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选我我超甜》 第1节 《初恋选我我超甜》 作者:睡芒 文案: 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丁雪润转学那天,脸上带着伤。 楼珹以为他是刺头一个,三番五次挑衅他:“别装逼,写什么作业,你会么?” 直到月考后,楼珹才发现人家是真学霸,年级第一。 楼珹脸上挂不住,打完篮球后,耀武扬威地把干干净净的小同桌往自己湿透的球衣上摁:“知道什么叫德智体美劳吗?成绩好没有用的,闻闻,这叫男人的味道。” 后来某天,教学楼跳闸,全班摸黑欢呼,没人注意到,最角落的后排,楼珹把他的小同桌摁在墙上亲。 楼珹:早恋真香 心机婊三好学生受x骚话连篇一言不合就壁咚攻 攻是奶凶型 ps:攻受在一起前已经成年!没有早恋! 内容标签:强强 天之骄子 甜文 校园 主角:丁雪润、楼珹 ┃ 配角:本文参加晋江活动,求营养液=3=~ 作品简评: 转学过后,丁雪润被同桌楼珹误以为是学习不好的不良少年,哪知考试过后,对方那一个又一个的满分让人大跌眼镜。楼珹这才知道对方是深藏不露的学神。他这个真“不良少年”,由衷地对丁雪润产生了点敬佩。很快,丁雪润在高二便拿到了一流名校的录取通知书,接着便开始尽心尽力地辅导自己的“暴躁小甜心”同桌…… 本文文笔流畅自然,文风细腻、温暖治愈;剧情饱满引人入胜,诙谐幽默。学生时代平凡而张扬的青春,懵懂而热情真挚的悸动令人怀念。 第1章 “尊敬的老师、领导:我已经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错误的严重性……我保证,坚决不会再犯第二次!我……” 楼珹的检讨书正念到高潮之处,校长办公室半掩着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校长,转学生的档案我都看了,这犯的事儿性质有点恶劣了吧?又给分到我们四班这……”说话中年人声音嘶哑,像个残破的风箱。 窦老师年轻时候工作太拼命,喉咙长息肉,后来做了手术,声音就变成了这样,说话不仅沙哑,还总夹着卡痰的咳声。 他进来后,才注意到了校长办公室里的穿着球衣、拄着拐杖的高大少年。 而校长的黑色办公椅上,空无一人。 “你在这儿干嘛?周校长呢?”窦老师背着档案走到楼珹面前。 “哦,刚刚主任来了,他就出去了,让我在这儿念检讨呢,说念完我就可以走了。”楼珹单手撑着拐杖,回答得漫不经心,脸上是那种最惹老师讨厌的玩世不恭。 他的黑色球衣略有些湿润地贴着肉,手上戴着红色护腕,小麦色的手臂肌肉反射着光泽,那副明显流过汗的模样,让窦老师眉心一夹,望向他露出来的修长小腿、裹着一圈绷带的脚踝,最后落在他无辜的表情上。 肃清着脸道:“你校服呢?” “教室。” 楼珹是来学校打球的,方才天上突然飘起了小雨,体育馆也被社团的人给占用了,他就没继续了,他想起来就顺便来校长办公室做检讨。 他开学犯了一次事,每周都要来校长这里念一次检讨书。 窦老师突然嗅到了什么,又狐疑道:“你身上怎么有烟味?” “有吗?”他表情非常无辜。 他刚打完球,嫌热,加上更衣室里烟雾缭绕的,夹杂臭汗味,那味儿别提多冲了,于是就把校服丢在了更衣室里。 窦老师怀疑他抽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从没逮到过证据,仅仅凭借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烟味,的确不能给他定罪。 他扫了楼珹几眼:“那正好,你检讨书念完了吧?念完了回教室去呆着,等下我给你拿套月考卷子,你拿回去写,写完明天上课订正。” 楼珹:“……” 窦志伟看了他一眼:“没听清楚么?” 楼珹耸了耸肩,又笑了一声,说清楚了,接着一瘸一拐地从校长办公室走了出去。 正好,周校长迎面走来,楼珹跟他打了声招呼,礼貌地说:“校长,检讨我念完啦。” 周校长点点头,打发他走,一边展颜一边对着办公室门口的老窦道:“窦老师来得正好。” 两人进入办公室并关上门前,竖着耳朵的楼珹听见了几句对话。 “来问转学生的问题?我正好也要跟你说说他的情况,坐吧……” 对话声被关在门内,楼珹完全听不见后,就瘸着离开了,他演戏演全套,走了老远才丢开拐杖,健步如飞。 校长办公室内。 周校长拉开抽屉,拿出几张写得满满当当的试卷,推到窦老师面前。 “这是……?”窦老师翻开一份数学试卷,他刚改了一大堆试卷,所以不必仔细看就能看出,这是一份非常优秀的答卷,字迹漂亮而工整,粗略看去几乎全对,不知道是哪个学生的。 “白天我拿了上周的考卷给他,他刚转学过来,先摸个底。语数外三门三张试卷,数学是满分,英语是一百四十八,语文也有一百三十九。” 说到这里周校长露出了笑意,这个成绩在六中,也算是顶尖的尖子生了。 “这套考卷是咱们校内自己出的,难度中上,语文是超纲了的,但他思维很敏捷,坐在我这里平静地写了三个多小时就写完了三科。” “三个小时?!”窦老师惊声道。 楼珹下了楼梯,看见教室门开着的,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他没回教室,直接去了一楼的男厕。 一进去,他就闻到一股很臭的烟味。 他讨厌烟,烟味在他这里就是臭不可闻。 今天是周末,他们六中周末有一节晚自习,从六点五十上到九点钟。现在不过下午三点,这个时间段的校园,人烟稀少,学生通常都不会来这么早。 楼珹瞥见一个没有穿校服的男生,在最内侧的隔间里,半垂着头静默地抽着烟。 下午光线柔软而朦胧,那个人站在逆光处,一张脸笼罩在氤氲烟雾里,映衬着灰蒙蒙的结了蜘蛛网的磨砂窗户,身影瘦削,夹着香烟的手指白生生的修长。 楼珹把自己的道具拐杖靠在洗手台的墙壁上,走到便池旁。而那个抽烟的男生也注意到了这个不速之客,在哗啦啦的水声里沉默地掐灭了烟,接着掏出一包面巾纸,用纸巾把烟蒂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 楼珹很有些不悦地扭过头去看这个二手烟制造者。 楼珹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他脸上那些明显的斗殴伤痕,青紫和红肿一团一团地印在他白得有些病态的脸上,像刮刀一笔一笔在雪白画布上抹出来的痕迹,生硬又扎眼。哪怕他戴着又大又厚的圆片眼镜,也遮不住他脸上那些伤。 楼珹提上球裤,心里立马就联想到了——转学生。 方才窦老师所言的“恶劣”当事人,恐怕就是眼前这一位了,看这伤口的严重程度……啧,是挺恶劣的。 难怪让老窦气得去质问校长。 转学生根本没看他,拧开水龙头洗手、漱口,最后还往嘴里喷了些什么,估计是消除烟味的。 对方如此娴熟,越发让楼珹肯定,对方是个其貌不扬的“狠角色”。 这时,男厕忽地进了人,伴随一声含着老痰的干咳。 “楼珹。”窦老师严肃地喊了一声。 楼珹转身就对着老窦东闻西闻的模样。 烟味还没散去,老窦盯着楼珹,一副肯定但又苦于抓不到他小辫子的模样:“是不是你?” 楼珹说不是。 老窦冷哼了一声:“不管是不是你,明天交一封八百字检讨上来!” 一口大锅从天上降!楼珹脸一黑:“我不抽烟,还要我说几次。”他直接翻出自己的裤兜,本想证明自己的清白,没想到直接掉出一把钱和一个打火机。 老窦眼睛倏地一亮,简直有种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觉,得意地笑道:“好哇你,楼珹!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楼珹没想到会这样,他更是说不清,嘴一抿,解释:“打火机是我点蚊香才买的。” “点蚊香,”老窦一声阴阳怪气的冷哼,“来我办公室。” 窦老师是本校监考最严的老师之一,每次由他监考的考室,总能抓到作弊的学生,他和其他三位监考统称为“四大名捕”,他不仅抓作弊学生,还喜欢抓别人谈恋爱、抽烟。 不是他班上的学生都听过他的事迹,说起他就咬牙切齿。 楼珹当然不可能替转学生背这个锅。 转学生人还没走,就站在洗手台旁,但是没有说话,只是他冷眼旁观这场“人赃俱获”的闹剧,脸上甚至没有一丝的愧疚或者心虚。 这让楼珹更是窝火,笑容完全冷下来:“那我抽烟,总得有烟吧?打火机能说明什么?烟呢?”他提着自己干干净净的裤兜:“证据呢?” “证据!味道就是证据!