗的技巧,“先把狗的身体垒出来。” 苏雪桢听到一半,安安已经等不及了,“妈妈你看我的,我的是一个锅。” 平平不让妈妈走,“看我的,我先说的。” 安安不服:“你说完了该我了。” “一个个来,妈妈都会看的。” 这时候苏雪桢恨不得自己不能一分为二。 三岁多的孩子简直闹得不行,哪里都敢闯哪里都敢跑,一刻都不能离了人,虽然只照顾了一天,比干了一天活还累,娄桂兰觉得大儿媳妇实在太辛苦了,给她倒了一杯水,“那个什么利劳尔教授,要来了吗?” 外国名字比较长,又拗口,娄桂兰一直记不住。 苏雪桢又重新跟她说了遍名字,“是利昂.弗劳尔教授。” “要来了,确定是九月二十号来中国。” “我记得我小时候也见过这些洋鬼子,没一个好人。” 虽然新闻上说去年一月一号中国跟美国已经建立了外交关系,说是以后两国和平共处,但在普通民众眼里,依然对这些人没什么好印象,娄桂兰更是怀疑:“他不会来咱们这做坏事吧?” 苏雪桢冲她笑笑,“不是,就是单纯的学术交流,咱们在小儿外科方面还是有点落后的,要多学习才能进步。” 娄桂兰依然面露怀疑,不过医学类方面的知识她也不知道,作为外行人,问两句就不问了,开始说起了别的,“再过两天我就要坐火车去小枫那了,不知道给他们带点咸鱼和腊肠什么的,军队让不让带进去?” “这军区大院,我怕我待不下去,没有人说话我也无聊。” “吃的应该没什么问题,现在都让带的。” 苏雪桢知道婆婆这个年纪最怕无聊,安慰道:“军区大院里有很多随军家属,到时候肯定不缺人聊天。” 娄桂兰听她这么说稍微放心了点,伸手摸了摸平平安安的脸,“到了那奶奶给你们打电话,可要接啊。” 平平安安使劲点头:“一定接。” 凌瑶快生了,苏雪桢本来准备了礼物想让婆婆一定带过去,聊了几句发现娄桂兰自己要带的东西就够多了,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头直接寄信,现在这年头,送什么都不如直接给钱实在。 天色渐晚,他们等下还要坐公交车回去,苏雪桢没聊太久,带着平平安安离开了,回来的路上直接买了晚饭。 这之后没过几天,娄桂兰坐上了火车,正式进入军区大院开始照顾孕晚期的凌瑶。 妈妈不在家,岑梅总感觉缺了什么,不习惯,后来一到周六就过来他们家找平平安安玩,睡一晚,周日下午再回家。 岑梅虽然是孩子,但已经很懂事了,也知道规则和秩序,一定程度上也帮他们照顾了平平安安,让夫妻俩稍微能喘息一会儿,苏雪桢也好专心忙利昂.弗劳尔交流会的事情。 博约大学附属儿科医院这边也知道利昂.弗劳尔要来开讲座的事情,要知道利昂.弗劳尔是当今小儿外科界权威的大佬,尤其在一些先天性发育畸形的诊疗上非常有见解。 苏雪桢所在小儿外科的科室里,几乎每个医生都想去听讲座,但是工作安排没法去,英语水平又不行,只好拜托她记录一下讲座的内容,回来分享给他们。 她现在是研三,因为还要写论文,本身医院里安排的排班就不多,苏雪桢又是为了忙讲座的事情,所以主任储志宽对她的假条也很宽容。 苏雪桢那一周医院,学校,家里三头跑,忙得脚不沾地,总算把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只等利昂.弗劳尔教授前来。 九月二十五号下午四点,一架飞机平稳降落在洪江市南平机场,从飞机上下来四个人,其中三人皆是金发碧眼,只有一个男人是黑发,不过谈吐衣着跟身旁的人无异。 苏雪桢跟厉永飞带着一个外国语学院的学生,站在南平机场接机,厉永飞手边还举着一个用英文写的博约大学的牌子。 苏雪桢一直盯着出口看,这个年代能坐得起飞机的人不多,金发的外国人更是少,不一会儿,利昂.弗劳尔的团队就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一走出去,感受到围绕在身上的目光,尼尔.埃丁顿对同伴无奈笑笑,“真的是,走到哪都会被围观啊。” 利昂.弗劳尔显然也注意到了他们,朝着苏雪桢的方向走了过来,苏雪桢也赶紧走过去迎接,深吸一口气放松,终于对着他们说出了自己练了好几个月的英语,她向这位漂洋过海过来的教授伸出了手,声线略微紧张,小心问道:“你好,请问您是利昂.弗劳尔教授吗?” 利昂.弗劳尔含笑点了点头,“我是。” 确定没接错人以后,苏雪桢转而介绍起自己来,“利昂.弗劳尔教授你好,我是苏雪桢,一名博约大学研究生院研三的学生,这次将会全程陪伴您在洪江市三天的旅程。” “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问我。” 利昂.弗劳尔说了声谢谢。 厉永飞刚才怂了几秒,看到苏雪桢这么流畅跟教授对话,才反应过来,也赶紧过去打招呼,学着苏雪桢那样介绍自己。 利昂.弗劳尔随后又跟他们介绍了下自己的团队,“这两位是我的学生,卡尔.格里诺和尼尔.埃丁顿,另外这个是翻译赵先生。” 赵春祥往前一步,看了看苏雪桢,夸道:“英语讲得不错。” 那十年是不准留学的,他看苏雪桢年龄不大,想来也没有留学背景,能把英语讲这么好确实挺厉害。 这次讲座事关重大,是由世卫组织和卫生部合作组织的,随行翻译也是提前安排好的,赵春祥是地道的中国人,有留学背景。 苏雪桢刚才很紧张,害怕因为自己英语发音不好影响工作,但看到赵春祥在,心态放松不少,再开口时说话流畅了很多,“院长跟各位老师已经在畅然居定好了位置在等各位过去了,我现在领你们过去。” 她发音很好,赵春祥观察了下在场的四位外国人的反应,发现他们都能听懂,他也就没立刻翻译,直接接话道:“那我们跟这位苏小姐走吧,座位已经定好了。” 门口厉永飞已经提前拦好了出租车,顺利先送利昂.弗劳尔教授和他的学生们上车以后,苏雪桢跟厉永飞坐到了第二辆车。 车子启动,厉永飞看着她,不由得佩服,“学姐,要不是事先了解过,我都差点以为你留过学了。” 没见面之前,苏雪桢脑海里幻想的利昂.弗劳尔教授是一位冷冰冰很严肃的老人,实际见了面,发现本人挺和善,大概这也是儿科医生的共性吧。 苏雪桢看着窗外逐渐远去的街景,问道:“你以后打算去哪个科室?” 厉永飞想了想回答:“不是骨科就是普外科吧。” 苏雪桢喃喃道:“等你毕业了确定科室以后,想想今天接待的是这个领域元老级别的人物,到时候你就能懂我为什么这么努力要学好英语跟他沟通了。” 厉永飞瞬间懂了。 车子平稳行驶着,很快到达了畅然居酒店,这是洪江市本地最高档的酒店,一楼设有用餐区。 下车后,厉永飞带着利昂.弗劳尔教授去他们事先订好的包间,推开门,里面一众教授齐齐站了起来,“欢迎欢迎,快请坐。” 赵春祥迅速翻译出来,利昂.弗劳尔也很礼貌,谦虚地跟在场众人问好,再由赵春祥翻译。 语言不通交流还是不方便,没聊几句大家就坐下了,郁德珉把菜单递过去,让客人先点菜。 畅然居算是洪江市本地少数几家可以接待外宾的酒店,菜单也有英文版,点起来很方便。 虽然国界不同,但大家的心愿一样,又从事同一个行业,在赵春祥的翻译下,饭桌上整体的氛围还不错。 因为事先叮嘱过这桌是招待外宾的,饭店给他们做的饭菜整体也比较符合外国人的口味,一顿饭吃的很是开心。 吃完饭正好是晚上六点,旅途劳顿,郁德珉想着他们明天还有讲座,晚饭后没有安排别的活动,起身送他们上楼休息,“今天一天肯定累了,早点休息,我们明天见。” 厉永飞确定全员都入住以后放心下楼,在前台又叮嘱了几句,回来跟苏雪桢说:“都住进房间了,我们也可以回去了。” “明天七点半来这里集合,送他们去大会堂。” 苏雪桢嗯了声,跟他分开以后坐公交车回家,第二天再坐一路公交车来酒店,这时利昂.弗劳尔教授整个团队都已经在酒店用完了早餐,一行人坐车前往博约大学。 早就知道今天有外国教授要来,人数有限,大家没法进大会堂里面听讲座,只好提前守在门口,等会儿可以趴在窗户上旁听。 讲座在博约大学最大的大会堂举行,学生会的成员正在主持秩序,在休息室稍作休息以后,上午九点讲座正式开始。 一身得体黑色西装的利昂.弗劳尔教授缓缓走上了讲台,赵春祥跟他的两个学生也跟在后面,看着台下一张张陌生的面孔,还有窗户外趴在玻璃上稚嫩的脸庞,带着求学的渴望。 主持人拿着话筒说了一遍讲座的规则以后,开始介绍利昂.弗劳尔教授,两分钟后,由利昂.弗劳尔接手了话筒,为了照顾到赵春祥语速放得也比较慢,“同学们好,我是利昂.弗劳尔,来自波士顿儿童医院,今天我要演讲的题目是先天性发育畸形类型以及相对应的治疗方式。” 苏雪桢找到位置也坐了下来,翻开笔记本,一边听一边记录。 演讲都是有草稿的,赵春祥事先看过,翻译起来速度也很快,对于台下众人来说,一些手术名称他们甚至都没听过,只能草草记录下来,留待结束后再查阅。 “尿道下裂目前主要以手术治疗为主,根据情况不同,可从阴.茎弯曲矫正术和尿.道成形术中选择,这两种手术都是重建手术,阴.茎弯曲矫正术是通过……” 讲座内容愈加深.入,涉及到的专业名词越来越多,哪怕有赵春祥在一旁翻译,苏雪桢整体听下来依然很吃力,感觉说的处处是重点需要记录,右手飞快在纸上写着重点,大脑想要去消化讲座内容,但一下子已经被塞进去太多新知识,大脑完全负荷不了,给她边听边思考的余地。 实在没办法,苏雪桢只能一股脑先用笔记下来,之后再慢慢消化,最后两个半小时的讲座结束后,她写了整整四页的笔记。 第136章 讲座结束, 台下爆发出阵阵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主持人重新站了出来, 示意大家先保持安静, 朗声道:“感受到大家对于利昂.弗劳尔教授的热情了,现在我们进入到第二环节,学生提问。” “有想提问的学生可以举手。” 这提问可不是一般人敢提的,一来起码刚刚这场讲座你要听懂了大半内容, 提出来的问题要有水平,还要贴近讲座主题, 不能提出什么蠢问题, 到时候不仅没长知识反而还丢了中国人的脸。 二来提问要用英语来说, 等下利昂.弗劳尔教授肯定也是用英语来回,这中间有一个沟通,英语说不好也不行,而且这个对于台下很多学生来说,比第一个提出问题还难。 所以当主持人说完几秒以后, 台下的同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立刻举手, 气氛一时有点尴尬。 枪打出头鸟,做第一个提问的确实有点难, 有人带头会好很多,苏雪桢其实也能理解, 在场的基本都是临床医学院大三的学生, 都还没有开始实习过, 基础知识和实践方面肯定没那么好, 又是在这种正式的场合, 就算有英语比较好的学生这个时候恐怕也不太敢第一个站出来问问题。 但一直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两头都不好看,还显得他们博约大学的学生水平不行。 苏雪桢看了看自己的笔记,挑中一个自己疑惑的点,举起了右手。 主持人看到终于有人举手,声音都高兴起来了,“这位女同学,你有什么想问的?” 苏雪桢是作为协调的工作人员,坐的位置也比较靠前,不过离讲台还是有段距离,她把声音提高了一点,“利昂.弗劳尔教授您好,我想问一下刚刚您谈到过的新生儿先天性并指畸形手术分离的问题,这个手术时机到底要如何界定呢?” 昨晚的接机已经让利昂.弗劳尔教授认识了这个中国学生,时机问题是他刚刚在讲座中并未深讲的,能问出来这个问题至少说明她认真听了,没有一个老师不喜欢好学的学生,他接过话筒笑了,缓声回答:“主要看手指并指分型来决定,通常来说,手术的患儿年龄最早也要到一岁半以上。因为一般来说,婴幼儿时期患儿手指短小,设计皮瓣,皮片移植操作都比较困难,加上儿童生长发育快,过早手术,术后瘢痕生长相比骨骼发育速度会偏慢,最好延迟手术时机。” “但是如果并连指的关节不在同一水平,还是需要尽早手术,以免影响手指发育。” 利昂.弗劳尔教授说完以后,赵春祥停顿半分钟,同步翻译了出来。 苏雪桢道了声谢,坐了下来。 有人带头以后,很快又有学生举起手来提问,是个戴眼镜的男生,因为太过紧张,声音都在发抖,“利昂.弗劳尔老师,我想问一下有关漏斗胸这方面的知识,就是……那个。” 因为事先打过草稿,第一句他说得很顺畅,到了第二句,站起来被全场目光集中,慌张之下他一时想不起来自己要说的那个手术名词该怎么拼写了,神态略显慌乱,看着利昂.弗劳尔教授,“那个……” 知识是无国界的,利昂.弗劳尔教授看出他的紧张和为难,安慰道:“别紧张,你可以用中文来提问。” 说完这句,他又对赵春祥说,“接下来让学生们用中文来提问吧。” 赵春祥点了点头,看向主持人,“之后都中文提问吧,由我这边来翻译。” 他握着话筒,笑容温和,对台下的学生说:“大家都不要紧张,有什么想问的尽管说,我会持续为大家翻译,不过我不是医学类专业的,翻译速度可能没那么快,等下同学们不要介意。” 提问的男生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利昂.弗劳尔教授这么平易近人,紧张的情绪缓解了不少,重新用中文问道:“胸骨抬举术是要将凹陷的胸骨体上抬来进行固定,这样的话,会不会引起胸廓狭窄啊?” 利昂.弗劳尔教授笑着回答:“目前来说是的,胸骨抬举术是有一定几率出现并发症的,例如血气胸、肺炎、伤口感染、肋软骨再生不良、浮动胸骨等。” 虽然利昂.弗劳尔是小儿外科方面的权威专家,但过去很多儿科医生都是由全科医生转变而来的,何况很多疾病并不只出现在儿童身上,成年人也有可能出现,治疗方式在某种程度上是有共同点的,并不是只对小儿外科对医生有帮助。 第187节 可以用中文提问以后,在赵春祥翻译的帮助下,接下来同学们爆发出巨大的提问热情,整场讲座到下午一点才结束。 这时已经过了他们提前预约好的饭点,厉永飞会议中途给苏雪桢使了好几个眼色,想问她是不是要提前结束讲座,苏雪桢也犹豫过,但她看利昂.弗劳尔教授面对大家的提问没有丝毫困倦,依然抱有很大的回答激情,中途打断实在不好,她就没主动说。 结束以后两个人走到利昂.弗劳尔教授面前道歉,“对不起,耽误教授您太长时间。” 利昂.弗劳尔教授笑笑,“能为大家解答疑问我很开心。” 厉永飞听他这么说放心了,“那我们现在去吃饭吧,您开了这么久的讲座肯定很饿了。” 利昂.弗劳尔教授点点头,其他人也迅速跟上脚步,一起去饭店用餐。 苏雪桢跟赵春祥走在一起,看他手里一直拿着一个本子,猜到应该是刚刚演讲的稿子,小声问道:“赵老师,我能抄一下您刚刚在会议上的演讲稿吗?” “刚刚写的太匆忙了,很多都没记录好。” 讲座内容都是利昂.弗劳尔教授事先写好的,可能会有些许差异,但基本内容是差不多的,赵春祥手里就是他提前翻译好的讲座内容,面对苏雪桢的请求,毫不犹豫答应了,把本子递给她,“可以啊,你明天早上再给我。” “对了,这个还有明天交流会的内容,你要是想的话可以一并抄录下来。” 赵春祥又偷偷跟她说了下。 他们两个的聊天内容全被一旁的利昂.弗劳尔教授学生尼尔听到了,不过他们俩说的都是中文,他也听不懂,只看到赵春祥把一直拿着的本子递给了苏雪桢,他好奇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赵春祥笑着回:“借一下笔记。” 苏雪桢解释道:“刚刚听得不够认真,有的知识点漏掉了。” 尼尔露出了不解的表情,他发现中国人总是过分谦虚,刚才在会议上苏雪桢明明一直在记笔记,怎么会不够认真? 他疑惑道:“你刚刚很认真啊。” 他还求证一旁的艾德蒙.格里诺,“是吧?” 艾德蒙.格里诺也点点头,他甚至没看到苏雪桢停过笔,“很认真。” 他语气平淡道:“不过其实很多知识点不用记的,教授讲的书上都有。” 苏雪桢总不能说那是你们的书,我们这里的教材上没有,但这话说出来就承认他们落后了,她笑着转移了话题,问道:“你们现在是住院医?” 艾德蒙点了下头,“我是住院医生,尼尔已经是主治医师。” 他反问苏雪桢:“你呢?是这所学校的学生吗?” 苏雪桢温声回答:“是,儿科系研三。” 尼尔惊叹,“哇哦!” 艾德蒙小跑几步追上弗劳尔教授,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利昂.弗劳尔教授转过头来看了苏雪桢一眼,缓了脚步,问道:“现在在实习吗?” 苏雪桢点了点头,“研一第二学期开始实习的,现在已经一年半了。” 弗劳尔教授鼓励了一句:“苏小姐,加油。” 大家聊着聊着就到了出租车前,厉永飞先送利昂.弗劳尔和他两个学生上车,赵春祥坐在副驾,学校领导和教授坐在第二辆车上面,他跟苏雪桢还有两个学生会的成员坐在最后一辆车上,一起前往饭店吃饭。 吃完饭差不多已经是下午三点了,他们还要准备明天交流会的彩排,匆匆又赶了回去。 有了第一天的经验,第二天他们再去接利昂.弗劳尔教授就从容了很多,交流会门槛高,参加者只有五十五个人,都是教授级别以上的人物,最起码是主治医师。 有一半的医生甚至是坐飞机过来的,会议九点开始,分上下场,上午九点开始,下午的三点开始。 厉永飞安排了学生会成员在会场门口签到,人来了以后由他带领进去找个位置坐下,里面每个座位都安排了名牌,按照顺序来坐,郁德珉坐在第一排。 苏雪桢这时候才理解郁德珉的良苦用心,她因为是这场活动的策划者之一,可以在一旁旁听,这才得以见证真正的小儿外科大佬之间的讨论是什么样的,聆听到很多新的手术观念。 交流会跟昨天的讲座不同,昨天的讲座只有利昂.弗劳尔教授一个人说,今天的则是学术交流碰撞,互相畅谈。 在场还有几个教授有留学背景,英语交流方面完全不是问题,下午这场一直到四点才结束。 交流会全程有摄影师拍摄,临近结束,来参加会议的医生们站到一起,跟利昂.弗劳尔教授和他的团队合了下影。 拍摄的学生是校学生会的成员,厉永飞跟他很熟,借来了相机,过来问苏雪桢:“学姐,咱们跟利昂.弗劳尔教授也拍一张合影吧。” 苏雪桢想了下答应了,“我去问问。” 厉永飞跟她走到了利昂.弗劳尔教授面前,苏雪桢轻声问道:“利昂.弗劳尔教授,我们能和你们合个影吗?” 利昂.弗劳尔教授点点头,询问学生们的意见,得到肯定答复以后,对他们说:“我很乐意。” 厉永飞随后又招手喊来这次活动参与的学生,大家站在一起拍了张合影,合完影之后组织参会人员去吃饭。 至此,为期两天的学术交流到此结束,只剩明天上午的洪江市之旅。 厉永飞和苏雪桢经过商量,把地点定在了洪江市博物馆,参观完,尼尔和艾德蒙还买了纪念品,两把双面折扇。 除此之外,为了感谢他们的来访,学校方面还给利昂.弗劳尔教授以及他的团队送了普洱茶叶,刺绣礼品,以及一些传统的中国手工制品。 当天下午,厉永飞跟苏雪桢接他们去机场,收拾妥当以后,利昂.弗劳尔教授走出了房间,从包里拿出两个包好的礼物,“送给你们。” “谢谢你们这三天来对我们的照顾。” 礼物盒是用淡蓝色包装的,打上了蝴蝶结,苏雪桢没想到还能收到礼物,冲他礼貌笑道:“谢谢教授。” “欢迎您以后再来中国。” 利昂.弗劳尔教授轻颔首,笑道:“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的。” 尼尔和艾德蒙拎着行李箱走在后面,一路上跟他们又聊了几句,到了机场以后,先跟赵春祥辞别,然后两个人直接大大咧咧跟他们抱了下,笑容明媚冲他们挥挥手,“再见。” 苏雪桢看着三个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终于彻底松了一口气,“结束了!” 赵春祥转头看着他们俩,依次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这几天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苏雪桢忙道:“赵老师您也辛苦了。” 他们这几天的努力赵春祥也一直看在眼里,笑着说:“这次能办得这么顺利多亏了你们。” 厉永飞挠了挠头,“我怕办不好,这几天觉都没怎么睡好。” 赵春祥笑了,“有了经验就好了,像这种接待外宾的经验一般人可体验不到。” 这倒是真的,厉永飞点了点头,“是的。” 赵春祥看了看时间,对他们说:“那你们先回去吧,我的飞机还要一个多小时才来呢,不能让你们一直在这等。” 赵春祥虽然不是外宾,但也是客人,苏雪桢摇头,“不行,我们要看您上了飞机再走。” 赵春祥看了下座位,“行,那我们就再聊几句。” 三个人又聊了半个多小时,到赵春祥登机的时间了,他拎着行李箱跟两人告别,转身离开。 苏雪桢跟厉永飞还要回一趟学校汇报,工作都处理完以后已经是下午的五点半,这时候昨天拍摄的同学拿着照片走了过来,把拍摄好的照片递到他们手里,“照片我都洗出来了,想着你们俩应该也想要,所以我多洗了几份。” 照片一共有两张,第一张是一张大合照,利昂.弗劳尔教授站在正中间,他的两个学生站在后面,苏雪桢和厉永飞分别站在教授两侧,学生会的成员也都在。 第二张是苏雪桢和郁德珉的合影。 洗照片是有成本的,苏雪桢把照片拿在手里,对他说了声谢谢,想掏钱给他,“多少钱?” 男同学摆摆手,不收她的钱,“这花的是学校拨给社团的钱,没事,就两张照片而已。” 厉永飞也让她别给了,“学姐,拿着吧。” 苏雪桢只好说:“行,谢谢了。” 事情都办完以后,她拿着两张照片回家,在公交车上,苏雪桢拆开了那个礼物,当时收到的时候摸着手感像一本书,打开一看,还真是。 书名是《小儿外科学》,苏雪桢打开第一页,发现内容是纯英文版的,她正准备往下翻,书页停到了中间,里面赫然夹着一张纸条。 苏雪桢拿出纸条一看,是一串地址和联系方式,下方署名利昂.弗劳尔。 无缘无故为什么留这个呢? 苏雪桢略一细想,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是不是有了这个地址和联系方式,就代表她以后可以通过信件的方式和利昂.弗劳尔沟通? 想到这里,苏雪桢表情瞬间明朗起来,先把上面的内容背了下来,随后把纸条放到了包里。 下了车,公交车站旁边飘来炒栗子的香味,往年炒货店一般是到十一月份才开始卖,但现在做生意自由,大家都想着寻求挣钱的门路,炒栗子也提前开始售卖了。 苏雪桢咽了下口水,前半年一直积压在心里的事情终于解决了,现在身心畅快,她走到摊位前,问道:“老板,炒板栗多少钱一斤?” “九毛钱一斤。” “给我来两斤吧。” “好嘞,我给你讲,我们家这板栗都是野生的,又甜又糯,可好吃了。” 店主给她把板栗盛到纸袋子里面,用秤称了下,“正好两斤多一点,就算你两斤,一共一块八毛钱。” 苏雪桢付了钱,“谢谢老板。” 老板态度很热情:“以后常来啊。” 板栗已经划开了口子,经过炒制,裂口很容易掰开,不用怎么用力就开了,苏雪桢在走回家的路上尝了几颗,确实很甜,口感也糯糯的。 一阵自行车行驶过路上的声音传来,伴随着梁恩阳惊慌地呼喊,“哎哟哟,苏医生!让开!” “要撞到你了。” 苏雪桢看到迎面而来的自行车,赶紧躲开。 梁恩阳开始学自行车,啪一声摔到地上了,钱海走过来扶他,埋怨道:“小心点,骑的时候不要左看右看,目视前方。” 梁恩阳摸着屁股站起来,看着摔倒后轮子还在咕噜咕噜转的自行车,语气不满:“这车不听话。” 现在的自行车都是给成年人骑的,设置的座位很高,其实不适合小学生学,他们坐上去脚碰到地都很勉强,骑着很危险。 苏雪桢也不知道最近这风气怎么流行起来的,在路上也经常见到七八岁的孩子骑自行车,她劝道:“再过两年再骑自行车吧,你们现在个子不够高,骑着多危险。” “我们班里小龙个子还没我高呢,他就能骑他爸爸的自行车,而且骑得可溜了。” 梁恩阳补充道:“后座还能带人。” 钱海也把他爸爸的自行车推出来了,神色骄傲:“是啊,我们班里很多同学都会骑自行车。” “我们也要花一个星期学会骑自行车。” 小孩子的攀比心一样不小,苏雪桢见劝不动也不说了,叮嘱道:“最好让你们爸爸在旁边看着,给你们扶一下,这样学得才快才稳。” 梁恩阳刚才那一下摔得挺惨,屁股瓣现在还疼呢,导致他现在对骑自行车都快有阴影了,但他不好意思当着好兄弟钱海的面说,趁机说道:“那我们明天再学吧。” “明天让我爸教咱们。” 钱海纷纷不平推着自行车往院里走,“你怎么这么胆小,不就摔了一下吗?” 苏雪桢看他那个头比自行车也没高多少,别说骑车了,就连推车都有点勉强,“身体最重要,不然摔着了要去医院的。” 第188节 一说到医院,两个孩子瞬间怂了,低着头跟在她后面。 苏雪桢前脚刚到家,岑柏带着平平安安后脚也到了,平平安安看到屋里的灯亮着,知道妈妈回来了,饭也不拿了,直接不管爸,进屋找妈。 两个孩子一个喊的比一个响,“妈妈!” 苏雪桢诶了声,给平平安安分板栗,“尝尝,很甜。” 安安最近特别喜欢认东西,拿到板栗立马说,“我知道,这个是板栗!” “对,这个是板栗。” 苏雪桢吃了几个感觉有点噎,去倒了一点水,顺便给孩子们点也倒了点,“渴了这里有水。” 板栗还是热的,平平掰开吃了一个,又去桌上拿。 岑柏把车停好,拎着饭进来,“小没良心的,都不等我。” 苏雪桢剥好一个板栗喂给他,“路边买的,还可以,感觉过两天可以买点生的炖鸡吃。” 岑柏嚼了两下,“可以。” 简单吃了几个板栗开胃以后,一家人开始了晚饭,平平安安已经开始被爸妈教着学用筷子了,但筷子实在太难学了,相比之下,两个人还是更喜欢勺子。 夹了几次都夹不到虾,要不是夹不起来,要不就是夹到一半掉了,安安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她不懂爸妈为什么非要让她学用筷子,明明勺子很好用啊! 安安直接把筷子扔到了一边,撅着嘴说:“不用筷子了,我要用勺子。” 苏雪桢鼓励她:“慢慢来,不要放弃嘛,谁都不是一开始就会用筷子的,慢慢尝试练习就会了。” 平平虽然对吃的不怎么热衷,但是老是夹不到菜挫败感很深,爸爸妈妈饭都吃一半了他还没吃几口,他纳闷道:“不能用勺子吗?” 岑柏看两个孩子握筷子手势是正确的,知道他们就是练习不够,他也不催,缓声道:“一次不行就再试一次,早晚有一次会成功的,不要求你们立刻学会,吃不到就换勺子,不碍事。” 那怎么能行,不能被爸爸看扁了! 平平安安重新拿起筷子再次尝试,经过坚持不懈的努力,他们终于成功用筷子夹到了菜,吃到嘴里的那一刻,真的是成就感满满。 睡前一家人看了会儿电视,苏雪桢眼睛虽然看着电视屏幕,心里却在想着该怎么给利昂.弗劳尔教授写第一封信,怎么开场为好。 她知道外国人都比较注重隐私,第一封信肯定要斟酌下用词。 学校的事忙完以后,苏雪桢回到小儿外科继续工作,她把自己参加讲座时记的笔记分享了出来,正式投入到小儿外科的工作中,与此同时她还要开始准备毕业论文的选题,年前要把选题定好,最迟明年三月份要把初稿完成。 慎重思考两天以后,苏雪桢提笔写了第一封跨国信,内容她没有写太多,主要是问候利昂.弗劳尔教授是否已经平安抵达,对于他送书的事情再次表达了谢意,最后小心询问了以后能否经常跟他通信请教一些小儿外科方面的问题。 全部写完以后,苏雪桢去邮局问了下寄跨国信件的流程,总的来说要比普通的国内信麻烦,流程很长,价格也比普通的信件要贵。 信在九月底寄了出去,苏雪桢没报太大希望,想着利昂.弗劳尔教授平时那么忙,可能不会给她太快回信,又或者根本不会给她回信,不过她仍抱有希望,寄信的时候问了下信什么时候能到波士顿,邮局的工作人员说最起码两周或者更长。 等回信等啊等,时间过去一个多月还没消息,渐渐的,苏雪桢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认真工作以及准备论文选题,这个月她递给郁德珉三个论文选题都被毙了,被打回来重新想。 十一月初,远在军区大院的凌瑶也传来了好消息,在11月3号凌晨顺利诞下一名女婴,小夫妻成了一家三口。 岑枫初为人父,兴奋地跟他们打电话通知这一消息,提供了几个名字的备选,让他们从中选一个,最终一家人慎重定下了岑曼珂这个名字。 苏雪桢跟岑柏现在对于养孩子也有心得了,趁着周日休息,把平平安安送去外公外婆家,夫妻俩去商场逛了一圈,给刚出生的岑曼珂买了一些新生儿用品,又塞进去五十块钱当礼金,在家打包好以后,夫妻俩一起去邮局寄信。 岑柏付了钱,夫妻俩正准备走,邮政员突然喊住了她,“是苏雪桢吧?这里有一封你的跨国信。” 跨国信件! 应该是利昂.弗劳尔教授给她回信了! 苏雪桢急忙问道:“从哪儿来的?” 他们家就住这附近,平时送信很简单,邮政员也知道她叫什么,看了信件地址回答:“波士顿。” 跨国信很明显,他把信抽出来递给苏雪桢,“诺,你的信。” 苏雪桢接过信,看到上面的熟悉的字迹,惊喜地跟岑柏说:“是利昂.弗劳尔教授,他给我回的信。” 岑柏知道她前段时间寄了信给这个教授,心里同样很开心,催道:“快看看写了什么。” 苏雪桢迫不及待拆开,抽出里面的信。 信件内容是英文的,岑柏看不懂,苏雪桢看了下,回信内容不多,只有寥寥三行字,她简单过以后跟岑柏翻译,“教授说已经平安到达了波士顿,很感谢我们学校这次送的礼物,并说以后很乐意回答我有关小儿外科方面的问题。” 岑柏搂住了她,“好事啊!” 苏雪桢握着信件非常激动,把信件放到了包里,跟他一起去父母家接孩子们回来。 路上苏雪桢声音依然很兴奋,“虽然利昂.弗劳尔教授同意我给他继续写信了,但我感觉以后还是不能太经常写信问他问题,不然有种利用人家知识的感觉,有什么问题还是尽量先找老师和我们主任,再说这一封信耗时快两个月了,时间上也太长了。” “要是真的有什么要紧的事问,等他回信也晚了。” 前段时间利昂.弗劳尔一来他们市开讲座的事情还上了新闻,岑柏也知道这个人物有多厉害,眼下他可能给这个机会确实不能滥用,他点了点头,提议道:“确实不能太经常问问题,这马上快过年了,要不回头给他送点新年礼物?” “寄信还成,可以寄东西吗?” 苏雪桢不太确定,虽然改革开放了,但现在跨国联系还是挺敏感的,寄东西估计有点难。 岑柏稳稳当当骑着车,心态很好:“试试嘛,不成也没办法,总归是咱们的心意。” “也是,我回头问问。” 两人的谈话逐渐消散在风中,车子停在洪江大学教职工楼下,来岳父岳母家不能空着手,岑柏拎了三板鸡蛋,牵着苏雪桢的手上楼,“走吧。” 教职工楼隔音没那么好,远在楼下,夫妻俩就听到了楼上平平安安在吵架,快四岁的孩子,声音的穿透力也强,你一言我一语,震得人耳朵嗡嗡的,仿佛整栋楼都在跟着动。 走到门口,苏雪桢找到父母家钥匙,插.进去开锁,手一拧,咔哒一声过后,本来喧闹的屋里突然安静下来。 孩子静悄悄,绝对在作妖。 岑柏扫了一眼客厅没看到平平安安,他把鸡蛋放下,开始在屋里四处寻找,“平平?安安?” 苏雪桢看到厨房门开着,抬脚走了过去,进门就看到厨房地上散落一地的米,兄妹俩呈四肢大字状躺在地上,在“米海”里游泳,身子一动不动,试图装死蒙混过关。 苏雪桢握紧拳头,怒气值蹭蹭往上涨,直接喊他们大名,“岑知远!岑知微!” “别装死!你们俩给我站起来!” 岑柏听到声音走了过来,看到这场景也面色严肃。 好歹也是有了三年零十个多月的人间经验的人,平平安安都知道妈妈喊大名就是生气的征兆,眼见试图萌混过关失败,两个人只好认命从地上站起来,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妈。” 作者有话说: 相关资料参考出自临床小儿外科杂志2010年6月第9卷 第3期:谭谦《先天性并指畸形的手术治疗与进展》 第137章 苏雪桢不为所动, 再次看了一眼厨房,面色严厉,拎着他们站直, “别乱动, 给我站好。” 平平安安鲜少见到妈妈这么严肃的样子,收起了玩笑的心思,乖巧站着,也不说话。 苏雪桢慢慢蹲下来跟他们平视, “解释下,什么情况?” “为什么把米弄到地上玩?” 有了说话的机会, 兄妹俩急忙出声解释, 你一言我一语的, 叽叽喳喳说了起来,安安声音尖一点,“是哥哥推倒的。” 平平赶忙说:“是你要玩捉迷藏。” “我要玩捉迷藏我又没躲柜子里。” “又不是我一个人推的。” 说着说着兄妹俩又吵了起来,苏雪桢听着头都大了,不过也大概猜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岑柏咳了声,“一个个说, 平平你先来,安安你现在先别说话。” “我跟安安玩捉迷藏, 我藏她找,我躲到柜子里, 想坐进去的时候碰到了米袋。” 平平继续说:“第二局安安也躲柜子里面, 米袋就被碰到地上了。” “然后很多的米撒了出来, 都掉地上了。” 岑柏又问:“安安你说。” 安安撇撇嘴, “就是哥哥说的那样, 但是我推的时候米袋已经快掉下去了。” 平时兄妹俩在家也会玩捉迷藏,小孩子能藏的地方不多,平平安安两个人又很默契,经常会藏到同一个地方。 苏雪桢温声道:“玩捉迷藏不是问题,为什么要玩米?” “安安你说。” “我一开始想把它捡起来的,后来抓到手里感觉挺好玩的。” 安安声音小了下去,“所以就开始躺在地上玩了。” “爸爸妈妈已经跟你们说过多少遍了,浪费粮食是非常不好的行为。” 这两年随着改革开放的进展,又有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推广,生产积极性得到了很大的提高,目前来说粮食短缺问题得到了很好的缓解,过去诸如忆苦思甜饭也逐渐成为了历史。 平平安安出生正好赶上了好时候,再加上打从他们有记忆以来,家里从来没有断过什么吃喝,身处城市里面,吃商品粮,也没有从事过农活劳动,甚至他们俩都没有见过真正的田地是什么样,他们对于粮食的观念远没有她跟岑柏这么珍惜。 平平低着头道歉,“对不起妈妈。” 安安也跟着说,“我们再也不会犯了。” 岑柏上前摸了摸孩子们的头,带他们去卧室找张光香,“跟外婆道歉,等下厨房你们来打扫,把米都收集起来。” 平平安安说了声好,安安静静跟在爸爸后面。 苏雪桢看到柜子旁已经只剩一半的米袋,走过去把袋口扎紧,重新塞到了柜子里面,关上了柜门。 张光香一开始在卧室陪平平安安玩,可是快四岁的孩子精力旺盛,又跑又跳的,只过了半个小时她就没劲儿了,坐在椅子上休息,看着孩子们玩,后来觉得干坐着无聊,想给孩子们做棉鞋,回卧室找鞋底去了,拿出来的有一只鞋底码数对不上,缺了一只,鞋底都是一对一对的,缺了一个可不好弄,张光香就一直在卧室找鞋底。 岑柏站在门口看着弯腰在衣柜里翻东西的岳母,喊了声妈,“妈你找啥呢?” 张光香头都没抬,“找鞋底,不知道是不是买错了,缺了一个。” 岑柏看向平平安安,提醒了句:“平平安安,要跟外婆说什么?” 说什么? 张光香听到他这么说抬起身,转头就看到嘴唇紧抿的平平安安,她心里感觉不妙,“咋了这是?谁惹你们不高兴了?” 岑柏没接话,想等孩子们先说,平平安安看到外婆,愧疚地低着头,小声说:“外婆对不起,我们把你的米弄到地上了。” “没事,外婆不介意,弄地上了洗洗还能吃。” 张光香对他们的捣蛋行为也习惯了,说着往厨房走,想看看他们俩到底弄洒了多少米才能让岑柏面色这么严肃,安慰道:“洗洗就干净了。” 第189节 苏雪桢就站在厨房门口,让开了一点位置让张光香看看。 张光香往里看了一眼,有点惊讶,“乖乖,咋倒出来这么多?” 苏雪桢解释道:“玩捉迷藏,把米袋碰到了,两个人直接在地上玩了起来。” “我去捡起来。” 张光香要进屋收拾,苏雪桢伸手拦住了她,喊来平平安安,“来吧,你们闯的祸该你们自己收拾了。” 张光香觉得没必要,“他们哪会捡这个,这一地我几分钟就弄好了。” 不过是把地上的米捡起来而已,苏雪桢自己也能做,但是她不能收拾,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只有平平安安可以,不能让他们养成这种不负责任的习惯。 苏雪桢把张光香拉开了,“妈你别插手,他们自己惹的事就该自己负责。” 她声音大了一点,再次去喊平平安安:“快过来,捡米。” 平平安安走进厨房,岑柏拿出两个盆,放到他们手里,指着地上说:“捡吧,捡到的都放这个盆里。” “光捡米就行了,能分得清什么是米吧?” 平平安安接过盆,点了点头,“能分清。” 岑柏从厨房走出来,给他们留出充足的空间,“能分清就好,快点捡吧,等下还要用厨房做午饭呢。” 平平安安一人拿一个盆,放在地上,蹲下开始捡米,用小手一点点捧着米放回到盆里。 苏雪桢跟岑柏就板着脸站在门口,盯着他们干活。 兄妹俩背影小小的,怎么看怎么可怜,整的跟继父继母一样,张光香于心不忍,但接收到他们夫妻俩严肃的目光,想想还是回去继续做鞋,“行行行,你们管孩子我不插手,我去卧室继续找鞋底。” 说完,她转身走了。 刚开始米撒出来只有柜子旁边那一片,后来兄妹俩开始在地上玩游泳,搞得米整个厨房地板上都有,分散的到处都是,尤其是米粒很小,平平安安手肉肉的,灵敏度没那么高,捡起来就很不容易。 捡着捡着还会掉。 平平越捡越感觉难受,这比他们学用筷子还难。 安安也同样不好受,嘴里哼哼唧唧的,但知道爸妈就在门口盯着,也不敢太大声,只能乖乖捡米。 苏雪桢跟岑柏自然也听到了兄妹俩哽咽声,狠下心没说话,这时候他们一旦开口,平平安安恐怕更刹不住。 也幸好张光香平时比较注意卫生,厨房地上并不脏,没有什么别的垃圾,只要专心捡米粒就行了。 耗时近一个小时,兄妹俩总算把地上的米捡完了,苏雪桢把他们俩抱到椅子上坐好,“这下知道劳动有多辛苦了吧?给我们提供这些米的农民比你们捡米还要辛苦,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年年重复。” 安安扬起头问她,“每天都这样吗?” 苏雪桢循循善诱道:“基本上是这样,除了种水稻,还会种一些别的粮食蔬菜。” 平平刚才在地上蹲了那么久,两只腿感觉很酸,他难以想象农民叔叔每天都要经历这样的事情。 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三四岁的孩子本来就皮,玩性大,岑柏给平平安安冲了点糖水,“喝点。” 张光香留了门,在卧室也看到了客厅的一举一动,见状走了出来,跟苏雪桢说:“今年你舅舅在乡下刚分了三亩地,要不明年暑假我带他们去住几天?感受一下做农活的辛苦。” “明年暑假吗?” 苏雪桢知道今年开始全国都在推广大包干,搞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包产到户。 “对,正好我也想回乡下住一段时间了。” 张光香是嫁给苏显国以后户口才转到洪江市来的,他娘家还在农村,哥哥早就成家立业了,过起了含饴弄孙的日子,两个侄子也有了新家庭后,平时联系就没那么紧密了,不过每隔一个月基本还会联系一次。 现在距离明年暑假还有大半年的,未来的事情说不好,再说平平安安也从来没有过离开爸妈出远门的经验,苏雪桢心里其实不太放心,没有立刻答应下来,“明年看情况,如果可以的话去住一段时间也挺好的。” 岑柏坐了下来,问道:“舅舅一家一共分了三亩地吗?” “不是,你舅舅跟舅妈两个人分了三亩地。” 张光香说:“这个是按照户来分的,他们一家一共分了十一亩地,剩下七亩地是你大表哥和表弟分。” “要说这大包干政策是真不错,收成多少都归自己,不用等着合作社分粮食,多劳多得,比过去干起来有干劲多了,化肥也舍得买了。” 苏雪桢在报纸上也看到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好处,点了点头,“是啊。” 平平安安端起杯子喝着红糖水,一边竖着耳朵听大人们聊天。 苏显国这时候也买菜回来了,张光香起来去做午饭,把平平安安捡的米洗干净蒸了吃,吃完饭一家人骑车回家。 经历过这次捡米教育以后,苏雪桢发现平平安安在之后吃饭明显认真了许多,更加不会留什么剩饭了,每次都会乖乖把饭吃完。 又过了一个月,岑曼珂小朋友满月了,岑枫给他们寄来了闺女的照片,照片上的小姑娘长相形似岑枫,就是有点严肃。 平平安安看着照片,很期待之后能跟妹妹见面,尤其是安安,特地央求苏雪桢把他们的照片也寄过去,让小妹妹通过照片看看他们,以后可别不认识了。 苏雪桢虽然知道这个年纪的岑曼珂看了照片也不会记得什么,还是答应了平平安安的请求,他们的照片塞到信里回寄过去,见不到面,两家只能通过书信往来,后来到了平平安安的四岁生日,岑枫提前两周就准备好礼物寄了过来,正好赶在他们生日当天把礼物取了回来,在家人和朋友的祝福下,平平安安成功踏入了四岁的门槛。 这一年电影《庐山恋》热播,七月份首播直接火到了年尾,各大电影院影票售罄,场场爆满。 大家普遍都会哼两句电影中的插曲,里面男女主人公的衣着发型也成为流行风尚,惹得争相模仿。 近十年来难得的爱情片,苏雪桢早就想去,无奈下半年各种事情堆在一起,还要忙论文,一直没有时间去看,便想着过年的时候去。 一月初,她的论文选题经过郁德珉筛选,总算正式定了下来,选了比较中规中矩的,主要大方向是小儿食管闭锁,需要她用临床的案例来进行数据总结分析。 苏雪桢这边缺少必须的病例,只能问科室别的医生借,翻找他们之前有关小儿食管闭锁的病例,尽可能搜集足够多的病例用来写论文,年前她总算列好了初步的论文框架,可以过一个舒心年。 娄桂兰在岑枫夫妻俩那照顾孙女,今年过年回不来,苏雪桢跟岑柏商量了下,三家人在一起过年,岑梅在家无聊,提前两天就住在了他们家,每天跟平平安安凑在一起玩。 老婆孩子都不在家,岑建军自己也呆不住,大年三十早上贴完自己家的对联就来了他们家,年夜饭苏雪桢准备自己在家做,吃完午饭就进了厨房开始准备,岑柏在一旁打下手,岑建军烧火。 岑梅从厨房窗户那探出头,问岑柏:“哥,我想跟平平安安出去买点吃的。” 岑柏不解:“午饭没吃饱啊?” 这才下午两点,他们吃完午饭到现在还没两个小时。 “吃饱了。” 第一个理由失败了,岑梅换了个理由,“但是想吃点零食,你们家的零食太少了,我想买别的。” 平平安安躲在姑姑旁边偷听。 “那你们快去快回。” 岑柏叮嘱了句,“不要跑太远,要一直牵着手。” 岑梅这半年经常来他们家住,也带着平平安安出去过几回,她对这个街区很是熟悉,自信满满保证道:“放心,我们过十五分钟就回来。” “有钱没?” 还带着平平安安,岑建军担心闺女兜里没钱,站起来要掏钱给他们。 “没钱。” 岑梅有钱,但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会嫌自己的钱多,听到爸爸主动提出给钱,她急忙伸出手要去接钱,平平安安也满怀期待地朝爷爷伸出手,露出白嫩嫩的手掌心。 岑柏中途截胡,不让岑建军给钱,“他们有。” 岑梅幽怨地看了看自己亲哥,说了一句抠门,转身带平平安安出去。 安安牵着姑姑的手,好奇问道:“我们要买什么?” “买扑克牌。” 过年怎么能没有扑克牌,岑梅这趟出来除了买零食就是想买一副扑克牌,她牵着平平安安一路往供销社走,一路上三个人边走边聊。 安安想到之前柴可爱跟她说的谜题,想考考姑姑,软声软气道:“姑姑,我们玩猜谜吧。” “说。” 岑梅果断答应,她不信自己还比不过两个幼儿园的小孩。 安安一句句背了出来,“小白花,飞满天,下到地上象白面,下到水里看不见。” 作者有话说: 第138章 平平在幼儿园已经听过这个谜语了, 答案是什么他也知道,他好整以暇看着姑姑,想看她怎么回答。 这太简单了, 岑梅想了一会儿很快得出了答案, “是不是雪?” 安安笑着夸奖,“姑姑你好聪明啊。” 她一口一个姑姑喊着,声音又甜,岑梅被夸得心花怒放, “走,我给你们买好吃的!” 岑梅牵着平平安安走进供销社, 三个人站在柜台前面挑选。 街道上的供销社工作人员基本都认识这是哪家的孩子, 尤其平平安安还是龙凤胎, 印象更深刻了,走上前问他们需要什么,“今天要买点啥?” 岑梅指着里面的扑克牌,“这个多少钱一盒?” “三毛五。” “我要一盒。” 岑梅抬眼四处看了看,指着上面的柜台说:“还有上面的话梅干, 大白兔奶糖,都给我来一袋。” 店员笑容满面把她要的东西拿下来, 作为姑姑请侄子侄女吃东西是应该的,要大方一点, 岑梅低头看着平平安安,“你们俩要什么?” “想吃什么姑姑都给你们买。” 安安嘴更甜了, 一开口又是把岑梅一顿夸, “姑姑真大方。” “姑姑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姑。” 平平看不下去妹妹这么狗腿的样子, 偏偏岑梅就吃这套, 放开了让他们点, 结果导致零花钱被她花了大半,走出去看到平平安安抱了满怀的零食,她这才感觉到后悔,不过想想快过年了,有压岁钱的,花完就花完呗,不碍事,岑梅这么自我安慰。 买完东西以后,三个人往家走,岑梅手上也拿了很多零食,没有手再牵他们了,她一边走一边说:“慢点啊,走路看着点路。” 怀里抱了太多东西,看脚下的东西是看不到了,但正常走路还是可以的,平平安安很有自信,平平还走在岑梅前面,他回头笑道:“我比姑姑走得还快呢。” 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岑梅看到正前方正好有一辆自行车骑过来,她急忙喊平平安安避让,“前面有车,快靠边走。” 梁恩阳学了一个多月的自行车,这周总算学会了,他恨不得每天都骑,只要爸妈下了班把自行车骑回来,下一秒他立马就骑着自行车出门。 他得意地把自行车停到他们面前,拍了下车后座的位置,“拿这么多东西不方便吗?怎么样?要不要我用自行车帮你们。” 梁恩阳还扬起了头,特意展示自己的新发型,是今年最流行的电影《庐山恋》主角同款发型,里面的男主角额头的头发往左撇,正好在眉毛以上,为了固定这个刘海,他还用上了梁大志的发胶。 第190节 梁恩阳长得其实还可以,看着很清秀,但是吧,他的额头窄,眼睛又不大,鼻子也不翘,留这个发型反而把他脸部的缺陷都展现出来了。 岑梅看他这臭屁样,跟自己班里的男生差不多,自以为魅力无限,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长啥样,还学人家电影男主角,笑死个人。 她摇摇头,“不用,再走几分钟我们就到家了。” 梁恩阳也不在意,用手捋了一把自己精心打理好的发型。 淡淡的发胶味飘在空气中,不太好闻,平平吸了吸鼻子,“这是什么味?” 终于有人发现他的发型了,梁恩阳肯定要炫一把,“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是成熟的味道。” 也就哄哄小孩子罢了,岑梅催平平安安快点走,“不要跟傻子说话。” “我才不傻。” 梁恩阳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有了几分在女孩子面前表现的心思,他推着车跟在后面,“我学习成绩可好了,上回数学还拿了九十分呢。” 岑梅这段时间每周日都过来,上午会抽出时间写作业,平平知道姑姑学习成绩很好,看了梁恩阳一眼,语气骄傲说道:“我姑姑上次考了一百分。” 梁恩阳蔫了几秒,高声道:“我下回一定考个一百分给你们看看。” 同年龄段的孩子一般女生要比男生更懂事些,岑梅又比他大两岁,看他跟看平平安安一样,都是小孩子罢了,她笑笑,“别管他,咱们回家。” 岑建军出来夹煤球,看到他们仨一下子买这么多东西回来,惊讶问道:“买这么多啊?” 他看了看厨房,小声说:“快进去,等一下被你爸妈发现了,估计要挨骂。” 平平安安也知道爸妈不喜欢他们买太多零食回家,会影响吃饭习惯,两个人机灵地跟着岑梅进屋,连走路都不敢太大声。 岑梅领着他们去自己屋,打开了门,“藏我屋里,客厅不安全。” 一楼有两个空房间,一间房放了电视机,另外一间房还空着,因为这段时间岑梅经常来,苏雪桢跟岑柏收拾了下,让岑梅住了进去。 岑梅打开衣柜,先把自己的零食放了进去,对他们说:“都放这里面,你们啥时候想吃进来拿就行。” 平平安安一窝蜂把自己的零食都塞了进去,安安不放心,“不会被妈妈发现吧?” “不会,你妈不会开我衣柜的门。” 岑梅摇摇头,叮嘱他们,“只要你们俩不要露馅就行。” 大人跟孩子的想法不一样,大人更多的是顾及这个零食有没有营养价值,吃了会不会对身体不好,比如糖,苏雪桢就不让他们吃太多,说吃多了会蛀牙。 虽然偶尔会考虑到他们的意见,但大多数买回来的零食还是爸妈挑选的,不是他们挑的,自然重要性就不一样,这可是他们亲自挑选运回来的零食,平平安安疯狂点头,连连保证:“一定不会被爸妈发现。” 岑梅拿出一袋大白兔奶糖和一袋山楂片,盘腿坐在床上,开始享用。 平平安安见状也从柜子里拿出自己喜欢的零食,跟着上了床,拆开包装袋开始吃。 岑梅咬着奶糖,这糖非常甜,奶味很浓,吃到嘴里感觉整个人心情都变好了,她把糖纸贴心地撕开,“你们要不要吃?” 平平安安张开嘴,“要吃。” 岑梅撕开两个糖喂到他们嘴里,问道:“好吃不?” “好吃!” 安安甜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这糖真是太好吃了,平平心里庆幸自己刚刚也买了一袋,“我也买了!” 岑梅经验丰富,没几分钟就解决掉了两袋零食,她时刻盯着门口的动静,害怕有人过来,开口催促平平安安:“快点吃,等下要出去,不然大哥和嫂子会怀疑的。” 平平安安做贼心虚,吃得更快了。 苏雪桢在厨房听到了孩子们回家的动静,有些意外平平安安今天没有过来跟她说回来了,纳闷问道:“刚刚他们三个是不是回来了?” 岑建军点了下头,故作淡定,“回来了,估计都在客厅玩呢。” 岑梅带娃很靠谱,确定平平安安已经到家后,苏雪桢也没怀疑,继续开始准备年夜饭,岑建军拎了两只鸽子过来,准备炖汤喝。 苏雪桢在案板上咔咔切着肉,平平安安吃完零食来了厨房,岑柏瞅他们那一闪一闪的眼神就感觉不对劲,调侃道:“怎么了?你们买的零食呢?” 平平攥着裤腿,眼睛眨巴两下,面不改色撒谎:“吃完了。” 安安从岑梅那也学到一招,给谎言添加细节,就会增加几分真实性,她跟着哥哥说:“走路上就吃完了,我们还看到了恩阳哥哥。” “他跟我们说他数学考试考了九十分。” 岑柏审讯过那么多犯人,什么样的没见过,一看就知道俩孩子估计又做了什么事,平平安安这点撒谎的功力还瞒不过他。 大过年的,他也不想计较,放过了他们,轻声问道:“姑姑呢?” 平平回道:“姑姑在客厅玩牌。” 安安走到爸爸面前,主动提出要帮忙,“爸,我帮你撕蘑菇吧。” 岑柏买回来的是平菇,刚把根切掉,菌盖很大一个,需要撕开,他见安安这么主动,把活让了出来,“行,那蘑菇就交给你们俩,我去削土豆。” 灶台太高,岑柏把盆拿了下来,让他们在地上撕蘑菇,“注意一片不要撕太小啊,撕开的时候手轻一点。” 平平安安说了声好,开始撕蘑菇,岑建军看到夸奖了句,“咱们家平平安安真乖!都会帮家里干活了。” 一被夸就容易得意忘形,安安笑嘻嘻的,“我会的可多了,不仅会撕蘑菇,我还会扫地,洗菜,穿衣服。” 说话的时候她两边的小辫一动一动的,离得近,有头发扫到平平脸上,感觉脸上痒痒的,他耳后的头发有点长了。 平平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知道安安头发是妈妈编好的,扭头问道:“妈,我头发好碍事。” 岑柏看了下,“是有点长了,过两天带你去剪头发。” 一个精致小美女的标准就是手上要有额外的头绳,安安把手腕上的头绳取下来,“要不你也跟我一样扎起来,扎起来就不碍事了。“ 平平没试过扎头发,但他喜欢尝试新鲜的东西,点了点头,“可以。” 男孩子扎什么头发,奇奇怪怪的,岑建军说:“男孩子不用扎头发,而且你头发那么短,也扎不起来。” 苏雪桢切菜的动作停了,温声问道:“你想扎头发吗?” 安安很期待,“扎一个吧,到时候咱俩一人两个辫子。” 平平确实感觉耳后的头发太刺挠人,难得听到妹妹盛情邀请,欣然答应了:“扎吧。” 谁说男孩子不能扎头发,苏雪桢点点头,“你们先把蘑菇撕好,我洗完手就给你扎小辫。” 平平说了声好,跟妹妹一起撕完蘑菇以后,找来两个头绳,苏雪桢洗干净手,用手简单理了下平平的头发,“可能会有点疼啊,我随便给你扎两个。” 平平是短发,头发不长,不太好扎起来,但是把头发往上扎会简单很多,苏雪桢手法娴熟,但平平还是感觉到头皮仿佛被紧拉着,心里不禁后悔答应了安安的请求。 苏雪桢不到半分钟就给他扎了两个小辫,“可以了。” 安安看着扎着头发的哥哥,感觉很新奇。 岑柏和岑建军也在看平平,岑柏笑了,“这么一看他们俩还是挺像的,尤其是眉眼。” 自从安安头发长长以后,几乎每天都会把头发扎起来,平平一直留着短发,随着年龄的增长,头发一长一短,个头和身形也有了差距,猛一看其实看不出来两个人是双胞胎,平平也扎起头发,两张脸看着更像了。 苏雪桢没扎太紧,怕太紧头皮疼,笑着说:“去外面照照镜子看看怎么样。” “很好看!” 安安再次发挥自己夸奖的本事,拉着平平一起去照镜子,平平看着镜子里陌生的人,伸手想把头绳取下来,“这太奇怪了,头皮还疼,我不想扎了。” 他第一次扎头发,头绳也不会取,只会用蛮力,一拉扯就更疼了,平平不太敢自己取了,从椅子上下来想让妈妈帮忙取掉,正巧这时候苏显国和张光香来了,苏显国看着扎着小辫的平平,哈哈大笑,“哎哟哟,谁家的小姑娘啊?” 张光香上前慢慢帮他把头绳取了下来,“你妈就会胡折腾。” 安安立马替妈妈解释,“是我让妈妈给哥哥扎的头发。” 张光香小心把两个头绳取下来,放到镜子旁边,问道:“你妈呢?” 平平的头皮终于得到了解放,给外婆指了下,“在厨房。” “今年动作还挺快。” 张光香拎着菜去厨房帮忙了,苏显国留下看着孩子们,找到了在客厅玩扑克的岑梅,四个人正好凑一桌,可以玩扑克牌了。 鉴于平平安安还不懂扑克牌的规则,他们便只玩了最简单的捉鳖,岑梅刚才让他们去厨房只是为了消除疑惑,谁知道这两个人一去不复返,她一个人玩扑克牌也没有意思,就等着他们俩回来呢。 人凑齐以后,岑梅跟他们讲游戏规则,“先抽掉任意一张牌,然后我们每个人依次拿牌,拿完牌以后,先把自己手中相同的牌抽出来,然后我们按照顺时针抽对方的牌,如果纸牌是一样的就可以放下,继续抽对方的牌,最后谁手里只剩一张牌谁就输了。” “平平安安,你们看好了,就是找一样的牌,看到一样的图案以后就放到桌子上好吗?” 平平安安懵懵懂懂点了下头。 这游戏听不懂就不太好玩,岑梅之后又跟他们讲了几遍规则,并测试了一下,确定没问题以后才开始正式玩游戏,她让安安先抽出一张牌,然后把那张牌放到了距离桌子很远的窗台上,“这个牌我们藏起来,谁都不能看。” 其实这游戏很没意思,不需要动脑,只要抽来抽去就行了,但是陪孩子们玩还挺有意思的,尤其是看抽走牌以后他们脸上紧张的表情。 第一局平平安安还不太熟悉规则,需要指导,之后又玩了几局,他们俩渐渐掌握了游戏规则,开始享受玩扑克牌的乐趣,谁先放完牌谁就赢了,最后一个就是鳖,一个人都不想当鳖,一旦看到有人牌放完了,剩下的人再抽牌就感觉紧张感满满。 这个游戏好玩之处在于从你这抽走的牌可能以同一种方式又被你抽回来,尤其是进行到快末尾的时候,大概都能猜出来对方手里是什么牌,但你不清楚你需要的牌在什么位置,岑梅作为游戏老手,就会故意使坏,握牌的时候提醒一些错误信息,“你确定要抽这个吗?” “这个牌不好哦,要不要换别的。” 平平安安被她忽悠的团团转,苏显国在一旁看热闹看得特别开心,游戏进行到第六局,安安当了三次鳖,平平当了两次,苏显国也有一次,只有岑梅一次都没有。 岑梅洗牌,游戏一连获胜六局她非常高兴,“我跟你们说,玩游戏啊不能太单纯。” “每次我抽牌的时候你们脸上什么表情代表什么意思我猜得一清二楚,你们俩完全不会藏事。” 一直当鳖太难受了,但是安安也不懂为什么总是她,四个人坐在椅子上准备下一局的时候,门口突然有人喊她,“安安?” 安安转头一看,是于贝妮,她正好也不想继续当鳖了,趁机跳下椅子溜了,“怎么了?” 于贝妮心事重重拉着她在大院围墙下一个椅子上坐下,她小心翼翼问道:“安安,有个哥哥是什么感觉?” 安安平时都不会叫平平哥哥,但她知道平平是自己哥哥,突然有这么一个人问有哥哥是什么感觉,她一时还真有点描述不出来,“这个我也说不清楚,从我出生他就在,他甚至比我出生还早。” “我不知道没有哥哥的感觉是什么,所以比不出来。” 于贝妮没说话,头低垂着。 安安察觉到好姐妹情绪低落,疑惑反问道:“你怎么了?” 于贝妮转头看向她,声音很小,“安安,我好像要有弟弟了。” 在安安的印象里,她一出生就跟平平相伴,虽然两个人经常拌嘴吵架,也会为了一个玩具打起来,但是她不能想象没有平平的日子,加上前段时间凌瑶婶子生了妹妹,她对于兄弟姐妹并不排斥。 于贝妮作为独生就不是这么想的了,安安也看出了她的想法,她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问:“你不想要弟弟吗?” “哦我知道了,你是想要妹妹对不对?其实我也想要个妹妹,但是我爸妈说绝对不会生了。” 于贝妮表情落寞,“我弟弟妹妹都不想要。” 这个答案是安安没想到的,“为什么?” 第191节 她以为是于贝妮受到了自己跟哥哥相处模式的影响,低声说:“其实有个哥哥挺好的,我知道,无论我出了什么事,哥哥一定是第一个站出来保护我的人。” “我没法想象没有哥哥的日子。” “安安,这是不一样的,你没有体会过爸爸妈妈的爱都在你一个人身上的感觉,我从出生开始爸爸妈妈就只关注我一个人,无论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第一个让给我。” 于贝妮卧室跟周心家客厅只有一墙之隔,她时不时就能听到周家人说话的声音,周心和周老太太都喜欢跟夏天月说你是姐姐要让着弟弟,那时候她还觉得天月姐姐好可怜,谁知道这么快就轮到自己了,她心里很慌,抓住了安安的手:“但是如果我有了小弟弟,我肯定不是第一位了,到时候有什么好吃的肯定是先给弟弟,你看天月姐姐,去到哪儿都要带着他弟弟,无论做什么事都要让着他。” 安安被她那句你从来没有享受过爸爸妈妈全部的爱刺痛到了,一时没了言语。 于贝妮看她愣愣的,喊了句:“安安?” 安安回过神来,轻声回她,“我在。” 于贝妮六神无主,不能求助大人,只能问朋友:“你说我该怎么办?” 安安也帮不了她,“这不是我们能管的事。” 岑梅已经发完牌了,等了安安几分钟他还没回来,出来找她,刚走出门,她一眼就看到了远处墙角下坐着的两个人,走近才发觉气氛不太对,“你们俩这是怎么了?” “有什么事是不想告诉大人的吗?” 作为家中老三,上头又有两个年龄差比较大的哥哥,岑梅很会看眼色。 于贝妮看着她说:“我妈妈要给我生小弟弟了。” “可我不想当姐姐。” 岑梅心想我还不想当妹妹呢,这哪是他们能选的,她坐了下来,想想他们家最近也没添孩子啊,许青青肚子也不明显,她问道:“你咋知道是弟弟?” “你妈还没生吧?” 于贝妮道:“我奶奶说的。” “孩子没生下来谁都不知道是男是女,说不定是个妹妹呢,再说,有个弟弟妹妹有啥不好的,你可以使唤他帮你跑腿,帮你拿衣服,还能管着他的零花钱,你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你可以管着他,爸妈想给他零花钱,有可能你说一句他们就不给了。” 岑梅还记着刚才大哥不让爸爸给她钱的事,作为妹妹,她可太清楚上有两个哥哥的感觉了,说起来就滔滔不绝,“而且你犯错的时候,还可以把锅推给他。” 于贝妮听她这么说,还真感觉出当姐姐的好处了,不自信问道:“当姐姐真有这么好?” 岑梅叹了口气,“都不好,反正都是有好处有坏处。” “反正走一步看一步吧,大人做事又不会跟我们商量,他们总是随心所欲。” 于贝妮若有所思,似乎想通了一点,岑梅拎起安安,“走,回去继续打牌。” 安安回头看了好朋友一眼,于贝妮冲她挥了挥手,“去吧。” 重新被拎回牌局,安安已经没了玩牌的心思,她时不时偷看平平几眼,心不在焉玩着,反而运气好了不少,头两局都赢了。 双胞胎之间一个眼神基本就懂对方说什么了,更何况安安偷看的时候又没藏着,平平早就注意到了,一直没问。 大年初一要拜年,估计没有休息玩乐的时间,苏雪桢跟岑柏计划今天年夜饭提前吃,吃完全家一起去看电影,看完电影回来再守岁。 在张光香的帮助下,一桌丰盛的年夜饭很快做好了,岑柏来到客厅,“别玩了,收拾收拾该吃饭了。” 苏显国遣散了牌局,“看完电影回来明天再玩,到时候再买一副扑克牌,到时候咱们全家一起玩。” 分家以后他们家其实就算一个小家庭了,所以这次年夜饭其实是三家一起吃,岑柏先去买了菜和肉,剩下两家你带一点我带一点,做了一桌菜,饮料是椰汁,事先在煤炉上温过。 岑建军看着一桌菜,不由得感慨,“等回头小梅也结婚了,这一桌恐怕就坐不下了。” 苏显国开玩笑,“是啊,到时候再加上小枫一家三口,这桌子是真的不够坐。” 张光香夹了块鱼,“这有什么难的,到时候让他们小孩一桌,咱们大人一桌,各吃各的,互不打扰。” 苏雪桢跟岑柏给平平安安夹菜,就近一人照顾一个,岑柏照顾安安,苏雪桢照顾平平,两个人虽然会用筷子了,但是有的菜太远他们够不到。 安安吃着爸爸夹来的鱼肉,目光却在看被妈妈照顾的平平,她再次想到了于贝妮的话,好像从她出生以来确实是这样,爸爸妈妈每次都是轮流分工照顾他们两个,她跟平平也逐渐适应了这种模式,被爸爸妈妈倾注全部的爱是什么感觉呢?安安很好奇。 这次她打破规则,故意没喊爸爸,喊了妈妈,“妈,我要吃那个虾饼,你帮我夹一下。” 岑柏直接把虾饼夹了过来放到她碗里,“我来不就行了。” 安安撅着嘴,看着眼前的虾饼更气了,“不要你,我就要妈妈夹菜。” 苏雪桢看女儿情绪不对,用筷子给她夹了一个虾饼,“还要吃什么?” 安安摇了摇头,感觉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了,对妈妈说:“够了。” 平平眼睛盯着安安看了几秒,随后默不作声,转移了视线,继续开始吃饭。 阖家团圆的场合,总少不了聊几句亲戚,岑建军道:“你姑在首都开了一家店,据说现在还给发营业证了,说是什么个体户执照。” “你说这两年发展是真快,之前哪敢想自己做生意,现在连证都给发了。” 苏显国也听说过一点,“去年好像就有人领到这个证了,今年更多了,本来前年就有不少人开始做生意,这下能领个体户执照了,以后肯定更多。” “现在国家趋势是这样。” 岑柏问岑建军,“姑姑开的什么店?” “餐馆,你姑厨艺可好了。” 岑建军接着说:“生意还行,反正本赚回来了。” 苏雪桢笑道:“有机会一定去看看姑姑。” 众人在聊天中吃完了年夜饭,收拾妥当以后,要出门了,苏雪桢上楼给平平安安穿上厚衣服,她把帽子戴到安安头上,“刚才在饭桌上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安安诚实回答:“我不想说。” 孩子大了都有秘密了,苏雪桢也没强求,“没事,等你以后想说了再跟我说。” 平平戴好手套,悄悄走到安安身后,他意识到安安的异常就在跟于贝妮出去以后,小声问道:“是妮妮跟你说了什么吗?” 饭桌上有那么一刻,安安幻想过爸妈只有自己一个孩子,她觉得有点对不起哥哥,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穿戴好以后,一家人下楼骑车前往电影院,一共骑了四辆自行车,前后骑着。 《庐山恋》虽然上映已经半年多了,票依然难抢,为了这天,岑柏提前两个星期就把一家人的票买好了,在楼下给自行车上了锁以后,一家人进了电影院。 此时的电影院,角角落落都是人,人声鼎沸,喧闹不已。 张光香看着眼前走来走去的人,挽着苏显国的胳膊以防走散,“大过年的怎么都不在家守岁啊,都来这看电影。” 苏显国在她耳边道:“平时一个星期就一天假,春节放三天假,还要拜年,也就晚上这会儿有时间,可不得出来玩。” 电影院《庐山恋》的排片很多,同一时间段有两个场都在播这个电影,买的人太多,他们很难买到座位连在一起的票,就连场都不一样,有四张票在另一个场,座位也不是连着的。 他们一家四口肯定是没法坐一起的,这时候就需要做一个抉择,该怎么分配座位,又或者麻烦一下跟别人换座位,不过可能性很小,这个电影实在太火爆了。 岑柏是想跟苏雪桢坐一起的,但是不能让平平安安他们俩坐一起,现在人这么多,很不安全,所以最好的方法还是他跟苏雪桢一人带一个孩子。 看来想过二人世界还要等几年,岑柏拿着票表情为难,“现在怎么分?” “吃饭的时候是我跟平平,现在看电影就我跟安安吧,你带着平平。” 没办法只能这样。 怎么又要面临这种抉择,安安实在太烦这种处境了!在她看来,爸爸妈妈做的这种轮流除了公平以外没有任何意义。 座位就这么定了下来,平平跟爸爸坐在一起,趁着电影还没开始小声说:“爸,安安有点不对劲。” “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我们在客厅玩的时候,妮妮过来找安安,她出去了大概十几分钟,回来以后表情就有点不太好了。” “交给我们处理,安心看电影,不要想太多。” 岑柏摸摸儿子的头,“等下看电影的时候注意安静。” 平平点点头。 电影快开始了,不是谈话的好时机,苏雪桢抓着女儿的手,“安安,你不想说的话,我们可以等,等到你想说的那一天,但是你现在还小,要知道,拖得越久,对你的情绪越不好。” 电影院的灯已经逐渐暗了下来,安安仰头还是能看到妈妈亮晶晶的眼睛,她张了张嘴,想把自己的困惑说出来,啪一声影院的灯全灭了,电影开始播放了。 她只能把话又憋回去。 庐山恋全长八十二分钟,时间不长,小孩子也能坐得住,加上情节引人入胜,一晃就过去了,电影结束后,影院的灯重新打开,场务工作人员还急着播下一场,拿着喇叭出来喊,催他们快点走,“结束啦,快退场退场。” 这一声分外嘹亮,大家慢慢从电影中缓过神来,站起身往外走,苏雪桢牵着安安的手,跟岑柏和平平汇合,笑着说:“这票价真值了,我都想回头有机会再来看一遍。” 岑柏眼睛亮了下,“可以啊,过段时间咱们俩来看。” 一家人走出电影院,张光香还没回过味来,“我的天,这电影拍的真好看,男的帅女的美,风景还好看。” 看完电影刚好是晚上九点半,外面寒风阵阵,苏显国想着快点回家睡觉,骑车带着张光香先走了,岑梅今天晚上会睡在他们家,岑建军也骑着车先走了,等下会由苏雪桢带着岑梅回家。 影院门口有卖烤红薯的,岑柏搓了搓手,走了过去,“你们在这等着,我去买点烤红薯回来。” 苏雪桢站在自行车旁边,看着岑柏耳朵红红的,跟平平安安抱怨:“看你爸,我让他穿厚点还不穿,冻得跟傻瓜一样。” 岑柏买了五个烤红薯,一人一个,店主给他用纸包起来,等待期间,他看向近处的苏雪桢和平平安安,看到他们也在看自己,丝毫不知道苏雪桢刚刚在骂他傻,他咧嘴笑了。 岑柏手捧着红薯走回来,“是带回去吃还是在这吃?” 苏雪桢说:“回去吃吧,到时候在煤炉上热热。” 影院里面现在人太多挤不进去,站在外面吃又冷,与其这样,不如直接回家。 “走,回家。” 岑柏声音很亮,把平平安安抱上安全椅,苏雪桢让岑梅搂着她的腰,两辆车前后骑着回家。 安安手里拿着一个热腾腾的红薯,隔着手套那热度也传到了手上,她犹豫一会儿还是问了出来,“爸,你为什么会生我跟哥哥啊?” 岑柏笑得喝了一口凉风,他咳了下,“你们不是我生的,是你妈生的。” “就是为什么是我跟哥哥两个人?” 岑柏不懂闺女没头没尾说些什么,又问道:“你是问为什么是双胞胎?” 安安点了下头,“对啊,像小爱和俊俊,他们都是一个。” 按照闺女这么说,别的孩子也都是一个,岑柏以为安安想找他聊单胎跟双胎的问题,“你们幼儿园还有别的双胞胎?” 平平听不下去了,他也弄明白了安安到底在纠结些什么,直接跟爸爸挑明说:“不是这个意思,安安的意思是说为什么他们家生了一个孩子,我们家生了两个孩子。” 岑柏这下终于懂了饭桌上和刚刚看电影时安安的异常,冷静道:“没别的原因,就因为你们是双胞胎,就这么简单,我跟你妈本来就打算只生一胎。” “只是恰好你们俩一起来了我们家。” “当然也可能跟咱们家有点关系,你爷爷跟二爷爷是双胞胎,不过你二爷爷去世的早,你们没见过。虽然我不知道这个关系到底有多少,但估计有这一方面的原因。” 岑柏没听到后座俩孩子回答,继续问道:“过烦了有哥哥妹妹的日子,想当独生子女?” 第192节 安安立马摇头,“不是。” 当时岑枫出生时,爸爸妈妈把所有的注意力都转到了弟弟身上,岑柏也想过假如家里只有自己一个孩子会是什么情景,为此纠结彷徨过一段时间,后来随着年龄增长,逐渐看淡了。 这种假设是不成立的,想了没用,徒增烦恼。 岑柏奋力骑着自行车,他知道现在跟孩子们讲这些有点早,反正回去路上也无聊,说一些大道理好像也是父亲该做的,他缓声道:“平平安安,我要你们知道,从你们出生到现在,我跟你妈已经在尽力维持你们两个之间的公平,这方面我们自认是没什么问题的。” “一天有二十四小时,一年有十二个月,一个人的精力和时间就这么多,我们有自己的工作和事业,我跟你妈也有父母,不可能全身心的投入到照顾你们中来,这不现实,我们也不可能凭空多变出一点时间来陪你们,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十全十美的事情。” 平平安安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在消化爸爸话里的意思。 苏雪桢骑车跟在后面,也听到了岑柏说的话,心情怎么说呢,有点沉重但也有点释然,说清楚了也好,过去她跟岑柏其实一直为平平安安的公平问题感到非常苦恼,因为无论他们怎么做,这个天平好像始终无法达到一个平衡的状态。 只要有次序,有前后,就会有矛盾和公平的出现。 岑梅坐在车后座已经吃上了红薯,她吹两下咬一口,“还是想太多,要不大嫂你跟哥给他们再生一个弟弟妹妹算了,像我这样,前面已经有两个哥哥了,根本不会想这个问题。” “不会生了,有他们俩就够了。” 苏雪桢笑着摇头,“生了弟弟妹妹,平平安安估计更难接受了。” 平平安安作为双胞胎,同一天出生,自打出生起就知道对方的存在,本质上他们跟岑梅相似,因为一开始就清楚父母的爱永远不可能百分百,但岑柏作为家里的长子,面对接连出生的弟弟妹妹,可能受到的落差感比弟弟妹妹都要更强烈。 因为曾经拥有过。 作者有话说: 第139章 听完岑柏说的, 平平安安稍微能理解父母的处境了,回到家以后,安安主动找到父母聊起了这件事, “妮妮说她马上就会有一个小弟弟, 她担心以后父母不会再像之前一样对自己那么好了。” “不过我已经想清楚了,不会再像刚刚那样钻牛角尖了。” 苏雪桢摸了摸她的头,同时有点疑惑另外一个点,“你青青阿姨怀孕了吗?” 前天她还跟许青青一起出去过, 没听她说起怀孕的事。 安安点了点头,“妮妮跟我说的。” “那应该是的, 可能是刚怀孕不想太声张, 想等几个月再说。” 苏雪桢再次看向平平安安, 目光诚恳,“以后有什么事情,不要自己乱想,沟通很重要,尽量跟爸爸妈妈说。” 平平安安认真地点点头。 明天是大年初一不上班, 岑柏也想着给孩子们过一个传统的年,拍了拍手, “那咱们今天守岁,都别睡了, 在一起边看电视边玩牌。” “正好,买了零食大家一起来吃。” 苏雪桢站起来去找零食, 积极道:“你们先去看电视, 我们很快进去。” 岑梅拉着平平安安的手一溜烟跑到了侧间, 打开了电视, “你们先坐, 我去拿扑克牌。” 下午张光香来的时候带了一点柿饼,苏雪桢放到托盘里跟香蕉一起拿了过来,又准备了一点瓜子和花生,还有红薯片,岑柏拎了两个煤炉进去,把买回来的烤红薯放上去热。 苏雪桢端着柿饼,邀请孩子们试试,“来尝尝,这柿饼还不错。” 岑梅跟平平安安各拿了一个柿饼开始吃,口感虽然甜,但回味微涩,吃半个就不想继续吃了,平平安安忍不住想起了藏在岑梅卧室的零食,想跟爸妈坦白,但又不想违背跟姑姑的承诺,最终还是没说出来,开始剥香蕉吃。 除夕夜,为了庆祝春节,今天的电视节目也很丰富,各种歌舞还有戏剧轮番上场,很是热闹,引人入胜。 岑柏揽着苏雪桢的肩膀,抓着她的手,两个人靠在一起看电视,完全忽略了身旁小朋友嫌弃零食的目光。 好在烤红薯还挺好吃的,兄妹俩暂时忘记了零食的事,时间一点点流逝,开始了唱歌表演,大家又开始玩扑克牌,玩着玩着就有点心不在焉了,这么好的时候肯定要吃点零食,平平拉了拉岑梅的衣服,小声提醒:“零食。” 下午玩扑克牌的时候前半场还好,岑梅赢了好几次,但到了下半场,她运气就不太行了,眼下跟哥哥嫂嫂玩的这局,就快要赢了,她一时没注意到平平的目光,只觉得他烦,不想被打扰,转头道:“别挠我,玩牌呢。” 靠谁不如靠自己,平平跟安安交换了一下眼神,对岑柏说:“爸,我想去上个厕所。” 牌局进行到关键时刻了,岑柏点了下头,“快去快回啊。” 安安不等爸妈说什么,拔脚跟了上去,“我去看着哥哥。” 兄妹俩走出去,小心地把门关上了,再三确定门关严实了才放心,“别被听到了。” 安安打开了姑姑房间的门,两个人迅速奔向岑梅的衣柜,向里面的零食伸出了手,盘腿直接在地上坐下开始吃。 平平给安安喂了一口甜杏,杏子外面裹的都是糖,口感稍微有点硬,“快吃。” 安安想这口零食已经想了一个多小时了,“瓜子一点都不好吃。” 兄妹俩像是偷吃的小老鼠,在黑暗中窸窸窣窣的,一吃起来就忘记了时间,也不知道几点了,时间过去了多久,直到灯啪一声打开,岑柏站在门口,“你们说的上厕所就是在这?” “我说人去哪了,原来躲在这儿偷吃呢。” 现场被抓包,平平安安解释都没法解释,惊慌地站了起来。 岑柏敞开门给他们留出位置,温声道:“带上你们的零食,跟我走。” “记着,全部带完,然后又偷着藏。” 平平安安只好把柜子里的零食都拿出来抱到怀里,跟在爸爸后面进了屋,苏雪桢看到平平安安嘴边还有吃零食的痕迹,怀里又抱着这么多零食,她愣了下,惊讶问道:“你们这是什么情况?从哪来的这么多零食?” 岑梅从他们一直没回来心里就大概猜出来了,她早就该知道不能相信这两个小笨蛋,赶紧跟哥哥嫂嫂解释:“是下午我带他们去买的零食,先藏在我屋里了。” 