这么重的烟味,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不是你是谁?” 楼珹也要气笑了,他抱着手臂:“窦老师,我提醒你一下,这里三个大活人呢。” 他不屑于指认别人为自己“脱罪”,言语之间有种清者自清的意思。 老窦显然也注意到了这里还有个人,但跟校长的对话过后,他现在对这个学生充满了同情和惋惜,这是个好孩子,所以他丝毫没有怀疑丁雪润的意思。 但楼珹既然这么说了,窦老师便扭头问了丁雪润,语气温和:“你看见是谁抽烟的吗?” 丁雪润犹豫了一下,先是摇头,再是点头:“应该不是这位同学,刚刚有个男老师进来的时候好像在抽烟,您……误会他了。” 老窦审视着他,扭头又看了一眼楼珹。 一楼的办公室里有个老师是老烟枪,走到哪里抽到哪里,今天他正好提前来批改试卷了,老窦自然而然地猜到是他。 第2节 难道他真冤枉楼珹了? 于是,他也没再说什么:“这样,楼珹。”窦老师下令道,“你等下跟我去办公室拿试卷,然后你带新同学去男寝,他刚转学来六中,你带他熟悉一下校园。” 扶着拐杖的楼珹:“???” 窦老师云淡风轻地就把这件任务交给了他,也没给他拒绝的机会,就转身走了。 楼珹郁闷地跟着进了办公室,从窦老师那里拿了几张雪白的月考试卷捏在手里,听见老窦和颜悦色地跟转学生交代一些重要的事:“四班是重点班,每周小考一次,每月大考一次,每次期中考和期末考后都会综合一下你们的平时成绩还有竞赛成绩调整一下班级。” “平行班的学生有机会考到我们重点班来,同样的,班上同学如果成绩一落千丈,就可能掉到平行班。” “六中竞争是很大的。” “每次考试成绩都占一定的比重,所以千万不能在高二这个当口掉链子。迟到、旷课都是不允许的,”他敲打道,“打架斗殴,更是不允许,轻者记大过,重者开除,你的情况……” “你是个聪明的学生,好好学,一定能为校争光。”他拍了拍丁雪润的胳膊,语气好不温和。那脸上的笑容楼珹非常熟悉,他对着班上的一部分得意门生,会露出类似的笑。 楼珹懒散地撑着拐杖站立,想到自己高一刚入学时,老窦也对他特别关注,也经常跟他说一句话:“你这么聪明,怎么不好好学呢?你要是好好学,肯定能……” 他扭头看向那位被人揍得鼻青脸肿的转学生。 转学生神色平静而乖巧,一口一个“嗯”、“好的窦老师”、“知道了窦老师”。他声音很轻,这种声音天生给人一种懂事听话的感觉。 实在太过无聊,又懒得听老窦那破锣嗓子念经,楼珹手里玩着月考试卷,懒洋洋地上下打量着他。 转学生不仅脸上有伤,手上也是,手指关节上满是血痂,乌青一片,雪白脖子上,青绿色血管和几条暗红伤疤交相辉映。 他皮肤这种白,令楼珹联想到自己一个得了白化病的远方表妹,皮肤白得近乎透明,能清晰看见血管的白,而且他毛发颜色偏浅,头发是一种有些飘金的棕色,发质看着非常柔软。 如果不是他脸上那些伤,那他身上这股温和无害的气质,看起来简直像个优等生。 而且转学生还非常地瘦。打眼望去,他起码比自己矮一个头——当然,以楼珹一米八八的身高,在六中是相当的鹤立鸡群,俯视众生。 窦老师没说太多,过后交待楼珹:“五点钟的时候可以充值校园卡,楼珹你带新同学去办一张饭卡,带他去熟悉一下校园。” 楼珹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新同学转头来看他,说了句:“那麻烦同学了。”楼珹刚替他背了一锅,很不屑地别过头去:“不用谢。” 两人走出办公室,同时离对方远了几步。 楼珹盯着他,似笑非笑地垂头,压低声音:“你还挺会装的。” 他是低音炮,声音刻意压低时像在人心上挠痒痒似的。 楼珹凑近他的时候,能闻到一股很淡的草莓味,那是口气清新剂的味,而且很奇怪的是,楼珹闻不到什么烟味。 丁雪润面不改色,看向他道:“刚刚谢谢你。” 楼珹嗯了一声,脸色稍霁,但也丝毫没有带他逛校园的意思。他转身想走,可却发现,刚停滞的太阳雨,这会儿又下了起来。 阳光依旧明媚,但雨声淅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青草香。 楼珹盯着这场忽如其来的雨,皱了皱眉。注意到转学生进了教室,半晌,他看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虽然雨不大,但他也不想弄得满身湿透,所以只好也跟着转身—— 只是……楼珹站在门口,他看见新同学的位置,正好在自己的后面。 他一直是一个人单独坐一个座位,因为高,所以在最后面。他正好是班上多出的那个奇数,大概老师怕他影响其他同学,就没给他安排同桌。 新同学的座位,就在楼珹的后面,靠着阳台的门。 楼珹没有进去,两条长腿交叠着斜倚在教室门口。他看见转学生摸出一把伞,背着书包朝自己走来。 走到他旁边时,转学生停了一下,把伞放在了第一排的桌上。楼珹愣了一下,接着他从自己身旁一言不发地走了过去,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满身清冷不近人情。 楼珹看了眼桌上那把伞,又看了眼转学生,他正在想转学生要怎么办,便看见他从书包侧袋又摸出一把轻巧的五折伞出来。 他在雨幕前撑开了伞,没有回头地走下台阶。 那把撑开的漂亮花伞冷漠地渐行渐远,楼珹摸着下巴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心想什么人会刻意带两把伞出门,难道专门备着借给别人的吗?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他把桌上那把更大的伞握在手里,伞折得很整齐,使用痕迹很深、很旧了。 楼珹心情好了点,他一手夹着自己的拐杖,一手打开伞走进雨中,抬头便看见伞上有个脱色的红色爱心标志,红心上印着一只白色的手,下面还有一串黑色的字。 他好奇地定睛一看,等分辨出字的内容,楼珹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关爱残障人士,传递城市关怀。” 作者有话要说: 楼珹(g) 第2章 丁雪润昨天深夜抵达,今天上午来学校报道,在校长办公室写了一套试卷,刚才又在学校传达室拿了一个快递拆了。 快递是一个原创文具品牌寄给他的,里面东西种类很多,书包、书皮、笔袋、笔以及手账本……甚至还有伞。 伞上面印着穆夏的画,伞柄是金属的,质感很好。丁雪润本来也不打算用,但正好下了雨,他不想欠着别人的人情,于是把自己的旧伞给别人用。 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从老家来到这个北方城市,他有些疲惫了,去男寝取到自己的行李箱,宿管已经给他安排好了宿舍,拿了把钥匙给他:“你的寝室在五楼。” 他行李真的不多,一个人就提着一个行李箱外加一个大包上去了,进宿舍前,丁雪润先敲了下门,再开门进去。 宿舍里有一个人在,也正在收拾行李。 看见丁雪润的行李箱,那人还有点意外,一边收拾一边道:“你是506新来的?” 丁雪润嗯了一声,礼貌地说同学你好,然后推着箱子进去。 宿舍条件比他之前的高中要好上不少,有阳台,卫生间和洗手台也都在阳台上,上床下桌,一共四个床位,有中央空调。 他扫了一眼,有两个床铺都是空的。 宿舍里的室友道:“我是高三的,刚签了免责协议要出去租房住,”他指了指一个床位,“这个位置是我同学,他也搬走了,但还有点东西留在这里,你住另一个吧。” 丁雪润点点头,抬头看见属于自己的床位是靠着另一个铺的,这个铺应该是现在宿舍唯一住着的人。 即将搬走的室友把一摞书放进纸箱里,又道:“那你以后就一个人使用这间宿舍了。” 丁雪润打湿了毛巾,扭头指了指那个唯一有人气的床位道:“这个室友呢?也搬出去了?” “嗯,他在外面住,一周就回来住一次,我们宿管查寝不严,就周四晚上查,平时偶尔抽查。” 丁雪润把这件事记了下来,高三学长很快就收拾好走人了,宿舍空了下来。 他上去把床铺好,顺便洗了点衣服,晒在阳台。 男寝和女寝在两个地方,女生宿舍离食堂比较近,而男生宿舍在另一边,离体育馆和教学楼更近。 从他的阳台往外望去,能看见操场。 他还注意到旁边室友的桌上放着很多书,都是教科书,看起来非常新,像是没有使用过一般,桌上还有几条不知道穿没穿过的袜子,丢了一件校服,还放着几个做工非常精致摩托车模型,墙上贴着湖人队明星球员的照片。 六点,丁雪润去办了饭卡,在食堂一楼吃了一顿,六中的食堂价格比他想象中的要贵,他点了两个素菜就要十块钱。 吃完饭再去教室,教室已经坐满了人,丁雪润没有穿校服,他坐在最后一排靠阳台小门的位置,一些同学窃窃私语,扭头以一种有些怪异的眼神偷偷看他。 大概是在猜他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但或许他的伤势过于严重,一时间也没有人敢跟他说话,他便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整理着书籍和新文具。 课代表站在讲台上说话,让同学们交作业,又走到了丁雪润面前,轻声问他:“同学,你有《星火英语》的练习册吗?” 她扎着高高的马尾,抱着刚收的练习册:“就是这个。” 丁雪润说没有:“我以前用《高考必刷卷》和《五三》。” “这两个我们也用,大家刷题,会买几套不同练习册。星火的《巅峰训练》是miss狄要求买的……”课代表一边说,一边不由自主地看向他桌上摆出来的文具,“你的书皮和笔袋还有你书包都是一套的吧,真漂亮。” “你喜欢我可以送给你,我还有很多书皮没有用。”丁雪润从书包里拿了几张崭新的书皮出来,直接递给了她。 “真的啊?”课代表脸一下有些红,非常意外也不敢去接,拒绝道,“不用不用,这个是皮的,肯定很贵的……” “不要钱。”是真的不要钱,那些文具商抢着给他送文具,他家里堆着很多。 “怎么可能不要钱,我不能要……” “拿着吧,我还有几个问题要请教你呢,”丁雪润不由分说地给了她,“同学,能告诉我都要买哪些练习册吗?这附近有书店吗?如果我要出去买,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呢?” 英语课代表收了他的礼物,很不好意思地回答:“英语老师要求用的就是《星火》的一套,数学是……等下我写个纸条给你,你去学校对面的新华文轩买——我有文轩的卡,可以借你。至于出校……你是住校生吗?” “是。” “住校的话,平时是不能随便出去的。” “九点下晚自习,你们住校的得上到十点钟。但是九点钟下晚自习后,其实是可以跟着通校生一起出去的,不过九点半之前你必须得回来,因为会有学生会的来点名,他们发现人数不够,就会记上我们班名字,在年级群里通报。” “还有中午,你也可以出去,学校宿管查午休查得不严,中午不回去都行。” 课代表又道:“对了,同学,我们每周周末晚自习都是要小考的,今天是考物理,你做一下准备哦。” “好的,谢谢你了。” 课代表心想,虽然他鼻青脸肿得有点可怕,但好像为人并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她知无不言,直到打铃了,才回到自己座位上去。 丁雪润写完一张物理试卷,前面座位上的人还没来——这是班上唯一缺席的学生。 九点下晚自习,丁雪润看见了班主任窦志伟,他给窦老师请了个假,说自己出去买练习册,窦老师对他这种学习态度很满意,批了假。 因为他没有校服,还专门给他写了一张签了名的字条,嘱咐他回校的时候拿给门卫看:“注意安全,快点回学校知道吗,宿舍有门禁的。” 夜晚下课,六中外面停着非常多的私家车,还有许多流动商贩在卖小吃,味道飘香。 书店还没关门,而且这个时间人很多,他进去照着英语课代表写给他的单子,很快就挑好了练习册,又买了一点作业本,只是结账的学生太多了,他排了十分钟的队。 付款后,他又接到父亲丁兆文的电话:“报道了吗?见到了周校长了吗?” “嗯,下晚自习了。”丁雪润歪着头夹着电话,手上把买的一大堆教辅练习册往书包里塞,书包登时涨得像一块发酵过度的面包。 “学校怎么样?老师怎么样?钱够不够?” “都挺好的。”他顿了顿,“钱够的。” 丁雪润第一次离家这么远,但父子俩的对话十分疏远,一场通话结束,不到一分钟。 他和父亲的关系,从小就比较淡薄。丁兆文因为丁雪润母亲在生理上的一些缺陷,从相识以来,便一直待她非常好,后来结婚了,更加对她好了。丁兆文从小教儿子也是,让他孝顺母亲。 或许因为他一个人的精力有限,花了太多的心思和时间在妻子身上,也就忽视了儿子。等他意识到时,儿子已经大了、懂事了,什么都不需要人操心,自律得近乎可怕。 这时候他再去弥补,却无论如何也跟儿子亲不起来。 第3节 丁雪润妈妈去世后,父子俩关系一度跌到冰点。 没多久就出了事,丁雪润只好转学到d市的六中。周校长和丁兆文是大学同学,两人都是师范专业。 从文轩出去,他看见外面打着伞的人,就意识到又下雨了。 因为要购买大量的练习册,所以他专门把书包腾空了背着出来,没想到雨说下就下。 站在书店门口,他一手提着书包装不下的作业本,一手伸出去试探了一下雨下得大不大。 这场雨比下午那几场要澎湃得多,正是所谓的瓢泼大雨,淋着雨冲到对面恐怕全身上下都会湿透。 丁雪润看了眼时间,十点住校生下晚自习,那么他十点就必须回去。 现在不过九点二十。 丁雪润回到书店,在区坐下,拿了一支笔出来,随便掏了本练习册出来写。 他频繁地出去看雨势,到了五十,雨果然小了一些,但还在继续,这次丁雪润没有犹豫就迈开步伐。他沿着有屋檐的街边走到了学校对门,雨刮器的声音、车轮践踏积水的声音以及鸣笛声在夜色中交织。他看见绿灯亮了,汽车在人行道前停下,方才冲进雨幕。 南方潮湿,爱下雨,他不知道受大陆高压控制的北方居然也会这样。 丁雪润从人行道跑过去,刚到对面,背后呼啸而过一辆摩托,飞溅起地上低洼里的泥水,瞬间泼在丁雪润的整个后背上。 他停住了脚步,摩托车也在前面不远忽然刹车,戴着黑色机车头盔的身材高大的车手回过头来,似乎意识到自己造成了“事故”。 他人没下车,连头盔也没取,在雨中喊了一声:“喂,你没事吧?” 丁雪润浑身被雨淋得湿透了,从头到脚都是湿的——幸好他书包是防水的。 但是他的眼镜也湿了,上面沾满水珠,完全看不清。他也顾不上雨了,把眼镜摘下来,擦了擦上面的水。 楼珹见他没有伞,还站在原地,就双脚踏在地上,把摩托车倒回人行道。 他戴着头盔,还穿了一身皮衣,对雨没感觉。他看见这位同学后背全是泥点,有一丝不好意思,摸出一把伞来给他撑开:“抱歉弄脏你衣服了,我赔你干洗费吧。” “没关系。”丁雪润手上衣服上全是水,眼镜越擦越湿,他一边拿纸巾出来,扭头看了一眼造成事故的罪魁祸首。 他近视不算特别严重,但是戴着黑色头盔的车手在他眼前,就是一团模糊的马赛克。 楼珹这才看清楚他的脸。 他这人不太记别人长相,但是……转学生的长相太让人有记忆点了,因为脸上都是伤,说是鼻青脸肿也不至于,但嘴角和脸颊都有点乌青。 楼珹上高中后就不跟人打架了,但他从小在武力方面就从来没有输过,所以从来都没有伤得像这么严重过。 不过或许因为转学生打架戴眼镜的缘故,眼睛四周竟然一点伤痕都没有,两只眼睛又黑又大,和其他近视的人一样,有一点无神,没有焦距。 那黑漆漆的瞳仁望了自己一眼,接着垂了下去,擦他的眼镜,低垂着的浓长睫毛湿漉漉的,淋雨过后的头发贴着额头,看起来怪可怜的。 楼珹隔着摩托车头盔的挡风玻璃,直视他朦胧的大黑眼睛,低声问他:“真的没事?” 他的低音炮让人过耳难忘,下午才听过,不至于忘记。丁雪润顿了顿,说没事,低头戴上了眼镜。 楼珹哦了一声,把伞塞到他的手心里:“还你了。” 戴着皮手套的手掌握着摩托车把手,楼珹轰了一下油门,发动机车。 他摩托车的声音嘈杂得有些悦耳,在学校最后的下课铃声中,丁雪润站在原地,撑着自己那把用了几年的旧伞,望着摩托车朦胧的车灯,拐进六中隔壁的高档小区。 第3章 丁雪润离家仓促,而且从南到北,他好多东西都没带,衣服也带得少。丁兆文说等他到了,把冬天的衣服给他邮过来。 至于药,就更没带了。 他回到新宿舍,果然是空的。如那位刚刚搬走的学长所说,这间宿舍恐怕要成为他的私人宿舍了。 他冲了个热水澡,出来时头发还没擦干,宿舍就倏地断电了。 丁雪润记得宿管给他说的:“十一点的门禁,十二点会断电。你们写作业的,来一楼写,一楼有个自习室,彻夜供电的。” 他换了衣服,去了一楼自习室,没想到不大的自习室里,坐了不少人。里面安安静静,笔尖沙沙地摩挲着纸张。 凌晨过了宿管就来自习室门口,提醒大家时间:“同学们早点休息,写不完的明天早点去教室写。” 丁雪润平日一般最迟是十二点睡,但他还没写完四班的六科老师上周五给同学布置的作业。 他从前都是自学,早就学完了高三的课程,做起高二的题来是非常轻松的,所以他草稿打得非常少,寥寥算几笔就能得出答案来。事实上,做这些题对他的用处不大。而且他有些困了,写到后面眼皮开始打架,头还有些晕,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淋雨的缘故。 