岑柏命令平平安安把零食都放到桌子上,“你说说你们俩,偷吃就偷吃,不要让我们发现不就行了。” 平平扬起头,“不被发现就可以偷吃了吗?” 岑柏:“想得美!” 苏雪桢问道:“为什么要藏零食?家里有零食啊。” 零食都被收缴了,也吃不到了,安安心情郁闷,“那些零食是你们喜欢的,不是我们喜欢的,我想买自己喜欢吃的。” 苏雪桢不解,“可是我们买之前都问你们了啊?” 平平接着补充,“是问了,但是我们点了你又会说这个零食家里有,换一种,又或者说太甜了对牙齿不好,所以挑来挑去最后基本还是选了你们选择的零食。” “你们不怕去看牙啊?” 苏雪桢继续说道:“之前带你们去看牙,医生说什么都忘了?” 她最近不让孩子们吃太多甜食主要就是因为上个月带孩子们去体检,发现已经有了龋齿,这才严格管控孩子们的甜食摄入。 平平安安想起了看牙的恐怖,“没忘。” “没忘就好。” 苏雪桢走到桌边看了一眼孩子们带过来的零食,果然基本都是甜食,“今天过年就先放过你们,以后可不能再这么吃了。” 平平感觉零食保住了,“我太喜欢过年了。” 安安笑道:“我也喜欢,又能出去玩又能收压岁钱。” 抓捕小老鼠活动结束,岑柏笑着说:“好了,继续守岁吧。” 说是守岁,其实大家到十一点就困的不行了,侧间又非常暖和,平平安安撑不住了,靠着椅子打盹,岑梅也一个劲儿打哈欠,退出了守岁队伍:“我要先去睡觉。” 苏雪桢跟岑柏就比较能撑了,两个人一个在警局一个在医院,都有夜班的经验,不过看孩子们都困了,他们两个对着电视机守岁也没意义,把平平安安放到床上睡着以后,夫妻俩也回卧室睡觉了。 洪江市的习俗是大年初一起得早来年就有福气,他们刚躺下没睡多久,很快就被外面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吵醒了,岑柏看了一点时间,才凌晨四点,抱着苏雪桢继续睡,“没事,咱们到八点再起。” 外面鞭炮声不断,苏雪桢迷迷糊糊的想继续睡,但一旦被吵醒就很难再入睡了,她又不想起来,只能闭着眼继续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再次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就是新年的大年初一了,平平安安一醒就去枕头底下摸红包,果然抓到一个红包,两个人拆开一看,里面装了五块钱,兴奋地在床上跳来跳去,“有钱了有钱了!” 过年最兴奋的莫过于小孩子,有新衣服穿有零食吃,还能收钱。 不过对于平平安安来说,去亲戚家拜年太累了,每次都是坐着车去一个他们不太熟的亲戚家里,吃一顿饭然后回来。 一定程度上拜年也是红包交换的过程,他们给别的孩子红包,这些孩子的家长也会给平平安安红包,如果他们不去,这个红包就没了。 平时都是各忙各的工作,一年间难得趁着过年可以跟这些亲戚联络联络感情,岑柏也想带着平平安安去认识一下,连续两天都拉着他们去拜年,成果也是显著的。 这一年平平安安的红包收得很多,小金库更满了一点。 大年初四正式回去上班,苏雪桢在医院的实习分已经满了,研三的下学期她其实就可以不用在医院实习了,只需要专心准备自己的论文,不过主任觉得外科缺人,想让她继续待在医院实习。 苏雪桢想了下最后还是拒绝了,决定回学校写论文,主要她现在论文马上要交一稿,才起了个头,进度堪忧,依小儿外科的实习强度,实在很难抽出时间专心写论文。 加之今年中国的大门日益开放,国际学术交流也踏入了一个新阶段,她从博约大学的布告栏上看到好几个讲座,其中有关小儿外科的不太多,不过有儿科的讲座,苏雪桢觉得可以去听一下,多接触一些国际上关于儿科的新观念和新看法。 这么想着,苏雪桢正式结束了在博约大学儿科医院的实习工作,回了学校。 她在医院实习的这两年,博约大学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盖起了新的教学楼,新招了一部分教职工,学院方面也给他们研究生准备了专门的办公室,每个人一张桌子,一间房里面有八个人。 论文绝对是每个毕业生最大的噩梦,临近毕业答辩,大家基本上也都从医院实习回来了,有的去图书馆写论文,有的留在办公室写论文,又要操心毕业后的去向,都挺忙碌的。 苏雪桢这天来得早,提前给办公室的热水瓶打上了热水,坐下开始写自己的论文,桌子上有很多被废掉的手稿,都是写了感觉不满意废掉的。 苏雪桢从图书馆借来了相关的资料,手边还有她整理来的病例,她重新理清思绪,深呼出一口气,提起笔重新开始写。 她的论文标题是先天性食管闭锁外科治疗研究。 写论文很需要一个状态,状态进不去就很难定下心来写,苏雪桢昨天特意留了一部分,今天来补上内容,她把这一部分完成以后,慢慢的第二部 分内容也进入佳境了,笔尖在纸上不断写着,有人突然敲了敲她的桌子,小声说:“学姐,郁老师喊你。” 苏雪桢放下笔,站了起来,“谢谢啊,我现在过去。” 那人点了点头,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开始做自己的事情。 苏雪桢走到郁德珉门前,敲了敲门,“郁老师。” 郁德珉喊了声进来,看到她问道:“论文进行的怎么样了?” “还行,目前刚三分之一。” 三分之一其实还不到,苏雪桢怕自己进度太慢挨骂,模糊了下。 郁德珉这次喊她过来不是为了论文的事,他轻声说道:“是这样的,今年的研究生复试快开始了,现在复试名单已经出来了,面试就安排在下个月,所以我想问一下你有没有意向帮忙准备一下研究生复试的事情,有工资的。” “当然如果你想留出时间写论文也可以不参加,但现在学院里的情况你也知道,研一研二的学生都在医院实习呢,没几个有时间的,所以这事我们只能委托你们研三的学生来做。” 参与论文复试工作的这个事情,苏雪桢去年就知道,不过去年她忙着实习,也没法参与,今年郁德珉又说了一次,她也就没犹豫,爽快答应下来:“可以,什么时候?” “下午两点在隔壁的大会议室,有关于研究生复试的会议,具体怎么安排我会在会议上说。” 不能让他们白劳动,郁德珉又说:“放心,伙食全包,工资的话大概有十来块。” 苏雪桢点点头,商量完这件事以后出了办公室,等她回去以后,其实也差不多到午饭时间了,舒常鸣过来喊她一起去吃午饭。 闲聊的时候苏雪桢说起了这件事,舒常鸣笑道:“我也参与了,钱不钱的无所谓,就是一直在办公室写论文挺无聊的,去感受下研究生复试也挺好的。” 第193节 “我记得我当时来复试的时候,领我进面试场地的那个学长人特别好,还鼓励我让我不要紧张。” 苏雪桢也回想起自己研究生复试的场景,“是啊,当时进去的时候看到里面坐了那么多老师,真的是怕得不行,现在面对那些老师已经能够自在地打招呼了。” “时间过得真快呀,一晃我们都要毕业了。” 舒常鸣叹了口气,“是啊。” 博约大学食堂的饭一如既往的普通,吃完饭以后,苏雪桢再次回了办公室,梅彤牵着儿子尹书杰过来拿论文资料,出了月子以后她就回了医院工作,一直把孩子放在幼儿园,总觉得有点愧疚,所以研三下半年也暂停了医院的实习,把儿子带在身边。 尹书杰现在十一个月大了,很安静的一个男孩子,眉眼温和,喜欢抱着一个小熊玩具,一逗就会笑。 苏雪桢从梅彤怀里把他接过来,摸了摸他的小鼻子逗着玩,笑着问道:“书杰,妈妈今天带你吃了什么午饭?” 尹书杰认识这个阿姨,也不排斥她抱,小男孩声音软软的,只会哼唧两声当做回应。 颅内出血还是给他留下了一定的后遗症,无论是语言还是行动方面,按理说十一个月的孩子基本能够不扶任何东西站一会儿,但他现在还不行,每天都需要人抱,也不太能够喊出爸爸妈妈。 孩子给她抱以后,梅彤趁机赶紧去收拾论文需要的资料,急匆匆的。 有同学觉得梅彤没必要这么奔波,劝了句:“要不就在办公室写吧,不碍事,书杰这么乖,我们也能帮着照应下。” 同学能这么谅解梅彤心里还是很开心的,但人家这么说了她不可能真的这么做,快一岁的孩子安静不下来的,她礼貌一笑,“哪有,书杰也坐不住,中间还是会闹的,我带他回家写,都一样。” 同学见状也不说什么了,梅彤把东西收拾好,把包挎在肩上,从她怀里接过儿子,问候了一句:“你论文写的咋样了?” “进度缓慢。” 苏雪桢笑了下,反问她:“你呢,写多少了?” 在家照顾儿子很辛苦,每天只有在他睡着的时候才能写一会儿论文,但梅彤甘之若饴,因为她知道等毕业以后能陪伴儿子的时间恐怕更少,她笑道:“我写的也很慢,不过慢慢来吧,还有两三个月呢,早晚能写完。” “书杰,跟雪桢阿姨说再见,咱们要回家了。” 梅彤抬起儿子的手教他再见的姿势,“对,再见就是这样的。” 苏雪桢也回了他一个再见的手势,“书杰再见。” 梅彤带着儿子离开了,像一阵风一样,吹过来又走了。 苏雪桢坐下来准备继续写论文,一看时间已经快两点了,就算写也写不了几个字了,她随便找了个书开始看。 到了两点以后,苏雪桢来了大会议室,唐琛朝她挥了挥手,“雪桢这里。” 苏雪桢朝他们走了过去,雷文才也在,几个人见面以后问的第一句话还是你论文写的咋样了。 此时的大会议室里,临床医学院这次会参加论文复试的研究生都来了,陆陆续续坐满了。 舒常鸣卡着点到了,乔学礼看到瞪了他一眼,他心虚不已,赶紧缩着头找到苏雪桢他们。 郁德珉坐在正中间,手里拿着一个话筒,沉声道:“首先感谢大家在这个写论文的关键时期参与到博约大学1981年临床医学院研究生复试的招生工作中,这次的研究生复试工作呢,主要有下面五个点需要大家注意:首先学院里这次招生人数要比往年多一倍,今年指标比较多,所以工作量会多一点,希望大家理解。” 苏雪桢在台下认真听着,会议开了半个多小时,最后定下了每个人的工作内容。 郁德珉声音大了一点,“复试前两天,学生会的人会分大家的工作牌,到时候大家注意领一下。” 苏雪桢本来是想负责签到什么的,结果出来,她是负责面试场地的计时工作,就是掐着表看时间,这次临床医学院的复试一共有两天,两天就能赚十块钱,还包吃,挺轻松的。 会议结束以后,苏雪桢重新回到办公室开始写论文,不过下午的工作效率就没那么高了,他们的办公楼挨着学校的篮球场,这会儿正好有篮球课,声音很杂,有一个老师一直安排学生练习投篮,砸的篮球架砰砰响。 好几个同学受不了,直接拿着草稿纸去图书馆写了,苏雪桢也没坚持太久,看时间快五点了,想着她过年寄给利昂.弗劳尔教授的信该到了,说不定会有回信,就先提前收拾了东西,骑着车往家赶,先去了趟邮局。 进去问了下,利昂.弗劳尔教授的回信没收到,另有一封凌瑶寄给她的信。 苏雪桢把信放到包里,准备去菜市场买点菜,今天下厨,她骑着自行车从邮局这条路出来,往菜市场那条路走,惊讶地发现街道旁开了一家新店,汤劲秋在门口整理垃圾,看到她打了声招呼,“苏医生,真巧。” 苏雪桢把自行车停下来,往里看了眼,发现里面收拾的干干净净,她记得之前这家好像是什么服装店,还是国营的。 怎么搬空了?什么时候关店她都不知道。 苏雪桢抬头看了下,发现上面连招牌也换了,现在的招牌是长青电器行。 她问道:“这之前不是莹丽服装店吗?关店了吗?” “是啊,我们把这间店盘下来了。” 汤劲秋笑了笑,“以后会专卖一些电器,四月十五号开业,要常来光顾生意呀。” 国营的店铺倒了?还把店面盘出来租? 苏雪桢感到内心受到了一点冲击,迟钝地点了下头,“肯定会的。” 汤劲秋随后进店里继续收拾了,苏雪桢去菜市场买菜,心里还在想刚刚的事情,联想到了最近的报纸都在讲三产和停薪留职这两个词,她没想到这么快风就吹过来了。 三产主要是一些国营企业发展不善,利用自身的条件,把原来的店面或者工厂租给个体户开店,又或者是厂长自己搞一些生意带领大家致富。 苏雪桢挑好一条鱼,对店主说:“对,我要这条。” 店主用网把鱼给她捞出来,先称了一下,随后进屋去处理。 苏雪桢正发呆,许青青突然拍了拍她的肩膀,“雪桢。” 苏雪桢回头,看到是她哎了声。 许青青一边挑鱼一边说:“我刚刚还以为看错了,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苏雪桢拎着鱼,等她买完一起走,她轻声道:“我今天学校里没什么事,就提前回来了。” 许青青把挑好的鱼指给店主,“这个给我称一下。” 两个人都买好鱼以后,许青青又问她:“你还要买什么?” “我想买点水果。” 苏雪桢想了想家里最近没什么水果了。 许青青当了好多年的家庭主妇了,对菜市场熟的很,拉着她去别处买水果,一边走一边说:“我跟你讲,现在最早一波的樱桃还不错,别买那些要粮票的,你买那些私人小贩的水果,他们都是自己种的樱桃,个大味还甜,最主要的还便宜。” 苏雪桢跟着她,在市场尽头找到两家推着车来卖水果的,称了点樱桃和橙子,其中有一家还卖枇杷,她想到自己好几年没吃过枇杷了,也买了点。 两个人一起拎着东西往家走,苏雪桢把菜挂到车头上,许青青很少跟她一起来买菜,感觉这体验还挺新鲜的,“我们俩好像很少一起来菜市场,平时这个点你都在上班,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做饭了。” “是啊,最近这两年太忙了。” 苏雪桢在博约大学附属儿科医院的工作也比之前在人民医院的工作量要多很多,加上张光香搬走了,她跟岑柏两个人照顾孩子,每天过得忙忙碌碌的,一不留神时间就过去了,对生活方面确实有点不甚在意。 “忙了好啊,你们夫妻俩跟于武这种在厂里工作的还不一样,岑柏是真的吃国家饭,算是金饭碗了,你呢,是吃职业饭,都是不可替代的。” 许青青想到最近的事情也有点忧愁,“国营厂越来越不行了,之前还是铁饭碗,现在看来这个碗还不够铁,随随便便找个人就能干。” “怎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最近国营工厂改革啊,就报纸经常说的那什么三产,于武他们公司把一半拉货车都改成了运输车,跑长途了,还把十二个员工都给停薪了,虽然还留着岗位,但不发钱了有什么用呢。” 许青青拉着她说:“谷红青开那个店你看到了吧,那就是服装厂盘给他们的,因为服装厂不挣钱了,把这个店砍了,盘给做生意的。” “哎哟喂,之前都觉得国营厂职工多风光啊,现在看来,真不行了。” 苏雪桢安慰道:“不要那么悲观,国营厂没那么容易被打倒,现在不是又重新开始打击投机倒把了吗?说明国家一直很关注国营工厂的发展。” “幸好于武现在混成一个小领导了,不然还真悬,他还真养不活我们娘仨。” 苏雪桢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了,“二胎?” “对,二胎,妮妮要有弟弟妹妹了。” 许青青摸着肚子,脸上笑容柔和:“两个月的时候胎不太稳,差点流产,所以我就没说,现在三个多月了,孩子发育也一切正常,我正准备找个时间跟你说一声呢。” 苏雪桢知道她前两年就想生二胎,不过碍于政策一直没生,她笑着恭喜,“恭喜。” 许青青看着肚子,畅想着未来:“再生一个就不生了,到时候把他也养大,我就出来挣钱。” 确定许青青会有二胎以后,苏雪桢不可避免的想到了过年时安安跟她说的话,她旁敲侧击道:“这么算的话,这个孩子跟妮妮年龄相差六岁呢,这个年龄差还挺大的,生了二胎以后,妮妮的情绪可能会受到影响,这方面要你们多费心一下,不要顾此失彼了。” “六七岁的孩子正处在从幼儿园到小学的阶段,很敏感的,很需要家长的关爱。” 许青青听她这么说免不得唠叨两句:“确实有点,自打我怀了孕以后,妮妮一直不太开心,我跟老于哄也哄了,也带她去玩,没辙,这孩子现在脾气越来越大了。” “不是脾气大,你们要跟她多沟通,不仅仅是物质方面的需求,还有精神方面的。” 苏雪桢劝道:“这种情绪在二胎出生以后会更加明显,需要你们多关注。” 许青青点了下头,“这方面以后我们一定多注意。” 回去的路上,许青青又说:“对了,周心现在也在搞什么副业,好像出钱从别的地方进货拉到咱们这来卖。” “什么货?” 过去苏雪桢跟周老太太关系还不错,但现在周老太太身子骨不太好,不怎么出大院了,苏雪桢想想上次跟周老太太说话都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还有通过上次蛲虫病的事情,她也看出周心对他们不是很友善,所以她对周心家的态度也很淡,顶多见面问声好,也不会说起别的,他们家的事就更懒得关注了。 “鞋。” 许青青白天都在家,大院里谁家发生了什么事她一清二楚,何况周心家住在她隔壁,有什么风吹草动她心里门清,“我看了下,是那种运动鞋,样式还挺好看的。” “比咱们商贸大厦那边的鞋还要好看点,前天我还看到她推车拉出去卖。” 苏雪桢温声道:“挺好的,凭自己本事挣钱。” 两个人边走边聊,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家,许青青到家就开始做饭,苏雪桢也来了厨房,准备晚饭,她先上锅蒸米饭,米饭上面又放上蒸笼,蒸鱼。 最后炒了两个西葫芦,又炒了一道烧茄子。 苏雪桢回学校写论文以后,基本每天回来的都比较早,晚饭也都是由她来负责,岑柏把车停下,平平安安看到厨房有烟传出来,书包没放直接奔向厨房,争先恐后问:“妈妈,做了什么?” “不多,一共三个菜。” 苏雪桢刚好把烧茄子装盘,这三个菜她都尝过了,说不上好吃,但也不难吃,凑合能吃,她把菜端到客厅,“快把书包放下,洗洗手过来吃饭。” 岑柏回来的路上骑车感觉有点不顺畅,进屋拿了车油过来抹,随后手涂上肥皂把手洗干净。 要等爸爸来了才能开饭,平平安安还急着看电视,一会儿七点有动画,高声喊道:“爸爸快一点,吃饭了。” “等一下,快洗好了。” 车油不太好洗,岑柏搓了好几遍才搓干净,不过闻着还有那个味,他也不敢用毛巾擦了,怕给毛巾染上味道,甩甩手准备进屋,余光却看到周心骑着车进大院,后车座用绳扎了两个大袋子,鼓鼓囊囊的,看着很是突兀。 注意到岑柏看过来,周心加快了车速,飞快骑到了家里。 最近做生意的风声又有点收紧了,可能是怕被查,岑柏甩甩手进屋,找到椅子坐下,一家人这才开饭。 他夹起一块烧茄子,笑着夸道:“你妈的厨艺是越来越好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幼儿园的饭菜做的非常好吃,对比之下,苏雪桢的厨艺真的不行。 平平安安斜着眼看了爸爸一眼,真亏你说得出来。 吃完饭,岑柏毫不客气使唤童工,拉着平平安安进厨房,“走,跟我一起刷盘子。” 第194节 可怜的平平安安,个头刚比灶台高一点,就要踩着板凳开始刷盘子。 研究生复试招生工作如火如荼进行中,苏雪桢在此期间终于完成了论文的第二部 分,四月十五号,博约大学研究生复试正式开始。 临床医学院今年的名额一共有120位,这也意味着他们的工作量会大很多。研究生考试是78年初恢复的,到今年刚好是第三次,这时候大家已经不像第一次研究生考试时那么忐忑了,考试之前会有大纲,不是抓瞎状态了。 大学也一直在扩招,录取比例一年比一年高,相应的报考的人数也在增加。 今年临床医学院进入复试的学生一共有一百八十人,苏雪桢先被分配到儿科系,拿到自己的名牌以后,七点半要先进去准备面试场地,准备妥当以后老师才会入场,基本规格跟她第一次来参加复试差不多。 苏雪桢跟另一个负责核分的学生各坐两侧,中间一排是导师,一共有五名,其中三名是儿科系的老师,另外有两名是别的科系老师。 一声铃响以后,复试正式开始,考生入场以后,会由苏雪桢交代考生该坐到哪里,告诉他面试开始,开始按表。 之后就没她什么事了,就是反复的掐表记录,苏雪桢看有的考生真的很紧张,进来的时候浑身都在抖,她也想友好地笑一下给考生缓解情绪,但是根据郁德珉在会议上的要求,她是不能够有任何动作或者表情的,安心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好。 一般来说标准的复试面试时间在二十到三十分钟左右,但也有考生回答两道问题彻底泄气,之后再也说不上来提前结束的,也有考生支支吾吾,说话磕磕巴巴,长达三十五分钟以上的。 超过半小时她会提醒,但不会让考生强制退场,一旦轮到超时她提醒的时候,苏雪桢明显能感觉考生整个心理防线彻底崩塌,她后知后觉感觉这个工作真的是不讨好,每次说时间的时候就跟死亡宣判一样,还不如去算分数。 第一天复试结束以后,有人给他们打包来了食堂的晚饭,大家聚在一起把晚饭吃了,聊了下今天复试的事情,苏雪桢听了下,大家基本都在通过这场复试来回忆自己当年来参加复试发生的轶事,没有人会提到考生如何。 紧张也好,发挥失常也罢,每一个为自己未来努力的考生都值得尊重。 作者有话说: 第140章 两天的研究生复试工作顺利完成, 苏雪桢也拿到了报酬,之后总算可以全身心投入到论文写作中来。 这天她完成了论文的第二大部分,回家路上不想做饭了就直接买了晚饭回去, 刚放到桌上, 谷红青过来敲了敲门,递给她一张纸,“明天我们的店就开业了,想请大院的邻居去捧个场, 明天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来看看,新店开业, 如果有想要的电器, 亲情价, 可以给你们打七折。” 她开业的时机选得巧,正好是周日大家都休息的时候,大家都是邻居苏雪桢也不好拒绝,何况这两年他们两家人相处还算和谐,苏雪桢笑了笑, 答应下来:“好,明天我们会去看看。” “行, 那我去下一家发了。” 谷红青点点头,带着笑容离开了, 去许青青家发广告单。 新店开业发广告单这主意还挺新奇,苏雪桢也是第一次见, 她把那张纸拿在手里看了下, 显然这张广告单也是经过特意设计的, 店名和开业时间比别的字要大上两倍, 优惠那一栏还打上了三个感叹号。 虽然是黑白的, 经过这么一润色,关键点非常醒目,确实能勾起兴趣。 岑柏骑车带着平平安安回家,兄妹俩正在兴致勃勃地讨论明天周日休息全家该去哪玩,平平想去公园骑车,安安想去海边捡贝壳,两个人互不相让,吵了一路了。 岑柏进屋也看到了桌子上放的广告单,他拿起扫了一眼,问道:“这什么?” “谷红青家开的电器行。” 苏雪桢把饭菜腾到盘子里面,“明天开业,所以她邀请我们去看一下。” 平平不乐意了,“不行,明天说好要去公园的。” 安安重申:“去海边!” 开店是大喜事,第一天尤为重要,谷红青跟他们是一个大院的邻居,平时两家又没什么矛盾,他们肯定是要说声恭喜的,这是礼貌问题。 岑柏听平平安安吵了一路早就头疼了,抬手指了指座位,让孩子们坐下,直接说:“这店离得近,我们先去电器行看看,看完再去你的公园还有你的海边。” “可以不?可以的话就坐下来吃饭。” 平平安安看到爸爸略显严肃的神色,自己爬上椅子坐了下来,“妈妈,电器行卖什么东西?” 苏雪桢也没去看过他们的店,不清楚到底卖什么,不过一般电器行卖的东西也就那几样,模糊回答:“需要用电的电器都卖,像风扇啊手电筒啊还有电视机这些都有。” 安安拿起筷子,感叹了句,“哇哦,那好厉害啊。” 刚才的广告单上写了地址,岑柏知道这个地段的租金应该挺贵的,尤其是国营厂租出来的,再加上开的是电器行,你既然卖电器,店里肯定要有,还不能只有一个,要有多种电器,像风扇这种家家户户都有的很普通,想带起来知名度估计不太行,店里肯定有电视机冰箱之类的东西,这么一算下来,这个店开起来成本估计就挺高的。 至少说明谷红青夫妻俩这两年应该没少挣钱。 岑柏咬了一口煎饼,“马上夏天又快到了,要不今年家里再买个吊扇?” “去年这个风扇用的时候就吱吱响,估计快坏了,今年干脆换一个。” “可以,她还说给我们打折呢,七折。” 苏雪桢抬头看向客厅上面的吊扇,去年夏天到现在也快一年没用了,上面落的都是灰。 平平安安这个年纪对家里的事已经开始想插手了,听到爸妈聊天也抬头看了看上面的吊扇,想发表自己的意见。 平平想起去年夏天坐在客厅吃饭每次都热得不行,“换个大的吧,这个吊扇太小了。” 安安也道:“对啊,吹起来也没有风,在下面吹着一点都不凉快。” 岑柏对这个吊扇也有意见许久了,杂音大风力还小,“明天去店里看看,如果有大一点的吊扇咱们就换个大的。” 平平安安欢呼,“好耶!大风扇大风扇!” 到了第二天上午,一家人换好衣服出门前往电器行,岑柏去锁门,苏雪桢牵着平平安安在一旁等他,赵曼看见他们一家,拽着梁大志在大院门口等他们,猜出他们的目的地一样,笑道:“你们也是去电器行吧?走,一起。” 苏雪桢轻声回:“正好休息,准备去看看。” 梁恩阳还在回头看钱海,问他爸,“小海今天不去吗?” 梁大志拍拍儿子的头,“他们下午去,上午人家有事。” 梁恩阳嗯了声,不想跟大人走在一起,他找到了平平安安。 赵曼跟苏雪桢走在一起,问道:“你去谷红青他们店里看过吗?” 开始写论文以后,苏雪桢已经没怎么下过厨了,自然菜市场也去的少,不怎么经过那条街,“上个月去看过一回,那个时候他们正在打扫,最近就没怎么看了。” 汪曼道:“我去看过,店铺还挺大的。” 梁大志觉得开店这主意挺傻的,“大有什么用,这个时候开什么电器行,等着赔钱吧。” “真是有钱没处用了,现在到处讲三产,停薪留职,省点钱,少折腾点。” 差距太大,连嫉妒都没法嫉妒了,一开始还有点眼红,这两年看着谷红青他们家越来越富裕,差距也是越拉越大,他们的心态逐渐也平和了。 汪曼瞪了丈夫一眼,“既然人家敢开这个店,就说明有底气,哪像你,鼠目寸光。” “再说他们夫妻俩早就不在厂里干活了,谁稀罕那点钱。” 梁大志不服气,“我倒是要看看会开成什么鬼样子。” 等到他们一行人走出了大院门口的路往另一条路拐的时候,远远的就听到前方敲锣打鼓的声音,气氛非常热烈,才走近才发现就是长青电器行。 汤劲秋跟谷红青就站在门口迎接大家进店观看,谷红青姿态大方,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笑着说:“大家别客气啊,里面有糖和瓜子,随便拿,甭管买不买,捧个人场。” 免费的就是最香的,听到她说送东西,大家立马一窝蜂涌了进去。 苏雪桢跟岑柏对视了一眼,发现开业办得有声有色,还挺热闹。 谷红青一转头就看到了他们两家人,匆匆走了过来,招呼他们进去,“你们来啦,来来来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今天是周日,本身街道上的人流量就比往常要多一点,路上行人看到他们都聚集在这个店门口,也都好奇的想进去看看到底卖什么。 店里到处都是人,苏雪桢跟岑柏紧紧牵着平平安安,一家人抬脚走进去开始参观,苏雪桢叮嘱道:“要一直牵着我跟你爸的手,不要走丢了。” 店里这么多人平平安安其实也害怕,两个人点了点头。 店里人虽然多,但大多数人都集中在送糖和瓜子的柜台,这些人拿了东西以后会在店里逛一圈再走,有的确实看到感兴趣的电器,会停下来问问。 苏雪桢打量这家店的装修,拆掉原先服装厂的货架后显得面积大了很多,整体以白色调为主,主要分为三个区域,小家电区,大家电区以及杂货。 每个家电摆放的方式都很简单,小点的家电直接放在柜台上供大家观看,大点的家电直接放在地上,可以直接用手触摸,还可以体验电器具体的功能,完全不像商贸大厦电器行那样把每件商品都放在玻璃柜台里面,只有你说了店员才会拿出来让你看。 谷红青雇了四个人专门用来解说电器怎么用。 这种独特的商品摆放方式也吸引了一波顾客来体验,平平安安看着一旁的洗衣机,“这个可以洗衣服吗?” 店员耐心解释:“可以啊,只要你把衣服放进去,再倒上洗衣粉就能洗衣服了。” 岑柏看了下,发现他家店里的电器还有不少外国货,虽说现在进口管控没那么严了,但是能买到这么多外国电器,还能稳定货源,其中肯定费了很大周折。 苏雪桢看完其实挺佩服他们俩的,这家店无论是推广还是商品种类都是独树一帜的,假以时日肯定能开起来,她由衷夸道:“挺不错的,是吧?” 岑柏也点了点头,“是挺好的。” 梁大志来的时候还嘲讽,看了一圈下来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自愧不如,他看了下洗衣机的价格,登时倒吸一口凉气,“乖乖,就是洗个衣服,这玩意卖这么贵!!!” “两百三十多块钱谁买?!冤大头啊,这能卖得出去吗?” 在他看来,洗个衣服这种事完全不需要用到洗衣机,这东西买回来没用,卖这么贵就更没道理了。 汪曼越瞧他越烦,这人眼皮子咋这么浅,她斥道:“你买不起不代表人家也买不起,衣服不是你洗你觉得没啥,大冬天的手插.进冰水里洗衣服,你觉得舒服啊?” “要我看啊,这洗衣机挺好的,有钱我也想买一个。” 梁大志没话说了。 苏雪桢跟岑柏在店里逛了一圈,买下一个吊扇。 汤劲秋给他们打好票据,礼貌问道:“下午你们家有人吗?我找人给你们把吊扇装好。” 换个吊扇而已,大家都会装,岑柏没想到他们店里服务这么周到,笑道:“我们自己也可以装的。” “既然你们付了钱,我们服务就要彻底。” 做生意不是这么做的,尤其不能坑熟人,何况岑柏身份在那摆着,汤劲秋坚持问道:“下午家里有人吗?” 岑柏见状也不推辞了,“下午五点半以后可以吗?那时候家里应该有人。” 他们一家今天要出去玩,下午可能要四五点才能回来。 汤劲秋把时间记下来,对他说:“可以,那风扇我到时候让人一起带过去。” 苏雪桢付了钱,第一次感觉花钱还挺愉快,谷红青看到他们在柜台那付钱了,毕竟是新店,他们此举还是挺给面子的,加上苏雪桢跟岑柏的工资水平在洪江市也算是中等往上了,这种有钱的潜在顾客一定要留住。 谷红青走了过去,“老汤给你们打折了吧?” 苏雪桢点点头,“打了,打了七折。” “店铺装修很好看,恭喜开业。” 谷红青道了声谢,“那我就不送了,祝你们玩得开心。” 从店里回来以后,一家人先去了平平想去的公园骑自行车,在附近吃完饭以后,下午又去海边陪安安捡了一个多小时的贝壳,安安拎着小桶,满载而归。 到家的时候正好是下午五点,来安装风扇的人还没来,安安蹲在门口用刷子洗贝壳,问哥哥:“平平,你看这个贝壳是不是长得有点像蝴蝶?” “是挺像的。” 第195节 平平也捡了贝壳,不过他捡的比较少,几分钟就刷完了,放在窗边晾晒,刷完他自己的,他过来帮妹妹一起刷,兄妹俩头挨着头,神色认真。 突然传来一声激动地叫喊:“平平安安!” 平平安安转头一看,是娄桂兰,两个人放下刷子奔了过去,声音兴奋:“奶奶!” “我才半年不见你们,怎么长这么快。”娄桂兰抱住孙子孙女摸了又摸,“个子也高了,好像有点瘦了。” 安安拿着娄桂兰的手,仰头问道:“奶奶,你什么时候到家的?” “今天上午刚到,我把东西放好吃顿饭就来看你们了。” 半年不见,娄桂兰可想平平安安了,拉着他们进屋,“你们爸妈呢?” 平平回答:“在客厅拆风扇,我们今天买了个新的风扇!可大了!” 安安变成了黏人精,“那家店也特别漂亮,是天逸哥哥家开的。” “这么漂亮吗?那我过两天可要去看看。” 娄桂兰边说边往客厅走,进去就看到岑柏踩在椅子上,正在卸吊扇,苏雪桢在下面扶着椅子,看到她回来同样很惊喜,第一句话也是问:“妈,你几点到家的?” 前天岑枫刚给他们打个电话说娄桂兰准备回洪江市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到家了。 “上午十一点半到的家。” 娄桂兰抬头看岑柏卸吊扇,“这风扇我记得你们前几年刚买的,怎么这么快就坏了?” 苏雪桢道:“其实也没坏,就是用着不太舒服,现在这个风扇开最大档也不凉快,所以就想趁着夏天还没来赶紧换了。” 家里的电源已经先切断了,岑柏的拆吊扇工作也近尾声了,只剩吊杆,拆掉的东西都放在桌子上,平平安安围了过去,手在上面摸来摸去,摸了一会儿发现手黑乎乎的,兄妹俩嫌弃不已,赶紧出去洗手。 全部拆卸完成后,岑柏踩着椅子走了下来,“我以为你要到五月份才回来,怎么回来这么早?” 现在岑曼珂才四个多月,凌瑶出了月子又回去工作了,孩子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 “去那边待不住啊,不习惯,我以为军区大院会热热闹闹的,大家都当彼此是亲人,谁知道里面破事也挺多的,男人出去工作,家里就剩女人,嘴皮子一个比一个碎,斤斤计较,勾心斗角的实在烦人,我实在相处不来。” 娄桂兰坐下来喝了口水,“小枫跟小瑶看我实在不开心,让我提前回来了,反正现在曼珂也可以送到那边的保育园了,我看了下,里面的照顾比我好。” 娄桂兰在灯具厂生活了二十多年,让她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适应确实不容易。 岑柏把手套脱掉,问道:“他们俩怎么样?” “夫妻感情挺好的,生活啥的也不错,可以自己做饭也可以吃食堂,该买的都有,平时还会发一些生活用品。曼珂也很乖,性格很活泼了。” 说起孙女,娄桂兰又有点想念了,“她可黏我了,她爸都不让抱就让我抱。” 苏雪桢到现在只看过岑曼珂的照片,感慨道:“希望他们今年过年能回来。” 张光香叹了一口气,“我看啊,悬。” 正说着,安装风扇的工人来了,骑着车停到平平安安跟前,问道:“你们大人呢?” 平平给他指了下,“屋里。” 工人按照谷红青的培训,站在门口高喊道:“有人在吗?长青电器行来装风扇了。” 岑柏走出来迎接,“在,请进。” 男人从车后座上把风扇搬下来,进屋开始给他们装风扇,岑柏在下面帮忙,苏雪桢跟娄桂兰站在旁边看,男人手速很快,不到五分钟就装好了风扇,“好了,把电源开开,可以试一下了。” 岑柏重新打开电源,苏雪桢拧了风扇的最低档,刚装好的风扇咔哒停顿一秒后,缓缓启动了,因为是最低档,风力并不强,噪音很小。 但是在四月的天里吹着风扇,还是有点凉的,苏雪桢又把风扇关上了。 男人从腰间拿出一个本子还有笔,递给岑柏,“好了,应该没什么问题,这里麻烦签个字。” 灯具厂主要是做灯的,平时也会教授一些安装经验,娄桂兰看他动作挺利索,好奇问道:“师傅,你这速度还挺快。” “那可不,我之前是做维修的,装这种东西小菜一碟。” 张光香不理解:“那咋过来装风扇了?搞维修不是挺好吗?” “老板给的工资更高啊。” 男人笑了笑,确认了一遍签名,对他们说:“以后有什么问题直接去长青电器行找我们,免费维修两年。” 娄桂兰看他走远了,对这个长青电器行更好奇了,“这老板还挺会做生意。” 能把生意做到这份上确实挺厉害的,苏雪桢温声道:“老板就是住我们对门的谷红青一家。” 娄桂兰又看了看新换上的风扇,“那还挺厉害的。” 仅仅一天,长青电器行迅速打响了名气,普通店里几毛几块的东西看惯了,突然出现一个店,里面卖的大电器价格都在两三百以上,周边民众都觉得新鲜,就算不买,进去看看外国货也是个新鲜事。 一传十十传百,大家很快就知道了这里开了一家长青电器行,价格公道,服务质量还好,还卖外国货。 年初又开始打击投机倒把活动了,有人盯上电器行,谷红青就直接把他们的个体户营业执照框在相框里,而且高高的挂在收银台后面,每一个来付钱的顾客都能看到,看到没,我们这是政府允许经营的。 梁大志一开始觉得他们电器行肯定开不久,东西卖这么贵哪有人会买,后来发现还是他低估了洪江市有钱人的数量,销量虽然少,但只要一天能卖出一台就是赚的,而且他们店里卖的多数都是外国货,质量和使用感受都比普通的国产电器要好很多,口口相传,没过两个月,谷红青和汤劲秋就通过这个店赚得盆满钵满。 苏雪桢在此期间通过多次改稿,终于把论文写完了,也顺利通过了郁德珉的审查。 一共写了二十页纸。 论文完成以后,还有重头戏答辩,这个才是难点,事关她能不能顺利毕业。 临床医学院的答辩安排在六月十号,不同科系同时进行。 苏雪桢答辩之前一直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秉持着真诚的原则,在答辩的时候能回答就回答,不能回答就疯狂道歉然后跟在场的老师保证自己以后一定认真学习这方面的知识弥补不足。 实际上台答辩要比她想象中轻松很多,毕竟她的论文是郁德珉通过的,问题不大。 苏雪桢无论是临床还是学术经验在同届都属于很优秀的,答辩时老师问的三个问题都能回答出来,半小时后,她顺利通过了答辩。 他们本来就是研究生考试恢复后的第一届,人数不多,不可能卡着不让毕业,只要答辩的时候态度诚恳一点,基本都能通过,所以今年临床医学院的研究生答辩全员通过。 结束以后,临床医学院的学生都聚在一起拍了张大合照,他们儿科系五个人也拉着导师站在一起拍了合照。 虽然还没正式发毕业证,但拍了合照总有一种毕业的惆怅,苏雪桢走到郁德珉面前,语气诚恳,“谢谢郁老师这三年对我的照顾,这三年在博约大学我真的学到了很多。” 一年又一年,郁德珉也送走了很多学生,听到她这么说分外感慨,“以后希望你在儿科这一行继续深耕。” 苏雪桢重重点头,“我会的。” 答辩过以后她其实就可以准备毕业了,到九月份正式到医院入职之前,有两个多月的空白期,郁德珉想了下,“再过两个月有个全国儿科学术会议,不过要去外地,来回大概要七八天,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 “我想着你答辩完应该也没什么事了,如果想去的话,可以考虑一下。” 作者有话说: 第141章 中华医学会儿科学术会议是全国最高级别的儿科会议, 会从全国各省市自治区选出代表参会,很难被邀请,最近正在选代表参会, 苏雪桢也听说了, 她没想到郁德珉会问她,犹豫了下问道 :“我可以去吗?” 郁德珉点点头,“今年有新生代组的名额,所以我想推荐你去。” 苏雪桢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我去!” “会议8月21号召开,需要提前两天去, 到时候机票和住宿自会有学会的人安排, 你现在来趟我办公室, 填个申请表。” 郁德珉一边说一边领她往办公楼走,“填好以后学院里会统一寄出。” 苏雪桢赶紧跟在后面,到了办公室以后,迅速填好了申请表交上去。 郁德珉看了眼她填的内容,确定没问题以后道:“回头有时候消息我再通知你。” 苏雪桢说了声谢谢, 走之前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晚饭桌上苏雪桢说起了即将去外地开会这件事,“会议八月二十一号开始到二十七号结束, 加上来回的时间,估计要十天。” 岑柏问道:“去哪?” “滨城。” 岑柏算了下时间, “那还挺远的,等开完会回来你差不多就该去医院上班了。” 平平安安听到妈妈要去别的地方开会, 而且一去要去十天, 这十天他们岂不是见不到妈妈了?这怎么能行! 兄妹俩你说完我说, 一致要求要跟着一起去, “我们也要去。” “这是工作, 不能带你们去。” 苏雪桢给孩子们盛汤,笑容明媚:“不过开会之前我可以一直在家陪你们哦。” “从明天开始一直到开会之前,差不多有两个月呢。” 苏雪桢这几年一直挺忙的,很少有这么集中的时间能够陪孩子们,平平安安听了以后,刚才的郁闷一扫而空,着急确认了一遍,“两个月吗?” 苏雪桢笑着点头,“两个月,这两个月里你们可以有一个月的时间不去幼儿园。” 平平安安现在在幼儿园大班,高军亮和柴可爱等人明年就要去小学了,为了小学的课程做准备,所以他们幼儿园现在的课程也逐渐从一开始的各种手工课和游戏转变成语文和数学教育,每天枯燥的很。 听到可以不用去幼儿园了,平平安安兴奋地差点跳起来。 饭桌上商议好以后,第二天开始执行,苏雪桢给平平安安规定了去幼儿园的时间,其中从周一到周四都需要去幼儿园,周四开始跟她在家,有时候是在家一起做家务,有时候是一起出去玩。 平平安安去幼儿园这四天,苏雪桢在家也无聊,会去博约大学找一些讲座来听,不管什么内容,多多摄入知识总是好事,她自己在家也无聊。 张光香今年夏天想着带平平安安回一趟娘家,顺便感受一下农家生活,看苏雪桢有空,便想拉她一起回去,正好也很多年没有去过老家了。 苏雪桢知道舅舅家人口多,两个儿子又分别生了三个孩子,是个很大的家庭,全都住在一个大院里。 因为小时候的一些事情,苏雪桢对他们家的观感其实不太好,苏显国也不太乐意跟他们来往,这些年两家的关系其实淡了很多。 苏显国也不是刚工作就转到了大医院,一开始是在张光香的厂医院工作,一家人住在一间房,那时候他们家跟舅舅家的关系还是挺密切的,后来苏显国考上了研究生,顺利升了职,调到了附一医院工作,他们一家也因此住到了更好的房子里面。 苏雪桢印象很深的一件事就是有一年春节,舅舅舅妈来他们家拜年,第一次看到了他们的新房子,到她卧室以后,当着苏显国的面跟张光香开玩笑说不要给她一个女孩子睡这么好的床,太浪费。 这句让人听了很不舒服的话,让苏雪桢一直记到现在。 回老家住两三天没什么,但当张光香说要回去住一个多月,苏雪桢这就有点无法接受了,借口说要为会议准备论文稿,没时间,顺带也不让平平安安去了。 一下子住一个月平平安安确实有点受不了,张光香也理解,就没强求,自己回去了。 八月二十号早上,是他们出发去滨城的日子,早上九点十分的飞机,要提前一个小时到机场集合。 赶早不赶晚,苏雪桢第一次坐飞机也没经验,怕出错就打算早点去,早上六点就起了,把昨晚收拾好的行李箱拿了出来,岑柏拎下楼以后先去买早饭。 洗漱完以后,外面已经有天亮的趋势了,微微发白,苏雪桢小心推开平平安安卧室的门,屋里拉了窗帘,一片黑暗。 第196节 她走到床边,在孩子们额头亲了一口,“妈妈走了,在家乖乖的,要听爸爸的话。” 平平安安睡得正沉,似乎也没注意到门开了又关上。 岑柏喊她下来吃早饭,在饭桌上叮嘱道:“到那边给我打个电话,每隔两天要打个电话回来让我确认一下安全,回来的时候我去接你。” 苏雪桢没怎么出过远门,坐飞机更是头一次,心里其实挺忐忑的,连连应道:“好好好,放心,我都记着了。” 岑柏等下要去送平平安安还要去上班,没法亲自送她去机场,在家门口拦了出租车,帮她把行李箱放到车上,不放心叮咛道:“坐飞机还好,挺安全的,就是下了车坐客车的时候小心点,现在路霸挺多的,一定不要单独行动。” 这些话他昨晚已经说了好几遍,苏雪桢知道他是担心自己,“我都记着的,一定做什么都跟着团队一起。” 滨城离洪江市很远,坐火车都需要三十多个小时,那么远的地方岑柏实在很难放下心,冲到车里又抱住了苏雪桢,亲了一口,在她耳边道:“出门在外,一切多小心。” “平安回来,我跟孩子们在家等你。” 岑柏也没有过这么长时间独自照顾平平安安的经历,苏雪桢其实也不放心他,叮嘱道:“你也是,要是自己忙不过来,看妈有没有时间能过来帮你看一下平平安安。” 岑柏摸了摸她的头,保证道:“平平安安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们的。” 他们夫妻俩说了快三分钟了,司机等不及了,开口催了句:“咱们可以走了,再不走赶不上飞机了。” “一路顺风。” 岑柏最后又看了她一眼,下车后关上车门,目送出租车逐渐消失在视线里。 苏雪桢回头看不到岑柏了才收回视线,司机见状跟她聊天,“这是准备去哪儿啊?怎么瞅你们夫妻俩像是一年见不着一样。” “不是,去出差,大概要一个多星期吧。” 苏雪桢在车里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证件,以防忘带了。 车子一路疾驰,一个半小时后终于抵达了机场,这次洪江市去开会的成员一共有四名,其中就有他们儿科医院的院长谭冲,已经先到了,看到她下车挥了挥手,“苏医生。” 苏雪桢赶紧走过去问好,鞠了一躬,“院长好。” 小儿外科是他们医院的王牌科室,谭冲也知道她会去,笑着问道:“平时很少在医院碰到你,怎么样?在咱们医院实习这两年感觉如何?” 这可是顶头上司,比主任还要大的官,苏雪桢语气很谨慎,“很好,科室的医生都很有耐心,我从中也学到了很多。” 谭冲态度谦虚:“没事,有什么你觉得需要改进的可以跟我说,明年好改进。” 苏雪桢刚入院的时候实习医生动员大会曾经见过谭冲,后来其他时间基本就见不到他了,没怎么接触过,她也摸不清这个院长的脾气如何,实在不敢乱说,只好模棱两可道:“都挺好的。” “别这么拘谨,该说就说。” 谭冲表现很大度,“有批评才能进步。” 苏雪桢听他这么说更不敢说什么了,正在想要怎么回答时,恰好郁德珉的车到了,谭冲过去迎接,总算把注意力从她身上转移了。 郁德珉跟谭冲是多年的好友,两个人一见面就聊了起来,随后三个人又等了一会儿,最后一个成员新生儿科的主任安红云也来了,她是儿科医院仅有的一位女性主任。 谭冲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八点半了,拎起了行李箱,“人都到齐了,那咱们出发吧。” 苏雪桢是这里面资历最浅的,赶紧跟安红云也打了声招呼,实习轮转的时候苏雪桢曾经在新生儿科待过两个月,安红云也认识她,温声道:“走,一起。” 当着这么多大佬的面,苏雪桢又是第一次坐飞机,很怕自己出错,好在机场有提示标志,他们的飞机票上也写了登机口,按照提示很快找到了。 上飞机之前是一系列的安检,包里的东西都要拿出来检查,顺利上了飞机以后,安红云跟她坐在一起,两个人聊起了天。 安红云坐在靠窗的位置,她看出苏雪桢的生疏,“你是第一次坐飞机?” 苏雪桢诚实点点头,“很明显吗?” “还好,其实表现比我第一次坐飞机好多了。” 安红云看向窗外,安抚道:“别紧张,其实这也是我第三次坐飞机。” “我们那时候去苏联留学,都是坐火车,火车上一待就是三天。” “那真的挺远的。” 苏雪桢刚说完这句话,飞机起飞了,先是缓缓爬升高度,随后升上了天空。 苏雪桢好奇地盯着窗外看,第一次对云有了更清晰的认知,透过窗口,她能够看到外面层层叠叠的云彩,像棉花一样软绵绵,或厚重或稀薄,中间漾着一汪蓝色的湖。 安红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今天洪江市是个大晴天呢。” 实习的时候苏雪桢是由别的医生带,跟她接触不多,实际聊下来,安红云很平易近人,她也放松下来,搭上话尾,“不知道滨城的天气怎么样?” “滨城其实跟洪江市有点类似,靠海,很多海鲜。” 早年的苏联留学经验,让安红云对这一路的城市也都有所了解,“应该比洪江市凉快一点,说不定会下雨,你厚衣服带了没?” “带了,我查了下那边的温度,现在大概是二十多度,比洪江市要凉快很多。” “带了就行。” 安红云家离机场远,她也是很早就起了,上飞机以后就有点困了,缓缓闭上了眼睛,“那我先睡一会儿,有事你叫醒我。” 苏雪桢说了声好,没人聊天她也无聊,这时飞机似乎飞到了云层密集的地方,窗外白茫茫的一片。 她从包里掏出了一本书开始看。 飞机从洪江市飞往滨城,按照机票上写的,全程一共四个半小时,下午两点抵达。 飞机上大家都很安静,安红云睡了一个多小时又醒了,看到她在看书,聊了两句继续睡了。 苏雪桢看了两个多小时,困意渐渐袭来,靠在座位上也睡了一会儿,等再醒过来的时候,飞机离滨城只剩半小时航程。 从窗口往下看,能从上俯瞰滨城的美景,苏雪桢看着窗外难免好奇,安红云也不介意她看,甚至身子往后靠,给她留出空间。 飞机临近降落,传来了提示声,让大家做好准备,下降的那一刻,苏雪桢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了。 平稳落地后,四个人下了飞机去取行李,走出机场,门口已经有了接待他们的人,个子很高,先拿出了自己的证件给他们看,“你们好,我叫程浩中。” “大家先上车,等都到齐了咱们发车。” 苏雪桢跟随郁德珉他们一起上车,这时车里还有其他省市的代表,见面以后,都点了下头以示问好,有座位离得近的,还聊了起来。 苏雪桢中午只在飞机上吃了一点自己带的零食,此时已经饿得不行了,等了一个多小时,车子总算坐满了,启程前往酒店。 苏雪桢跟安红云分到同一间,一人一张床,简单收拾过以后,她想起岑柏的叮嘱,下楼去酒店那里给他打了个报平安的电话。 很快到了吃晚饭的时间,苏雪桢跟安红云下楼跟大部队会合,一起去吃晚饭。 大会把来参会的成员提前分好了组,一组有三十个人,苏雪桢他们这个组有自己省的人,也有隔壁省的。 全部由程浩中带队,他举着一个大旗走在最前面,“大家跟上我啊,饭店离这不远,大概走五分钟就到了。” 这时已经是晚上五点多了,滨城傍晚的晚霞铺满了天,风稍微有点凉,吹在身上很舒服。 到了饭店以后,餐点也是提前定好的,十个人一桌,虽然彼此可能不认识,但大家都有着同样的身份,一个话题聊起来每个人多少都能说了几句,不至于冷场。 吃完饭,程浩中送他们回酒店,最后说道:“明天是大会第一天,今天晚上大家注意休息,明天七点半在楼下集合,先去吃早饭然后我再带大家去会场。” 奔波了一天,大家早就累了,跟他说了声再见以后上楼去休息,程浩中不放心,一个个敲门确定都回到屋里以后才回到自己房间休息。 1981年8月21号上午九点,第八届全国儿科学术会议正式开始,此次参会成员一共有二百六十名代表,第一天是开幕式,儿科学会主任委员发表了讲话,号召全社会重视儿童和少年的健康成长,尤其指出他们作为儿科工作者更是要担起责任,今后会大力加强儿童保健工作,特别是农村儿童的保健工作,督促他们提高儿科科研水平,加强队伍建设。 会议一共持续了七天,大会收到论文1440篇,宣读了43篇,并根据疾病分类进行小组讨论,此外日本国分义行教授也在会议中发表了有关小儿临床免疫的报告。 苏雪桢在这次会议上学到了很多,大会上宣读的论文都有大量的数据作为支撑,教授们把自己在临床上总结出来的经验倾囊而授,拿出来供大家一起探讨,并且改进了过去一些陈旧的标准和治疗方式,进而分享一些更为有效的治疗方式。 会议结束第二天,因为是下午的飞机,上午没事,苏雪桢跟安红云在滨城逛了一圈,给家里人买了点礼物,这次有了经验,先在街边提前吃了午饭。 然后四个人坐上了回洪江市的飞机,下午七点二十到达洪江市南平机场。 苏雪桢上午提前给岑柏说了航班号和到达时间,会议开完一身轻松,她在飞机上闭上了眼睛休息,等待抵达。 飞机划过天空,留下一道长长的白线,落回到地面的洪江市,情况就没有那么乐观了。 周心一直等待电话亭前面,慌张地走来走去,喃喃自语:“现在都四点了,怎么还没消息,快打电话啊,电话。” 彭立正给她端了一杯茶,“别紧张,再等一会儿说不定就来了,路上可能出了什么事晚了会儿。” 周心口干舌燥的,完全喝不下任何东西,抓了抓头发,“平时都是三点到的,从来没晚过,这都四点了,肯定是路上出了什么事。” 周心从两点半站到现在,这个状态已经维持了一个小时了,彭立正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了,拿出象棋开始研究。 燥热的午后,周心因为着急浑身出的都是汗,她眼睛死死盯着电话,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不停地说:“快打过来啊,快打过来。” 她这一副样子,把想来打电话的顾客都吓走了,彭立正实在忍不住,“你到底是在等谁的电话啊?不能你这边给他打吗?” 周心听他这么说来了主意,赶紧从包里掏出一个本子,翻开找到了一个电话,打了出去,电话嘟嘟响了几秒接通了,她急忙问道:“我想问一下那个冯威明的货车回来了吗?” 电话那端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彭立正看到周心的脸色瞬间就白了,周心听到对方说的那句还没回来,内心生起一种希望的同时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沉重感,她挂了电话。 彭立正问道:“说了什么?货车怎么了?” 周心没回答,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神态惶惶然的。 好心当成驴肝肺,站在这还影响她生意,彭立正嘟囔了一句,“这么久没消息,货车不会被抢了吧?现在路霸抢东西可多了,杀人又劫财。” “你会不会说话?” 周心仿佛被点了炸药,整个人突然爆发,双手猛的拍向他桌子,震得彭立正桌上的东西都动了下。 什么人啊这是,彭立正见状也不开心了,挥挥手要赶她,“你要等你去别的地方等,别老是站在这,影响我做生意。” 周心双眼通红,瞪了他一眼。 最近这半年她经常过来打电话,彭立正通过她聊天也能稍微知道一点周心在做什么生意,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眼下这种情景确实不好惹,激怒了说不定动手打人。 彭立正转身去做自己的事了,不再理她。 周心不相信自己这么倒霉,这司机是有经验的,跟她合作四五次了,为了安全起见,每次进货除了司机以外,她都会请三个壮年男人跟着车,这怎么会被抢呢? 她在原地不断徘徊,大概过了十多分钟以后,电话铃终于响了,男人的声音很虚弱,断断续续说:“周老板,对不住,货……被抢了。” “你来一趟吧,警察已经到了。” 周心整个人如坠冰窖,电话都来不及放好,飞奔回家骑车往利华水果厂赶。 同一时间警局接到报警,岑柏已经带人来了利华水果厂,车里的四个人均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两个人已经重伤住院,只有当时还在车里的司机和另一个男人伤势不太重,还能说话接受笔录。 伤势最轻的是坐在后座的男人,他一点点跟警察叙述起事情的经过,“我们一开始就好好的开着车走在回洪江市的公路上,半路上突然发现路边有两棵树拦路,车实在开不过去,我们只好下来两个人把树搬走,谁知道人才刚下去,从四面八方突然跑出来一伙人,看到我们直接就拿棍子按死里打,把我们车上的货都抢走了。” 作者有话说: 相关资料参考自《中华医学会第八届全国儿科学术会议》,网上很难查到细节,只能找到当时的会议报告,具体内容实在太太多了,所以没写太详细,原型城市是大连,文里用了大连的别名滨城。 第142章 第197节 这些年路霸问题一直屡禁不止, 这些人非常猖狂,流窜在各大公路,在路上拦车抢劫都是常事, 更有甚者杀人埋尸的也不少, 不过他们也怕被抓,一般都是夜里趁着天黑拦车抢劫,像今天这种大白天的确实少见。 不过这也证明这伙人到底有多猖狂了,完全目无法纪。 岑柏问道:“人长什么样你还记得吗?” 章忠财摇了摇头, “他们头上全都套着一个袋子,只有眼睛露出来, 所以我什么都看不到。” 冯威明跟周心打完电话以后朝他们走了过来, 补充说:“我看到其中有一个人右手上面有个胎记, 是一个小山形状的。” “他手扒我车门的时候,被我看到了。” 冯威明是司机,当时就坐在驾驶座上,车玻璃直接被这伙人砸烂,玻璃掉到他身上, 脸上顿时就出了血,身上也有多处玻璃伤, 好在他开长途经验丰富人又在车里面,车门被他关死了, 外面的人上不来,他跟章忠财合作一左一右, 直接拿起放在手边的斧头往外面砸, 来一个打一个, 威胁他们不要动手, 他们俩这才保住了命。 不过正因如此他们也被困在了车上, 只能眼睁睁看着后面的货被抢完,因为他们俩知道一旦下车,肯定会像之前两个同伴一样被打个半死,到时候警察发现他们的时候恐怕只能收尸了。 冯威明心有余悸,想到当时的场景,声音都在发抖:“幸好我跟老章在车里放了斧头,拼死想着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上车,他们这伙人拿我们没办法,这才抢完货开着车就跑了。” “开的什么车?” “就是普通的蓝色雁牌卡车,不过我没看到车牌。” 岑柏又问:“大概多少人?” 冯威明想了下回:“我数了下,可能有十二三个人。” “警官,我这趟拉了有五百多块钱的货,您可一定要替我们找到啊。” 岑柏点了下头,“我们尽量,不过也劝你们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通常按照他们的办案经验来说,路霸抢劫的货物一般是收不回来的。 冯威明浑身脱力靠在墙上,叹了口气,他跑了这么多年的货,也被抢过几次,确实没有一次找回来的,甚至连抢劫的人都找不到。 岑柏喊来高长东,“长东你留下,我跟志虎带人去现场看一下。” 高长东说了声好。 车子还是水果厂的,但货不是他们的,也许是经历过太多次了,水果厂厂长对此的态度也是无可奈何,找人扶着冯威明和章忠财去医院看一下包扎一下伤口,他则是要去看两个重伤的,“我去人民医院看看另外两个人伤势怎么样了,很快回来。” 说完急匆匆离开了。 岑柏开着来时的警车,带着五个队员,驶出了利华水果厂。 利华水果厂算是洪江市本地知名的水果企业了,经常会从外地进水果过来,一般会跑长途,所以厂里的货车非常多,这两年因为洪江市政策改革,像香蕉之类的水果已经不需要凭票来购买,街头也多了很多小贩,水果厂的生意因此受到很大影响。 水果跟蔬菜一样,不能放,在仓库放几天可能就坏了,卖不出去,厂里的生意不好自然也用不到那么多货车,也是为了响应三产的政策,厂里一部分货车会跟本地的小生意人合作,帮他们拉一些货回来,互惠互利。 对长途拉货的司机来说最危险的不是开车疲劳,而是碰到附近的路霸抢劫,常年跑车的司机都知道这些人不好惹,通常不会跑夜车,在一些危险路段会更加谨慎,所以这也导致一般司机都不太喜欢跑长途,挣钱是小,命丢了就完了。 周心也正是因此找到了他们水果厂合作,认为他们厂里的司机有经验也值得信赖,司机也确实没有辜负她的信任,前几次跑车都很顺利,但她没想到这一次会遇上抢劫的。 周心来到利华水果厂的时候正好碰到警车出去,她慌不择路找到冯威明,抓着他胳膊,“怎么会这样?我的货呢?” 冯威明身上刚包扎好,周心因为情绪激动手劲又大,他胳膊被周心抓得疼,哎呦一声,一旁冯威明同事贝宏见状忙把周心拉开了,生气道:“他受伤了你没看到吗?” 这年头挣点钱都不容易,何况一下子没了这么多钱,冯威明也能理解,他一直在等周心过来,神情愧疚:“周老板,实在对不住,这伙人实在太凶残了。” 周心声嘶力竭喊道:“这一趟几乎花光了我全部的积蓄!你一句对不住怎么能行?!” 贝宏自己也是跑大车的,非常能理解冯威明此时的心情,跑一趟货人差点没了,他还想替冯威明叫屈呢! 贝宏不咸不淡劝道:“这位女同志,你冷静一下,不要动手。眼下发生这种事我们谁都不想的,但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一路上也尽力了,两个同事都受伤了还在医院躺着呢,你一个劲儿质问我们有什么用呢,不如跟警察说,看警察能不能把货追回来。” 周心脸色煞白,久久不能言语,天知道她投进去多少钱,这下几年的积蓄都白干了。 高长东正在清算货物的数量和价值,看到买家来了,他拿着一支笔走了过来,“你是周心吧?” 周心麻木地点了下头,眼泪簌簌而落。 “同志,不要伤心,请保持理智,现在我这边有几个问题可能要问一下你。” 高长东轻声道:“请你跟我们说一下这趟车里面你都买了什么,具体每样有多少,方便我们后期追回。” 周心看着眼前一身警服的人,心里升起一点希望,擦干眼泪,从包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他,“都在这里,我写在纸上了,每次都是通过电话跟那边的厂订购。” 高长东对照着纸条上的开始抄录,周心看着他,恳求道:“警察同志,您可一定要帮我把货追回来,这几乎是我这两年的积蓄了,我上半年刚被单位停薪,要不然也不会做这个生意,家里还有一儿一女和一个体弱多病的老母亲需要照顾,真的受不了这个打击。” 高长东听了还挺难受的,按照常理来说,这批货现在肯定不怎么剩了,他也不能给周心虚无缥缈的希望,无奈回道:“这个你放心,我们警方一定会尽力帮你追回货物,就是你这边还是要做好一定的心理准备。” “现在你还年轻,早晚能东山再起,做生意嘛,难免会遇上一点挫折,不要轻易放弃。” 连说句好话都懒得说了,周心大概也能猜出来这批货恐怕保不住了,背过头暗暗流泪。 市区附近这些路霸肯定不敢靠近,一般都是距离很远少有人烟的地方,这些地方经过的人少,他们才好下手,从水果厂开车过去一共要三个多小时,加上查案的时间,来回少说也要七八个小时,万一发现了什么线索,时间恐怕更长。 抢劫是上午十点多发生的,确定抢劫的人已经走完以后,冯威明和章忠财才下车把两个同伴拉上车,这时正好后面又来了货车,几个人合作才把拦路的树搬走,送他们去医院然后报警。 事情已经发生快六个多小时了,货物可能还没有卖掉,他们要尽快赶到现场。 今天熬夜是避免不了的了,岑柏知道今天肯定没法去接平平安安了,还有苏雪桢那边,他也没法去机场接了,出发之前他特意给了娄桂兰打了个电话,让她今晚去接一下平平安安,顺便再去接一下苏雪桢。 娄桂兰爽快地答应了,相隔十天没见了,岑柏答应了苏雪桢去接机,没能实现承诺心里也有点沉重,看着车窗外树木叹了口气。 徐志虎以为他是为货物叹气,“岑哥啊,你也觉得这货追不回来了?” 江华坐在后面座位,接了话:“这还用想吗?一车的鞋啊,多值钱,估计很难追回来了,等咱们到那个地方已经十个小时过去了,货恐怕都已经被转手几次了。” 抢劫的地点就在公路上,没什么人,更不要提目击者了,人员流动复杂,你也分不清是住附近的村民还是专业抢劫的,碰上那种开车抢劫,流窜作案的老手,抢完东西顺着路直接开着车走了,他们就是有通天的本领也查不出来。 事实上他们警局接到的公路抢劫案基本很少有成功把货物追回的,能抓到罪犯就不错了,多数情况是货追不回来,人也抓不到,这才让那些路霸有恃无恐,接连犯案。 岑柏也道:“不乐观。” “盯着点儿路,别走过了。” 徐志虎点点头,一边开一边看着路边,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后,他忽然指着路边,“是不是那里?路边有几棵树倒了,我看有点像。” 一路走过来公路都一样,没什么标志性建筑,冯威明也只给了他们一个大概的地点,他们只能根据别的线索来大概判断案发地。 岑柏顺着他指的看过去,果然在路边看到三棵被砍倒的大树,“是那边,车停过去。” 徐志虎又往前开了一点,停到了附近。 岑柏下车看到路上的血迹就知道他们找到案发地点了,此时地上的血迹早已干涸,有的被车轮压过,留下一道道暗红色的痕迹。 岑柏在附近转悠了一圈,仔细观察周围环境,公路两旁种了很多的杨树,外面则是大片的农田,很远才能看到一座小村落。 回洪江市有很多条公路,这条路只是其中之一,因为这两年南方城市发展迅速,经常有去那边进货的货车,会走这条路,所以这条路也是抢劫发生最频繁的公路。 徐志虎江华等人在案发地搜索了一圈,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咬着牙问道:“现在怎么办?” 岑柏看向回洪江市相反的位置,“他们估计从这边跑了。” 徐志虎不解反问道:“怎么看出来的?” 岑柏给他指了下,“树是倒在他们回洪江市的方向,他们肯定是往相反的方向跑了啊。” 他接着问道:“这条路往前是哪个市?” 江华回答:“应该是瑞安市。” 这伙人明显是惯犯,处理的很干净,现场没什么线索,只能沿着路往前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线索,岑柏温声道:“往前开过去看看,既然上了公路他们肯定会下来,这条路也不可能一直没有人,前面说不定有人住,可能会看到有车过去了。” 大家赶紧上了车,刚才是徐志虎开车,现在换成了江华。 他们出发的时候是四点半,这会儿已经是七点多了,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公路两旁黑漆漆的,幽深如一个黑洞,路上也没路灯,什么都看不到,他们只能看到前面车灯照到的位置,沿路虫叫声不停歇的响着,场景有点渗人。 徐志虎一向是最害怕的,此时坐在窗边看着窗外黑压压的,心惊胆战说道:“妈呀,这路我看着都害怕,这些开大车的确实心态够牛,难怪冯威明车里一直放着斧头。” 唐继军道:“跑一趟工资多呀,比在厂里干活要挣钱,再说这些路霸一般也不太敢杀人,基本都是抢个钱抢个东西。” 每年他们警局都能接到大量的公路抢劫案,其中金额有大有小,算在一起也不少钱了,岑柏虽然生气,但也无可奈何。 与此同时,苏雪桢也顺利抵达了洪江市,从南平机场出来,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安红云笑着说:“洪江市还真热,出去一趟回来突然有点不习惯了。” 从飞机上下来走到门口苏雪桢就已经出汗了,“是啊,真热。” 近处突然传来一声呼喊:“老郁!” 郁德珉一看是他妻子,脸色立马变好了,对他们说:“那你们回去注意安全,我先走了啊。” 谭冲看不惯他这副样子,催道:“行行行,快走快走。” 郁德珉拎着行李箱上了车,谭冲看向他们俩,“是家里人来接?” 苏雪桢跟安红云点了点头。 这一路挺累的,谭冲想早点回去洗漱休息,笑呵呵道:“那我这个没人接的就先走了。” 说完,他拦了一辆出租车,也上车走了。 安红云看着她问道:“是老公来接?” “是。” 苏雪桢反问道:“主任您呢?” 安红云回答:“我啊,我儿子过来接。” 苏雪桢还想说什么,突然听到平平安安喊妈的声音,接着两个白嫩小团子朝她狂奔而来,见面就抱住了她的腿,高声喊个不停:“妈妈妈!” 娄桂兰随后赶到,“哎哟,你们俩跑的是真快,也不心疼心疼你奶奶我这把老骨头。” 苏雪桢看到她来大概就猜出岑柏估计加班了,她也没问什么,蹲下来抱住平平安安,“想妈妈了没?” 平平死死抱着她的脖子不松手,“特别想!” 苏雪桢从来没有离开这么久,早上都没有跟他们说一声就走了,安安小脸蹭着妈妈的脸,“你都没有跟我们说再见!” 这么多天没见苏雪桢同样很想平平安安,抱住他们拍了又拍,“我这不是怕跟你们说再见就不舍得走了嘛。” “好吧,我原谅你。” 安安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开会这段时间,安红云经常跟苏雪桢聊天,也听她说起过平平安安,“你们好啊,终于见到你们了,一直听你妈说你们有多乖多乖。” 平平安安好奇地盯着这个奶奶看。 苏雪桢让孩子们打招呼,“说奶奶好。” 平平安安甜甜说了声奶奶好。 安红云看到他们就想起了自己的孙子,摸了摸他们的头,夸道:“真乖!” 平平安安急着带妈妈回家,平平拽着苏雪桢的手,“走吧,我现在会写自己的名字了呢,回去我写给你看。” 第198节 安安也说:“我也会!老师还夸我写的好看呢!” 安红云见状催她快回去,“那你快回去吧,孩子都催呢。” 苏雪桢不放心她一个人,“没事,主任我等你走了再走。” 安安仰起头,笑容甜美:“我知道,要让医生奶奶平安回家!” 平平也道:“对,我们要看着医生奶奶坐上车。” 安红云听了对他们俩更喜欢了,“好,那就麻烦你再陪我等一会儿。” 这么晚了她一个人回去确实不安全,娄桂兰跟着说:“应该快来了,现在市里出租车不好打,我们也是等了十几分钟才拦到一辆车。” 三个大人带着两个小孩站在门口又等了几分钟,安红云儿子终于来了,简单跟苏雪桢和娄桂兰打了个招呼,随后帮安红云拎起了行李箱,“妈,那咱们现在就走吧?出租车还在等。” 安红云这才向他们告别,“那你们回去小心点,回头咱们医院见。” 苏雪桢摆摆手,“医院见。” 送走安红云后,他们也准备回家了。 刚才拉娄桂兰他们的出租车等不及已经走了,他们只好重新兰拦新的出租车,好在机场附近的出租车还挺多,不一会儿就打到了车,一家人坐上车回家。 上车以后,娄桂兰跟她解释岑柏为什么没来,“下午四点多的时候,他们警局突然接到报案,说是有一个车路上被抢劫了,据说金额还挺大的,他们过去调查来回要七八个小时,所以暂时回不来了。” 苏雪桢虽然失落,但也能理解,又不是他有时间却没来接,现在是确实有工作要忙,她问道:“车被抢了?” 娄桂兰也不清楚,“具体他也没跟我说太多,好像是什么水果厂的车。” 案子没结岑柏一般不会跟他们透露太多事情,问也问不出什么,苏雪桢转移了话题,“你们吃饭了吗?” 从家里到机场要一个半小时,他们估计没来得及吃饭。 安安摇头,摸了下肚子,“没吃,我们刚从幼儿园出来就过来接妈妈了。” “路上我想给他们买点吃的,两个人都不吃,说要跟你一起吃。” 娄桂兰笑道:“可真是妈妈的乖宝宝。” 车里有点闷,平平靠近车窗,感受风吹过,转过头问道:“那我们要吃什么?” “可以吃冰淇淋吗?” 安安赶紧接话,“我也要吃冰淇淋!” “我们已经十天没有吃冰淇淋了,你不在家这几天,爸爸从来不让我们买。” 这么热的天!苏雪桢自己也想吃,爽快点头,“吃!妈妈请你们吃。” 平平安安欢呼:“好耶!我喜欢妈妈在家!” 兄妹俩滔滔不绝说起了这十天家里的变化,瞬间变成了话痨,一路上说个不停,一直到他们下车。 苏雪桢让车子停在了他们巷口,奔波了一路,她现在也饿了,准备先去吃晚饭,对平平安安说:“先吃饭啊,吃完饭再吃冰激凌。” 有冰淇淋吃就好,平平安安变得非常听话。 苏雪桢带着娄桂兰和孩子们来了附近的国营饭店,点了几个菜,等待上菜期间,她先给大家倒了一杯水,平平安安稳稳当当握着杯子喝水,想到妈妈回来了,小脚又抬起又放下,肩膀微微耸动,浑身都弥漫着快乐的光芒。 娄桂兰喝了一口水,感慨有妈的孩子就是好,开玩笑道:“瞧你们俩,这么高兴?” “冰淇淋和妈妈,你们选哪个?” 这可是个非常艰难的选择,安安不满了,“为什么要从冰淇淋和妈妈里面选?” 平平非常机灵,“我选妈妈,选了妈妈就有冰淇淋吃。” 苏雪桢装出受伤的表情,“原来是这样,看来还是冰淇淋比较重要。” 安安顺势说道:“我不是,我坚决选妈妈。” 苏雪桢看出女儿眼里的狡黠,给他们分发筷子,“先吃饭,否则冰淇淋免谈。” 大概过了三分钟,他们点的饭菜终于上来了,娄桂兰知道她这趟肯定很辛苦,给她夹了块排骨,“多吃点。” 苏雪桢是真的饿了,也不扭捏,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平平安安在幼儿园已经吃过晚饭了,其实不太饿,还想着给冰淇淋留个肚子,不过看眼前的饭菜实在是非常好吃,两个人还是拿起筷子又吃了点。 娄桂兰吃着吃着,视线往外一看,突然看到了一个人,问苏雪桢:“你看那个是不是你们大院里的周心呀?” 苏雪桢转头一看,“是她。” 此时的周心,头发散乱,脸色非常差,双脚仿佛被粘在地面上,非常艰难地挪动着,像是一缕孤魂。 娄桂兰纳闷,“她这是怎么了?好像失了魂一样。” 作者有话说: 第143章 苏雪桢看周心的状态也觉得不太对劲, 目光没有移开,又看了一会儿,看到周心虽然神情涣散, 但大致是往家的方向走, 有些担心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这咱可说不好,还是少管闲事。” 娄桂兰吃饱了,把筷子放了回去,“回家吧。” 平平安安一听要回家, 立马兴奋起来,飞快从椅子上下来, 欢呼着说:“冰淇淋冰淇淋!” “吃冰淇淋喽!” 就算有事也要回去再说, 苏雪桢现在手边还有行李箱没放回家, 对平平安安说:“走,先去吃冰淇淋,一人一根啊。” 平平安安高兴地点了点头。 一到五月份天气热起来,供销社就会把冰箱搬出来,平平安安一路小跑, 站在冰箱前面开始挑选冰淇淋。 苏雪桢拎着行李箱走不快,看了一眼冰箱里的冰淇淋, 转头问娄桂兰,“妈, 你要不要也来一根?” “那是小孩子吃的东西,妈不吃。” 娄桂兰连连摆手, “你们吃就行了。” “冰淇淋哪分什么大人小孩, 这么热的天, 来一个吧。” 苏雪桢放下行李箱, 挽着娄桂兰的胳膊一起看, “看看吃哪个。” 平平安安已经挑好了想吃的冰淇淋,鼓动娄桂兰加入,“奶奶也吃。” 娄桂兰见状也不再推辞,语气爽利:“那我也来一个。” 苏雪桢笑了,拉开冰箱门,先让平平安安选,兄妹俩选了一样的草莓冰淇淋,她跟娄桂兰选了更解渴的老冰棍。 一家人一边吃冰棍一边往家走,刚走到大院门口就瞧见了周心,她站在门口,眼睛一直盯着前面空白的路,看到他们回来目光仿佛才有了焦距,抬脚就走了过来,抓住了她的手,“雪桢,你救救我。” 苏雪桢本来正在吃冰棍,手被抓住一脸懵,“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心一路上神情都有点恍惚,回到家里才想起来岑柏是刑侦处的处长,处长啊!权力肯定大,她仿佛抓到了一点希望,过去他们家想求帮忙,到门口才发现他们家家门紧锁,这才到大院门口等他们家人回来。 周心哽咽着说:“我有一批货在路上被人抢了,不知道能不能找回来,你能不能拜托岑柏帮忙把货找回来。” 娄桂兰看了苏雪桢一眼,知道岑柏下午可能就是去办这件事了。 苏雪桢反应过来,把手抽了回来,问道:“你报警了吗?” “报警了,警察也来了。” 作为警察家属,最忌讳的就是这个,苏雪桢委婉道:“既然你已经报警了,自然会有警察来处理,他们会尽力帮你找回货物的。” 周心小心道:“我想的是岑柏好歹是处长,可能权限会大一点?” 苏雪桢摇头,“这跟权限大不大没关系,恐怕我们不太能帮得了你,还是希望警察能尽快帮你把货物追回来吧。” 周心眼泪瞬间就下来了,“这一车货我投进去五百四十块,下半年就指望这一车货来挣钱呢,你可能不知道,我在广播站的工作被停了,现在这岗位还在但是已经不发我工资了,让我们自谋生路。” “要不是这样我也不会一个人出来做生意,明知道现在路霸这么多还去拉货,这都是为了我妈和孩子们啊。” “我们一家四口,我妈身体也不好,没有工资我们根本活不下去。” 她这一番话说的人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一个女人离了婚,自己还带着两个孩子,生活肯定不容易,眼下又发生这种事,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娄桂兰叹息一声,“日子是过出来的,路也是人走出来的,天无绝人之路,慢慢来。” 