所以丁雪润也不想浪费时间,他索性翻出了练习册答案,除了“略”字,他把其他的答案都抄了上去。 凌晨一点半,自习室大半的同学都走了,丁雪润已经困了,他半眯着眼,单手托腮,另一只手飞快地抄着答案。 一个男同学忽然走到他旁边来。 “抄答案你还不如不写呢。” 丁雪润抬头望向他。 男同学也戴眼镜,额头长了几颗青春痘,一张斯文的学霸脸。 “我是四班的学习委员,你是转学生丁雪润对吧?”学委认真地劝道,“抄答案真的不好,应付老师没意思的。” 丁雪润微微笑了,手上还在继续抄,他抄得速度快但字写得依旧很漂亮:“嗯,我知道的,谢谢你的提醒。” 见他一面应和自己,一面还冥顽不灵,学委脸色一僵:“应付老师同时又是骗自己,同学,你这样不好。” 他是真的看不起这样的学生,不会写抄什么答案,不会写那就别写,像楼珹那样,别写也别交。 丁雪润不再看他,他喝了口水,声音有点混:“这些我都会写,谢谢学委,我没关系的。” 学委嘴角一撇,摇了摇头:“你不听就算了。” 四班固然是重点班,但他们班上恰好就有个例外,那就是楼珹。 楼珹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虽然他看起来是那种典型的坏学生,但楼珹在班上人缘很不错。很多女生暗恋他,因为楼珹爱请客,人很大方,加上他成绩特烂,不仅上课睡觉,而且考试交白卷,跟班上人没有竞争,所以男生跟他关系也都不错。 就楼珹这样的学生,都能进他们四班,那再来个类似的转学生,又有什么不可能呢? 丁雪润醒来时,头昏昏沉沉的,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是生病了,想喝点热水,却发现饮水机里一滴水也不剩了。 他拿着保温杯去了教室,很多人在自习了。 他接了点水喝下,但没起什么作用。 各科课代表开始收作业了,丁雪润也交了作业。没想到昨天晚上才来的转学生,竟然交了上周五布置的作业,课代表们都有些诧异,翻开他的作业一看,登时涌上一股危机感。 “转学生是个学霸?” 昨天收了丁雪润书皮的英语课黄丹露代表感叹道:“你好用功,而且英语字写得好漂亮。” 丁雪润嘴唇惨白,说谢谢。 黄丹露又低声说:“书皮我换上了,我室友他们都说很好看,问我在哪里买的。”她抿唇,“同学,你在哪里买的啊?” “网上有卖,书皮后面应该印了品牌的,你搜索就是了。” 他脸色太糟糕了,黄丹露本来想关心一句,又不知怎地停住了,没问出来。 很快,班主任来了,赶大家去外面集合:“升旗了!快点,快点行动。” 丁雪润站起来时有点摇晃,他不太爱生病,但每年都会因为各种各样原因大病一场,他其实身体不太好,这是娘胎里就带出来的毛病。 他最后一个走出教室,老窦对他说:“今天你就不用去升旗了,你没有校服,就留在教室吧。” 丁雪润点点头,昨天窦老师跟他说了,校服要在教育处买,两百块买一套秋季校服,一般至少备两套才够。 北方冬天冷,六中的校服一共分为三套不同的季节,一套夏季穿,是纯棉短袖;一套秋季,正是目前这个季节穿的,但很快,就要穿冬季校服了,那是加厚的棉服棉裤,外套还是加长款,得三百八买一套。 教室人都走了,他趴在课桌上,头脑沉得仿佛灌了水一般。 楼珹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他趴着睡觉,心里嘀咕这转学生还挺牛掰的,转学第一天就这么拽,不升旗趴着睡大觉。 他今天之所以来这么早,是因为周校长给他打了个电话,估计是早就看出他脚上是装的,让他适可而止。 楼珹也有点尴尬,不好意思再装,今天就早点来上课了。 他平时不犯大错,顶多上课迟到这种小问题,有时候实在有事,他会随便编个理由问老窦请假,不管准不准假,反正假他请了,就不会去了。 所以也不怪班主任对他有偏见,但好在楼珹不是个让人头疼的学生,成绩虽然不好但也不会惹是生非。 背后的转学生正在睡觉,楼珹也趴着,趴着玩游戏。 结果一把没打完,背后一只手很轻地拍了拍他。 楼珹扭头:“干什么?” 丁雪润一张脸毫无血色:“同学,你知道……校医室在哪吗?” 楼珹看他脸色居然这么差,本来就白,现在更是一副病容,心里联想到昨晚上的雨,道:“在那边教学楼,你感冒了?” “不知道,”他声音哑着,舌头舔了舔干得起皮的嘴唇,“可能是发烧了。” “发烧不是脸会红吗,你怎么脸上白成这样?” 丁雪润摇头,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很烫。 他的声音有气无力:“校医室在哪里?” “在一楼,”楼珹补充,“高三教学楼的一楼。” “噢。”丁雪润站了起来,双手撑着桌面,看着人都要倒下去了,“高三是哪一栋?” “这一栋,就是……”他大概解释了一遍,丁雪润道了声谢,就走出了教室。 楼珹不常乐于助人,但转学生看着好像要病死了一样,太惨了,他都觉得同情,所以叫住了他:“暧你等会儿。” 丁雪润转头。 楼珹是那种狭长型的眼形,不笑的时候会显出一丝凶相,看着不是善茬。他扫了眼转学生,顿了顿说:“算了,我去校医室买点东西,你跟着我。” 教学楼就这么大,四班又在一楼,所以很快就找到了校医室。丁雪润坐下,校医探了下他的额头:“这么烫,昨天是淋雨了?” 丁雪润点头,声音已经是沙哑了:“淋了点。” 校医甩了甩体温计,递给他:“夹腋窝。” 他量体温的时候,楼珹坐在旁边玩手机,丁雪润听见音效,是一款时髦的消消乐游戏。 他夹着体温计,扭头看向楼珹。 楼珹也许很喜欢这种游戏,打得很认真,一双深邃的眼睛特别执着地盯紧屏幕,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微抿着。 第4节 他人很高,穿一双限量版球鞋,和其他学生一样穿一身秋季校服,校服外套拉链拉到胸口,他里面穿的单薄,但是很壮实,哪怕校服宽松也掩盖不住他那和同龄人有着明显差距的健硕体魄。 昨天丁雪润就发现了,他身上有肌肉,还有腹肌,只是不知道是几块。 体温计取出来,校医凝重地摇头:“得去外面医院输液才行,快四十度了。” 丁雪润一听要出校输液,就摇头:“吃药行吗?” 校医摇头:“吃药退不了高烧,你哪班的?你们班主任谁?” 丁雪润坚持:“我吃药就行了。” “你这同学,怎么这么犟呢!你这个是高烧,你退不了烧等会儿晕过去了麻烦就大了。”校医觉得奇怪,一般学生听见去校外,可高兴了,就差放鞭炮了,这个怎么这样? “老师,我上午有课。” 楼珹听得扑哧就笑了,学渣还听什么课?你听得懂个屁! 校医:“上课是重要,但也不能耽误身体啊,你带着病怎么好好听讲?脑子烧坏了怎么学习?” 楼珹又乐了,不生病也听不懂啊,脑子不坏也不能学习啊,不然为什么叫学渣呢? 校医直接提笔开始写诊断书,问他:“名字?” 丁雪润静默几秒,正在打消消乐的楼珹忽然拍了下他:“问你名字呢,快点说。” 丁雪润看他一眼。 楼珹冲他眨了眨眼:“同学,我陪你去医院啊。” 丁雪润知道他是想出学校玩,加上他身体确实难受,可能还有水土不服的原因,才忽然这样。 他报了自己的名字:“丁雪润,春飞雪粉如毫润的雪和润。” 楼珹啧了一声:“这么装逼,还拽诗。” 丁雪润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校医把诊断书给他,表情严肃地道:“去给你们班主任请个假,四十度可不能马虎,一定得打车去医院,记住了吗?” 要出校,楼珹特别积极,说实话他待在教室里是真的不自在,有时候他实在太无聊,也会听一点课,他觉得不难,也能听懂,但是没那个耐心去补之前的内容。 两人回到教室,升旗仪式结束了,楼珹拽着他去了办公室,很主动地跟窦老师说:“他生病了,高烧四十几度!校医说必须输液,不然要出大事!”他说话时表情太认真了,是在认真地夸大其词,不仅如此,他还一把搂上丁雪润的肩膀,“窦老师,我看小丁已经走不动路了,我必须得扶着他去医院才行。” 他的手臂忽然环上来,丁雪润浑身不自然地一僵。 窦老师看向他一双骚过一双的球鞋,没看见绷带:“你脚这就没事了?” 楼珹心虚地抓了抓头,嘿嘿了两声:“我身体好,好得快。” 窦老师没作声,扫了他一眼,又看了眼丁雪润,发觉他确实看起来非常糟糕。脸上又白又红的,病气浓重得空气都变得有些粘稠了。 丁雪润把校医开的诊断书给窦老师,说:“昨天晚上我出去买练习册,结果下雨了,我没带伞,回来的时候淋了雨,今天就有点不舒服。”他轻咳了一声,神色是令人动容的坚持:“老师,我也可以不去校外的,我吃点退烧药应该就没事了。” 