周心知道她们帮不上忙,转身要回家。 苏雪桢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没了广播站的工作,也不由的唏嘘,想了下又喊住了她,“先去我们家坐一会儿喝点茶吧,你现在状态不太对,回家的话,周老太太和天月天明看到你这个样子可能会更担心。” 周心是家里的主心骨,她要是倒了,家里一老两少恐怕更难。 “无论发生什么事,咱们人一直要站着扛过去,有什么困难克服掉,没什么过不去的,想想家里人。” 娄桂兰上前扶住了她肩膀,她手一摸有点硌得慌,那是周心肩膀上的骨头,他本来就瞧着就瘦瘦小小的,此时又披头散发精神萎靡,确实有点吓人,她温声道:“走吧,去我们家喝点茶。” 周心感动地点了点头。 平平安安跟在后面,非常沉浸于舔冰淇淋快乐。 苏雪桢去开门,娄卫兰把周心扶到客厅的椅子上坐下,转身去倒水。 周心恐怕还要哭一会儿,平平安安不适合在一旁听着,苏雪桢把孩子们带到了楼上,“你们现在楼上吃冰淇淋好不好?妈妈等下再上来看你们,不要捣乱啊。” 快五岁的孩子基本能理解大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也能分清大人表情里代表的含义,平平问道:“周心阿姨的货还能找回来吗?” “现在我们还不知道。” 苏雪桢目光柔和,摸了摸他的头,“你们先吃,妈妈先下楼安慰一下周心阿姨。” 兄妹俩乖乖吃起了冰淇淋,苏雪桢回屋迅速把行李箱放好,下了楼,跟娄桂兰一起开导周心。 同样的道理,从苏雪桢的嘴里说出来和从娄桂兰的嘴里说出来是不一样的,长者的话更容易使人信服,在娄桂兰的安慰下,周心的情绪有了很大的缓解,已经不再哭了,就是反复在说自己的货。 娄桂兰抬手帮她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你现在还年轻,可以再试,一时栽了跟头不要紧。” “最重要的是千万不能想不开,人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苏雪桢去打了水回来,把毛巾蘸湿拧干水分递给了她,“是那些路霸的错,发生这种事并不是你的错。” 周心哭着点头,拿毛巾擦了擦脸,“吃一堑长一智,我以后再也不会一下子投进这么多钱了。” “对,就是这个理,咱们现在上有老下有小,做什么事都留三分。” 娄桂兰拍拍她的手,“再说谁做生意没犯过错,爬起来继续干。” 第199节 她这两段话说的可全是实在话,是周心从别的长辈那里听不到的,她泪眼婆娑地看着娄桂兰,“您说的对。” 在他们家又坐半个多小时后,周心终于重新打起了精神,把自己收拾妥当以后,跟他们道谢,“雪桢,我之前是有点心思狭隘,听不进去劝,请你原谅我。” “不碍事。” 苏雪桢冲她笑笑,“相信我们的警察,一定会给你一个公平公正的答案。” “我相信的。” 周心吸了吸鼻子,“今天谢谢你们,那我先回去了,再晚一点他们估计要担心了。” 娄桂兰把她送到门口,“快回去吧。” 周心转身离开了。 娄桂兰回到屋里,叹道:“这人啊,想做成一个事是真难。” 她甩甩头,“不说这个了,你呢?去滨城开会有没有什么新鲜事?” “新鲜事倒没什么,开完会以后我跟主任出去买了一点滨城的特产回来。” 苏雪桢想起这个,立马又站了起来,“还有给妈您的礼物呢,走,我带你去看看。” “还有我的啊!” 娄桂兰赶紧跟着她上楼去看,苏雪桢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掏出两个贝雕,“怎么样?喜欢吗?” 苏雪桢买回来的这个贝雕,在白色的扇贝壳上,利用扇贝轮廓,画了一副杨柳长亭的风景画,颜色艳丽,竹林在上面仿佛活了过来,游人在长亭里坐下谈心,画虽小,非常精美。 娄桂兰拿在手里,爱不释手,“这人手太巧了,怎么这么好看!” 苏雪桢随后又把送给岑建军和岑枫夫妻俩的礼物也拿了出来,两个人正在观赏礼物的时候,平平安安在门口探出了头,“有我们的吗?” 苏雪桢把送给平平安安的虾片拿了出来,当时她在店里尝的时候就感觉很好吃,所以一下子买了三大包回来,“今天太晚了,等明天我放油锅里给你们炸。” “这可是用当地的野生蠓虾作为调味料做出来的,非常好吃。” 平平安安听了直流口水,“不能今天吗?” 苏雪桢坚定摇头,“今天不行,你们才刚吃完冰淇淋,这么快就忘了?” “明天上午我就给你们炸。” 娄桂兰笑道:“两个小馋猫。” 安安抓起贝雕看了起来,平平感觉妈妈的行李箱变成了百宝箱,还想扒拉看看有没有新的东西出来,苏雪桢眼睛眨了下,把虾片都掏出来,“没了,放心,明天一定给你们炸。” 随后她把行李箱关上了,提起来放到一边,不能再往下翻了,再往下翻就是她给张光香和苏显国准备的礼物了,虽然苏雪桢清楚送给婆婆和妈妈的礼物价值都是一样的,但毕竟不是一样东西,被娄桂兰看到了可能会多想。 娄桂兰还在看她送的那个贝雕,苏雪桢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她轻声道:“妈,你今天睡这儿吧,我把小梅的房间收拾出来。” 娄桂兰说了声好,站了起来,“不用你收拾,你给孩子们洗澡吧,我自己下去铺床。” 岑梅有阵子没回来住了,床上现在只剩床板,苏雪桢跟着下楼,把隔壁电视房的风扇搬了过来,“这个风扇风力还可以。” 夏天都不需要铺什么床,有个竹席盖上被单就能睡了,娄桂兰把竹席擦干净,找出一个薄被单放上去,又把风扇开最大档位,对她说:“可以,你上去睡吧,等下大门我来关。” 苏雪桢离开房间,上楼去给平平安安洗澡,他们俩现在对性别已经有了初步的理解,不能再像之前一样在一个澡盆里洗澡,都是一个个来, 安安今天先收拾好了,抱着衣服跟妈妈进了浴室,“我喜欢妈妈在家的日子。” 苏雪桢给她擦上肥皂,“为什么?” “爸爸一个人忙不过来。” 安安揉着身上的泡泡,吹了下。 苏雪桢给安安洗好,擦干头发以后给她换上了睡衣,“去喊哥哥过来。” 安安穿着小拖鞋回卧室喊平平过来,平平抱着衣服欲言又止,“今天我想自己洗澡。” 有了性别观念是好事,苏雪桢点头答应了,“可以呀,我先帮你把水温调好。” 平平说了声好,把睡衣放到衣筐里,帮她倒凉水,苏雪桢试了下水温,“你先在这盆洗,涂上肥皂简单搓一遍,然后再在第二盆水里洗第二遍。” “第二盆水等下可能会凉,这边有水壶,你自己补点热水进去。” 平平骄傲道:“我都知道的,爸爸教过我了。” “行,那你洗完再喊我。” 苏雪桢放心走了出来,把门关上回卧室收拾衣服,结果她刚把衣服叠好放到衣柜里,平平那边穿好衣服已经走了出来。 苏雪桢感觉时间刚过去两三分钟,惊讶问道:“洗完了?这么快!” 平平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洗完啦,不就是进去用水把身上淋湿然后擦上肥皂再洗干净嘛,本来就很快。” 苏雪桢刚才给安安洗澡大概花了十分钟,她不禁感慨男女差异,拿出毛巾给平平擦头,一边擦一边往他卧室走,笑着夸道:“真棒!” 安安坐在风扇旁边吹头发,召唤哥哥:“过来一起吹。” 平平也坐了过去,兄妹俩背朝着风扇,苏雪桢坐下陪他们聊了会儿天,哄睡以后她也回了卧室睡觉。 夜色浓重,岑柏一行人沿着路一路走,终于看到一户住在公路旁的人家,此时院里还亮着灯,一家人铺着凉席睡在院子里,看到打着手电筒的警察过来,吓得齐齐站了起来,男主人拿起了钉耙,守在家人前面,呵斥道:“你们想干什么?” 住在路边,恐怕没少被路霸光顾,徐志虎也懂他们为什么这么慌张,掏出了证件,“别害怕,我们真的是警察。” 男主人和妻子接过看了一眼,还是有点不确定,“真是警察啊?” 唐继军给他指了指,“你看看后面的警车。” 一家人这才放心,“吓死了,怎么这么晚过来?” 他们是一家五口人,夫妻俩带着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三个孩子看着年龄相差不太大。 院子里也没放什么东西,看着很空,屋里的灯都灭了,只有院子中间正上方吊着一个灯泡。 岑柏走上前,“我们接到报案就来了,一路过来时间长。” “上午大概十一点钟的时候,你们有见过一辆蓝色的雁牌卡车吗?车上应该站了好几个人。” 男主人摇头,“这我们哪知道,这条路上经常有抢劫的,白天我们家里哪敢留人,都出去工作挣公分了。” “什么都没看到。” “行,麻烦你了。” 岑柏面不改色,带人走了出去,这片太阴森了,徐志虎不想多呆,脚刚踏上车,下一秒被岑柏打断了,岑柏回头看了一眼,“这家人有猫腻。” 江华反问:“什么情况?” “他们自己也清楚这条路上路霸非常多,就不怕路霸抢他们?还敢这么明目张胆睡在这里?” 岑柏眼光非常锐利,继续说道:“而且你没感觉他们家有点太空了吗?不像经常有人住。”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徐志虎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有点奇怪了,没别的原因,这环境着实不像人住的地方。 “当时抢劫的大概有十三个人,这屋里只有五个人,剩下的人要不睡在屋里要不睡在别的地方,这伙人我们今天一定要抓住,哪怕抓住一个都行。” 岑柏这趟带了五个人过来,这十三个人手上肯定拿的也有武器,真对上了,胜算大概有八成,但他现在必须要出手,过了明天,这伙人和这批货就不知道会去哪儿了。 岑柏把大家聚到一起,小声道:“不知道屋里有没有同伙,等下咱们就借着手电筒没电的理由重新回去,先把外面五个解决了,剩下来一个打一个,有胜算吗?” 徐志虎等人立马点头,悄无声息又去四周找了几根能打人的木棍,“小意思,这点喽啰我们还不放在眼里。 “做好准备。” 岑柏也接过一根,握紧了手里的枪,“我数三二一,江华你先去敲门。” 江华冲他点了点头。 岑柏倒数三二一,江华听从指令走上前敲了敲门,还是刚才的男主人出来开门,他神色警惕,“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手电筒没电了,我们急着用。” 江华当着他的面试了下已经被拿掉电池的手电筒,问道:“想问你家里有电池吗?我们还要往前再走走,明天回来的时候再把电池还你。” “一块钱行不行?” “没有,我们哪有手电筒。” 男主人说完就想关上门,说时迟那时快,江华伸手直接把门推开了,随后趁男人还没反应过来直接给了他一个过肩摔,男人重重摔在地上,咳了下。 院子里其他四个人察觉到不妙,抄起家伙朝江华围攻过来,岑柏带着人也冲了进去,迅速加入了战局。 这五个人估计没少干抢劫的活,知道被警察抓住肯定没好果子吃,直接下死手,狠狠地打。岑柏五个人也不是吃素的,还能治不了他们? 不出几分钟,院子里的五个人全被打趴下了,徐志虎拿出绳子把他们捆起来扔到地上。 外面打这么凶里面也没人出来,恐怕就是真没人了,估计另一伙人已经拉着货走了,岑柏跟江华进屋一看,只有厨房有点吃的,其他房间没什么东西。 岑柏站在男主人面前,厉声问道:“说,上午利华水果厂的货是不是你们抢的?” “我呸!” 男人还挺有骨气,直接说:“你把我杀了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我们不杀人,把你交给法律审判。” 抓住五个呢,岑柏就不信没有一个招的,来到了第二个人面前,先提醒了一句:“我劝你们啊,诚实招来,不要跟我们搞虚的。” 第二个人同样很嘴硬,“你们抓错人了,我们才不知道什么水果厂。” 岑柏哼了声,“什么抓错人了,你刚刚不是说全家都挣公分吗?哪个公社的?把证明拿出来给我看看。” 男人瞬间泄了气。 岑柏审讯到第四个,这个人总算招了,低着头说:“是我们抢的。” 第一个审讯的男人朝他吐了口口水,“大山你个叛徒。” 岑柏把这个叫大山的男人单独拎出来,“想清楚了吧?坦白从宽,可以酌情减刑。” 大山不情不愿点了点头。 岑柏问道:“货呢?” “拉走了。” “其他几个人呢?” 大山觉得这个警察还挺蠢,别过头回答:“这还用问吗?肯定是拉货去卖了啊!” “去哪卖了?” “就在附近的瑞安市。” 第200节 卖到瑞安市就属于跨市了,他们要找那边的警方合作办案,还要问清送货的那伙人叫什么长什么样,这不是一两个小时能审讯完的。 岑柏吩咐队员,“把他们嘴里都塞上棉布,带去警局。” 因为大山的叛变,剩下四个人心思都有点不稳了,被放到警车上的时候一直疯狂挣扎,嘴里骂骂咧咧的。 警车一下子拉不完这么多人,但是他们肯定要一起回去,岑柏想了个办法,把两个人牢牢绑在车顶上面,后备箱打开,剩下三个人直接塞到里面,这样一来,总算能够把他们都带回警局了。 回到警局以后,岑柏找来郑文权等人,一个人审讯一个,最终通过五个人的供词确定了已经逃脱的八个人身份。 岑柏先去户政处把这些人的资料调出来,然后给瑞安市的警局打去了电话,通知这件事,并请求他们协同办理。 瑞安市警局听说这件事也很重视,通过他提供的犯人信息,很快开始在全市进行搜索。 大概又过了两天,瑞安市警局总算给岑柏传来了消息,这八个犯人抓到了四个,另外四个依然潜逃,不知去向。而且遗憾的是,一车的鞋已经被他们全部卖了出去,现场只找到一百二十块钱。 这十三个人里面有八个人都不是洪江市人,潜逃的四个人又开着车,搜查难度很大,案子可能一时半会儿不会那么快结案。 岑柏只能按照当前的进度先通知到周心和利华水果厂那里,周心得知消息匆忙赶来警局,麻雀肉再小也是肉,好歹一百二十块收了回来,她心里多少有点安慰 作者有话说: 第144章 目前还在逃的四个人都不是洪江市户籍, 岑柏把他们四个交由当地的公安局办理,那边警察也只能张贴告示寻找潜逃的四个人,有什么消息之后再通知他们。 这些路霸都精着呢, 偷来的东西转手就会卖掉, 钱也会藏起来,时间每过去一天钱收回来的可能性就越低,而且同伴被抓他们估计跑得更远,很难再抓回来。 周心心里也清楚剩下的四百多块钱估计收不回来了, 好在这一百二十块钱也够他们家再撑两三个月了,这中间找找别的工作也能过渡下。 她一开始以为公安局把钱收回来可能要从中扣一点成本什么的, 结果到了警局以后, 警察直接把收回来的一百二十块钱都给了她, 唐继军跟她汇报之后的进度:“目前潜逃的四个人已经在通缉了,具体什么时候能找到我们这边暂时没法给你一个确定的答案,之后有任何消息再通知你。” 周心感激地点了点头,“谢谢啊谢谢,辛苦了。” 唐继军笑了笑, “不客气。” 周心随后又拿着钱来了利华水果厂,经过这几天的修养, 冯威明身上的伤已经结疤了,不过暂时还没法去跑长途, 在厂里帮着做一些轻活,比如帮忙给水果理货之类的。 周心拎着一筐鸡蛋, “冯师傅, 你身体好些了吧?” 冯威明看到是她停下了手中的活, “好多了。” 周心把鸡蛋递给他, “之前是我性格太急躁了, 胡乱对你发脾气真不好意思,这点东西请你收下。” “不用不用,你拿回去吧。” 冯威明知道他们家的经济状况,摇摇头不收,“拿回去给孩子吃。” 周心态度坚持,“收下吧。” “警察帮我找回来了一百多块钱,这些钱差不多能够我们家生活一两个月了,再做别的小生意也算有点本钱了。” “以后如果还有货要您帮忙拉,希望您以后还能给我个面子咱们继续合作。” 经过这一次他们也算是共患难了,冯威明点点头,“那是当然。” 眼下是工作时间,周心不能一直拉他闲聊太久,“那行,我就不耽误你工作了,还要去医院一趟。” 冯威明目送她走远,周心又找到章忠财,也是送了鸡蛋,随后她骑着车往医院赶,又去看望了下受重伤的两位。 至此,她的案子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经过这件事以后,周心觉得长途拉货太危险,向本地的国营企业批发成本又太高,她转而也做起了小吃生意,在洪江市大学城附近摆摊做章鱼小丸子来卖,时间自由,工资也比她在广播站要高一点,一家人的生活总算重新步上了正轨。 周心知道她的一百二十块钱能找回来主要是因为当天岑柏当机立断去了现场一路查下去,之后对苏雪桢他们家突然热络起来,每天打招呼都非常热情,尤其是对娄桂兰,几乎把她当成了半个周老太太,有什么事也喜欢征求一下她的意见。 苏雪桢在此期间也通过分配重新回到了博约大学附属儿科医院上班,有三个月的实习期,洪江市这两年的政策是硕士学历实习期和转正的工资一样,她现在的月工资也从过去的45元涨到了65元一个月,也有了单独的诊室和办公室。 儿科医院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所以今年他们毕业生基本全部分到了同一所医院,按照当初的方向选择了科室上班,舒常鸣偶尔会组局,大家抽出时间聚一下。 暑假过完,张光香也从老家回来了,一回来就直接住进了医院,原来是在老家干农活弄伤了腰,她刚开始感觉没事就拖着没治,后来实在疼得受不了了,村里又说他们没法治,赶紧回了洪江市,当天就住院了。 苏雪桢得知消息以后,下了班赶紧过去,到病房的时候张光香正在吃晚饭,苏显国也端个饭盒在一旁吃着,看到女儿来了抬起了头,问道:“吃饭了吗?” “还没吃,一下班就来了。” 苏雪桢走过去看张光香,“怎么会伤着腰啊?医生怎么说?” 谁能想到高高兴兴回老家,带着伤回来,张光香也有点不好意思,跟女儿说:“也不严重,卧床休息两天就好了。” 苏雪桢面色不太高兴,“还不严重呢,都住院了。” “第一时间扭到腰就该早点治,病就是越拖越严重。” 张光香被闺女一顿训,拉了把苏显国,“你说。” 要是别的事,苏显国可能会替她说几句,但现在事关身体健康,他才不会帮着张光香说话,“身体是大事,也不看看你现在年龄多大了,恢复本来就慢,还伤了腰。” “我多大了啊?” 提起年龄张光香就不高兴了,“嫌弃我年龄大是吧?” 苏显国无奈道:“你说说你,净找我麻烦,咱俩说的是一回事吗?非要曲解我意思。” 这俩人一言不合就要吵起来,苏雪桢叹了口气,声音拔高了点:“都别吵了,吃饭。” 随着年龄的增加,他们夫妻俩现在也逐渐学着看女儿脸色了,张光香跟苏显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乖乖低头吃饭。 “吵了大半辈子了,也该消停了。” 苏雪桢坐在病床前,给她倒了一杯水,“回老家怎么样?” “今年大丰收呢,一亩地产量比之前多一倍。” 张光香提起这个就很开心,“联产承包责任制这个政策是真好,抢收粮食的时候可有干劲儿了!” 苏显国见缝插针,讽刺了一句:“难怪,受伤了都不肯去医院看。” 张光香彻底不高兴了,要从病床上爬起来打他,“你非要找事是吧?” 正好这个时候平平安安也来了,远在走廊就喊着外婆外婆,张光香赶紧收回了手,瞪了苏显国一眼,很快又换上了笑容,朝平平安安敞开怀抱,“哎呦我的小乖乖,你们俩可算来了,外婆想死你们了。” 平平安安也两个多月没见过她了,幼儿园一放学岑柏就带他们来了,兄妹俩一路小跑冲到病床前,安安看着身着病号服的外婆,眉毛皱起,担心问道:“外婆,你怎么了?” 张光香同样很想平平安安,拉着他们看了又看,笑着回答:“没事,就是扭伤了腰。” 平平摸了摸她的手,“外婆,你疼吗?” 张光香摇头,“不疼了,看到你们来看我就不疼了。” 岑柏来的路上买了点补品,苏显国赶紧接过放到了桌子上,“快坐快坐。” 隔壁床的病人看到他们家庭关系这么和谐,不由得羡慕,“真有福气啊,女婿这么快就来了,还有一对龙凤胎。” 张光香听了眉开眼笑,跟他们聊了起来,一家人坐一起简单聊了会儿,苏显国感觉时间也差不多了,“你们还没吃饭吧?” “今天就先回去吧,你妈这边还有我照顾呢。” 张光香也点了点头,催他们:“是啊,我在这一切都好,不用担心,你们快回去吃饭吧。” 平平声音清润:“我们在幼儿园吃过了。” 这么久没见了,安安也不想这么快离开外婆,“我想再陪外婆待一会儿。” 回去也是买饭吃,苏雪桢想了下说:“那你们俩再陪外婆待一会儿,我跟你爸先去吃饭,等下再回来接你们一起回家。” 平平安安冲妈妈点了下头。 苏雪桢跟岑柏下楼吃饭,走出门口手就牵到了一起,难得两个人有单独吃晚餐的机会,岑柏故意走远了些,沿着医院前面的路直走,找饭馆。 附一医院处在市区中心,街边有很多小店,非常繁华,一到晚上六点就亮起了灯。 苏雪桢有点饿了,但一时想不到自己想吃什么,转而问他:“吃什么?” 岑柏看着她,目光黏糊糊的,“我看你,我都可以。” 苏雪桢挽着他的胳膊,身子靠过去,甜蜜笑道:“少贫了,我不知道吃什么,看你想吃什么吧,我都可以。” 岑柏就近指了下前面一家店,“不然吃这个?海鲜大杂烩。” 苏雪桢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是家新店啊,可以一试,就它吧。” 因为苏显国在附一医院工作,她之前经常过来这一片,对附近的店铺还挺熟的,一眼就看出了这是家新店。 两个人走进去,服务员立马迎了上来,“两位吗?” 岑柏回:“两位。” “好的,请跟我走。” 服务员领着他们来到了窗边的空位置,递过去两份菜单,“请坐,点单直接喊我就可以。” 苏雪桢点了一下头,跟岑柏把菜单看了一遍,最后点了一份海鲜大杂烩和拔丝红薯,店里另外送了两碗米饭。 海鲜大杂烩很大一锅,里面多是一些平价的海鲜,不过也有稍贵的海参和鲍鱼,数量不太多,又辣又鲜,很下饭,尝下来还不错。 苏雪桢一碗米饭就饱了,岑柏还不够,又要了一碗,服务员特意给他多舀了点,整个碗冒尖儿了,苏雪桢先一步吃完,一边喝茶一边等岑柏结束,靠在窗边看夜景,这一看就发现这条街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家乐器行。 她忽然想起来之前搁置的平平安安学乐器计划,苏雪桢小时候没学过什么乐器,其实很想让孩子们学一个,正好现在平平安安也快五岁了,年龄方面合适,她给岑柏指了下,“你看那边是不是乐器行?” 岑柏把嘴里的米饭吃掉,转头看了眼,他视力很好,直接把店名都读了出来,“是凤陵乐器行。” 这名字一看就不是卖西洋乐器的,苏雪桢温声道:“听着像是学古乐器的。” 岑柏加快了吃饭的进度,“吃完饭去看看。” 结了账以后,夫妻俩从店里走过出来,直奔这家乐器行,进去的时候刚好要关店了,一个短发女孩看到有人来了没立刻关门,问道:“请问你们是买乐器还是?” 苏雪桢笑着说:“我们想进来看看可以吗?” “可以。” 蔡兰初请他们进来,“不过师傅已经走了,现在店里只有我一个人,可能你们问的问题不一定能全部答出来。” 苏雪桢跟岑柏小心走了进去,一进去就被店内琳琅满目的国乐器惊到了,全部都放在架子上,像展示品一样。 不像是商店,更像是博物馆的展览,苏雪桢轻声问道:“这些乐器看上去好精美。” 蔡兰初笑笑:“是啊,这都是知名乐器厂手工做出来的。” “请问你们是给谁买?大人还是小孩用?” 苏雪桢眼睛在琳琅满目的乐器上移不开了,回道:“两个快五岁的小朋友。” 第201节 蔡兰初建议:“那可以先买基础款,等以后熟练掌握了再换更好的乐器,现在基础款的价格不贵,这把琵琶,十一块一把,这台古琴十五块,我们包修,算下来还是很划算的。” “价格方面不是问题,就是现在还不太确定他们想学哪个,过两天休息日我带他们来看一下好不好?看他们想选哪个。” 苏雪桢涨了工资以后,现在他们夫妻俩一个月工资加起来有一百五十六块,完全可以承担得起两个孩子的学乐器的费用。 蔡兰初听她这么说也感觉有戏,态度温和:“可以呀,那你们尽量白天过来,到时候我师傅也在,可以给你们演示一下。” 苏雪桢看她年纪不大应该是过来兼职的,不过第一次见面她也不好问太多,结束了话题:“那我们今天就先走了,不好意思,耽误你下班了。” 蔡兰初挥挥手送走了他们。 回医院的路上,苏雪桢问岑柏:“你说平平安安会喜欢学国乐器吗?” “还是说应该让他们也看看西洋乐器?” 岑柏对这方面很糙,刚才进店的时候他都说不上几句话,也问不出来什么,基本全听苏雪桢的意见,“我感觉依平平安安的性子,说不定会喜欢,但能不能学下来就不一定了。” “西洋乐器,之前去商场他们俩不也试了吗?看着也不太喜欢,说不定会更喜欢国乐器。” 苏雪桢也觉得自己有点想多了,“也是,学乐器最重要的就是持之以恒,他们俩那热情估计只能支撑第一个月。” 回到病房,苏雪桢把这件事跟平平安安说了,“这周日休息带你们过去看看。” 小孩子嘛,多学点总不是坏事,苏显国跟张光香也很是赞同。 平平安安更多的是好奇,回去的路上问个不停,苏雪桢对国乐器也不太了解,回答不上来他们的问题,最后用去店里看了再说带过了。 很快到了周日这天,岑柏因为加班不能前往,只能苏雪桢一个人带着孩子们去。 张光香要住三天医院,今天是最后一天了,下午出院。 苏雪桢先带着平平安安去医院看了张光香,随后牵着他们来了乐器行,这时乐器行里面只有一个老人在,坐在桌前正在调试琵琶弦。 他看着年龄大概在六十岁左右,头发稀疏,带着一副老花镜,神情专注,看着桌上的琵琶仿佛是一件绝世珍宝。 苏雪桢没看到那天介绍的女孩,看到是一位长者态度更尊敬了,“师傅,上午好。” 葛光抬头看了她一眼,语气随意,“有事儿?” 苏雪桢温声道:“是这样的,想给孩子选一下乐器。” 平平安安早已经等不及了,踮着脚往上看,安安第一次见到这些乐器,看到其中一个琵琶,在哥哥耳边说:“你看那个,头好奇怪啊。” 葛光回头看了一眼安安手指着的琵琶,气得他大喘气,“小丫头,什么奇怪?哪奇怪了?这是琵琶的凤尾头。” 安安被呛了回来,“哼。” 苏雪桢摸摸安安的头,教育道:“跟老爷爷说话要礼貌。” 葛光听到苏雪桢这么说那点怪脾气降下去不少,不过声音还是有点冷淡,“你们想买什么?” “这里都可以选。” “不给我们试一下吗?” 平平第一次见这么多陌生的乐器,根本不知道从哪儿开始弹,更不要提现在就让他选了,他之前去过商贸大厦那里的乐器行,里面的老师都会弹乐器,还会手把手教他们怎么做。 “要求还挺多。” 葛光话虽然这么说,还是给他们拿起一把琵琶演示了下,平平安安就见他的手在琴弦上快速拂动着,一段流畅的乐曲流泻而出,琴声动人。 平平安安睁大了眼睛,“好神奇!” 葛光弹了一辈子的琵琶,前半生收获赞誉无数,此时收到两个小家伙的喜欢不自觉就翘起了尾巴,想炫技一把,接着又弹了古琴和二胡,其他的乐器也都给他们拿下来看了下。 安安爷爷都喊上了,“爷爷好厉害!” 葛光笑了,“怎么样?有没有喜欢的?让你妈买一个回去学。” 演示的也差不多了,苏雪桢询问他们的意见:“想不想学?想学的话咱们今天就买了回去。” 平平安安疯狂点头,“想学!” 苏雪桢又问:“学哪个?” 兄妹俩齐齐指向了葛光最先演示的琵琶,“那个。” “琵琶有好几种琴头,店里现在只放了一把凤尾的,这里有图案,看你们想要哪个?” 葛光把一个书翻开,给他们看了下其他的琵琶琴头样式。 安安选了最开始他觉得奇怪的凤尾头,平平选了简单的如意头,加一起一共二十二块,苏雪桢付了钱,开始操心孩子们的教学,想着眼前的老师傅会有这么多乐器肯定有认识的琴手,说不定可以帮忙引荐一下,走过去问道:“师傅,我这个请求可能有点冒昧,想问一下你有没有认识的会琵琶的琴手,可以教他们弹琵琶。” “实在是我们家里没有学这个的,一时也不好找老师。” 葛光看着眼前两个眼神灵动的孩子,犹豫了下,沉声道:“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可以教他们两个学琵琶。”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跟着我学,十五岁以前,每天都要练琴,一周最少来我这里三天,我不会去你们家教他们。” 苏雪桢跟岑柏平时都要上班,要考虑距离问题,她接着问:“在哪练?” 葛光跟她说了下地址,他又看向平平安安,“你们可要想好了,跟着我学绝对不会轻松。” 平平安安可是那种迎难而上的人,才不会怕这些,听他这么说感觉更有挑战性了,“我们才不怕困难。” 一直到十五岁啊,那时间跨度有点长,现在孩子小肯定要接送,到时摆在她跟岑柏面前又是一个新的难题。 苏雪桢感叹,送个孩子学乐器真不容易,不仅要花钱还要付出时间和精力,而且平平安安再过两年就要小学了,还要考虑到小学到葛光家的距离。 毕竟两个孩子学同一种乐器,苏雪桢是想找能来他们家里教的老师,虽然贵点,但他们能省不少劲,不过规矩严一定程度上也说明老师水平高,葛光又会这么多乐器,看得出是个很厉害的人,她不想给平平安安放弃这么好的老师。 苏雪桢想了想回答:“是这样的,我跟孩子爸都是职工,白天需要上班,加班也是常事,他们现在年龄又小,日常接送都需要人,可能没法现在就给你一个确定的答复,我回去跟家里人商量下,明天给你答复好不好?” 葛光也理解,拿出纸给她写了一张联系方式,“可以,这是我的电话。” “谢谢。” 苏雪桢把纸条放进包里,拎起两把琵琶,对孩子们说:“平平安安,还不快谢谢老师。” 兄妹俩异口同声:“谢谢老师!” 出了门,平平安安就想自己背琵琶,“我要自己拿。” 刚才在店里的时候葛光跟她说了这琵琶是用白木做的,很轻,适合儿童。 苏雪桢掂了一下重量,大概有六七斤重,感觉平平安安应该可以背,挨个给他们背到背上了,叮嘱道:“如果感觉太重了跟我说啊。” 平平安安说了声好,高兴地背着琵琶走到她前面,平平个头高一点,现在已经窜到115厘米了,背起来相对轻松,安安现在103厘米高,基本在碰地的边缘徘徊,这么多小的人儿背着快有他们身高高的琵琶走在路上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六七斤对他们这个年纪来说也不算轻了,从乐器行一路背到医院大概有一千多米,苏雪桢本来以为他们中途会求她帮忙拿一下,没想到平平安安两个人一声不吭一直背到了张光香病房才把琵琶放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145章 张光香闲不住, 一直让她躺在床上休息感觉非常难受,早就等不及要回家了,知道自己下午可以出院后, 提前就把东西收拾好等苏雪桢回来, 隔一会儿就出去看看她来了没。 苏显国劝她多休息,“还没好全,你少运动一点,多护着腰。” “别唠叨了。” 张光香听烦了, 不过还是听话又坐到了病床上,没过一会儿, 苏雪桢带着平平安安进了病房, 看到兄妹俩身上背着乐器进来, 她赶紧走了过去,“这么快就把东西买回来了?” “这是啥?这么大一个?” 安安笑靥如花,“是琵琶。” 张光香拎着琴包袋子往上一提就感觉出重量了,急忙说:“快快快取下来,这东西背着这么重。” 她这时想起了自己是病号, 尽情使唤苏显国,“老苏, 搭把手。” 苏显国过来帮平平安安把琵琶取下来了,“还挺重一个, 你们一路背着过来的?” 平平摇头:“不重。” 苏雪桢一看张光香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你这么快就把东西收拾好了?” “快点回家吧, 我真待不住了。” 张光香动作比她还快, 接连催促:“你先下楼打车, 我在这儿看着平平安安。” “出院手续还没办呢。” 苏雪桢把张光香的证件准备好, 先去办出院手续了。 平平把琴包拉链拉开, 展示给张光香看:“外婆你看,这个就是我的琵琶。” 张光香对琵琶也是一窍不通,她小时候看过人家唱大戏的有弹过这东西,她伸手摸了下,琴身很滑,是被仔细打磨过的,她笑道:“质量还不赖。” 安安想到当时葛光爷爷弹琵琶时沉浸其中的神情莫名觉得羡慕,语气欢快道:“而且琴行的爷爷可厉害了,会好几种乐器,他说还要教我们弹琵琶。” 张光香就是典型的孩子喜欢就可以,看到平平安安眼中流露出的好学,也笑了:“哎哟,你妈可真厉害,连老师都给你们找好了。” 苏雪桢办好出院手续回来就听到她这句话,想了想没接话,她现在暂时还没想好,刚刚去办住院手续的路上又细细想了下,一节课两个小时,把孩子送过去以后还要等他们上完课,这一来一回差不多要三个多小时,遇上恶劣天气路不好走可能还要四个小时,这么一算时间有点太长了,几乎练完琵琶到家都是晚上九点以后。 看平平安安这么高兴期待,张光香以为上课的时间已经定好了,笑着问道:“他们什么时候上课?” 苏雪桢知道平平安安喜欢这个老师,不想在孩子们面前说自己的为难之处,低着头道:“暂时还没定。” 张光香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女儿,低个头皱个眉她都能读懂什么意思,见状也不接着问了,换了个话题:“手续都办好了吧?” “办好了,刚刚在楼下已经拦好出租车了,我们现在下去就可以。” 苏雪桢把出院手续放到她包的夹层里,张光香虽说只住了三天医院,积攒下来的行李也不少,不过她跟苏显国两个人完全能一趟拎完。 苏雪桢对孩子们说:“平平安安你们跟外婆在这坐一会儿,等下咱们把东西都搬下去以后再一块下楼。” 平平安安嗯了声。 父女俩拎着东西先放到了后备箱,苏雪桢在楼下看着,苏显国上去喊他们下来,检查过没东西遗漏后出了医院。 平平安安还想背着琵琶上车,苏雪桢摇了摇头,“一起放后备箱吧,背着琵琶坐车不舒服,后座只能坐三个人,你们有一个要跟我坐副驾。” 安安坚决不想松手,苏雪桢没办法,只能让她琵琶放到脚边,她把安安抱在腿上,平平跟外公外婆坐在后座。 司机把车开出了医院,苏雪桢坐在副驾,想着出院第一天买点好吃的给张光香补补,转头问道:“妈,你有没有想吃的?” 张光香看着她道:“我现在啊,觉得家里什么东西都好吃,只要不在医院那个环境里。” 司机也接了话,跟他们闲聊起来:“医院那个环境确实不能一直待着,越待越怕。” 苏雪桢是医生感觉不出来她对医院的恐惧,张光香感觉总算碰到知音了,“是吧,我闻着那消毒水的味就不舒服。” 第202节 司机点点头,“感觉没病也要待出病了。” 苏雪桢免不得反驳一句:“不能这么想啊。” 苏显国也接话,“医院的味道可能不好闻,但绝对是干净的。” 司机没想到他们会一个接一个还嘴,愣了下没再说话,张光香解释道:“见笑了,这父女俩都是医生。” 司机这才恍然大悟,“这样啊,我说呢。” 张光香之后又跟司机聊了一会儿,很快到了洪江大学家属楼楼下,一家人下了车,她刚出院,身体还没好全,不能弯腰干重活,苏雪桢便让她先带着平平安安上楼了,她跟苏显国两个人把行李搬上去,直接拎到了父母卧室。 到家以后,张光香突然有胃口了,点了几个菜让苏显国去买,苏显国拿着钱出去了,苏雪桢站在父母卧室里,看着地上放着的三个大包,打算给张光香收拾一下。 “先喝口茶,平平安安今天没午睡吧?我瞧着在车上就有点困了,先让他们睡隔壁屋了。” 张光香去厨房烧了点水,给她递了一杯茶,又说:“东西不急着收拾,回头我自己来。” “你腰还没好全,还是我来收拾吧。” 苏雪桢接过茶杯吹了下,有点烫,她喝了一小口放到了一边,正式着手开始收拾,张光香坐到了床边,告诉她哪一包衣服是要洗的哪一包是干净的。 苏雪桢把干净的衣服折好放进衣柜,张光香拍拍腿,“琵琶老师不好吗?为什么时间还没定下来?” “主要是这个上课时间不好安排,他们俩现在还不到五岁,每次去学琵琶都需要接送,一周还有三次,平时他们自己在家练琵琶估计也需要我们监督,这样一来,我跟岑柏吃不消啊,你也知道我们俩平时的工作强度,能按时下班就不错了,平平安安在幼儿园经常都是最晚回去的。” 苏雪桢也觉得有点遗憾,不想放弃葛光这么好的老师,“那个老师确实挺好的,不仅会琵琶,别的乐器也都会一点,看得出来是个大师,主要就是因为是大师,所以不会到我们家来教,只能上门学。” 张光香想了下又问:“你说在哪上课来着?” “槐荫街道三十六号。” “那也不太远啊,不然我送他们去?” 苏雪桢不赞同:“学完回来估计就晚上十点了,太晚了,你一个人送他们俩不安全,而且把他们送到我们家以后你还要自己再回到家属楼,恐怕到家都十一点了。” 张光香骂她死脑筋,“你怎么不懂变通呢?反正我白天又没事,平平安安自己也会走路了,背着琵琶走得比谁都快,我就看着他们送到老师那就行了,又不费事。” “送完他们俩我就回家,学完了你们自己再过去接呗,你跟小柏在家吃个晚饭过去时间正好。” 苏雪桢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不过想到张光香舒坦日子没过几年又要被她打乱有些犹豫,“你现在身体不舒服,不然我找别的人帮忙?” “找啥人啊,非亲非故的,别说你了,我也不放心啊,再说不就是走几步路嘛,平平安安也不是需要我一直抱着的小孩子了,他们俩能跑能跳的,省心多了。” 人越老对小辈就越疼爱,他们夫妻俩平时工作忙,平平安安一个月才来一两回,张光香也想多跟孩子们接触,笑道:“就跟赶小鸭子一样,赶着他们上车,再赶着他们下车。” “也就这一两年忙一点,等到了七八岁就好了,到时候他们俩自己会坐车了,就不用我们送了。” 苏雪桢感觉这个安排可行,就是对张光香有点愧疚,“那您就要再辛苦两年了。” 张光香不以为意:“辛苦啥啊,走几步路而已,你爸每天白天去上班,我自己在家也挺无聊的,找点事情做挺好。” 话虽这么说,她本来可以不用这么辛苦的,苏雪桢心里格外感激母亲,在卧室母女俩又聊了好一阵体己话。 平平睡饱了,揉着眼睛走出来找大人,在门口喊了声妈。 苏雪桢赶紧坐起来,走出去问道:“要喝点水吗?” 平平点头,刚睡醒眼睛还有点睁不开,机械性地找到座位坐了下来,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水。 苏雪桢去卧室又看了一眼安安,小姑娘还在睡,一路上背着琵琶估计累坏了。 安安一觉睡到了下午四点,醒来的时候平平在客厅正在弹琵琶,他现在还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扫弦,弹出来的声音往往都是单音,不太好听。 张光香昧着良心夸奖:“弹得真不错。” 安安不服气,“我会弹得比哥哥还好!” 兄妹俩又竞争起来了,平平表情坚决道:“我才不会输给你。” 安安迫不及待把琵琶拿了出来,学着葛光的样子抱住琵琶,也开始扫弦,平平跟着弹,一时间屋子里全是他们俩乱弹的声音,非常刺耳。 苏雪桢捂住了耳朵,“不能这样,你们这样会打扰邻居休息的。” 琵琶声戛然而止。 说起琴音扰民,苏雪桢又想起了许青青,前两天刚生了儿子,现在正在坐月子,恐怕受不了平平安安在家练琵琶的声音。 她要想个招,尽量避免平平安安练琵琶打扰到许青青和孩子。 苏雪桢叮嘱道:“隔壁青青阿姨刚生了小弟弟对不对?现在需要安静,以后你们练琵琶一定要遵守时间,不要乱弹制造噪音。” 张光香愣了,“什么时候生的?” 苏雪桢回:“九月二十号生的。” 张光香笑了,“儿女双全了,挺好。” 苏显国在他们的聊天声中推开了门,除了买回来的菜和肉,他还顺道买了四串糖葫芦,“路边正好碰到了,尝尝。” “还算你识相。” 张光香看到糖葫芦就笑了起来,心尖涌上几丝甜蜜,嘴硬关怀他一句:“你吃了没?” “我来的路上吃了一串。” 苏显国也不是亏待自己的性子,他把菜放下,穿上了围裙,“今天我下厨?” 苏雪桢赶紧站了起来,“我也来帮忙。” 张光香表示怀疑,“你们父女俩可以吗?” “相信我们。” 苏显国信心满满,对苏雪桢道:“雪桢,你先把糖葫芦吃了,我去把菜洗一下。” 苏雪桢咬下一颗糖葫芦,囫囵说了声好,“我吃完就去帮忙。” 苏显国说完进了厨房。 平平安安一人拿着一个糖葫芦,坐在椅子上吃,看那痴迷的样子,早已经忘了琵琶是何物。 苏雪桢一口一个,很快把一串糖葫芦吃完了,去厨房帮忙,张光香对父女俩的厨艺实在不放心,一直站在旁边提供语言指导。 糖葫芦外面裹着一层糖霜,硬硬的,不太好咬,大人们都吃完了,平平安安才吃了两颗,但是兄妹俩都对这种酸酸甜甜的食物很是喜欢,又过了一会儿,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苏雪桢看时间猜出应该是岑柏,她手上有面不方便去,喊平平安安过去,“你们俩谁去给爸爸开个门?” 平平安安嗖一下从椅子上下来,争先恐后去开门,互相捣乱都不想让对方先开门。 岑柏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就猜出来兄妹俩估计又闹起来了,“先给我把门开开再玩,实在不行你们俩石头剪刀布。” 平平安安觉得此计可行,两个人玩起了石头剪刀布,一起出手,安安出了布,平平出了剪刀,笑着给爸爸开门,“我赢了!” 岑柏走进屋,把买来的水果罐头和鸡蛋放到客厅的桌子上,“以后这种事情,尽量快一点分出胜负。” 安安拉着爸爸的手,领着他去看自己买的凤尾琵琶,“爸爸,我们今天买了琵琶!” 平平也把自己的琵琶拆开展示给爸爸。 岑柏摸了摸孩子们的头,笑起来声音爽朗:“选得不错,琵琶都好看。” 有了平平安安以后,岑柏现在对于平衡有了很强的见解,害怕孩子们追问谁的更好看,赶紧溜了,“爸爸先去厨房看看啊。” 厨房里,苏家父女俩还在跟厨房战斗,张光香尝了一口他们做的番茄炖牛腩,皱起了眉,“早知道就不该相信你们,我真是不长教训。” “小柏,你过来尝尝,在我的全程指导下还能做成这样,这俩人我都骂不出来了,以后远离厨房才是对食物最大的尊重。” 岑柏拿了一双筷子,也夹起尝了两个菜,“还行,不难吃。” 开玩笑,下厨的一个是他岳父一个是他老婆,就是做得再难吃他也不能说,不仅要吃完还要夸一句做得好。 张光香都有点同情他了,“以后少让雪桢下厨,省点菜钱。” 岑柏笑笑,“都一样,雪桢的手艺跟饭店的水平差不多。” 这话说的苏雪桢都有点不好意思了,静静把剩下的两道菜做完。 岑柏说话还能收着点,平平安安就是完全的口无遮拦,有话直说,吃第一口,平平深深地皱起了眉,他没想到外公的厨艺更差,“怎么会有人把土豆做那么难吃?” “还有这个鱼,厨艺不好就做最简单的清蒸啊,为什么要做红烧?” “这个汤又咸又没味道,难喝。” 论毒舌,安安绝对佩服哥哥,这方面绝对不跟他争第一。 厨艺可以不好,但态度要好,苏雪桢跟苏显国老实挨骂,苏显国小声跟岑柏嘟囔,“这孩子嘴忒毒,是一点面子不给我留啊。” 张光香愤愤不平:“就该治治你们,以后少进厨房。” 好在米饭蒸熟了,凑合也能吃,一家人总算把晚饭解决掉了,岑柏去厨房洗碗,苏雪桢把饭桌收拾好以后走了过去,“今天我带平平安安去买琵琶,那个老师傅说可以教平平安安学琵琶。” “就是只能上他们家去学,一周最少三天,一次两小时。” 岑柏洗碗的手没停,转头看她,“距离远吗?” “还行,不太远。” 苏雪桢声音小了下来,有点心虚:“距离其实不是问题,主要是这个时间,学完比较晚了,我想了下本来是想找另外的老师,但实在是这个老师水平很高,平平安安也很喜欢,不想放弃,后来跟妈商量了下,他说可以帮我们送到老师那,学完了我们再接回来就行。” 岑柏沉默了下。 苏雪桢心虚的点主要在于她做的这个选择其实并不是唯一必要的选择,按照她跟岑柏的经济实力,其实完全有能力请一个能来家里辅导的琵琶老师而不必麻烦张光香,只是感觉这个老师水平比较好,张光香又愿意帮她,所以才做下这个选择。 但是岑柏是有点介意一直欠岳父岳母人情的。 岑柏感觉婚后他其实在很多事情上都沾了苏雪桢是独生子女的光,他作为家里的老大,早早就独立了,岑建军和娄桂兰做选择也不可能只为他一个人着想,同时还要顾及弟弟妹妹,渐渐的,他也不怎么喜欢让父母帮忙了,有这个时间不如自己想想怎么把事情做好。 苏雪桢是知道他的性格的,也稍微能理解他此时的纠结,她走过去揪了揪岑柏的衣领,小心问道:“生气了?我现在还没给老师回复,怎么说呢,我们再找别的琵琶老师可能都不会有他的水平高了,所以我实在不想让平平安安错过良师。” 岑柏把手洗干净,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语气无奈:“我就是觉得有点对不住妈,老是求她帮忙。” 苏雪桢叹了口气,“我也是这么想的,一开始我说找个人帮忙送平平安安去学琵琶,妈不让,觉得不安全,后来我想想交给妈比较放心。” 岑柏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张光香了,想来想去还是钱最实在,笑道:“今年给妈发个大红包。” 苏雪桢用胳膊肘戳了一下他,“快洗碗吧你。” 岑柏松开她,继续洗碗,收拾妥当以后,一家人骑车回了家。 接送问题解决以后,苏雪桢隔天就给葛光打去了电话,正式约下了去学习的日期,就在十月的最后一个周末。 葛光在电话里跟她说这次教学不止平平安安两个人,算是一个小班教学,还有另外两个孩子一起上课,所以价格不会像一对一的那么贵,每节课一块钱,一节两小时。 正式上课之前,岑柏要先把二楼改造成他们的练琴房,做好隔音,以防平平安安练琴的时候打扰到许青青和孩子休息,新生儿的睡眠很重要。 很快,许青青和于武的儿子于贝坤满月了,这天他们娘家和婆家人都来了,过来庆祝孩子满月。 第203节 苏雪桢跟许青青关系很亲近,不过她这天有工作,白天不在家,只能早上上班之前给许青青送去礼物作为表示,等她下班回来的时候满月酒已经散了。 大院里大家都送去了礼物,谷红青更是大手一挥,直接送了她一台取暖机,以应对即将到来的冬天。 许青青让于武买了菜回来,在院子里摆了席面,请大家一起吃饭,人太多,直接拼了两张大桌,连一直不怎么出屋的周老太太都出来了。 虽然同住一个大院,但大家是没有什么亲戚关系的,很少会有这种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刻,难得有这么一次机会,联络联络感情也挺好。 于武端起杯子站了起来,红光满面:“感谢大家对我们小贝坤的祝福,我于武,儿女双全,这一生值了!一定把妮妮和坤坤好好抚养长大!” “大家今天吃好喝好,不醉不归。” 梁大志是喜欢酒的,闻着酒味兴致就起来了,高声道:“说得好!” 有喜事饭桌上喝酒是常态,但是喝醉了就闹得不太好看了,何况这是孩子的满月酒,又不是什么结婚喝的喜酒,许青青作为女主人,不想在场的男人喝醉后发酒疯,劝道:“这么多孩子都在呢,少喝点酒,多吃菜。” 桌子太大,平平安安很多菜都夹不到,苏雪桢跟岑柏一边照顾他们一边跟大家聊天,很快孩子们就先吃饱了,先从椅子上下来,跑到一边玩去了。 梁恩阳趁他爸喝酒正开心,把家里的自行车偷偷推了出来,他先带着钱海溜了一圈显示实力,随后大方邀请别的孩子也来坐他的车后座,“你们谁还想上车?” 平平安安每天都坐车后座,早就习以为常了,摇了摇头,不打算参与,平平回屋把茸茸牵了出来。 安安一蹦一跳的,找到了一直蹲在地上的于贝妮,她跟着蹲在小姐妹对面,温声问道:“你怎么了?刚刚好像没怎么吃饭。” “我不饿。” 于贝妮拿着手里的棍在地面上画来画去,“吃饱了。” 安安在饭桌上就感觉于贝妮心情不太好,神情关切,又问道:“那我们玩球好不好?” “不玩,你自己玩吧。” 于贝妮依然低着头。 “那我跟你一起画画好不好?还是一起去看电视?” 安安积极提出别的活动,一个个抛出来,“对了,我最近还买了一些发卡和头绳,要不要一起去看?” 于贝妮猛地抬头看她,声音有点暴躁:“说了不去,你烦不烦,别在我跟前晃来晃去了。” 安安愣住了,表情呆滞的看着她,缓了一下才说:“我……只是想让你心情好一点。” 平平在一边跟茸茸顺毛,听到动静牵着茸茸走了过来,立马把妹妹拉走了,“跟我一起遛狗。” 兄妹俩慢慢走远了,安安牵着茸茸的狗绳,问哥哥:“你说妮妮怎么了?” 乱发脾气是不好的习惯,平平很冷静,淡声道:“你问了啊,她不说,我们能怎么办,想帮我们也帮不了忙啊。” 安安看着远处大人们还在吃饭,跟着平平一起在大院里遛茸茸,她天性乐观,很快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6章 十月里的最后一个周末, 是平平安安第一次去上琵琶课的日子,平时工作日是晚上上课,周日是在下午。 在家吃过午饭以后, 苏雪桢跟岑柏骑着自行车带着平平安安前往葛光家, 买琵琶的时候很开心,想到要学就有点紧张了,平平也是第一次学一个乐器,他听汤天逸说过每天学钢琴有多烦, 有点担心自己也会出现这种状况,小心翼翼问道:“妈, 我要是学不好琵琶怎么办?” “还没开始上课呢, 你怎么知道你学不好?不能这么快就没信心了。” 苏雪桢安慰道:“第一天学习, 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安安坐在岑柏的自行车上,听到哥哥和妈妈的对话自信满满道:“我就不紧张,可有信心了。” 平平的斗志也被妹妹激发出来了,“我也不紧张,不就是琵琶嘛, 我也能学会。” 岑柏笑道:“对,就是要有这种精神!” 一家人边骑车边聊, 很快到了槐荫街道,穿过一条小巷就来到了葛光家, 要不是看到门口墙上贴着的门牌号,苏雪桢都以为自己走错了, 眼前是一栋白墙绿瓦充满古风韵味的大院, 木门上贴着年画, 紧紧闭着。 岑柏把车子停到墙边, 走上前敲了敲门, “葛老师,在吗?” 苏雪桢让平平安安背上琵琶,“等下见了老师要礼貌,记得问好。” 平平安安乖巧点头,“好的。” 敲了一声没等到人来,岑柏又敲了一遍,苏雪桢看门上有几道被斧头劈过的伤痕,伸手摸了下。 岑柏看到这个院子再结合门上的斧头印,大概也能猜出来发生了什么事,叹道:“看来这个葛老师之前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这种宅子在过去那几年确实容易被盯上,苏雪桢也联想到了什么,“幸好,都过去了。” 平平安安等不及了,安安走到门口,又敲了几下,“怎么还没人来开门?” 她手小,敲出来的声音也不大,一直没等到人出来,岑柏正打算敲第三遍的时候,门内突然传来了脚步声,步伐很急,“来了来了。” 岑柏把手收了回来,门吱呀一声开了,蔡兰初走了出来,笑着说:“快进来,等急了吧?客厅离这有点远,刚听到敲门声。” 苏雪桢带着平平安安走了进去,“我们也刚来没多久。” 平平安安还是第一次来这里,不免好奇地打量起来,进门后,庭院内的风景也骤然开阔起来,门口右侧有一个漆红色水缸,几朵残荷浮在水面上,亭亭玉立。 院内是青石铺就的地板,直走往前,有一颗很大的樱桃树。 蔡兰初领着他们继续往前走,声音温柔,“前面就是了,葛老师正在等你们。” 苏雪桢猜到葛光应该是大师级别的人物,但真正进了这个院子才发现他是真的深藏不露,没想到误打误撞给平平安安找了个大师,她跟岑柏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小心跟在后面。 穿过古香古色的正厅,蔡兰初直接带他们来到了葛光家的后院,此时葛光正坐在石凳上教另外两个孩子学琵琶,这两个孩子,也是一男一女,年龄看上去要比平平安安大一点,都抱着琵琶站在葛光面前,眉眼乖顺,认真听讲。 葛光穿着一身灰色长衫,怀里抱了一个牡丹头琵琶,远看是黑色的,近看苏雪桢才发现是红色,琴身器型流畅,木质纹理非常清晰,一看就跟平平安安买的普通款规格不同。 葛光抬头扫了他们一眼,继续讲课,一边演示一边说:“看到没?这个就是轮指。” “你们俩,先练这个,一会儿我再回来。” 两个孩子齐齐说了声好,坐到另外两个凳子上,开始练习,葛光这才站了起来,问候了一句:“来了啊。” “是,我们一吃完饭就来了。” 苏雪桢拍了拍平平安安,兄妹俩很快会意,身体站直,深鞠一躬,对着葛光嘹亮喊了声老师好。 学艺先做人,甭管你学的怎么样,尊师重道是非常重要的,葛光满意地点了下头,看他们琵琶也带了,直接道:“那行,今天第一天,要讲的比较多,你们下午五点再过来接他们。” 平平安安愣住了,显然没想到爸爸妈妈要离开,他们还以为会全程陪伴,听到葛光这么说都慌了,安安揪着爸爸的衣服,语气可怜兮兮的:“不能不走吗?” 岑柏为难地看了眼葛光,又看看平平安安,下定决心道:“就跟在幼儿园学习一样,爸爸妈妈一会儿五点再来接你们。” 现在到下午五点还有三个多小时呢,她跟岑柏不可能一直在这呆着,平平安安看到他们在定不下心去学习,对葛光也不够尊重。 苏雪桢蹲下身,劝道:“对啊,我跟你爸不会走远的,就在附近逛逛,一到时间就来接你们。” 葛光也不催,静静看着他们,平平安安在爸妈的安慰下逐渐平静下来,跟他们挥手说再见,“五点要来啊。” 苏雪桢跟岑柏重重地点了点头,对葛光说:“那知远和知微就拜托您了。” 葛光摆摆手,“放心回去吧。” 平平安安目送爸妈走远。 蔡兰初送他们出去,边走边说道:“另外两个孩子也是葛老师收的徒弟,一个八岁一个七岁,女孩叫何书喜,已经上了两个月了,男孩叫梁恒,刚上了三节课,算是知远和知微的师兄师姐。” “他们在这里你们不用担心,葛老师桃李满天下,在琵琶这一行还是很有声望的,我的琵琶也是他教的,现在在洪江音乐学院读大一。” 苏雪桢疑惑问道:“那我上次在店里见你?” “我平时没课会帮老师过去看一下店。” 蔡兰初笑着解释:“洪江音乐学院离那里很近,过去比较方便。” 苏雪桢恍然大悟,“这样啊。” 蔡兰初把他们送到了门口,扶着门说:“那我们一会儿五点见。” 苏雪桢挥挥手,“五点见。” 岑柏发现了平平安安来上课的好处,就是他跟苏雪桢总算有了独处的时间,他脸上表情非常欢乐,推着自行车问道:“咱们去哪玩?” 苏雪桢过去没怎么来过这里,“附近有没有什么好玩的?” 岑柏因为是警察,对洪江市每个地方都非常熟悉,很快想到了去处,柔声说道:“我记得前面有一个市场,经常会卖一些陶瓷之类的小玩意,正好你喜欢,咱们可以去逛逛。” 苏雪桢坐上自行车后座,挽住了他的腰,“好啊,带路。” “坐稳了,出发!” 岑柏骑着自行车出了小巷。 不同于他们夫妻俩的甜甜蜜蜜,被留下的平平安安却是满脸的忐忑,葛光喊停了一旁练习的两个孩子,对他们说:“先认识一下,这两位是你们未来的师弟和师妹。” “知远知微,你们俩先过来介绍一下自己。” 平平跟安安站在一起,作为哥哥先开口:“你们好,我叫岑知远,小名平平。” 身处陌生环境,安安紧紧攥着哥哥的手,跟着说:“我叫岑知微,小名安安。” 梁恒笑嘻嘻说:“合起来是平平安安哎!” 葛光接着道:“礼尚往来,你们也要给师兄师妹介绍一下自己。” 梁恒性子活泼,刚想第一个说,忽然想起了老师一直教的辈分,闭了嘴,等师姐先说。 何书喜比梁恒还要早一点过来上课,性格稳重,生了一张芙蓉面,双眉如黛,她直接亲切喊了平平安安小名,“你们好,我叫何书喜,今年上小学三年级。” 梁恒看到师姐这么正经,也端起了架子,“我叫梁恒,今年小学二年级,以后你们要喊我师兄知道不?” 平平安安说了声好。 葛光已经好多年没有教过这么多孩子学习琵琶了,在原地走了几步,沉声道:“从今天开始,知远和知微就加入到咱们学琵琶的行列中,师门之间,亲如一家。你们以后要担起师姐师兄的责任,爱护师弟师妹,同时也要督促他们学习。” “现在我说的三条规矩,你们务必要牢记于心,第一要对琵琶始终怀有敬畏爱护之心,他们就相当于是你们的家人,第二,学习过程中……” 葛光三条规矩说完,蔡兰初也回来了,平平安安听了那三条严苛的规矩,此时再看到她身后没有跟着人就知道爸妈肯定走了,心情更为复杂了。 四个孩子进度不同,但都处在学习基本功的时候,多听一遍没什么。 葛光让他们四个人围着自己站成一圈,怀抱琵琶,先给他们粗略说了下琵琶的知识,这方面的知识他没有说太详细,主要是因为这个年纪的孩子说了也记不住,还是实际操作下来他们更有印象。 理论知识说完以后,葛光让蔡兰初拿了两副义甲,教平平安安怎么佩戴,佩戴完成开始教他们正确的弹琵琶姿势以及抱法,这些内容基本用几分钟就讲完了,葛光让他们抱着琵琶维持正确姿势十分钟。 他去喝了口水,回来以后开始教他们指法,“弹琵琶基本功非常重要,这方面要你们勤加练习,首先第一节 课我们先来讲弹和挑。” 这跟幼儿园太不一样了! 第204节 平平安安光是保持正确的抱琵琶姿势就已经开始累了,懵懵懂懂跟着进度学习,课讲完以后,就是葛光一个个单独辅导的时间,他们俩时刻不敢放松,结束以后,兄妹俩跟虚脱了一样。 葛光把杯里的水喝完站了起来,拍拍手,高声道:“好了,这堂课讲的我相信大家都记住了,回去好好练习,下节课来了我检查。” 四个人高声回答:“好!” 葛光让他们坐下:“行,休息会儿吧。” 平平安安这才放下琵琶坐到石凳上,从来没有过这么高强度的学习,脑子和手都要动,他们俩双眼呆滞看着前方,一直没有说话。 梁恒戳了戳平平,“怎么了?” 平平笑容苍白,“没事,就是有点缓不过来。” 何书喜安慰道:“第一堂课都这样的,慢慢来,适应了就好了。” 安安感觉这一天遥遥无期,“什么时候啊?” 何书喜想了下回答:“大概上一个月吧。” 安安张大了嘴巴,葛光上完厕所回来,等他们家长过来接,梁恒奶奶是第一个过来的,梁恒很开心自己又有了两个小伙伴,走之前高兴地跟他们说再见。 苏雪桢跟岑柏随后赶到,平平安安看到爸妈飞奔过来,抱住了他们。 岑柏提前跟葛光说:“我们俩平时白天工作有点忙,除了周日,剩下两天是孩子外婆送他们过来,然后我们下课过来接。” “行,我知道了。” 葛光看平平安安上了一堂课身上那股活泼劲儿都没了,琵琶不比别的乐器,非常不好学,短期内很难见到成效,想入门起码两年起步,练习辛苦,家长心疼孩子又看不到什么学习效果很容易就放弃了,他直截了当说道:“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琵琶呢,不是靠强制能学好的,如果以后他们什么时候不想学了,可以直接跟我说。” 岑柏了解自己的孩子,“我们会尊重他们的意见,但是我觉得平平安安不是那种半途而废的人。” 葛光听到他这么说笑了,“回去吧,估计两个人该饿了。” “那我们下次见。” 下堂课安排在周二,岑柏跟苏雪桢带着平平安安出了院子,来的时候他们俩非要自己背着琵琶,看得跟珍宝似的,经过他们说坐后座背着琵琶不方便才放弃,这会儿上完课一出门两个人就把琵琶递给了他们。 苏雪桢把琵琶放到车篮里,用绳绑着以防琵琶掉落,她回头问道:“你们俩这是怎么了?” 平平别过头,“暂时不想看到。” 安安伸出手给她看,“妈妈,你看我手,好疼。” 苏雪桢没学过琵琶,但看琵琶弦就知道初学弹起来肯定疼,她抬起安安的手吹了吹,抱起女儿放到车后座上,“吹吹就不疼了。” “坐稳了,咱们回家。” 岑柏骑着车走在前面,“想吃什么?” 平平双手垂着,凉风吹过手舒服了不少,点起了菜,“想吃炸鱼和清蒸虾。” 岑柏按了下车铃,“可以啊,第一天学习,犒劳你们,咱们吃点好吃的。” 这才是第一次上课,以后想放弃的日子恐怕还多着呢,苏雪桢觉得没必要对此反应太大,如果平平安安真的是这么畏难的性子,不如早点放弃。 夫妻俩领着平平安安在家附近的饭店停下,点了他们喜欢吃的菜,吃完饭回家正好晚上六点半,她正准备把琵琶拎进屋,安安突然自己接过来,抱着琵琶上楼去了。 平平也紧接着跟上。 苏雪桢表情惊喜,想给他们留出空间,没立刻跟上,对岑柏说:“看来不用我们催了,正好,你在楼下听一下,看看咱们隔音做的咋样?” “如果隔音不太好,咱们就再加一层。” 这才对嘛! 岑柏脸上挂着微笑,在门口站了会儿,什么都听不到,他上楼一看,苏雪桢趴在门上,正在偷听,看到他来了嘘了声,拉着下了楼,在楼下才放心问道:“你刚刚在外面能听到他们弹琵琶的声音吗?我在门口没听到。” “啥都没听到。” 岑柏怀疑,“不会他们俩还没开始练习吧?” 这时候推门进去检查太明显了,苏雪桢觉得应该就是他们隔音做得比较好,“弹没弹下节课上课咱们就知道了,如果没练习葛老师肯定会跟我们说的。” 岑柏点了点头,“也是。” “希望他们坚持吧,不求他们谈琵琶获奖什么的,只要能掌握这门技能就好。” 苏雪桢也是这么想的,“反正多学一门未来也多条路,至于他们想走哪一条,就看他们自己选择了。” 过去这个时间平平安安都霸占着电视看动画片,他们俩去练琵琶了,苏雪桢和岑柏也夺回了电视的主导权,可以悠闲地吃着水果看电视了。 经过残酷的第一节 课,到了第二节课平平安安的上课热情明显减少,兄妹俩按部就班过上了白天去幼儿园,每周三天晚上去老师那学习琵琶,以及每天练习琵琶的日常,头一个月,他们俩一直处于一个很矛盾的状态,不想去学习但也不想放弃琵琶。 这个状态大概持续了一个多月,烦恼着烦恼着,肉乎乎的手上慢慢有了茧,平平安安也跟何书喜和梁恒熟悉起来,慢慢成了很好的朋友,他们惊奇地发现弹琵琶手不疼了,虽然无法明确背出自己学了哪些指法,但是在葛光提问的时候,他们可以弹出来。 微小的进步促使着他们俩一直坚持,习惯成自然,渐渐的,他们也不太抗拒去学习了,这种矛盾的状态终于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能坚持下来就是好事,苏雪桢很欣慰,平平安安这个年龄还不太认识字,很多知识点都是通过葛光口述,有的记不住,会问他们。 苏雪桢对琵琶一窍不通,对于他们的问题一个都回答不上来,后来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她买了几本琵琶书,偶尔在闲暇时间会翻来看看,平平安安提问的时候也可以看书上是怎么回答的。 十一月中旬,医院突然宣布了一个爆炸性新闻,将于明年一月开始筹备新生儿icu病房,组织新生儿重症监护队伍,争取在1983年初正式建成投入使用。 新生儿重症监护队伍的组成,将会从医院各科室抽调,遵循自愿报名,择优录取的原则,到时会集中进行相关培训。 自从一九八零年国家派遣学者去国外学习新生儿重症监护技术后,随着经济的发展,这两年国内好几家儿科医院也都在筹备建成新生儿 icu病房。 抽调的科室主要还是集中在新生儿科,舒常鸣和梅彤因为是新生儿方向,有一定的优势,不过梅彤考虑到儿子,还是选择留在了新生儿科,舒常鸣报名参加了。 苏雪桢犹豫了一天,想了想还是没报名,她目前想要研究的方向还是小儿外科,报名结束最后一天,她下班回家,想到今天平平安安去学琵琶了,索性直接在医院吃了晚饭,吃完饭到家正好是下午七点。 岑柏跟她事先商量好了,孩子们去学习他们就分别在各自的单位吃晚饭,他今天也在警局吃完了晚饭,还比苏雪桢提前一点回来,趁还没到平平安安下课的时间,先把家里收拾了。 苏雪桢回来的时候,他正在拖地,她也自觉拿起了抹布,去水龙头那接水,拧干的时候一转头就看到于贝妮一个人蹲在树底下,手上好像拿着什么东西,身子一动一动的。 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喜欢玩过家家,苏雪桢一开始没在意,把桌子擦了又回来接水,看到她还在那里,一直没怎么动,她喊了一声:“妮妮?” 于贝妮受惊,突然转过头来,抹了一把嘴,苏雪桢感觉她嘴边沾着的东西有点奇怪,她眼睛眯了下,定睛一看,下一秒赶紧放下抹布,飞快走了过去,“你嘴上是什么?” 于贝妮拔腿猛地往家里冲,在门口正好被她逮住,苏雪桢伸出手在她嘴边抹了下,她手一擦,这不是泥土吗? 再一看,于贝妮手上嘴角都是泥巴,苏雪桢感觉到不妙,“你刚刚在干嘛?” 于贝妮在她手上疯狂挣扎,声嘶力竭道:“不关你事!” 苏雪桢一只手拽着她胳膊,另一只手直接掰开她的嘴,在牙齿上也看到了疑似泥巴的东西,她伸手再去摸于贝妮肚子,只摸了几下她就感觉出不对劲了,这肚子硬邦邦的,她脸色瞬间变了,“说实话!你刚刚到底在干嘛?” 于贝妮大声喊:“滚开!” 自己伸手抹了一把后,于贝妮下半边脸都灰扑扑的,头发也乱糟糟的,斜着眼看苏雪桢,看着很是狼狈。 于武这时在屋里终于听到了动静,立马走了出来,“怎么了?妮妮?” 苏雪桢还没回答,他再一看这情况,一把将女儿从她手里抱了回来,质问道:“你抓着妮妮干嘛?” 苏雪桢深呼出一口气,刚刚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通过牙齿,嘴巴和手上的痕迹以及最关键的腹部触诊,她大概已经判断出什么情况了,当即劝道:“你带妮妮去医院检查一下,最好拍个ct,感觉她肚子不太对劲。” “刚刚她一直蹲在那边,蹲了很久,我怀疑可能是吃了什么不应该吃的。” 于武还没反应过来,继续问道:“什么不该吃的?” 苏雪桢面色愠怒,语气不善回道:“非要我明说吗?你看你闺女嘴边的东西还看不出来吗?” 作者有话说: 第147章 苏雪桢平时脾气挺好, 很少对谁说重话,于武被她训了两句,也不免真重视起来, 他想起刚才女儿脸上好像确实有点东西, 但又不太相信于贝妮真吃了泥巴,表情讪讪的,“这不能吧?泥巴有啥好吃的?家里也没饿着她啊。” “依我看啊,她估计就是拿泥巴玩不小心搞到脸上了。” 于武是厂里一个小领导, 光他一个人的月工资都抵得上普通家庭双职工夫妻俩的工资,家庭条件不差, 顿顿有荤腥也能做到, 一直以来对女儿也不错, 这种情况下,让他相信于贝妮吃土确实有点难以信服,眼见为实,苏雪桢也懒得跟他啰嗦,“玩泥巴不会弄得牙齿上都有, 趁她现在还没洗掉,你去看看吧。” 于武听她这么说赶紧进屋去找于贝妮, 一边走一边喊,“妮妮, 妮妮!” 他在屋里空喊了好一会儿都没人回答,于武这时听到洗手间的水声, 径直走了过去, 正巧看到于贝妮正在漱口, 他大步走上前, 低头就看到水池上留下的细碎泥土颗粒, 瞬间被惊到了,“你真吃土了?” 于贝妮眼睛闪了闪,看着他不说话,她进屋以后就开始漱口,漱了几次,又吐出来,可是泥土跟水不同,不可能全部顺着水流下去,她还没来得及把那些泥冲进下水道就被爸爸逮住了。 看来苏雪桢的说法是对的,于武果断掰开闺女的嘴,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把她牙齿都看了一遍,果真在牙缝间发现了还没被漱掉的灰色泥土痕迹。 现在生活水平好了不少,谁家吃土啊?就是在过去生活条件最差的时候,于武也没吃过土,他没想到于贝妮会吃土,脑海一片空白,缓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手,蹲在于贝妮面前问道:“咋的了闺女?为什么吃土啊?你是想试试土是什么味还是肚子饿了啊?” “土那东西不好吃啊,下回可别吃了。” 于贝妮还是不说话,女儿这边问不出来,于武只好找许青青,他把女儿抱了起来,找到了在卧室给于贝坤喂奶的许青青,开口便问:“妮妮中午没吃饭吗?” 他声音很急,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许青青怕他吓着儿子,小声道:“你小声点,儿子正喝奶呢,哄了这么久了,现在好不容易才开始喝奶。” 小孩子喝奶的时候屋里如果有人说话他就不会认真喝奶,东张西望的,于武也知道儿子有这习惯,虽然生气,声音还是放轻了点,“问你呢,妮妮吃饭了没?” 许青青搂着儿子喂奶,不懂他为什么这么生气,语气不满,低声回:“吃了,我还能饿着你闺女啊!中午还给她做了两个菜呢,我又照顾大的又照顾小的,你当我容易啊?!” “让你妈来照顾你还不让,累死我你就开心了!” 于武想他对待许青青和孩子也不错了,“一天就让你给孩子做一顿中饭,早晚饭不都是我去买吗?又不让你做,你去看看我们厂里,大把的女职工既带娃又做家务的。” “这不是因为你妈不来嘛?要是你让你妈过来照顾我跟小坤,咱也不用花这个钱了。” 许青青撇撇嘴,她好多年没有照顾过这么小的孩子,这一个多月一直照顾儿子也有点精疲力尽,对上于武这番话语气也不好,嘲讽道:“哎哟哟,买个饭可把你能坏了。” 于贝妮紧紧缩在爸爸怀里,怀里一个大的,床上还有一个小的,于武现在不想跟她吵,敷衍道:“你先给小坤喂奶吧,等儿子睡了再说。” “真是的,我活该欠你们家的。” 许青青还在嘟囔,于武抱着于贝妮出了卧室,想着苏雪桢是儿科医生,又去找她。 苏雪桢进屋以后也跟岑柏说了这件事,“不知道妮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吃的,异食癖可不能掉以轻心。” 土这东西味道也不好啊! 岑柏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吃土啊?” “说不好,异食癖的病因很多,有可能是身体缺乏微量元素,也有可能是精神问题,或者家庭教育环境影响的。” 现在什么检查都没做,苏雪桢也没办法给出一个明确的回答,大概猜测了下:“我估计妮妮可能是因为家里生了二胎,觉得受冷落了。” 许青青坐月子的时候只有她亲妈来照顾了一个星期,于武白天上班,剩下的时间全靠她自己扛过去的,于贝坤现在又只有一个多月,她一个大人照顾自己和小儿子都有点应顾不暇了,很难顾及到大女儿的状态,对于贝妮可能也难以抽出时间跟之前一样照顾。 于贝妮现在只有六岁多一点,现在也无法理解父母的处境,小姑娘本来就在许青青孕期的时候担心自己会被父母疏忽,可能也没做好心理疏导,弟弟出生以后这种落差感越拉越大,这才导致了这种情况的发生。 岑柏叹了口气,“希望于武赶快带着孩子去医院检查吧。” 第205节 说曹操曹操就到,于武抱着于贝妮来了,看到苏雪桢便着急问道:“雪桢啊,吃土问题大吗?吃一次应该没什么吧?” “我要不要喂她喝点醋什么的,把土排出来啊?排出来是不是就好了?” “喝醋什么用都没有。” 苏雪桢看了于贝妮一眼,于贝妮因为刚才吃土被逮到不太敢看她,一直低着头,她开口劝于武:“你带妮妮去医院检查,看看是不是身体缺了什么营养元素,缺什么补回来,又或者有别的并发症,及时去医院进行治疗,一直不治对她身体有很大影响,你想想泥巴这种东西,人肯定是无法消化的。” 往坏的地方想,按照异食癖的行为症状,于贝妮可能不止吃泥巴这一种。 年龄小的孩子对世界很好奇,只要手能够到的嘴能吃到的都会试一下,偶尔一两次还算正常,异食癖也不能通过这一次就确诊了,这个疾病通常会持续几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苏雪桢通过刚刚的触诊感觉于贝妮吃土应该不止这一次了,异食癖是进食障碍,行为顽固,一般患儿不仅只会吃泥土这一种,有的孩子还会吃头发,树叶甚至肥皂,这些东西并不是食物,它进到人体内对身体完全无益甚至有害,身体一时也无法消化,很容易导致贫血、腹泻、便秘或者铅中毒等多种并发症。 于武愣住了,苏雪桢又道:“小孩子跟大人也不一样,这种病不能拖,快点去医院看,越早越好。” 毕竟是第一个孩子,于武对于贝妮这个女儿还是很疼爱的,当即点头承诺:“好,我明天请假带她去医院看看。” 说完,他抱着于贝妮走了。 苏雪桢看着他们父女俩消失在视线里,语气无奈:“希望问题没有太严重。” “幸好你发现得早,不然依于武夫妻俩马虎的性子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发现。” 岑柏对许青青和于武也有点不满,按理说再怎么忙也是自己的孩子,每天在眼皮子底下转悠,于贝妮身上发生这么大的事,夫妻俩竟然一直没发现,还不如苏雪桢一个外人发现得早。 “谁说不是呢,这俩人当父母也够疏忽的。” 苏雪桢想到刚刚自己抓住于贝妮时她脸上愤怒的表情,一时有些唏嘘,“先前妮妮是多么可爱活泼的一个小姑娘啊,现在偏激易怒,一点就炸,瞧着真让人惋惜。” 岑柏听她这么说也想起来了,“我说最近平平安安怎么都不怎么跟妮妮玩了,问了他们俩都说最近学琵琶太忙了没时间,现在想想可能妮妮前段时间就有征兆了。” “唉,越说越难受。” 苏雪桢一看时间,马上快晚上八点半了,差不多也到平平安安的下课时间了,催他出发,“快下课了,该去接他们回来了,去晚了不太好。” “行,那我走了。” 上次岑柏去晚了,路上被平平安安一顿教育,他飞快拿起钥匙,骑车出了大院。 葛光只有亲眼看到家长过来接的那一刻才放心,所以家长迟到就意味着他要多等一会儿,平平安安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非常不喜欢爸妈迟到,岑柏赶到的时候正好下课,他路上骑得很快,是第一个过来接的家长。 葛光把平平安安交给他,“记得回去练习啊。” 平平安安扬声说好,岑柏摸了摸孩子们的头,轻声道:“跟老师说再见。” 平平安安挥手依次跟大家说再见,“葛老师再见,书喜师姐再见,梁恒师兄再见!” 通过这段时间的学习,四个孩子已经很熟悉了,也笑着跟他们兄妹俩挥手说再见。 岑柏把平平安安抱上自行车,骑车往家赶,状似无意问道:“最近怎么没见你们跟妮妮玩啊?” 安安生性乐观,上次满月宴上于贝妮对她的拒绝她根本没有当回事,可是之后几次这个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对她依然冷淡,热脸连着贴了几次冷屁股,一直被拒绝安安也不开心,索性不跟于贝妮玩了,“是她不想跟我玩。” “我喊她出去玩她还吼我,太凶了。” “女孩子玩的游戏不好玩。” 平平这个年纪喜欢跟男孩子一起玩球或者打纸牌,安安跟于贝妮则是喜欢玩过家家互相梳头之类的游戏,兄妹俩平时玩不到一起去,他跟于贝妮之间的关系也没小时候那么好了,更不要提现在于贝妮还吼安安。 安安不满反驳:“怎么不好玩?女孩子的游戏可好玩了,比你们那种天天打来打去的好玩多了。” 兄妹俩又争吵起来,平平回嘴道:“什么啊,我们男孩子玩的游戏才好玩。” “都好玩,别吵了。” 岑柏问起这个问题可不是让他们吵架的,苏雪桢说过,于贝妮这个病跟心理有很大关系,没有朋友只会越来越孤僻,病情也难以恢复,他想让几个孩子重归于好。 岑柏没有说出于贝妮的病情,温声劝道:“妮妮家里刚添了个小弟弟,爸妈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小弟弟身上了,她一时调整不过来,心情可能不太好,有时候脾气也控制不住,你们平时多体谅一下,可以继续找她玩。” 安安不想委屈自己,嘟着嘴道:“可她现在不喜欢跟我玩啊?那我也不想跟她玩,我才不跟那些不想跟我做朋友的人做朋友。” 小孩子也是有自己的思想和主见的,就是再怎么心疼于贝妮岑柏也不可能越过自家孩子,他闻言笑了,“好好好,你不想跟她玩就不玩。” 安安哼了声,戳了戳爸爸的背,傲娇点餐:“我今天要吃炸虾。” 平平安安平时在幼儿园五点就吃饭了,张光香送他们去葛光那里学习一般是坐公交车,琵琶他们俩一路都背着,又辛苦学习了两个小时,到下课的时候基本都是九点以后了,距离上一顿晚饭四个多小时过去了,这个时候该饿了,所以每次上课岑柏接他们回来都会在路上买点夜宵,他笑道:“还吃炸虾啊?前天吃的不也是炸虾吗?” 平平持有相反意见,“我不想吃炸虾,我想吃炸蘑菇。” 安安很贪吃,直接说:“都买吧,我都想吃。” 岑柏开玩笑:“你还挺豪气!” 安安畅想着发财的未来,“那是,等我以后有钱了,我要把小吃摊每个菜都点一遍,炸虾来一百份,炸蘑菇也来一百份,再来五十盘辣炒花蛤,还有面炸小黄鱼。” 岑柏哈哈大笑,说着说着,就到了他们大院附近的小吃摊,因为是熟客,每次点的也不少,油炸店老板都认识他们一家了,殷勤招待:“下课啦?今天来点什么?” “炸虾和面炸小黄鱼各来一盘,炸蘑菇给我们来八串。” 家里四个人都要照顾到,先前孩子小饭量也小,可以少买一点,现在他们俩快五岁了,在夜宵这块基本跟他们大人差不多了,大人小孩数量都一样,岑柏每次点单都很公平。 “好嘞,您稍等。” 油炸店老板把火又调大了点,先把虾放进去炸,另外给蘑菇裹上面粉,平平安安盯着滋滋响的油锅看,舔了舔嘴巴,想吃。 平平这时又看到面粉里的鱿鱼须,咽了下口水,拽拽岑柏的袖子,”这个也要。“ 都吃过晚饭了,夜宵而已,没必要买太多,岑柏犹豫道:“吃不完吧?” “给孩子买点儿吧,这么晚了学习刚回来怪不容易的。” 油炸店老板顺水推舟,“多吃点才有劲。” 岑柏还是挺惯着孩子的,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行吧,给我们来一份炸鱿鱼须。” “炸虾和小黄鱼好了。” 油炸店老板先递给他已经做好了两份,“稍等啊。” 做小生意最重要的就是手速要快,岑柏没等几分钟,他们点的全部都做好了,油炸店老板把最后一道炸蘑菇包装好递给他们,“好了,一共一块五。” 岑柏找出一块五付钱,“您收好。” “欢迎再来啊。” 油炸店老板热情地冲他们挥手。 岑柏带着夜宵回家,苏雪桢在家已经提前泡好了椰汁,就等着他带夜宵回来,有吃又有喝,平平安安感觉学习琵琶的辛苦一扫而空,开开心心吃完了夜宵,洗漱完上床睡觉。 隔壁于家灯火通明,于武趁着儿子女儿都睡了,把于贝妮吃土的事情告诉了许青青,许青青听完脸色煞白,“她最近胃口一直不好,我还以为是最近吃了太多你买回来的饭不习惯了。” “对了,前两天她还说肚子疼拉不出来,我还跟她说多吃点香蕉喝点水就好了,都这么明显了我都没注意到,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许青青越说越自责。 “我也是,这段时间回家就跟你吵架,也忘记多关心关心她了。” 于武下了决定,“我明天请假带妮妮去医院看看。” 许青青立马说:“我也去!” “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在家看儿子吧,现在天气这么冷,你带他出去万一冻感冒了,家里又多了一个病号,更照顾不过来了。” “那你带妮妮好好去看看。” 许青青牙齿都在抖,“不会有事吧?雪桢怎么说的?” 于武轻声道:“她说让我们去医院看看,拍一下ct。” “你听雪桢的,她学历高,在医院当了好多年儿科医生啊,一般不会误诊的。” 许青青一阵后怕,“幸好雪桢注意到了。” 他们夫妻俩在客厅刚聊了没一会儿,卧室里又响起了于贝坤的哭声,许青青赶紧进屋去了,于武进于贝妮卧室看了眼,发现女儿已经睡着了,他轻轻合上了门。 第二天一早,于武先去厂里请了假,随后带着于贝妮直接来了博约大学附属儿科医院,因为听他描述是腹痛和便秘,诊疗台的护士给于贝妮挂了消化内科的号。 进了诊室,经过一番初诊后,消化科医生确诊是异食癖,先开了各项检查。 因为于贝妮的不配合,医生从她嘴里问不出来她到底吃了什么,泥土吃进去多少,只能通过触诊暂时判断里面可能吃进去不少异物。 考虑到泥土中含有细菌和寄生虫感染,首先要查的就是血常规和尿常规,其次是x光片和ct,肝肾功能也要进一步检查,看下是否有肝肾功能损伤。 于武一整天都在医院陪着于贝妮做各项检查,医生直接给了他一个单子,每项项目检查完就打钩,他第一次来儿科医院,对医院很多科室都不知道在哪儿,一边走一边问路,这边查完一个再去那边,最后在下午三点总算把全部的检查项目做完了。 检查结果要到后天才能出来,医生叮嘱他这期间一定要密切观察于贝妮,以防她再次吃食物以外的东西。 许青青对于女儿很愧疚,等待结果的这两天,照顾儿子的同时一直把她带在身边,去哪儿都跟着,去看了医生,于贝妮也意识到自己这个行为是不好的,又有妈妈的监督,那两天也没有再吃食物以外的东西。 到了第三天,于武再次请了假,带着于贝妮去挂了之前消化内科医生的号,全部结果出来以后,消化科医生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轻声跟他说:“通过结果来看的话,贝妮身体的元素是不缺的,就是有点贫血,肝肾功能也还好,没有什么损伤。” “那她为什么会便秘啊?” “你先听我说完,贝妮现在出现了肠梗阻,需要尽快手术治疗,这方面我建议你转到我们医院的小儿外科进行手术,我会把你的病历和检查资料都给小儿外科送过去,你尽快转到小儿外科,给孩子进行手术,肠梗阻不能耽搁,严重的话可能会造成肠坏死,威胁别的脏器。” 于武被吓到了,声音断断续续的,惊慌问道:“做手术吗?要开刀啊?” 听说要在肚子上开刀,于贝妮脸色一白,小身子微微发抖,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吃进去的那些东西居然需要刨开肚子才能取出来,吃的时候并没有感觉这些东西跟那些被端上桌的饭菜有什么区别,她还以为能通过拉屎排出来。 “是啊,手术,你这个不做手术不行的。” 消化科医生又把拍好的片子给他看了一遍,“你看看这里,不仅有泥土,还有一些块状物,都堆积成这样了,现在别说泥巴,就是正常的米饭和蔬菜,她也很难通过正常的方式排出来了,这些肯定是要通过手术取出来,她的身体消化不了,必须要动手术。” “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我这边直接给你转到小儿外科了啊。” 于武反应过来,声音急促,赶紧说:“好的,赶赶紧转,现在就转。” 儿科医院转科室是很正常的现象,流程方面也很快,于贝妮不到半小时就转到了小儿外科,苏雪桢这边刚结束门诊,护士江暖急匆匆带着于贝妮的病历来了,敲了下门,进来以后把病历递了过去,柔声说道:“苏医生,这位是消化内科转过来的病人,是肠梗阻患儿,等会儿会转到咱们科室,交给你了。” “好的。” 苏雪桢把病历接过来开始看,翻开第一页,病人名字那一栏首先看到了于贝妮三个字,她心一沉,继续看下去,果然预想到的坏情况还是发生了。 这时,于武抱着于贝妮一路狂奔,也推开了她诊室的门,看到她仿佛看到了救星,“雪桢,妮妮要动手术,这可怎么办啊?” 苏雪桢此时对于贝妮情况已经有了大概的把握,冷静安抚道:“别着急,你先坐下来,慢慢听我说。” 作者有话说: 第148章 于武听了她这句话渐渐平静下来, 苏雪桢根据检查报告逐一给他分析,“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从妮妮的腹部x线片上可以看到出现了肠梗阻, 除此以外, 她的腹部b超也提示右侧肠管内囊性包块,这里你能看到吗?” 一般这种检查报告家长都看不懂,苏雪桢伸手指给他看,“目前来看, 妮妮可能不止吃了泥土这一种,还有别的。” 第206节 拿到报告于武也看不懂, 只知道下面写了肠梗阻, 苏雪桢给他指了下他这才看懂, 机械性地连连点头:“看到了看到了。” “这些异物是无法自行排出的,一直在消化道里不断堆积,现在的情况是妮妮就算正常饮食,这些食物也无法自然排出来,肠梗阻会更加严重, 严重的话会危及生命安全,所以一定要通过手术取出这些异物。” 由不得他们选择, 手术就是唯一的治疗方式,于武彻底听懂了, “那什么时候给妮妮动手术?” 肠梗阻不能拖,苏雪桢翻了下自己之后两天的工作安排, 对他说:“明天下午可以, 现在先安排妮妮住院, 入院后就要禁食了, 会给妮妮做胃肠减压以及补液治疗。” 于武连说三个好, 苏雪桢还要问清楚除泥土以外导致于贝妮肠梗阻的其他异物,于武那边恐怕是问不出什么了,她只能从小姑娘这里入手。 苏雪桢伸手握住了于贝妮的手,目光温柔,柔声问道:“妮妮,你告诉我阿姨,除了那天吃土以外,你还吃过什么别的东西吗?” 于贝妮犹豫了下,眼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跟在大院里做家务的苏雪桢太不一样了,她心里有点畏惧,诚实回答:“我还吃过小石子,头发,还有几根树叶。” 越往下说她的声音就越低,于武听了就更惊讶了,他本来以为闺女只吃了泥巴,谁知道吃进去这么多东西?这么多东西进肚子里能拉出来才怪了? 于武把闺女掰过来面对她问道:“你为什么要吃这个?” 苏雪桢看了于武一眼,让他别打岔,“你先别说话,等我问完。” 说完她再次看向于贝妮,“妮妮,你告诉阿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吃这些东西的?” 手抓着于贝妮的小手,能读取心声,她也不怕小姑娘说谎。 “两个星期吧。” “确定只有这些?没有再吃过别的东西?” x线片能看到的有限,要知道体内有什么异物才好实施手术,这方面苏雪桢要问彻底。 于贝妮现在还没去上小学,每天基本都在家里,能接触到的东西也有限,她摇摇头,“就这些,没有了。” 苏雪桢把异物情况记录在病历上,随后填好了相应的住院单,站起来送他们过去,“病房也安排好了,就在203号房。” 于武抱着于贝妮跟在她身后,穿过走廊就来到了连排的病房,这会儿临近午饭时间,这间病房里另外两个小患者正在吃午饭,看到又有新的病人来了,齐齐抬起头看向他们,一旁的家长也看着他们父女俩,眼神里更多的是好奇。 这么小的孩子,不知道生了什么病。 苏雪桢吩咐护士江暖给于贝妮做补液治疗,于武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女儿,心里很愧疚,目光一直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看得出来他们本来是想拿点药就回去的,身上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苏雪桢看着于武轻声道:“先去办一下住院的手续,这马上也到饭点了,可以回家吃顿午饭,顺便把妮妮的一些生活用品和换洗的衣服带过来。” “妮妮这里你放心,有医生和护士在呢。” 于贝妮眼睛眨啊眨,看着爸爸的眼神分外可怜,于武有点舍不得走,“我再陪她待半小时吧,等一会儿就去交住院费。” “也行。” 苏雪桢点了点头,工作了一上午她也饿了,准备去食堂吃饭,临走前说:“那之后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你再喊我,没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好,麻烦你了。” 于武站起来目送她出去。 苏雪桢在食堂吃完饭,匆匆回了办公室,她下午一共有两台手术,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先是作为一助参与主任张晓忠主刀的畸胎瘤剥除术,之后另有一台由她自己主刀的包.皮环切术。 于贝妮的手术方案写好以后,苏雪桢在办公室简单闭目休息了一会儿就进了手术室。 于武这边看于贝妮睡着了才走,他先去办好了住院手续,回家把于贝妮的事情告诉了许青青,许青青万万没想到还要开刀做手术,大惊失色,收拾好闺女的衣服就要跟他一起去医院。 于武这时也顾不得什么体面懂事了,直接给亲妈打去了电话,让她过来照顾儿子,亲妈一来,夫妻俩赶紧去了医院照顾于贝妮。 江暖要给于贝妮做胃肠减压了,正等着他们过来呢,孩子年龄小,家长不在就没有安全感,很容易乱动,虽说他们能控制住,但对于患儿心态会有影响,还是要等到家长在的时候才能做。 江暖看到他们来了才松了一口气,“哎哟,你们可算来了,孩子醒了一直在念叨找你们。” 许青青眼眶一红,坐在了病床前,“你疼不疼啊?” 于贝妮摇摇头,“不疼。” 江暖回去准备好了做胃肠减压术的工具,“好了,现在我们要做胃肠减压了啊,家长们帮一下我,尽量不要让孩子乱动。” 江暖让于贝妮斜卧着,吩咐许青青辅助,正式开始前对于贝妮说:“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可以用手示意我。” 于贝妮点了下头,江暖开始做胃肠减压术,这个主要是为了将胃肠道内积累的气体和液体析出,降低胃肠道压力,也有助于促进肠胃功能的恢复。 结束以后,江暖用胶布将管子贴到于贝妮上嘴唇处,解释道:“这个减压器会用注射器每半小时抽吸一次。” 她这一番操作,于武和许青青已经看傻了,只知道点头。 江暖不止负责这一个病房,还有别的事要做,做完这些以后她拿笔记录了下来,笑着叮嘱:“病床前最好留一个大人在,有什么事情随时喊我。” “好。” 许青青看她走了,想去找苏雪桢,出去走了一圈没看到人,又回来问于武:“雪桢呢?” 于武也不清楚,反而跟着问道:“不在吗?” “没找到,是说明天下午做手术吧?” 许青青怕他听错了。 “是啊。” “不能提前吗?肚子里有那么多东西多难受啊,早点取出来不是更好吗?” 许青青想找苏雪桢商量一下,把手术安排到明天上午,喃喃自语道:“不知道能不能提前啊。” 在于贝妮右手边的患儿家属听了他们这几句聊天,接了话:“你说的是苏医生吧?苏雪桢医生?” 许青青赶紧点头,“对,是苏医生,她去哪了?” 那个家属给她指了指靠门空着的病床,轻声说道:“一号床是今天下午的手术,她估计在手术室,你找她肯定找不到人啊。” 许青青了解了情况,说了句:“难怪,我说怎么一直找不到她人。” 二号床的患儿住院已经四天了,他家里人对小儿外科的情况也比较熟悉,短发女人笑着说:“是啊,他们平时工作可忙了,没有门诊的时候几乎都在做手术。” 许青青听她这么说也不好意思找苏雪桢了,说起了别的,“您是洪江市本地人吗?” “我们不是,专程过来博约大学附属儿科医院看病的。” 女人看向病床上正在玩玩具的儿子,叹了口气,“他这个手术难度比较大,我们那边医生不太敢给他做手术,所以我们一家特意转院过来的。” 同为母亲,许青青又刚生了儿子没多久,心思正是敏感的时候,非常理解她的心情,关切问道:“那孩子现在手术做了吗?” “还没。” 女人又笑起来,“不过也快了,张主任给我们安排到明天上午,现在正在等麻醉科那边审批通过呢,最迟今天下午四点之前就能给我们答复了,如果顺利的话明天上午我们家小欧就能做手术了。” 看到女人满含期待的语气以及病床上那双懵懂单纯的眼神,许青青瞬间哑火了,她想到了刚刚自己还想利用跟苏雪桢的情谊把手术提前到明天上午,愧疚不已。 加上实习期苏雪桢其实在小儿外科已经待了有快半年了,她也渐渐熟悉这个工作强度了,连着两场手术下来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累到大脑一片空白只想坐着脑袋放空休息了。 她把衣服换下来,转头看向一旁的同事郝从凤,一边揉脖子一边问道:“咱们医院的心理科在哪栋楼来着?” 郝从凤把脱下来的手术服扔到桶里,想了下,回她:“应该在内科楼那边,我记得好像是四楼还是五楼来着。” “怎么?你有病人要看心理科?” “有一个异食癖的患儿,症状持续有两周了,感觉需要心理疏导,你知道心理科有几个医生吗?这方面我没怎么注意过。” 异食癖单单靠手术只能治愈一时,长久来看,还是要进行心理疏导,苏雪桢没时间也没精力去给于贝妮做,何况这方面她也不太懂,还是觉得应该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估计不多,我记得心理科这个科室去年刚建成使用,应该就只有一两个医生吧。” 苏雪桢笑了,“有总比没有好。” “也是。” 郝从凤笑容爽朗,大步走了出去,“行了,我再去病房看一下患者,等会儿下班!” 苏雪桢下班之前要先去看一下今天做手术的两个病人以及明天要做手术的病人,有很多要叮嘱的,她去之前现在办公室咕噜咕噜喝了半杯水,甩甩头,感觉精神恢复了些,走进了病房。 于武和许青青看到她来了急忙站了起来,苏雪桢走过去先去翻了下江暖写的护理记录,通过这些她可以大概了解到下午于贝妮的身体情况,看完以后,她走到了病床前,柔声问道:“妮妮,你感觉怎么样?” 于贝妮嘴角勾了下,点了点头。 经过刚刚跟二号床家属的聊天,许青青已经不急了,不过还是想问一下闺女的手术情况,“雪桢,妮妮明天能做手术吗?” 于贝妮肠梗阻发展情况暂时没有那么严重,手术难度也不大,其实是台挺简单的手术,下午太忙她一时没时间跟他们俩说手术的情况,苏雪桢这次过来主要也是为了说这个事情,她把于武和许青青喊到了办公室,拿起热水瓶给他们各倒了杯水,笑道:“坐,先喝点水,你们守了一下午可能也没怎么喝水吧。” 这一整个下午,光担心闺女去了,许青青午饭都没怎么吃,这会儿听她这么一说也感觉渴了,接过水杯坐了下来,“确实挺渴了。” 她眼睛在苏雪桢办公室扫了一圈,这房间面积几乎跟她半个卧室差不多大了,不仅有书架,还有挂衣服的地方,热水也一直备着,工作环境属实是很好了。 于武坐下便问:“手术大概要多久?” “根据妮妮所说的吞食异物情况,全部取出来的话,可能需要两到三个小时。” “手术的话,这是单纯解除肠梗阻的手术,即是切开肠来取出异物,首先我们会使用气管插管麻醉,仰卧位。” 苏雪桢把整个手术过程完完整整的告诉了他们,“大概情况就是这样,如果有什么不太了解的地方可以现在问我。” 许青青长这么大也没做过手术,刚才苏雪桢说的她很多都听不太懂,只想知道手术成功率以及有没有后遗症,“这个手术成功的概率大吗?会不会出现什么后遗症?” “手术成功率很高,可以达到95%。” 说到后遗症,苏雪桢顿了下,“及时进行手术,妮妮基本能恢复到正常的生活状态,但是如果她的心理状态调整不过来,继续吞食异物,不保证会不会再次复发。” 于武傻眼了,“这不可能吧?都动了手术了,妮妮肯定不会再吃了。” “妮妮的肠梗阻是因为异食癖导致的,异食癖这个是一种进食障碍,有时候她是不能控制自己的,会觉得吃这些东西是一种快乐,这种进食行为非常顽固,而且会持续性出现,即使你阻止了一段时间,她可能会私下里偷偷吃,在厨房她可能会吃淀粉生米,换了个地方,她可能会在卧室吃衣服,咬她的床单,这些都是有可能的。” 苏雪桢继续说:“这次是肠梗阻,以后可能是别的并发症。” 许青青被她口中所说的内容震惊到,一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于武追问道:“那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盯着她什么都不做吧?” “我们医院有心理科,等手术结束,妮妮身体恢复了你们带她去心理科看看,做一下心理治疗。” 苏雪桢轻声说道:“心理科的话,就在你之前带妮妮看病的消化内科楼上,不是四楼就是五楼。” 许青青脑子里乱的很,“心理治疗能治好吗?” 苏雪桢不是万能的,此时也不可能给她确定的答复,遗憾道:“只能这样,我们是小儿外科,能治疗的有限,只能对症治疗。” 于武和许青青都沉默,苏雪桢见状又问:“还有别的问题吗?” 于武摇摇头,“没了。” 苏雪桢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晚上七点了,再不走医院食堂估计都是剩菜了,做了一下午手术她早就饿了,直接说道:“那没什么问题的话那我就下班了。” “明天见。” “好,你快下班吧。” 于武跟许青青站了起来,走出她的办公室,苏雪桢收拾包,飞快走到食堂去吃晚饭,吃完饭回到家已经接近晚上八点了,屋里的灯没亮,大门也关着。 第207节 苏雪桢拿出钥匙开门,灯一开,她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放着一张纸条,拿起看了眼,是岑柏的字迹,轻声读出来:“我去接平平安安了。” 这一天过得可真累! 苏雪桢打了个哈欠,想到明天还有手术,先上楼洗漱去了,洗漱完正好岑柏接完平平安安也回来了,跟之前一样带了夜宵回来,今天的是烧烤。 苏雪桢在医院刚吃完饭没多久,不太饿,吃了两串解解馋就够了。 过完年,高军亮柴可爱等人就要准备去小学了,为了让大班的孩子提前适应小学生活,这段时间幼儿园里一直在教他们语文和数学,留给他们玩的时间大大缩短,平平安安白天在幼儿园学习语数知识,晚上还要去学琵琶,一整天下来也是累得不行,夜宵再怎么好吃也激不起他们的活力,加上天气越来越冷,白昼也短了,每天早上连去幼儿园都是一种折磨,兄妹俩洗漱完赶紧睡了。 一家人一个比一个累,还不到十点半就熄了灯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是周六,一早来上班,苏雪桢先拿着热水瓶去打了热水回来,尤开元排在她后面,“雪桢,门口布告栏是不是贴了个新东西?来的时候看到旁边围了好几个人,怕迟到我没凑上去看,你看了没?” 尤开元是今年跟她同一批分到小儿外科工作的医生,研究生毕业于洪江大学临床医学院。 苏雪桢早上来得急,没注意这个,不过她刚才听郝从凤也说了这事,她把水瓶放到水龙头底下,拧开了,“郝医生告诉我是医院的重症监护队伍报名完成了,好像过两天开始面试。” “这么快!” “急着用吧。” 苏雪桢热水瓶灌满了,把位置让给了他,声音疲惫道:“一会儿查房见。” 尤开元拉长音回她:“查房见。” 苏雪桢最近喉咙有点不舒服,她在保温杯里泡了点金银花茶留着喝,随后转身打开窗户让冷风灌进来,好让脑子清醒一点,一边吹风一边自言自语:“别迷糊啊,快醒醒。” 张晓忠查房的时候喜欢随机问他们问题,需要他们打起十分的精神来应对,回答不上来在同事和患者面前都丢脸。 查房结束,苏雪桢又进了手术室,作为二助开始了一场长达四个小时的手术,手术结束,跟随大家一起去吃午饭,到了下午两点,于贝妮的手术又开始了。 于武和许青青在手术室门口翘首以待,许青青握着双手,双眼紧闭,口中一直在默念祈祷,希望于贝妮的手术能顺利。 真正切开肠道以后,苏雪桢逐一把于贝妮肠道内的异物取出来,一旁的郝从凤看着被取出来的异物数量,不仅有头发,还有好几块圆的小石头,不禁惊叹,“这么小的小孩,怎么吃进去这么多东西。” 苏雪桢重新检查了一遍是否有遗漏,“幸好发现得早。” 三个小时后,手术顺利结束,于贝妮也被推进了病房,等待身体恢复,这次她需要在医院住院一周以上。 到了第三天,于贝妮的精神状态基本恢复的差不多了,苏雪桢重新给她拍摄了ct和x光片,检查了下是否有异物,确定没有以后彻底放心了。 于贝妮在医院住了八天,总算出院了,不过情绪依然不太好,许青青害怕她回去又开始吃那些不该吃的东西,连家都没回,当天下午就直接带着她去了苏雪桢说的心理科。 心理医生先留下了于贝妮一个人,让家长出去等,许青青跟于武只好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等,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于贝妮推开门走了出来,许青青刚想问她医生说了什么,于贝妮抬起头看着他们俩,指了下心理医生的诊疗室,冷静通知:“爸,妈,医生让你们也进去,说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们。” “我们进去干什么?” 于贝妮刚才开始心理疏导之前,于武已经跟里面的心理医生简单沟通过了,该说的他都说完了,他格外不解,“刚才该说的都说了啊,他还有什么没问的吗?” “可能有的问题忘问了。” 许青青拉着他进去,“进去看看吧。” 于贝妮转身直接进去又坐到了椅子上,许青青跟于武跟着进去,刚想坐到刚才他们坐过的红木椅子上,心理医生却抬了下眼镜,指着靠墙的长椅,淡声道:“不是这里,那里,跟妮妮坐到一起。” 夫妻俩一听他这个要求都愣住了,莫名感觉医生的态度跟之前有点不一样了,坐到了于贝妮身侧,动作略显僵硬。 作者有话说: 第149章 许青青和于武分别坐在于贝妮左右两侧, 心理医生赵国岭跟他们面对面坐着,视线在他们一家三口身上扫了一遍,没有说话, 就静静盯着他们看。 整个办公室安静的仿佛只有他们的呼吸声, 许青青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又有点受不了这种安静,轻咳了下,先开口了:“那个赵医生啊, 有事你直说呗?咱们一直这么坐着也不是办法啊。” 赵国岭看了眼手上的手表,轻声道:“不久, 从你们进屋到现在刚过去两分钟不到。” “啊?” 许青青摸不着头脑, “赵医生啊, 你这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听不懂呢,原来你从我们进来就一直在计时啊!” “没事,只是一个简单的小实验。” 赵国岭姿态放松,跟他们闲聊起来,浅浅一笑, 问道:“你们家平时都这么坐吗?为什么坐的时候隔这么远?怎么一家三口看着好像不认识一样?” 在苏雪桢提出带于贝妮来心理科治疗之前,于武甚至都不知道医院还有心理科这个科室, 进来以后他更是觉得吃惊,跟苏雪桢的诊室不同, 苏雪桢诊室里面有很多检查的工具,可这个房间里面除了书就是桌子和椅子, 什么都没有, 这能看什么病?这真的是看病的吗? 于武心里其实对他是不太相信的, 看着就不靠谱, 怎么会有医生诊室里面什么都没有? 听到赵国岭的问题, 他扭头一看,发现他们一家三口确实坐的距离有点开,赔笑道:“这不是怕耽误您给妮妮治疗嘛?我们俩就想着坐远一点。” “不要回避我的问题。” 赵国岭重申了一遍:“我问的是你们在家里也会这么坐吗?” 他表情虽然是一直在笑着的,但是那笑意不达眼底,透过镜片,那眼睛一直在他们身上来回巡视,许青青坐在他面前总感觉整个人都被看透了,心里莫名有一种畏惧感,浑身不安,手也紧张地抓住了腿。 于武有点坐不住了,声音急躁:“我们在家也很随便的,谁想坐哪里就坐哪里,不会管的,对妮妮也是。” 刚才赵国岭和于贝妮聊了很多,心里对她的情况也大概有了判断,包括刚刚到现在,通过对许青青和于武的聊天观察,对她的家庭环境也有了一定的了解,他摇了下桌子上的铃铛,几声以后,很快有一个护士进来了,赵国岭看着她说,“你先带妮妮去隔壁房间玩一会儿,我跟她爸妈单独聊一下。” 护士冲于贝妮伸出了手,“妮妮,我们走吧。” 于贝妮牵住她的手,站了起来,缓缓跟着她走了出去。 于武跟许青青就这么看着,表情有点疑惑,护士临走之前把门关上了,门一关,于武彻底冷静不下来了,直接站了起来,质问道:“你到底会不会看病?” 赵国岭态度依然冷静,看着他眼神带了几丝凌厉,声音严厉了些,“这位家属,请你坐下。” 许青青赶紧拉着于武坐下来,“你先听人家医生要说什么啊,干什么这么急。” 依赵国岭看来,比起于贝妮,问题更大的是她的家长,“我让妮妮去隔壁房间的原因是因为接下来的聊天有些内容她不适合听,是这样的,我了解到今年你们家变成四口之家了对吧?小儿子是今年九月份出生的。” 许青青点点头,“是,儿子是九月初六的生日。” 赵国岭沉声又问:“生了二胎以后,因为要照顾小儿子,你是不是经常会忘记做饭?或者经常会出现午饭时间不固定的情况?” “是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他平时白天要上班,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两个多月的孩子你也知道,不能离了人,我既要管着他的吃喝拉撒,还要忙活家里的家务,哪有时间每天定点定时做饭?” 说起这个,许青青也是一肚子气。 “这个就是你的问题所在,你习惯把妮妮放在最后,她先是排在了你小儿子的吃喝拉撒后面,还排在家里的家务后面,甚至你刚刚聊起来的时候,都没有妮妮的名字出现。” “据我所知,她今年已经六岁多了吧,应该已经到上小学的年纪了,家里有做好准备让她上小学吗?” 赵国岭坐直了些,一点点逐层问下去:“而且你们大院的孩子,基本两三岁就开始上幼儿园了,那些比她小的孩子都会认字数数,甚至都开始学乐器了,为什么她没有去幼儿园?” 许青青被他一连串的问题问住了,心慌慌的,缓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妮妮两三岁的时候我问过她要不要去幼儿园,她说不想去,乐器也是,本来我是想让她学钢琴的,后来发现钢琴太贵了就没学。” “上小学需要什么准备?报完名不就可以去了吗?” 赵国岭露出了无奈的笑容,“养一个孩子很难,不是你简简单单给她喂饱饭就行了。” “小孩子的心思其实也是很复杂的,并不是什么都不懂,今天一个主意明天又一个主意,适龄的孩子都在上幼儿园,你觉得她是真的不想吗?或者她没有反悔过吗?这些你们应该都没有再问过吧?而且她一开始拒绝上幼儿园,你有没有想过可能也是因为你呢?” 这是什么批.斗大会吗?怎么净挑她的错处! 许青青脸色胀红,“你不能把什么问题都归在我身上吧?孩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 赵国岭似乎预料到她会生气,他看了下于武的反应,轻声劝她坐下,“别生气,我们现在是在沟通,你觉得我说的不对,可以随时反驳我,我说这些并不是责备你。” 于武有点看好戏的架势,“刚才还让我不要着急,你看看你现在。” “马后炮一个。” 许青青瞪了他一眼,胸口大喘气,气得不轻。 “其实你们大院像一个小型的圈,这个大院里除了你以外,其他家庭父母都是双职工,一早起来,他们就上班的忙着上班,去上学的忙着去上学,早上出去傍晚回来,一到上班时间,整个大院会只剩下你和妮妮还有隔壁一个老婆婆在,妮妮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没有去幼儿园,因为她觉得自己也去幼儿园以后,家里就只有你一个人在家了,会很孤单。” 赵国岭看着她,语调平缓道:“其实有时候并不是孩子在依赖父母,一定程度上我们作为父母也在依赖孩子。” 许青青听到这里眼眶红了。 还有一层原因是赵国岭猜测出来的,那就是许青青是家庭主妇,每个月要从于武那里拿钱,如果连于贝妮也去上了幼儿园,不需要她照顾以后,在于武眼里,许青青作为家庭主妇的价值可能会更低,于贝妮每天都跟许青青待在一起,她的一言一行,她在家里的地位,小孩子其实都是能感受到的。 不过赵国岭不能妄自揣测许青青的心态,当着于武的面,他也不好挑明了说。 许青青眼里含泪,连连摇头:“我不知道,我一直以为是她不想去幼儿园,想跟我待在一起。” “妮妮是想跟你待在一起,但当你有了小儿子以后,你开始变的不那么想跟她待在一起了,你对她的关注度大大降低了。” 赵国岭又看向一直沉默的于武,直言道:“你无论是作为爸爸还是作为丈夫当的其实都很失败,性子急躁,容易冲动,又喜欢爱面子,一旦发生不好的事情你很喜欢第一个撇清关系,还有点大男子主义。” “你知道妮妮为什么喜欢吃这些东西吗?” “一方面是因为每日不固定的用餐时间,家长的关注度没有过去那么集中了,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她觉得这些东西吃到自己嘴里就是自己的东西了,不会被其他人抢走。” “为什么她会产生这种意识呢,大概就是你们在生活过程中,可能有意无意的让她去退让,比如口头说一些你是姐姐要照顾弟弟的话,又或者把她的一些玩具和用品直接不经她允许拿走了,这些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不是简简单单一个因素造成的。” 这一番话振聋发聩,于武就是想为自己辩解几句也说不出来,他根本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赵国岭知道他们肯带女儿来看心理医生其实已经比很多家长好太多了,起码他们是想改正的,眼见目的达到了,他也不想逼得太紧,又说起了好话:“当然我相信你们肯定是爱妮妮的,不然今天我们也不会在这里见面对不对?” “在这一点上,你们做得很好。” 许青青情绪平复了些,抬起头问道:“那现在妮妮要怎么治?” “最重要的就是要给她足够的关心和爱,平时尽量把吃饭时间稳定下来,给她做一些喜欢吃的食物,改变这种不良的习惯,另外不要觉得表达出来爱意不好意思,像你们刚刚坐那么远,太生疏了。” 赵国岭继续说道:“目前针对异食癖主要有两种方法,一是认知疗法,作为家长,你们要明确的告诉妮妮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要告诉她吃下这些东西会导致的后果,同时控制环境因素,鼓励孩子多跟同龄的孩子沟通交流,树立群体活动的意识,转移注意力;第二个就是,作为家长要制定规则,制定奖励和惩罚措施,一点点矫正,尽量还是正面奖励多一点,经常口头表扬她。” “可以做一个日历,比如她坚持住没有吃那些不该吃的,这个时候就奖励她一些她喜欢的东西,在日历上打个勾,一天天坚持下来,很快会看到成效,一般异食癖会随着患儿年龄和认知的增长有所改善。” 于武和许青青认真听着,半个多小时很快过去了,赵国岭这边也差不多结束了,他站了起来,“今天就到这里吧,回去记得按照我说的做,两周以后再来一次,我们先看看效果如何。” 于武来的时候感觉医院给赵国岭安排诊室是浪费,听完却觉得果然一切都是有道理的,有些事还真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他站起身跟赵国岭握了下手,“谢谢赵医生。” 许青青通过这场聊天也更加了解了女儿的心思,跟着说:“下次见。” 赵国岭笑容温和,转身送他们出去,“好了,去隔壁房间接妮妮回家吧。” 夫妻俩带着于贝妮回了家,于武这回也不考虑什么面子问题了,硬是要亲妈郑淑琴留下住一年,母子俩在屋里直接吵了起来。 家里两个孩子呢,于武不敢太大声,不过声音很激动,唾沫星子都要喷出来了,“妮妮出生的时候你就没过来照顾,现在小坤也出生了,你还不来,哪有你这么当奶奶的?非要两个孩子都生病才乐意。” 于武是家里的老大,还有一个弟弟和妹妹,洪江市这边的习俗就是分家以后,父母一般跟着小儿子住,住在人家屋檐下,自然要看小儿子和儿媳脸色,帮着他们照顾孩子,于武就于贝妮一个女儿,家里还有许青青照顾着,反之二儿媳妇上班,又生了三个孩子,哪边更要紧郑淑琴还是明白的,自然是凡事先紧着二儿子家,不过没能照顾大儿子家里的孩子她心里还是有点愧疚的,神色犹豫道:“话也不是你这么说的,我也有苦衷。” 于武就差跪下求她了,“妈,你也体谅体谅我吧,我这个老大为弟弟妹妹着想二十多年了,我也不容易啊!之前我可从来没求过你什么,就这一件事,你就帮我照顾这一两年。” 这句话说的郑淑琴心里挺不是滋味,“行,这回我无论如何都过来帮你们照顾妮妮和小坤。” 第208节 速战速决,于武也不管弟弟弟妹那边怎么想了,当天下午就带着郑淑琴回去,把她的生活用品都带到了自己家来,许青青也在自家给婆婆收拾出来一间房。 就这样,郑淑琴在大院里住了下来。 有了婆婆在,许青青也可以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回到于贝妮身上,在爸妈的关爱下,于贝妮心态渐渐恢复了,虽然不如之前那么活泼了,但已经不会乱吃东西了,脾气也好了不少。 小朋友之间的仇来得快去得也快,递个球的机会就重新成为朋友了,平平安安再次跟于贝妮玩到了一起,于贝妮的异食癖得到了大大的抑制,两个多月都没有再犯,基本可以认为恢复了。 春节的脚步也在小朋友们的欢声笑语中临近了,今年岑枫和凌瑶终于可以回来过年了,会带着女儿岑曼珂回来,一共有三天假期。 平平安安想到妹妹非常开心,买年货的时候拉着他们给妹妹选礼物,兄妹俩各自选了一个礼物包好等着过年送给她。 苏雪桢和岑柏也是第一次见岑曼珂,过去他们只能通过照片看她,难得见面,夫妻俩见面礼准备的也很丰厚,就这样,新的一年到来了。 作为五岁的小朋友,平平安安长高了也吃胖了点,跑起来非常快,在幼儿园还学会了跳绳,穿衣吃饭都有了自己的主见,去买衣服会自己挑,随着对世界认知的增加,兄妹俩逐渐也多了点固执和顽皮,有些不服管了,经常惹祸,他们俩脑子又很灵活,惹了祸害怕挨骂经常自己摆平,也闹出了很多笑话。 最经典的就是兄妹俩有次把茶杯打碎了,自己用胶布粘起来,藏到了橱柜最里面,苏雪桢过了一个月才发现。 成长总是好坏参半,这个年纪的他们好处是可以独立做很多事情了,正常的穿衣吃饭都可以自己来,还会帮父母做做家务。 大年初一这天,苏雪桢上午要先带着他们去给张光香和苏显国拜年,岑柏在楼下准备送给岳父岳母的年货,苏雪桢跟平平安安上楼穿厚一点准备出门,她站在门口叮嘱孩子们:“外面冷,记得带上帽子和手套。” 平平安安回了声好,关上门以后,飞快拿好了帽子和手套,奔下楼梯,进屋又打开了电视机。 安安时不时盯着门口,让哥哥把电视声音开小一点,“声音声音!别被发现了。” “好啦好啦。” 平平调好电视台,赶紧坐下来,“不想去拜年,看电视多好。” 电视画面里是最近正热播的《九色鹿》,平时都在晚上播,那时候正好是他们的练琵琶时间,经常赶不上,每次刚看没几分钟就节目就结束了,好在过年有重播,不仅有《九色鹿》还有《哪吒闹海》和《阿凡提的故事》,从除夕一直播到大年十五,每天早上九点以后开始播放。 兄妹俩聚精会神看了起来。 苏雪桢换好衣服喊了两声没人应,她推开门一看,卧室已经没人了,还以为下去找岑柏了,岑柏正在拿绳捆礼物,苏雪桢看了一眼还是没找到平平安安,问道:“他们俩呢?楼上没人。” 岑柏一说话一股冷气冒了出来,“不在客厅吗?” “不在,我去找找,不知道又藏哪去了。” 苏雪桢一边找一边喊,“平平安安?要去拜年啦,快出来。” 没人回她,苏雪桢很快想到了电视房,推开门正好抓个正着,催促道:“走啦,要出门了,今天事情可多了,上午要去外公外婆家,下午你小枫叔叔一家要来,咱们还要准备。” 电视正播到关键时刻,平平是无论如何都不想走,赖在电视机面前,“不行,那我把这一点看完。” 安安抱住她的腿,眼睛却在看着电视,整个人已经快陷进电视节目里面,跟她打商量:“妈……三分钟,再给我们三分钟!” 苏雪桢叹了口气,“好好好,三分钟啊,我给你们三分钟的时间,三分钟以后,门口集合,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啊。” 平平安安没有灵魂嗯了声,眼睛一直盯着电视机。 今年张光香帮了他们许多,岑柏也准备了很多年货,他把礼物捆好,抬头看到只有苏雪桢一个人出来,问道:“那俩调皮蛋呢?” “在看电视,给了他们三分钟。” 三分钟一到,苏雪桢重新进屋去拉人,平平哀嚎:“三分钟怎么这么快?我还没看完。” 安安极力争取,“再给我们三分钟!最后三分钟!绝对能看完!” “不行。” 苏雪桢态度坚决,“现在快十点了,再不去都赶上人家吃午饭了,快走。” 平平安安面带幽怨地看着妈妈,一个劲儿央求:“先让我们看完吧。” 苏雪桢语气重了点,“咱们刚刚商量好的是三分钟,你们也答应了,做人不能言而无信啊,关电视!” “立刻!马上!” 平平安安满脸不舍关掉了电视,跟爸妈一起出门拜年,两个自行车后座都捆上了满满的年货,兄妹俩只能委屈坐在自行车前杠上面,有点咯屁股,电视没看完,屁股又遭殃,两个人去的路上一直叹气。 张光香跟苏显国老早就在等着他们了,客厅准备了很多吃的,苏显国给他们开门,“哎呦,你们可算来了,再晚来一会儿我们午饭都吃了。” 苏雪桢解释道:“出发比较晚。” 岑柏拎着东西进屋,放到了桌子上,平平安安因为没能看到动画片结局,表情依然怏怏的,闷闷不乐,进屋说了没两句就径直跑到了苏显国书房。 张光香给他们递糖都换不来兄妹俩的笑容,她纳闷问道:“这是怎么了?一直板着脸。” 屋里暖和,苏雪桢把外套脱了下来,坐下开始剥花生,“别说了,两个人偷偷躲在屋里看电视,我把他们拉出来拜年,可能生气了。” 苏显国笑道:“这个年纪的小孩子都喜欢看电视,我们家邻居也是,那家的小孩看电视可黏了,谁都拉不走,他妈天天骂他。” 进了书房的兄妹俩,其实心里另有主意,安安把门关严实,从屋里上了锁,问哥哥:“隔壁在放动画片吗?” 平平爬到外公桌子上,拉开窗户,一眼就看到了对面的电视,招手让她快点过来,“快来快来,正在放着呢。” 安安迅速爬上了桌子,兄妹俩靠在一起看对面邻居的电视,这是上个月两个人刚发现的宝地,两栋楼离得很近,他们这个距离看过去,电视画面还是挺清晰的,隔壁还是彩色电视,电视画面比他们家的黑白电视画面要好看很多,唯一的遗憾就是声音有点小,看着不过瘾。 平平敲了敲玻璃,朝里面的小朋友喊道:“嘿,声音开大点!” 作者有话说: 平平安安:社交悍匪 第150章 住在隔壁的小朋友叫常厚发, 留着西瓜头,对平平伸出了两个手指头,表情正经道:“只能给你们提高两个音量, 声音再大一点我妈会过来骂我的。” 本来就是借着距离近偷看, 没得挑,平平爽快道谢:“可以可以,谢谢你啊。” 常厚发按照承诺提高了两个音量,又坐了下来继续看电视, 平平安安这下也能听清楚电视内容了,兄妹俩换了个舒服的看电视的姿势, 高高兴兴坐了下来。 客厅里大人们正在聊天, 张光香嗑着瓜子, “小枫和凌瑶是不是带着闺女已经到家了?” 岑柏知道岑枫的乘坐的火车信息,虽然还没见到面,大概也能猜出来,“应该是今天夜里到的,是昨天晚上七点的火车。” 张光香又问:“能呆几天啊?” 苏雪桢道:“三天。” “那也不长啊, 最后一天还要忙着坐车回去,满打满算其实也就两天。” 张光香叹了口气, “回来一趟不容易啊。” “是啊,今天下午来我们家聚一聚, 明天他们还要去曼珂外公家,凌瑶跟家里人也快两年没见了, 肯定要在娘家待一天。” 桌子上的花生是咸的, 苏雪桢最近喉咙不太好, 吃了没几颗感觉更不舒服了, 咳了两声。 岑柏给她倒水, “要不吃点药?” 苏雪桢虽然是医生,但她很怕吃药,连连摇头,“不用,多休息休息就好了,前段时间夜班熬得有点狠。” “你这年纪轻轻的,怎么跟你爹一个毛病?” 张光香剜了苏显国一眼,看他缩着个头吃花生正起劲,骂道:“你也少吃点咸的吧,整天就好那一口,喉咙不行还吃。” “净找我的事。” 苏显国眼神躲避,抓了一把花生站了起来,赶紧转移话题,“平平安安呢?怎么最近一进我书房就不出来了?” 说着他走到了书房,打算去看看平平安安,结果手放到门上,伸手一拧,拧不开! 门从里面锁住了,苏显国敲了下门,“干吗呢?开门!” 这一声把隔壁的常厚发也吓了一跳,平平跳下桌子,走到门边问:“怎么了外公?” “要吃饭了吗?” “没呢,现在你外婆还没开始做饭。” 苏显国纳闷,“你们干嘛呢?不给我开门。” 平平面不改色撒谎,“我跟安安在学怎么写字,不想被人打扰。” 一般他们俩关起门做事都是需要警惕的,岑柏走了过来,正打算让他们开门,忽然听到屋里传来一声怒吼:“常厚发!你个小兔崽子还在看电视!” 声音是从隔壁传来的,带了怒气,极具穿透力。 岑柏这回总算懂了为什么最近平平安安一来外公外婆家就往书房跑,敲了下,沉声道:“开门。” 常厚发那边被他妈妈发现了,电视也关了,看不成电视,平平安安也懒得装了,安安把窗户关上慢慢滑下了桌子,平平也把门打开了,“开了。” 岑柏跟苏显国进屋一看,透过玻璃正好看到对面放着的一台大电视机,苏显国乐了,调侃道:“我说你们俩最近怎么变得这么好学,原来在学这个。” 无论是在他们家还是在外公家偷看,每次都是看到精彩的地方就被打断,勾的人挠心挠肺地想看,心里难受死了,安安撅着嘴,“这两天动画片特别多,现在不看以后就看不到了。” 岑柏看小姑娘因为生气而鼓鼓囊囊的脸颊,摸了摸她的头,“回去用咱家的电视机看,现在他们家的电视也关了,去客厅吧。” 平平在外婆和妈妈中间坐了下来,依偎着苏雪桢,打了个哈欠。 张光香关切问道:“困了?” 平平摇摇头,睡眠不足导致他精神有点不好,自从学了琵琶以后,兄妹俩每天的日常都变得很紧凑,看动画片的时间也很少,昨天他跟安安趁爸妈都睡了偷着下楼看电视,本来想着可以看一整夜,结果电视节目都翻遍了,没有一个好看的,两个人又回床上睡觉,结果这么一折腾,睡着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张光香把手里的瓜子嗑完,“我现在去做饭,早点吃,吃完饭让他们睡一会儿。” 苏雪桢喝了口水也站了起来,“我来帮忙。” 今天是大年初一,除了苏雪桢过来拜年,还有苏家老二四个孩子过来,苏婉儿去年结了婚,嫁给了一个回乡的知青,虽然是初婚,但年龄比她大五岁,好在人还不错,也有固定工作,夫妻俩挺恩爱,正在备孕。 苏显国人大方,每年的红包给的都不少,苏家老二有三个儿子,分别又生了五个孩子,想着过来讨要红包,五个孩子都来了,一窝蜂涌进来,岑柏找遍了椅子都不够坐,实在没办法,男的只能站着说话。 这么多人,他们的饭桌完全不够坐,再说苏家人也不是为了吃饭来的,送礼走动关系,孩子们拿到红包就行,也没留下吃饭,喝了点茶坐下跟他们聊了半个多小时就走了。 人一走,张光香去问平平安安要红包,“给外婆看看,他们给了你多少。” 平平刚才看过了,跟外婆说:“五毛钱。” 张光香不信邪,拆开看了一下,看到里面一张五毛的纸票,脸色不太好看,“小气死了,就给我们五毛钱,打发要饭的呢!” “也不看看来了几个孩子,咱们家就俩,他们家一下来五个。” 张光香刚刚给他们五个孩子一人一块钱红包,加一起一共五块钱,结果他们来了四家一共就回了他们四块钱。 张光香去厨房又问苏雪桢,“你刚刚给了他们多少?” 苏雪桢一向是别人给多少她回多少,软声回:“一人一块钱啊。” 张光香气得不行,一边摘菜一边骂,“亏死了,一下子给出去十块钱,结果就回咱们四块钱,好歹你一个孩子给一块也行啊!欺负咱家只有平平安安是吧?!” “亲戚之间,做人不能精成这样!我看啊,等以后你二叔二婶老了,这亲戚真没法继续走下去了!” 第209节 “去年就这样,今年还给我们来这招!等着吧,明年老大跟老二那两个孩子我就不给了。” 平平安安其实不太懂外婆为什么这么生气,对他们来说,五毛钱挺正常的,每年去拜年,除了外公外婆和爷爷奶奶以外,他们收到的压岁钱基本都是五毛或者一块,有的只给他们两毛。 兄妹俩把钱装进口袋,坐下陪苏显国玩象棋。 苏显明经济条件本身就不如苏显国好,家里孩子又多,他们夫妻俩也渐渐力不从心,很多事情都交给小辈来办,可惜这三房各有考量,都闷着劲为自己着想,不管他们老两口什么面子。 所以说啊,生太多孩子也不好。 苏雪桢没说话,张光香不解气,叮嘱她:“下午你跟小柏去你二叔家拜年,就当他们是一家,不要一下子送四份礼物,他们没分家,就当成一家送。” 礼数还是要有的,再说他们家也是每家都给了平平安安红包,苏雪桢不可能不走动回礼,不过她也不想惹张光香不开心,无奈笑了笑,说了声好。 张光香过年最期待的就是平平安安过来,午饭准备的也是最丰盛的,摆满了一大桌,招呼他们下筷子:“多吃点啊。” 平平安安对外婆家很熟悉,也不客气,安安很贴心,“外婆你也多吃点。” “外婆厨艺真好!” 平平此时说的全是真心话,张光香厨艺比苏雪桢好太多了。 下午苏雪桢要去苏显明家拜年,还要迎接岑枫和凌瑶过来,吃完饭没待太久就走了,回家拎着礼物,赶紧去下一家拜年,一整个下午,平平安安在自行车上坐得屁股都疼了,红包也没收多少,又困又没钱,还看不成动画片,两个人怨念更深了。 岑柏跟苏雪桢暂时无暇顾及他们情绪,走完初一该走的亲戚已经是下午五点了,这时回家做饭是来不及了,再说他们夫妻俩的厨艺也不行,岑柏直接去饭店买了菜回来,到家以后,开始准备迎接岑枫一家的到来。 平平安安也上楼去拿给岑曼珂小妹妹的礼物。 晚上六点,岑枫和凌瑶终于带着岑曼珂来了,苏雪桢和岑柏赶紧出来迎接,看着近处的一家三口,心里格外感慨,已经两年多没见了! 岑曼珂的哼唧声打破了寂静,闹着要从爸爸怀里下来,岑枫把闺女放到地上,“走慢点啊!” 岑曼珂迈着小脚大胆朝屋里走,平平安安看着眼前的小女孩一点点逼近,知道这就是他们的妹妹,第一次通过照片以外的方式亲眼见到她,两个人都有点慌张,手足无措地看着爸妈,不知道要怎么做。 苏雪桢安慰道:“这是你们一直念叨的曼珂妹妹啊!” 岑柏嘲笑平平安安,“怎么?见面就怂了?” 凌瑶也笑了,鼓励平平安安,“没事,试一下。” 平平安安这才鼓起勇气靠近岑曼珂,安安小心碰了碰她的手,岑曼珂抬起头看着他们俩,一点都不怕人,咧开嘴笑了。 平平被她的笑容融化了,伸手摸了摸她头上的小啾啾。 安安牵着岑曼珂的手,一点点带着她往前走,介绍道:“这是我家!” 兄弟俩都已成家立业,对彼此的处境更能感同身受了,岑枫也比过去多了几分稳重坚毅,上前大大方方喊了声哥。 “长大了!” 岑柏拍了拍他的肩膀,领着夫妻俩进屋,“快进来快进来。” 苏雪桢还像过去上学一样用肩膀撞了下凌瑶的肩膀,“好久不见!” 凌瑶抱住了她,“好久不见!” 这两年两个人一直通过书信交流,苏雪桢对她的情况也不陌生,见面很快就聊了起来,不过光阴荏苒,两个人都不再是过去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少女,身上多了一份属于家庭的责任。 四个人坐在一张桌子上,畅所欲言,先是聊了孩子的话题,紧接着说起了彼此的工作,最后话题再次回到了孩子身上,一晃半个多小时过去了。 凌瑶感觉好几分钟没听到女儿声音了,她反应过来,视线先在客厅搜寻了一圈,没找到女儿,也没看到平平安安,有点慌了,“孩子们呢?” 岑曼珂年龄小,身边不能离了大人。 岑枫闻言立马站了起来,“我去找找。” 岑柏虽然相信平平安安,但两个五岁多的孩子带一个一岁多的孩子还是有点危险,跟着一起找,高声喊道:“平平安安?” 平平立马回了声,“干嘛?” 岑枫听到声音是从客厅旁边的房间传来的,推门一看,三个孩子坐在地上正在看电视,安安怀里还抱着岑曼珂,丝毫没有距离感,小姑娘指着电视咿咿呀呀的,很是开心。 岑枫放心了,“带娃经验很足啊!” 岑柏给他们关上门,最后叮嘱道:“再看一会儿电视就出来吃饭啊。” 平平安安听话点了点头。 岑枫和凌瑶等下还要回家睡觉,大冬天的回去太晚不安全,苏雪桢也清楚,很快就把晚饭安排好了,还给岑曼珂做了辅食。 吃完饭,大家又聚在一起看电视,苏雪桢顺便送上了红包和礼物,平平安安也把自己挑选的礼物送给岑曼珂,岑枫听说平平安安学了琵琶,还请他们给自己弹一个曲子。 平平安安琵琶学了两个多月,现在还不能弹出一首完整的曲子,但会弹一小段《金孔雀》,盛情难却,平平安安去楼上把琵琶抱了下来,兄妹俩坐在一排,怀抱琵琶,安安骄傲地扬起头,“你们走运了,我本来打算会弹一整首以后先给爸妈弹的。” 凌瑶笑了,给他们俩鼓劲:“加油!” 这么小的孩子,刚学了两个月,其实大人们更多的只是当成聚会的调剂来看,没想到平平安安两个人配合非常默契,一小段简单的《金孔雀》从他们指间流泻而出,娓娓动人。 一曲毕,平平安安看过去,大家纷纷鼓起了掌,岑枫直接借着闺女的手一起教她鼓掌,“不错不错!非常好听!” 在欢声笑语中,两家人一起度过了一个很温馨的夜晚。 欢乐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短暂的相聚后就迎来了别离,已经是晚上十点了,不能再晚了。 就是再怎么舍不得,也要说再见了,苏雪桢和岑柏送他们上了出租车,目送一家三口的车走远,夫妻俩才相携着回家。 平平安安今天这一天也没少奔波,早就累了,也没精神看电视了,简单洗漱过以后睡着了。 这一年,兄妹俩一共六十四块钱压岁钱,对小孩子来说,过完年这个年才算真的过去,属于他们的1982年真正到来了。 1982年,随着改革开放的日益加深,中国的国门进一步打开,国外的电器产品开始大量涌入中国,不仅质量佳,价格也比国有企业生产的产品要便宜,一度成为风潮,此消彼长,在国外电器流行的同时,国有企业进入了低迷期,产品积压一度卖不出去,经营陷入困难,报纸接连呼吁拯救国有企业。 谷红青趁着这股东风,顺利拿下了一个日本电器品牌在中国的经销权,配合她优秀的营销手段以及对本地市场的了解,不到半年就接连在洪江市开了三家分店,直接跃升为洪江市新锐民营企业龙头。 与谷红青家红红火火挣大钱形成对比的是,大院里别的家庭改变就显得有点平淡了,大家还在为钱奔波,市区开始普及煤气,号召每家每户安装。 煤气灶要收钱,户外的管道也要收钱,算下来平均每户光安装好煤气就需要二十多块钱,几乎是一个家庭一个月三分之一的收入了,之后每个月用燃气还要另外交钱。 大院里大家平时烧煤球做饭习惯了,天气冷了还可以用煤炉取暖,煤气灶就安装在厨房一个地方,只能用来做饭烧水,看上去好像没那么有必要安装,对于这个改变,大院好几个家庭都有点犹豫。 谷红青家是第一个安装煤气灶的,苏雪桢家是第二个,随后周心家也加入了,人数一下子就过半了,你装了我也要装,陆陆续续的大院里每家每户都安装上了煤气灶。 现在是夏天,已经不怎么用到煤炉取暖了,所以每次用煤炉做饭都需要重新把煤球点燃,中间要费一点时间,安装了煤气灶以后,一打就有火了,很方便,大家逐渐也从一开始的抗拒转变成了享受煤气灶带来的便利。 高军亮柴可爱等人过了这个夏天就要去上小学了,大家一起朝夕相处了三年多的时间,随着分别的日子日渐临近,平平安安也是越来越焦虑,苏雪桢跟岑柏为了安慰他们,买了两辆儿童自行车,一蓝一粉,开始教他们学骑自行车。 儿童自行车跟成人不同,首先高度就矮了很多,小朋友可以控制车身,除此之外,后轮两侧也有两个小的辅助轮,无论怎么骑都不会摔倒,收到自行车不到三天,兄妹俩就会骑了,偶尔还会帮他们骑着车跑腿买东西,自在地在大院里和附近街道上来回转悠。 平平安安舍不得他们,小菊花班的孩子们同样舍不得他们俩,办完入学申请以后,柴可爱爸妈准备给孩子们举办一场隆重的离别会,让五个孩子再好好玩一天。 当天上午岑柏送平平安安到柴可爱家参加聚会,笑着说:“他们俩就拜托你们了,有事随时给我们打电话,聚会结束我过来接。” 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父母又是在同一个警局工作,这份友谊是可以维持一辈子的,难得碰到这么多好朋友,梁月云也不想他们这段友谊就这么断了,有心想把这个聚会办好,“这你放心,这帮孩子我了解,一定给你照顾好,下午六点过来接就行了。” “好,那就拜托你了。” 岑柏说完这句话一看,平平安安早就溜进去了,连声再见都没时间跟他说,他感慨孩子长大了,骑着车离开。 梁月云专门给他们安排出一个活动的房间,墙上还打上了气球挂在上面,正中间的桌子上摆了很多的玩具和糖果,任他们享用,平平安安刚走进去就被围上了,柴可爱牵着安安的手,领着她去拿吃的,“这些都是你喜欢的,我专门让爸爸去买回来的。” 安安想到今天过后不久他们就要分开,她本来是很伤心的,来了以后被大家欢快的气氛感染,很快笑了起来。 平平也跟西瓜玩起了跳绳比赛,高军亮在一旁帮他们计数,“一分钟啊,谁跳的最多,就能拿到这个车!” 大头俊俊刚比赛完跳绳,喝起了果汁,大头尝了一口,笑道:“这个不错哎!” 他把果汁分到杯子里,跟俊俊一起端给其他的小朋友。 安安抿了一口,“有点甜又有点酸,像是葡萄的味道。” 柴可爱一饮而尽,“这是我妈买的石榴汁!” “喝完还有,大家尽情喝!” 高军亮掐着表,已经到最后三十秒,喊他们过来,“别喝啦,快来给他们加油啊!” 安安笑着走过来给哥哥加油,喊个不停:“加油加油!” 柴可爱自然跟随好姐妹的选择,跟着她一起给平平加油,大头和俊俊见状给西瓜加油,一时间,气氛非常热闹。 比赛很快分出了胜负,平平赢了! 高军亮把象征着冠军的玩具车送给他,高声喊道:“恭喜你!” 这个玩具车其实不算什么很稀奇的玩具,同款平平也有几个,不过眼前这个对他的意义格外不同,他笑着收下了玩具,拉着西瓜一起去喝水,石榴汁好喝,r没一会儿就被大家分完了。 梁月云过来给他们切西瓜,“我专门在凉水里冰了两个小时的,吃着绝对冰冰凉凉,非常爽口。” 高军亮看到大人这么宠他们,得寸进尺,直接问道:“梁阿姨,我能吃冰淇淋吗?” 西瓜哪有冰淇淋好吃!他话刚说出口,迅速得到大家一致赞同,接二连三跟着说:“我也要!” “我也想吃!” “还有我!” 一辈子也就这一天,意义非凡,梁月云见状也不切西瓜了,爽快答应下来,“可以!” “好耶!” 小朋友们瞬间聚集起来要出去买冰淇淋,“出门啦!冰淇淋冰淇淋我来了!” 这么多孩子一起出去不好管,还不如她一个大人去买了回来,梁月云急忙揽下来,“你们在这等着,我去买。” “想吃什么口味告诉我。” 大家纷纷把想吃的冰淇淋告诉了梁月云,供销社离他们家不远,梁月云自己拿着钱出去买冰淇淋了。 她一走,现场的气氛安静了一会儿,西瓜太大,他们不太敢切,石榴汁又喝完了,西瓜跳完绳很渴,刚刚小半杯根本不解渴,他又问柴可爱:“还有饮料吗?” “有!厨房还有呢,我去拿。” 柴可爱拉着安安去了厨房,踩着凳子打开最上面的橱柜,里面放了三大瓶饮料,有紫色的,有黄色的,还有红色的,她一时不知道要选哪个,询问安安的意见,“这三个你想喝哪个?” 安安想了下,指着最右边的饮料说:“那个紫色的吧,看着颜色很好看。” “好嘞!” 柴可爱声音欢快,垫着脚把那瓶紫色的饮料抱了下来,“肯定很好喝!” 安安凑近鼻子闻了闻,感觉有种果香味,好像还掺杂着一丝熟悉的刺鼻味,这种味道她在过年的饭桌上经常会闻到,跟着后面好奇问道:“这是什么味道啊?” 柴可爱回头朝她嘿嘿一笑:“还能是什么味!好喝的味道啦!” 作者有话说: 第210节 第151章 听到柴可爱这么说, 安安也不管不顾了,雄赳赳气昂昂跟着走,语气非常豪迈:“喝!” 柴可爱咣一声把搬来的饮料放到了桌子上, 招待大家都过来喝, “尝尝这个,一定很好喝。” 装着紫色饮料的是一个圆形的玻璃罐,也没什么包装,不像是供销社卖的饮料, 高军亮看了下也没找到品牌名,到底是在场年龄最大的孩子, 他稍微有些警惕, 转头问柴可爱:“这能喝吗?” “能喝啊, 我妈说橱柜里的饮料都可以喝。” 柴可爱看他不信,当即要把玻璃罐打开,小手去拧瓶盖,一边拧一边说:“等着,我打开让你闻闻。” 她呼哧呼哧拧了好几下, 愣是拧不开,反而拧得手都疼了, 脸色涨红道:“这怎么这么紧!” 高军亮看不下去了,“我帮你。” 柴可爱把位置让了出来, 高军亮伸手去拧,头两下也没拧开, 他皱着眉, 把力气都聚集到手上, 用了全身的力气再去拧, 这下总算拧开了。 瓶盖刚被打开, 一股浓郁的果味混合着酒香在室内弥漫开来,乍一闻有点冲鼻子,但细闻又能感觉到丝丝的甜味。 玻璃罐很重一个,不方便抱着倒出来,柴可爱直接用勺子给大家舀,一人分了一杯。 这个气味对小朋友来说有点陌生,大家都对这种紫色的饮料很好奇,平平端起杯子试探性地抿了口,口感微涩,回味是甜的,他壮着胆子直接喝了一大口,结果这一口下去,鼻子和喉咙仿佛都在冒火,跟果汁完全不同,再开口声音也有点哑了,“这不好喝。” “喝了还能变声啊!” 西瓜感觉这饮料好神奇!果断端起喝了一口,反应跟平平差不多,但他感觉这种口感还挺新奇的,又试了一口,结果越喝越上头,“可以呀,我觉得挺好喝的。” 有他们两个带头,接下来几个小朋友都喝了起来,刚开始是一口一口抿,后来慢慢是一大口一大口的喝,很快大家就把一杯喝完了。 安安也喝了一杯,喝完以后感觉脑袋有点晕乎,浑身无力想睡觉,她坐到了椅子上昏昏欲睡。 柴可爱一杯不尽兴,又倒了一杯,拉着她继续喝,“安安,别睡啊,再来一杯!” “我好困啊。” 安安揉了揉眼睛,抬眼看向她,惊奇地发现柴可爱居然有两个头,一左一右,她惊讶问道:“小爱,你怎么有两个头?” 柴可爱已经喝晕乎了,哈哈大笑,伸出十个手指头给她看,“傻了吧,我其实有十个头!” 高军亮没想到这个紫色饮料这么好喝,第一杯没感觉,后面是越喝越好喝,身子踉跄着朝柴可爱走过来,“我跟你说啊,你问问你妈,这个饮料是从哪买的,我也要买。” 柴可爱眼睛都直了,“好!” 西瓜脸喝红了,握着杯子,也不知道从哪学的架势,“过两天我们就要去上小学了,以后大家可能不太能经常见到了,但是,咱们小菊花班,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大头跟着喊:“好朋友!” 柴可爱举起杯,“对!好朋友!” “大家一起喝!” 平平不太喜欢这个味道,但是看大家都在喝,这么热闹友好的气氛下,他不好抚了大家的面子,端起杯子跟着喝了几口,很快就晕了。 安安也喝醉了,拉着柴可爱的手,一个劲说:“上了小学以后,你可不能忘了我。” “你也是。” 柴可爱抱住安安,嚎啕大哭。 在酒劲的推动下,大家的情感都抑制不住了,互相抱着朋友诉说分别的悲伤。 梁月云高高兴兴拎着冰淇淋回来,想到屋里的小馋猫,还没到门口就喊他们,“冰淇淋买回来啦!” 出乎她意料的是,小朋友们并没有跑出来迎接冰淇淋,反而是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这是她前段时间酿的葡萄酒。 梁月云前段时间一次性做了五大瓶葡萄酒,放酒的橱柜放不下了,她就把其中一瓶挪到了上面去,她心知不妙,坏了! 梁月云推开门进屋就看到他们五个孩子互相抱在一起哭,屋里都是葡萄酒味,孩子们脸都红红的,叽里咕噜说着什么,显然都喝醉了。 “哎哟我的天哪!这都是什么事啊!你们怎么会喝酒!” 梁月云脑袋都懵了,这帮孩子最小的五岁,最大的七岁,居然在他们家喝了酒,这要是被孩子家里人知道恐怕要骂死她。 梁月云拿起桌子上已经被喝了一大半的葡萄酒,无奈地捂住了头,“好好的离别宴这弄的什么事!” “看!是我妈。” 柴可爱笑得傻兮兮的,还跟朋友介绍自己亲妈。 梁月云看到这种场景有苦说不出,“我滴个傻闺女啊,你可把你妈我害惨了!” 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也没用,她只能尽快让孩子们解酒,这帮孩子都喝醉了,身边不能没人看着,梁月云赶紧去找了邻居罗兰芬,拜托她:“婶子,你帮我去诊所买点葡萄糖回来。” 一般葡萄糖都是过年应对喝醉酒用的,罗兰芬下意识觉得是柴大辉喝酒,接过她手里的钱,随口问了句:“大辉又喝醉啦?” “不是,是那帮小孩子,偷喝了我自己做的葡萄酒。” 梁月云都快哭了,求她快点去,“婶子,你快去帮我买吧。” 罗兰芬一听她这么说,拿着钱赶紧去诊所买葡萄糖了。 梁月云再回到房间,五个孩子已经坐不住了,喝醉了做啥的都有,高军亮和俊俊在地上比赛打滚;柴可爱和安安抱在一起腻腻歪歪;西瓜在拆糖袋,因为喝醉了,视野里的东西都在晃,他死活拆不开,一边骂一边哭;平平眯着眼睛昏昏欲睡,差点要从椅子上摔下来。 梁月云一下子接住了平平,直接让他靠在墙上,又把另外四个孩子都拎过来坐在一起,她去倒了点温水,依次给孩子们喂水。 喂水的时候孩子们也不老实,都不喝水,俊俊疯狂摇头,看着她拿着勺子,以为是像爸妈一样给他喂苦苦的药,死活不张嘴。 “没办法啊,这是为了你们着想,为了尽快解酒。 梁月云没办法,直接掰开他的嘴开始喂水,好不容易五个孩子都喝了点水,罗兰芬买了葡萄糖也回来了,她飞快打开包装盒,手一掰葡萄糖瓶子就开了,“快快快,给他们喝一点,喝点就好了。” “谢谢婶子。” 梁月云接过葡萄糖开始喂平平,罗兰芬看她忙不过来也留下来帮忙,两个人合作之下,很快就让每个孩子都喝上了葡萄糖,喝了糖又喝了水的小朋友总算消停了下来,不过也由此转变为了难受模式,开始找爸妈了。 梁月云站了起来,把孩子们暂时托付给罗兰芬,“婶子,你在这帮我看着他们,我去把房间收拾一下,让他们睡一会儿。” 逢年过节的,男人间难免要喝点酒,谁家没一两个醉鬼,罗兰芬每年都要处理一次,对此也熟悉,“好,你快去吧,喝醉酒了就要睡一会儿才行。” 有她在梁月云也放心了,赶紧去收拾床铺,一边铺床一边还在想等会儿到底要怎么跟这些孩子家长解释,甭管怎么说,她有一个监管不力的责任。 现在是夏天,床也不用怎么铺,不过小孩子皮肤娇弱,还是要在凉席上铺一张床单,怕孩子们热,梁月云还把风扇搬过来了。 收拾好以后,她又马上跟罗兰芬一起把五个孩子抱到床上睡觉,葡萄糖一次性不能喝太多,但为了让酒尽快稀释出来,梁月云之后又多次给孩子们喂水,看到他们都睡着了才稍微放下了一点心。 梁月云叹了口气,对罗兰芬说:“今天真是辛苦你了,要不是你在,我自己一个人还真有的忙。” 罗兰芬摆摆手,“谢啥,小事。” 梁月云送她以后,随后坐在椅子上看着孩子们,时刻观察他们的身体状态,没过十分钟,喝水太多的后遗症出来了,孩子们一个接一个醒了,要去厕所。 这些孩子现在脑袋不够清楚,走路也不稳当,梁月云怕掉进厕所里面,一个个跟着他们,上完厕所再送回来,一番折腾忙下来,她整个人浑身出得都是汗,身上像被雨淋过一样,好在孩子们状态稳定下来了,沉沉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已经是下午两点,平平感觉浑身难受,头很疼,身上也没力气,肚子还很饿,他迷迷糊糊睁开了銥嬅眼睛,嘤咛一声。 梁月云看到他醒了走了过来,关心问道:“头还疼吗?” “有点疼。” 平平看了一眼,发现自己处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面,身旁安安睡得正熟,另外三个朋友也都没醒,他还记得自己最后的意识是跟大家一起喝那杯紫色的饮料,他抓着头,声音微哑,反问她:“我们怎么了?是那个紫色饮料有问题吗?” 平平是第一个醒过来的人,梁月云猜测可能他喝得比较少,表情愧疚,跟他解释道:“那不是饮料,那个东西叫酒,是我做的葡萄酒,我走的时候忘记告诉小爱那东西不能喝了,是阿姨粗心,一不小心放到了饮料的橱柜里面。” “你们怎么会喝到酒啊?” 平平知道白酒,每年过年他们去拜年的时候饭桌上总有人会喝白酒,那个味道很刺鼻,味道也很难闻,他没有想到还有一种闻着甜的酒是葡萄酒。 他皱着眉回答:“屋里没有饮料了,所以小爱跟安安去厨房找饮料,就搬了那瓶酒回来。” 梁月云总算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看他表情难受,关怀问道:“饿了吧?我去给你端点粥过来,吃点东西会舒服很多。” 平平点了下头,梁月云把他们睡觉期间做好的红枣银耳粥端了过来,考虑到他现在身体不舒服,拿过勺子要喂平平,哄道:“来,张嘴。” 平平两岁以后就很少让家里人喂了,不太熟的阿姨他更是不适应,他坚持说:“我自己可以。” “有点烫,那你慢慢吃。” 梁月云把碗递到了他手上,“吹一下再吃。” 平平一手端碗一手拿勺,慢慢吃了起来,粥很好喝,但他这会儿胃口不太好,吃了小半碗就有点吃不下去了,但为了不浪费粮食,还是坚持一点点吃着。 梁月云转头看向他,面前的小少年,五官柔和,却生了一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增加了几分伶俐,气质斐然,似不是凡间之人。 梁月云看了不禁感慨,这么小这孩子就生得这么好看,等以后长大了,恐怕绝对能迷倒不少少女。 再一看睡着的安安,在那一排孩子里面,一眼先看到的就是她,长睫毛小翘鼻,肤白如玉。 他们兄妹俩,一个长得比一个好看,父母脸上的优点全在他们身上集合了。 平平感觉到梁月云一直在看自己,吃完饭他下意识起身要把碗送回厨房,梁月云赶紧接了过来,“你再休息休息,碗我去放。” 平平说了声谢,回来看妹妹,安安还在睡着,喝完粥他感觉肚子没那么空了,也稍微有了一点力气,不过脑袋还是很难受,又睡了回去。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距离他们睡下来已经过了四个多小时,别的小朋友陆陆续续也都醒了,梁月云给孩子们喂粥,又让他们喝了点葡萄糖。 酒醒以后大家都懵了,不知道要做什么,呆愣愣地坐在床上,一个个眼睛都失去了焦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梁月云看这情况知道离别宴是办不了了,还是尽快通知家里人让他们过来接孩子,她暂时指派比较冷静清醒的平平看着大家,自己小跑着去电话亭那里给另外四家人打电话。 他们留的电话都是家附近电话亭的电话,打到那边去,电话亭的人去通知完再回来告诉她,等四家人全部通知完已经是半个小时过去了,只剩苏雪桢和岑柏没联系到人。 梁月云走回来,问平平安安,“你爸妈呢?今天不在家啊。” “不在家,今天他们一起去海洋馆了。” 难得他们今天不在家,平平安安想也知道爸妈肯定过二人世界去了,他们现在也安全,不急着接回去,安安对梁月云说:“没事,等六点会过来的。” 梁月云纳闷:“去海洋馆不带你们啊?” “不带。” 平平摇头,“能不带就不带,我爸比较喜欢跟我妈待在一起。” 梁月云知道他们夫妻俩结婚六年多了,感情能保持这么好还挺意外的,她笑了下,“现在四点多了,也快六点了,等不了多久。” 很快,第一家来接孩子的家长到了,是俊俊妈妈陈爱菊,梁月云跟她解释了下喝酒的事情经过,“实在不好意思,本来开开心心办聚会结果闹成这样。” “小孩子嘛,难免的。” 陈爱菊笑笑,把俊俊抱了起来,额头碰了碰儿子的头,感觉有点热,看着俊俊状态也不太好,她想着快点回家,跟她告辞:“那行,我们就先回去了。” “真不好意思啊。” 梁月云送他们出门还在道歉,柴可爱躲在妈妈腿后面,想到是因为自己让大家喝了酒才导致这样,心里很愧疚。 第211节 第二个来的是高长东,面对这种情况就更无所谓了,还安慰她:“没事,小孩子都这样,这回长了记性就行。” 高军亮也被接走了,接着是大头和西瓜家里人,最后只剩下平平安安,兄妹俩跟柴可爱一起坐在门口发呆,柴可爱拉着脸,“本来下午准备了很多好吃的,都没吃上,都怪我,要是我不抱着葡萄酒给大家喝就好了。” “不怪你呀,葡萄酒是我选的。” 安安拍了拍她的肩膀,“是我说紫色的饮料颜色比较好看你才选的。” 柴可爱听她这么说,更不舍得跟安安分开了,“安安你真好。” 离别宴就在大家喝醉酒之后的折腾中度过了,跟计划相差甚远,但也许人生就像爸爸经常说的那样总有遗憾吧,平平看着她说:“以后还有机会聚的,咱们只是暂时不在一个学校了,等我们俩以后也上了小学大家不就又在一起了吗?” 安安也笑着说:“而且我会骑自行车了,以后可以经常骑自行车来你家找你玩。” 柴可爱感动地呜呜流眼泪。 苏雪桢跟岑柏到的时候就看到只有他们三个人坐在门口,这跟他们想象中的离别宴不一样啊,岑柏愣了下,“你们三个坐门口干嘛?” 看到爸爸满面红光,眉眼带笑的神情,平平就知道这一趟爸妈绝对玩得很开心,他站了起来,解释道:“结束了,我们不小心误喝了葡萄酒,晕了一整天。” 苏雪桢不敢相信,惊讶问道:“喝酒了?” 梁月云在厨房听到说话的声音走了出来,赶紧跟他们又解释了一遍,苏雪桢和岑柏这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梁月云办这场离别宴是好心,闹成这样大家都没想到,责任也不全在她,他们夫妻俩也不忍责备,苏雪桢冲她笑了下,轻声道:“没事,不要太愧疚,以后我们如果想办这种类似的聚会还要向你讨教经验呢。” 梁月云谦虚道:“哪有什么经验。” 到了要离开的时候,平平安安分别和柴可爱抱了会儿,柴可爱鼻子一抽一抽的,抽噎不止,“以后你们要常来找我玩啊。” 安安郑重承诺,“一定会的。” 互相说了再见以后,苏雪桢和岑柏带着平平安安回家了,这场醉酒导致兄妹俩之后两天精神一直不太好,缓了好几天才恢复。 过了九月,柴可爱高军亮等人迎来了他们在幼儿园的毕业典礼,一个班的人合影留了念,之后小菊花班六岁以上的小朋友全部上了小学。 这一年秋季平平安安熟悉的很多人都开始了人生的新阶段,比如姑姑岑梅今年初三了,要准备升学考试,她想考洪江市最好的高中,为此要更加努力学习,从此就不再像之前一样每周过来找他们玩了,往往一个月才来一次。 大院里的钱海和梁恩阳在这一年升入了初中,于贝妮也开始上小学一年级了。 于贝妮虽然放了学还会跟平平安安一起玩,但是往往刚玩十几分钟,许青青就喊她回去写作业了,平平安安明显能感觉眼前的朋友身上似乎多了一点压力,不再像过去那么快乐了。 