老窦看了校医的诊断书,对待楼珹那副常年都刻薄的脸色一下就变得宽容起来了:“没事的,今天上午的内容都是订正月考试卷,你也用不着听这个课了。” 楼珹心里结结实实地震惊了一把。 老窦昨天让他写试卷,今天让他来学校订正,但是对待这个新来的学渣,老窦居然说他用不着听订正月考试卷的课!妈呀!这是比自己还无药可救? 那这成绩得烂到什么地步?负分吗??? 而且都这么烂了还对他这么和颜悦色,转学生是家里有矿还是说他其实是老窦的亲戚? 楼珹不着边际地想着,得到了假条后,他还很乐于助人扶着丁雪润的肩膀,把他扶了出去。 但是一出办公室门,就把他给松开了。楼珹是有点小洁癖的,不过转学生这个人吧,看起来倒是很白净,哪怕脸上这么多伤,但身上的确有种干净的气息,让人觉得舒服,楼珹还是闻到他身上没有半点烟臭味,才勉为其难碰上去的。 他一松开,丁雪润也松了口气,垂着头说:“我去拿下钱包。” 他跟楼珹一块消失,班上同学就开始讨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我看见他俩被老窦叫进办公室了,不会是惹了什么事吧?” “我觉得很有可能……” “转学生怎么样啊,成绩好不好?能进我们班,那应该不错的吧?” “我早上收了他的作业,我翻开一看,我滴个天,几乎全对啊……” “我也收了他作业,特别厉害啊感觉。” “……厉害个屁!”学委忍无可忍了。 “学委怎么这么说?学委认识他吗?” “呵呵,我昨天在男寝自习室看见他了,他是在‘用功’,不过是在埋头苦抄答案呢!” 听见学委的话,同学们都“嚯”了一声:“那他怎么进我们班的啊……” 出了学校,楼珹问他要了电话号码:“你今天都别回学校了,你回去我就穿帮啦。你要是赶着回去就给我发个短信,知道了吗?” “嗯,我输完液就会回去。”他刚才脸色还是惨白,现在就是潮红,红得不太正常,加上伤,瞧着太可怜了。 “别太早,或者你回宿舍睡觉吧,躺着睡比趴着睡舒服。反正你上课也听不懂,去了也没用。”楼珹帮丁雪润拦了一辆车,还好心告诉司机送病人去最近的医院, 丁雪润去了医院,医生问他打针还是输液,他选择了打针,因为打针快。 楼珹没想到丁雪润四十分钟不到就给自己发来了短信:“我打完针了,现在回学校。” 提醒他也快点回去。 楼珹过了会儿给他回复:“艹艹艹,别去教室啊,校医让你输液你打针你这人怎么不听医嘱呢?我他妈还不想这么早回去呢,我离学校远着呢!你回宿舍去睡觉知道不?” 丁雪润没理他了。大概是打针的缘故,他上课有点不在状态,但老师提问题抽了他一次,他站起来回答对了。 下午有班主任窦老师的数学课,他看见楼珹没在,就问丁雪润:“你们俩一块去的医院,他人呢?他是不是没跟你去医院?” “他跟我一起去的,陪了我一上午,医院病床紧张,他一直坐在椅子上。刚才说自己太困了,就回家了。” 老窦还真信了,无奈摇头:“这个楼珹。” 丁雪润方才看见了他崭新的书,知道了他的名字怎么写,王字旁的成,意为美玉,很难得一见的字。 丁雪润跟老窦请假,说:“窦老师,这是我的病历,我还要打两针,明天和后天都得去医院,我可以在下午第三节 下课的时候离校吗?” 老窦同意了:“注意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有个健康的身体才能好好学习。” 丁雪润点头,他过后把这件事给楼珹说了,没过多久,丁雪润收到一条微信好友申请,是楼珹。 他刚同意,那边就发来一条语音。 丁雪润很迷他这种声音。他听歌喜欢听男低音,bbc广播也喜欢低音炮,但是他们声音似乎都没有楼珹那样的好听。丁雪润很小心地摸出了耳机戴上,点了那条未读语音。 楼珹或许在户外,声音伴随着呼呼的风声,很凶地道:“你他妈怎么不听老子话?” 作者有话要说: 楼珹:你珹哥可是校霸。 第4章 “你上什么课,你几把又听不懂上什么,听天书。” “没用的,我们班老师早晚会知道你是什么水平,没用的我跟你说别装逼了。” “妈的你退烧了吗,退了吗就去上课???” 楼珹爱说脏话,这是他这样年纪的高中生的通病,不过他的脏话,最多也就这种程度了。 丁雪润从来不会说脏话,他父亲丁兆文是高中语文老师,从小便教得严。 他非常非常讨厌所谓的“校霸”,只因为这类人,他们恃强凌弱、蛮不讲理。他以前的高中有个特殊班,这个班级里的学生都是在某些方面有缺陷的,或许是智力,或许是生理上的缺陷……他们经常会受到嘲笑、欺辱。 其中又以他父亲丁兆文的一个学生为首。 因为一些原因,丁雪润遭受了类似的暴力,他不是逆来顺受的人,报复了回去,让对方永远记住了他这个人非常不好惹后,借此机会还转了学。 当然,他并不能确定,楼珹是不是那样的学生,只是校园暴力让他对这类校霸款男生产生了很深的偏见,以至于让他不能以平和的态度去面对对方。 他听完那条语音,没有回复,只是又去听了一遍。 楼珹声音很有磁性,正常音色就是低音,性感得一塌糊涂。 因为他的静默,楼珹还以为损到丁雪润的自尊了。可是他觉得好无辜,他又没说错什么,本来就是个学渣嘛……装啥牛逼呢。 没两分钟,楼珹又给他发了一条过来,这次是文字消息:“小丁,读书这种事呢,不必为难自己,有些人他读书不行,但是干别的在行呀,说不定你就是这种人才呢。” 紧接着又是一条消息:“如果老窦再问起我,就说我腿伤复发了去治疗了。” 丁雪润不知道他误会了什么,不由自主地勾了下嘴唇,最后只言简意赅地回复了一个“嗯”字。 他老老实实吃了药,晚上睡觉出了汗,第二天也就退烧了,但感冒症状还没下去,一天到晚都离不开卫生纸和热水。 他在新学校适应得很快,但是刚刚转学,交朋友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不过他并不着急,因为他觉得一个人过更好。 学校勒令学生不能用手机,但丁雪润没有管,每当上自习课时,他就戴着一只蓝牙耳机,用头发半遮住,作业写完时他会把手机放在桌上玩。 四班毕竟是重点班,学生之间竞争压力大,所以都很自觉,老师基本上不会太严格地监督他们,而是放任他们去自习。 哪怕丁雪润就把手机放在桌上玩,也不会被人注意到。但他拿出手机来并不是玩,他手机上有大量的刷题app,他没事的时候要么刷题,要么直播。 丁雪润正在猿题库上大量地刷选择题,屏幕上方就跳出了一条消息。 “x神最近不直播吗?” 这是一家在原创的文具品牌商,丁雪润一年多以前开始直播刷题、写作业或者如何高效复习重点。刚开始他的直播无人问津,但慢慢地,他变得越来越有名气,百万浏览量让他成为了一个直播从来只露手和声音的清新脱俗的“小网红”。 像他这样正能量的主播,还是直播平台头一份,平台经常推他上首页。 因此,很多文具品牌找上他,请他帮忙打广告,还会寄大量的学习用具给他,请他试用。 丁雪润以前基本每天都会开一个小时甚至更长时间的直播,只是最近,他已经快半个月没有消息了。 所以才会有人特地来问他什么情况。 丁雪润低头看了眼自己伤痕累累的手背。 他本无意和人斗殴,因为他并不是一个冲动的性格,可拳头到了眼前来,他不可能无动于衷地承受着,所以他反击了。最后被学校保安制止时,他的拳头是赤红的,浓稠的血从握紧的指节上“啪嗒”滴在地上,他的眼镜碎了,可是他的眼神是平静的,平静得近乎可怕。 保安本来要大声呵斥他,但忽地看见他校服上的一团血,看见他捂着腹部的手指边缘,有血珠不断涌出,就吓到了。 完了,这回出大事了。 最让保安头皮发麻的是,这个年级第一的好学生,从衣兜里掏出了塑料袋,弯腰把地上的一把红色水果刀捡了起来,装进口袋里道:“报警,叫救护车。” 地上躺着的男同学是个大高个,他双眼惊恐地盯着语文老师家那个平时看起来很怯弱、很好欺负但现在却让他打心底觉得惧怕的学霸儿子,声音发抖道:“姓丁的……你故意的!你陷害我!” 第5节 丁雪润的运动鞋踩在血泊里,他非常冷静地捂着伤口,低头盯着这个男生,声音平和里有一丝温柔:“你今天成年了,生日快乐啊。知道故意伤害罪要进去几年吗?” 他腹部的伤不深,而且正好避开了要害。 所以差不多养好了肚子上的伤后,他脸上和手上仍旧是青紫一片。 丁雪润点进消息,回复说清楚自己的情况:“我右手被玻璃划了,有伤口,医生说要休养一段时日。” 对方表示理解,关心了几句,又问他对他们品牌的文具感觉怎么样。 下午第三节 课下课,丁雪润还要去医院打针,楼珹也正好出去,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校门,楼珹看他这么光明正大的翘课,心说这转学生看着文弱,胆子贼大。 