而这一年十二月,最令所有人震惊的消息就是计划生育被写入了宪法,规定一对夫妻只能生一个孩子,过去洪江市一直有在宣传计划生育政策,但那个时候没有强制性的说必须只能生一个孩子,顶多只是提倡。 可现在写进宪法那份量就不一样了,尤其对于国家单位的职工来说,如果冒险生了二胎,工作都会丢了,全市也在严厉打击生二胎的行为。 有人欢喜有人忧,这一政策的实行,让每个家庭都意识到未来只能有一个孩子了,在这个前提下,每一个儿童的生命健康都变得珍贵了,而作为专为儿童治疗的儿科医院也被重视起来。 博约大学附属儿科医院甚至在次月就得到了政府的拨款,新生儿icu病房也提前建成,重症监护队伍组建完成。 儿童在成长过程中得到重视是好事,但过于重视同时意味着施加到他们医生身上的压力也越来越重,本来小儿外科的工作量就不少,独生子女政策实行以后,工作量急剧攀升,一露头就被患儿家属抓住,能按时吃饭都是妄想,苏雪桢每天的加班时间也比之前长了。 周一组会,大家聚在一起探讨血气胸患儿病例,患儿今年九岁,名叫云恩利,上周在班级上课的时候突然出现剧烈胸痛呼吸困难的症状,入院后进行了急救,送到了小儿外科。 云恩利是戴金海的患者,他站了起来,沉声道:“恩利的症状较轻,所以目前给他主要是保守治疗,5号我已经给恩利做了腹腔闭式引流排出积血和气体,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再次出现了胸痛和咳嗽,情况反而更严重了,现在我怀疑是肺泡源性肺囊肿。” 血气胸症状轻的话保守治疗就可以,一般治疗以后会得到很大的好转,不会出现加重的情况。 郝从凤仰起头问了句:“确定不是肺栓塞吗?” 戴金海摇头,“不是,这个我在接诊的时候就排除过肺栓塞了。” “这个是恩利的胸部x线和ct检查,大家可以看一下。” 尤开元仔细看了会儿,“这个确实像是支气管源性肺囊肿啊。” 苏雪桢抬头看胸部x线片,他这个x线片还挺少见,囊有圆形的也有椭圆形的,大小也不一样,一侧肺野已经充满了。 作者有话说: 第152章 第一张是胸部x线片的检查, 第二张是ct,从图上面明显能看到有多个直径在一到两厘米的薄壁小囊,有点像蜂窝状。 情况远比他们一开始预估的要复杂, 苏雪桢一时也有点拿不定主意。 戴金海回答尤开元, “我一开始也怀疑是支气管源性肺囊肿,可是支气管炎性肺囊肿主要表现是反复的肺部感染和食管受压这两个方面,食管受压会导致吞咽困难,恩利在饮食方面还是正常的。” 他们现在想到的基本都被排除了, 郝从凤也纳闷了,“这个片子确实少见。” 大家围绕云恩利的病例又讨论了半个多小时, 最终决定给他增加检查, 张晓忠叮嘱戴金海, “给云恩利拍一下增强ct,检查有没有病灶供血是来自体循环的。” “等结果出来了咱们再看。” 戴金海点了点头,云恩利的病例讨论结束,大家又开始了别的病例讨论,这例会一共有三个病例需要讨论, 全部讨论结束,一个小时过去了, 大家也要回去开始准备门诊了。 苏雪桢会议结束也在想刚刚云恩利的病例,她总感觉之前好像听过类似的症状, 但一时又有点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儿听到的,会议结束以后她小跑赶上了戴金海, 轻声问他:“云恩利今年确实是九岁吗?有没有虚报年龄的可能?” “这个应该没有, 看他身高体重都符合这个年龄段, 而且他父母也不至于谎报年龄。” 戴金海以为她有了新思路, “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好像在哪听说过类似的病例, 但我想不起来在哪听的了。” 苏雪桢这会儿无比确定自己绝对在哪看过或者听过类似的病例,但她就是死活想不起来,表情也非常懊恼,“我平时记性挺好的,但最近可能太忙了,休息不太好,脑子也没之前那么灵活了。” 如果能发现类似的病例,对他们绝对大有益处,戴金海想了下问道:“是不是你平时看的某些资料上面写的?” 苏雪桢也不确定,“好像是吧,我回去找找,如果能找到的话及时把最新的消息告诉你。” 戴金海笑笑,“行,麻烦你了。” 苏雪桢嗯了声,跟他分别回了各自的诊室,虽然心里记挂着这件事,但她上午的门诊已经排满了,根本没时间去找,只能趁着中午吃完饭午休那一小会儿在办公室里找找。 可惜找了半个多小时一无所获。 难道是之前写论文的时候查资料发现的?又或者记错了? 苏雪桢也有点摸不清了,再一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一点五十,考虑到下午有手术,她赶紧趁机小憩了几分钟,暂时把找资料的事情抛之脑后了。 以防遗漏,苏雪桢晚上下班回家又把自己在家里的书翻了一遍,还是没能找到相关的资料。 与此同时,云恩利拍摄的增强ct片子也出来了,结果显示,云恩利隔开的肺在肺叶之外,不包被在同一脏层胸膜内,这是肺隔离症中的叶外型隔离肺。 肺隔离症是一种先天性的肺部发育畸形,主要多发于婴幼儿阶段,轻度一般没有太明显的症状,普通抗炎治疗就可以恢复。 苏雪桢看到确诊肺隔离症终于想起来自己是在哪看到这个病例了,是在之前利昂.弗劳尔给她写的一封信中,提到了一个自己最近在治疗的病例,因为这个患儿的经历比较坎坷,当时读完她记得很清楚,一开始是以发热咳嗽就诊,后来逐渐发展成干咳咯血,最开始在内科诊断是血气胸,治疗结束后患儿也出院了,谁知不到半年病情严重再次回来就诊,这次演变成了肺隔离症,经过利昂.弗劳尔详细检查才发现患儿是肺气管畸形。 苏雪桢不确定自己的判断是否是对的,先找到了戴金海跟他说了下,暂时光知道利昂.弗劳尔说的这个病例还不够,他们要找出更确切的证据来佐证,为了得到更多云恩利的成长情况,两个人准备再详细问一下云恩利的成长情况。 戴金海把云恩利妈妈贝香喊到了办公室,请她坐下以后,轻声问道:“我想问一下,您怀恩利的时候有进行过相关的产检吗?” 贝香点了下头,“查过啊。” 戴金海追问:“具体是什么检查呢?” “主要就是测一下血压体重之类的,别的就没了。” 贝香不懂他们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怎么了?” 戴金海停顿了下,声音放缓,继续问道:“那恩利出生到现在,是否经常生病呢?” “小孩子哪有不生病的。” 贝香笑容温婉,“我们家恩利确实比别的孩子要经常生病,不过也还好,就是一些感冒发烧的小病,吃点药就好了。” 苏雪桢见状接着问道:“有没有你印象比较深刻的病?” 贝香刚想说没什么,话刚到嘴边忽然想起来一件,“好像是有一个,他两岁那年,生了一场病,就是一直发烧咳嗽,治了快一个月才好,可把我们吓死了。” 戴金海看了苏雪桢一眼,都隐隐觉得大概率确实是先天性肺气管畸形。 问了这么多,也不知道跟儿子现在的病有什么关系,贝香看他们俩没回答,主动问道:“为什么问这个?” “没什么,就是简单采集一下病史。” 没确诊之前,戴金海不能给患者家属说任何不确定的信息。 云恩利住院快四天了,症状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跟正常孩子没什么区别,不好的时候就一直咳嗽,医院方面就是各种给他们做检查,一点实质性的治疗都没有,贝香其实早就急了,趁这个机会直接问他:“那我们家恩利你们准备怎么治啊?” “他现在上三年级了,总不能一直住院,要跟不上学习进度了。” “这个您放心,治疗方案我们一直在探讨,近期一定给您一个确定的治疗方案。” 如果是先天性肺气管畸形,可能手术方案就要有变化了,戴金海面色淡定,“可以确定的是恩利肺部有肿块,存在病变,要进一步检查,暂时不能出院。” 贝香昨天就听他说儿子肺部有肿块,要手术治疗,她本来以为很快就要安排手术了,结果看着医生反映,好像还不算完? 贝香就云恩利一个儿子,早先看他身体不好其实有动过生二胎的念头,可现在独生子女政策实行了,彻底断了她的念想,对这个儿子眼下看得跟眼珠子一样珍贵。 孩子生病一直不好她心里也急,忍不住往医生身上发火,“我知道有肿块,有了你要给我们治疗啊!我们来你们医院不就是为了给孩子治病吗!一直让我们做检查算什么,你们医院不会是想多收我们住院费和检查费吧?” 戴金海等她发完火了才开口,“恩利妈妈请你冷静,相信主治医师的判断,我们一定会尽自己最大努力给恩利治疗的。” “而且我们的工资每个月都是固定的,不存在通过多收住院费和检查费让我们医生自己从中牟利。” 儿子的命都掌握在在医生手中呢,贝香冷静下来觉得不好意思,跟他道歉,“对不住,实在是我最近这两天看你们一直没什么动静,有点心急。“ 戴金海礼貌冲她笑笑,“没事,我理解您的心情。” “谢谢啊,有什么情况还要麻烦你及时通知我。” 戴金海点了下头,贝香这才抬脚走出了他的办公室,苏雪桢对刚才的事情也习以为常了,安慰了两句,随后两个人一起去找主任张晓忠汇报,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张晓忠喊他们进来,“哟,今天怎么你们俩一起来?” “主任,关于云恩利患者的病情,我们有新情况要说。” 戴金海看向苏雪桢,“雪桢你说吧。” 张晓忠斜靠在椅子上,视线也看向了苏雪桢,苏雪桢感受到聚集到她身上的两道视线,淡定开口:“张主任,是这样的,之前利昂.弗劳尔来洪江市开讲座的时候,我受学院指挥安排了教授在洪江市的行程,结束后,非常幸运获得了教授的联络方式,这两年一直陆陆续续的通过书信跟利昂.弗劳尔联络,先前他曾经在信里跟我分享过一个跟云恩利类似的病例,是肺气管畸形。” 肺气管畸形一般在孕妇孕二十四周通过b超就可以看出来,这时候胎儿心脏和静脉回流受病肺的压迫,会导致全身水肿,胎儿极有可能死产或者在围生期死亡,是以一般检查出来产科医生也会建议流产。 就算侥幸健康出生,婴幼儿时期也会反复感染肺炎,基本没有患儿能健康长大。 张晓忠听她这么说感觉有点不可思议,“肺气管畸形?可云恩利今年已经九岁了,要是肺气管畸形的话他怎么会长这么大?” 苏雪桢自己第一次听到这个病例也觉得很惊讶,她也能理解张晓忠此时的反应,从容不迫道:“我知道确实有点难以相信,但事实确实是这样。” “但是细想也不是没可能,云恩利今年九岁,1973年出生,那个时候不可能进行b超产检,基础的产检也是看不出来的,而且我们刚刚跟恩利妈妈聊了下,发现他小时候确实经常会因为肺炎生病。” 张晓忠问道:“利昂.弗劳尔教授都写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苏雪桢现在只记得那封信大概是过完年寄来的,她听了岑柏的意见给利昂.弗劳尔教授送去了过年礼物,回信时教授顺口在信件里跟她聊起了自己新发现的病例。 第212节 苏雪桢诚实道:“我回去写信再问一下,信里面他没有明确的写该怎么治疗,只是粗略提了一下这个病。” “现在给他写信,等回复恐怕有点不太现实了,一来一回最少要两个月了,不过知道这个信息还是很重要的。” 张晓忠笑了笑,“目前来看,接下来我们就要给云恩利做更详细的检查,看是否是真的肺气管畸形。” 先天性的肺气管畸形通常会伴随肺隔离症出现,这也能理解为什么他们会先发现肺隔离症。 苏雪桢和戴金海点了点头,出了办公室以后,戴金海之前也看过苏雪桢分享的利昂.弗劳尔教授的讲座报告,他没想到苏雪桢竟然一直在跟这个外国教授联络,有些意外,问道:“你们平时联系都是用英语吗?” “是啊。” “那联系多吗?” 苏雪桢不想透露太多,简单回答了下:“不多,毕竟是跨国信件,基本是半年收到一封。” “你英语这么好,以后可以出国学习的,相对来说国外的儿科技术肯定比国内要好很多。” 戴金海叹了口气,“我要是二三十岁的年纪,肯定也准备出国,但我现在这个年纪,还是不想了。” “唉,不说这个了,我去给云恩利安排病理组织学检查。” 苏雪桢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走远了,心里若有所思,过去她其实没想过要出国学习,毕竟那个时候连上大学都是奢望,后来利昂.弗劳尔教授来洪江市开讲座,见识到更好的小儿外科技术后,她确实有一点心动。 不过细想,怎么可能!光出国的花销她都付不起,何况眼下平平安安也快上小学了,怎么想都不现实。 苏雪桢甩甩头,“还是回去赶紧给利昂.弗劳尔教授写信吧。” 经过这两年的联系,苏雪桢的书面英语进步了不少,又因为有急事相求,写起来很快,不到二十分钟就把信写好了,下班以后她绕路到邮局把信寄了出去。 病理学组织检查要更慢一点,第三天结果才出来,显微镜下,他们能更清楚的看到云恩利肺部有多个直径小于两厘米的小囊腔,囊壁内含有纤毛柱状、立方上皮、少量不规则平滑肌和弹力纤维,不含软骨及黏液细胞。 病变处在细支气管异常上面,并且由此导致了并发症,例如反复的下呼吸道感染。 像云恩利年龄这么大的肺气管畸形患儿实属少见,第一次接触,本来大家想等等利昂.弗劳尔教授的回信,可是跨国信件联系哪有那么容易,没过几天,云恩利的病情就更加严重了,由一开始的胸痛咳嗽,转变成了严重的呼吸困难,抗感染治疗效果也逐渐减弱,囊肿没有消失,再不手术很可能会造成黏连,到时切除会更加困难,也会影响云恩利肺部的发育。 最后不能再等了,小儿外科大家聚在一起开了一下午的会,最终确定了手术方案,手术切除云恩利病变的肺叶。 手术安排在1月26号上午八点,由张晓忠主刀,经历了约三个小时的手术后,手术顺利结束,云恩利被推出了手术室,收入病房观察。 毕竟是头一遭,术后情况如何他们暂且还不清楚,好在观察了两个多星期后,云恩利身体一切正常,出院了。 苏雪桢也在年前收到了利昂.弗劳尔教授的回信,信上写明了目前最新的先天性肺呼吸道畸形分型方式、临床表现以及手术治疗方案,先天性肺呼吸道畸形按照囊肿大小和显微镜下的表现可分为三种常见类型。 肺段切除术也是据他们观察是比较有效的手术方案,预后效果也较好,而且手术结束后,不会再出现呼吸道并发症。 得知这一结果苏雪桢还是很开心的,她把这一分型方式记到了笔记本里,随后先把这封信给张晓忠看了,又拿出来给儿科的同事分享。 作者有话说: 相关资料主要出自《中华实用儿科临床杂志》 2016,31(16)先天性肺呼吸道畸形,具体分型方式是1977年由stocker等人提出来,文里是国内,年代在1983年初,暂时不知道这种分型,而且年长儿因为并发症入院发现这个病很少见。 另外先天性肺呼吸道畸形产检查出来是否要流产要看病情严重程度,不一定非要流产,文里这个年代医疗水平跟现在比有很大差距,涉及到医学相关别当真~ 第153章 又是一年春节, 正当大家欢欢喜喜过大年的时候,公安局前执勤的警察秦瑞正埋头吃着饺子,嘭一声, 天空炸开一朵烟花, 紧接着天空也被五彩斑斓的烟花占据了,随着烟花,时黑时明。 灯泡因电压不稳传来滋滋声,秦瑞嚼着有些凉掉的饺子, 起身去拿热水瓶打算往铝饭盒里倒点热水,嘴里嘟囔个不停:“哎, 倒霉催的, 春节还要值班。” 他弯腰拿起热水瓶, 再一抬头就感觉值班室一侧的玻璃窗口附近有动静,从草丛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秦瑞眯起眼睛,略显警惕,对着那处喊了声, “什么人?” 无人应他,草丛的声音也没了。 秦瑞觉得有些不对劲, 放下热水瓶,揣着枪走了过去, 一点点逼近:“不要装神弄鬼的,给我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他即将要靠近时, 从草丛里猛地窜出来一个男人, 拿着木棍对他劈头狠砸过来, 秦瑞一个不防, 又被猛击了几回脑袋,当即扑通倒地,晕了过去。 男人趁机夺走了他的枪,冲进值班室,把里面的东西一抢而空,顺道还端走了他的饺子,逃之夭夭。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瑞再醒来时只感觉浑身发凉,头疼得厉害,几乎让他无法思考,他痛苦地捂着头,感觉脸上满是凝固的血迹。 秦瑞一摸才发现自己头上流了很多血,他努力回想昏迷前发生了什么,赶紧去检查自己的配枪,去发现枪不见了! 坏了! 因为失血过多,又在室外昏迷了很长时间,失温严重,秦瑞脑袋发晕,头痛欲裂,他拼命站起身,朝值班室走去,拨通了电话。 电话打到了潭南县公安局,这时正是凌晨零点五分,除夕夜刚过,迎来了大年初一。 今年电视有了一个新节目,春节联欢晚会,晚上八点开始,持续四个半小时,很多人不睡觉守在电视机前看节目。 今年张光香跟苏显国也过来跟他们一起跨年,一家人坐在一起守岁,一边看电视一边聊天。 平平安安坐在最前面,跟随主持人的播报实时跟他们汇报电视节目进度,“开始了开始了,这次是武术表演。” 要是过去这个时间大家早就困了,不过今年因为春晚的播出,节目太精彩了,连看四个小时都不困,反倒是吃了不少瓜子和花生。 不过节目一结束,苏显国跟张光香就没什么精神了,先回了卧室睡觉,平平安安还兴奋地睡不着,苏雪桢看得也是心潮澎湃,这个春晚节目太精彩了,不仅有好听的歌曲和戏剧,还有各种相声和舞蹈,小品也是非常搞笑,每一个节目都很好看。 眼见大家都睡不着,岑柏想着不如一起玩扑克牌消磨时间,反正本来大年初一上午应该到苏显国和张光香家拜年,今年他们夫妻俩正好在他们家过年,明天上午他们也不用早起了,今天晚睡没关系。 岑柏把去年买的扑克牌拿了出来,跟苏雪桢对视一眼,开始讲规则,“这次咱们玩点新的,谁输了谁负责打扫这屋的卫生。“ 刚才一家人都在屋里吃东西,桌子上堆了不少瓜子壳和橘子皮,地上还有平平安安拿来的玩具,收拾起来虽说不麻烦,但累人。 兄妹俩这两年玩扑克牌水平也见长,不见得会输给大人,之前岑梅跟他们玩还输给他们几次,平平安安坦然应战,跟爸妈玩起了扑克牌。 大年初一他们去人家家里拜年,别的亲戚也会来他们家,卫生方面肯定要搞好,不然亲戚看了丢人,说他们家里不卫生。 为了公平,牌局是三局两胜。 虽然打扫卫生只需要十几分钟,分出胜负需要半个多小时,但是玩扑克牌是娱乐,打扫是工作。 苏雪桢跟岑柏也不想做,使出了全力迎击,就是为了不打扫卫生。 平平安安在同龄人里算聪明的,也会玩扑克牌,但他们爸妈也不是吃素的,岑柏是刑侦处的,对人的微表情和细节很有研究,苏雪桢脑子也灵活,跟岑柏配合又默契,心灵相通,在他们夫妻俩的合作之下,平平安安直接被打趴下了,以1:3输了。 岑柏赢了比赛很开心,专门给平平安安拿来了打扫的工具,“好好扫啊,扫完我跟你妈要检查的。” 平平安安气呼呼的,但他们也知道愿赌服输,赌徒没得选,一个拿起了扫帚扫地,一个拿起了抹布。 岑柏拥着苏雪桢的肩,“走吧,咱们回去睡觉。” “啊!” 他们在这打扫,爸妈居然要去睡觉,平平不乐意了,表情不乐问道:“你刚刚不是说要检查吗?” “明天检查也可以呀,又不耽误我今天睡觉。” 岑柏打了个哈欠,直接带着苏雪桢上楼睡觉,“老婆走。” 安安看着爸爸那得意的嘴脸,气得想把抹布扔他脸上。 兄妹俩就跟冬天冻腌的小白菜一样可怜,耷拉着脸把卫生打扫好了,这会儿已经是凌晨三点了,他们俩还要自己上楼,把楼梯的灯关了,换好衣服睡觉。 第二天一早岑柏就接到了公安局打来的电话,他赶到警局才发现昨天晚上一名潭南县公安局值班室民警被袭击了,最关键的是,配枪被抢! 民警秦瑞被紧急送往了医院救治,目前人已经清醒了,因为袭击事件发生在晚上,天太黑,他也没太看清凶手长什么样,只能大概判断凶手约有一米七的个子,虎背熊腰,非常健壮。 一个敢袭击民警的凶手拥有了枪,可能会造成的危害不言而喻,这起袭击事件对他们来说非常严重,不仅挑战了公安机关的权威,对普通民众的生命财产安全也是极大的威胁。 事情发生以后,潭南县公安局迅速上报到河安市,通报到了省里,再由省公安局通知到各地区公安局,要求全省各地区公安局展开戒严,同时督促河安市公安局尽快捉拿凶手归案。 可是仅仅知道凶手的身高和大致身形,想找到一个人简直如大海捞针,河安市公安局调查了一个多月都没有任何进展,正当他们松懈的时候,同属一个省的沧宜县突然在夜里爆发了一起持枪抢劫案,凶手一共有五个人,直接抢了一家供销社,造成了一死两伤的惨案,其中经济损失约有四千三百元。 当地警方根据现场留下的子弹痕迹,推测是67式微声手.枪,而这把枪正是前段时间秦瑞丢的那把。 在这起案件发生半个多月以后,相隔不远的安光县也发生了一起持枪抢劫案,比沧宜县的更严重,这次这伙人直接闯进了当地合作社,并偷走了价值约三千五百元的东西,合作社当晚值班的三位社员当场死亡。 根据附近的目击者所说,这伙人蒙着面,骑了四辆摩托车,抢完就走了。 恶性.事件接连发生,这伙人不抓住肯定会继续犯案,到时候不知道下一次会在哪里犯案,省里高度重视,当即派去了专案组过去调查。 岑柏因为之前的跨省拐卖案对跨省流窜的凶手比较有经验,加上他近些年办的案子都以侦查细微著称,被抽调过去,成了专案组的一员,出差前去调查,幸运的话一两周就能回来,不幸的话,可能要长达几个月。 平平安安现在不仅是每天去幼儿园,一周还有三天要送去学琵琶,每天还要接回来,岑柏这一走,落到苏雪桢身上的压力更重了。 岑梅马上就要中考了,娄桂兰过不来,苏雪桢也不想因为这事影响岑梅,连问都不会问娄桂兰要不要过来。 张光香那边,岑柏又觉得麻烦岳母很多次了,他也知道苏雪桢平时在医院的工作有多忙,想来想去,走之前雇了人照顾家里,平平安安不太喜欢有陌生人来他们家里,觉得他们现在有能力自己去幼儿园上学了,可以骑自行车自己去,不想让阿姨来。 他们俩虽然自行车骑得挺溜,但洪江市路上每天上班的自行车车辆还是挺多的,两个六岁多的孩子还是有点不安全,苏雪桢不太放心,没同意他们两个骑自行车去学校,还是让阿姨过来了,主要负责孩子们上下学接送,日常照顾还是由她自己来。 岑柏找的这个阿姨是幼儿园负责打扫的员工,工资不高,她自己正好也想趁工作休息的时间找点散活干,接送平平安安上下学主要集中在早上七八点和晚上五六个点,刚好时间在她来幼儿园上班前和下班后,所以欣然接下了这个工作。 平平安安虽然不喜欢这种模式,但也觉得每天让妈妈接送他们上下学实在太辛苦了,而且苏雪桢经常加班,如果让她来接,可能晚上八九点才能回家,渐渐也默认了阿姨的存在。 因为这是他们在幼儿园的最后一个学期了,其实时间上面比较自由,随时可以请假,爸爸不在家,妈妈工作又忙,平平安安偶尔会请假去外婆家,一呆一整天,然后临到下班时间,直接由张光香带着他们去医院找苏雪桢一起回家。 张光香在家先给平平安安做好了晚饭,给苏雪桢打包了一份,她把饭菜端上桌,去书房喊平平安安,“别看啦,先吃饭,吃完饭咱们给你妈送去。” 平平安安已经跟隔壁的常厚发达成了协议,如果他们在外婆家,可以经常过来看电视,作为补偿,他每周要请他吃一次零食。 这段时间电视里《哪吒闹海》又开始重播了,兄妹俩之前看过,对剧情了如指掌,所以听到外婆喊他们,毫不留恋离开了,平平对常厚发喊道:“我先去吃饭了,明天见。” 常厚发冲他挥了挥手。 平平安安跳下书桌,乖乖坐到饭桌上吃饭,张光香因为孩子们在,晚饭准备的也很丰盛,一共做了三菜一汤。 安安拿着筷子,看了看门口,“不等外公吗?” “你外公今天要加班,估计在食堂吃了。” 张光香盛好米放到平平安安面前,“多吃点,吃饱了咱们就走,正好这会儿骑车凉快,还能兜兜风。” 安安欢呼:“好耶!这次我一定骑得比哥哥快。” 平平喝了一口汤,“才不会呢,我骑的是最快的。” 张光香听着他们俩吵吵闹闹的,心里既欣慰又有点心疼,不得不说,父母工作忙就会导致孩子格外的独立,现在兄妹俩日常基本跟一个成年人差不多了,有什么事情都是自己做,待在她家一整天,也基本没什么事情需要她帮忙。 吃完饭,平平主动拎起了饭盒,放到车篮子里,骑上了他的蓝色小自行车,安安也骑上粉色自行车,跟哥哥你追我赶的在公路上飞驰。 自行车还没卸掉辅助轮,看着他们骑得很卖力,其实速度不快,兄妹俩骑着很安全。 张光香慢悠悠骑着自行车跟在后面,晚风清凉,伴着路边清淡的花香,徐徐吹在身上,很舒服。 这条路平平安安这段时间经常骑过来,对路线也很熟悉,很快就骑到了儿科医院附近,先到了家属院,这会儿是放学时间,大院里好几个孩子正在玩儿扔沙包,嬉笑声不断。 苏雪桢之前研究生的同学这两年陆陆续续在洪江市定居,把家人和孩子接了过来,因为在洪江市也没别的亲戚,主要就是他们几个同学认识,所以过年也会跟他们走动联络感情。 平平安安跟他们的孩子也很熟,尤其是尹书杰。 第213节 平平骑得很快,安安落到了后面,他骑到家属院门口,想等等安安,停到了附近,想到最近有段时间没见到尹书杰了,往里面看了过去。 院子里孩子们玩扔沙包正起劲,不过平平看着看着就感觉有点不太对劲了,怎么他们都在围着一个孩子砸沙包? 扔沙包这个游戏不是应该分组后你来我往互相砸吗? 四五个孩子围着中间那个孩子一直转圈,接连说一些很难听的话,“小笨蛋,就会告状。” “大傻子,尿裤子。” “羞羞羞。” 平平通过他们转圈的空档,突然看到了中间那个孩子圆圆的脑袋和温和的眉眼,他再一细看,这不是书杰吗? 尹书杰抱着脑袋蹲在地上,无助地左看右看,像只迷失的小鹿。 当年尹书杰去医院急救他们还跟着去了,平平知道他是因为颅内出血后遗症导致的发育迟缓,这些年一直在治疗,只是比寻常孩子发育慢一点,实际并无太大差异,这么欺负人也太可恶了! 平平怒火中烧,骑着车直接冲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154章 安安一声哥哥刚喊出口, 平平已经骑着车冲进家属院了,没给她半点眼神,她意识到前面怕是发生了情况, 赶紧去喊张光香, “外婆外婆,平平刚刚骑车进家属院了。” 他们这趟是过来给苏雪桢送晚饭的,平平知道分寸,不会不跟她打招呼就往家属院走, 张光香觉得不对劲,带着安安跟上, “走走走, 去看看。” “别打架了。” 因为愤怒平平骑得飞快, 手一直按着自行车铃,哪怕临到跟前他也没降速,速度过快,两侧的辅助轮滚动时发出隆隆声,一旁正在欺负尹书杰的孩子看到他跟疯子一样, 害怕撞到自己,纷纷避让开来, 平平及时刹住了车,停到了尹书杰面前。 领头的小男孩怒不可遏, 怒气冲冲走了过来,“神经病啊, 骑车不长眼, 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啊?” “你才是神经病。” 平平瞪了他一眼, 先去扶尹书杰起来, 柔声问道:“书杰, 你没事吧?” 尹书杰借着他的搀扶,缓缓站起身,摇了摇头,“我没事。” 小男孩看着他们俩,表情玩味,挑衅道:“原来你跟这个小傻子是一伙的啊?“ 平平骂了回去,“你才是傻子呢。” “还敢还口!” 领头的小男孩叫王灿,在这一片嚣张惯了,是孩子头,从来没有人敢反驳他,他渐渐走近平平和尹书杰,威胁道:“找打是吧?” 平平才不怕这种人,当即挺着腰板走过去还嘴:“谁打谁还不一定呢?欺负比你们小的小朋友算什么本事!” “我打死你。” 王灿看他如此嚣张,不想在一众小伙伴面前丢了脸面,挥着拳头就要来打他,平平闪身躲过,王灿的拳头又追过来,直逼他脑袋而来,平平侧头躲避过,挥出了拳头,这一拳打在王灿右脸,他吃痛闷哼出声,气急败坏,对着平平就是一顿乱抓乱打,两人对打起来。 这帮小朋友哪见识过这阵仗,平时只有他们欺负的人份,哪有人敢还手的,跑着去家属院喊大人过来,一边跑一边喊:“打人了打人了。” 张光香跟安安进来就看到平平跟一个小男孩在地上厮打,吓得心都要停了,立马过去帮平平,兜头给王灿来了一巴掌,“小兔崽子,你打我外孙。” 这一巴掌打得王灿脑袋都懵了,停顿几秒后嚎啕大哭,“你欺负小孩!” “打的就是你,没教养的小屁孩。” 张光香骂了句,赶紧去看平平身上的伤势,心疼坏了,“头疼不疼?身上哪里疼?” 平平好歹是公安局幼儿园出来的,幼儿园里平时会教他们一些防身的技巧,打起架来丝毫不落人后,就是看着有点狼狈,身上其实只有一些擦伤。 不过装蒜谁不会,平平捂住了肚子,哀嚎:“疼,我肚子疼,肯定是刚才打架受伤了。” 安安担心地走了过来,第一次见哥哥打架,她嘴一撇要哭出来,问哥哥:“没事吧?” 平平朝她眨了下眼。 尹书杰知道这场打架是因他而起,担忧问道:“哥哥,你疼吗?” 平平朝他摇了摇头,“不碍事。” “什么不碍事?你瞧瞧你现在被打成啥样了?” 张光香快气死了,平平安安还在苏雪桢肚子里她就在照顾了,出生第一年更是每天都在照顾着,这几年虽然没有跟在身边照顾,但日常关怀从来不少,就怕磕着碰着了,今天居然被人打了! “你说谎,我刚才根本就没打你肚子。” 刚才打架的时候王灿虽然一直乱抓乱打,但他的心里其实也清楚根本没怎么碰到平平,每次他伸出拳头不是被打回来就是被躲过去了,这个小屁孩还这么会装!居然说自己肚子疼! 王灿摸着自己被打的半边脸,表情苦哈哈的,“是你打的我。” 小孩打架牵扯到大人他们这边责任就大了,要不是想到这一层,张光香真想打这孩子一顿,“你眼睛瞎啊,看不出来我们家平平受了多重的伤吗?” 王灿哭喊着:“我受的伤才重!” 这时家属院的居民也出来了,走在最前面的就是王灿的奶奶,听到孙子被人打了,她拎着擀面杖就出来了,气势汹汹问道:“谁呀谁呀,谁敢打我们家小灿?” 王灿看到奶奶,感觉给自己撑腰的人来了,哭着跑进了她怀里,指认平平:“奶奶,就是他们。” 王灿奶奶瞅见三个陌生人,眼神不善,“就是你欺负我孙子?” 张光香骂道:“谁欺负谁啊,明明是你孙子欺负我外孙。” “奶奶我疼。” 王灿呜呜哭,一点点给她指自己身上哪里疼,“脸疼,身上也疼,到处都疼。” 王家现在就王灿一个独苗了,现在市里查得紧,往后儿子儿媳也不能生了,王灿奶奶对这根独苗疼得很,看到他被人打成这样,开口对着平平便骂:“贱皮子,敢欺负我孙子,今天我非要让你见识见识厉害。” “你这臭婆娘,不好好管教孙子还骂我外孙,嘴吃屎了这么臭啊。” 张光香直接从地上抄起一块板砖,“敢动手我就把砖头呼你头上。” “别别别,动手啊。” 小孩子闹着玩打架没什么,大人打架见血问题就大了,本来还看热闹的居民见状赶紧站出来劝架,“那个同志也是的,怎么能拿板砖呢?” “没什么事就散了吧,你看俩孩子都受伤了。” 张光香就生了苏雪桢一个女儿,婚后生活优渥,没什么烦恼,看着也比同龄人年轻,大概就四十来岁的样子,王灿奶奶今年都六十七岁了,也就跟她动动嘴皮子还行,真打起来她还真不敢,她没想到遇到一个更泼辣不讲理的主,板砖的威力她还是知道的,犹豫了下不再上前了,不过嘴还是不饶人,“真没教养。” 安安瞪着她,“老巫婆。” 别看人小,这怒目圆瞪的样子真有点吓人,王灿奶奶表情不屑道:“小丫头片子,轮不到你说话。” 谁都不能说他妹妹,平平站出来骂了回去,还学着安安的称呼,“你说谁呢,老巫婆。” 这一家子性格还真是半点不让人,王灿奶奶眉头微抬,“牙尖嘴利的,是一个都不饶人啊。” 张光香试探性往前走了几步,“你想试试板砖什么味道是吧?” 家属院居民都知道王灿奶奶不好惹,谁曾想这一老两少也是硬茬,不想把事情闹大,继续劝和:“各退一步吧,就这么算了。” 事态进一步恶化前,尹景春赶到了现场,看到他们愣了下,“平平安安?” 围观的居民问了句:“小尹,你认识他们啊?” 尹景春点点头,“认识啊,他们是小儿外科苏医生的家属。” 能住进家属院的基本都是儿科医院的职工家属,早先不知道张光香他们的身份,有点向着王灿拉偏架,这回知道了就开始保持中立,“都是一个医院的啊,那就更没必要打起来了。” 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没大人问他们到底为什么打架,反而一直在和稀泥,平平看尹景春来了,也不瞒了,直接跟他说:“尹叔叔,刚才这五个人一直在欺负书杰。” 他记性好,直接把刚刚欺负尹书杰的小孩依次指了出来,“他们一直往书杰身上扔沙包,还骂他,不止我一个人看到了,他们三个肯定也看到了。” 平平又把刚刚旁观的三个小朋友也指了出来,态度坦然道:“刚才打架也是那个人先动的手,不然我们直接去警局,让警察看看到底谁对谁错。” “是我的错我认,但打他我不后悔,这种人就该打。” 因为颅内出血留下的后遗症,尹书杰发育一直比同龄人慢很多,两岁半才学会走路,梅彤跟尹景春从他出生后就一直积极给儿子治疗,现在已经好了很多,能说也能走,尹景春这才放心让他自己下楼跟家属院的孩子玩。 他没想到儿子会被这帮孩子霸凌,尹景春压抑着怒气,走到儿子面前,蹲下身轻声问道:“书杰,他们刚刚欺负你了?” 尹书杰轻轻点了下头。 尹景春大怒,快走几步,一把将王灿拎了起来,王灿登时被吓得哇哇大哭,王灿奶奶急忙劝,“别跟小孩置气啊,你不能光听那小孩一个人说啥就是啥啊。” 对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动手确实不好,尹景春冷静下来,看向刚刚平平指认曾目睹事情经过的三个孩子,“好,你们说刚才都发生了什么?” 三个孩子躲在家长身后,看他神情太恐怖了,不敢说话。 尹景春大吼道:“说!” “我我说……是王灿他们几个人玩沙包,后来书杰来了,他们几个人就围着书杰,然后……往他身上砸沙包。” 男孩看着他阴沉的神色,声音越来越低了,“他们还说书杰是小笨蛋,尿裤子。” “然后刚刚那个男孩就来了,王灿骂他跟书杰是一伙的,两个人就打了起来。” 话说到这里,在场的人都知道事情来龙去脉了,面面相觑,一个家属院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尹书杰什么样他们都知道,起先不知道是小时候生了病导致的,就觉得这孩子有点不太正常,后来有人问了才知道原委,大家大多都是私下感叹一句命不好,没人敢在他们夫妻俩面前说。 对父母来说,说这话无异于往心口插刀子。 尹景春直接踢了王灿一脚,要不是有人拦着,他还要给另外四个孩子一人一脚,被人拦着也骂个不停,“妈的,敢欺负我儿子,以后走路上别让我见到,否则我见到你们一次打一次。” 五家人害怕他再动手,悻悻然带着孩子赶紧离开了,一场闹剧这才平息。 尹景春情绪稍微恢复了些,理了理头发,把儿子抱了起来,看着平平笑道:“平平,今天的事情谢谢你。” 平平也笑了。 尹景春又看向张光香,轻声道:“过两天我跟小彤亲自过去道谢。” “孩子没事就行。” 张光香摆摆手,“我就知道平平不会胡乱打人。” 尹景春摸了摸平平的头,教尹书杰,慢慢说道:“说谢谢哥哥。” 尹书杰学着他说话,软软说了声谢谢哥哥,一笑露出可爱的小梨涡。 平平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张光香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再不去苏雪桢恐怕该去食堂吃饭了,跟他告辞,“那我们就先去给雪桢送饭了。” 尹景春送他们到门口,平平安安再次骑着自行车往妈妈医院赶,安安看着哥哥,还是有点不放心,视线一直不离哥哥,关切问道:“你真不疼吗?” 平平摇头,“不疼。” 第214节 张光香跟他讲道理,“下回别这么冲动了,有事找大人。” 安安想到刚刚外婆跋扈的样子,哈哈大笑,调侃道:“然后外婆会拿板砖帮你打人。” 张光香乐了,“净会打趣我。” 三个人到小儿外科的时候,苏雪桢还在病房,护士这些日子也认识他们了,直接带他们去了苏雪桢办公室坐着等。 平平在妈妈办公室转悠,来了那么多次,他第一次对一旁放着的人体模型感兴趣,尤其是上面那颗脑袋,莫名吸引他去探索人体大脑的奥秘。 作者有话说: 第155章 苏雪桢没进办公室就听护士说家里人又送饭来了, 她先去洗了个手,推开了门,笑道:“等急了吧?” “没有, 我们也才刚坐下没多久。” 张光香招呼她过来吃饭, “快来吃吧,再不吃就凉了。” 苏雪桢抽出椅子坐下来,瞥见平平身上有点脏,似乎刚在地上滚过一样, 疑惑问道:“这是怎么了?耍赖打滚了?” 说起这个张光香还气着呢,“别提了, 刚才来送饭的路上, 我们碰到书杰了, 家属院有五个孩子欺负他,平平跟领头的打了一架。” 苏雪桢眉头微皱,招手把平平拉过来,“过来我看看。” 外婆那边还好说,妈妈这关可不好过, 平平害怕被骂,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没事,一点都不疼, 他都没打到我。” 张光香在一旁接话:“让你妈检查下,要是伤到哪里咱们去找他赔。” 苏雪桢抬起他的下巴, 先检查了下脑袋有没有磕伤, 抬起他的胳膊检查, 夏天.衣服穿得薄, 裸.露在外的皮肤多, 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她这一检查,发现好几处擦伤。 她又把平平穿的短裤往上提,两侧膝盖已经红肿了,苏雪桢摸了下,无奈问道:“还说不疼呢,这是什么?都肿成这样了!” 张光香一瞧,哎呦一声,可心疼坏了,“你这孩子,咋不说啊。” 平平嘿嘿笑,“不碍事,过两天就好了。” “等着,我给你简单处理下。” 苏雪桢出门拿了药和棉签过来,给他消了下毒,涂上了抗感染的药,叮嘱道:“这周少运动。” 平平说了声好。 张光香更气了,愤愤不平道:“早知道刚才走的时候我也应该再给那孩子来一脚。” “小孩不懂事就算了,你也跟着一起掺和。” 苏雪桢叹了口气,坐下来问平平:“为什么打架?” 平平把刚才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妈妈,“大概情况就是这样,他太可恶了。” 张光香跟着添油加醋,“那孩子可凶了,要不是我及时赶到,恐怕还要继续打平平。” 听完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苏雪桢其实不忍心责备平平,她也不想给孩子灌输什么忍一时风平浪静的话,“平平,你勇于为书杰出头的行为值得表扬,这是爱护弟弟的表现,遇到危险懂得反抗很好。” “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暴力只能解决最浅显表面的问题。” 这番话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平平听的一知半解,“那我是还手还是不还手啊?” 张光香就受不了苏雪桢温和的性子,插嘴说:“当然还手啊,不还手等着被人打啊。” 苏雪桢温声道:“把握一个度的情况下,可以还手,但这个还手不一定是武力,具体这个度怎么把握,要你慢慢理解了。” 平平若有所思。 苏雪桢说完坐了下来开始吃饭,安安趴在桌子上指着炸藕盒强烈推荐,“这个好吃。” “好,听你的,我试试。” 苏雪桢听话夹起吃了块,夸奖的话顺口就来,“外婆的手艺真好。” 张光香得意地笑了,“那当然。” 吃完饭,苏雪桢把饭盒洗了,一家人出了医院回家,到了公交站台旁分开,张光香帮平平安安把自行车搬到了公交车上,她自己骑着车回洪江大学家属楼。 暮色降临,窗外是一派灯红酒绿的繁华场景。 安安抓着自行车头免得车子乱跑走,仰头问苏雪桢:“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都一个多月没见过他了。” 苏雪桢昨天刚跟岑柏通过电话,对他那边的进度心里大概也清楚,只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她轻声回答:“可能还要一段时间,爸爸在抓坏蛋呢。” 安安感慨:“这次好慢啊。” 跟之前的罪犯不同,这次的罪犯可是持枪的,时间倒是次要的,苏雪桢更担心岑柏安全,不过当着孩子们的面她也不能流露担忧,否则他们会更害怕,她望着窗外的匆匆赶路的行人,喃喃自语道:“会顺利的。” 跟她期望的相反,岑柏这边是半点不顺利,这帮人每次抢劫前都蒙面,见人就杀,几乎不留活口,现场留给他们的证据少之又少,从一开始的潭南县到现在的宜武县,犯案多达九起,总涉案金额超六万块。 犯罪程度也在进一步升级,残忍程度加深,也许是怕变卖东西的时候被发现,现在已经由一开始的偷东西偷钱转变成了直接偷钱。 现在案情已经发展到了隔壁省,他们连凶手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目前只知道他们大概身高和人数。 足迹鉴定处把各地现场取来的脚印取了模,正在一一根据痕迹猜测鞋的品牌,希望获得近一步的线索。 岑柏吃过早饭就找到了负责足迹鉴定的汪云兵,“怎么样?能看出来剩下两款是什么品牌吗?” 通过这几次对现场足迹的采集,他们已经准确掌握了这伙抢劫的人数,总共有七名,其中有一人有点坡脚,有两个人身穿解放牌胶鞋,三个人是普通的懒汉鞋,这五种都是常见的鞋,只有两个鞋印比较难以鉴定。 越不大众的鞋说明买的人越少,既是难点也是突破口。 汪云兵对物证鉴定非常有经验,专门被抽调过来的,也是他通过足迹看出了这七个人中有两个是兄弟。 为了尽快破案,汪云兵已经连续两天没睡了,说话时声音尽显疲态,嘶哑道:“有点难,我正在比对。” “辛苦了。” 岑柏拍了下他的肩膀,赶去开早会。 这次带头的人是省公安局刑侦处的处长石成磊,案子一直没进展,他也没法向公众交代,最近头发都掉了不少,“畅所欲言,大家有什么想法直接提出来,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到新方向。” “这帮人明显有备而来,每次都只抢钱,目击者全杀掉,真是太狡猾了!” “是不是当过兵啊?感觉反侦察能力很强,每次犯案都蒙着面。” “也可能是做过类似保安工作的人。” 岑柏也觉得这伙人抢劫这种事做得实在太流畅了,动作很快又利索,训练有素,抢完就走。 屋里大家讨论的热火朝天,有队员冲进来,又带来一个新消息,“又出现了,这次是江云县。” 江云县已经完全跟他们省不接壤了,这说明凶手已经把范围扩大到全国了。 石成磊在地图上的江云县打了个勾,地图上所有打勾的区域都是凶手曾犯案的地方,岑柏站起来,仔仔细细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眯起了眼睛,靠近了些去看,用手画了下路线。 石成磊感觉他发现了什么,急忙问:“怎么了?” “处长,你没感觉这些区域有什么特点吗?” “都处在县城?” 岑柏指着最开始的犯案地,也就是民警秦瑞被抢枪的地方——潭南县。 “枪是在这里抢的,根据时间和路线来看,凶手从潭南县一路南下。” “对啊,这符合凶手的抢劫习惯,他们害怕抓捕肯定不会抢了还待在一个地方不走。” 有人站了起来,跟着他的思路顺着路线往下看,惊呼道:“看这终点,他们怕不是要坐船逃吧?” “很有可能,他们知道我们警方不会放弃追查,恐怕是打算离开国内。” 除此之外,岑柏还有一个比较在意的地方,他伸手指了下地图上的正武县,“这里,凶手似乎避开了。” 有队员没看懂,“怎么看出来的?这张图上凶手看样子是随机作案。” 岑柏摇摇头,“不是,他们有事先踩点,刚开始几起确实很随机,后面害怕变卖赃物被我们查出来,以偷钱和金银为主后,会主要选择那些经济水平比较好的县城来抢。” “据我所知,这个沿途的正武县发展应该还不错吧?” “是不错,这两年他们县城生产的化肥还挺出名的。” “对啊,既然如此,这伙人为什么要避开正武县呢?” 对贼来说,只有一个可能性,答案呼之欲出。 石成磊立马说了出来,“他们是正武县人?” 岑柏点了点头,“从2月12号除夕夜第一次犯案,到距离正武县最近一次5月26号的犯案,其中时间相隔了有三个多月,他们肯定在更早之前就离开了家乡,突然回到故乡,很有可能会被认出来,无论是回来还是离开都很显眼。” 搜索范围进一步缩小。 石成磊马上说,“找人给正武县公安局打电话,让他们把最近两年离乡的人员名单统计出来。” 队员说了句好,赶紧下去办事了。 石成磊重新端详这个地图,观察江云县附近的地区,沉声道:“照你这个思路,他们的下一站恐怕是这三个地方。” 岑柏点点头,“从江云县开车过去这些地方大概两三天,不知道他们这次打算蛰伏几天再动手,我们也要快些行动了。” 案件总算有了实质性进展,石成磊吩咐道:“去打电话通知这三个地方的公安局,让他们守住本县城拥有大量现金的地方,这次我们一定要把人给抓住。” 岑柏带着人去打电话,提前通知他们注意防范,尽量安排警察值班以应对可能持枪的劫匪。 正武县这边,省里突然让他们整理出近两年的离乡名单并不容易,工作量又大又繁琐,一连三天他们都没能给出任何回复。 与此同时,汪云兵那边突然有了最新进展,剩了两双鞋他没判断出来,他翻来翻去终于查出其中一双鞋印可能的出处,兴奋地跟岑柏说:“是三节头。” 这是军队为一定级别的军官所发的制式皮鞋,因为用三截皮缝制,故而得名三节头。 岑柏愣住了。 作者有话说: 忘了说了,职业设定安安是法医,平平是神经外科医生。 第156章 岑柏是从军队退役转业成了警察, 自然知道在军队到底什么等级以上才能配发三节头皮鞋,至少是少尉以上的军官等级才有资格。 第215节 他难以想象一个军官会做出这种杀人抢劫的事,又问了一遍:“确定是三节头皮鞋没错吗?” 汪云兵心里也清楚凶手曾经是一个军官的冲击有多大, 为了确认他已经反复检查过好几遍, 肯定的点了点头,“没错,虽然现在市场上也有仿三节头的皮鞋流通,但这种鞋跟军队发的三节头皮鞋还是很不一样的。” 这个线索对锁定凶手身份非常重要, 岑柏嗯了声,“我去把这个线索反馈给处长。”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 石成磊得知这一消息也非常震惊, 顿了几秒才说话, “那这样看来我们想找出凶手就容易了,只要让正武县找出服役名单,差不多就能锁定人选了。” “是的,我怀疑凶手可能是退役的军人或者是因为过错被赶出军人队伍的人。” 石成磊叹了一口气,“通知到正武县吧, 这下应该很好找了。” 岑柏点了点头,出去给正武县的公安局打去了电话, 不仅仅要他们找出符合条件的人选,还要打听出来这些人的近况。 让正武县户政处统计出近两年离乡的居民可能不太好找, 但是你让他找出曾在军队服役,且军官等级在少尉以上的军人就简单了许多, 因为有关这方面的信息是会单独存档的。 正武县人口不多, 能在军队获得少尉以上职称的人少之又少, 哪些人符合条件一目了然, 就是查出他们的近况要费一点时间。 不过仅仅过了三天, 正武县户政处就把符合条件的名单筛选出来了,并通过信件的方式寄到他们这里来。 名单寄到石成磊这里来的时候,组织大家开了个会,探讨谁是可能的嫌疑人。 岑柏翻了下,正武县给出的名单里面一共有四十六人,有的还在军队服役,有的已经转业成功在做别的行业,还有年纪偏大待在家中养老的。 通过他们这段时间对凶手的了解,把这群人又筛了一下,最后还剩下三个可能的嫌疑人。 这三个嫌疑人都曾在军队服过役,返乡后不知所踪。 判断出这个足迹是三节头皮鞋留下的以后,汪云兵又进一步进行了更为详细的鉴定,给他们找出了鞋子的厂家,确定是出自军工厂的产品,除此之外,又给他们提供了一个新的线索,“这双三节头皮鞋的磨损程度不重,应该是军队近两年发放的。” 通过鞋印,汪云兵不仅看出来鞋子品牌,还能猜测出来鞋子主人的身高特征,这下居然还能看出来鞋子是什么时候开始穿的! 大家不禁称奇,好奇问道:“神了啊?这个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不同磨损程度下的鞋留下的脚印痕迹也是不同的,你可以想象一下,有些鞋穿的久了底子会薄一点,有些鞋下面带防滑的齿,也会随着时间流逝慢慢被磨平,每个人走路姿势都不同,这些都是能在足迹上留下痕迹的。” 足迹鉴定复杂又高深,汪云兵笑了笑,“要我跟你细讲其中的学问,恐怕讲个三天三夜都讲不完。” 汪云兵现在给的这个线索非常关键,一下子就把三个嫌疑人排除了两个,岑柏表情明朗起来,“你这个线索可帮了我们大忙了!这样一来,就只有这个叫贺中天的符合条件了。” 贺中天,正武县河华镇人,1951年生,陆军,曾经在军区服役八年,1973年结婚,次年妻子诞下一子,后来于1979年因为严重违反纪律,被要求退出现役,返乡后在县城食品厂当司机,并在去年失去了消息。 贺中天的妻子给他生了两个孩子,也算是和和美美的一家四口了,有警察不理解,“家里有老婆有孩子,为什么干这种事啊?” “好好工作挣钱,不好吗?” 队员啧了声,“现在咱们监狱里关着的,成家立业的还少啊?” “就是不想踏踏实实挣钱而已,想找些歪门邪道拿快钱。” 贺中天的资料大家都看了一遍,有新来的警察是军校毕业的,不太懂军队转业退役之类的事情,但他知道在场的好几个警察都是军队转业来的,轻声问道:“他这个退伍后转业好转吗?” 岑柏摇头,“不好转,他退役之前是少尉,虽说这个等级在军官里不算高,但正常退伍转业之后政府会给安排工作的,但是他这个因为违反纪律被部队强制退出,所以只能按照退伍义务兵处理,退伍义务兵一般不给安排工作的,只有你符合相关条件才有可能。” “什么条件?” “起码平时要有个二等功、战时有个三等功、烈士子女或者是因为战争致残疾5级到8级以上人员,四个条件要符合一个,整体还是挺严苛的。” 岑柏之前临近退役的时候也担心工作问题,所以对这方面的信息了解比较多,一说就想起来了。 这样一解读,贺中天的犯罪动机也明显了起来,恐怕是不满足于当食品厂司机的现状。 石成磊吩咐下去,“派人盯着贺中天家里人,看看有没有什么人经常跟他们联络,小心点不要被发现,尽可能的获知联络内容。” 队员说了声好,飞快下去安排了。 现在这伙人已经发展到了别的省市,属于跨省合作办案,市与市之间还好说,他们主要抢县城,案情发生后,县城还要往市区上报,这就给沟通又增加了一层困难,很难及时得到最快的消息。 半夜四点,岑柏所在宿舍一行人被喊醒,“会议室集合!” 他赶紧穿好衣服前往会议室,本来睡得就晚,中间又被吵醒,大家精神都不太好,石成磊站在门口安排他们先去洗把脸清醒下,“三分钟后回来开会。” 岑柏打开水龙头,泼了一捧凉水,感觉整个人精神了不少,脸都没擦回了会议室。 “我们的猜测是正确的,今晚这伙人果真去抢了庆林县一家银行,可惜庆林县警察没太重视我们说的话,只安排了两个警察过去值班,全死了。” 石成磊温和的语气下面蕴藏着极大的愤怒,“就安排两个警察!对上七个人,这不明摆着让他们去送死吗?!简直是把我们的话当玩笑!” 大家群情激奋,“这帮人太嚣张了!” 这个结果岑柏虽然没有预料到,但发生之后细想其实也不难理解,一个小县城的警力必然不如市区的,加上他们也不确定这伙人到底什么时候来,会不会来,可能他们刚通知到的前几天还挺重视,后面几天看凶手一直没来就松懈了。 石成磊抓了把头发,耐着性子带领大家继续分析下一次这伙人会去什么地方,熬了几个小时,最后确定了四个可能的县城。 岑柏忽然想到什么,“处长,我觉得他们每次抢劫都这么顺利的主要原因可能就是在于事先踩点非常仔细,所以无论是抢还是抢完逃亡,都做了非常细致的计划。” “既然会事先踩点,那说明他们肯定多次看过或者进去过这些银行供销社之类的地方,我们不如直接把贺中天的照片发给这四个县城公安局,让他们秘密观察贺中天有没有出现。” “这个主意好哎!” “根据我对军人的了解来看,贺中天这个人,他就算不亲自去看,也一定会在暗地里观察,不会打没有准备的仗。” 岑柏站起来说:“我之前参与跨省拐卖案的时候,会经常跟一些县城的公安局合作,有的县城现在连警车都没有配备,只有摩托车,摩托车数量还少,并不是每一个警察都有摩托车,更多的是骑自行车办案,但是这伙凶手每次抢劫都是骑摩托车,速度上差了一大截,我们当然很难抓住他们。” “夜里抓捕对我们太不利了,不如直接白天抓人,只要抓到其中一两个就好,剩下几个很快会不攻自破。他们既然会踩点,白天肯定会事先探路,我们只要找这些可疑的人就行了,县城的话人员流动还是比较简单的,是不是陌生人一看就知。” “而且七个人一天的食量应该不小,他们从这个县城跑到下一个县城,中间肯定给摩托车加油,路上也要买吃的东西,一买数量肯定不少,守住这些店,只要观察有哪些人一下子买了很多食物和摩托车油,大概率跟抢劫有关。” 石成磊觉得这个计划可行,“你这个思路可以啊,很实用。” “小徐,你快去把贺中天的照片多洗几份,塞信里面给沿途的公安局送过去。” 叫小徐的警察刚抬脚准备去洗照片,石成磊又喊住了他,“不行,放信里面送过去太慢了,等送到的时候那边公安局估计这伙人已经跑了,你亲自去。” 小徐答了声好,先下去洗照片了。 石成磊发现抽调岑柏过来确实是明智之举,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一笑:“难怪这两年洪江市公安局刑侦处破案率这么高,你这脑子可以呀,转得很快。” 岑柏谦虚地笑了笑,“谬赞了。” 石成磊笑道:“这个案子如果能破的话,你功劳很大。” 对上省级的领导,岑柏不敢夸大领功,态度依然平和,“顺利抓到这伙人不让他们继续为非作歹就好了。” 石成磊笑容爽朗,“后生可畏啊!” 岑柏看着窗外亮起来的天色,重新回去又洗了一次脸,去食堂吃饭,吃完饭回来以后给苏雪桢打了个电话汇报平安。 石成磊除了小徐以外,又派了一个人跟他一起,两个人坐了今天最快的一班火车前往目的地。 根据岑柏的观察来看,凶手应该是有车的,但车子再怎么快也抵不上火车的速度,何况他们还要事先踩点,其中最起码需要五天以上的时间,这个时间他们早就已经把贺中天的照片送到了各个县城的公安局。 上一个银行被抢,两个警察被杀的新闻迅速在省里传开,接下来各个警局都非常重视,不敢再掉以轻心,提起了十分精神来应对。 凶手抢劫之前要踩点,需要时间,但当地的警察本身就对各个地区非常熟悉,早在他们开始踩点之前就事先在白天预备好了警力,同时跟可能被抢的单位员工沟通,让他们在工作的同时观察是否有可疑人员出现,一旦出现,迅速给警察打电话。 事先已经做好了多层防护,预判了凶手的预判,岑柏本来以为两周内肯定能抓到他们,可惜这伙人脑子也挺聪明,可能是上次抢银行杀了警察闹出的风声太大,这次他们一连三周都没有再犯案。 岑柏在这期间已经开始帮省直的公安局办案了,就在他以为预判可能出了错误,这伙人已经开始准备偷渡或者转移到其他省市的时候,一个月后,泰鸿县公安突然传来了好消息。 8月5号上午一家加油站内,有店员发现两个陌生男人拿着他们本地的汽油票来买汽油,手里还拎着油桶,一下子拿出来八张汽油票来买油。 他们那是个小县城,一般发汽油票的单位都很少,一下子拿出这么多张票,很快引起了店员的注意,发现异常后迅速报了警。 可惜警察出警以后顺着路线没找到人,不过这也让当地警方确认这伙人已经到了他们县城,马上警戒起来,按照省里的要求暗暗在出县城的各个路口对有关人员进行检查。 终于在8月4号下午,在一家供销社内抓到了两个嫌疑犯,两个人在审讯途中支支吾吾的,什么都不肯说,警察直接将他们收押了,同时加大城里陌生人口的检查,根据群众举报,在出县城的一条小路上,团团围住了一辆车,同时逮捕了坐在车里的五个人,经过搜查,他们还在车里发现了约一万块现金和若干金条。 其中他们指认的嫌疑人贺中天赫然在列,至此,这起持枪抢劫案终于告破。 一般刑事案件都交由当地的公安机关办理,后来初步审讯后发现这七个人都是正武县人,思来想去,决定转接到户籍地审理,因为案情重大,直接转到了省公安厅,由石成磊负责。 作者有话说: 第157章 七个犯人被转移到省公安厅接受审讯是8月16号, 这时距离他们2月12号除夕第一次犯案已经过去了近半年,主要牵涉省份有四个,总犯案次数超过12次, 造成23人死亡, 其中包括两名公职警察,45人受伤,总涉案金额近十万。 后续的抓捕活动中因犯人极力反抗,又造成了泰鸿县3名警员重伤, 多人轻伤。 主犯贺中天作为退役军人却做出这种穷凶极恶之事,甚至造成多名警察重伤, 在全国都引起了轰动。 省法院公开审理了此案, 审判一共持续三天, 法庭上七人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除两人被判处有期徒刑外,包括贺中天在内的另外四人皆被判处死刑。 尘埃落定,岑柏也回到了洪江市,而在这之后, 一场浩浩荡荡的严打开始了,字面意思即是严厉打击各种违法犯罪活动。 局长张毅辉号召大家开了个会, 他身着警服站在台上发言,声音振聋发聩, 中气十足:“这次严打的主要精神是从重从快,一网打尽, 惩办罪犯刻不容缓!” “流氓团伙分子就是社会渣滓, 他们抢劫盗窃, 强.奸妇女, 拦路杀人, 劫车劫机,无恶不作,已经严重威胁到了人民群众的财产和人身安全,对社会危害极大,我们必须要清醒认识到他们的危害性和恶劣性,必须严厉坚决予以摧毁!” “三年为期,进行一次!二次!三次战役!务必要将这些黑恶势力铲除干净!还人民群众一个安全平等的治安环境!” 台下一声声好响彻云霄。 会议结束,张毅辉把岑柏喊到了办公室,“这次严打你们刑侦处可能要辛苦些了,不仅是手边的案子,还有过去一些陈年旧案也要重启检查。” “还有那几个流窜在洪江市附近的知名犯罪团队,那个叫什么敢死队的,一伙人整天无所事事聚在一起,不是偷这里就是偷那里,每回抓住他们关牢里半年搞得多光荣一样,这回绝对不能手软了,全部加重处理。” “一个都不能落下,全都给我抓起来。” 岑柏点了点头,“好,我会安排下去。” 正事交代完了,张毅辉站起来冲他笑了笑,欣慰道:“这次持枪抢劫案办得好,省里给你记了二等功。” “估计过段时间奖金就下来了。” 岑柏笑容谦逊,敬了个礼:“谢谢局长。” 张毅辉连连点头:“行了,下去工作吧。” 岑柏离开洪江市警局快半年了,堆积了很多工作没处理,眼下又有严打的任务在,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忙起来差点都忘了岑梅今天的升学宴。 电话响了起来,是安安的声音,岑柏接起就听女儿吐槽:“爸爸,你还不来啊?姑姑要气死啦~” 岑柏一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半,早就到下班时间了,他赶紧收拾东西下班。 岑梅今年中考考上了洪江市最好的高中,洪江大学附属高中,恰逢今年平平安安也要升小学,娄桂兰给三个孩子组织了一场升学宴,为了等岑柏回来一直没办,拖到了8月末。 说是升学宴,其实也是家庭聚会,过完年两家人很少有机会聚在一起机会吃饭了。 升学宴安排在之前跟凌瑶家里人见面的饭店,岑柏到的时候气氛正热闹,一家人围着岑梅正在问她大学准备往哪考学什么。 苏雪桢朝他挥了下手,岑柏自然而然走过来跟她坐到了一起,加入到聊天中来,“工作太多,迟到了。” 第216节 “你说想往首都考?挺好啊。” 岑梅哼了声,不想搭理哥哥。 岑建军乐呵呵的,“要不你也学医吧?你看你大嫂二嫂都是医生,以后考大学还能给你不少建议。” 岑梅心里有杆秤,故作神秘摇了摇头,“我不想学医,我想学别的。” 苏雪桢笑问道:“你想学什么?” 岑梅眸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我要学考古。” 娄桂兰眉头皱了起来,“你要去挖人家死人的墓啊?这可不太行啊。” 平平爬到爸爸腿上,反而觉得考古很刺激,“哇,姑姑好厉害。” 娄桂兰道:“厉害啥,这东西挖了损阴德的。” 苏雪桢浅笑着解释,“不是,我们现在考古挖掘一般是抢救性挖掘,不会随便挖古人的墓。” 娄桂兰思想还是有些老旧,“那也瘆得慌,人都死了挖什么墓啊,万一夜里找来怎么办。” “什么嘛?!” 岑梅撇撇嘴,“妈,你根本不懂。” 岑柏开玩笑,“你不怕啊?小时候都不敢自己睡觉,到三年级才敢自己睡一张床。” “那时候我不懂事,现在我长大了。” 岑梅仰着头骄傲地说:“不怕了,那些都是假的。” 安安只感觉姑姑好勇敢,她现在虽然可以自己睡一张床,但完全不敢跟哥哥分屋睡,夸道:“姑姑你太厉害了。” 这个年纪的孩子心思不定,未来还有三年,会不会改计划都说不好,岑建军就怕大儿子一家这一阵鼓吹后真成真了,忙道:“别捧她了,再捧下去说不准真去挖墓了。” “点菜吧。” 娄桂兰赶紧转移了话题,看了看岑柏,暗暗嘀咕:“我看你这半年出去办案咋还白了不少?” “跨省的案子,只有前几个月出去查案,出了咱们省,就不好查了,所以后面几个月基本都留在省公安厅帮着他们刑侦处办案了。” 岑柏给苏雪桢倒了点果汁,平平安安也嚷嚷着要喝,他重申道:“先排队,妈妈的倒完给你们倒。” 苏雪桢点好菜把菜单递给了服务员,娄桂兰看着她问道:“平平安安上学以后,阿姨还继续请吗?” 苏雪桢点了下头,“请,送到他们三年级。” 岑柏跟着接话道:“这几年严打,以后恐怕加班少不了,他们俩去附中上小学,我过去要绕路,来回接送也比去幼儿园要麻烦点,想来想去还是让赵阿姨再送他们三年。” “多花点钱,我们俩能省很多心。” 平平安安这段时间也熟悉阿姨接送的模式了,乖巧喝着果汁。 又过了一会儿,点的菜上来了,岑建军举起杯站了起来,“让我们祝福小梅跟平平安安升学顺利!” “顺利!” 一家人纷纷站起碰了下杯,平平安安个头矮,够不到,只能跟爸妈象征性碰了下。 吃完饭大家又聊了会儿才散,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半。 平平安安进屋后迫不及待跟爸爸炫耀自己的新书包和文具盒,这些都是下午苏雪桢陪着他们去买来的,安安把文具盒打开,“这个是铅笔,这个是橡皮。” “这个橡皮特别香,有种橙子味。” 岑柏接过闻了下,果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他不禁称奇:“现在文具都这么高级了啊?” 苏雪桢也好久没逛过文具店了,一去才发现这跟他们上学时用的文具太不一样了,“本子也很好看,还有专门的转笔刀。” 平平给爸爸演示转笔刀怎么用,“笔插.进去拧两下就削好皮了。” 岑柏笑了,“我小时候直接用剪刀来削铅笔。” 安安从书包里抽出一串用高粱杆切成小段缝制成的数数工具,“奶奶还送了我这个。” “说是我以后学数学会用到。” 平平也有一串,他下午拿到后就数了一遍,轻声说:“这些一共有二十个。” 这个岑柏小时候跟岑枫也一人有一串,主要用来应对一年级的加减算法数学题,岑柏想到幼稚的曾经,笑着扶额,“这都是你奶奶小时候应对我们不会算数做的。” 苏雪桢给平平安安出题,让他们试一下,“十九减二等于多少?不要心算,用这个试试。” 平平安安会数数了,不用掰手指头也会算十以内的加减法,不过两位数以上的两人就要顿一下思考才能回答出来。 苏雪桢不让心算,两个人就老老实实用起了娄桂兰送的工具,先往上滑上去一个高粱杆,剩下的再往上滑两个,最后依次数剩下几个,安安动作很快,“十七个!” 平平这个线缝得很紧,高粱杆滑不上去,稍慢一些知道了答案,沮丧道:“这个还不如我动脑子算得快。” 苏雪桢知道孩子们用不上,不过好歹是娄桂兰为平平安安的一片心意,摸了摸他们的头,笑道:“是奶奶辛苦为你们做的,希望你们能好好学习。” 安安坐下来,小手握着笔在纸上画画,一边画一边问她:“妈妈,学习难吗?” “因人而异。” 苏雪桢看女儿画了一朵花。 平平拿着笔提前在本子上写名字,笔迹歪歪斜斜的,不过笔握得很稳,一个有点大,线条有些扭曲的“岑”字就出来了。 幼儿园最先教的就是写名字,剩下两个字是知远,平平不乐意了,觉得笔划好多,抬头问道:“我不能写岑平平吗?” 岑柏哈哈大笑,“不行,岑平平好难听。” “大名就是给你上学用的,小名咱们自己在家喊就行了。” 岑平平同学吸了吸鼻子,埋头继续认真写名字。 出于对陌生环境的担忧,安安问题不断,“妈妈,小学跟幼儿园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妮妮好讨厌小学,小爱也不喜欢。” 虽然他们所在幼儿园在最后一年会进行小学课程的教学,但毕竟以照顾孩子日常为主,对孩子的纪律和规则管教并不严格,平心而论,小学跟幼儿园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苏雪桢耐心回答,“很不一样,这里你会交到更多的好朋友,每天大家一起上课,但是同时学校里也有规则,比如什么时间上课什么时间下课,每天要打扫卫生啦,上课不能开小差,还要写作业。” 平平越听越担心,“那上课是不是不能去厕所啊?我要是憋不住尿裤子怎么办?” “可以,但要举手。” 苏雪桢听儿子这么说笑了,“你可以下课时间去上厕所啊,那样上课了很大可能就不想去厕所了。” “作业多吗?” “看老师,一年级应该不多。” 平平又问:“要是找不到朋友怎么办啊?” “不会。” 苏雪桢跟岑柏不耐其烦给平平安安解答疑惑,窗外的夜渐渐深了,平平安安一面担心一面又有些期待着上小学,今年附中小学部9月6号开学,岑梅更晚一些,9月10号开学,高中时间更紧了,她趁着没开学拉着娄桂兰在市里玩了一圈。 没开学的日子,兄妹俩时间比较自由,反正家里也没人,一人骑一辆自行车也跟在岑梅身后玩。 公安局里,民警把已经期满的犯人放出去,劝道:“走吧,出去好好做人。” 男人哼笑一声,理都没理警察,大摇大摆从警局出来,得意洋洋去找自己兄弟,可是这回不知道咋回事,之前常去的地方兄弟都不见了,他找了半天才终于在一个闹市的菜市场找到自己菜刀帮的兄弟团。 看到熟悉的面孔,他得意洋洋挺直了腰板走过去,高兴地吆喝:“就问你们牛不牛,老子这次在警局待了三个月!” 可他没想到过去都以在警局坐牢为荣的兄弟看他都跟看到傻子一样,纷纷别过了头。 男人不信,拔高了声音继续炫耀:“我在警局可是待了三个月啊!是你们中坐牢最长的!” 兄弟团有人正想跟他解释一句,抬头突然看到迎面围过来的深蓝色制服,啐了口,拔腿就跑:“艹你妈的,你个傻逼,你特么把警察引过来了。” 岑柏看着仓皇逃窜的二流子,先数了下人头,对高长东自信笑了笑,“菜刀帮,一网打尽。” 作者有话说: 岑柏:挺牛的,去牢里拜把子吧。 第158章 菜刀帮是洪江市西城区比较有名的犯罪团伙了, 这伙人不干杀人的事,以偷东西为乐,隔三差五就拉几个人在闹市捣乱, 挑衅滋事, 大事不犯,小事一堆,一般也判不长。 被抓了进牢里待一段时间又出来,时间长了, 这伙人不以坐牢为耻,甚至以此为荣。 坐过牢仿佛勋章一样, 有时候刚加入菜刀帮的人还会故意搞出点事去坐牢, 就为了跟兄弟们合群。 附近居民苦不堪言, 屡屡举报,人是能抓到,也送去坐牢了,按理说也算是得到应有的惩罚了,可没辙, 屡教不改,出狱后继续干“老本行”。 有几个惯犯, 他们警局的警察都认识了,这回严打, 可算能把他们一锅端了,风声传出来, 这伙人也不傻, 都躲起来, 一个赛一个狡猾, 他们警察也找不到人。 岑柏没办法, 想了想不如来一波钓鱼执法,让那些牢里还不知道外头正严打的犯罪分子帮他们找到这些帮派的团聚地。 这伙人,别的没有,满腔的穷义气,出狱了不回家首先就找自己兄弟,岑柏带人一抓一个准,一捅捅一窝,一路尾随跟过来的,一个都跑不掉。 高长东在木板上写上名字,挂到他们脖子上,回来以后跟岑柏说:“一共抓了十二个人,都在这里了。” 刚出狱不久的周万峰又被逮住了,还被兄弟团臭骂个不停,要不是被警察拦着,大家都恨不得打他一顿,各种污言秽语都骂出来了,不堪入耳。 岑柏扫了一眼,看人名和数量都对得上,点了下头,“行,都带走。” 最前面的警察闷呵一声,领着这伙人步行回警局,“走!” “都给我老实点啊。” 周遭群众看到这个场景不禁叫好,“抓得好!这回关他们几年,看他们出来还敢不敢偷东西。” “早就该整治他们!” “每回都拿我的菜不给钱,上回还掀了我的摊位!” “活该!呸!” 光骂不解恨,有人直接上手扔了臭鸡蛋到他们身上,紧接着菜市场其他人也开始扔自家不要的烂菜叶,一边扔一边骂。 菜刀帮的人哪受过这个气,骂骂咧咧的,心里把周万峰祖宗十八辈都骂了个遍,一路上嘟嘟囔囔到了警局。 让群众围观也是为了给其他人警示,避免之后这个团伙又发展起来,以绝后患。 严打进行的轰轰烈烈,还加入了武警队伍,不仅处罚严重,判罚也非常快,一时间多地犯罪团伙纷纷被打掉,如鼠般逃窜。 第217节 这期间洪江市也加大了道路和路灯建设,治安情况一路向好。 一眨眼,平平安安也到了小学入学这天,正式成为附中的一年级学生。 苏雪桢跟岑柏上午有工作,特意起早送孩子们上学,岑柏先下楼去买早饭了,苏雪桢忙着平平安安准备上学用品,除了昨晚书包里准备好的文具,又给他们拿了保温杯。 夏天.衣服不用穿太厚,兄妹俩自己就能穿,穿好后乖乖去洗漱。 苏雪桢把罐子里的椰汁粉拿出来,各舀了四勺进去,加入热水冲泡好盖上盖子放到了平平安安书包里。 平平安安洗漱完下楼吃饭,苏雪桢抬头一看,两人都穿了短袖短裤,一白一粉,她看俩孩子精气神还不错也放心了,叮嘱道:“到学校后,要好好听老师的话,跟同学们好好相处啊。” 这话平平安安昨晚就听她说了好几遍,“知道啦。” 安安不太会扎辫子,披散着头发下来了,苏雪桢让她坐下,给她扎了两个马尾辫,继续唠叨:“有事找老师,不要自己做决定,放学后赵阿姨会去接你们,我跟你爸下班就会回来。” 平平安安说了声好,感觉妈妈比他们还要紧张,安安对着镜子看了看妈妈给扎的辫子,“好看吗?” 苏雪桢笑了,“好看。” 岑柏害怕孩子们第一天上学迟到,买完早饭小跑着赶回来,“买了三笼鲜虾饼两笼蒸饺,四个茶叶蛋,还有豆浆。” “快吃吧,吃完送你们上学。” 一家人坐下开始用早饭,苏雪桢咬着鲜虾饼还不忘继续叮嘱,“书包里有我给你们泡好的椰汁,渴了就喝点。” 平平安安点了点头。 起得早,吃完饭刚七点十分,岑柏骑车带着平平安安去上学,兄妹俩提前就把书包背到身上了,安顿好孩子们,苏雪桢也去推车准备跟着去,平平望着屋里自己的蓝色小战车,面露留恋,“爸,我不能自己骑自行车去学校嘛?” 最近严打正厉害,路上经常有游行,岑柏坚定地摇摇头,“不行,骑车去小学太危险了。” 于贝妮上完厕所回来就看他们一家要出发了,她打了个哈欠,“你们这么早就去?八点才上课啊。” 苏雪桢笑着跟她解释,“第一天去早一点。” 一家人骑车出了大院,附中离得不远,骑车二十多分钟就到,开学第一天,校园里人声鼎沸,门外停了很多自行车,都是家长过来送孩子上学的。 他们来得还算早,勉强找到两个位置,停好车以后,岑柏跟苏雪桢一人牵一个,进了校园去找一年级的教室。 一年级教室就在离学校大门最近的一栋楼,101,非常好找。 班主任李文慧正站在门口欢迎学生,态度热情和蔼,看到他们过来,对照名单问了句:“孩子姓名是?” 苏雪桢回答:“岑知远和岑知微。” 李文慧在入学名单上扫了一眼,很快找到了兄妹俩的名字,“有了,在这里,跟我进来吧。” 教室里传来小朋友的哭嚎声,一声接一声,平平安安听着这声音,又望着眼前高出他们很多的教室门,不禁紧张地咽了下口水,脚步怎么都迈不出去,扯着爸爸妈妈的手不想进去。 苏雪桢感觉到安安的抗拒,垂眸看着她,低声问道:“怎么了?” 李文慧安慰了一句:“别怕。” 平平安安看着爸妈鼓励的眼神,鼓起勇气走了进去,这会儿教室里已经来了十来个小朋友,或动或静,委委屈屈坐在凳子上,双眼带着对未来的懵懂和胆怯。 有些父母孩子送到离开了,有的还留在教室没走,想等到他们上课再走。 教室座位事先安排好了,平平安安坐在一起。 李文慧跟他们说,“暂时先这么坐,毕竟刚来,分开坐对他们俩可能不太习惯,等小朋友们都熟悉以后,位置会有变动的。” 苏雪桢冲她笑了笑,“好的。” 李文慧说完出去了。 岑柏数了下,教室里大概有四五十张课桌,对他来说,这小学的课桌简直太矮太窄了,不过对平平安安这个个头就正好,两人坐在一起,不时四处看来看去,打量着这间教室。 身处陌生的环境,苏雪桢能感觉到孩子们的紧张和慌乱,本来打算送到就走又有点不忍心了,跟岑柏交换了下眼神,打算看完孩子们上课再走。 有爸妈在,平平安安脸上表情也稍微放松了不少,开始主动找前后座的小朋友聊天了,言笑晏晏。 随着时间的流逝,教室里学生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吵闹,突然自远即近传来一声声铃声,苏雪桢知道这是上课时间到了。 小孩哪知道这是将来他们最为憎恨的上课铃声,依然欢快聊着天。 李文慧踩着低跟鞋走到了讲台上,敲了敲黑板,“小朋友们好,上课铃声响了,大家都安静下!” “现在请各位家长出去。” 教室里顿时哀嚎一片,拉扯着家长不让走,成为泪海。 平平安安抽着鼻子,泫然若泣,也舍不得爸妈离开,尤其是看到李文慧那张严肃的脸拿着板子就更怕了,平平直接挣扎着从椅子上起来抱住了岑柏的腿,“我想回家,不想上小学。” 安安嚎啕大哭,“小学好可怕。” 昨晚的心理建设全部崩盘。 哭声震天响,李文慧依然不为所动,“请各位家长出去,你们越待下去孩子们哭得越厉害。” 好歹有过四年的幼儿园上学经验,哄了好一会儿,苏雪桢承诺放学请他们吃冰淇淋,平平安安才忍住了哭泣。 岑柏给孩子们擦眼泪,“放学赵阿姨会来接你们,有事举手问老师。” 平平安安噘着嘴,完全不听他在说什么。 再怎么舍不得也要放手,苏雪桢跟岑柏走出了教室,平平安安目光一直看着他们俩移动,仿佛在无声控诉为什么不带我们一起走。 家长一走,教室里的哭声更响了。 李文慧出来跟家长解释,“放心吧,该上班上班,该回家回家。” “你们在这影响我教学。” 苏雪桢深呼出一口气,对她笑道:“好,孩子们就麻烦老师了。” 岑柏揽着苏雪桢的肩膀,视线看向教室,透过窗户,平平安安还在看他们走了没,他意识到这跟之前送去幼儿园一样,要走就要尽快,越拖孩子们越难适应,牵着苏雪桢离开了。 家长们全都离开后,李文慧拿着名单又站到了讲台上,“我喊谁的名字就站起来,互相认识一下。” “莫志成?” 哭归哭,六七岁的孩子,喊到自己名字还是会应一声的,莫志成站了起来,“我是。” 李文慧笑着点了点头,“下一个刘雨菲?” 刘雨菲也站了起来,声音娇娇弱弱的。 还别说,喊名这招很很用,李文慧啥措施没做,喊了十几个学生,教室慢慢就安静下来了。 “岑知远?” 平平站起来应了声到。 “岑知微?” 安安跟着说了声到。 李文慧淡定继续喊下去,全班一共47个学生都喊完以后,她先针对身高简单调整了下座位,随后开始跟学生们说上班级规则,“我是大家的班主任,同时也是你们的语文老师,以后可以喊我李老师,文慧老师。” “来,跟我重复一遍,要喊我什么?” 台下稀稀落落回答,有喊李老师的,也有喊文慧老师的。 “回答的时候不要拖音。” 李文慧接着说:“小学跟幼儿园不同,这里有非常明确的规则和制度,我们要按照制度行事,首先第一条就是,按时上学不要迟到,对待老师要有礼貌。” 规则讲完,又来到了选举班长和课代表的环节,李文慧选了三个年龄稍大的孩子,这些基本流程走完,第一节 课过去了。 第二节 课,平平安安领到了自己的课本,李文慧发书的时候还特意叮嘱他们不要撕书要爱护课本。 一节课四十分钟,每节课中间有十分钟休息时间,每上两节课有半小时玩的时间。 小豆丁们下课了也不敢乱跑,因为操场全是比他们更高年级的孩子。 附中会包午饭,每到饭点会由食堂的工作人员把饭装到饭盒里送到各个教室,李文慧会监督孩子们吃完把饭盒放好,“以后都要按顺序来领饭盒知道不?” 经过一上午严厉的教导,台下小朋友们不敢拖音回了句好。 吃过午饭到下午上课时间有一个小时休息时间,这期间平平安安也跟前座打好了关系,开始分享自己带来的零食和水果。 苏雪桢给他们准备了葡萄和香蕉。 前座也坐了一男一女两个小孩,男孩叫宋竹,带来了自家种的黄瓜,一摸还有刺,他一共带了两根过来,递给平平一根,“这是你跟知微的。” 另外一根他又掰开跟同桌卫喻馨分了,一边咬一边说:“早上我刚摘下来的,可新鲜了。” “特别脆。” 平平掰开给安安分了一半,卫喻馨同样拿了葡萄过来,跟安安小声说:“文慧老师好凶啊。” 安安也有同感,缩了缩脖子:“吓人。” “你们能看懂书上写了啥吗?” 宋竹咬掉一大口黄瓜,又捏起一个葡萄一起吃,“我们是不是要先学阿哦饿。” 卫喻馨纠正道:“什么阿哦饿,那叫汉语拼音。” 宋竹天然有种的气人技能,“你这么牛,刚刚咋不申请当语文课代表?” 什么人啊?黄瓜跟葡萄一起吃。 卫喻馨表情嫌弃,“管你什么事?” 两人差点要吵起来,安安右手边的窗户突然被人敲响了,柴可爱和高军亮等人站在外面朝他们挥了挥手,平平安安表情瞬间亮起来,冲出了教室。 柴可爱激动地跳了起来,“我们教室就在二楼,离你可近了。” 平平看到小伙伴们的那一刻感觉心都定了下来,“见到你们真好。” 高军亮笑道:“明天下课时间一起出来玩,我们就在那边乒乓球场。” 西瓜乐开了花,“你们也来附中上学太好了。” 柴可爱滔滔不绝跟安安分享起来,“我跟你讲,咱们小学后门那里有好几家烧烤摊,做的东西可好吃了。” “周六上午放学我带你们去吃。” 宋竹跟卫喻馨趴在窗户那好奇地看着他们,平平安安跟老朋友在外面聊了一会儿,很快到了午休的睡觉时间,他们俩被老师喊回去睡觉了。 下午的课程一点半开始,到五点二十分放学。 第218节 赵阿姨提前十分钟过来接他们回家,平平安安背着小书包跟她一起回家,今天的作业是朗读,苏雪桢履行承诺买了孩子们喜欢的冰淇淋回来,还没进屋就听到平平安安在脆生生朗读,“我是汉族人,我是中国人。” “我们的祖国是中华人民共和国。” 作者有话说: 等下补一更,之后小学可能不会写太详细了,会用时间大法跳一下,初中的情节会多一点。 第159章 平平安安听到外面停车的声音, 立马就不读了,欢呼着冰淇淋从椅子上跳下来,赵琳害怕他们摔着, “小心些。” 平平安安急着吃冰淇淋, 啥都不管了,一溜小跑冲了出去,正好跟苏雪桢撞个满怀,还没等她说话, 兄妹俩目光就在她手上的袋子上移不开了。 苏雪桢把冰淇淋掏出来分给他们,“给, 平平喜欢的葡萄味, 安安喜欢的草莓味。” 平平安安接过冰淇淋, 迫不及待开始吃。 苏雪桢又掏出一根绿豆味的,递给赵琳,“赵阿姨,这是你的。” 赵琳忙拒绝,“那多不好意思, 你们吃吧。” “来一根吧,专门给你买的。” 苏雪桢坚持要给, “再不吃就化了。” 赵琳这才接过一根,一边吃一边跟她汇报今天平平安安的日程, “我提前十分钟就过去接他们了,一放学就领着回家了, 正好在五点四十五到家, 喝了点水后就一直在朗读。” “可乖了, 我就没见过这么聪明的小孩子, 背一遍就会了。” 苏雪桢闻言笑了, “两个小滑头罢了,辛苦你了。” 赵琳还挺喜欢他们夫妻俩的,为人大方,不搞弯弯绕绕的幺蛾子,给的薪水也高,要不是他们不需要长期的做饭保姆,她还真想应聘。 不过眼下当作兼职做也不错。 苏雪桢回来,就代表赵琳今天的工作结束了,她把冰淇淋吃完跟她告别离开了岑家。 苏雪桢把包放下,看了眼平平安安带回来的课本,跟她小时候的课本也有很大差距,新版本封面插画都很好看。 她问道:“今天布置了什么作业?” 平平回答:“语文是朗读,数学让我们从一背到五十。” “第一天上学怎么样?” 安安回答的很模糊:“就那样吧。” 苏雪桢被女儿这回答逗笑了,继续追问道:“就那样是什么样?” 安安补充说道:“没有幼儿园舒服,但比幼儿园自由。” 简单问过孩子们在学校的事情后,苏雪桢开始准备晚饭,去厨房拿碗筷了,“吃完冰淇淋,我们吃饭。” 平平跟在身后囵囤问道:“爸爸不回来吗?” “今天爸爸加班,饭会在警局吃。” 苏雪桢回客厅把碗筷摆上饭桌,“吃完饭记得练琵琶啊。” 冰淇淋没几分钟就吃光了,安安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勺子,想到等下还要练琵琶不仅有些头疼,“妈妈,当小学生好累啊。” “小小年纪就说累啦,以后挑战还很多呢。” 苏雪桢工作了一天,回来还要顾着他们俩,这会儿也是身心俱疲,“乖乖吃饭。” 平平安安看出妈妈眼里的疲惫,乖巧地没再捣乱,吃完饭就去练琵琶了,苏雪桢也趁这个空档把家里的卫生搞一下,早上走得急,很多东西都没收拾。 卫生收拾完孩子们还在练琴,苏雪桢还能抽空洗个澡,短暂休息会儿。 平平安安练完琴,岑柏也回来了,不过身上的味道不太好闻,进屋就先去洗澡了,浴室被占,兄妹俩只能等爸爸洗完再进去。 孩子大了,现在也不需要大人帮忙洗澡了,能省很多事,不过等一家四口全都进入梦乡也是在十一点后了。 度过了艰难分别的第一天,平平安安渐渐适应了小学生活,偶尔还会跟于贝妮一起写作业,每周六爸妈上班的日子,柴可爱还会拉着他们一起去学校附近的小吃街玩一下午。 天气一晃就变冷了,小儿外科工作量依然不减,这天从手术室出来,张晓忠突然把苏雪桢喊到了办公室,“雪桢啊,是这样的,咱们医院明年跟波士顿儿童医院有个交流,科里想推荐你去。” 苏雪桢愣了下,“波士顿儿童医院吗?那不是利昂.弗劳尔教授所在的医院吗?” “没错,这是儿科协会替我们争取来的,目的是送出去一批青年医生去学习交流。” 张晓忠继续说道:“虽说咱们医院有名额可以报名,但最后是国家留学基金委决定派谁去,择优录取,到最后能不能去还是看你能力。” 苏雪桢心情激动,忙问道:“要去多久?” “不长,一年。” 张晓忠猜到她不会拒绝,递给她一份正式文件,“这个是公派留学需要的各种资料文件,你回去看看,提前准备好交给我,最迟2月10号之前就要把初级报名资料提交上去了。” “这个语言关,你尽量在明年6月正式面试前考过就行了。” 苏雪桢赶紧道谢,“好,谢谢主任。” 张晓忠嗯了声。 苏雪桢回到自己办公室,拿着文件逐字看了起来,这是儿科协会联合国家留学基金会组织的公派留学项目,一共分为两批,第一批是高级研究学者,留学期限半年。她按照条件属于第二批,访问学者,留学期限一年。 到时所有的住宿费、伙食费、交通费等多项费用都会在正式申请通过后给她批下来,基本能涵盖她出国学习的所有花销。 访问学者名额只有十二位。 条件也相当严苛,首先第一条就是取得相关的语言证书,比如托福考试成绩合格,除此之外,还要求她提供大学各项成绩以及工作经历证明等等资料。 托福对苏雪桢是个挑战,她听人说过想出国都要参加这个考试,市里还办有外语学习班,不少人参加考试去美国日本,有留学的,也有去打工的。 过去用不到,她也没了解过这方面的信息,眼下急着用这个考试证明,苏雪桢下了班赶紧去查,一查才知道托福考试在洪江市一年只有两场考试,一个3月一个9月,为了留学交流,她只能参加3月18号这一场的,而且必须要考过。 算下来,也就四个月的准备时间,关键她白天还要上班。 苏雪桢头都大了,本来还想着慢慢学,最后还是从中介手里接过了进修班的报名方式,拿回去跟岑柏商量。 出国留学毕竟是大事,还一走就是一年。 岑柏看到她带回来的报名资料,迎上妻子双眼兴奋的光芒,他犹豫了一会儿,答应了,“去吧,机会难得。” 苏雪桢体会过家里只有一个人照顾孩子的辛苦,何况平平安安这个年纪麻烦事也不少,他警局工作又很忙,她一走他身上的担子绝对轻松不了,她纠结道:“你不会怪我吗?” 岑柏摇了摇头,抓紧了她的手,语气诚恳:“我先前也经常一出差就走三个月半年的,那个时候都是你自己在家照顾孩子忙活家务,我没什么不能行的。” “这么好的机会不去可惜了,你有这个能力的,不该一直困在家里。” 虽然妻子没明说,但岑柏看到她每回收到利昂.弗劳尔信件时激动的神色就知道她内心深处其实一直是有这个愿望的,短短一年而已,挺过去就是海阔天空。 苏雪桢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回牵住他的手,夫妻间无声的默契流淌,心更贴近了些。 商量好留学的事宜后,苏雪桢正式报名了英语进修班,下了班去学习三个小时英语,毕竟公派留学流程很复杂,每一环失败了都可能导致中途夭折,不确定能不能去留学,害怕平平安安提前担心,夫妻俩没跟孩子们说。 苏雪桢又重新开始听《follow me》英语广播节目,在家跟着练口语,平平安安纳闷啦,之前常的鸟语咋又出现了?没办法,耳濡目染跟着一起学了。 为了学习,苏雪桢每晚基本都到九点半快十点才回家,岑柏又经常加班,有时比她还晚回家,夫妻俩实在忙不过来,思来想去,正式请了赵琳做他们家的全职保姆。 苏雪桢英语底子还不错,主要得益于这些年阴差阳错反复加强了英语学习,第一次是为了研究生考试,后来是利昂.弗劳尔教授来博约大学开讲座,几乎每次都是长达半年的学习,加上这两年又经常跟利昂.弗劳尔教授书信往来,几乎不怎么费事就跟上了进修班的课程。 有赵琳在,她也能心无旁骛准备考试,每周日还能跟平平安安一起宅在家里面学习。 3月18号,苏雪桢走进了托福的考场,进场她才发现现在考托福的人还真不少,1981年托福才开始在国内举办考试,到现在不过四年,少有真题流出。 整体考试难度要比她在进修班做的试卷难很多,考试结束,苏雪桢也有些说不准成绩能不能到80分。 半个月就出了分。 苏雪桢拆开成绩单,发现自己考了87分,虽然不高,好歹达线了,语言关过了以后,她正式开始准备公派留学的面试。 面试就在儿科医院举行,除了她之外,另有十五名医生参加,医院会综合参考各项成绩,内部选拔过后,向国家留学基金委递交前两名医生的材料。 六月公示结果,具体时间未知。 医院内部选拔排名苏雪桢都不清楚,日夜等着结果,这天她下班回来,赵琳从厨房出来,想起什么对她说:“苏医生,今天邮局送来一封你的信,我说代收,他们不给,说只能本人签收。” 苏雪桢瞬间就想到了公示结果这个事,掉头骑车就往邮局赶,到了那,一说名字,邮递员就给她取出了一封信,轻声说道:“喏,这里签个字。” 信封摸着有点厚。 苏雪桢接过笔赶紧写上苏雪桢三个字,迫不及待把信拆开,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红头信件,是出国留学资格证书。 苏雪桢同志:经专家评审,您已被录取为1984年波士顿儿童医院国际交流项目出国留学人员,国家留学基金将资助您赴美国留学,留学期限12个月。 苏雪桢接着翻下来,又找到了报到证和机票以及一系列出国会用到的文件资料,甚至还贴心写了一份流程指南,叮嘱访问学者入境后十日内记得带上留学证书和报到证去大使馆领报道手续。 苏雪桢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她能去留学了! 作者有话说: 第160章 波士顿气候跟洪江市很像, 夏季炎热,冬季寒冷,苏雪桢从香港转机到洛根国际机场, 八月开始了她的交流生活, 访问学者是第一批先到达的,高级访问学者晚了半个月抵达,一共有二十三个人,大家统一住在医院安排的宿舍里, 两人间,苏雪桢跟一个来自首都的儿科医生封雨欣住在一起。 访问学者目的是学习交流国际上最新的儿科医学研究成果, 不是单一跟着某个教授学习, 不过学习之余, 仍有一些空闲时间可以让他们自由支配。 在这里,苏雪桢又重新见到了利昂.弗劳尔教授,得以跟在他身后进一步学习,还去了他家做客,见到了自己先前几次过节送的礼物, 跟弗劳尔教授家里人建立了深厚的友情。 留学临近结束,封雨欣拉着她去买免税品, “在这买了便宜,国内都加上税的, 会贵很多。” “我哥还准备让我给他买个音箱回去。” 苏雪桢笑了,“那带不回去吧?” “甭管能不能带, 我都懒得给他带, 这个大一个东西, 寄回去多贵啊。” 封雨欣挽着她的胳膊, 大大方方走进去逛了起来, “听说王哥他们几个都准备帮朋友带点免税品回去。” 苏雪桢想着给家里人买些礼物回去,也认真开始逛,挑选商品,免税店除了服装外,化妆品和护肤品也是大头,还有一些箱包首饰。 封雨欣试了一款粉底,抹在手背上给她看,坦然用中文跟她说起了旁人听不懂的玩笑,“你看这个咋样?涂了会不会跟白人一样白?” 苏雪桢配合她说笑,“多涂几层应该有可能。” “买一个回去试试。” 第219节 封雨欣闻了下味道,直接拿了一瓶粉底,又问她:“你要不要也来一个?争取回家让你家警察老公都认不出来了。” 苏雪桢想到岑柏略显古板的性子,低头笑了笑,“太白了涂了假,还是选自然肤色的吧。” “你本来就白啊,就选这个明亮肤色的!” 封雨欣很快又拉着她到下一个柜台,搜罗了一堆用的玩的。 公派留学除了给他们付了基本的住宿费和差旅费之外,还有一笔生活费,加上在医院交流,平时三餐可以在医院吃,有补贴,所以日常饮食费用也不贵,苏雪桢算下来其实没花太多自己从家里带来的钱,来的时候怕她在异国缺钱用,岑柏给她准备了两千块。 封雨欣跟她爱好不同,逛了会儿就分开了,苏雪桢在店里逛来逛去,视线停在一个柜台移不开了,是一个腕表。 银色表盘,表壳纤细轻盈,搭配纯黑色表带,优雅又低调。 苏雪桢第一眼看到就觉得很适合岑柏,果断出钱买了下来,店员给她把腕表包好,系上了漂亮的蝴蝶结。 礼不在多,心意要有。 苏雪桢随后又给家里人买了别的礼物,糖果选了些巧克力带回去,除此之外,她给平平安安各买了一套乐高积木。 满载而归,飞机腾空起飞,渐渐看不到地面了。 下午两点的飞机,总航程15个小时,凌晨四点抵达首都机场,苏雪桢订了上午八点,最快飞回洪江市的飞机。 封雨欣丈夫早早等在了机场,一年未见,见面就抱住了妻子,随后在封雨欣介绍下跟她打招呼,“初次见面,苏医生你好。” 苏雪桢伸手跟他回握,“你好。” 她的飞机来还要四个多小时,封雨欣觉得让她一直待在机场等不放心,邀请她跟自己回去,“要不你跟我回家睡一会儿,待在这等太熬人了。” 苏雪桢看着自己大包小包的行李,觉得来回太麻烦,婉言拒绝了,“没事,等下登机检票起码要提前一小时开始,算下来也等不了多久。” 长途飞行太累了,封雨欣也没力气跟她客气,劝了两句放弃了,“那好,你到家了联系我。” 苏雪桢点了点头,目送她跟家里人离开,坐回到椅子望着窗外已经开始慢慢亮起来的天色,整个城市沐浴在晨光中,微微泛着光。 看到刚刚封雨欣跟丈夫重逢的场面,她忍不住也去想远在洪江市的岑柏和平平安安,当时离开时,兄妹俩哭得特别凶。 一年没见,不知道个子长高了多少。 苏雪桢心里既期待又有些忐忑,等啊等,终于等来广播通报她可以登机的通知,找到座位坐下后,她再也忍不住,靠在椅背上睡了两个小时。 飞机一路向南飞行,平稳降落在南平机场。 望着眼前熟悉的机场内景,苏雪桢深呼出一口气,默念道:洪江市!我回来啦! 买了太多礼物的后果就是,行李箱非常重,苏雪桢正在想该怎么搬走时,忽然听到有人喊她名字,她转头一看,还没反应过来,岑柏冲过来一把抱住了她,脑袋埋在她颈间,闷闷道:“你终于回来了。” 苏雪桢眼眶微红,“我回来了。” 平平安安腿短跑得也没爸爸快,晚了几秒才赶过来,结果妈妈整个被爸爸抱住,根本没有缝隙能让他们插.进去,平平直接上手扯爸爸,“不行不行,我也要抱。” 安安也焦急地围在旁边寻找空档,“还有我还有我!” 苏雪桢之前哪离开过这么久,张光香看到她平安回来的那一刻感动地拭泪,“可算回来了。” 平平安安劲大了不少,苏雪桢只好松开岑柏,看着张光香内心颇为触动,“妈,你别哭了,惹得我也要跟着哭。” 女儿回来了这是多高兴的事,张光香立马振奋起来,“好好好,我不哭。” 苏雪桢蹲下抱了抱平平安安,看到孩子们的变化不由得感慨,“长大了。” 平平安安你一言我一语迫不及待跟妈妈分享这一年来的变化,苏雪桢许久没听到他们说话了,恨不得听上一天一夜,不过这会儿机场也不是久待叙旧的地方,她轻声道:“先回家,回家慢慢跟我说。” 岑柏过去帮她拎行李,有他在,轻轻松松就把两个行李箱拎了起来,一家人坐上出租车回家。 家里还有惊喜在等着她,娄桂兰和岑建军今天也来了,在家准备好了接风宴,就等她回来,看到眼前光彩亮丽的苏雪桢第一眼还差点没敢认,“哎呦,越来越漂亮了。” 苏雪桢笑容温婉,谦虚道:“哪有,就是好久没见到我了。” 岑建军招呼她进来,“快进来,饿了吧,正好吃点饭。” “就是出去交流了一年,又不是什么客人,别这么客气。” 苏雪桢这一年也跟封雨欣学了点幽默感,“大家都进去吧,我带了礼物回来。” 平平安安跟个小尾巴一直跟在她后面,岑梅看到她欢喜喊了声大嫂,一年没见,她感觉小姑子个头猛一窜,苏雪桢诶了声,牵着她进屋。 两个大行李箱一放,大家都有点好奇里面装了什么礼物,不过更好奇外国是什么样,娄桂兰问道,“他们那吃什么啊?” “早餐一般是麦片粥配上薄煎饼,午餐就是一些汉堡包和三明治之类的东西。” 苏雪桢其实吃不惯那里的餐点,都是高热量高糖食物,她笑着说:“没中餐好吃。” 岑梅接着追问:“美国跟咱们这有啥不一样啊?” 苏雪桢想了下,“这要说的就多了。” 旅途劳顿,估计饭都没怎么吃,一回来就被围住问东问西也太累了。 岑柏及时站出来制止了大家的问话,“先吃饭吧,吃完饭再说。” “对对对,先吃饭。” 娄桂兰赶紧安排苏雪桢坐下,“知道你今天回来,特意做了一桌你喜欢吃的。” 苏雪桢看着一桌菜,心里很感动,“谢谢妈。” 怎么看他媳妇都跟看到什么外国人一样?岑柏招呼大家都坐,“爸妈,小梅,都别站着了,都吃都吃。” 没人坐苏雪桢还真不好意思动筷,见大家都坐下了,她也不客气了,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久违的家常菜,简直美味极了。 苏雪桢吃了个肚子溜圆,意犹未尽喝了口水,随后绘声绘色跟家里人说起自己这一年在美国的经历,“刚去的时候很多都不太懂,闹了好几次笑话,我也是去了才知道书上讲的什么美国人的特点不一定全对。” “他们有的人英语拼写还不如我们留学生。” 出国对他们来说太稀罕了,哪怕说起一些不起眼的细节大家精神都非常集中,简单说完自己的经历,苏雪桢开始分发礼物,“这些都是我跟朋友在免税店买来的。” 双方父母和平平安安都发完,就剩岑柏的了,苏雪桢本想等下回他们卧室私下再给他,后来想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给显得她对岑柏没爱一样,大大方方拿了出来,“这是你的。” 他们的礼物都是原生态没包装的,撑死外面带个盒子,只有岑柏的礼物不仅有漂亮的包装盒还有蝴蝶结,一看就很精致,岑梅起哄,“哦嚯嚯。” 独一份的宠爱谁不喜欢。 岑柏立马把礼物盒揣兜里了,不让大家看。 平平本来在研究乐高积木,看到这一幕不乐意了,嚷嚷着要看,“不能你自己偷看,给我们也看看嘛?” 岑柏很坚决,双手插兜,直接杜绝一切可能,“不看不看。” 安安嘟嘴埋怨,“小气鬼。” 一屋子的人哈哈大笑。 礼物分完,苏雪桢也累了,打了个哈欠,岑柏瞅见,扶着她上楼睡觉了,平平安安开始拆自己的积木。 卧室还是一如往常,不过多了几丝潦草,她的东西怕落灰都收了起来,桌子上大多都是岑柏的东西,他一个男人又用不到什么护肤品什么的,生活简单,突然进这屋,苏雪桢感觉像是回到了他在灯具厂的房间。 岑柏把风扇打开,“睡一会儿吧。” 苏雪桢在飞机就没怎么睡,一路上又转机,刚才吃饭的时候脑子其实就懵懵的,加上波士顿跟洪江市有13小时时差,倒时差很难受,她听话躺到了床上,勉强让自己清醒过来,转头跟岑柏说:“拆开看看喜欢不。” 岑柏在床边坐下,拆开了礼物盒,看到里面的腕表,脸上表情明媚起来,冲她点了点头,“喜欢。” “试一下。” 岑柏把腕表拿出来试戴了下,“怎么样?” 苏雪桢绽开笑颜:“很帅。” 岑柏再也忍不住附身直接亲了过来,尽情倾诉这一年来的思念,苏雪桢被亲得脑袋更懵了,这会儿听到他说喜欢怀表也放心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歪过头就睡着了。 岑柏听着身旁平稳的呼吸声,感觉一颗心终于回落,在她额头又亲了下,给她盖上了薄被单,而后关上门下了楼。 苏雪桢买的积木成了平平安安积木的启蒙,买回来的这一套不到一周就被兄妹俩拼好了,两个人仿佛发现了新爱好,开始频繁买积木回家拼,随着时间流逝,他们自己卧室都放不下了。 1986年,历时三年的严打终于结束,成果显著,洪江市治安状况好了不止一个台阶,每个月立案数量也比过去低了很多。 岑梅在这年夏天成功考上她一直想去的考古学专业,顺利成为一名大一新生,奔向了人生的新阶段。 平平安安也迎来了分房睡,公平起见,苏雪桢把一楼的电视房拆散改成了卧室,让他们俩都睡一楼,一人一间。 电视直接搬到了客厅,二楼他们原先的房间改成了书房。 先前他们俩年龄小,感觉家里还够住,现在一分房,感觉就有些逼仄了,不过勉强能够住。 1981年后市里针对职工工资进行的多次调整,改成了考核制,考核合格,两年就能升一级,苏雪桢国际交流回来后没两年就涨了工资,现在月工资涨到了105元。 资历一提升,夫妻俩每个月能攒下来的钱更多了,苏雪桢也计划着是不是要提前买房,开始跟岑柏观察市里的商品房房价,想找个合适的地段入手。 房子还在观望中,1989年秋季,平平安安顺利升入了初中,同学多是一个小学直升上来的,大家彼此都熟悉,就是换了代课老师。 现在的班主任叫杜永安,教他们数学。 开学头一天,大家先去领了书回来,老师不在,教室里此时乱糟糟的,说笑打闹声不断。 杜永安领着一个男孩走进了教室,屋里顿时静了下来,看到陌生面孔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杜永安敲了敲桌子,“大家安静一下,都别说话了,听我说。” “今年咱们一班转来一个新同学,简单认识下,是从首都转过来的同学。” 台下响起了口哨声,“首都来的啊。” “别闹!都安静!” 杜永安啧了声,“让新同学介绍下自己。” 钟弋抬手咳了声,端正身体介绍自己:“你们好,我叫钟弋。” 声线微微上挑,隐隐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味,天生一双含笑目,不笑的时候更显疏离。 就完了?! 杜永安愣了下,看台下也没反应过来,站出来破冰解围,“这个钟弋同学的名字很特别啊,不是咱们听起来的那个意向的意,是弋!同音词。” “光说不太行,钟弋同学,你给我们在黑板上写一下自己的名字吧?省得大家以后写错名字。” 杜永安给他使了个眼色,钟弋无声叹了一口气,面对这种介绍场面有点不适,不过还是认命从讲台上拿了只粉笔,转过身面向黑板,一笔一划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名字,“钟弋。” 新学期开学,早上教室刚大扫除过,为了通风散气,窗户大开,微风灌进来,吹起了少年的衣摆,露出清瘦的身形。 新同学啊。 安安靠窗托着脑袋看向黑板,瞥见他脑后一缕呆毛,正迎风摇摆着,她百无聊赖,心痒痒的,对着虚空吹了下,“呼~” 第220节 作者有话说: 第161章 附中以初高中见长, 升学率很高,今年暑假高考成绩公布以后,本科达线率达到了89%, 更是引得一阵家长学生趋之若鹜。 新学期直接开设了五个班级, 按照入学考试成绩排名依次往下排。 初一一班是最好的班级,一共收进来四十五个学生,钟弋算是插班生,本来学校方面想直接让他去五班, 家长不愿意,说我们孩子在首都成绩都拔尖的, 到这来也不可能差。 实在没办法, 学校方面就现场拿出试卷让钟弋做, 除了语文丢了两分外,其他科目都是满分。 钟弋这才来了一班。 杜永安在教室里扫了一圈,思考片刻决定了他的位置,抬手给他指了下,“钟弋同学, 你坐那边吧,第七排过道有个空位置。” “你个子高, 体谅下同学,太靠前后面的同学看不到黑板。” 钟弋点了下头, 抬脚走下讲台,径直朝杜永安指的位置走了过来。 安安乐了, 回头看了一眼哥哥, 故意小声调笑道:“新同桌来啦。” 平平回瞪了一眼妹妹, “我有眼能看到。” 他原先的同桌宋竹入学考试没考好, 被分去了二班, 加上个子高,分座位的时候直接被分到了最后一排。 钟弋将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轻扯唇角笑了下,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杜永安看他安顿好了,再面对台下的学生又恢复了严肃,略带厉色道:“快上课了,就别说话了。好歹是重点班的学生,要起到带头作用。” “吵吵闹闹像什么话。” 台下几十张脸神色各异,短暂收起了玩闹心思,翻开了书。 杜永安走之前不忘叮嘱学生,“第三节 课是我的数学课,课前记得预习,我会抽人回答问题。” 钟弋打开书包,把书拿了出来,转头看向他的新同桌,随口问道:“第一节 是什么课?” “语文。” 平平右手转着笔,低头翻开书看了起来,留给钟弋一个略显冷淡的侧脸。 钟弋也不是见人就热络的性子,拿出语文书,又看了一眼这间自己即将会学习三年的教室,突然离开幼时熟悉的环境和朋友,心里说不舍得是假的,他现在都不懂父亲为什么要搬来。 问了父亲只说这里做生意大环境好。 他们家是做外贸生意的,洪江市近海,水陆空交通都很便利,治安也不错,近两年外贸发展速度居全国前列。 成绩出来,宋竹没能升进一班,平平糟心坏了,安安想到哥哥吃瘪的表情就开心,跟同桌卫喻馨偷偷传纸条,【我哥估计气死了。】 卫喻馨注意力在别的地方,拿笔在纸上回复:【话说你哥的新同桌长得还挺好看。】 好看吗? 安安只顾着幸灾乐祸去了,看她这么说,回头又看了一眼,想看看这个叫钟弋的是不是真的长得好看,结果正好跟钟弋抬头望过来的目光撞到一起,当场被抓包。 钟弋眉毛一挑,用胳膊肘撞了下平平,提醒:“那个女生一直在看你。” 平平头都没抬,“别管,我冤家。” 钟弋不可避免想歪了,心想附中这风气还挺开放,初一就能谈恋爱了,玩味笑了笑,落到安安眼里就有种笑面虎的感觉。 不过不可否认,少年出落得极其亮眼,哪怕在平平面前也毫不逊色。 安安思忖,一般般吧,也就比哥哥好看一丁点,气质不行。 安安把纸条传回去:【还是我哥更好看。】 卫喻馨想了想,【一半一半。】 安安接到纸条还想回一句,听到逐渐走来的高跟鞋声,知道语文老师来了,赶紧把纸条塞进了课本里。 重点班老师也是学校挑出来教学水平最高的,带他们语文的老师叫叶红运,刚把今年初三送走,戴着一个方框眼睛,面相很温柔。 “同学们好啊,我是你们未来三年的语文老师,我叫叶红运。” 叶红运个子不高,看上去很娇小,笑起来给人感觉就更好说话了,她温声道:“首先很高兴能够带咱们一班的语文课,语文呢看似简单,但你想要像数学那样拿满分几乎是不可能的。” “只要掌握了一定的学习技巧,语文想拉开分很容易。” “第一节 课,咱们不讲课了,我跟大家说一个稻草人和鸟的故事吧。” 一说要聊故事,台下同学们的注意力瞬间集中,聚精会神听了起来,叶红运以一个小故事作为切入点,转而引入到了语文的学习上来。 由浅及深,由点到面,很好把控住了课堂氛围。 上午最后一声铃声响起,杜永安放下了粉笔,喝了口水对学生说:“好了,都去吃饭吧。” 沉闷的教室重新恢复了活力。 安安把数学课本合上,站起来甩了甩手,转头问卫喻馨:“今天吃点啥?” 卫喻馨从包里拿钱,“鸡丝小面怎么样?” “可以。” 安安欣然应下,挽着她的手准备一起去食堂,想起什么,又转头看向平平,笑着问道:“嘿,那边那个,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吗?” 得嘞。 现在不仅不喊哥哥,称呼直接从平平变成那边那个人了。 “我拿下钱。” 平平把椅子推回去,站了起来,想着照顾新同学,问了一句:“一起吗?” “好啊。” 钟弋拿上钱跟在了后面。 四个人一起往食堂走,两个女孩走在最前面,平平跟钟弋走在后面,简单给他介绍了下,“你进门看到的那栋楼是小学部,我右手边这个是高中部,沿着明思路直走,看到那个大钟了没?那就是食堂大楼。” 钟弋哦了声,他这番话比他们一上午说的都要多,他纳闷道:“我以为你不喜欢说话。” “没有,还不是因为宋竹这个笨蛋。” 平平想到这个现在还来气,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计较也没用,他转头冲钟弋礼貌笑了下,“以后好好相处吧,我叫岑知远。” 钟弋点了点头。 对于有着小初高十二年制的学校,食堂每天吃饭也都跟打仗一样,一进去到处都是等着吃饭的学生。 安安跟卫喻馨去窗口排队吃鸡丝小面,鸡丝小面在他们食堂算是个热门餐点,每次队伍都很长,等排到她们俩,平平和钟弋已经打好了饭。 安安让阿姨又加了个荷包蛋。 米饭队伍也长,但相对来说打饭更快,平平打好饭过来跟她们说了句,“我们先去占座了,等下你过来找我。” 安安说了声好。 “你对你家冤家还挺好的。” 钟弋想着校园恋爱肯定怕被老师发现,不能直说女朋友,也选了冤家这个代称。 平平噗了声,“我不对她好对谁好。” 钟弋没说话,心想你还挺直白。 上了小学二年级后,他们就开始自己来食堂吃饭了,平平好歹也有五年经验了,轻松找到了一个四人座位,就是位置有些偏,不太好找。 钟弋喝了口冬瓜汤,回头看了眼还在排队的安安和卫喻馨,问道:“他们能找过来吗?” “放心吧,能找过来。” 平平语气笃定,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两个女孩果真找了过来,卫喻馨走得快,就近坐在钟弋身侧,安安则是跟哥哥坐在一排。 这时男孩们饭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平平放下筷子,歪头看着妹妹笑道:“鸡丝小面就这么好吃啊?我以为你早吃腻了。” “好吃啊,一个暑假没吃了,我可想这碗面了。” 安安很喜欢这家的面条,汤底很浓,口感微辣,特别够味。 钟弋就坐在他们对面,能感觉到两个人的距离尤其近,互动默契又自然。 刚出锅的鸡汤面很烫,边吃边吹很费时间,平平把剩下的饭全吃了,感觉等妹妹吃完恐怕还要十几分钟,想提前走了,抬头问钟弋:“等下要不要去打篮球?” 钟弋收回目光,点了下头,“走。” 两个人收起餐盘站了起来,先去操场打了半小时的篮球,身上出了不少汗,平平先去简单洗了下,夸道:“你球技还不错。” “你也是。” 接触下来,钟弋觉得岑知远这个人还不错,做事张弛有度,很有分寸,有种超乎年龄的成熟,算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他们俩回去的时候,教室里很安静,有同学趴在桌子上已经睡了,醒的人动静也很轻,害怕打扰到同学睡觉。 下午是英语和美术课,整体算挺轻松的一下午,很快到了放学时间。 “明天见。” 平平收拾好书包,去教室后面把自己的滑板抱了出来,钟弋看到这一幕更惊讶了,他虽然也有滑板,但从来不敢拿到学校来。 安安赶紧跟上,兄妹俩一起下了楼,她去楼下把自行车推了出来。 上了初中后,他们平时上下学就不需要人来接了,平平的滑板技术通过了考核,得到爸妈允许可以滑滑板上下学。 兄妹俩一个骑自行车,一个滑滑板,自在如风,在校园里穿梭,很快到了家。 大院里自从钱海和梁恩阳考上大学离开后就安静了许多,周老太太缠绵病榻,几乎不能下地行走,汤天逸也在高三被父母送出国留学了。 谷红青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在市区买了好几套房,都不怎么回大院了,周心做生意就指望饭点这个时间挣钱,更不可能在家。 小辈一茬茬长大,家里没孩子在,父母也懒得去做饭,要不在食堂解决,要不就直接去饭馆吃,现如今整个大院也就许青青家还会经常下厨做饭了。 往日这个点最先闻到的是饭香,这会儿只闻月桂香,幽香扑鼻。 作者有话说: 解释下为啥时间大法一下子跨这么多年,主要是三年严打有点敏感,写的时候需要斟酌用词和剧情,加上雪桢有出国交流的剧情,小学阶段毕竟年龄小,要顾及安全性,很多剧情不好开展,所以大纲里这个时间段剧情安排一直不多,并不是砍掉了什么剧情。 另外平平安安cp线的剧情,后续还会有,但不会盖过雪桢跟岑柏的事业线,会单独写在番外,目前文差不多在收尾啦,还差岑柏的最后一个案子和雪桢接手的几个病例没写。 第221节 第162章 安安骑自行车速度要比平平的滑板快些, 先到了家门口,自觉从书包里掏出钥匙开门,平平踩着滑板随后赶到, 他把滑板竖在墙边, 问妹妹:“吃点啥?” 因为不确定是否加班以及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岑柏跟苏雪桢索性决定晚饭都在单位吃,让孩子们自由安排晚饭,每周会在电视柜下面的抽屉给他们留出饭钱。 安安挑眉道:“我想吃红豆沙糯米丸子。” “又吃凉的?” 平平摇了摇头, “昨天刚吃过,今天还吃, 万一拉肚子了被妈发现就完蛋了。” “这算什么凉的, 就是沙冰, 可以让店主少加点冰。” 为防哥哥告密,安安一定要拉平平入伙,“街角新开的,咱们还没去吃过呢。” “先去吃饭,吃完饭再去吃沙冰肯定就不拉肚子了。” 平平不为所动。 安安扯着哥哥胳膊撒娇, “去嘛去嘛,现在不吃, 等天冷就更没法吃了。” “行吧,下不为例。” 平平最后还是妥协了, 等安安去拿她的滑板,兄妹俩关上门, 脚踩上去, 一溜烟就滑了出去。 晚饭选择了盐焗鸡, 平平直接点了整鸡, 店里另送枸杞鸡汤和米饭。 他们家一年里除了休息日和过节基本都是不开火做饭的, 经常出来买饭吃,久而久之附近一条街都认识这一家四口。 店主送上了腌的黄萝卜丁,“不够还问我要。” 平平笑着道谢,“谢谢叔。” 安安夹了块鸡腿肉,边吃边问道:“你跟新同桌相处怎么样?” “还行吧。” 鸡肉很嫩,一咬就爆汁了,平平扒了口米饭,淡淡回:“刚第一天,哪能看出一个人怎么样,还早。” “也是。” 安安见状也不再问了,安静吃饭。 晚饭兄妹俩解决掉一只鸡,去吃红豆沙糯米丸子,安安心满意足回了家,开始写作业,写完作业两个人等下还要上去练琵琶,时间很紧凑。 第一天上学,老师留的作业不多,不用去二楼书房,在一楼凑合找张桌子写写就完了。 写到英语作业时,这时候兄妹俩不禁庆幸过去妈妈经常在家说的鸟语,客厅里一时只有平平安安翻书和写字的声音。 电话突然叮铃铃响了起来。 平平跑过去接起,“喂?” “你好,我是咱们这水湾郡房地产公司的小赵,前段时间您和妻子刚来过我们这里看房。” 中介说话语速很快,“是这样的,您看的那套房现在很紧俏,已经有好几个客户准备购买了。” 平平听出来人是谁了,轻声回:“我爸妈不在家。” “哦,这样啊,那麻烦小朋友,你等爸妈回来跟他们说一声好不好?” 平平说了声好,随后挂断了电话。 安安问道:“谁啊?” “卖房子的。” 平平又坐了回来,“说咱们之前看的房很多人想买。” 上次看房的时候他们俩也跟着去了,房子是挺不错的,但安安还是更喜欢这个自己从小长大的大院,语气留恋,软声问道:“我们真的要搬走吗?” 平平也说不准,“应该吧。” 兄妹俩正聊着,苏雪桢下班先回来了,她把包放下,看到兄妹俩都在写作业笑了,“吃饭了吗?” “吃了。” 平平看到她回来赶紧说:“妈妈,刚才卖房子的人打电话过来了。” 苏雪桢一愣,接着问道:“说了什么?” 平平回答:“说我们之前看的房有很多人想买。” 虽然不想搬家,但安安还是挺喜欢看的大房子,担心问道:“我们看的房子不会被别人买走了吧?” “诓我们呢。” 苏雪桢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看他们对买房很关心,又问了一遍:“你们喜欢那个房子吗?” 先前看完房她跟岑柏问过平平安安,当时兄妹俩都没说喜欢,还把中介唬得一愣一愣的,以为他们家长事先教了孩子什么,一个劲强调说房子有多么多么好。 平平想了下回,“一般般吧,我觉得现在这个房子也挺好的。” 安安还是更担心这个是否要搬家的问题,再次问妈妈:“买了房我们要搬家吗?” “现在买房主要是最近两年房价涨得太厉害了,你看外公跟外婆前年买的那套,今年房价直接飙了一倍。” 苏雪桢摸了摸女儿的头,“提前买了以备不时之需,别之后有什么政策变动咱们家没别的房住了,起码这个房在你们成年前不会搬走。” 她其实觉得大院这个房子挺好的,虽然现在随着孩子长大屋里面积不够大了,但总体还是够他们一家四口住的,最主要的是外面的活动面积很宽敞,不像他们看的那些房,动不动就七八层十几层,门一关,只有图上那点面积能用。 安安听妈妈这么说放心了,回去继续写作业了。 市里最近在攻克疑难案件,岑柏忙到十点多才下班,到家的时候老婆孩子都洗完澡了,正在书房拼积木。 岑柏出了一身的汗,味道不大好闻,先去洗了个澡,再回来,积木活动已经结束了,他只有观赏的份。 安安把拼好的永生花积木给爸爸看,“好看吧?” “好看。” 岑柏伸手摸了摸花骨朵,盘腿坐了下来,“下回带着爸爸一起啊。” 平平嘴硬道:“不带,谁让你回来这么晚。” 岑柏叹了口气,无话可说,徒然摸着永生花积木。 名气大了,找来的疑难案件也多,岑柏是一日比一日忙,苏雪桢对此也无可奈何,尤其是对上孩子们的质问,真辩驳起来,她跟岑柏都愧对平平安安。 她赶紧转移了话题,把今天中介打电话的事情跟岑柏说了下。 岑柏反问道:“水湾郡那套吗?” “对,就咱们看的那套四室一厅。” “我觉得那套不好,楼层太高了,在十楼,真出了什么事,消防灭火都不容易。” 比起别的,家人的安全才是岑柏更看重的,语气随意道:“这个卖完就卖完吧,咱们不要,也就从外面瞧着气派,实际面积跟咱们现在住的这个房子也差不多,买了也用不着。” “静南坊那套还行,如果想买的话咱们过段时间可以再去看看。” 要不是最近两年房价涨势太吓人,苏雪桢其实也不急着今年就把房子定下来,不过毕竟自家有房住其实也不用太着急,温声道:“那再看看吧,说不定之后有更好的房子。” 平平安安暗喜。 聊完这些,苏雪桢一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催他们下楼睡觉,“行了,该睡觉了,不然明天你们俩又起不来。” 平平安安一个接一个下了楼,各自回房间睡觉,苏雪桢跟岑柏工作了一天也累了,很快进入了梦乡。 早上七点,岑柏准时起床,先去简单洗漱了下,喊醒平平安安,然后出门买早饭。 不用操心早饭的事情,苏雪桢也得以能多睡会儿,还能比岑柏多赖五分钟床,然后就是一整套换衣洗漱的流程。 安安看到哥哥能滑滑板上学,心里也不由得羡慕,把自己的滑板拿了出来,看到她下楼赶紧问:“妈,我今天能滑滑板上学吗?” 苏雪桢摆摆手,“你不行,你技术不过关。” 岑柏拎着早饭回来,正巧听到安安问题,坚决道:“你还要再练练,不然进校园人一多很容易出事。” “再说你们今天不是要去学琵琶吗?都骑自行车吧,方便些。” 安安撇撇嘴,抱着滑板不撒手,“那我啥时候技术才能过关啊?” 岑柏把早饭放到桌上,“下个月吧,到时候再测一下。” 安安虽不甘心,但也知道只能这样。 规矩就是如此,一视同仁。 上回测试的时候,她不仅没滑过去还差点摔着,所以目前只能在家附近滑着玩,还必须要在哥哥的陪同下。 平平咬下一口包子,幸灾乐祸道:“再练练吧,你水平不行。” 可恶! 为什么运动类项目哥哥总会比她优秀一点! 安安不服,“就因为我腿比你短吗?” “而且之后会更短,咱们俩差距会越来越大。” 平平很有自信,“我应该能比咱爸更高。” “你不长个了。” “你才不长个了,别咒我。” 眼看兄妹俩饭桌上又要吵起来,苏雪桢轻哼了声,催促道:“别聊了啊,再聊今天你俩上学又迟到。” “我跟你爸可不想又被请到学校。” 平平安安心虚地互相看了看对方,乖乖吃饭不说话了,岑柏跟苏雪桢吃完先去上班了,兄妹俩关门上锁,骑着车往学校赶。 岑柏载着苏雪桢到公交车站,而后骑着车去警局上班,苏雪桢正好坐上七点半的公交,能在上班前三分钟打卡成功。 儿科医院在这几年里快速发展,先后引进了很多国外的设备,而随着1978年高考恢复以后,越来越多的医学毕业生走上岗位,整个儿科医疗队伍也得到了进一步壮大。 苏雪桢所在的小儿外科,还设立了专门的儿童游戏房和休息区,她也从一开始的住院医师升到了副主任医师,有了独立主刀的资格。 一周虽然只有三个上午有门诊,但忙碌程度丝毫不减,剩下时间基本都在病房和手术室,尤以外科手术偏多,最高强度下一天能有三台手术。 这天查完房,苏雪桢正在叮嘱实习生注意事项,门突然被敲响了,护士林文觉气喘吁吁道,“苏医生,急诊转来一个多指完全离断患儿。” 第222节 苏雪桢立马站了起来,脚步飞快走出去,“什么时候?” 林文觉边跑边汇报:“两小时前,据家属所说,是孩子在家玩的时候,手伸进扇叶里面,被打到了手,急诊那边已经进行了简单处理,判断是多指完全离断,目前体温36.6c,脉搏每分钟97次,呼吸每分钟26次,血压正常。” 患儿很快被推了过来,是一个五岁的小男孩,叫林远,母亲强撑着一路跟过来,结果在看到放在冰块里的两节断指,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身旁的护士赶紧扶住了她,看向苏雪桢:“苏医生,家属晕了。” 苏雪桢看到保存完好的断指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只要断指在,就有希望再植成功,就怕患儿跟家属太害怕,把断指扔下就跑,错过最佳手术时间。 断指再植手术最佳时间在一到七小时内,时间越长成活率越低,必须要马上进行急诊手术。 苏雪桢忙问道:“孩子别的家属在吗?” “没有,当时家里她和孩子在。” 林文觉无奈道:“孩子父亲还在来的路上。” “先通知麻醉科,我们这边需要紧急准备断指再植手术。” 苏雪桢果断吩咐下去,目光再看向已经昏过去的林远母亲,转头对一旁的护士江暖说:“弄醒她,再植手术不能耽搁,她不醒咱们没法沟通。” 作者有话说: 第163章 江暖将林远妈妈扶到一旁坐好, 一边喊她一边用手轻拍她的背,“林远妈妈,你醒醒, 醒醒啊, 你不醒我们这边不好给林远做手术再植啊。” 接连几下拍打后,何翠悠悠转醒,眼里带着迷茫之色,似乎还在回想到底发生了什么, 几秒后看到眼前身着白大褂的苏雪桢,猛冲过来抓住了她的胳膊, “医生医生, 你救救我家小远, 救救他。” “您先放开我。” 苏雪桢胳膊被她抓得生疼,淡声道:“您送来医院很及时,目前小远的断指保存情况很好,尽快手术的话,成活率还是比较高的。” 何翠猛地被点醒了, 松开她的手,不停强调:“手术, 我们要尽快手术!” 她这会儿精神不太稳定,其实是不太适合沟通手术流程的, 万一听到一半中途又晕了更难办,不过眼下等林运父亲过来也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 苏雪桢放缓了语气, 把她带到了自己办公室, 倒了杯温水, “林远妈妈, 先喝点水冷静下。” “这会儿如果您不冷静,我们等下手术没人给小远签字。” 何翠握着杯子的手都在抖,抹了一把眼泪,“我跟他说过好几遍风扇危险不能把手伸进里面,不知道为什么还会发生这种事。” “小孩子年龄小,对这种会动的东西好奇心强,可能你越强调他越好奇。” 那边还等着手术,苏雪桢也没时间安慰她,见她心情平复了些,慢慢说起断指再植手术流程,“目前小远刚五岁多,年龄偏小,他的手小,血管也细,完全离断再植难度是比较大的,但因为您送来的时间比较及时,成活率也会高一点。” “小孩子耐受性差,为防不配合手术,我们会给小远进行全麻手术,首先会在手术显微镜下给小远做好清创,标记指动脉、静脉及神经,然后会用0.8mm克氏针固定指骨。” 苏雪桢边说边用一旁的手指模型大概给她演示出来,“手术流程大致就是这样,稍后我会跟麻醉医生沟通手术细节,如果您同意的话,咱们就可以安排手术了。” 何翠听完只感觉这个手术很难,频繁出现吻合两个字,一会儿吻合这个一会儿吻合那个,但她只关注手术结果,追问道:“手指能接上吗?做完手术以后,以后小远这两个手指头还能用吗?” “能接上。” 苏雪桢看着她,声音冷静道:“断指成活不等于再植成功,使断指最大程度接近于正常功能才是我们手术的目标,但目前我没法给你明确的效果答复,术后我们会安排锻炼指导,定期随访。” 何翠连连点头:“我们做。” 苏雪桢颔首,“好,我会尽快给小远安排手术。” 得知是断指再植手术,麻醉科范欢很快赶了过来,他先仔细评估了下林远的各项指征,对苏雪桢说:“可以做,幸好是五岁,就怕遇到三岁以下的。” 完全离断再植手术是个精细活,加上林远是两根手指需要再植,这就导致手术时间也要更长一点,全麻状态下患儿呼吸道分泌物多,三岁以下幼儿很容易出现呼吸骤停。 苏雪桢点了点头,“嗯,麻烦你了,我准备下进手术室。” 上午九点二十分,林远被推进了手术室,做好基础麻醉后,范欢跟苏雪桢说了声,苏雪桢应了句好,深呼出一口气,坐在椅子上,又看了一眼林远,轻声道:“好了,林远小朋友,我们的再植手术要开始了。” 在放大四倍的手术显微镜下,苏雪桢首先开始清创,清创是再植手术能成功的基础,林远这次受伤的是食指和中指,都在末节。 她这边安静做着清创,范欢跟她聊天缓解无聊,“这两年断指的患儿是越来越多了,要我说啊,现在市面上卖的风扇,本身设计就不合理,那个缝隙留的太宽了,别说小孩子了,大人都有可能被削断手指。” “确实危险。” 苏雪桢手上工作不停,有一搭没一搭跟他聊着天。 基础的清创完成后,苏雪桢开始提前做标记定点,小儿处于生长发育阶段,末节动脉和静脉比成人更纤细,管壁也更薄,尤其是静脉很难找。 标记完成就来到了最关键的点,吻合血管,显微镜这时也改成了能放大16倍的,虽然小儿末端再植不强调动,静脉吻合比例,但基本还是倾向于尽可能多吻合。 先让动脉通血,这样可以减短缺血时间,也有利于找到离断的静脉。 缝合结束,苏雪桢松了一口气,“完成!” 范欢笑了,“挺快啊,才三个小时。” 再植手术顺利结束,林远也被推进了单人病房,术后需注射抗血栓,抗血管痉挛,以及抗感染药物治疗,除此之外,还要应对清醒后的哭闹,需注射镇定和止痛药物。 再植手术后尤其要注意护理,苏雪桢叮嘱责任护士季可琪,“小儿血管对微小刺激反应敏感,注意多跟小远沟通,尽量避免哭闹和乱动,不然容易发生血管痉挛,另外注意保暖,尽量不要让患者家属过来陪床。” 她想到刚刚出手术室见到的林远父亲,手边还夹着一根烟,又强调了下,“病房内禁烟,尼古丁容易诱发血管危象,哪怕伤口愈合也容易导致断指坏死,我看小远父亲有烟瘾,尤其注意不要让他过分接近。” 季可琪认真地点了点头,“好的,我都记下了。” “嗯,我之后会再来观察断指血运状态,有什么异常你随时喊我。” 苏雪桢说完从病房走了出来,何翠和林英华等候许久了,迫不及待想进去看看儿子,见她出来了,见缝就想冲进去。 苏雪桢随手把门关上,看林英华指尖还亮着火星,厉声道:“把烟熄了,儿科医院禁止吸烟,病房外也不可以。” 何翠直接踢了丈夫一脚,“快去灭了!” 林英华悻悻然掐灭了烟。 “小远最少需要卧床十天,术后两周伤口愈合后才可以活动手指,恢复情况比较好的话,一个月后我们会取出克氏针。” 苏雪桢温声道:“这期间请让孩子静养。” 何翠连声说好,等苏雪桢走了以后,又回头睨了林英华一眼,“还吸还吸,吸死你算了。” 麻醉药效过后,林远也清醒了过来,啕嚎大哭,因疼痛和害怕,在病床上不停乱动,好在他们提前用夹板固定了患肢,四肢也用上了护带,注射过镇定药物后,林远终于在季可琪的温柔诱哄下恢复了平静。 苏雪桢吃过午饭又回来看他断指状态,再植之后,林远的两根手指皮肤颜色呈现红润状态,说明血液循环正常了,她又摸了摸,指腹饱满,弹性也不错。 毛细血管反应正常。 苏雪桢低声道:“稍微有点肿胀,不过目前来看各项反应都正常,术后72小时要警惕动静脉危象,护理的时候多注意些。” 季可琪说了声好。 洪江市今天是个艳阳天,闷热的午后最是引人困倦,下午第一节 课更是重灾区,偏偏上的还是数学课,跟杜永安讲课时的激动不同,他的声音低沉暗哑,听到耳朵里就跟催眠一样,越听越困。 安安不可避免打了个哈欠,手托着脑袋发起了呆。 该怎么才能让爸妈同意她滑滑板上学呢?明明是跟哥哥一起学的滑板,为什么她就学不好呢? 杜永安把台下学生的反应尽收眼底,太不像话了!必须要做点什么让孩子们精神起来,他咳了声,“夜里都没睡觉偷着学习了啊?一个个这么困。” “我讲这么久也累了,现在现在抽几个同学上来做题。” 一说到上台做题,台下的学生们立马都不困了,有没听课心虚的,也不敢看老师,慌张问同桌刚才老师讲到哪里了,也有暗暗祈祷不要抽到自己的。 杜永安看安安发了好久的呆,第一个点的就是她,笑着说:“岑知微,你上来。” 安安淡定站了起来,走到讲台上,拿了一支粉笔,转身面向黑板。 杜永安虽然刚带了他们几节课,但大致脾性平平也摸清了,他喜欢抽那些上课不注意听讲的学生回答问题,趁机教育两句。 一看就是上课开小差了,平平歪着头看好戏,没曾想杜永安下一个就喊了他同桌,“钟弋,你也上来。” 钟弋抬脚走上讲台,跟安安一左一右站着。 杜永安拿着书走下讲台,先简单巡视了一圈,“台下其他同学也跟着做啊,看看这节课听的效果怎么样。” 安安倒是不怕回答问题,单纯是发呆被抓有点心虚,她是因为发呆被喊上来的,那钟弋是因为什么? 安安歪头飞快偷瞄了一眼,只看到少年一节莹□□瘦的手腕,侧脸沉静,睫毛一动一动的。 杜永安的声音响了起来,“听好了,第一道题,-20+(-14)-(-18)-13,算一下等于多少。” 为防他们听不清,杜永安又把这道题重复说了一遍。 安安听完以后,飞快算出来了答案,在黑板上写下:【-29】 杜永安一看,两个人答案都是对的,而且几乎都是没怎么费劲就答了出来,他加大了难度,又抛出了第二个问题,分数的乘除法。 谁曾想这次两个人又是毫不犹豫写下了正确答案,杜永安不信邪了,出了一道更难的,结果没过半分钟,依然被轻松化解。 同一块黑板,对方什么时候开始写,什么时候停,都能感觉出来。 安安有些意外钟弋也能算这么快。 作者有话说: 第164章 全年级入学考试的时候, 数学有五个同学拿了满分,其中就有平平安安,数学一直是安安强项, 少有碰到对手的时候。 平平好整以暇看着, 微微勾起了唇。 连着出了三道题都没能难倒他们俩,杜永安也放弃了,喊他们下来:“岑知微和钟弋同学做得很好,下来吧。” “不过以后上课还是要注意听讲啊。” 安安微挑眉, 放下粉笔走下了讲台,回到座位以后, 卫喻馨戳了戳她, “可以啊。” 岑姓不是大姓, 并不常见,岑知远,岑知微。 这名字怎么看都是一家人啊。 钟弋坐了下来,回味这两个名字,再一回想, 发现两个人眉眼间也确实有不少相似之处,小声问他:“岑知微是你妹妹?” “嗯啊。” 平平点了下头, 看到他怔楞的神色也惊讶了,“你不知道啊?” 钟弋双颊微红, “我以为你俩是男女朋友。” 平平噗嗤笑了,“什么啊, 那我妹妹, 龙凤胎妹妹。” 钟弋极浅地勾起了嘴角。 第223节 平平调侃道:“首都来的小少爷, 你才多大啊, 就开始想着男女朋友的事了?” 话音刚落, 一只粉笔直接砸了过来,精准砸到了平平面前的书本上,他一抬头正对上杜永安愠怒的眼神,杜永安严厉道:“上课别说小话。” 平平微抬头道歉,“不好意思杜老师。” 钟弋捂住嘴轻笑。 安安回头看了一眼,收回了目光。 幼儿园提前给他们上了一年级的课程,相当于无形中给他们多上了一年一年级,基础打得牢,学起习来就事半功倍,加上家里苏雪桢也是好学的性子,平时经常给他们买书来看,故而兄妹俩学习成绩从一年级开始就初露头角,经常得到老师夸奖,争相拿第一。 小学生嘛,越夸就越肯学,不想落下每学期的奖状,得的奖状多了,人也就有点飘飘然了,仗着脑子灵活成绩好,说话做事都带着三分傲气。 被训了一顿,兄妹俩下午也不敢不认真听课了。 好不容易捱到下课铃响,早就想好大课间做什么的学生刚舒展开手脚准备站起来,杜永安却没立刻走,又提点了一句,“今天卫生哪个小组打扫的?一点都不认真,早读的时候我就看垃圾桶满了,地也没扫干净。” “以后值日都认真些,争取拿小红旗。” 他这话训斥的虽然是今天值日的学生,但同时也督促之后打扫卫生的学生注意,等他这一走,台下学生不满地嘟囔起来,“老杜事情怎么这么多?” “明明扫得很干净啊。” 卫喻馨数了下,跟安安说:“今天打扫卫生的是第一组,明天就是咱们咱打扫卫生了啊,今天没法早点走了。” 早上时间紧凑,打扫根本来不及,他们值日一般都是头一天提前做好。 “今天我们有琵琶课,真烦。” 安安很讨厌值日,不仅要扫地倒垃圾,还要负责当天的黑板,而且中学生也没比小学生干净多少,还喜欢往墙缝塞垃圾。 卫喻馨也讨厌打扫卫生,“我在家都没怎么扫过地呢,在学校天天干活。” 为了打扫方便,杜永安吩咐他们两组为一个团队,一起承担当日卫生,她们在第四组,卫喻馨看了看第三第四组组员更不满了,“烦死了,怎么又跟他们两个一组,每次打扫卫生他们就喜欢找借口只干轻活,要不就提前溜走。” 安安知道她说的是谁,因为这两个人过去跟她也是小学一个年级出来的,早就领教过他们的偷懒功力。 一个组里,有偷懒的就代表他们要多干活。 卫喻馨不打算继续逆来顺受了,想了个主意,“不然咱们跟第八组换一下,正好这样你跟知远也在一组了,一起回去也方便,省得练琵琶还要互相等。” 只是互相换下组别而已,打扫的工作还是一样的,安安觉得可行,“先问问组里的同学同意不,要是都同意咱们就去跟老师说一声。” 大课间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卫喻馨速战速决,把事情写在纸上,依次传递过去,不一会儿,四组的六位组员都知道了这件事,对他们来说,脱离了三组那两个拖油瓶挺好的,都写了同意。 现在就看八组同不同意了。 直接过去面谈太显眼,卫喻馨把纸条写好抛到了八组组长应海轩那里,谁料被他身旁两个男生起哄,以为是卫喻馨抛来的情书,吆喝打趣道:“呦呦呦,是情书吧?” “轩哥了不起啊,上学第二天就收到情书了。” 卫喻馨瞪了一眼,“闭上你们的臭嘴吧。” 应海轩在兄弟们的期待中打开了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一段话,【以后的值日,我们四组想跟你们八组换一下,请在下方打√。】 【同意:不同意: 】 在按照身高排座位的班级里,最后两排都是男生,打扫起来一点不用心,动不动还喜欢用扫帚打架,应海轩其实挺想跟女生们合作做值日的,没怎么犹豫就在同意空白处打了√。 商量好了以后,卫喻馨跟应海轩直接趁着还没上课找到了杜永安,卫喻馨直接道:“老师,我们组女孩子多一点,垃圾桶太大了拎不动,就让我们换一下吧。” 杜永安听她这么说,觉得确实自己值日安排有误,按照身高排座位,越往后可不就是体力越好劲越大,前排确实吃亏,他问道:“三组跟七组同意吗?” “这个我们还没问。” “我下节课课间去问问,都同意你们就能换。” 杜永安瞧快到上课时间了,催他们先回去:“你们俩先回去上课吧。” 下午第三节 是生物课,下课生物老师刚出门,杜永安又走了进来,“咱们重新商讨一下值日的安排,也是考虑到同学们的身体条件和男女比例,所以打乱一下之前的分组,现在我重新宣读新的分组。” “以后1组和8组,2组和6组,3组和5组,4组跟7组,严禁偷懒啊,每个人都必须要参加值日为班级做贡献。” 这个分组考虑挺周全的,大家都没什么异议,杜永安又说:“当然也不能让这两天打扫的同学白干活,新分组周五开始实行。” 台下纷纷回了声好。 很快到了放学时间,安安作为值日生要打扫完卫生才能走,平平只好在班里等她,顺便把今天布置的作业写了,省得回家还要做。 钟弋收拾好书包跟他说了再见。 重新分组后,这应该是最后一次跟三组那两个懒蛋一起值日了,以后就能摆脱他们了,不过卫喻馨还是不想让这种人逃过值日,直接递过去一把扫帚,“今天刚说了值日不能偷懒,小心我告诉班主任。” 这话人可不认,牛子阳接过扫帚还要呲一句:“谁偷懒了啊?” “你是眼神不好还是忘性大啊?” 卫喻馨也不是任人欺负的性子,“我小学跟你一个组三年,你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 牛子阳不说话了,生硬接过扫帚,不过心里被她说教很不爽,用起扫帚来也带着怨气,恨不得把垃圾和灰尘扬得满教室都是,左挥一下,右挥一下,中间再来一道。 扫地都是一排一排来扫,集中把垃圾扫到走道上一起铲走,安安在他前面两排扫,结果就发现自己刚打扫过的地方又被他扬起来的灰尘弄脏了,她怒道:“牛子阳!你好好扫行不行,你把我刚扫过的地方又弄脏了,我还要重新扫一遍。” 不然明天杜永安看到又唠叨他们打扫不认真。 平平从作业中抬起了头。 牛子阳不敢惹她,都知道第七排坐着的是她哥,个高还会格斗,据说爸爸还是公安局的,他撇撇嘴,“知道啦。” 安安皱着眉又重新开始扫。 晚间吹起了风,桌上的书本被吹动,书页哗哗作响,从中吹起一张纸条。 牛子阳一看是从安安位置吹出来的,嗖一下就跑过去捡了起来,大声朗读,“话说你哥的新同桌长得还挺好看。” “还是我哥更好看。” “一半一半。” 这是昨天安安跟卫喻馨上课时间传的纸条内容,她顺手夹在了书里。 牛子阳捂住嘴,做出惊讶状:“没想到啊,好学生上课还聊这些?” 这会儿班里四组跟七组的同学除了去打水和在走廊扫地的,基本都在教室里,青春期的孩子已经开始对外貌和异性有了关注,一听首句那句你哥就知道主人公肯定是岑知微,毕竟班里只有她和岑知远是兄妹,至于另一个说话的肯定就是卫喻馨了。 这些要素再加上新来的那个长相好看的转学生,足以引起大家全部的好奇心,听他读完都愣住了,一时没了干活的心思。 平平没等安安和卫喻馨上前夺过来,长腿一抬,他已经逼近了牛子阳,低声吓道:“拿过来。” “不该看的别看,小心你的眼睛。” 牛子阳都觉得自家奶奶跟他说的男孩要比女孩晚长是骗人的,不然同样的年龄,为什么岑知远要比他高足足十几厘米。 身高和气势压制下,牛子阳怂样尽显,“给你。” 平平把纸条拿了回来,卫喻馨气死了,痛骂道:“牛子阳你个大傻逼。” 安安没觉得自己聊的内容有啥见不得光的,比起这个她更厌恶牛子阳这种偷看的行为,眉目清明,坦坦荡荡回答:“怎么了?我哥本来就比转学生好看啊,转学生也没大家说的那么帅吧,本来就是一半一半,甚至比我哥还逊色点。” 平时兄妹俩在家都互相贬低对方又丑又矮,互骂习惯了,突然得知妹妹在好姐妹面前的真实想法,平平还有些不习惯,不过很快就闷声笑了起来,“可以啊,岑知微,你哥我平时没白疼你。” 有人咳了声,指了指后门,众人回头一看,正是另一个主人公。 钟弋歪在门边,不知道听了多久,看到大家视线都望过来了,迈步走到自己书桌前,翻找两下抽出一本数学书,解释道:“不好意思,回来一趟,作业忘带了。” 安安尬到整个人头皮发麻,目送他离开,平平还沉浸在刚才的赞美中,甚至刚才还仔细端详了会儿钟弋长相,忍不住想这是多高的评价,打算做一回贴心好哥哥,主动去接安安手里的扫帚,“行,没想到我在你眼中居然这么帅,既然如此,我来帮你打扫。” 安安没让,“拉倒吧你,一边去。” 平平笑得合不拢嘴。 波折的值日结束,已经快六点半了,兄妹俩背上书包赶紧下楼去葛光那学琵琶,狂蹬自行车,一粉一蓝冲出了附中校园,来到了大路上。 钟弋坐上车正好看到两个人在眼前经过,他想起那个一半一半的评价,垂眸笑了下,“行吧。” 司机启动了车子,疾驰而去。 闹剧过后,牛子阳安分许多,重新分组的结果卫喻馨和安安都很满意,没人作妖偷懒,效率都高了不少,值日重新分组以后,一班第二周就拿到了小红旗。 杜永安还高兴地跟别的班主任分享经验,沟通技巧。 断指重植手术两周后,林远手上的伤口已经痊愈了,一周前他就从单人病房转了出来,也挺过最艰难的72小时,两根手指都成功接活了。 经过检查,苏雪桢判断差不多可以进入到锻炼阶段了,早上查房完停在了他的病床前,轻声对何翠说:“小远的手部恢复情况还不错,现在可以学着主动伸曲活动右手了,刚开始先别太快,活动范围慢慢扩大就好。” “一天最少两次,刚开始做五分钟,后面慢慢的可以延长活动时间,过程可能没那么舒服,事关后续手部功能的恢复,希望家长能每天盯着他锻炼。” 林远靠在病床上,正在用左手玩橡皮球,苏雪桢走过去坐下,用自己的手做演示,教他锻炼技巧,“小远,你的右手现在恢复状况很好,可以进入下一个阶段了。” “慢慢开始学着使用右手好不好?” 林远不太敢动,看着手很是畏惧,当时被风扇削断的痛感他现在都还能想起来,他缓缓抬起手臂,望着被接好的手指,连连摇头:“我不行,我不敢,我做不到。” 苏雪桢也不急,温柔鼓励:“你可以的,相信自己。” 林远看着她坚定的目光,鼓起勇气再次尝试,稍微动了下小拇指和大拇指。 接指的是食指和中指,受伤的两个手指他还是不敢。 苏雪桢笑了,耐心道:“很好,我们再试试其他的手指呢?” “相信医生阿姨好不好?” 何翠眼睛眨也不眨盯着儿子的右手看,林远屏住呼吸,忍住疼,试探性地弯了下食指,很小的一个弧度,但他清清楚楚看到也感受到了。 林远转头看着苏雪桢,兴奋地惊呼:“好了!好了!我的手指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上章写了好久哈哈哈,一写到医学类就疯狂卡壳,这章轻松日常点~ 第165章 何翠当时虽没有亲眼目睹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但却是第一个听到儿子哭声赶到现场的人,还是她亲手给儿子简单包住手指止血,包括断了的食指和中指, 也是她拿到医院来的。 惨状历历在目, 这会儿看到林远手指重新能动了,她激动地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好了好了,我儿的手指能用了。” 断指能接上不新鲜, 最重要的是接上手指还能用,这在过去是想都不敢想的, 同病房的家属看到不禁惊叹, “哎呦, 现在医院水平真的好。” “是啊,要是过去,手指断了哪能接上。” “还是苏医生技术好,接得好,才能恢复这么快。” 第224节 何翠上前握住了苏雪桢的手, “多谢多谢,要不是苏医生我家小远手指可能就回不来了。” “还是您当时处理得当, 把断指一并送来了医院。” 苏雪桢冲她笑笑,抬手摸了摸林远的头, 揉了两下,“以后每天要坚持锻炼啊, 我会每天过来检查的。” 没试之前总忍不住回想当时的疼痛, 实际真正伸曲那两根手指, 并没想象中那么疼, 林远重重点头保证, “我会认真练习的。” 交代完锻炼的事宜,苏雪桢离开了病房。 毕竟是重新接上的手指,一时半会儿很难恢复到过去的灵敏度,需要勤加锻炼,过程虽不太疼,但很无聊,好在林远顺利坚持了下来。 术后一个月,苏雪桢拔出了林远的克氏针,开始让他用手指进行更为复杂的操作,比如在手上跟何翠一起玩橡皮筋,观察他日常的行为动作,以及测试手指的捏夹握功能。 这些林远都顺利通过了,测试等级为优,出院前苏雪桢叮嘱何翠定期来林远来复查,送走了他们一家。 一晃到了国庆节,全国放假三天,洪江市举行了盛大的庆祝活动,岑梅也从首都坐火车回家过国庆了,过了秋天,她就上大三了。 自从岑梅上了大学以后,偌大的房子突然只剩娄桂兰跟岑建军两个人,岑建军这两年又临近退休,工作也没这么多了,更显寂寞,电话里念叨她什么时候回来,得知她国庆会回来,可高兴坏了。 平平安安国庆放假也休息,想见上了大学的姑姑,跟娄桂兰和岑建军一起去迎接。 娄桂兰站都站不住,眼睛一直盯着出站口,一会儿凑近过去看看,岑建军看不下去了,“咱们来得早,火车要十一点半才到呢。” 娄桂兰看时间已经是十一点半了,还没见人出来,纳闷道:“不会晚点了吧?” 平平轻声道:“现在出站都查身份证了,需要时间,再等几分钟应该就出来了。” “也是,查身份证确实需要时间。” 娄桂兰虽然话是这么说,身体却很诚实,站在最前面等岑梅。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本来寂静的出站口突然喧闹起来,涌出一波人,娄桂兰激动叫嚷着,“来了来了,出来了。” 平平安安看向出站的旅客,很快从人海中找到了岑梅,岑梅也发现了他们,拎着行李箱快步走了过来,“爸妈,平平安安。” 娄桂兰一把抱住了女儿,随后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唠叨不止:“瘦了,还黑了不少,在学校没好好吃饭吧?” “什么啊,我跟室友趁着周末去旅游了,这才黑了点。” 岑梅脸上挂着灿烂无比的笑容,对着岑建军喊爸,岑建军看到女儿精气神满满很欣慰,哎了声。 平平安安也上前喊了声姑姑,平平主动拎起了她的行李箱。 “你是不是又长高了?怎么窜这么快。” 岑梅看他个头好像又长高了很多,她现在身高168,去年两个人差不多高,今年平平已经比她还高了,过去经常见对身高没什么感觉,突然离开家去外地上大学,再回来就对彼此的变化非常惊讶。 岑建军笑道:“平平个子确实高,但是咱们家也没矮人。” 娄桂兰牵着女儿的手,关切问道:“想吃啥?” 离家方知家里有多好,外面的饭都吃厌了,岑梅也非常想念妈妈的手艺,甜甜道:“想吃你做的菜。” 这话可取悦了娄桂兰,立马笑开了花,“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做一天都没关系。” 一家人从火车站打车回家,岑梅上车以后才问,“大哥大嫂呢?” 娄桂兰应道:“你大哥大嫂忙啊,今天都还在上班。” 安安接了一句,“明天休息。” 岑梅回头看了安安一眼,“那我明天去你们家。” 安安点了点头。 回到家以后,娄桂兰吩咐岑建军去买菜,让三个孩子在客厅看电视吃东西,她把放在桌子上的照片拿出来给岑梅看,“这是你二哥前两天刚寄来的照片,夫妻俩带着曼珂去公园玩了。” 岑梅是九月份开学,这学期上课还不到一个月,这么短的时间其实家里变化并不大,主要是她的心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觉得自己像个成年人了,她接过照片看了看,“曼珂也长大了好多啊,上回看的时候个头还只到二嫂腰间,这会儿已经到她胸口了。” “是啊,小孩子就是这样,一眨眼就长大了,我还记得平平安安喝奶的时候呢,谁知道一晃神个子比我都高了。” 娄桂兰不禁感慨:“这时间过得可真快。” “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学骑自行车,一直跟在你爸后面,还有你六岁的时候,从床上摔下来。” 对于女儿成长的往事,娄桂兰如数家珍,一桩桩一件件说了起来。 岑梅过去很讨厌妈妈跟她说起这些事,但不知为何,现在忽然能理解妈妈的心情了,乖巧跟着她一起回忆,“我知道,那时候我想要那个粉色的裙子,你非要给我买那个蓝的。” “我不是觉得蓝色的好看嘛,多衬你。” 母女俩聊着聊着岑建军买完菜回来了,娄桂兰下厨做了一桌子菜,吃完饭以后五个人又坐车去逛街,在商场吃了晚饭,把平平安安送到家才离开。 国庆三天假,苏雪桢只有二号休息,本来打算跟岑柏去看一下房子,听平平安安说今天上午岑梅要过来,把行程挪到了下午。 看房可不是几个小时就能结束的,岑梅早早就到了,觉得大哥大嫂难得有休息的时间可以去办事,不能因为她耽误了,劝他们一家先去看房,“没事,我晚上再来。” 现在只是看房又不是买房,多带一个人也没关系,苏雪桢想了下,准备带上岑梅,“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去?正好看完房大家一起在外面吃个饭,我跟你哥带你逛逛。” 平平安安也赞同,“一起吧。” 过去哪有买房的,都是国家分配,商品房这几年发展非常迅速,岑梅也没去看过,想想见见世面也挺好,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到了以后,中介孙鹏领着他们先后去看了三个房子,都是小区住宅,他看夫妻俩不是很想买的样子,又添了一把火,“现在房子涨价可快了,一年一个价,买了绝对不赔钱,正是入手的好时机。” 岑柏懒得听他吹嘘,直接问道:“你刚刚带我们看的这几个房子就刚建好一栋楼,剩下的还在建,什么时候才能建好?” 孙鹏信誓旦旦回答:“明年就能建好,放心,最迟后年就能住进去。” 苏雪桢宽阔大院住惯了,着实不太喜欢这种一层一层的建筑,“有没有带院子的住宅?我们不太喜欢这种高层的建筑。” 孙鹏道:“你们想要带院子的啊?最近好像有一个项目审批了,不过价格肯定要贵一点,不知道你们的预算够不够。” 岑柏感觉现在的房子从地皮批下来就开始卖了,他们现在买等装修好住进去算下来少说要四五年,那个时候平平安安差不多也到上大学的时候了,到时候也说不准会有什么变化,买了肯定是打算自己住的,如果还不如他们现在住的大院环境,那着实没必要买,这也是昨天他跟苏雪桢商量出来的结果。 岑柏轻声道:“先看房子怎么样。” 孙鹏懂了,“那好,这段时间我帮您盯着,有合适的房源给您打电话。” 看完房以后,岑柏领着家里人去附近的商场吃了晚饭,留岑梅住了一晚。 家里因为给平平安安腾了间练琴房,他们俩现在又各住一间,早就没有空房间了,岑梅每次来都是跟安安睡一张床,到了睡觉时间,苏雪桢跟岑柏上楼睡觉去了。 平平也早就关上了门,岑梅洗完澡说要出去喝口水,留下安安一个人在卧室,她本来想睡了,听到耳边嗡嗡的蚊子声,又爬起来拿蚊香。 客厅的灯正亮着,安安穿着拖鞋走出去去桌子上拿蚊香,结果一眼看到岑梅抱着电话笑得正开心,看到她出来,笑容立马收敛了,说了一句先挂了明天见,飞快挂了电话。 岑梅心下一紧,慌张转移话题:“怎么突然出来了?” “屋里有蚊子,我出来拿蚊香。” 安安挠了挠头发,觉得刚刚岑梅的反应不同寻常,追问道:“姑姑,你刚刚在跟谁说话?” 岑梅搓了搓手又松开,先回了卧室,“我们回屋讲。” 安安点好蚊香端进卧室放到了地上,岑梅盘腿坐在床上,冲她招手,“快上来。” 安安也脱掉鞋上床,跟姑姑面对面坐着。 岑梅微微俯身凑到了她耳边,小声道:“是我男朋友。” 男朋友?! 安安瞬间睁大了眼睛,岑梅害怕她太惊讶说漏嘴,急忙捂住了她的嘴,“别说别说,家里人都还不知道,你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安安摇摇头,眼神示意自己不会说出去,岑梅这才把手松开,慢慢跟她解释起原委,声音甜蜜:“我跟他是在学生会认识的,他追的我,人也挺不错的,所以我就答应了。” 安安傻眼,“这也太快了!” “还好吧,不快,我到了大学才知道原来我们班有的人在初中就谈恋爱了。” 岑梅躺了下来,“你先别告诉家里人啊,我想等感情稳定了再跟他们说。” 谈恋爱对于七年级的孩子来说是充满诱惑而又具有危险性的,安安并排跟她躺到一起,好奇问道:“谈恋爱好吗?” “还行吧,就是平时做什么都有人陪着,他会等我下课,跟我一起去吃饭,我们俩周末还一起去旅游徒步,而且我们俩都很喜欢历史,有很多共同话题,目前来看谈恋爱挺好的。” 想到男朋友,岑梅笑了起来,眉眼灵动,不过考虑到安安的年龄,说完这些她还是特意叮嘱道:“但是你可不行啊,你太小了,不能谈恋爱知道不?” “我可以谈恋爱是因为我成年了。” 安安撇撇嘴,岑梅怕她没听进去,初高中的孩子在想什么她心里还是很清楚的,这才初一刚开学不明显,到了下学期熟悉起来以后,每个班里绝对有一两对谈恋爱的。 她想安安长得这么好看,再过一年肯定不缺人追,万一受她影响在初中就谈恋爱,恐怕不止大哥大嫂要骂死他,亲爸亲妈也要活剥了她。 岑梅又问了一遍,还让她保证,“听到没?你初高中不能谈恋爱知道不?” 通过姑姑刚刚说的谈恋爱的好处,对安安来说是没什么吸引力的,她这回点了点头,“我才不谈恋爱呢,谈恋爱有什么好的。” “等你大了就知道喽。” 岑梅翻过身放心睡了,一早在大哥家吃过早饭就走了,回到家又陪娄桂兰和岑建军待了一上午,坐了下午一点的火车去学校。 