他去了医院打完针就回学校了,晚自习甚至还没开始,一点没有耽误上课。 晚上下了晚自习,丁雪润出校去药店买药膏,等待红灯时看见了一辆非常拉风的摩托停在隔壁小区外面。楼珹一只胳膊抱着他的摩托车头盔,慵懒散漫地倚在车座椅上讲电话。他穿着皮靴,本就修长的腿显得更长了,眉眼在夜色下褪去凌厉,身上有种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特殊气质。 大概因为是刚下晚自习,一批又一批的学生陆陆续续地涌出来,丁雪润的目光只是看向他的一切目光中,最微不足道的那一道。 楼珹完全没有发觉,自顾自地讲着电话。 楼珹基本每天都会来上课,不过吧,经常上着上着,人就不见踪影了。而且他上课也从来都是趴着,不知道是在玩消消乐还是睡觉,他睡觉没声音,不会影响到班上同学。 他偶尔也会坐直一点,拿着一杆笔在书本上写写画画的,或是支着下巴发呆、玩手机。 他朋友很多,一到课间就来呼唤他,叫“珹哥打球去”。 一打球,楼珹就会翘课,大半天看不见人。 而且他从来不上晚自习,下午第四节 自习课前就会消失,但是老师从来不过问,不知道什么原因。 周四,第三节 课课间操后,有人跟窦老师打报告,说新同学的位置有点挡着阳台门了,出入不方便。 老窦趁着同学们上课,在后门站着研究了一下。 楼珹睡觉,丁雪润不知道在记笔记还是做题,挺认真的。 应该不会互相影响。 下午第一节 课下课,老窦走下讲台,跟丁雪润说:“你位置太靠后了,你视力行不行?” “没事的窦老师,我只有两百度,戴着眼镜没问题的。” 老窦思虑了一下,说:“你把座位挪到这儿来。” 他指了下楼珹旁边的空位。 丁雪润没说话,大概两秒,才点头,说好的。 楼珹还在睡觉,丁雪润搬动桌子的时候,把他给闹醒了。 他一脸被打扰到了的倦容,一抬头看见丁雪润在他身旁安家了。丁雪润脸上的伤好一些了,看着正常多了,楼珹懵了一瞬,因为刚睡醒,嗓音哑着道:“你怎么坐这儿来了?” “班主任调的,说我挡着门了。” “那这也……”楼珹一个人坐惯了,不习惯突然有了一个同桌的感觉。 他觉着,没准因为丁雪润实在是太垃圾了,窦老师想让他俩互相伤害。 他懵了一会儿,抓了下头,最后趴下继续睡觉。 楼珹身材高大,他位置占得宽敞,前后桌的时候还不觉得,但是做了同桌,丁雪润明显感觉到和以前同桌的不同。 他以前的同桌是个女孩儿,特别娇小,楼珹特别大个儿,感觉……靠得特别近。 近到可以闻到楼珹身上淡淡的汗水味,还能感觉到一股温度,他身上的青春气,像是在燃烧一样发着烫。 丁雪润中午回宿舍睡觉的时候看见了,楼珹在篮球场跟一群人打球。他视力虽然不太好,但透过宿舍阳台窗户,还是能看见和其他同学有着明显不同的高大少年,夕阳渡在他的身上,飞扬挺拔,青春洋溢。 他不看篮球赛,高中男生喜欢nba,他不感兴趣,但在夕阳的余晖下,丁雪润站在阳台眺望着篮球场,看了良久。 十点下了晚自习,丁雪润回了宿舍,他还没推门就看见宿舍亮着灯,这才忆起一件事来。 他们宿舍,其实还有一个人住。只是这个人平日里不回宿舍住,只在周四住,因为周四会查寝,人不在的话后果会很严重。 丁雪润拿钥匙开了门,但是没有看见人,只听见卫生间里传来淅沥沥的水声。 室友在洗澡。 丁雪润回宿舍第一件事通常是洗澡洗漱,他作业全部在自习课上就写完了,所以洗漱后就直接躺上床,听一会歌,便睡觉了。 他本来想直接洗脸漱口,但是在看见一双脱掉的限量版aj时忽然改变了注意。 这双鞋他在楼珹脚上见过。他不懂鞋,但是也知道这种鞋不是所有学生都买得起的,所以有很大的概率是楼珹的。 丁雪润没有出声,他脚步很轻地走过去,就坐在自己位置上。他那个床位和卫生间只一墙之隔,椅子离阳台和卫生间门很近。 楼珹是真的没听见任何声音,外面太安静了,他不知道有人回来了,出来时手上抓了个毛巾擦身上的水,脚上趿的拖鞋发出“呱唧、呱唧”的水声。 丁雪润扭头看去,楼珹身材非常漂亮,宽肩窄臀,六块腹肌。他注意到楼珹身上还有一小块纹身,但他只看了一眼,就迅速扭回头来了,所以也没能看清楚那块纹身到底是什么。 楼珹这下才看见了他,下意识遮裆:“我日。” “小丁!”他很意外会在这里看见自己的新同桌,抹了把脸上的水珠道,“你居然住506???” 丁雪润没有看他,说:“我也不知道我的室友是你。” 水珠顺着他的头发往脸上流,再从下巴滴落,水滴落在地面上的声音很轻。 楼珹很快平静了下来:“是你我就放心了,你爱干净,你知道,我有洁癖的。” 他虽然跟丁雪润做同桌,也就是今天才发生的事,但楼珹这人对其他人的卫生情况是非常在意的,尤其是和他位置靠得近的。 一个不爱干净的人他是不乐意去近距离接触的。 丁雪润坐他后面,丁雪润桌上非常整洁,他穿着也很整洁,鞋面和鞋带永远是干净的,指甲也修得圆润干净。 刚才他拿钥匙开门进来的时候,就观察过了,宿舍打扫得干干净净,墙壁上的陈年污渍都擦干净了,新室友的桌上放着几本书,一个学习台灯,东西很少也有些过于整洁了。 床叠得很整齐不说,还没有臭汗味,隐隐有一种说不出的香味。 所以楼珹觉得,这个室友肯定是个爱干净的人,不过他没想到是丁雪润。 楼珹本来很反感他抽烟这件事,但是后来没在他身上闻到味道,也就不觉得什么了。 他边说边擦身上的水,也没有要遮掩的意思。他身材堪比篮球运动员,四肢都很修长,修长且肌肉结实,他的肌肤是性感的麦色,沾着水珠,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对于楼珹的“洁癖”,丁雪润不置可否,楼珹桌上的袜子他都看见了,堆了好几双。 丁雪润只余光瞄到一点他不穿衣服的模样,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其实他在他以前的县城,从没见过楼珹这么帅的男孩子,剑眉修目,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热量和魅力,他在打篮球的时候,非常多的女生给他加油、为他尖叫,简直太疯狂了,像日漫里的情节。 下课的时候,高一的女孩子会专门过来看他:“你们班楼珹坐哪里啊?” “那个啊?在睡觉啊……什么时候醒啊?” “醒了醒了!我的妈呀他好帅……”有的女孩子看着他就张开嘴,最后嘴也合不拢了,眼睛也发直,在美色面前,其实男女都一样。 他课桌里每天都会塞满情书,还有人给他送早餐,丁雪润从没见过这么多的女生追一个男孩子,倒是见过很多男生都给同一个女孩子送情书的。 楼珹擦干了身上的水,拉开衣柜拿了件睡衣出来,就在丁雪润以为他穿好了衣服的时候,楼珹突然又大骂了一声:“日。” “谁把老子丢掉的袜子捡回来放桌上了?” 丁雪润一扭头,就看见他捏着鼻子,很嫌弃地用纸巾把他桌上放着的那几双袜子捏进垃圾桶,而且,楼珹只穿了睡衣,没有穿睡裤,两条长腿肌肉流畅,有种蓬勃的爆发力。 哪怕他套上了内裤,但还是…… 丁雪润再一次别过头去,他自己是男人,上厕所也会看见不同尺寸的可是……楼珹这种对他是有吸引力的。 楼珹看他那副模样,忽然明白了什么,他哈哈大笑:“小丁你怎么了?怎么都不敢看我,你是不是觉得自卑了?没事,我外号大丁哥哥,在学校尿尿都没人敢用我旁边的便池。” 丁雪润没有理他,起身走到阳台的洗手台,放了一盆热水洗脸。 楼珹非常直男,堪称直男,他一边穿上了睡裤,一边随口调侃道:“小丁,你告诉哥哥,你多少厘米?” 丁雪润摘了眼镜,挤了洗面奶在手心里,埋头就开始搓脸,根本不理会他。 楼珹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怎么还用洗面奶啊,你好爱美,洗面奶能消肿吗?” 他叨逼叨得丁雪润简直有点受不了了,掬了一捧水洗脸,眼睛正好能睁开了,扭头瞪向他:“你够了啊楼珹。” 他近视,没戴眼镜的时候,楼珹在他面前是模糊的,他眼睛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瞪人,忽然有了一点晶亮的神采。 楼珹数了数,发现丁雪润有三层眼皮还是几层的,是非常好看的一双眼睛,很清澈。 他脸上的泡泡还没洗干净,额头、鼻子和下巴,全都沾着一点,而且他脸上基本上消肿了,依稀能看见正常的模样了。 楼珹以为自己数落他用洗面奶这件事又伤到他自尊了,他感觉丁雪润的自尊心应当非常强,一般学渣就是这样,自尊心会特别强……但楼珹无意伤害人,所以又补充了句:“我说你用洗面奶,你真可爱。” 丁雪润眼睛又睁大了一点,楼珹忍不住笑了,眼睛一弯,指着他的脸说:“小丁,你脸没洗干净。” 第5章 丁雪润洗漱过后,就爬上床躺着了。 