岑梅不说安安也没关注过,更不会联想起别的,不过从她说过以后,安安确实发现班级里好像有三四个人平时无论做什么都走得特别近,看着有那么一丁点粉红的氛围,偶尔别的同学还会打趣开他们的玩笑。 安安这时也没感觉怎么样,毕竟看他们的行为好像跟朋友也差不多,她平时跟高军亮和西瓜玩得也很好,真正让她意识到男生女生其实有另一种相处方式始于两个月后,这天放学,她来到平平书桌前等他收拾完回家,还催了句快点。 “好好好,我马上收拾完。” 平平边说边加快速度收拾,匆忙间安安看到了他书里有一截粉色,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低声问道:“这是什么?” 钟弋转头跟平平对视一眼,“自求多福吧你。” 平平给他来了一锤,大大方方收进书包,对妹妹说:“回去路上我告诉你。” 等出了门,兄妹俩踩上自行车,平平跟她坦白说:“是情书。” 安安愕然,一时没了言语,惊讶于自己的迟钝,哥哥什么时候收到情书都不知道,导致她回去的一路上一直在想这个事,到底是什么时候大家开始对异性有了关注呢? 回到家安安本来以为哥哥会把信拆开看看,结果就见平平照常拿出了作业开始写,完全不当信存在一样,她再也忍不住了,指着信封神神秘秘问道:“你不看吗?” 平平摇头,“不看。”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又不会答应,看了干嘛?” 安安很快从这个又字里面察觉到了隐含的意思,这说明哥哥之前曾经拆开看过一封,她惊讶问道:“这不是你第一次收到情书吧?” 平平想了下回答:“不是,这应该是我收到的第三封。” 安安大为震惊,“你怎么不跟我说?” 平平晃着手中的笔,神情淡定,缓缓道:“男孩子呢,有男孩子的秘密,就像你们女孩子有自己的秘密一样。” 作者有话说: 第225节 放心初高中不会谈恋爱~解释下平平安安的cp线,接下来正文其实不会写太多了,可能我写得慢导致这几章感觉他们的剧情很多,其实比例我这边都有控制的,主要会安排在番外,另外平平初高中也不准备安排cp,钟弋是安安官配。 第166章 平平安安从小一起长大, 上小学才开始分房睡,可以说是无话不谈,兄妹俩还经常背着爸妈做坏事, 长久以来, 形成了非常默契又稳固的兄妹关系。 但不知从何时起,彼此都开始有了各自的秘密。 安安想反驳说自己没什么秘密瞒着哥哥,话还没说出口,脑海里忽然还真冒出一个秘密, 就是前些天卫喻馨跟她悄咪咪说自己来月经了,诉苦说太难受, 并且让她不要告诉其他人。 早在五六岁的时候, 苏雪桢就跟孩子们分享过基础的生理知识, 安安也知道女孩子会在青春期来月经,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有的女孩在小学六年级就有了,到了初中以后,每隔一段时间班里就会增加几个来月经的女孩子, 大家隐而不宣,当作小秘密。 想到这里, 她没再回答平平,算是认了他的话。 平平见状也不说什么了, 继续写自己的作业,不过写了没一会儿他忽然又说, “既然刚刚的事情我都跟你坦白了, 还剩一件事恐怕也要你知道一下。” 安安抬起头, “什么?” 平平说起这个还有点不好意思, “就是前两天隔壁班有个叫什么高杰超的, 是咱们小学同学你还记得吧?” “记得。” 平平委婉道:“他也给你寄了一封类似内容的信,被我中途拦截了。” 安安眨了眨眼睛,面色愠怒,“你偷看我的信?” “没看,我就是把信拿了过来。” 平平挠了挠头,匆忙解释:“我这是替你扫平烂桃花,他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整天以欺负女孩子为乐,根本配不上你。” 同班六年,安安对高杰超还是有印象的,“我确实不喜欢他,但不代表你可以拦截我的信,下次不准再这么做了。” 平平敷衍地点了点头答应,心想我下回还是会做,但肯定不会让你知道。 初中第一学期过后,班里越来越多的女孩子来了月经,安安此时还没有来,虽然知道月经有的人来得早有的人来得晚,但看着班里已经这么多女孩子都来了月经心里还是不免有些着急,担心自己是不是身体有什么毛病。 就在她准备问问妈妈的时候,12月里一个安静的午后,安安忽然感觉有一阵热流流过,她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拔腿就往卫生间跑,一看果真是月经来了。 卫生间里有苏雪桢常备的卫生巾,过去她曾经跟安安说过该怎么换,安安也见过卫喻馨换,从容不迫换了一张上去。 没来的时候安安期待着它来,真到来的时候她反倒希望再晚一年,这滋味实在太难受了! 苏雪桢下班回来,看到卫生间的柜门没关,她随手想关上,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对劲,打开一看,里面少了两包卫生巾。 苏雪桢瞬间反应过来,在卧室里找到了正在看书的安安,她坐在床边小心问道:“安安,你来月经了?” 安安没想到妈妈这么快就发现了,手攥着裤子,转过身冲她点了点头,“今天下午来的。” 苏雪桢看她脸色还好,关切问道:“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还好吧,反正就感觉挺不适应的。” 安安起身,刚想像以前一样歪躺在妈妈腿上,忽然想到自己现在的状态,又坐了回去,苏雪桢看了直笑,招手让她躺过来,“不会漏的,放心。” 安安这才躺了过来,“一个月来一次吗?” “是啊,你现在刚来,有时候日期可能不准确,临近那段时间记得提前带上卫生巾做好准备。” 苏雪桢拨了拨她额前的头发,说了些来月经的注意事项,安安静静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苏雪桢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一眨眼平平安安都要进入青春期了,她虽然有想过这一刻早晚会到来,但此时真的发生了她内心颇为感慨,絮絮叨叨跟安安说了许多。 刚来前几天,安安精神有点怏怏的,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活泼的状态,渐渐适应了每个月来月经这件事。 这一年春节的小品《主角与配角》大火,引起了不少人争相模仿,春节一过,80年代正式翻篇,迎来了1990年。 初一下学期,生物老师给他们布置了一个特殊的作业,回去用树叶养蚕,每日观察蚕的变化,并把养蚕日记写在本子上,两个月以后交上来。 下课以后,老师还给他们每个人都发了五个蚕卵带回去养。 大家养过猫养过狗,鸡鸭也都养过,但养蚕的还是少数,都不知道该怎么养,回家以后纷纷求救大人。 岑柏跟苏雪桢也没养过蚕啊,只知道蚕应该是吃桑叶的,但又不知道去哪里找桑树,正烦恼着,忽然想起来灯具厂那边有一棵大的桑葚树,便提前给娄桂兰打了电话,说明天过去摘桑叶。 平平安安已经可以自己坐公交车去爷爷奶奶家了,娄桂兰在门口迎接他们,领着他们去摘桑叶,“你说说现在的老师啊,也是挺奇怪,新奇的主意还怪多,之前让你们收集淘米水,这回又让你们养蚕。” 平平解释道:“淘米水是之前五一劳动节作业,这个是生物老师布置的。” 蚕卵是昨天晚上下了课拿回来的,安安这会儿很担心自己的蚕没东西吃饿死,“我们快点走吧,去晚了蚕饿死了怎么办?” “饿不死,现在还是蚕卵呢,没孵化出来。” 虽然没养过蚕,但别的小动物娄桂兰可养过不少,万变不离其宗嘛,娄桂兰感觉自己还是懂一点的,“放心吧,今天给你们采一袋子桑叶回去。” 春夏交接的时节,正是桑葚成熟的时候,娄桂兰看到紫红色的桑葚,又想起先前的照片了,一边给平平安安摘叶子一边笑着说:“还记得吗?之前你二叔二婶结婚,小梅带着你们俩过来吃桑葚,吃的满脸都是,结果临到拍照的时候洗不掉了。” “记得,现在那照片还摆在我们家书房呢,谁进去都能看到。” 安安拿了个袋子,细心摘下桑叶装进去。 平平个子高,自己就能够到一个树枝,一手拿着袋子一手摘桑叶。 不到五分钟,就摘了一小袋。 喂养蚕肯定新鲜的叶子最好,而且最少要吃上一个多月,娄桂兰感觉他们还要再来,笑盈盈道:“吃完了你们再来,直接给我打电话,我去门口接你们。” 平平安安点了点头。 娄桂兰把他们送到公交车上才放心离开,有了稳定的桑叶储备,兄妹俩对养蚕也有了信心,认真照顾了两个星期,蚕卵全都孵化成功,开始了吃桑叶阶段。 桑叶保存期限很短,基本上两三天叶子就有点干了,这时平平安安在上学也没时间去采桑叶,会用生菜叶暂时应付一下,每周去一次灯具厂采新鲜的桑叶。 这天兄妹俩又去采了桑叶回来,娄桂兰做了生腌虾让他们带回去,家里苏雪桢和岑柏都在上班,平平安安觉得无聊,想着这会儿是午饭时间,抱着生腌虾来了警局。 平平的散打就是在警局学的,先前兄妹俩也经常来,门口的警卫对他们很熟悉,还提醒了句岑柏在食堂。 食堂里,岑柏带着人正在吃午饭,看到平平怀里抱着生腌虾过来,刑侦处的警察仿佛猫看到了鱼,热情地打招呼:“快来快来,是生腌虾吧?让我们尝尝。” 平平看了看爸爸,得到爸爸肯定的眼神,他才把生腌虾递过去,徐志虎笑嘻嘻说了声谢谢岑哥,没等放到桌子上就打开了,闻了下,夸道:“看这虾肉就肥!” 都是一个部门的兄弟,吃点东西没什么,岑柏也不介意,招手喊来平平安安坐下,“吃饭了没?” 平平安安点了点头,“在奶奶家吃过了。” 饭桌上众人分别尝了一口生腌虾,“哎哟,处长您家这生腌虾做得真不错!” “特好吃!配饭绝了!” 岑柏笑了,“好吃你们就多吃点。” 高长东开玩笑道:“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今天知远可能要抱个空罐子回去了。” 平平也大方一笑,“没事,我抱回去。” 吃完饭,趁着休息时间,平平找到了之前教他散打的警察,又跟着学了几招。 岑柏本来也想让安安跟着学散打,后来强度太大安安提前放弃了,平平去学习安安没别的事情可做,他想让女儿留在办公室写一会儿作业。 外头天气有些阴沉,办公室里也没什么光透出来,安安觉得环境太严肃了,想下去走走。 岑柏想了下没拒绝,不过还是叮嘱道:“警局里有些地方是办公区,你别乱逛,下去过一会儿就回来。” 安安说了声好,抬脚下楼,下楼梯的时候在拐角却见陈锡元打开了对面的窗户在通风,弯下腰似乎准备搬一些东西,神情认真又小心。 警局不能乱看,安安赶紧收回了视线,走下楼梯。 洪江市如今经济发展迅速,财政富余,对于国家单位的投入也多了,这两年警局面积扩大了不少,绿化也变好了,空气很清新,安安在林荫道逛了一会儿就准备回去喊哥哥回家了,谁知走到法医中心门口,正巧碰到了下楼的陈锡元。 陈锡元对她有印象,停下了脚步,语气有些不确定问道:“你是岑柏家的女儿吧,叫知微?” 安安点了点头,礼貌喊人,“陈爷爷好。” 陈锡元笑了笑,抬手指了指天空,“说不好今天要下雨,最好早点回去,别淋雨感冒了。” 安安看他的方向是去食堂,问道:“爷爷您还没吃饭吗?” “天气有点阴,突然想起还有事没做耽搁了,这就去吃了。” 陈锡元冲她摆摆手,“你也快点回去吧,等会儿上班了恐怕你爸也没时间照顾你们了。” 安安嗯了声,看他的身影走远了,仰头又看了看对面法医中心的窗户,一阵风吹起了她的裙摆,露在外面的小腿凉凉的,她吸了吸鼻子,赶紧上楼去找平平。 作者有话说: 重新理了下案子的前后逻辑,码得有点慢,下章会更肥章,抱歉。 哦对结尾感觉有点惊悚,跟安安没关系,是旧案,雨天物证容易发霉,所以陈锡元才会去转移。 第167章 一看快到上班时间了, 石振傲收了手,上前拍了拍平平的肩膀,笑道:“行, 今天就先练到这里, 下回来了我再教你。” 平平礼貌道谢,“谢谢叔。” 安安背着书包站在门口等他们结束,看到石振傲出来赶紧退后了一步让开道路,喊了声石叔叔好, 石振傲轻颔首,穿好衣服离开了。 刑侦处的警察日常工作量大, 胃口一个比一个好, 饭量也大, 娄桂兰给他们带的生腌虾一个人分两三只就吃完了,安安回办公室跟爸爸说了要回家,抱着空玻璃罐过来找平平一起回去,催道:“等会儿好像要下雨了,咱们快点回家吧。” 练了一个多小时的散打, 平平浑身都是汗,热得不行, 直接把外套扔在了肩头,潇洒说:“走吧。” 兄妹俩下了楼梯, 慢悠悠走出警局大院,在附近的公交站台等车回家。 上午还是艳阳天, 这会儿突然起了风, 午后一点的天色跟傍晚一样昏暗, 透着一股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安安害怕淋雨回去, 探头又看了看公交车来了没, 神色焦急,“这车怎么还不来啊?” 平平看了看手表,“才过去三分钟,你今天怎么这么着急。” “不知道,就是感觉心有点慌。” 安安也说不好自己是怎么回事,最后归结于天气不好闷得慌,“可能是看要下雨了咱们还没回家吧。” 平平抬头看了眼天空,远处阴云密布,一点点侵占着仅存的白色云彩,隐隐有朝南方逼近的趋势,风势更大了,只等雷鸣,一场暴雨就要来临。 他抿唇道,“车应该快来了,肯定淋不到咱们的。” 安安嗯了声,心想坐车二十多分钟就到家了,应该不会这么倒霉正好碰到下大雨。 拐角处,蓝白相间的公交车露了个头,平平赶紧从地上把玻璃罐抱起来,轻声喊妹妹,“来了来了!” 第226节 车子在路旁停下,兄妹俩上了车,却发现没座位了,只能站着,靠窗的婆婆一看平平怀里抱着的玻璃罐剩下的汤汁就猜到是生腌虾,伸出手要帮忙,“是家里腌虾的罐子吧?” “那可别弄破了,我帮你抱着吧。” 说话间,婆婆已经把手伸了过来,平平见拒绝不掉,说了声谢,把玻璃罐递了过去。 安安抓着车上的扶手,时不时看向窗外观察天气,一辆熟悉的车映入眼帘,从公交车旁擦过,飞驰而去。 她急忙扯了下平平的衣角,“是警车,有案情。” 平平笑了,“洪江市哪天没案情。” 说的也是,安安觉得自己从警局出来以后就一惊一乍的。 到站后,兄妹俩下了车,这会儿天空已经下起了小雨,平平安安拔腿就往家里跑,总算在雨下大前到了家。 瓢泼大雨,伴着轰隆隆的雷声,倾泻而下。 岑柏等人冒着雨到达了附一医院急诊科,这会儿急诊科床位全满了,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乱成一团,连警察到了都没发现。 高长东趁乱找到一个护士,温声问道:“是你们报的警吗?蓄意投毒?” “对,是我们,具体的情况问我们主任。” 护士回完这句话,给他指了下主任的位置,又去忙活了。 岑柏顺着她指的方向找到了正在给患者进行急救的急诊科主任黄霄,看他在忙,在一旁稍微等了一会儿。 几分钟后,黄霄终于抽出空来回答他问题了,直接道:“是洪江市警局吧?警是我们报的。”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急诊科这两天陆陆续续收治进来类似食物中毒的患者26人,多数都是头晕呕吐,但有4个患者症状比较重,昨晚还发生了呼吸衰竭,高烧不退的情况。刚开始只有两例,我们判断是食物中毒,可能是吃坏了什么东西导致的,后来一上午被送来的患者越来越多,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这些人中有四个人是一个工地的,别的患者都是不同职业不同年龄,他们唯一的相同点就是昨天去了同一家馄饨摊吃早饭。” “我们觉得是有人蓄意投毒,所以报了警。” 要是吃坏了什么东西导致的食物中毒,一般以单位集中为主,多是聚集性,像是家庭或者大食堂,但这个案例受害者除了那四个是一个工地工作的,其他人都不是,很显然馄饨摊有问题。 岑柏问道:“哪个馄饨摊?” “开发区附近有条美食街,据他们说都是在那里吃的,摊主是对中年夫妻。” 黄霄让护士提前整理出来了一份名单,他抽出来给了岑柏,又说:“轻症的患者现在可以接受问话,你们可以去问一下,我这边大概就只知道这些信息。” 话音刚落,就有医生喊他过去看看了,黄霄留下一句有事等会儿再说离开了。 岑柏扫了一眼名单,抽出笔简单分了组,吩咐队员去问询,“两人一组,问清他们他们的这两天的所有行程。” “好!” 岑柏跟徐志虎来到了最先因食物中毒送到医院的病人病床前,徐志虎给他亮了下证件,“我们是洪江市警局的警察,怀疑导致您中毒的原因另有蹊跷,过来问几个简单的问题,现在方便回答吗?” 正在打点滴的病人忙回:“方便方便。” “姓名籍贯工作单位?” “我叫陈丁,住在江中区汇悦街道,目前在一家水果店做兼职,还没正式工作。” “5月16号,也就是昨天,你去过哪里,都吃了些什么?” “早上我在家连口水都没喝,就去吃了碗馄饨,结果刚到店里没多久,正在卸货呢,突然吐了一地,整个人头很晕,想吐肚子还疼,实在受不了,我们店主骑车带我来了医院。” 岑柏又问道:“中间确定没吃别的东西吗?” “没有,我急着上班,哪有时间吃点这个又吃点那个,能填饱肚子就行了,谁知道出了这事。” “哪个馄饨铺?” “没名字,就在关金开发区有个四岔路口,那里有个美食街,生意最好的那家馄饨铺。” 生意好的馄饨铺谁知道哪家? 岑柏接着又问:“老板长什么样?有没有更具体一点的信息。” 陈丁想了下回答,“老板是夫妻俩,年龄大概有三四十岁,男的是光头,两个人个子都不高,大概只有一六五吧,我上班经常路过那条街,一般都是男的煮馄饨,女的在一边收拾桌子。” “这家馄饨铺你经常去吗?” “之前也去过一回,不过那次没拉肚子。” 陈丁气得不行,“他们家馄饨挺好吃的,我还以为是老板这回用了不新鲜的肉,正打算出院后找他算账呢。” “结果是给我们下毒,太黑心了!” 岑柏收了笔站起来,“什么情况我们会查清,到时候再给你一个交代。” “先在医院好好养着,等身体恢复。” 徐志虎记完口供,跟岑柏来到了2号受害者病床旁,继续刚才的问话,所得到的的回答基本相似。 因为报警人说受害者众多,他们这趟出警安排的人也多,一共开了两辆车过来,八个人很快把轻症的二十个患者问完了。 回到车子,岑柏翻了下大家交上来的简易口供,江中成问完刚才五个受害者,心里有了大概的判断,“确实像蓄意投毒,就是不知道谁这么狠。” 唐继军道:“还能问嘛,这种事肯定是谁得益谁会做,八成是他们美食街同行干的,见不得馄饨摊生意好。” 徐志虎嘶了声,“那可有的查了,那边商户还挺多的。” 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问题很明显,找出投毒人以及所投毒药,馄饨摊要查,美食街也肯定要去一趟。 岑柏安排徐志虎开车,温声道:“去关金开发区。” “好嘞!出发!” 徐志虎把车开了出去,一边观察路况一边问道:“关金开发区最近两年是不是盖了挺多房子?” “开发区嘛,那边离火车南站也挺近的,据说好像是准备打造成商贸城啥的,那一片房子涨价也挺厉害的,地段也不好,房价倒挺贵。” 唐继军连连摇头,“自从这什么商品房出来以后,好多单位都不包住房了,我本来打算给今年给小文买个婚房让他们夫妻俩住,一问市区房价简直飙升到天上了,马上都住不起了。” “早买早享受,我看房价应该降不下来了,过两年也打算跟老婆攒点钱给西瓜买一个房备着。” 江中成问起岑柏,“岑哥,你跟嫂子是不是也打算买房来着?” “跟你嫂子看中一套,最近在走程序了。” 岑柏想到上个月掏出去的买房钱,心都在滴血,“现在房子太坑人,还没开始建就开始卖房了。” 唐继军调侃道:“估计是拿咱们的钱给工人付工资呢。” 车子一路疾驰,渐渐靠近关金开发区了,过去是农田,这会儿全成了建筑工地,敲敲打打动工了,还能看到三五栋已经建成的高楼,有几分繁华景象了。 徐志虎看到四岔路口了,放缓了车速,“是那里吧?” 车子越走越近,刚才只能看到摊位一角,渐渐也能看到全貌了。 徐志虎把车停在路边,身后的警车也跟着停下,一行人下了车,大雨初歇,带走了一丝燥热,人心也畅快了。 临近晚饭时间点,美食街将会迎来一波人流高峰,摊主正紧锣密鼓做着生意准备,看到两辆警车停在路边,心都提了起来,摸不准他们是来办案还是来吃饭的。 岑柏望了一眼,发现这条美食街还挺长,一个个问下来保不准嫌疑人会跑,转头对万顺道:“万顺,你开车带人去另一边,堵住出口,不要让人出来。” 他看了眼时间,这会儿是下午四点,“时间还来得及,咱们问得快,应该不耽误他们做晚上的生意。” 没客人的美食街畅通无阻,万顺开着车一路直行,停到了街尾。 岑柏低声道:“从前到后,每一个摊位的信息仔仔细细都问出来,彼此有没有什么矛盾,谁跟谁不对头,尤其是涉及到馄饨摊的,每一个细节都给我记录下来。” 队员们纷纷答是。 不限制私人做生意后,洪江市近些年街道上多了很多街边小摊贩,属于游离地段,小本生意做了就跑,隔天就说不准去哪卖东西了,抓不住,也不好管。 相比较这些,美食街算是稍微正规点的,基本都有在社区登记,每个月还会交一笔摊位费,但怎么说,事关餐饮,根本没有正规的许可证,肯定也是经不起细查的。 所以此刻看到警察是一个比一个慌,生怕被抓住罚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看旁边摊主眼色,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 “咋了啊这是?” “这么吓人,不会要把我们都抓走吧?” “前后都堵住了,往哪跑啊。” 岑柏前后逛了两圈,大概数清了摊位数量,左右加一起一共有27个摊位,品类还挺齐全,多以烧烤和油炸食品为主,像瘦肉丸馄饨这种也有三家,还有卖甜粥的。 街边支起摊位,摊位后放上两张桌子四张凳子,就能开火做生意了。 蓄意投毒,按照岑柏通常的办案思路来说,要不是馄饨摊的竞争对手干的,要不就是跟他们有矛盾看不惯的仇家干的,别的意外情况也有可能。 竞争对手也分档位,首先同样做馄饨生意嫌疑是最大的,当然也不排除,做其他种类的摊主看不惯馄饨摊把生意抢走。 美食街一共有三家做馄饨生意的,岑柏依次逛了下,先看了看三家的经营范围重合度。 馄饨要现煮,肯定要开火烧水,这三家车上都带了煤气罐,有明火也有汤,光煮馄饨范围有点窄,其中两家还另外卖鱼丸汤和水饺,都是夫妻档。 岑柏很快锁定了致使26人食物中毒的馄饨摊位,抬脚走了过去,夫妻俩面色一紧,拘谨不已,凌秦下意识想给他搬凳子坐,姿态放得很低,声音微微颤抖,“怎怎……来了?” 岑柏摆摆手,“不用,站着就行。” 夫妻俩对视一眼,罗娟示意丈夫把凳子放了下来,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岑柏抬眸扫了他们一眼,温声道:“其实也没别的事,今天有人报警说你们的馄饨有毒,目前已经导致了26人在人民医院治疗,我们是过来了解情况的。” 罗娟失了理智,惊道:“有毒?” “这怎么可能?我们在这买了大半年的馄饨了,从来没有顾客说吃了会中毒,我们是本分生意,不会做那些腌臜事。” 激动之下,凌秦语速都快了不少,“再怎么说我们也不可能下毒害自己的顾客啊,做生意不是这个做法,这会遭到天打雷劈的。” “肯定是雷家两口子做的,之前不就经常骂我们说抢了他们的生意,还说我们勾搭上街道处的人,绝对是他们看不惯我们生意好干的。” 罗娟气得脸通红,直指着对面的馄饨摊,跟他说:“警察同志,一定是他们给我们下了毒。” 岑柏看了一眼,“你这么肯定,那他是怎么给你们下的毒?” 罗娟说话全凭直觉,让她解释理由就死活说不上来了,“肯定是他,警察同志你可要相信我们啊,我们生意这么好,犯不得下毒害顾客啊!” 没调查清楚之前,他们的嫌疑依然有,岑柏没接话,说起了别的,“不介意我查查你们摊位吧?” 凌秦忙回:“您查您查。” 三轮车上有一小锅,摞了十来个碗,一旁还有香油和醋,葱、香菜、紫菜和小虾皮也都装好放在一旁,包好的馄饨在笼屉里。 岑柏问道:“馄饨都是你们在家包好拿过来的吗?” “嗯,我爸妈在家包馄饨,我们在这里卖。” 凶手肯定在他们制作馄饨的某一环下了毒,岑柏听他这么说感觉馄饨下毒难度比较高,转而问起了别的,“馄饨汤你是怎么做的?” 凌秦小声道:“我们是自家熬的鸡汤,兑进热水一起煮,这样做出来的汤就格外醇厚鲜美,而且我们不像别家做馄饨那样一锅水煮好几次,我们是一锅水只煮一次,每煮一次就加一次鸡汤。” 第227节 “这么说的话,你们也会带鸡汤过来?” “嗯。” 岑柏戴上手套,掀开看了一眼他们带来的鸡汤,刚盛出来不久的鸡汤还冒着热气,闻着很香,他把盖子合上,看到地上有一个更大的圆缸,打开一看,里面全是水。 凌秦解释道:“这是我们用的水。” 毕竟是街边小摊,不像店面,用水取水那么方便,馄饨的制作过程无非就是烧好水,放馄饨进去煮,一锅一锅煮的话,肯定要比一般的煮馄饨需要更多的水。 岑柏注意到他们平时用水量应该挺大的,“你们水从哪取的?回家接水有点远吧。” “水太重了,拉不完,我们一般先把东西卸下来,自己去前面的水龙头那里接水。” 凌秦给他指了指,“很近的,几分钟就到。” 馄饨的制作过程都在他们家,只有一个烧热水的水是在别处,这中间很容易给凶手可乘之机。 岑柏又掀开水缸看了眼,取走了一点水,打算等下去一次他们取水点看看。 徐志虎感觉他们的桌子有点不够坐,“我听人说你们生意很好,能坐得下吗?这看起来就只能坐八个人。” “八个人其实也差不多了,不可能一下子来十几个顾客,一般也就两三个,顾客是陆陆续续来的,有的人上班早吃饭就早,有的人晚一些。” 罗娟赔笑,“我们生意虽好,但也没好到座位不够坐的程度。” 岑柏接下来又问了下他们刚刚提到过的跟雷家人的恩怨,原来雷富强是最先在这条街卖馄饨的人,后来凌秦跟罗娟两口子因为工作没了,也来这里做起了小生意,租下了这个摊位。 美食街嘛,位置有好有差,他们这边的定位客户主要就是附近的建筑工人和上班族,这些人有一个特点就是急,不会花时间往里面逛,没走多远就停了。 凌秦这个摊位正好在雷富强他们家前面,他们家馄饨皮薄肉馅又足,位置靠前,罗娟又生了张巧嘴,把客人哄得很开心,一来二去,就把客源垄断了。 后面雷富强的馄饨生意越发难做,挣不到钱日子难过,前段时间跟他们夫妻俩差点打起来,从那以后,每回出摊了路过他们这都要骂两句吐吐口水。 岑柏找到了雷富强,对此人家夫妻俩也有自己的解释,雷富强给自己开脱还不忘贬低凌秦夫妻俩两句,撇撇嘴不屑道:“我们嘴笨,不像他们那么会说,不仅能把客人哄好,还能把你们警察哄得鬼迷三道的,我们就是直肠子,该干就干,说打就打。” “我跟他都打了几回了,要下毒早下毒了,谁稀罕做那事,切。” 作者有话说: 第168章 徐志虎心想你这确实挺不会说话, 居然明面上当着警察的面说我们会被凌秦两口子花言巧语迷惑,当即回怼道:“你这人说话也真够难听的,把我们警察当什么了?” “再说你连打架吐口水这种事都做出来了, 谁知道会不会故意下毒把他们逼出美食街呢?” “警察同志您别介意, 我老公就这急性子。” 雷富强老婆李凤萍忙站出来把丈夫推开了,陪着笑脸解释,“实话说,我们家确实跟他家有矛盾, 但真不至于做出下毒这种事来。” 岑柏照常查验了一番,发现她们家用的盛水容器跟凌秦家的不太一样, 雷富强家是蓝色塑料桶, 凌秦家是棕色水缸, 他问道:“你们家平时做生意用水也是去附近的取水点取水吗?” 李凤萍点了点头,“那边拉水比较方便。” 第二家馄饨摊问完,岑柏带着徐志虎来了第三家馄饨摊,这家是对老夫妻,年龄都挺大了, 家里孩子多,退休金不够用, 从厂里退休后夫妻俩就过来摆摊挣点日用钱,他们家主要卖鱼丸, 馄饨卖得不好,是以跟前面凌家和雷家也没什么矛盾, 每日收益还算过得去。 夫妻俩身子骨不太好, 走路很慢。 岑柏觉得取水点问题很大, 依然问了他们的取水方面的事情, “怎么没看到你们装水的桶?” “在这里。” 老人给他指了下, 岑柏一看,都放在墙边,是四个小型的水桶,“你们的水也是去取水点拉的吗?” 老人轻声回:“我们不是,大桶水太重了不好拉,我们的水都是儿子上班路上顺带帮我们拉过来的。” 岑柏也确实看到了水桶上的绳,估计是老人孩子绑在车上带来的。 每家的盛水的东西都不一样,各有特点,这么说来,凶手完全可以分辨出凌秦家的水桶,三家馄饨摊问询完,半个多小时过去了。 岑柏去看别的队员进度,万顺这边问到了一家海鲜烧烤摊,他走上前站在一旁静静听着,面对万顺的问询,老板娘性格泼辣,丝毫不惧警察,嗓门很大,“我们跟那馄饨摊各卖各的,八竿子打不着,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再说我们生意也很好,警察同志你去打听打听,每天光准备肉串都忙不过来了,哪有心思去算计人啊。” 边说她手上还处理着韭菜,把韭菜往签子上串,忙碌不停,动作又快又准。 万顺见问不出什么,转身向下一家甜粥摊走了,一旁唐继军一直在记录,岑柏看他们已经问了六家,就近提前看了下记录的内容。 甜粥摊是最近半年刚来的,都是在家把粥煮好直接拉过来卖,车子上都是用大木桶装着的甜粥,还有碗勺和白糖。 粥是现成的,直接盛出来就成,也不需要太多人,摊子只有老板孙谦一个人守着,“雷富强人很凶的,经常找凌秦他们家麻烦,好几次趁他们生意好过去捣乱,搞得我们也是苦不堪言,一闹起来客人净想着看热闹了,也没人买吃的了。” 孙谦性格平和,声音也是慢悠悠的,有条不紊回答着万顺的问题。 甜粥摊没什么问题,万顺问完了想走,忽听旁边爆发出一声怒吼,“干快点啊,磨磨唧唧的,等下客人就来了,让你给炭点个火都点不着。” “快了快了,你别催。” 男人懦弱应声,重新点火,用扇子扇了扇。 岑柏注意到是刚才烧烤摊的动静,停下脚步看了眼,万顺也狐疑看了过去。 一个大男人被老婆训得跟孙子似的,叫他干什么就干什么,稍微慢点就要挨骂,同样是男人,孙谦不禁同情起苏怀发,替他说了句好话,“秀莲姐,警察也在呢,你好歹给苏大哥留点面子。” 赵秀莲哼了声,“你甭管,谁让他干活不用心。” 苏怀发似乎习惯了,缩着肩畏畏缩缩的,冲孙谦笑笑,反而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没事,怪我怪我,手太笨。” 孙谦看警察还没走,跟他们解释了下,“他们夫妻俩就这样,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谁家没本难念的经,这世道,贫贱夫妻百事哀,想做到相敬如宾难,夫妻双方,有钱有本事的一方才占据主导地位,没本事的挨骂挨打都只能受着。 他们是来办案的,不是管人家家务事的,岑柏收回视线,继续问下一个商户,这会儿街道处的负责人收到消息也过来了,“警察同志,怎么这是?” 岑柏跟他说了下自己的来意,担心投毒人害怕事情败露已经潜逃,问他要来了美食街所有的商户名单,一一对照今天是否有没来摆摊的。 这时美食街所有商户问询也结束了,岑柏看了下,基本名单上的商户都来了。 暮色降临,路灯也亮了起来,美食街升起了香味,顾客渐渐涌了进来,经过这一遭,凌秦跟王娟是不敢做生意了,不顾笼屉里包好的馄饨,拉着车提前退场了。 雷富强瞧见得意一笑,“苍天有眼,也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主持公道。” 岑柏带人来了众多商户都说起过的取水点,来的路上他还想现在洪江市哪还有可以免费打水的地方,到了才发现哪是什么水龙头,分明就是从压水井里面抽地下水来用。 挺破旧的一个院子,已经没人住了,他们去的时候还有工人拿着水壶在接水喝,卫生很差,可以说只有水算干净的。 看到这场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徐志虎乐了,“这些商户啊,嘴里实话还真不多,估计怕我们说他们饮食卫生不好,不敢说真话。” 唐继军接话说,“也有说实话的,有个商户说这一片都拆迁了,所以没主了,他们碰巧发现美食街还有这一个地方可以取水喝,一传十十传百,就经常过来取水了。” 过去的主人应该是打了水井自用,专门辟出一块地方洗衣服,水流顺着他们铺好的下水道流下去,一路延伸到墙角。 岑柏打着手电筒,沿着下水道看,有的砖上已经生了草,绿油油飘在水上,徐志虎压了几次手柄,水流涓涓而上,没一会儿就从出水口流出来了,唐继军用手接了水,“哎呦,你还别说,这地下水还挺凉。” 岑柏把手电筒对准了水流流下去的方向,突然在水渠边缘的砖缝间看到点点的白色颗粒,他蹲下身仔细看了看,招手喊来别的队员,“这是什么?” 队员们齐齐聚了过来,“像是化肥啊。” “还有点像石头粒。” “洗衣粉?” 细看颗粒是有融化倾向的,不过没完全化完,岑柏感觉不是石头,很可能就是凶手用来下毒的东西,他吩咐道:“你们去周围看看有没有类似的白色粉末。” “好!” 等水流流完了,岑柏用棉签取了点,可惜这物质粘在砖头上还好,一到棉签上就弄不下来了,而且非常容易化掉,他只能跟棉签放在一起保存。 这时唐继军很快也在压水井附近的杂草和地上有了新发现,“这里也有。” 岑柏观察了下,发现这颗粒似乎容易融化在水里,在空气中就是固态,他马上让人一并收集起来,“小心收集带走。” 颗粒出现在压水井附近的草丛里和下水道水渠附近,下水道附近的有一部分已经溶于水了,少部分贴在边缘没化掉。 草丛附近的很隐蔽,说明凶手是有意隐藏的,不会这么笨,还这么明目张胆在下水道也留下痕迹。 岑柏猜测凶手应该就是在凌秦夫妻的水缸里下的毒,但这东西很可能没一下子全在水里融化完,留了一部分在水缸里。 出完摊以后,凌秦夫妻俩又来取水,肯定要简单清洗下水缸,估计这时候发现了缸底有东西,以为是什么沙子,在下水道倒了出来。 用来存水的水缸很大一个,倒的时候不可能一下子随着水全倒出去,根据倒水姿势不同,这才导致有一部分没完全倒进下水道,留了点在砖壁附近。 得到这个结论以后,岑柏一面派人先回警局把收集起来的颗粒拿去鉴定,一面马上带人找到凌秦跟王娟求证,凌秦愣了下,后知后觉想起来,“我以为那东西是沙子,所以在水龙头那里冲了一会儿把沙子冲下去了。” 他恍然大悟,“原来那个是毒药?” 至此,凶手下毒的方式明确了。 徐志虎对他无语了,“还说水龙头呢,分明就是一压水井,诓谁呢?” “你说说你啊,下馄饨的时候稍微看看水缸里的水咋样,注意点卫生,不就不会有这事了?” 凌秦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以为你们不会去看,毕竟说出去不太好听。” 第一例患者是在七点十分在他们这里吃的馄饨,岑柏估计凶手肯定在这之前就下好毒了,很可能就是他们比较亲近的人,他问道:“昨天早上,从你们取水到开始下馄饨为止,有没有人有机会接近你们的水缸往里面下毒?” 搬水是体力活,一般都是由凌秦去,王娟戳了戳丈夫让他好好想想,“快想。” 凌秦想了下回答,“我当时打水的时候,天刚蒙蒙亮,院里还有三四个人也在打水,打完水我顺便洗了把脸清醒下,具体是谁我也说不上来啊。” 岑柏问道:“都有谁?” 凌秦眼睛转了转,轻声答:“常章,苏怀发,张金银,还有一个廖二燕,当时常章还帮我压水来着。” “方便说一下当时他们的位置吗?谁距离你的水缸更近。” 凌秦跟他比划了下当时的站位,岑柏依次把这些信息记录下来,合上笔记本,提醒道:“以后我们问你什么,诚实回答,别想着说谎混过去,你说谎的点很可能会耽误我们查案。” “严重点可是要治罪坐牢的。” 凌秦怕了,连连保证说以后绝对说实话。 再回到警局已经是晚上的十点,岑柏根据这四个人当时在水井旁的站位画了张简单的图,扬声道:“这四家下午是谁去问的,说一下他们的情况。” 万顺先站了起来,“苏怀发跟廖二燕是我,苏怀发是烧烤摊,跟老婆赵秀莲都是本地人,家就住火车站附近,去年9月来美食街摆摊,这个苏怀发跟赵秀莲先前都在铁路局工作,不过苏怀发是厨子,没编制,赵秀莲是乘务员,苏怀发刚开始是自己来美食街摆摊,后来赵秀莲觉得乘务员工作太辛苦,辞职跟他一起来摆摊了。” “烧烤摊生意挺不错的,不过一般晚上吃烧烤的人比较多,所以赵秀莲只有下午才来,上午苏怀发会一个人来卖包子。这个赵秀莲还挺强势的,经常是苏怀发单方面挨骂,但夫妻俩整体感情也还好,吵吵闹闹二十多年了,还算恩爱吧。” “烧烤摊跟凌秦和王娟夫妻俩的摊位离得远,平时也没啥矛盾。” “廖二燕的话,是街尾卖炒面炒年糕的,生意一般般,午饭跟晚饭卖得比较好,夫妻俩都会做饭,经常是轮流掌勺,据旁边商户所说,夫妻俩有两个孩子,都在上学,挺本分的,跟凌秦夫妻也没发生过口角。” 第228节 江中成站起来说另外两个人的情况,“我这边是常章跟张金银,常章是个混子,他们家经营范围主要是海鲜,他老婆夏英主要做章鱼小丸子和糖饼,他负责铁板鱿鱼豆腐啥的,不过他这人挺不学无术的,私下经常偷钱,摆摊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家里主要靠夏英撑着,为此两人也经常吵架,要不是有孩子可能就离婚了。” “还有一个关键的点,夏英跟王娟关系还不错,据说是多年好友,还是夏英介绍王娟夫妻俩过来摆摊的。” 从那句偷钱的话一出,再结合夏英跟王娟是好友,常章的嫌疑更大了。 江中成顿了下继续说,“张金银也是卖烧烤的,生意还行,比赵秀莲家稍微差点,也比他们晚来美食街,不过他手艺不错,近来有要压过赵秀莲家的势头,同行是冤家,反正两家人私下不说话。” “他跟凌秦的馄饨摊离得近,关系不错,偶尔会互相送吃的。” “这么看下来,这个常章的嫌疑很大啊,老婆夏英引荐凌秦两口子过来摆摊,结果生意红红火火,比他们还好,心里肯定会不平衡吧。” 高长东看了看当时的站位,“位置也是,他一开始给凌秦压水洗脸,后来两个人又一起走,离得很近,有机会下手。” 岑柏的判断也跟高长东差不多,他看向郑文权问道:“东西送去检验了吧?有说什么时候出结果吗?” 郑文权温声回,“最迟明天下午。” “那好,今天就先这样,明天传唤他们四个人来审讯,当时就他们四个人跟凌秦在院子里打水,凶手下毒的时候不可能瞒过所有的人眼睛,总有人可能会在无意中看到了什么。” 岑柏先站了起来,“都没吃饭吧?先去食堂吃点饭再回去。” 队员们站起身说了声好,等岑柏吃完饭回到家已经是第二天零点了,家里苏雪桢和平平安安早睡下了,他匆匆洗了个澡也赶紧上床睡觉。 夏天苏雪桢醒得早,让他多睡了会儿,换好衣服去买早饭了。 饭桌上,安安谈起昨天的事情,“爸,我昨天坐公交车回去看到警车了,是有什么案子吗?” “是有一个,警局从来不缺案子。” 岑柏笑了笑,挑眉问道:“你最近对警局很关心啊?” 安安咬了口紫菜肉包,嘿嘿笑,也不解释。 苏雪桢一早就有手术,吃完饭第一个先走了,岑柏随后跟上,平平安安也踩着自行车去上学了。 岑柏到了警局,先跟队员们简单梳理了下昨天的案件,派人去把这四个人带来警局审讯,他跑了一趟物证鉴定处,路过物证室,刚好碰到陈锡元从里面出来,他打了个招呼,“陈叔,这么早就来物证室啊。” 陈锡元叹气,“最近雨水太多了,空气潮得很,好些证物容易发霉,我来看看,检查下状态。” 物证室现存的物证多是过去他们没能破获的疑案保存下来的物证资料,随着时间流逝,证物状态也在衰减,但有效的保存方式可以最大程度的延长物证初始状态,陈锡元为此一直很费心,希望有朝一日刑侦技术成熟能为受害者主持正义。 陈锡元关上门,“你来这干嘛?又有新案子了?” “有个蓄意下毒案,我让何威帮我鉴定是什么药品,过来问下结果出来了没。” “那行,你快点去吧。” 岑柏嗯了声,径直往前走,推开了鉴定处的门,直接问何威:“昨天送来的东西,是什么查出来了吗?” “你当我是驴啊,这么早就来催。” 何威摘下眼镜擦了擦,“好在我技术好,给你查出来了。” 岑柏神情激动,忙问道:“什么?” “克百威。” 何威给他看了看,“这个克百威呢,是一种有机化合物,主要作为农药用来杀虫,对水稻螟虫,玉米螟和棉蚜之类的虫子都有很好的防治作用。” “微溶于水,一般为白色结晶粉末,有剧毒。” “这东西挺好买到,一般农药商品都有卖。” 原来是农药。 知道这些就差不多了,岑柏拍了拍何威的肩膀,“谢了。” 现在他们已经知道致毒的药物是什么了,岑柏回去立马吩咐队员们先去把四个人抓回来,四队分头行动,他带人去抓嫌疑最大的常章。 结果一去扑了个空,常章不在,老婆夏英也不知道人去哪了。 可能是潜逃了,也可能是出去赌博了。 岑柏留下高长东跟两个队员调查,先回了警局审讯另外三个人,三个人分别被关到不同的审讯室。 其实案子进行到现在,很显然,目前找不到人的常章嫌疑是最大的,他这一跑,另外三个人的嫌疑被大大降低,不过该审讯的还是要审讯,谁也不能确保常章就是投毒案凶手。 三个人都被带到了单一的审讯室,他们的审讯内容也简单,只要说清楚前天早上发生了什么就行。 审讯临开始前,徐志虎凑近跟他说了个笑话,“岑哥,我们刚才去抓苏怀发,你不知道他吓成什么样,双腿打颤,脸色煞白,整个人直接僵住了,胆子可太小了。” “真的?” “真的。”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古话是有道理的,难不成他们真猜错了?苏怀发才是下毒案的凶手? 岑柏本来不打算参与审讯,听他这么说中途又改了主意,参与到苏怀发的审讯中来,走进了审讯室。 作者有话说: 第169章 韦营把审讯椅拉开, 让苏怀发坐了进去,“安分点。” 苏怀发把手伸进去,全程按照他的指令做事, 手脚都被关住, 韦营坐到了前面,不再说话,似乎在等人来。 苏怀发一动不敢动,喉咙滚动, 轻轻咽了下口水。 一室安静,韦营等的人还没来。 苏怀发慌乱几秒后又镇定下来了, 冷静地打量着这间面积只有二十多平方米的房间, 纯蓝色墙体, 似乎是特制的,一块又一块,不像是贴了地砖重新刷色。 岑柏推门而入,看他目光落在墙面上,抽出椅子坐了下来, 语气轻松道:“好看吗?防撞软包。” 苏怀发没想到他第一句会问自己这个,不知道回答什么好, 索性不说话了。 岑柏也不介意他是否会回答,他手里拿着从户政处调来的苏怀发户籍信息和他们昨晚总结的他的个人情况资料, 岑柏一边淡定翻看着,一边抽空抬起头问话:“5月16号凌晨五点十分, 当时凌秦在压水井打水的时候, 你在干什么?” 苏怀发做生意多年, 早就练就了识人的本事, 一看岑柏就知道是个不好惹的, 也不敢撒谎,诚实回答:“我那时候排在廖大姐后面打水,常章是第一个来取水的,凌秦是第二个,我当时排第四,等他们俩打完水我才能打水。” “凌秦打完水,水缸放在哪里?” “就放在洗衣池旁边,他说天气热身上出了汗,想洗洗脸精神下,就让常章帮他压水洗脸。” 岑柏抬头看他,“你排在他后面,凌秦又在洗脸,估计看不到背后发生了什么,这么说,你离凌秦的水缸挺近啊?作案距离挺充分。” “不是我啊。” 怎么刚刚还好好聊着天,这就开始给他冠罪名了? 苏怀发连连摇头,激动否认,“真不是我,再说我前面还有廖大姐在,后面又有张金银,要是我动的手他们肯定能看到。” “别激动。” 他这副样子倒像是蒙受了极大冤屈一样,岑柏笑了,“那么凌秦洗完脸之后有发生什么事吗?” “他洗完脸就让开了,之后我就开始给自己的水桶打水。” 苏怀发继续说,“后面凌秦就搬起自己水缸离开了。” “警察同志,这事跟我真的没关系啊。” 他说的基本跟凌秦昨天说起的经过一样,应该都是实话,身旁又有廖二燕和张金银在,他想在水缸里下毒确实难度比较高。 岑柏也倾向于他是无辜的,视线落在他身上,苏怀发眼神里满是恳切,极力证明自己无罪,“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不信你们可以问廖大姐他们。” 岑柏依然没说话,静静看着他,苏怀发说话声停了,猝不及防跟他对视了一眼,慌乱躲避了下。 岑柏对苏怀发的评价不太好,面前这个人看似淡定振振有词,实则紧张到极点,要说是害怕警察其实也说得过去,但怎么说呢,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怕老婆的他见过,但多数处于经济和感情因素,昨天他观察过,苏怀发比老婆赵秀莲高十几厘米,体格方面完全可以处于压制地位,论经济的话,他一个人从早到晚都出摊,家里经济也是付出不少的。 这样的人,真的会怕老婆怕到这种程度吗? 韦营看他一直没说话,刚想问一句是不是要结束审讯,门突然被敲响了,唐继军站在门口,冲他点了下头,他上午再次派去现场搜索,这会儿回来可能是查到了什么证据。 岑柏留下一句等我回来,走了出去,“怎么了?” 唐继军领着他往前走,“有新发现,我们在院子附近加大搜索,在隔壁墙角发现了一个白色饮料瓶,里面还有一点克百威。” 岑柏看了下,饮料瓶是洪江市装橙汁的常见瓶子,查出是克百威后,他又去农药局打电话问过,这个克百威是农业常用药,一般在播种之前下到地里,平均一亩地要用到五到六斤的克百威,一般都是大袋装,很少有一瓶一瓶卖的,估计凶手从自家的克百威农药倒了点到这个瓶子里。 这个药棉花、水稻、甘蔗和花生上都能用,现在是5月,像花生棉花之类的作物,已经种到地里了,在此之前买这种药的人太多了。 让他们去农药商店一个个查简直难如登天。 瓶盖还挺紧,凶手肯定拧过。 岑柏只能寄希望于还能提取到指纹,“昨天下过雨,不知道瓶子上还能不能提取到指纹。” “尽力而为吧。” 唐继军拿着物证下去了,审讯室2号房间,郑文权和屈腾飞也走了出来,走过来汇报,“廖二燕审讯完毕。” “张金银也审讯完毕。” 岑柏问道:“怎么样?” 屈腾飞轻声道:“张金银没说啥,他刚到凌秦就已经打好水了,没一会儿就搬着水离开了,根本没看到什么。” 郑文权接着说:“廖二燕也没说别的,不过她说了有一个点还挺重要,就是她没来之前,压水井那里只有凌秦和常章在,常章还帮凌秦扶过水缸。” 他摸不准,“估计是常章趁着扶水缸的功夫偷偷下了药。” 现在众多的线索都指向了常章,岑柏叹气,看向大门,“不知道长东能不能把常章抓回来。” “那剩下三个人?” 郑文权挠了挠头,“要放走吗?廖二燕说她还急着回去做生意。” 岑柏点了下头,“给他们录一下指纹吧,录完就放人。” 郑文权跟屈腾飞说了声好,下去了。 岑柏也回到刚才的审讯室,对苏怀发说:“跟我们录下指纹吧,录完没事就可以回去了。” 韦营站了起来,要把苏怀发从审讯椅里面放出来,苏怀发艰难地吞咽着口水,愣愣站在原地,“为什么要录指纹?我不是没嫌疑吗?” 岑柏舌尖抵住牙关,眯起眼睛看他,越发觉得他反应奇怪了,美食街生意挺好,他们一直待在警局耽误生意,没法挣钱肯定会着急,就像廖二燕,巴不得赶紧录完指纹回去摆摊。 录个指纹而已?怕什么? 第229节 录完他们就能放人,一般人听到这里都会很开心吧? 岑柏淡淡回:“办案需要。” 苏怀发双眼剧烈抖动,放在腰侧的手微微颤抖,身子后仰,似乎在极力抗拒这件事,岑柏从那眼神里读出了一丝熟悉的嗜血味道,他毫不怀疑,若现在不是在警局,苏怀发可能下一秒就要冲上来撕了他。 苏怀发身子直挺挺站着,韦营押着他离开都有点费劲。 岑柏看着他背影离开,抓着头发在审讯室来回踱步,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为什么苏怀发这么抗拒录指纹这件事呢? 思考片刻,岑柏忽的眼睛睁大,双手激动地翻开桌子上的苏怀发个人经历,指尖停在了铁路局厨师这栏,他反复默念火车南站四个字。 火车南站,火车南站,火车南站。 冥冥中,一条已经断掉十多年的线,像是停在原处许久已经生锈被杂草掩埋的火车车厢,咔一声接上了火车车头,伴着轰隆隆的鸣笛声,疾驰而来,直直闯入他的大脑,笛声震耳欲聋。 岑柏冲出审讯室,气喘吁吁喊人抓住苏怀发,“把他给我抓起来。” 韦营愣住了,不懂他怎么突然变卦了,不过还是没有半点犹豫,立马伸出手制住了苏怀发。 岑柏眼神没有丝毫迟疑,厉声道:“带走!” 苏怀发慌了,大声喊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我指纹也录了,不是该放我走了么?” “这么做是犯法的!你们不能这么抓走我!” 张金银跟廖二燕傻傻愣在原地,苏怀发向他们求救,“报警报警,帮我报警。” “他们警察疯了。” 张金银跟廖二燕哪见过这阵仗,心想现在就在警局呢,往哪报警啊? 郑文权反应过来,挥手让他们离开,“你们录完就先走,别待在这妨碍公务。” 两个人拔腿就跑,留下苏怀发一个劲喊着救我救我。 岑柏冷冷看着苏怀发,吩咐下去:“把他给我严加看管,我怀疑是1971年8月23号洪江火车南站强.奸抛尸案的凶手,采集他的dna,我去趟档案室调取案宗。” 火车南站强.奸抛尸案曾经一度在70年代初引起过社会极大恐慌,凶手一直逍遥法外,前些年破旧案,他们曾经把这个案子拿出来重新研究过,仍是一无所获。 郑文权对这个案子也非常熟悉,岑柏一提他就想起来了,急忙跟在他身后,追问道:“真是他?” 岑柏是通过苏怀发不想录指纹的行为猜测他肯定在过去犯过案,再一结合他过去的经历,他很快联想到了这个案子。 他走得飞快,边走边回:“现在不确定,但他有充分的作案时间和地点。” “是不是他,我们对照下dna就知道了,当时现场不是提取到精.斑了吗?” 两个人不一会儿就到了档案室,看岑柏那气势汹汹的架势,贺荣贵以为他要找人干架,笑着问道:“这是咋了?” 岑柏忙道:“贺叔,帮我调一下1971年8月23号火车南站的案宗。” 贺荣贵翻了翻档案,“这个啊,你们之前调过一回啊?不是没找到凶手吗?” 岑柏神情激动:“这回不一样,凶手可能出现了!” 贺荣贵退后了些,拿纸擦了擦脸,“好好好,我去给你找,别往我脸上喷口水了。” 岑柏跟郑文权忐忑等在外面,郑文权心里还有点不敢相信,“真的太巧了。” “谁能想到下毒案会引出一个快二十多年前的强.奸案凶手。” 若是没有这个案件带出苏怀发,恐怕他会逍遥法外一辈子。 岑柏喃喃道:“也许上天也看不下去了吧。” 贺荣贵抱着案宗递到他手上,“拿去吧。” 岑柏道了声谢,回到会议室,召集队员们过来开会。 事情发生在1971年8月23号,夏天。 当时的洪江市警局接到群众报案,说在火车南站附近的尚水河里发现一具漂浮的女尸,死状可怕。 警局当即派人赶赴现场,把女尸打捞出来,交到法医处验尸,经当时负责的警察常耀众调查市里失踪人口信息以及家属辨认,确定了死者身份。 死者名叫宋丽谷,16岁,洪江市本地人,在火车南站附近的供销社当收银员。 陈锡元为她进行了验尸,肺部无呛水,证明是死后被扔入河中,并非溺死,除此之外还在手腕和脚腕脖颈处发现勒痕,身上有多处淤青和皮带鞭打伤,胸骨断裂,□□严重撕裂,生前曾多次遭受强.奸以及身体虐待。 死因是失血过多,死亡时间在23号凌晨一点到三点。 当时捞尸现场有众人路人围观,在洪江市引起了很大轰动,一时间人心惶惶,希望警察尽快找到凶手。 当时有目击证人说当天凌晨有在窗边看到一个男人扛着东西在河边,身高约一七五,寸头。 后来常耀众也在附近发现了宋丽谷死亡的第一现场,是在火车南站附近一个废弃小屋里,可惜现场被凶手清扫过,收集到的证据少之又少。 当时的火车南站还不像现在人口这么密集,案发后,警方走访了火车南站附近居民,搜集证词,粗略勾勒出了凶手的画像。 可即使是加大了搜索范围,最终还是没能找到凶手,嫌疑人一个个被排除,案子迟迟没有进展,只能搁置。 久而久之,人们渐渐淡忘了这件事。 1971年的案子,那时候岑柏还没来警局上班,是由前辈常耀众负责的,常耀众后来在一次查案中双腿受伤,已经于1982年提前退休了,退休时还记挂着那些没能破获的案件,希望他们别忘了。 1985年严打时期,警局重启对积压旧案的调查,其中就有这件,可惜当时岑柏也无能为力,案子只能再次被封存。 而现在,这宗跨越了19年岁月长河的案子,再次重新摆在了他们面前。 队员们都还记得这个案子,不用再重复说明,很快就讨论了起来,郑文权道:“1971年苏怀发就在铁路局工作,对那一片很熟悉,身高大致也对得上。” “可能当时调查的时候,苏怀发用了某些手段逃过了,嫌疑人名单里也没有他的名字。” 1971年,办案条件跟如今差太多了,想逃过警方调查也易如反掌,更不要提这个案件物证还这么少的情况下。 现在重要证据就保存在物证室,当时的法医陈锡元从宋丽谷体内提取出的凶手精.斑。 已经过去19年了,不知道现在验dna还有没有用。 岑柏坐不住了,“我去趟法医大楼。” “你们把苏怀发这些年的情况都调查一下,还有他老婆赵秀莲。” 队员们领命下去调查了,一个比一个有干劲。 高长东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在火车站提前把常章拦截下来了,回到警局却发现大家注意力已经从蓄意投毒案上转移了。 郑文权抽出时间回他,“已经提取到投毒案凶手的指纹了,你让常章去验一下,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高长东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1971年的火车南站案子有眉目了,我们现在正在调查。” 郑文权回完又开始做自己的事,高长东一脸震惊,急忙跟上他询问情况。 岑柏找到了陈锡元,陈锡元听到后,大惊,“真的?” “目前只是我们的猜测,具体的还要看您这边保留的物证。” 岑柏现在最担心的也是这个,“不知道过去这么久了,还能验dna吗?” “能!” 陈锡元拉着他急匆匆赶去物证室,“实验室条件下,精.斑可以保存二十五年之久。” “太好了!我就等着这天呢!” 推开物证室的门,陈锡元甚至都不需要提前看放在哪,很快就找到了装着宋丽谷物证的纸盒子,抬手给他指了下,“喏,这个就是我当时从宋丽谷身上取出的精.斑。” 岑柏亲眼见到那一刻才意识到人生的奇妙,不禁感慨,“dna真是帮了我们很多。” 从1985年dna用于破案以来,过去很多难案也找到了突破口。 岑柏低声问道:“今天下午能验吗?” “可以。” 陈锡元点点头,脸上的喜悦怎么都压不住,“给我送来吧,我亲自来验。” 岑柏说了声好,“下午我给您送来。” 陈锡元跟他一起出了物证室,抱拳激动道:“我就知道终有一天,这些物证一定会发挥作用!我就知道!” 岑柏难得看到陈锡元这么高兴,年过半百的老人蹦蹦跳跳下楼,场景有些违和,他这么看着,脸上也流露出一点笑容。 警察针对苏怀发进行了无比细致的dna提取工作,抽了血,做了口腔拭子,收集他的毛发,随后送到陈锡元那里,由他进行dna比对。 结果要一周才能出来。 常章被抓来警局,全招了,说自从凌秦跟王娟来美食街后,生意比他们还好,私下里他经常听老婆夏英不满吐槽,说不该带一个白眼狼一起做生意。 常章人没本事,全靠老婆挣钱,夏英挣不到钱他也愁,加上每天听她说心里也烦,听多了他实在受不了了,于是趁着凌秦打水不注意的时候,倒了克百威进去,想借此把他们赶出美食街。 最终常章因蓄意投毒被判处七年有期徒刑。 在此期间,岑柏对苏怀发进行了多次审讯,测谎仪也用上了,接连轮番盘问下,苏怀发仍是不为所动。 8天后,dna鉴定结果出来,显示从宋丽谷体内提取出来的精.斑跟苏怀发是一个人,至此,案子终于告破。 铁证如山,苏怀发这才对他们说出了他杀害宋丽谷的经过,总结下来,竟是因为可笑的泄愤和一时兴起。 “那时候我刚跟秀莲结婚,她仗着有编制,处处看不起我,逢人就贬低我没本事,我也是一时糊涂了,心想女人怎么能这么可恶!那天晚上下班回家路上正好看到她一个人回家,我当时就想着给女人一点颜色看看,就绑了她。” 苏怀发流出了眼泪,“她一直挣扎,我看到她就想起被秀莲骂的日子,就使劲打她,越打她挣扎越厉害,后来我实在太害怕被人听到动静,就拿砖头砸了她一下,谁知道她当场就没气了。” 岑柏面无表情听着,“老天让你多活19年才是真正的不公平。” “垃圾。” 苏怀发最终被判处死刑,结案后,岑柏想到了常耀众前辈和过去负责过这起案子的警察,第一时间给他们打去了电话,电话里常耀众连连说好,激动得不行,要他过段时间来家里一起喝酒,岑柏答应了。 过去这么多年,不知道宋丽谷的家属怎么样了,岑柏跟高长东亲自跑了一趟,想把判决通知书送到宋丽谷家属手里。 看着档案处留存的地址更迭过两次,最新一次是在1986年,岑柏一时也是心绪难平,说明宋丽谷家属这些年其实也没放弃寻找凶手,害怕警察找不到他们人,才会每次搬家后先来警局跟他们更新最新的地址。 车子停在巷口,开不进去了,两个人步行下车,岑柏看到坐在门口扇扇子的老人,过去礼貌问道:“请问宋天力住在这里吗?” 宋天力是宋丽谷父亲。 “天力啊,可怜呦,去年人就没了。” “那他们家人呢?” 老人晃晃蒲扇,探头给他指了指,“你直走,看到有个红色大门,挂着红灯笼那家就是了。” 第230节 岑柏转头跟高长东对视一眼,道了声谢,沿着巷子往前走,大概走了一百多米,一个两侧挂着红灯笼的院落映入眼帘。 岑柏上前敲了敲门,没过一会儿,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小跑着过来要给他们开门,不过很快又被大人喊住,退后一步,等奶奶过来。 小姑娘不满地嘟囔,“说了我可以啦。” 唐桂琴打了她一下,“不记打。” 边说她边打开了门,看到门口站着两名警察,眼眶忍不住一湿,“是是是……丽谷?” 岑柏扶住她,“是的,方便进去吗?” “方便方便。” 唐桂琴擦干眼泪,迎他们进屋,使唤孙女帮忙,“小乖,去搬凳子。” 宋思慧乖乖进去搬凳子了,凳子搬完,唐桂琴又让她进屋,“大人说话小孩别听,进屋写作业去。” 家里之前也来过警察,宋思慧知道跟去世的姑姑有关,想留下一起听,唐桂琴坚持让她走,小姑娘撇撇嘴,不太高兴进屋了。 岑柏把判决通知书递到她手上,唐桂琴拿在手里,翻了好一会儿,最后哽咽道:“我不识字,麻烦你给我读一下吧,我想听。” “好。” 岑柏慢慢给她读了起来,唐桂琴眼眶含泪,慢慢聚集,汇成大颗,啪嗒掉到地上,高长东急忙给她递纸巾。 读完已经是三分钟过去了,唐桂琴得知凶手已经被判死刑,感觉心底的大石终于卸下了。 时间过去太久,久到她已经忘记失去女儿是多么痛苦了,她强撑着跟岑柏开玩笑,“我还以为要等我到地底下见了丽谷,才能问问她到底是谁害死了她。” “是我们的错,没能尽快破案给家属一个交代。” 岑柏敛眉,衷心祝福道:“您会长命百岁的。” 唐桂琴笑笑,又要落下泪来,“你们没错,要怪也是怪那个杀千刀的凶手。” “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们,要不是你们这些年一直坚持为丽谷找凶手,恐怕我们夫妻俩此生都不能瞑目了。” 岑柏跟高长东坐下又跟她聊了会儿,唐桂琴没别的要感谢的,进屋要去给他们切西瓜吃,还不忘叮嘱,“别走啊别走,茶都没喝到,好歹吃点西瓜。” 老人家的一片心意,两个人也不好拒绝,瓜切好,宋思慧也机灵跳了出来,拿了一瓣啃着吃,唐桂琴语气宠溺,责备道:“你看看你,客人在呢,自己先吃。” 高长东摆摆手,忙说:“不碍事,小孩子都这样,我儿子在家也是,干啥都要第一个。” “来来来,别客气。” 唐桂琴重新坐了下来,招呼他们吃西瓜,好奇问高长东:“警察同志你儿子几岁啊?” 高长东想到儿子,不禁笑道:“十五了,正是混蛋的年纪。” 唐桂琴咬了一口西瓜又放下,苦笑道:“哎,要是丽谷还在的话,孩子也差不多十三四岁了吧。” 岑柏跟高长东这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唐桂琴过了几秒,反应过来,又自个回复自己,叹道:“算啦,不想了。” 宋思慧看看奶奶再看看两位警察叔叔,眼睛滴溜溜转,飞快啃完一块西瓜,又拿了一块。 唐桂琴刚想说吃多了拉肚子,岑柏站起突然说:“下雨了。” 他站在廊下,伸出了手,雨滴滴落在手心,凉凉的。 宋思慧抱着西瓜跑到院子里,表情兴奋道:“真的诶,下雨了!” “你小心感冒。” 唐桂琴把她拉了回来。 小雨淅淅沥沥的,很安静,高长东吃完西瓜也站了起来,看着他说:“不知道会下到什么时候。” 也是时候告辞了,岑柏转头跟唐桂琴辞行,“那今天我们就先回去了,后续如果有什么事情会电话通知您。” “要不等雨停了再走?” 许是觉得这要求有点唐突,唐桂琴又补充说:“那带把伞吧?” 岑柏摇摇头,“没事,我们跑几步就到了,很快。” “辛苦了。” 唐桂琴最后跟他们俩握了握手,“真的辛苦了。” 岑柏跟高长东走出了宋家,雨下得小,两个人一路小跑很快上了车,驱车赶回警局,细雨笼罩下的洪江市,多了几分温柔,路人也不急不缓赶着路,一派祥和景象。 岑柏打开车窗观察这座城市,微微一笑,自问自答道:“明天会是个艳阳天吧!” 以后都会是。 只要他还在这世上一日,就永远不会放弃对案件真相的探索。 作者有话说: 呼!卡着难受就一口气写完了,一直写到现在。 到这里,岑柏的刑侦线就完结啦,后面剧情还会写他的工作,但不会有这种大篇幅的破案剧情了,到现在大致数了下,只算大案的话一共写了六个案子,刚开始写的时候有点费脑,一边查资料一边捋案子的前后逻辑,特别怕你们一开始就认出凶手是谁,第一次写这个类型,其实水平不太高,但写下来发现还挺有意思的。 第170章 1971年火车南站的案子能破, 除了运气外,还有岑柏观察仔细,陈锡元认真保存物证的功劳, 缺了哪一个, 都有可能让苏怀发逃脱。 当天岑柏跟高长东离开后,宋丽谷哥哥回家从母亲手里接过了判决通知书,次日就给他们送来了一面锦旗感谢,发自内心感激警方这些年坚持不懈为妹妹缉凶。 刑侦处也因为破获旧案有功, 获得集体二等功,岑柏个人是三等功, 陈锡元也获得了二等功, 不仅省日报发布了新闻, 还上了《人民公安报》专门登报表扬,非常有排面。 局长张毅辉心里那叫一个开心,吩咐食堂给他们加餐,又给物证室腾了间通风好的房间。 解决完这两桩案子,岑柏也稍微得了些空闲, 趁着休息日带苏雪桢和平平安安去洪江市新开的游乐园玩了一圈。 一晃到了六月中旬,这时平平安安养蚕观察任务也结束了, 兄妹俩意识到了生物残忍的另一面,他们俩辛辛苦苦养成的蚕, 蚕蛾却在羽化破茧后,雌蛾吸引雄蛾交尾, 交尾后雄蛾就死了, 与此同时, 雌蛾在夜里产出了很多的蚕卵。 虽然老师说过会发生这种现象, 但真正让他们亲眼目睹并记录下来, 平平安安还是觉得有点难以接受。 观察日志收上来后,生物老师也收走了他们手里大部分的蚕卵,留着给下一届的学生实验用,另外给他们留了一点蚕卵,告诉他们,如果想养可以继续养下去,培养下一代。 养动物就意味着你要为它付出时间和精力,还要处理它们惹下的麻烦事,担起责任。 平平安安想了想还是放弃了,把蚕卵全部上交了,之后他们也不用每周去灯具厂采摘新鲜桑叶了,很快到了学期末,两个人迎来了初一下学期的期末考试。 临近考试杜永安才告诉他们学校新的计划,一班改成了卓越班,同时附中为了保证重点班的水平和升学的招牌,实行流动制,即在每学期期末考试时,掉出全校前48名,会自动从一班退出来,顺延到相应的班级。 通俗点说就是,成绩不好,该去哪就去哪,别占着卓越班的位置,这样基本可以保证留在卓越班的学生,都是同年级全校前48名的学生,能给吊车尾的学生警醒,相当于头上时刻悬着一把刀,激励他们好好学习别掉队,同样普通班学生成绩提上来了,也有机会升到卓越班。 也给了他们充分的自主性。 杜永安笑着说:“不要觉得进入卓越班就是结束了,这个位置能不能保住全靠你们自己。” “中游靠后的学生都打起精神来,希望下学期还能看到你们,不要被普通班学生打下去了。” 平平安安所在的一班,即现在已经是卓越班的学生简直跟吃了苍蝇一样,谁能想到临近期末学校搞这个?要是被打去别的班级也太丢人了,这简直是在挑战他们的自尊心。 这是荣誉之战! 平平安安排名基本稳在前五,对此不怎么操心,但安安同桌卫喻馨就不太理想了,她下学期很沉迷追港台言情,经常熬夜看,对学习也不怎么上心了,上次全校月考掉到了班级31名,全校43名,这个位置属于非常危险地带,是比较悬的。 卫喻馨很怕被打出重点班,拉着安安诉苦,“完了完了,要是我被打出卓越班,我妈绝对会问我为什么成绩会下降这么快,到时我的书肯定藏不住了。” 卫喻馨对言情的沉迷已经达到了上厕所都带上的程度,安安先前也劝过几回,不过没什么用,这会儿只能安慰道:“还剩半个月呢,这半个月认真学,能补上来。” “不行!” 卫喻馨被学校这一决策刺激到了,发誓要好好学习,“我不能再看了。” 她从书包里刷刷拿出了五本新买的,全都给了安安,“你帮我保管,等考完试再给我。” 安安接过翻了两本,“你确定?” 卫喻馨重重点了点头,“确定!” 安安笑着说了声好,把书塞进了自己书包,卫喻馨又问她要了些学习笔记。 放学后,平平看她书包鼓鼓的,走过来拎了下,惊讶道:“这么重?你往里面装石头了啊?” “没有,喻馨的都在我书包里。” “她不是很爱惜那些吗?” “不能再看了,再看期末考试成绩就稳不住了。” 平平笑了笑,“说的也是。” 刚戒掉刚两天,卫喻馨还不习惯,总觉得手边少了什么东西,但想到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狠下心专心学习了。 附中初中部考试时间安排在6月28和29号两天,考完就放暑假,8月27号返校报道。 考完试这天,卫喻馨已经顾不上对答案了,拉着安安就到学校旁边的书店租了两本最新的,租金两块,一毛钱可以看三天,只要到时间过来还就行。 一次可以借多本,暑假有两个月,左右也无事,安安顺手也交了押金,借了两本回去看。 考试成绩于一周后出来,到时会张贴出来前一百名学生的成绩,进门就能看到,平平安安骑着车到了学校,安安先去书店还书了,平平径直来了布告栏下看成绩,七年级排在最前面,他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岑知远,排在第四,跟第三差了五分,主要丢分在语文上。 第一名是钟弋,安安排在第二,两个人仅有三分之差。 平平扫了一眼就知道安安这三分差在哪里,托着下巴道:“地理这次考得不行啊。” 江中成看完自己成绩准备走了,看到他过来打了声招呼,“你跟安安怎么考这么好的?” 说起学习技巧,平平还是苏雪桢常说的那句话,足够专注,该玩玩,该学学,不要学习的时候想着玩,玩的时候还操心着学习。 可惜说起这个,能做到的人是少数,只会觉得他藏着学习技巧不肯透露。 平平言简意赅道:“这次考得不难,比较基础。” 江中成歪头叹气,“我这回专辑买不到喽,本来说好能进前五十我爸就送我当奖品的。” “什么专辑?” “最新的《校园民谣1》,里面好多歌都好好听。” 安安看完成绩一脸郁色走到他们跟前,“怎么可能?” 江中成不懂,“咋了?你考得挺好啊。” 平平很了解妹妹,乐道:“她是介意没拿到第一。” 第231节 自从钟弋转学过来后,安安的第一每回能不能拿到都要打个问号,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她知道钟弋的薄弱点在哪,这回语文考得挺难,本以为这次一定能拿第一的,安安纳闷道:“他语文理解不是挺差吗?这回怎么语文成绩突然提高这么多?” 过了几秒,她忽然反应过来,看向平平,“是你吧?你教他了?” 平平无奈摇头否认,“你也太高看我了,我语文也不行。” “再说,人钟弋本身就挺聪明,想提高成绩很简单。” 安安用胳膊肘戳了他一下,平平装疼哎呦了声,拿到成绩后,兄妹俩走出了学校,虽然没能拿到第一,但卫喻馨这次考了35名,能顺利留在卓越班了,安安还是很高兴的。 暑假只有他们俩放假,家里岑柏和苏雪桢还要上班,正好大学也放暑假了,苏显国同样有时间,便问平平安安要不要跟他和张光香一起去旅游,出去玩一个月再回来,省得在家无聊。 平平安安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回家问岑柏和苏雪桢意见,夫妻俩也同意了,给他们准备好钱和行李,送到了父母家,苏雪桢不放心叮嘱道:“不要给外公外婆捣乱,要听话知道不?” 平平安安乖乖点头,非常期待这次旅行,说起来他们还没去过洪江市以外的地方。 苏雪桢背着孩子要给张光香拿钱,张光香不要,“就两个孩子而已,能花多少钱,放心交给我们吧。” “你再给我就不带他们去了。” 苏雪桢拗不过她,叹了一口气,“那行,你们一路上多注意安全,随时给我们打电话。” 张光香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 苏雪桢这才离开,当天下午两点,苏显国跟张光香带着平平安安坐上火车,前往他们第一个目的地,一个充满文化底蕴的旅游城市。 苏显国虽然是外科医生,但人不迂腐守旧,很敢尝试,跟着大学同事一起搞投资,眼光也颇好,这两年挣了不少钱,一路上平平安安要什么就给买什么,可把兄妹俩高兴坏了,简直是乐不思蜀,比预期多玩了两周才回家。 暑假作业一字没动,剩下两周就疯狂开始补作业,分工合作,像英语、数学、生物和地理基本可以分工合作写完,平平安安一个人写两门,然后抄彼此的答案。 语文跟政治历史多,就只能自己写自己的,兄妹俩用这个方法,只花一周就解决掉了暑假作业,悠哉悠哉又玩了一周等上课。 新学期再上课,班里多了十几个生面孔,杜永安根据身高又调整了座位,这回平平和钟弋直接被调到了最后一排。 让年级排名前五的学生坐最后一排杜永安也不忍心,怕他们心里有意见,专门解释了下:“没办法,你俩坐别的位置容易挡住别的同学视线,体谅下。” “没事,老师。” 倒数第二排跟倒数第一排没什么区别,两个人没什么意见,过去一年,俨然处成了好兄弟,平时还会经常约着打球。 平平安安不在家的时候,苏雪桢跟岑柏时隔多年难得又度过了一段二人时光,习惯了安静,孩子们突然回来还有点不适应。 这天上午有台肠造瘘手术,昨天她忽然想起上半年自己接诊的一个小患者也是做了肠造瘘手术,似乎还没二期手术,便让实习生万容琨去联系确认了。 回到办公室,她重新检查了下未来一周的日程表,转头问一旁的实习生万容琨,“上半年在咱们科室做过肠造瘘手术的汪诗悦小朋友,你昨天联系她家长了吗?” “她的二期手术肛.门成形术差不多到时间该做了啊,近期要预约进行手术了,怎么家长一直没消息。” 万容琨忙答道:“昨天我打了电话没人接,我下午会再打一次。” “没事,我来联系吧。” 苏雪桢找到汪诗悦的病历,找到电话号码拨了出去,电话嘟嘟响了几秒被接通了,“喂?” “你好,是汪诗悦小朋友家属吧?这里是博约大学附属儿科医院,我是小儿外科的医生苏雪桢,今年的3月18号,我给诗悦小朋友做了肠造瘘手术您还记得吗?” “记得。” “是这样的啊,我看了下,近期诗悦差不多该做二期手术了,但我看你们一直没联系医院,不知道是已经带诗悦去了别的医院做完了手术还是忘了呢?” 女人哽咽道:“苏医生,诗悦人已经没了。” 苏雪桢一时无言,大脑一片空白,缓了会儿才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两个月前,别的您别问了。” 女人说完匆匆挂了电话。 留给苏雪桢的,只有被挂断后嘟嘟声,极有频率,她放下电话,手撑在桌子上,烦躁地揉了揉脸。 对于实习生来说,揣测带教老师表情也是非常有必要的,可以提前帮他规避掉很多问题,万容琨知道苏雪桢揉脸代表着她现在非常烦躁愤怒,他小心翼翼问道:“老师,怎么了?” 苏雪桢感觉胸闷不已,低声回他:“汪诗悦小朋友离世了。” 万容琨摸了摸鼻子,更不敢说话了。 苏雪桢推开门走了出去,隔着玻璃看她上午刚做过肠造瘘手术的患儿,同样的手术方法,在国外大获成功,行之有效,可在国内,明明手术也成功了,肠造瘘手术患儿出院回家后死亡率却居高不下,甚至连一半的复诊率都达不到。 她不是想不明白,而是正因为明白原因才更感无力,医院不可能让肠瘘患儿久住,同样的,幼托班也不接受肠瘘患儿,故而孩子出院后只能居家由家长护理,受制于经济家庭交通等等因素,多数家庭无力承担一个肠瘘患儿多次手术所带来的时间和经济成本,只能任由孩子自生自灭。 所以要怎么才能真正有效的救回那些肠瘘患儿呢? 苏雪桢目光沉沉,转身正欲离开,患儿家属卢欣下班过来看孩子,走出楼梯口刚好看到她站在病房门口停着不进去,她走近好奇问了句,“苏医生,怎么站在这里?” 苏雪桢冲她笑笑,“没事,我就是来看看。” 卢欣不明所以,走进病房看儿子。 苏雪桢回到办公室依然在想手术的问题,她知道先天性无肛直肠舟状窝瘘患儿家属会这么抗拒来复诊,大概就是因为手术流程太复杂,需要两次开腹,一次三小时以上的尾路大手术,要想痊愈,治疗周期还是恢复期都很长,无论是对于新生儿还是家属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苏雪桢脚尖一下下轻叩地面,手里拿着笔在纸上写着手术流程,她看着上面的肠造瘘和需尾路纵切口切开全部括约肌又缝回原位的肛.门成形术沉思良久,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为什么不能直接做横切口不切肌肉,不造瘘1期肛.门成形术呢? 这样不就可以极大简化手术流程了?! 作者有话说: 第171章 这个想法虽然大胆了些, 但苏雪桢觉得是可以尝试的,国情不同,自然要适当做出改变, 接下来两周又针对这个手术流程做了全方位的可行性分析, 并把报告交到了主任张晓忠那里,希望他能抽出时间看一下。 张晓忠花了一上午研究她交上来的报告,又把苏雪桢喊到了办公室,“你说说你的想法。” “针对先天性无肛直肠舟状窝瘘, 目前流行的pena手术方案效果是挺好的,也是一种高水平手术。” 苏雪桢顿了下, 继续说:“但是手术过程太复杂, 恢复期太长, 不太适合咱们国家的国情,饶是我们医生水平再好,患者家属不肯来复诊也是白搭。” “传统的腹会.阴肛.门成形术,近期和远期并发症概率都很高,而且容易发生黏连性肠梗阻, 会.阴肛.门成形术,可以在直视下完成手术, 恢复正常的生理结构,直肠回缩和瘘口复发的发病率相对也会低一点。” 张晓忠双眼直视她, 沉声道:“这个方案确实不错,但是吧, 做下来肯定会影响患儿会.阴.部的美观, 在身上留下永久的疤痕, 随着孩子年龄的增长, 势必也会对他们的身心健康产生不利影响。” 会.阴.部留有疤痕, 以后很可能成家立业都有问题。 这一点苏雪桢也承认,她叹道:“比起美观来说,健康才是第一位不是吗?” 张晓忠笑了笑,招手唤她过来,拿着笔给她演示,“你看啊,我们或许可以进一步改进你的手术方案,直接在肛.穴处做x切口,从肛.门外括约肌中心开始分离。” 张晓忠从事外科多年,经验丰富,一眼就看出她的方案还有改进余地,慢慢给她重新捋顺了。 苏雪桢听完茅塞顿开,“这样创伤会小很多。” 张晓忠点了点头,“没错。” 苏雪桢急忙道谢,“我回去再看看。” 张晓忠放下笔,末了问道:“怎么会突然想起改良手术方案?” “也不算是突然想起。” 苏雪桢娓娓道来:“张主任,咱们医院算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儿童专科医院了,洪江市居民整体的经济水平也不错,但就算是在这种情况下,大多数患者家属都是勉强才同意做肠造瘘手术,做完手术的患儿复诊率依然很低,可以想象别的地区做过肠造瘘的患儿死亡率有多高了。” “既然不能改变患者家属情况,那就只能我们医生做出努力来改变了,去尽可能地减少患者就诊麻烦和后续的治疗困境。” 张晓忠满脸欣慰,“可以,方案你回去再改进下,如果能成功的话,那是真的造福了。” 苏雪桢重重点了点头,抱着分析报告走了出去,之后的大半年,她翻出科室里所有的先天性无肛直肠舟状窝瘘病历,跟同事反复探究探讨新的改良版会.阴肛.门成形术,终于在张晓忠那里通过了手术方案。 在1991年初,经过家属同意,苏雪桢给一名一岁半的患儿谭婉做了改良版的会.阴肛.门成形手术,术后经过他们密切观察,对患儿术后便意,便秘,失禁等情况进行评估,证实了改良版会.阴肛.门成形术跟之前三种传统的手术方案比,疗效更好。 不仅创伤小,并发症少,术后排便功能也不错,且能恢复患儿会.阴.部的美观。 第一例成功后,博约大学儿科医院小儿外科开始逐步推广这种手术方案,逐渐应用到肛.门畸形的治疗中来,解决过去手术常常遗留的排便功能障碍问题。 这一年秋季,平平安安升入了初三,即将迎来他们人生中第一场大考。 附中高中部录取虽然对本部学生有倾斜,但基本不会降分太多录取,不然影响学生质量,今年的高考中,附中依然交出了满意的答卷,以本科达线率87%高居榜首。 人们都常说,进入附中就相当于半只脚迈进了大学的门槛,都挤破头想考进来。 对于平平安安来说,他们将要迎战的是整个洪江市的初中生。 青春期的孩子,难管得很,初一倒还好,到了初二初三,那谈恋爱的苗头一个个冒出来了,跟打地鼠一样,一锤打下去另一个又出来了,还有跨班跨年级告白的,情书,送花,校外约会。 各种小花样小手段,数都数不清。 杜永安对此的政策是通通掐死在摇篮里!坚决禁止谈恋爱!可即使是在高压之下,依然难挡少年少女春心萌动,初三刚开学就被他逮到一对谈恋爱的,一问才知道这俩孩子已经背着他谈了一年了。 杜永安痛心疾首,“我就说你们下半年成绩下降怎么快!” 为了威慑到全班,杜永安想到了家长会,初三刚开学就通知学生下周记得带父母来学校开会,为了照顾到上班的父母,他把日子安排在了周日。 开学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开家长会,岑柏和苏雪桢想着就是请假也要去啊,特意给这天留出了时间。 突然喊家长去开会,还不知道说什么,说不定会告状。 平平安安心里也没底,兄妹俩等在楼下,平平歪在门框上,有点担心,小声问安安:“你说老杜不会把我上回打架的事情说给咱爸听吧?” “活该。” 安安撇撇嘴,“谁让你发神经去打人啊。” 平平脱口而出,“我还不是为了……” 安安抓着话头反问:“为了什么?” 说起原因,平平哑火了,挠了挠头,“不为什么,说就说吧。” 岑柏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左右转头看了看自己脸,回头问老婆,“我这身还行吧?不会给孩子们丢脸吧?” 岑柏今年快四十岁了,但丝毫不见疲态,反而随着年龄增长愈发添了几分儒雅成熟,又因为是警察常年在外工作,身上也不见什么赘肉,一身黑色得体西装勾勒出结实有力的身材,过去身上那股悍匪味也没了,取而代之是眼神里的坚定和锐利。 苏雪桢帮他打上领带,仰起头夸道:“很帅!” 岑柏伸手一把将她拉进怀里,低下头,脸凑过去要亲她,“老婆你也很美。” 苏雪桢让他亲了一下就撇开了,“脸上有妆,别弄花了。” 岑柏临出门前想起什么,又回去打开抽屉把腕表拿了出来,戴在手上摆正了些,“你还别说,贵有贵的道理,这表挺耐用。” 他戴的还是苏雪桢之前出国交流回来送的那只表,出警辛苦,手上不能带饰品,这些年岑柏也就偶尔过年戴一次,电池已经换过几回了,表还没坏。 岑柏工作性质特殊,警局几乎包揽了他的日常服装需求,平时工作忙,时不时还要喊回去加班,是以别的衣服买了他也没什么机会穿,买了使用率低只能放着,岑柏嫌浪费钱,他除了打球也没旁的爱好,苏雪桢想送礼物都找不到能送的。 反而是每回她生日,岑柏都买不少好东西送她。 第232节 苏雪桢抓起岑柏的手看了看,过去那么多年,就是再新的表也看得出旧了,她心里有些愧疚,主动说道:“过两天等你有时间,去车行看看,提一辆摩托车?” “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这样以后你上下班会快点。” 去年刚买了房子,过两年搞装修又是一笔钱,加上平平安安马上要高中了,日常开销都不少。 岑柏下意识摇头,“不买了吧,那玩意挺贵的,而且也没比自行车快多少。” 结婚多年,苏雪桢还能不了解他?喜不喜欢她还是能读懂的,她直接拍板定下了,“就这么定了,买一辆。” 没有男人不喜欢车,岑柏也是如此,别说摩托车了,汽车他也早就会开了,听到苏雪桢这么说,他眼睛倏地亮了,抱起她又亲了几口,“谢谢老婆。” 换个衣服怎么这么久啊?! 楼下平平等急了,不耐烦催促:“该走啦!还没好啊?慢死了。” “催催催,急啥。” 岑柏揽住苏雪桢的腰,嘟囔着下楼,夫妻俩相携走到平平安安面前,岑柏还给平平安安炫了下自己今天的新装扮:“等久了吧?今天爸特意让你妈给我也打扮了一回。” “怎么样?帅不帅?” 看惯了爸爸常年穿警服,加班回来身上总是带着不知名味道的样子,突然换上西装,潇洒自在的模样还真有点认不出来了,安安愣了下,绽开一抹笑颜,“帅!走路上我肯定都不敢认了!” 岑柏得意一笑:“安安眼光真好。” 安安走上前挽住了妈妈的胳膊,贴到她肩头,撒娇道:“我妈今天可真好看。” 她这两年个子也窜了不少,已经快有苏雪桢高了,苏雪桢歪头碰了碰女儿的头,“还是数你嘴甜会夸。” 平平从鼻孔出气,高冷地低头瞥了又瞥,勾起了嘴角,“还行吧,稍微能配得上我妈了。” 岑柏伸手就打了他一下,笑骂道:“臭小子。” 父子俩站在一起,已经差不多高了,脾气也像了八成,每次坐一起吃饭就要拌两句嘴,不熟悉的人都怕他们掀桌打起来。 苏雪桢看了眼手表,忙道:“走吧,第一次去你们家长会,别迟到了。” 家长会九点开始。 一家人骑着自行车从家里出发,正好赶在开始前五分钟到达,这会儿教室里大部分家长都已经到了,学生们把座位让出来站在一旁守着,神情略显紧张。 家长们就比较随意了,前后开始聊了起来,杜永安拿着名单站在门口,看到亮丽出现的一家四口,眼睛都亮了,不禁纳闷两年过去怎么这俩人看着好像还年轻了点。 他笑着迎上去,轻声问道:“第二次见,是岑知远跟岑知微家长吧?” 岑柏点了点头。 杜永安在名单上打了下钩,指着正门,对他们说:“那快进去吧,家长会马上要开始了。” 班里都知道他们是龙凤胎,但估计是第一次见他们过来开家长会,还是从正门进来,这怎么想都感觉有点尴尬,平平安安犹豫了下没动,岑柏纳闷,抬脚踢了下平平,给了他一个眼神,“带头啊。” 平平硬着头皮领着爸妈进教室,刚走进去,教室的声音霎时停了,齐齐盯着他们看,安安摸了摸鼻子,拉住了苏雪桢,“妈,你跟我吧。” 苏雪桢哦了声,跟着安安到她座位上坐下。 岑柏也被领到平平座位上,走过去的时候后排一帮男孩子给他让出了位置,俨然把平平当成了什么老大的样子,他凑过去小声跟儿子说:“你小子在学校不会当混子吧?” 平平无语了,“不是。” 卫喻馨跟苏雪桢见过几次面,笑着打招呼:“苏阿姨好。” 苏雪桢坐到安安座位上冲她笑了笑,“喻馨你好。” 卫喻馨妈妈拉着苏雪桢聊了起来,“你是怎么教你们家知微的啊?学习成绩这么好。” 苏雪桢道:“其实我们俩工作忙,也没怎么教过他们,主要就是提前给他们定好规则和安排计划,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按时完成,完成了给奖励。” 虽然这话听起来不太顺耳,但说的句句是实话,不过显然卫喻馨妈妈也把她当成了不愿透露教育技巧的人 ,暗暗思忖,这儿科医生果然端着架子呢,又追问了一遍:“多少应该有点学习技巧吧?跟我说说吧?我保证不说出去,嗯?” 苏雪桢遇到过太多比她更难缠的患者家属了,对此已经免疫了,依然温温柔柔回:“学习技巧我真没什么好说的,大概就是平时多耐心跟他们交流沟通,倾向孩子的意见。” 卫妈妈怔住了:“就这?” 也不看看人家什么条件,妈妈是硕士,早在八几年就出过国了,外公还是洪江大学的教授,光学习氛围这点就比不上,卫喻馨此时感觉好丢脸,表情不耐道:“妈,你别问了,马上老师就来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卫妈妈也不想跟女儿吵起来,收敛了脾气闭嘴了。 后排钟弋对着岑柏礼貌喊了声叔叔好,岑柏看着眼前小男孩温和的模样,连声应好,“平平平时没跟你添麻烦吧?” 钟弋摇头,“没有没有,他人很好的。” 平平站在旁边,嫌弃地看着对着岑柏谄媚的钟弋,这家伙奇了怪了,今天脾气怎么这么好。 他看时间已经快九点了,只剩钟弋家长还没来,出声打断了两人对话,好奇问道:“你家里人呢?还没来?” “不知道,可能会晚点到吧。” 钟弋无奈笑了笑,“不来了也说不一定。” 同为人父,岑柏很理解钟弋父亲的心情,安慰他说:“别担心,工作忙可能耽误了,无论如何,肯定是想来参加你家长会的。” 钟弋笑着点头,看的平平更迷惑了,开玩笑道:“今天怎么忽然换风格了?突然变乖顺小绵羊?” 钟弋还没接话,岑柏已经站出来为他说好话了,“人家钟弋是性格好,哪像你。” 嘿! 平平不乐意了,刚想反驳两句,杜永安走上了讲台,先在教室内扫了一圈,高声道:“大家先安静下。” 杜永安看到有三个家长没来,为了学生面子,没喊名字,直接开始了家长会,先总结了下过去一年的教学成果,说起了学校针对九年级的安排。 末了,先让他们学生退场把座位留出来,叮嘱道:“一小时后再回来。” 卓越班学生刷刷走出了教室,有的直接下楼打球,有的去逛校园,还有的不想走,聚在走廊偷看班主任会讲什么。 卫喻馨拉着安安去了楼下花坛聊天,平平抱着球打算跟同学一起去打篮球,正想拉上有些失落的钟弋,却见他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个相机。 相机是最新款的佳能eos-1,一看就不便宜。 平平惊讶道:“可以啊你小子。” “从家里拿来的,我妈送我的生日礼物。” 钟弋把相机挂在了脖子上,打开了开关,对他说:“给你拍一张?” 平平比了个耶,钟弋咔嚓按下相机,拍了一张,放下相机后,本来还在笑着的脸,却在看到匆匆赶来的父亲那一刻又拉了下来,钟海岩一扫教室里家长会已经开始了,跟他说了声来了,赶紧推开教室门走了进去,“不好意思,来晚了来晚了,我是钟弋爸爸。” 杜永安安排他过去坐下,“不要紧,快坐快坐。” 岑柏看他满头是汗,心想为人父母确实不容易,心里也有点同情他,跟他简单整理了下刚才杜永安说的内容。 钟海岩连连道谢。 平平跟钟弋走下楼梯,刚才有点生气,不过这会儿看到父亲过来,钟弋又开心起来了,抱着相机就是一阵狂拍,视线瞥到花坛一角的倩影顿了下,抬手又连拍了几张。 当着平平的面做这种事,钟弋心脏扑通直跳,故意又乱拍了几张掩盖过去,平平看他那样哪是拍照,分明是乱按快门,纳闷问道:“你那样能拍好吗?” “给我看看你都拍了什么。” “没拍什么,不好看,我回去就准备删了。” 钟弋急忙把相机关上,平平看他一脸戒备,也没多想,收回了手,两个人很快到了篮球场,他熟练运起了球,投了个球,随意道:“那就别拍了,跟我一起打球吧。” 钟弋把相机放到地上,跟他一起打球,竞争对手心不在焉,平平打得也没劲,进球太容易没意思,平平把球扔出去,分外嫌弃,“打得什么臭球。” “你想啥呢?” “不打了不打了。” 钟弋气喘吁吁坐在地上,急促大喘气,试图掩住疯狂乱跳的心脏。 作者有话说: 第172章 教室里, 家长会还在进行中,杜永安站在台上滔滔不绝说了一个多小时,告诫家长警惕孩子谈恋爱, 痛斥谈恋爱的弊端, 声音铿锵有力,一层楼都能听到。 这会儿在外面逛得差不多的学生们也回来了,齐齐聚在走廊,听到杜永安说起谈恋爱的话题, 不自觉把目光都看向了班里有恋爱倾向的同学,时不时偷瞄几眼, 私下讨论。 整场家长会开完, 杜永安嗓子都有点哑了, 末了,站在台上又开始回复家长的问题。 有的家长已经走了,还有的排队等着问杜永安问题,岑柏站起来找到了苏雪桢,“咱们要不要也去问问平平安安的表现情况?” 苏雪桢看了下排队的队伍, 觉得有点长,正在犹豫着呢, 平平先找到了爸妈,“开完了?那走吧。” 边说还主动拉着他们要回家, 推着夫妻俩出教室,“没啥好问的, 中午咱们吃烤鱼吧。” 岑柏被推着往前走了几步, 他面露怀疑, “你小子在学校犯事了吧?这么怕我们跟老师单独沟通。” “能不能相信我一回?我才多大, 能犯什么事啊?” 平平面不改色撒谎, 一口不相信孩子的锅直接扣到了岑柏头上。 他可不敢说自己上个月跟三班一个扬言要追安安的男生打了一架被老杜罚站,这一抖搂出来,不仅是他完蛋,说不定安安也会受到波及。 他这副样子,明摆着欲盖弥彰,在学校肯定犯错了,不过孩子不说,苏雪桢也不想勉强,站出来当和事佬转移了话题,问道:“安安呢?” 平平回道:“在楼下吧。” 苏雪桢都能看出来,审讯经验丰富的岑柏就更不用说了,也就平平单纯还以为能瞒过去,不过他看老婆没理,也就跟着不管了。 再说平平三年前就开始跟着他们局里的石振傲学散打了,依他现在的个头,真犯了什么事,恐怕也只有别人吃亏的份,既然没找到他们家长这里,说明问题也不大。 钟弋正站在走廊等爸爸,听到说话声转过身来,正好看到他们一家三口走出教室,平平跟钟弋挥了挥手,“周一见。” 钟弋礼貌回了句再见。 面前的男孩穿着浅蓝色校服,模样清隽,令人见之心喜。 走远了些,苏雪桢才笑着问平平,“这就是你们班第一吧?” 平平信誓旦旦保证:“等着,我下回也给你拿个第一。” 岑柏乐了,“你就吹吧。” 安安抓着一朵白色的广玉兰等在楼梯口,“现在回去吗?” 苏雪桢点了下头,“嗯,看看午饭想吃什么?” 平平指了下,“花哪来的?” “地上捡的。” 第233节 岑柏带着苏雪桢先骑走了,平平带着安安,紧随其后,安安抱着哥哥的腰,高兴地晃了晃脚,“要不吃火锅吧?烤鱼前两天刚吃过有点吃厌了。” 平平不挑,语气轻松道:“随你,我都行。” 车子渐渐驶离了视线,说话声渐消,钟弋在楼上目送一家四口离开,视线最后是少女裙摆下一节清瘦皙白的小腿,穿着纯白色运动鞋,莹莹如玉,晃眼得紧。 待人都走完了,他这才敢再次打开相机,拿出了里面的胶卷。 钟海岩出来时就见儿子看着相机胶卷在发呆,“这么快就拍完了?” “刚用不太熟练。” 钟弋淡定把胶卷塞到了书包里,钟海岩拍了拍他的肩,“没事,随便拍,拍完了大不了咱再买。” 钟弋勾了勾唇角。 钟海岩笑着说:“刚才我跟你们班主任聊了,他说你这两年表现非常好,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也交到了好朋友,刚才我还跟你那个同桌爸爸聊了会儿天,他人挺不错的,很健谈。” “本来我跟你妈还担心你转学过来不适应,这下就放心了。” 钟弋没接话,钟海岩也不介意,父子俩慢悠悠下了楼,驱车离开。 这边岑柏带着家人来了火锅店解决午餐,苏雪桢跟平平安安说了下家里即将添一辆摩托车的事情,兄妹俩本来乐呵舀着红糖凉粉吃,接连抬起了头,一个接一个惊讶问道:“妈,你真要给我爸买摩托车啊?” “咱家还有钱吗?” 去年买完房以后,家里有一阵经济条件比较拮据。 苏雪桢笑了,“想啥呢,没钱难不成赊账啊,咱家也没你们想的那么穷。” “小小年纪就别操心家里的经济情况了。” 平平一点点把凉粉里的葡萄干挑出来,眼含期待问道:“那我也能骑吗?” 岑柏坚决摇头,“不能。” 随后他又补了一句,“偷着骑也不行啊,我以后随身带着钥匙。” 平平噗了声,死心了,低下头安心吃凉粉。 等了会儿,火锅沸腾了起来,一家人拿起筷子开始涮肉吃,安安喜欢吃辣,吃得鼻尖脸颊通红还没放下筷子,回去脸上就爆了痘。 苏雪桢兑现了送摩托车的承诺,下周抽了个时间跟岑柏去买了辆摩托车回来,一辆红色的幸福250,车型经典,款式非常漂亮,车灯一打,贼亮! 一路骑回来,岑柏别提有多得意了,对这辆车也很爱惜,摩托车把他过去半小时的上班路缩减到了十分钟以内,甚至还有余力送苏雪桢去上班。 平平也想骑啊,但岑柏把钥匙藏得非常严实,走哪都带着,接连几回没得逞,他只能放弃。 初三上学期,他们学完了初三整年的课程,到了下学期,开始了每周一小考,每月一大考的高强度考试频率,与此同时,还要准备体育考试,过去体测不纳入中考成绩中,自从1990年《学校体育工作条例》颁布后,洪江市的体育考试成绩也纳入到了中考成绩中。 分值不高,但不能不参加,最好拿个及格分,杜永安安排他们每天提前来二十分钟,由班长带队下去跑步锻炼。 体育考试安排在3月18号开始,在洪江市体育场,分学校进行,附中初中部是3月20号,到时有老师带队,在场还有医生在。 女八百米,男一千米是固定项目,剩下两个项目是抽签选择,这一年抽到的是一分钟仰卧起坐和立定跳远。 上午考仰卧起坐和立定跳远,下午是跑步。 时间赶得不凑巧,苏雪桢跟岑柏都要上班没时间跟着去,不过也不放心孩子,便让张光香跟着一起去了,上午测完两项,苏雪桢抽空过来跟他们一起吃了顿饭询问情况,又匆匆赶回医院上班。 下午的跑步两点开始,一点半,体育场门口已经站满了学生和家属,安安蹲下身又紧了紧鞋带,发现张光香去厕所好几分钟没回来了,问哥哥:“外婆呢?” 话音刚落,就见张光香抱着两排葡萄糖回来了,各分给他们一排,催道:“快快快,喝点。” “别等下跑着跑着晕倒了。” 这一排一共有六管葡萄糖,那么甜的东西,谁能喝得下去啊? 平平感觉外婆太夸张了,“外婆,放心啦,我跟安安身体素质很好的,不会晕倒的。” 张光香就是怎么看外孙外孙女怎么瘦弱,反正就是不放心,坚持让他们喝:“就你们俩那瘦胳膊瘦腿的样,跑下来身体能受得了!” “药店都抢疯了,好多家长给孩子买着喝。” 她抬手给平平安安指了指,“你看,那几个孩子就喝着呢。” 兄妹俩一看,身旁的同学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开始人手一管葡萄糖了,见状也不再推辞,各喝了一管。 葡萄糖甜到发齁,一管喝下去,嘴里都腻得慌,安安下意识拧开瓶盖想喝点水冲一下,张光香不让她喝,“喝水就没效果了。” 平平已经先灌了一口矿泉水,无奈一笑:“哪有这个歪理啊。” 安安实在受不了,还是喝了点水冲淡甜味。 考试开始后,家长们就只能留在体育场门外了,里头什么情况他们完全看不到,排队进场环节,张光香紧张得不行,又拿出了葡萄糖,问道:“要不再喝一管?” 葡萄糖太甜,刚才喝的时候不少学生直接兑水喝,想着临时抱佛脚等会儿能跑快点,有的人甚至直接喝了三管葡萄糖,喝进去的水就更多了,这不还没开始考试就想着上厕所了,可以预想进场后厕所队伍有多长。 平平安安疯狂摇头:“不了不了。” 张光香只好作罢,在外婆的注视下,兄妹俩走进了体育场开始下午的考试。 平平个高腿长,一路领先,第一个到达终点,一千米直接拿了满分,安安也不甘落后,在随后的女子八百米,得了第三的好成绩,八百米只扣了一分。 体育考试结束后,又过了三个月,兄妹俩迎来了人生中第一场字面意义上的大考,双双以全市第二和全市第五的成绩考入了附中高中部的卓越班,在1992年秋季,开始了他们的高中生涯。 高一下学期,平平安安思考了未来的志愿,都选择了理科,这一年夏天,岑梅研究生毕业后也回了洪江市,在洪江市博物馆上班。 研究生最后一年她不太好过,研三在留在首都跟男朋友共同奋斗和回洪江市跟家人团聚中纠结,一面是娄桂兰想要她回来,一面是男朋友恳求,慎重思考后,岑梅还是报了洪江市博物馆的编制。 为此,谈了四年的男朋友跟她分了手。 娄桂兰本来就看不上她这个男朋友,老觉得长得太挫,心眼又小,分了就分了,没什么值得留恋的,她能给女儿找个更好的。 岑梅却觉得挺对不住男朋友,听不得亲妈这么侮辱人家,一来二回,母子俩经常吵架。 岑建军保持中立,谁也不得罪,吃完饭就溜去下棋不在家待着。 但两人都想着找给自己找援军,凌瑶那边离得远管不到,岑梅只好求救她这个大嫂,苏雪桢处在他们母子俩中间分外为难,关键岑梅这男朋友就来过洪江市一回,她也没见过,不好发表意见。 时间长了,娄桂兰又来了新招,开始给岑梅准备相亲了,这下可好,逼急了,岑梅直接出去租房不回来住了。 虽然心里过意不去,但苏雪桢耳边总算清净了些,喜事频传,这两年,她总结科室的病历,以近期并发症,远期并发症发生情况,以及排便功能评价为例,对比了四种手术方案,从中得出了改良版会.阴.肛.门成形术更优的结论,并以此写了篇论文。 不仅论文被收录进杂志,还获得了省卫健委颁发的新技术奖。 而这一年冬天,洪江市颁布了新通知,正式盖章宣布,横跨近四十年的票证时代退出历史舞台,凭票购买成为过去。 作者有话说: 岑梅上上章有个bug写错了,记错了她上大学的时间,目前都改掉了。 平平安安初高中和cp线的剧情正文不打算写太多,更多的细节会挪到番外给两个人单独开两条线来写【也不会太长,大概就一两万字,这样整体看下来比较连贯,也容易理解感情发展,其实学生时代这几年不止文里写的这几个剧情,写起来很长,如果一个个拆开写容易破坏整体的剧情线。】 第173章 回到洪江市的生活并没想象中那么如意, 离开校园,岑梅再次意识到了现实的残酷,她当时一门心思想想学考古, 实际毕了业, 考古专业就业面极窄,导师也没什么项目要她跟队。 能选的只有博物馆和考古研究所或者一些拍卖行,她本来以为考了研究生稍微会好点,出来找工作却发现也没多大差别, 只能硬着头皮闯入成年人的世界。 博物馆的工作稳定,但工资不高, 现在还不给他们包食宿。 洪江市的房子依岑梅现在的工资也买不起, 跟娄桂兰闹掰后, 表面看是爽了,但生活质量下降了不止一点。 岑梅不禁有些后悔没听男朋友的意见留校任教,好歹学校会给他们分配宿舍,不过后悔归后悔,她做不出来跟男朋友和好的事, 只能自个消化。 好在博物馆工作挺清闲,朝九晚五, 闲时还能跟好友小聚喝点小酒,也算是个好去处, 除了娄桂兰隔三差五就给她打电话催婚,就这点比较烦人。 岑梅还没做好准备去接受下一段感情, 为了躲娄桂兰, 溜走过来接平平安安放学, 她知道周六高中只上半天课。 铃声还没响她就等在了校门口, 看着人流一波波走完了, 终于等到了兄妹俩,岑梅高兴地跳起来挥了挥手,“知远,知微!这里。” 每到放学时间,校门口都是人,路边还有好几家摆摊卖小吃的,平平安安急着回家,没往两边看,要不是听到有人喊他们名字,差点骑着车略过去。 兄妹俩艰难从人流中推着车出来向她的方向来,这是岑梅第一次来他们学校,安安有些意外,纳闷问道:“姑姑,你怎么来了?” “附中学生是真多。” 岑梅站得远都被挤得够呛,看到他们俩走近,笑着问道:“放学啦?” “走,我带你们去吃肯德基。” 平平安安不明所以,反正有人请吃饭挺开心,欢欢喜喜应下了,岑梅骑着车带他们来了洪江市唯一一家肯德基,因为是周六,排队队伍很长,三个人依次排在后面。 岑梅扶了扶皮挂包,笑着说:“我之前跟大学同学在学校旁边的肯德基吃过一回,还想着什么时候开到洪江市呢,带你们来尝尝鲜。” 前段时间广告打得挺多,平平安安也知道这个店,不禁有些怀疑,安安看着招牌上那一串英文,好奇问道:“好吃吗?” “非常好吃。” 岑梅回味了下,信誓旦旦道:“皮特别酥,肉很嫩,我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鸡肉。” 这句评价也把平平安安的期待拉高了,也不觉得队伍太长了,安心等了下来,这一等就是一个小时,到下午一点,终于轮到他们了。 岑梅领着他们到点单台,“放心点,我付钱。” 点单台上贴了菜单,兄妹俩想了想,点了家庭套餐,约莫过了五分钟,平平去把他们点完的餐端了过来,他闻了闻:“好香。” 安安看了看,盘子里是他们点的套餐,另外有三个纸杯装着可乐,除此之外,还送了一打纸巾,挺贴心的,她笑道:“还送纸巾啊?” 岑梅给他们分发可乐,“别看了,快尝尝。” 平平安安各拿起一个鸡腿啃了口,表皮酥脆,肉香味美,吃到嘴里别有一番风味,加上为了排队又饿了一个多小时,兄妹俩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岑梅笑了,也拿起一个鸡翅开始吃。 吃饱了,安安想起刚刚岑梅一直没回答的问题,又问了一遍:“姑姑,你还没回答为什么今天去学校找我们?” “就是想起来有段时间没有跟你们俩一起吃饭了。” 岑梅喝了口可乐,“正好我也想躲着你们奶奶。” 平平瞬间了然,“哦,我知道,奶奶让你去相亲。” “是啊,可是我不想相亲,相亲多没意思,见面没几次就考虑结婚了,太可怕了。” 岑梅光想想鸡皮疙瘩就起来了,“我一想到要跟一个不太熟的陌生人生活一辈子就觉得好窒息。” 安安不解道:“相亲挺好啊,我爸妈就是相亲认识的,你看他们俩,现在还黏糊得很。” 岑梅摇头,“那不一样。” 平平追问道:“有什么不一样的?” 第234节 岑梅想了想好像确实没啥不一样的,顿了下不说话了。 “姑姑,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好呢?” 安安笑道:“毕竟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啊,你不去相亲奶奶肯定不会放弃的,你去了,甭管成不成,也算应付她了。” “再说奶奶那么宠你了解你,条件不好,她肯定也不会介绍给你。” 娄桂兰识人的本事很厉害,再说还有岑柏,对男方的情况肯定是知根知底的,再怎么说也不会找一个人品低劣的人跟她相亲。 岑梅对她刮目相看了,“安安,我之前就觉得你聪明,但没想到你这么聪明啊!” 娄桂兰为了岑梅的事情,来找过苏雪桢好几次,平平多少也听了点内容,奶奶确实对姑姑婚事很急,但也绝对不是随随便便找个人就把她嫁出去。 男方条件他听了,确实挺好。 平平也接话道:“就当认识新朋友,不行就散,你不同意我相信奶奶也不会逼你,要是她给你介绍的每一个都不行,估计到时候就会放弃了,正好你也轻松了。” 岑梅今年26岁了,要不是跟男朋友分手,她可能去年就结婚了,一直沉溺在旧情里也不是办法,她还年轻,犯不得为一个男人跟家里闹决裂。 经过他们俩这么一说,岑梅心里对相亲也没那么抵触了,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试探着说:“那我去试试?” 安安点了点头,“不行你就来我们家,奶奶很听我爸妈的话。” 岑梅这么一想也是,娄桂兰年龄大了可能有点糊涂了,但岑柏和苏雪桢她还是信得过的,有哥哥嫂嫂给她兜底,还怕什么?! 她当即下定决心准备去见一次,“行,就听你们的!” 过了两天,娄桂兰再去问她要不要去相亲,岑梅答应了,抽了个休息日跟男方在外面见了一面,平平安安下午在家玩游戏,是苏显国上个月送的任天堂红白机,游戏不多,都是卡带,一个《火凤凰》一个《魂斗罗》。 岑梅笑容满面走进来,手里还拎了一兜吃的,放到了他们面前:“喏,给你们俩买的。” 安安从地上一下子跳起来,要去看看未来姑父长啥样,岑梅拉住了她,“送我到门口就走啦,甭看了。” 平平拆开零食袋看了眼,有肉干果脯,还有水果果冻,山楂片和火腿肠各买了一捆,“呦,挺大方。” 安安非常好奇结果,“咋样?人满意吗?” 当初说不去相亲是她,这会儿满意的人也是她,岑梅有点抹不开面子,声音跟蚊子似的,“还行吧。” 男方父亲跟岑柏一个警局工作,母亲是小学老师,他本人现在在洪江日报当记者,独生子,比她还小了两岁,模样身高都挺符合她条件,人善谈也机灵,处事很成熟。 岑梅不好意思摸了下耳朵,“可能因为是记者吧,他看的书也挺多的,对历史了解很深。” 安安嘿嘿笑,表情贼兮兮的,这会儿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岑梅心底里还是觉得平平安安是过去跟在自己后面的小朋友,不想跟他们聊太多相亲对象的事,放下零食又跟他们聊了几句就离开了。 娄桂兰是什么人?就猜到闺女去了绝对喜欢,拿捏得死死的。 男方那边对岑梅也很满意,俩年轻人就时不时约着见面接触加深感情,心里有数了,两家人也不再急着催他们结婚了,对此乐见其成,先谈一两年再说也不晚。 岑梅的婚事有了着落,苏雪桢总算轻松了,下午跟超声医生焦文泽在一起开会,是她前天刚收进病房的十二岁患儿陆靖远。 因右侧睾.丸肿大两年,胀痛三天就诊。 焦文泽缓声跟她分析报告:“我们在他右侧睾.丸中下部发现一个囊实性肿物,大小在3~4cm,形态尚规则,边界清楚,肿块内有钙化,肿瘤所占睾.丸组织比例在47%,可见睾.丸组织回声。” “初步推断是右侧睾.丸畸胎瘤。” 苏雪桢皱起了眉,“良性还是恶性?” “结合afp数值来看,良性的可能更大,超声对低速血流不敏感,看不太出来。目前,患儿的右侧睾.丸一切正常。” 焦文泽继续说:“术中你做一下肿块冰冻检查,进一步确定肿瘤性质,不过无论怎么样,肿瘤太大了,肯定要切除的。” 得出结论后,苏雪桢把陆靖远父母喊到了办公室,跟他们商讨手术计划,儿童睾.丸畸胎瘤很少见,他们一般根据成人睾.丸畸胎瘤的经验做睾.丸根治性切除术。 不过近年来,随着对儿童睾.丸畸胎瘤的认知日益加深,也有学者提出可以做保留睾.丸的肿瘤切除术,但针对肿瘤大于2.5cm的,保险起见,基本以做根治性切除为主。 加上肿瘤可能同时存在卵黄囊瘤和成熟畸胎瘤成分,超声检查容易遗漏,所以哪怕是术前判断良性,肿瘤也能完整剜除,也不能排除恶性的可能性,这些必须要通过进了手术室,他们做了肿块冰冻检查才能确诊。 考虑到现实情况,苏雪桢语气极尽温和,跟夫妻俩阐述了下陆靖远的肿瘤情况以及两种可能的手术方案,可即使是这样,听到有一种手术是做根治性切除,陆靖远父亲陆大丰已经炸了,整个人怒发冲冠,两手狠狠地拍在她桌子上,“根治性切除?你什么意思?” “直接给他命根子切掉一半?你想让我儿子当太监?” 被他这一震,苏雪桢桌子都晃了两下,她依然耐心道:“不是,只要肿瘤没有转移,左侧睾.丸的功能一切正常,依然有生育能力。” 一旁的万容琨也被吓得不轻,赶紧站出来跟老师一起解释,“这位患者家属啊,您儿子那是肿瘤,不是旁的,肿瘤这东西它是会转移的。” “进一步的情况要等进了手术室才能知道。” 这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陆大丰情绪已经崩溃了,脑海里反复回响根治性切除五个大字,嚎啕大哭:“这像话吗?男人天生就有两个,你非要给他切掉一个。” “别跟我说什么生育能力还有,两个跟一个还是不一样的,这样你让他未来老婆怎么看!我儿子这是残了啊!” 陆靖远母亲童茗已经泣不成声了。 苏雪桢也不想给他们虚无缥缈的希望,毕竟现在看来,陆靖远肿瘤偏大,就算是良性,根治性切除的可能依然很大,她现在再说一遍还有保留睾.丸的可能,虽然能缓解一时陆家人的情绪,但万一进了手术室,发现必须要根治性切除,切完出来,陆大丰说不定比现在更疯。 苏雪桢静静等他们发泄完。 陆大丰跟妻子哭了好一会儿终于冷静下来了,就这一个儿子,他们还能怎么办呢?博约大学附属儿科医院小儿外科水平在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离了这里,别的医院恐怕更不行。 夫妻俩含泪听她说完,签字同意。 手术安排在明天上午八点,还有另外一份冰冻切片诊断同意书等着他们签。 全部签字同意后,万容琨送他们出去,回过身来,虚空抹了一把汗,“我刚才差点以为他要动手打人了。” 睾.丸组织是否存在,对患儿未来的内分泌功能、心理健康,以及成年后的生育功能都有影响。 苏雪桢神色淡定,叹了口气,“现在孩子都是独生,家属一时难以接受也正常。” “算了,去吃饭吧。” 万容琨打心底里佩服她,怎么在那种情况下做到面不改色的?不过转念再一想,可能也是过去经历太多习惯了。 怪不得人都说入行需谨慎,儿科这个坑,果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的,万容琨欲哭无泪。 中午食堂有糖醋小排和鲫鱼豆腐汤,苏雪桢吃了午饭心情好了点,刚准备回办公室午休一会儿,陆大丰跟老婆心情是平复了,他亲娘唐小娥可受不了,来送饭听说孙子睾.丸要被切了,差点晕过去,拿着拐杖气势汹汹找她算账来了,“谁?!!!” “谁要把我孙子蛋蛋给切了!谁敢切我跟她拼命。” 唐小娥个子不高,使起拐杖打人却很利索,谁敢上前她就打谁,一闷棍敲上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周遭的医护人员和患儿家属也不敢上前,护士长好声好气劝她把东西放下,“这位家属,你冷静下。” 一旁的护士赶紧给保卫科打电话,“快来人,有患儿家属在小儿外科闹事。” 陆大丰跟童茗也是体面人,这会儿恨死老娘了,本来只有他们知道儿子生了什么病,这下好了,这么一闹,恐怕全医院都知道了。 郝从凤看到苏雪桢上楼,拉着她躲了起来,“你可别出去,这老婆婆厉害着呢,打到手了影响做手术。” “就在这等保卫科来,到时候看他们家属意见,沟通清楚再决定要不要做手术,爱做不做,搞得我们医生就想把她宝贝孙子睾.丸给切了一样。” 苏雪桢看这情况,真怕他们术后闹事。 保卫科很快出动来了现场,只花一分钟就把唐小娥制服了,她破口大骂:“你们这什么破医院,欺负我一个老太太。” 陆大丰脸面全丢完了,“妈,你回去吧,这事就别掺和了。” 唐小娥怒道:“不做了!回家!” 一直沉默的童茗爆发了,不顾形象跟她对骂起来:“不做,你说的倒轻巧,你是想我儿子死啊!你个老不死的。” “我跟你说,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绝对不会给你们家再生一个了!” 陆靖远站在病房门口,看着因为自己这个病乱骂成一团的家人,当即收拾东西要回家,苏雪桢一直观察着病房的情况,发现有苗头,及时走出来拦住了他,“你不能走。” 陆靖远不敢想自己没了另一半睾.丸,别说结婚生子了,他就是跟朋友一起去厕所都不敢了,他无法面对别人异样的眼光,那简直是生不如死,他声音哽咽,沮丧道:“我不做了,死就死吧,我不怕。” 苏雪桢制止了他继续说气话,拉着他坐了下来,温声道:“阿姨工作以来,曾经接诊过2个跟你一样患睾.丸畸胎瘤的小朋友,我们整个科室呢,一共曾接诊过21个患睾.丸畸胎瘤的患儿,最小的只有11个月大。” “他们中有的孩子是术中被检测出恶性,也有的孩子是已经没有睾.丸组织存在只能根治性切除,但根据我们近十年来的随访来看,这些患儿肿瘤都没有再复发,健健康康长大了。” “如果那些人因为你的病来嘲笑你看不起你,那不是你的错,是他们的错。” “我们是不能决定自己是否患病的,但我们可以选择要不要跟他们继续做朋友,他们对你的评价恰恰反应了他们这个人的品格。” 陆靖远听了她的话渐渐安静下来,“我不走了,我要做手术。” 苏雪桢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我出去看看。” 门口的骂战最终以婆媳两人强制被带离结束,到了傍晚,童茗回来了,苏雪桢再次确定他们手术意向没变后,次日上午,陆靖远被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不难,快速冰冻病理结果是关键,手术过程中会暂时阻断精.索血管,根据病理结果决定是否要解除阻断。 睾.丸暴露后,苏雪桢切开了肿瘤组织附近的白膜,也逐渐看到了超声图里的肿瘤,超声诊断没错,肿瘤体积确实不小,肉眼来看甚至占据了睾.丸组织的一半。 不过幸运的是,切开后能看到正常的睾.丸组织,肿瘤包膜也比较完整,分界清楚。 苏雪桢犹豫片刻,还是选择了单独切除肿瘤手术,沿着包膜开始分离睾.丸组织和肿瘤。 根治性切除要简单一些,只要高位切断精.索再切掉睾.丸就结束了,切除肿瘤,要复杂多了,一般遇到体积这么大的肿瘤都是直接根治性切除,万容琨有些意外她这时选择了保留睾.丸手术。 手术过去半小时,苏雪桢的工作接近尾声,肿瘤即将完整剜除,这时病理科检查结果也出来了,“是良性。” “解除精.索血管阻断。” 苏雪桢骤然松了一口气,开始缝合,观察无出血迹象,又检查了下睾.丸血供是否恢复,确定无异常后,她重新把睾.丸回纳进阴.囊。 手术顺利结束,得知儿子睾.丸保住的陆大丰和童茗喜不自胜,连连道谢,就差给她跪下了。 苏雪桢这次做了一个大胆的尝试,一定程度上,肿瘤增大会压迫睾.丸实质导致其变薄,她想知道这么大的肿瘤被剜除后,未来一年,或者说未来十年,随着陆靖远的成长,睾.丸实质会不会恢复到正常状态。 作者有话说: 参考资料来自:《保留睾.丸手术治疗儿童睾.丸畸形瘤疗效观察》,《儿童睾.丸不成熟畸胎瘤的诊治分析》 过去针对睾.丸畸胎瘤,因为很少见(比如我看的这个论文,10年半里面只有19例),所以儿童一般都是跟成人一样做根治性切除,后来随着儿童病例积累,才逐渐开始有医生质疑这种手术方式,1984年首次报道了儿童保留睾.丸的肿瘤切除术,术后他们也做了随访,复发概率很低,儿童跟成人不同,多为良性病变,但也有术后复发转移的报道,所以哪怕是现在对此仍然有不同意见。 但目前还是倾向于能保留就做保留,文中女主这么做虽然有些冒险,但一般只要b超提示有正常睾.丸组织出现,分界也清楚,哪怕肿瘤够大,也还是尽可能保留睾.丸的,也有学者认为,切除肿瘤后,睾.丸可以恢复到正常水平。 论文列举的15例患者随访,做了保留睾.丸的肿瘤切除术,在术后1到10年,平均3.5年里都没有肿瘤存活,也没复发和转移,当然无论是否做了根治性切除,术后密切复查都一样重要。 不是专业人士,文里写的也不代表专业意见,别当真。 第174章 红白机挺好玩, 可惜的是只有两个游戏,平平安安很快就玩通关了,想买新的卡带, 抱着游戏机来了商贸大厦的港龙进口商店, 这里有一角是给游戏机和卡带的,全都陈列在柜台里。 当时苏显国就是在这里给他们买的游戏机。 平平安安看到好几个新游戏,一问才知道一张新卡带要一百多块,最贵的接近两百, 一台游戏机更是达到了一千多块一台,兄妹俩这才意识到外公送了多么贵的礼物。 第235节 要知道今年洪江市职工月平均工资才410元, 一个游戏卡带, 差不多要花半个月的工资, 平平安安就是再有胆,也不敢出钱买啊。 苏雪桢跟岑柏每个月会给他们三十块零花钱,卡带的价格对他们来说,算是天价了。 能负担得起游戏机的家庭是少数,这部分客户维护好了以后就是固定客源了。 店员态度很殷勤, 笑容满面跟他们介绍起游戏:“你们已经有魂斗罗了吧?那肯定不能错过这三款游戏,《赤色要塞》, 《绿色兵团》,《沙罗曼蛇》。” “他们跟魂斗罗一起被称为四强, 一个比一个好玩,买了绝对不亏。” 平平安安心动了, 安安看向哥哥, 小声说:“那要不咱们凑钱先买一个?双人游戏可以一起玩。” 平平点了下头。 店员贴心让他们在店里试玩, 领着来到了游戏区, 先给他们插上了一个卡带, 是《赤色要塞》。 平平看了下发现是日语,又喊住了她,“有美版的卡带吗?我们能看懂英语。” 店里售卖的卡带只有美版和日版两种,一般玩家哪个都看不懂,也不会在乎到底是哪个版本,熟悉操作就上手了。 店员有些惊讶:“你们能看懂啊?” 安安嗯了声。 “好,我去拿美版的。” 店员说完去外面给他们拿美版的卡带了,顺带把另外两个游戏也都换成了美版的,直接放到了桌子上,最后叮嘱道:“确定了再喊我,不要玩太久啊,一个游戏最多十五分钟试玩。” 平平安安已经沉浸在新游戏中了,眼里不离屏幕,敷衍地点了点头。 兄妹俩试玩结束,最后决定买下《绿色兵团》,主要是玩家操控角色闯关,去炸毁核武器装置,可玩性比较高。 两个人这趟出来本来还打算买完游戏在附近吃顿饭再回去,不过没想到游戏这么贵,买完游戏口袋里只剩下三块钱了,饭是吃不成了,不过冰淇淋还能来一根。 安安把钱都掏出来给了哥哥,让他去付钱,她趁机在店里又看了会儿新鲜,谁曾想一转头看到了钟弋。 在收银台看到平平那一刻钟弋就猜到她可能也在,他喊了声:“岑知微?” 因为哥哥的关系,安安初中有段时间跟他走得也挺近,不过上了高中以后,班主任不再像过去杜永安那样按照身高排座位了,完全独.裁,安排他们坐哪就要坐哪。 钟弋跟平平也分开坐了,关系虽然还亲近,但终究不如过去那般要好了,安安相应的,跟他说话也少了。 两人在班里经常是竞争关系,互相争第一,谁也不服谁。 在校外见到,安安冲他笑了笑,主动问道:“你也来买东西?” 钟弋看着她回答:“嗯,准备买两款新游戏。” 平平付完钱拿着卡带走了过来,跟他说:“我们家里有《魂斗罗》和《火凤凰》,如果这俩游戏你没有的话,可以借你玩。” 钟弋家是做外贸生意的,对这类海外的东西很了解,平平说的这两个游戏,他早在三年前就玩过了,不过这话说出来有点伤人,他索性略过了,笑着说:“这两个游戏我家也有。” “之前不知道你们也有游戏机,要是知道,我们就可以换着玩游戏了。” 平平笑容开朗,“我们也刚玩没多久,咱们以后可以换着玩。” 钟弋点点头,看了一眼他手里拿着的卡带,温声道:“那等你们玩完了就来跟我换。” 钟弋是店里的常客,出手阔绰,店员对他的一举一动都很关注,听他这么说下意识想提醒,“这个卡带你……” 钟弋对她摇了摇头,店员机智闭嘴不说了。 “一定一定。” 平平拍了拍他的肩膀,口袋里没钱总觉得心里没底,他怕等下钟弋邀请他们一起吃饭,赶紧告辞了,“那我们今天就先走了,周一学校见。” 安安回头看了他一眼,跟哥哥一起离开了。 钟弋在店里买了三张卡带,店员打包好递给他,好奇问道:“我记得《绿色兵团》这个游戏你去年就买了吧,为什么不跟那兄妹俩说实话啊?” “难不成丢了?” “没有,借口罢了。” 钟弋不想跟外人聊太多自己的事情,付完钱就拿着卡带走了,两个月后,三个人第一次互换卡带。 以三换一,钟弋直接给他们拿了三张游戏卡带,卡带太贵,要他们攒够钱买第二张恐怕要三个月后了,平平不是占人便宜的性子,只打算要一张,“一张就行了,等我们玩完了买了新的卡带再跟你换新的。” “这些都是我玩过的,已经不想玩了,你拿去玩吧。” 事实上钟弋连《绿色兵团》这张都不需要,以物换物不过是为了能多接触到安安,在她面前多刷刷存在感,他继续解释道:“拿回去我也不会再玩了,一直放在箱子里也是浪费,一并借给你们正好。” “你要是介意的话,不然直接给我租金也成,一个月五块钱。” 平平选择了给他租金,大大方方掏了钱,“成交。” 钟弋本是好心,但对于一下子突然接触到多个游戏的平平安安来说,就好像是把老鼠扔进了米缸,一下子沉迷进去了,玩起来连饭都忘记吃。 青春期的孩子都开始有自己的秘密了,苏雪桢跟岑柏也想着给他们保留隐私,尽量不去侵犯他们的私人空间,加上对平平安安很放心,觉得他们不会因为游戏耽误学习,刚开始就没太管,迟了些才发现两个人的游戏沉迷现象。 苏雪桢发现后立马把他们喊到了书房,“去把游戏机和卡带都拿上来,我不收你们的,但我现在必须要知道你们最近到底在忙活些什么?” 岑柏也面色严肃,背着手看着平平安安。 兄妹俩知道瞒不住了,乖乖下楼去收拾,一人抱着一个小盒子上楼来了。 岑柏跟检查赃物一样数了一遍,“一共有两个游戏机,十八张卡带。” 难怪最近放了学就进屋关上门,苏雪桢惊得站起身自己又数了一遍,看着孩子们眼下的黑眼圈就猜到可能是熬夜玩了,她更气了,她声音里带着怒气:“你们从哪来的这么多游戏?” 苏显国人越老对小辈越宠,这两年投资又挣了不少钱,在花钱上对平平安安更是豪气,几百块零花钱说给就给,眼睛都不眨的。 当时买游戏机当礼物的时候就没跟他们夫妻俩说,价格还是她后来查出来的,考虑到孩子也要有娱乐,加上就两个游戏,她想着玩完兴趣应该就淡了,就没说什么,只告诫苏显国下回不要贸然送这么贵的东西了。 苏雪桢知道一张卡带不便宜,依平平安安的经济水平绝对不可能有钱买到这么多张卡带,她下意识觉得是苏显国跟张光香背着他们给的钱。 平平嘴唇动了动,知道爸妈这回是真的生气了,低着头回答道:“不是买的,是租的。” “我们跟同学花五块钱租来的。” “你知道这十八张卡带加一起多少钱吗?起码两三千块了,谁会这么便宜租给你们?平平安安啊,你们俩这么聪明怎么在这件事上这么糊涂。” 什么家庭啊?这么多张卡带说借就借,苏雪桢气得不行。 岑柏也不信有这么有钱又蠢的同学,只怕人家另有所图,他皱着眉问道:“你们除了租金有给他别的东西吗?” 安安摇摇头,“真没有,就一张卡带给他五块钱租金。” “他你也认识的,是哥哥初中的同桌,钟弋。” 岑柏想起来是谁了,知道卡带来历后心里稍微放心了点,“明天把卡带全都还回去,除此之外,没收一个月的零花钱。” “游戏机我跟你妈相信你们,就不收了。” 他加重了语气,“但是,未来两个月内不准再碰游戏机了,以后也要适度玩,不能再跟现在一样玩了,再被我们发现,直接没收。” 偏偏受罚的两个月是暑假,休息时间不能玩游戏,也太折磨了。 平平抬起头想争辩两句,看到爸爸严厉的眼神又放弃了,低声应了声好。 安安一直觉得自己可以合理安排好业余时间,但她没想到自己引以为豪的自制力在游戏面前完全不值一提,轻易就溃堤了。 她想到最近一个月渐渐落后的学习成绩,非常后悔,眼泪瞬间决堤,啪嗒啪嗒往下掉泪珠,哽咽道:“我知道错了呜呜呜……以后不玩了。” 夫妻俩过去哪见过安安哭这么凶过,一直以来女儿给他们的形象都是开朗乐观的开心果,一时都有点心软了,赶紧上前哄,“没事没事,别哭了,不是故意对你们这么凶的。” 平平别过了头,仅剩的反抗心理也没了,乖乖接受安排。 次日,岑柏送他们去找钟弋还卡带,下车时又问道:“还卡带还有钱吗?没钱我这里有。” 十八张卡带,加一起要还九十块,他觉得平平安安手里估计没什么钱了。 严厉归严厉,爸爸还是很为他们考虑的,平平摸了摸鼻子,别扭回答:“借的时候就付过了。” 岑柏下车要跟着一起去,“走吧,我跟你们一起去。” “我们自己去就行了,一会儿就回来。” 平平觉得玩游戏沉迷是他们错了,但这个交易是正当的,现在有租书,租cd,租磁带的,这些都可以的话,租卡带有什么不行的? 这点上他又没做错,犯不得拉上爸爸一起去道歉。 安安也冲爸爸摇了摇头,主动把卡带箱子抱了下来,“我们能解决的。” 过了今年这个生日兄妹俩就17岁了,基本算是成年人了,岑柏见状就没非要跟着,“那我在门口等你们。” 平平安安点了点头,按响了钟弋家的门铃,跟他们家有点老旧脱皮的大院不同,钟弋家被绿树和鲜花环绕,是一栋华美的别墅。 事先打过电话,钟弋也知道他们要过来,听到门铃响高兴地跑出来开门,不过下一秒瞥见两个人略显冷淡的脸,还有安安怀里抱着的装着卡带的盒子,他隐约察觉出一丝不对劲,笑意收敛了些,请两个人进屋坐下。 保姆立马端来了甜点和饮料,“小弋听说你们要来可高兴了,一早就吩咐我准备吃的,不知道符不符合你们口味,快尝尝,都是我亲手做的。” 安安把盒子推给他,钟弋不明所以,低头看了眼,不解问道:“这是?” “我们没法玩了,这些都还给你。” 平平表情愧疚,低声道:“跟你没关系,是我们俩最近玩游戏太凶了,不好意思。” “以后有机会我们再继续换卡带玩吧。” 钟弋对上安安的眼神,联想到她最近月考的成绩,很快就猜到她想错了,慌张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会耽误你学习。” 多说多错。 两个人在学习上处于竞争状态很久了,从一开始的争第一,到现在每科都要争,几乎可以说是剑拔弩张的程度,眼下钟弋又这么一说,安安很难不把他往为了打压她这个竞争对手故意使诈上想。 不然她想不到别的理由。 她站了起来,故作轻松道:“没事,我会赶上你的。” 钟弋哑口无言,绷紧了脸。 平平也没脸吃甜点,又道了一遍歉:“兄弟,实在对不住,我知道你是好心,还是我们俩自制力差没抗住。” 钟弋想回他一个安慰的笑容,却怎么都笑不出来,只能看着两个人离开。 辛苦准备的甜点一点未动,保姆有点遗憾,不过这是主人家的事情,她也不好说什么,站起来收拾,温声问他:“小弋,这些游戏卡带给你收进卧室吗?” 钟弋冷冷道:“扔了吧。” 挺贵的东西,扔了多可惜,保姆还想争取,“放着吧,不占空间。” “随你。” 钟弋收回视线,径直回了房间,重重关上了门。 过去沉迷在游戏的快乐中,安安对于成绩的下降也变得漠然了,经过这件事,她突然清醒了不少,觉得不能让钟弋的诡计得逞,之后哪怕渡过了两个月的惩罚期,她也没有再碰过自己那台游戏机。 第236节 偶尔平平想拉她一起玩双人游戏,她也推脱说高考完了再玩。 安安一直想着要在高考上彻底打败钟弋,可惜的是,高三刚一开学,就传来了钟弋不准备参加国内高考出国读本科的消息,随后班主任也正式跟他们说了这件事,正式盖戳成真。 计划不同,钟弋的人生轨线也渐渐跟他们脱离了。 事后平平一直觉得挺愧疚,觉得他把这件事搞砸了,他知道安安好胜心强,脸皮薄,最受不了批评,当时被爸妈联合教育了一顿,心里一时有些难以接受,所以或多或少对钟弋也有偏见。 之后他多次想要试图缓和两人关系,但钟弋忙着准备出国的事情,安安一心想着拿第一,他也被高三繁重的学业压力折磨得不轻,无暇去顾及了。 高考前一个月,钟弋就不再来学校了。 1995年的六月份,兄妹俩信心满满走进了高考考场,三天的考试结束,平平安安彻底放松了,吃过午饭,连晚饭都没吃,在床上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要不听着还有气,张光香都以为两个人死了,她觉得不能再睡了,过去喊醒了平平安安,晃了晃:“吃点早饭再睡。” 过去一直为高考这个目标而努力,甚至做好了很多考完试的计划,眼下真结束了,却感觉心里空落落的,那些计划看着也没意思了。 平平安安依次去洗漱,坐到了饭桌前,开始吃早饭。 张光香煎了虾饼,又炒了两个小菜,坐下来看他们吃,表情分外欣慰,溢满了柔情。 睡太久也不舒服,平平先喝了口米汤,笑着问道:“外婆,你吃了吗?” “我吃了。” 张光香点点头,催他们快吃,“饿了吧?昨天晚上就没吃饭,多吃点。” 安安喊了声外婆,冲她无奈一笑,“你老这么看着我跟哥哥,我们都不好意思吃饭了。” “这么明显啊?” 张光香收回了热烈的目光,随之叹了口气,“我这不是感慨嘛?总感觉你们一下子长成大人了。” 外婆的大人小孩论总是很奇妙。 平平调侃道:“你前两天还说我们是三岁小孩,这才过去两天,就突然长大了?” 张光香摆摆手,手趴在桌子上,聊起了别的话题,“怎么样?这个暑假跟我们一起去旅游好不好?这回外公外婆带你们去爬雪山。” 安安现在只想睡大觉,“先让我们松口气,好好想想计划。” “行。” 张光香也不勉强,“先吃饭。” 吃完饭,兄妹俩坐在一起看电视,平平忽然想起什么,猛地站了起来,回屋拿出来一个信封,递给了她,“钟弋离开学校前一天给我的,怕影响你考试心态,所以当时没给你。” 安安放下苹果,把信接了过来,“为什么给我?” “你先看看吧。” 平平知趣退了出来,让她自己看。 安安用手摸了下,信封很薄,她慢慢把信封拆开,只从里面找到了一张照片,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似乎是高二国庆节节目表演拍摄的,能看到舞台上的横幅一角是45周年,照片里的少女,穿了一件墨绿色缎面的长裙,端坐在舞台一侧,怀抱琵琶,安静又那么难以令人忽视。 许是镜头拉得太近,她脸上表情有些模糊,但透过眉梢眼角依稀能看出是在笑着的,这一刻被相机抓拍了下来。 安安想了半天,甚至都想不起来当时的钟弋是站在哪里,以什么角度,什么时候拍摄的这张照片,她心沉甸甸的,惊讶的同时,又有点茫然无措。 她反复摩挲照片良久,忽然发现背面好像有字迹,伸手翻开一看,看到上面写了一行字,字迹飘逸灵动,一气呵成。 安安小声读了出来:【致岑知微:我永远的对手和朋友。——钟弋】 作者有话说: 第175章 苏显国早在1987年就到退休年龄了, 但对于他这个年纪资历的教授,学院很珍惜,接连返聘, 他为医学奉献了一辈子, 也乐于把自己的知识传授给后人,故而一直到1995年都还在洪江大学任职,不过考虑到他的身体情况,基本不会安排太多教学任务。 年轻时历经战乱, 半生都在医院一线,为家庭工作奋斗, 到了暮年, 总算轻松了, 不过身子骨大不如前了,想出去看看都要考虑各种因素。 这回说要去爬雪山,海拔五千多米,快七十岁的人了,苏雪桢可不敢让他们夫妻俩单独去, 平平安安想了想,觉得跟外公外婆一起去见识见识世界也不错, 在家休息了两天就跟着苏显国和张光香坐飞机去旅游了。 高考成绩出来的时候,兄妹俩正坐船游湖呢, 打了旅馆电话没人接,晚上回来才知道成绩, 高中三年, 平平安安成绩都很稳定, 尤其是安安, 到了高三, 非常刻苦。 考完试苏雪桢跟岑柏也没问他们发挥如何,就觉得孩子最后这一年挺辛苦的,无论结果如何都过去了。 当然成绩也对得起平平安安的付出,安安直接拿下了省第三名的好成绩,平平是省二十四名,兄妹俩都进了省前五十名,可以说是全国的高校任其选择。 得知结果后,苏显国赶紧带着平平安安回了洪江市,开始琢磨报志愿的事情,安安是洪江市的理科市状元,平平成绩也不俗,兄妹俩表现非常亮眼,附中领导都来了家里,连连夸赞苏雪桢跟岑柏教导有方,亲自给他们送来了招生报,指导他们怎么填志愿。 岑建军跟娄桂兰也来了家里,还有岑梅,过来跟他们分享各大院校的信息,给他们做参考,平平本身对神经外科就有兴趣,加上家里两代从医,自然而然想去临床医学专业。 苏显国跟他说:“现在医院门槛越来越高了,未来学历肯定是越高越好,你想选神经外科方面,本科生还是有点不够,不如一次性读完硕博,协和医科大学也是国家临床医学专业首批入选本硕博连读的高校,虽然长了点,但相对来说,要比读完本科再考硕士好很多。” “连读一共八年,也要省事些,省得你本科毕业了还要琢磨折腾考研考博的事情。” “洪江大学临床医学专业也不错,但终究实力底蕴差点,不过好处是离家近,未来几年随着洪江市发展排名肯定还会升。” 平平斟酌良久,最终选择了中国协和医科大学临床医学的本硕博连读,学制八年。 轮到安安,她却说了一个大家都意想不到的专业,“法医。” 过去女儿经常会问他警局的事情,岑柏以为是安安贴心关心爸爸的工作,谁想到是对法医感兴趣,他经常跟法医合作,所以很清楚法医的工作环境,加上安安一向爱美,他以为女儿是一时好奇,劝了下:“你可要想好了?法医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是啊,女孩子做法医,这确实有点……” 剩下那句话张光香没说出来,“咱选个轻松的专业吧?你这排名报法医太浪费。” “想好了。” 安安笑着点了点头,不赞同外婆的意见,“女孩子做法医怎么啦,为冤死者伸冤,查明真相,我觉得这是一个很高尚的职业啊。” “再说哪行哪业不辛苦,没什么专业就是天生适合女孩子的,外婆你思想太狭隘了。” 这话一说,岑建军和娄桂兰要劝阻的话又咽了回去,苏雪桢觉得女儿这想法挺好的,支持安安填报。 看她神色这么坚决,岑柏也没话说了,他打从心底里敬佩警局法医部的同事,他们是破获刑侦案件中不可或缺的角色,对他们的工作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如果安安真要从事这行,他会为女儿骄傲。 经过细致讨论,安安最终报考了南方一所知名老牌高校,虽然名声比不得首都和洪江市一些知名医学院,但该校的法医系是中国现代法医学的发源地之一,师资力量非常浓厚。 志愿报完,兄妹俩一个往北跑,一个往南跑,没一个留在洪江市的,开学前,一家人还去吃了钱海的喜酒。 大院的孩子们一个个长大了,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梁恩阳有个女朋友在谈了,不过人家女孩子不想跟他结婚后住大院,想让梁家在洪江市另外买房,还要带电梯的高层。 梁家是双职工,也算是小有积蓄,可梁大志是去年下岗潮第一批被遣散的,眼看赵曼也快到退休年龄,也指望存款养老呢。 而且夫妻俩都觉得梁恩阳这个小女朋友不是好相与的,表面说家里没钱未来儿媳要求太高,一直磋磨推托,背地里实则是想儿子跟女朋友分手另找个脾气好点的,反正就这么僵持着,处于看谁磨不过谁的状态。 周心的话,这些年搞餐饮也算小有成就,在洪江市有了一个门店,还给儿子女儿买了房,夏天月跟夏天明相继从大学毕业,开始上班了,也能自己养活自己了。 周心本该轻松些,她却是越干越勇,还想着再开一家门店,闷着攒钱,周老太太身体彻底不行了,前年检查出了肠癌,现在全靠医院吊着一条命。 汪晴给大院的人安排了两桌来坐,招呼他们该吃吃该喝喝,红光满面,笑容怎么都压不住,梁大志看了不禁吃味,“瞧瞧人家新媳妇,多实诚,听说也没要求房子彩礼啥的,要我说啊,找儿媳妇就该找这样的。” “现在的小姑娘啊,结婚要求是越来越高了,哪像我们过去,花个十来块就能结婚了。” 他说这话本意是想说给儿子梁恩阳听,连带着老婆赵曼也讽刺上了,说的好像她不值钱一样,她不免瞪了丈夫一眼,碍于是在钱海喜宴上没发火。 同一年生,好友都结婚了,梁恩阳却还悬着没着落,还不是怪亲爹一直闷着作妖,越看他越不顺眼,他可没赵曼这么客气,开口直接回怼:“也不看看你那个时候的十来块到现在值多少钱,现在时代跟过去能一样吗?” “咱们大院这环境,能娶到媳妇才奇了怪了。” 说起过去,他们家可是风光无限,双职工住大院还有独栋,这条件多引人羡慕,梁大志气得脸通红,拿着筷子对儿子指指点点:“大院环境咋了?在我们那个年代这条件可是顶顶好的!” 梁恩阳脱口而出:“又破又旧。” 得嘞,现在连他们大院都骂上了,于武本来还想替梁恩阳说两句,机智闭嘴了。 洪江市这些年一栋栋高楼平地起,他们大院历经三十多年洗礼,还是老样式,院墙时不时就踏一块,从外面瞧着确实不如往前了。 岑柏带着平平安安闷头夹菜,“多吃点,这菜挺好吃。” 苏雪桢因为工作没来,来吃席的只有他们三个人。 周心做餐饮的,对这些饭菜不感兴趣,反倒觉得父子俩互骂的情节挺有意思,梁大志过去老仗着自己是职工,明里暗里瞧不起他们家,下岗后还想维持体面,可笑极了。 她扬起了嘴角,“现在结婚哪能缺房子呢,我就给我家天月和天明都买了一套,还准备买第二套,说真的,现在房价也不贵。” “你们家不会买不起吧?” “谁买不起!少说屁话。” 梁大志知道她这是在报复自己,怒道:“我们家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周心哼了声,眉梢勾起,自在喝了口水,能看梁大志吃瘪她就开心。 饭桌上落人面子多难看,赵曼才不会让她得意,搬出了谷红青,笑着说:“说起来,咱们大院混得最好的应该是谷红青他们家吧,听说公司开得可大了,光职工都有好几千人。” “你那个店我也看到了,店里面就招了两个人吧,忙起来你自己还要干活。” “哎呦,看我嘴笨的,估计人家夫妻俩工作忙到没时间来参加喜宴吧!” 周心面色难看。 赵曼又补了一刀:“快到饭点了,你等下要不要回去帮忙啊?” 周心做了那么多年生意,要是心态不好早被打趴下了,也最会戳人死穴,当即不再忍,回嘴道: “那好歹是我自己开的店,哪像某些人啊,好吃懒做,在岗位上不思进取,一辈子就觉得拿死工资就行了,谁能想到?现在这死工资也不稳喽!” “说不让你干了就不让你干!出来工作还什么都不会,到现在给儿子买个房都要精打细算。” “多好玩啊。” 说到这里,她还嘲讽地笑了两声。 梁家两口子被气得不行。 这一桌风起云涌的,好不热闹,平平安安咂舌。 谷红青姗姗来迟,闪亮登场:“哎呦呦,我来晚了。” 钱大志跟汪晴赶紧出去迎接,“你这么忙,不来也可以的。” 谷红青从皮包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了汪晴,笑道:“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那红包看着厚度就不一般,汪晴笑开了花,“快坐,已经开席了,大家都吃上了,我安排饭店再做一桌。” 第237节 坐其他桌就没效果了啊。 谷红青看到了岑柏一家子还有大院里的其他人,对她说:“不用,我跟咱们大院的邻居坐一桌,正好也好久没见了。” 汪晴马上去给她安排座位,坐到了于贝妮和许青青旁边,还贴心拉开了椅子。 今天的她,穿了件墨绿色真丝长裙,盘扣立领,两侧绣了暗红色的长段牡丹花,从腰窝一直延伸到裙摆,走起来曲线柔美,裙摆一荡一荡的,妆容精致,耳垂戴了两颗珍珠耳坠,瞧着完全不像四十多岁的人,保养极好。 脚上还踩了双低跟皮鞋,脸上洋溢着自信,笑着坐了下来。 这一身跟他们格格不入,尽显华贵。 于贝妮都不敢说话了,生怕碰到她,把椅子往安安这挪了点,谷红青一家搬走好多年了,她记忆里这个阿姨可没这气势,不禁感慨有钱了就是不一样。 在员工面前显摆,和在过去邻居面前显摆的感觉完全不同,这些人见识过她的过去,所以才会更对她的变化感到惊奇,饭桌上齐齐聚集的目光极大的满足了谷红青的虚荣心,她谦和道:“吃饭吃饭,大家都好久没见了,难得见一次。” 大院里大家心如明镜,但秉持着说不定以后有事要拜托她的原则,还是笑着打呵呵应付,至于有几分真心,就看谁更蠢了。 “确实好久没见了,瞧着你都年轻了不少。” “是啊,刚才走过来我都不敢认了。” “不知道天逸最近怎么样啊?听说他读完硕士回国了?” “可真了不起啊,在美国读硕士。” “是,在麻省读的经济学,后来又学了管理。” 谷红青也笑,语气格外谦虚:“不过去美国读硕士也没啥了不起的,我看他没学到什么。” 表面贬低,实际估计得意死了,一桌人看得清,只能附和着假笑,表情一个比一个虚伪。 平平安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祈祷饭局快点结束。 民不与官斗,谷红青再怎么好奇也不敢惹岑柏,只打量了几眼就收回了视线,让大院里的人羡慕羡慕目的就达到了,她浅吃了几筷子饭菜,中途接到电话,又说公司有事,施施然离席先走了。 吃完饭,平平安安跟岑柏一起回家,饭店离得近,岑柏索性骑了自行车过来,安安坐在车后座,平平在后面滑滑板跟上。 安安跟谷红青接触很少,早在她七八岁的时候他们家就经常不回大院,后来直接搬走了,偶尔跟哥哥踢球的时候球滚到对面,她会看看那栋空荡荡的房屋。 她好奇问道:“爸爸,刚刚那个阿姨真的很有钱吗?具体有多少啊?” “有钱啊。” 早在八零年代可以做生意的初期,谷红青就通过门店挣了不少钱,到现在都过去十几年了,财富估计更不敢想了,岑柏诚实回答:“不过,具体有多有钱我就不知道了。” 安安嘿嘿一笑,笑容娇俏,“各有因缘莫羡人。” 岑柏想想确实是这个理,笑道:“有道理。” 参加完喜宴没几天,就迎来了平平安安去学校报道的日子,好在兄妹俩开学不在同一天,岑柏和苏雪桢也避免了要一个人送一个的窘况,不过两个人开学时间只相差一天,整体也很赶。 苏显国跟张光香非要跟上,一起送他们去上学。 安安是九月一号最先开学的,一家五个人送她,报考的时候壮志勃勃想着振翅高飞,等火车轰隆隆启动,她已经不敢看窗外了,生怕下一秒会落泪。 到了宿舍,张光香嫌弃不断,“十二人间啊,还是上下铺,这睡着多挤,面积也小,东西都放不下的,哎,上大学真辛苦。” 苏雪桢叹口气,拉了她一把,张光香闭嘴了。 跟家里确实没法比,但安安也不想做一直被爸妈家人庇护的小树,该学着长大了,她露出一抹笑容,安慰张光香,“外婆没事啦,人多热闹。” 岑柏跟平平把她的东西放好,苏雪桢又跟她室友聊了下,拜托他们多照顾点安安,以后有机会可以来洪江市玩。 安安忍住眼泪,带家里人在学校吃了顿晚饭,又逛了会儿校园,拿着相机拍了好几张照片,到了下午三点,送他们到校门口赶火车。 临近离别,安安眼泪终于绷不住了,在妈妈怀里抽抽搭搭的,张光香也哭得不行,一家人赶紧安慰。 安慰了好一会儿,怕赶不上车,安安还是收起了眼泪,跟家里人告别,平平跟她抱了下,摸了摸妹妹的头,不舍道:“照顾好自己,有事打电话。” 火车上,张光香后悔死了,“就说你们不该惯着她来这么远,跟平平一起去首都上学也好啊,好歹互相有个照应,再说她姑姑也在首都工作。” “我看这城市还比不上咱们洪江市呢。” 这时候最难过的佚?是女儿女婿,苏显国让她别叨叨了,夫妻俩又吵了起来,张光香怪他当时报志愿不阻止着点,一个劲就知道鼓劲,苏显国不甘示弱,有一句回一句。 苏雪桢歪在岑柏肩头,心里分外难受,说让孩子锻炼是真的,心疼也是真的,岑柏抓着她的手,“没事,国庆就回来了,大学也就四年。” 平平出来缓和气氛,“别光记着安安啊,还有我呢,我上八年,说不定我住十八人间。” 苏雪桢被他逗笑。 到达洪江市,平平也开始了报道的准备,安安猜到他们到家了,一早就打来了电话,说自己在学校一切都好。 在家刚吃了顿晚饭,夫妻俩又去送平平上学,张光香对他的宿舍还比较满意,六人间,面积也够住。 平平一贯口是心非,也许是男孩子,又是哥哥,对于感情表达要内敛许多,分别时也很爽快,挥挥手送他们走了,回到宿舍去收拾东西,看到塞到棉被里的红包,想家的情绪达到顶峰,在首都的第一晚就失眠了。 苏雪桢跟岑柏送走了平平安安,家里每晚响起的琵琶声,兄妹俩拌嘴吵架的声音,还有喊他们爸妈的声音都没了,刚开始一家四口都有些不适应分离,后来渐渐习惯了,回归到了日常生活。 兄妹俩每隔两三天就会给他们打电话汇报情况,一放假就回家。 这一年冬天刚来,周老太太就撑不住了,在医院停止了心跳,这时的她因为癌症已经无法进食许久了,形容枯槁,身上枯骨可怖。 周心说死了其实也一种解脱,不同于之前安静进行丧事的父亲,她给老太太大办了一场葬礼,吹吹打打了一周才结束。 孩子们去上大学后,不用像过去一样每天费心照顾,家里也有了洗衣机可以处理日常的衣物,加上警局和医院都有食堂,一定程度上来说,岑柏跟苏雪桢总算从家庭生活中脱离出来了,可以专心投入到工作中。 这个阶段的他们,在各自的行业都深耕了快二十年,经验丰富,名气也渐长,又有充沛的时间用来深入研究,不过四年,各有建树。 岑柏虽然还在洪江市工作,但偶尔会被抽调去外地辅助办案,更是在1997年帮助破获了一起特大抢劫盗窃案,抓住了犯罪团伙的头目,不过抓捕过程中遭到罪犯猛烈打击,不幸胸口中了一枪,好在性命无虞,在医院治疗缓了过来,次年被公安系统授予英雄一级模范。 苏雪桢抽出时间又考上了博士,她成了小儿外科发表论文量最多的医生,多次获奖,她一直致力于站在患者角度改进更为合适的手术方式,对于小儿先天性畸形,努力去探索更为高效简单的手术方式以减少弃养率。 这天下了班她回家,突然发现大院里围了好多人,还有人抱着录像机,围着谷红青家拍摄,谷红青穿着简单,坐在家门口跟记者高骏做一对一访谈,说起过去语气颇为感慨,“这个就是我跟老公在刚开第一家长青电器行时住的地方,说实在的,这个房子承载了我们很多回忆,我儿子天逸的少年时期也是在这里度过的。” “新店开业不容易,那时候我们冒险投进去全部的积蓄去赌,所幸,我们成功了,这才有了如今的长青集团。” “我希望长青如它的名字一样,长长久久开下去,为咱们的民族电器冲出国际添一砖瓦,贡献一份力。” 高骏笑着点点头,站了起来,跟她握了下手,“非常感谢谷董接受我们的采访,接下来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会围绕你这个宅子拍一段视频,到时候在电视上一起播放。” “放心拍,为了告诉自己不忘初心,我一直没把这个房子卖出去,每回遇到困难总喜欢回来逛一逛找回初心。” 谷红青转身又看了一眼房子,“挺怀念的,欢迎大家进寒舍逛一逛,有点灰尘别介意。” “哪里的事,房子保存得很好。” 高骏连连称是,关掉了录音笔,在房子四周逛了起来,正好看到苏雪桢走过去,他愣了下,感觉面庞有些眼熟,转身问谷红青:“这是您邻居吗?” 谷红青嗯了声。 高骏想起来在哪看过她了,他在会上看过照片,这是他们电视台前段时间要请的医生,据说将会是明年的儿科杰出贡献奖获得者,他们一直想去采访来着,但打去医院的电话都被拒绝了。 高骏急忙迎了上去,“是博约大学附属儿科医院的苏雪桢医生吗?” 苏雪桢点了下头。 “我们这边是咱们省电视台的,上个月我们电视台的同事给你打过电话。” 高骏匆匆掏出了证件,小心翼翼问道:“还记得吗?” 苏雪桢冲他笑了下:“记得。” “没想到这么巧啊,正好碰到您。” 噢耶!比起采访那些充满铜臭味,表里不一,只想着用他们电视台宣传自家品牌的企业家,他还是更喜欢这种专业领域的大佬,高骏暗喜,高兴地抓了下头发,依然小心问道:“不知道您近期是否方便接受采访呢?真的只会占用你很少的时间,一点点,半小时就够。” 谷红青暗暗翻了个白眼,她在这站着一分钟公司都能赚三百块,跟电视台耗了一下午,合着这记者以为她的时间不值钱呢,不过她倒是不知道苏雪桢什么时候混出了名堂。 苏雪桢不喜欢接受采访,文字的渲染作用太大了,她早在人民铱誮医院就体会过一回了,对她的工作有害无益,她抱歉道:“不好意思啊,工作实在太忙,恐怕没时间。” 高峻知道她是托词,颇为遗憾地点了点头,“耽误你时间了。” 苏雪桢笑笑,拎着包回家了,家里这会儿没人,岑柏下了班先去新房监工了,最近装修临近尾声,要多盯着点。 安安适时打来了电话,电话里激动地说:“妈,我论文终于过稿了!!!” “下周就毕业了,我已经买好机票了。” 苏雪桢听到女儿的声音笑了,温柔问道:“不用跟同学再聚聚玩一阵子吗?” 安安声音雀跃回答:“不用啦,这一个月都在下馆子,告别的话都说了好多遍了。” “正好也要回去参加面试,要提前做准备。” 因为亲属避嫌政策,加上岑柏是刑侦处的领导,她没法报考洪江市警局的法医,省考时选择了检察院的法医,目前已经进入面试流程了,面试时间就在6月8号。 “回来打电话,我跟你爸去接你。” “肯定!” 安安又跟她聊了会儿,随后挂了电话,过了一周,她终于结束了论文答辩,坐上了洪江市的飞机,走出机场,一看接机的人群,只有张光香和苏显国。 她暗暗叹气,果然不能太过相信警察和医生这两个职业的忙碌度。 张光香接过她的行李箱,脸上笑容怎么能拉不下来,可开心了,跟她解释了下:“你爸妈碰巧工作忙,实在没时间过来,就托我跟你外公来了。” 安安也习惯了,甜甜喊着外公外婆,跟他们抱了抱。 苏显国招手喊来出租,“走吧,先回家,外婆给你在家做了一桌子吃的。” 安安上了车,跟外婆一起坐在后车座,掏出磁带随身听,找出一盘磁带放了进去按下播放,她把耳机塞给张光香一个,“外婆,你听这首歌!” 是花儿乐队的《静止》,今年1月刚发行的。 张光香不习惯这个音乐,摘了耳机还她,“好吵。” “哪吵啦?” 安安跟随歌曲的节奏摇摆身体,轻哼出声:“空虚敲打着意志,仿佛这时间已停止,我怀疑人们的生活,有所掩饰。” “啊~啊~啊~垂死坚持。” “啊~啊~啊~已静止。” 张光香跟苏显国笑得不行,“瞧你这丫头,怎么比以前更活泼了。” 耳机里是极有动感和节奏的音乐,安安望着窗外,微微一笑,在心里默默念道:“洪江市,我回来啦!” 作者有话说: 文中部分歌词出自花儿乐队的《静止》 第238节 正文完结啦!!!有纠结过是直接写到角色老去还是在他们事业辉煌期落幕,从开文到现在写了快半年了,一路见证他们的成长,无法下笔写到他们老去过世的情节,纠结了很久,最后选择了第二种结局,这样就有一种他们的故事仍在继续的感觉。 番外不准备写太长,文里有关岑柏和雪桢的感情线写得比较少,番外会补充写一下两人婚前的恋爱番外,还有平平安安的cp番外,会写到两个人少许的职业线,另外对他们的学生时代剧情进行一个补充。 别的暂时就没好的想法了,如果有想看的番外或者觉得文里哪里写的不够需要番外补充的都可以评论提出来,能写会尽量写。 搞个抽奖,抽全订的宝贝,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会抽100个,每人200晋江币,另外这章留评的读者我后台会统一发一次小额的红包,想看什么番外告诉我吧,会认真参考评论意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