因为怕楼珹看见后又大惊小怪地哈哈大笑,丁雪润是躲着他涂了一层药膏,吸收过后又加了一层护手霜。 他冬天容易生冻疮,北方比南方冷,加上他手上有好多伤,所以他这个时候就开始涂护手霜预防了。 楼珹就在他旁边的床铺,正在换被套。 他似乎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快一米九的大个子在床上笨拙地装着被子,人都钻进去了,丁雪润感觉那床都快放不下他了。 楼珹好容易把被子全塞进去,人钻在被子里找不到出口了,大喊道:“小丁、小丁,你起来,你会装被子不?我被子塞进去可是揉成了一团我怎么办啊……” 丁雪润已经躺下了,不想理他,只是躺着告诉他:“棉絮的四个角塞到被套的四个角里栓上,再抖一抖就好了。” 楼珹“哦”了一声,过了不到十秒又说:“我不会弄,你起来一下。” 他奋力钻出来了。 丁雪润是那种躺下就不会动的人。 因为他已经把自己一天所有要做的事情全部做完了,所以到了他的休息时间,他就会好好休息,楼珹吵得他没法好好听歌,虽然楼珹的声音也好听,但这么叨逼叨的他也受不了:“你为什么非要现在换被子?” “因为被子我上周四盖过,这都一周了,肯定很多灰尘和螨虫,我当然要换掉了……不然多脏啊。” 丁雪润算是信了,楼珹好像……是真的有点洁癖的。 他没动静,楼珹就走了过来,他太高了,在上铺走需要深深地躬着腰,不然头就会碰到天花板。 他没有踩到丁雪润床上来,就站在交界处:“你起来,别这样睡,我的头对着你的脚的,你换个方向,我们头对头,脚对脚,我不想睡觉的时候闻到你的脚臭味。” 丁雪润懒得解释自己根本没有脚臭,他很注意这方面。 第6节 楼珹隔着被子晃了一下丁雪润的脚:“喂,喂,小丁啊,你帮我换一下,我明天中午请你吃饭啊。” “啊,好不好啊?”他喋喋不休,“你要是不说话我就一直烦你,烦你。” 丁雪润从没见过楼珹这种性格的人。 他原以为楼珹是个校霸款男生,可他居然会撒娇,丁雪润很快就被他弄得有点烦了,只好起来:“你好笨啊。” 他坐起身,但是没有到他床上去,而是问他:“你有洁癖,我到你床上去你不嫌弃吗?” 楼珹果然犹豫了。 他这种洁癖,就是假洁癖,但他也是真挺爱干净的,他最讨厌的味道是烟味。他是个容易出汗的体质,打球要流很多汗,不打球的时候也会出汗,睡个觉起来手心就湿了——他是个汗手。 他流汗不会有那种体育生上的臭味,这和他在意自己形象是有很大的关系的。 所以楼珹一天要洗三次澡。 他犹豫了一下,在心里权衡了一下得失。丁雪润刚才也洗过澡了,但楼珹知道他抽烟,说实话他真特别讨厌烟味,他的兄弟都知道他这个毛病,所以很少在他面前抽烟,怕珹哥开启逼逼机模式。 所以楼珹做了个丁雪润想不到的举动。 他跪在床上,脑袋凑过来,抓着丁雪润的睡衣闻了一口。 丁雪润看见胸口的那颗大脑袋,有些动弹不得的感觉,但不过几秒,他就平复了下来,把楼珹的脑袋推开,平静地盯着他:“你干什么?” “你身上好像没有烟味,你没穿着睡衣抽烟吧?”楼珹看着他。 丁雪润脸色不变:“我抽了又如何,你还装不装被子了?” “装,装。”楼珹确认了一下,是真的没有烟味,就下了床,让他过去给自己装被子。 丁雪润很小就生活自理,他做这些动作很麻利,很快就给楼珹弄好了。 楼珹解决了大麻烦,在下面说:“谢谢你,你把枕头换个方向吧。” 他人很高,站着时头就超出床的高度了,丁雪润跪在床上,旁边就是探头探脑的楼珹。 丁雪润把枕头换了过去,楼珹关了灯,爬上床来,他窸窸窣窣地躺好了,礼貌周到地夸道:“小丁,你被子装得真好。”他问丁雪润:“你睡觉梦游吗?” “不会。” “那就好,这层楼有个傻逼要梦游,有次半夜敲我们宿舍门,吓死老子了。”楼珹睡在这张小床上,感觉非常不舒服,不停地动弹,“结果我们宿舍高三那俩傻逼,睡得跟猪一样,老子以为他们死了。” 他人太高了,睡觉也总不踏实,喜欢在床上翻来覆去乱滚,之前有一次是真的睡梦中从床上掉下去了,好在他身体素质好,皮糙肉厚的没出什么大事。 但楼珹在学校里,是真睡不好,所以他才会搬出去住。 但是按照校规,只有高三学生才能搬走,所以楼珹每周四还是会回学校住,以免发生查寝人不在,半夜接到班主任电话——最后还惹出被全校通报的丑事。 他太爱说话了,一直说,丁雪润刚开始还回应他,慢慢就不理了,假装睡觉。 这时,宿管进来查寝,他是开了灯,确认是两个人而且脸都对得上人,才关门走了。 楼珹白天运动,所以晚上睡眠好,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丁雪润听他没说话了,摘了耳机,把英语广播停了下来,闭上眼睡觉。 楼珹第二天跟他一起去的教室。丁雪润本来要去食堂吃早饭,但楼珹不让他去:“你先别走,等会儿等我一起去教室。” 丁雪润看他还没起床,说自己要去食堂吃早饭。 楼珹人是醒了,可是他赖床,不肯起来:“我不,我还要睡,我困。”他的男神音蒙在被子里瓮声瓮气地抱怨:“去食堂干什么啊,我们去教室,我好多早餐的。” 丁雪润默然,他知道那是楼珹的追求者送的,楼珹会吃,吃不完就分给周围的人。但是来历不明的东西,丁雪润是不敢吃的,他怕。 楼珹蒙在被子里,又迷迷糊糊地问他时间:“现在几点了?” “七点钟。” “七点?我艹!”楼珹心里又记了他一笔,看来这是个不输那两个高三的傻逼舍友,正常人谁这么早起来?那两个高三的都才七点起床。 “艹!你闹铃几点的?” 丁雪润:“六点。” 楼珹气死了:“你调那么早做什么……” 丁雪润答非所问:“我去食堂了。” 楼珹还在叨逼叨:“调这么早的闹铃做什么,你又不读书,那么早起来你要上天吗?啊!” 没有人理他。 楼珹半睁开眼,往下面看了一眼,面对空荡荡没有声响的寝室,他后知后觉,丁雪润真是说走就走—— 他觉得小丁这人有点冷。 他又睡了个回笼觉,起来晚了,去教室第一节 课已经上了一半了。 他进去前刚好看见丁雪润好像在回答问题,老师让他坐下。楼珹若无其事地走进去坐好,老师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继续用小蜜蜂讲课。 楼珹桌上有很多份早餐,女生送早餐,总是送得特别精致可爱,小瓶子酸奶,小瓶子的牛奶,小饼干、洗得干干净净的草莓什么的。 当他看见桌上的包子时,还有点愣。 哪个女孩子送的包子这么实在。 楼珹有点没睡醒的样子,他插上酸奶的吸管,问丁雪润:“你刚才被miss狄抽起来回答问题了?” “嗯。” “回答上没?” 丁雪润又嗯了一声,他在玩笔,其他人在记笔记,就他在玩,也不写东西,看起来像是在听课,又不像。 “问的选择题你给蒙对了?” 丁雪润嘴唇一抿,嘴角有一点不明显的笑意,说嗯。 楼珹露出牙齿笑了:“你吃早餐没有?” 丁雪润说吃了,楼珹推给他一瓶奶:“再吃点吗?我这儿一大堆呢,还有包子,这几把谁买的……” “我买的。” “那你放我桌上做什么?”楼珹反应了过来,“你给我买的呀?” 丁雪润脸对着黑板,他面不改色地一边听课一边回答他:“我吃不完了,就给你了。” “你……”楼珹又觉得小丁人太好了,主要小丁是个学渣,上课可以陪自己说话,其他人就不行了,他们上课从来不开小差,因为他们一开小差就跟不上了。 所以他顿了顿问道:“你买的什么馅?” “素的。” “我喜欢肉包子,不过素的也能吃。”他试着低着头咬了一口,包子还没冷,楼珹大概是饿了,几口就给吃完了。 丁雪润侧头看了看他,楼珹吃东西很快,吃得嗷呜嗷呜的,但吃相却是顶好看的。 他吃完包子,又吃别的,还跟丁雪润分享水果,丁雪润不吃。 “你怎么不吃,我看你不是还要带水果来教室吃吗?” 丁雪润摇头:“我不吃来历不明的东西。”自从吃过一次这方面的亏,他就再也不会吃不知道来路的东西了。比如在超市买,有随机性,所以可以吃,比如在食堂点菜,也是有随机性,有毒的危险也很小。 当然了,他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不会有人想害他,可楼珹不一样,谁能保证他没有树敌,他的敌人如果知道他会随便吃桌上来历不明的食物,是非常危险的。别人吃中毒了跟他没关系,但丁雪润是吃过亏就会神经敏感,所以他从来不会在同一件事上吃两次亏。 “……你他妈有被害妄想症啊!”楼珹觉得他不是一般的有病,“她们那么喜欢我怎么会下毒害我?我是校草,校草!” 楼珹逼逼道:“你知道校草什么意思不?” 丁雪润没有回答,楼珹继续逼逼:“校草就是全校最帅的男人。” 不知道他是不是声音太大了,被英语老师听见了,戴着麦大声说:“楼珹,知道你帅,别瞎比比,吵到你同桌学习了。” 班上同学笑出了声。 楼珹虽然成绩不太好,各种小毛病很多,而且整天小错误不断,但是他却很招老师喜欢,在班上人缘也好。 英语老师一说话,他立马就坐直了,很无辜的样子。 说实话楼珹也想笑。 所以英语老师重新开始讲课后,他就又压低了声音,这次是凑近了丁雪润的耳朵说话:“她说我吵你学习了,她好不好笑啊,你学什么学,她是不是不知道你是文盲啊?” 丁雪润被他这样吹气,半边身子都有点麻,过电似的,楼珹的声音太……勾人了。 他是天然弯,又没谈过一个男朋友,正是十七八岁的年龄,突然遇上楼珹这种男生,的确很容易会心动。 楼珹又说:“如果她抽你回答个翻译题,小老弟,你就完犊子了。” 丁雪润本来没搭理他,这次真忍不住了:“楼珹,我问你个问题。” “你说。” 他声音很轻:“你老家哪里的?东北?” 楼珹瞪大眼睛:“妈的……老子说的是明明是普通话好不好。” 第6章 丁雪润似乎觉得就让楼珹这么误会也挺好玩的,所以上课只要楼珹在,就看心情回答问题。 楼珹经常说:“你运气这么好,怎么都回答对了?” 丁雪润说:“抄的。” 楼珹“哦”了一声,摸着下巴道:“破案了。” 丁雪润现在脸上的伤口差不多完全好了,只有脖子和手背还有一点痕迹,但是穿校服他把拉链拉到最高,就完全遮住了。 恢复了原本的面貌,楼珹看他觉得还挺清秀一小伙,青涩洁净,皮肤又白,就是有点瘦。小丁人不高,眼睛挺大挺黑的就是可惜了,近视眼,戴着眼镜,把那么漂亮的眼睛都给遮住了。 丁雪润看着待人挺温和,其实是有些冷漠的一个人。楼珹跟他变得熟悉之后,又觉得他逗起来特别特别好玩,太有意思了简直——除了抽烟都挺好的。 楼珹想到自己的那些个朋友,几乎都要抽,而且抽得比小丁厉害多了,这么想想也就释然了,至少丁雪润不会满身烟臭,他抽完就消灭证据,嘴里会喷草莓味的口气清新剂,喷完就是香的。 但他会劝丁雪润:“你少抽一点,真的对身体不好。” 丁雪润每次就点头,可是也不听,我行我素。 而且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么多文具,总是送人文具,给这个送橡皮,那个送笔,还都是学校文具店见不到的款式,很漂亮的文具,女孩子非常喜欢。 第7节 楼珹不用这个东西,但还是收集了几样。 不过吧,班上还是在传着一点消息,因为大家都不知道转学生的底,但是有证据表明:“他上课答得出来,那是因为他有答案。他每天作业都是抄答案来着。” 至于他的试卷,学校老师自己出的测试卷,又是怎么答对的,就没人知道了。 楼珹考试的时候从来不来,他不上晚自习,所以更不可能知道了。 他每周也就周四在学校住一晚上,但是每周来都要带一床新的三件套换上,丁雪润帮他换,楼珹每次说请他出去吃饭,丁雪润是每次都谢绝。楼珹问:“请你吃你还不乐意啊,你是就喜欢吃食堂吗?” 丁雪润便点头:“我喜欢食堂。” 他太自律了,他的生活轨道一旦确定,就不会轻易打破。他每天早上起床的时间都是一致的,睡觉的时间也基本一致,吃饭口味也是,只吃那几种。而且他从来都是今日是今日毕,从不会把今天的事堆积到明天去。 楼珹觉得食堂难吃,但是他知道食堂还有个“小食堂”,就和外面的中档餐厅差不多吧,点餐式,环境也好一些,在食堂顶楼,有个露天阳台,学生过生日、或者班上聚餐,就会在那里办。 他已经好久没有去过食堂了,饭卡也找不到了。楼珹打定主意要请他吃饭,但是懒得去跟人挤补办饭卡,所以他一下课就去了高二楼上,随便拽了个朋友:“东东,把你饭卡给哥用用!不,你直接给我,你里面多少钱?我给你发红包。” 李东懵逼,楼珹从来不吃食堂的,问他要饭卡? “不是啊珹哥,饭卡给你我怎么办呢?我吃什么?” “你刷你女朋友的,我中午要请人吃饭,我不想去挤着排队补办饭卡,你去挤。” 楼珹非常不喜欢“挤”,因为各种人往他身上凑,什么味儿都有,而且是真有人趁乱揩他油,楼珹不止一次让人摸屁股了,有一次他把人给抓住了,一看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就只能叹口气,放过人家。 他的假洁癖犯起来和真洁癖差不多,讲究太多了。 李东立马把卡给他了,好奇地问:“珹哥交新女朋友了吗?可以啊,这次的比校花还漂亮吗?是高一学妹?哪个班的?” 楼珹说不是:“就我同桌,”他把饭卡揣在校服兜里,嘴里嫌弃得不要不要的,“那家伙真有毛病,只吃食堂,食堂有什么好吃的。” 楼珹有同桌了这件事,他的很多朋友都知道。因为他们来四班门口找他玩的时候看见过。 李东诧异:“可珹哥你的同桌不是男的吗?又换新的了?” “是他,老子就是请他吃饭。” 楼珹不是没谈过女朋友,谈过,非常漂亮,会弹钢琴,学习好,才女,从外表来看是非常般配的一对。 但是交往不久吧,女孩子比较主动一点,跟楼珹看电影牵了手,摸到他一手的汗以为他紧张,然后偷偷的想跟他接吻。 还没碰到楼珹,就被他给推开了。 女孩子很错愕:“你、你……” 楼珹有些无奈,说:“老妹儿啊,不是你的错,我有洁癖,我真的真的……吃不了别人的口水……”而且你口红看起来好像有毒哇。 就是想到,他都觉得恶心,哪怕对方美成了天仙,他都会难以接受。 女孩子最开始说没事,后面也受不了了,楼珹比较绅士,等对方说分手:“放宽心,是你甩的我。” 他这个人是不愿意让小姑娘伤心的,毕竟他是个一米八八的大男人。 后面就不谈了,感觉谈不谈没区别,没有心动的感觉,就像是找了个女性朋友,自己陪她出去玩,平淡得索然无味。 楼珹还是喜欢骑摩托,喜欢打篮球,这些对他而言,远比女人生动有趣。 李东非常好奇:“珹哥为什么请同桌吃饭?他给你写作业了?” “写个屁的作业,那傻逼就是个学渣!文盲!我实话跟你说,比我还不如,我好歹会背乘法表。”楼珹不好意思说人给他装被子,更不好意思说同桌每天早上给他买包子。 “当真?”李东感慨道,“他什么来头?那难不成跟你一样?家里有矿啊咋滴?你妈可是给学校捐了一栋大楼才让你进的四班吧!” “你可是东北矿厂小王子。”李东道,“他家矿哪儿的?你打听过没?” “应该也不是,”说起这个外号,楼珹脸色就微微发黑,“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我们老窦的亲戚,老窦挺疼他的。”他皱了下眉,“太奇怪了,老窦不是一向只喜欢好学生吗?” 他刷饭卡请丁雪润上食堂顶楼吃小食堂,丁雪润瞥见他卡上贴了个卡贴。那卡贴上面是个女人,不是女星,像是同龄人。 他以为是楼珹女朋友。 丁雪润拿着菜单翻了翻,他只点了一个菜一个汤:“你再点一个菜,我们两个人吃,够了。” “你多点两个,暧你怎么点了个青菜还点了个素汤啊,吃这么点怎么够,猫呢?”楼珹数落道,“你这么瘦是有原因的知道吗小丁?” “点多了吃不完,浪费。” “你过来小丁。”楼珹勾了勾手指。 丁雪润手肘撑在桌上,头凑过去听他要说什么。 “小丁啊,”楼珹说话时嘴里吐出热气吹拂着他的耳朵,“吃得多不仅可以长个子的,还可以长小丁呀,你多吃点肉,吃补一点的,就可以变得像我一样了懂不懂?”他笑了两声。 楼珹荤段子特别多,但又不让人觉得猥琐,这可能真是长相的缘故,丁雪润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不是故意吃那么少的,不过他习惯了吃饭只吃七八分饱,加上生活费有限,他不愿开口问丁兆文要零花钱,就只能省吃俭用了。 原本也用不着这么惨的,但他刚开学就病了一场,还买校服,每个季节两套,他暂时没有买夏季校服,想等明年热起来了再买。 楼珹大概是少爷胃,点了很多菜,拦都拦不住,又是清蒸鱼又是红焖羊肉的,他平时运动量大,得吃大量的肉才能维持体能。 丁雪润对比起楼珹起来,吃得非常少,楼珹让他多吃点肉:“你瘦得好可怜,我那天看你洗澡出来,又白又瘦的,太惨了,你家里人是不是虐待你呢?”他顺手用公筷给丁雪润夹了块很大很肥的红焖羊肉。 他跟朋友出去吃饭也有这个怪毛病,不用公筷就不肯吃,宁愿一个人坐在旁边吃,都说他是少爷病。 丁雪润面对这个问题,选择沉默不语,低头一口一口把肉吃了。 楼珹看他吃相,点评:“斯文人。” 楼珹对吃的挺挑剔的,觉得食堂的小炒味道一般,但他胃口大,一边挑剔说味道不行,这个咸了这个淡了,结果一边还吃完了。 今天天晴,出大太阳,露台上热,他吃了一身的汗。 楼珹把校服脱了。 他住不惯宿舍,而住不惯最大的问题是他不习惯跟人合住一间房。而且跟他住一间的两个高三的,都有点楼珹受不了的毛病,一个撸完把纸丢地上也不收拾;另一个袜子内裤穿完了不洗,周末拿回家洗。 楼珹不会洗衣服,他不想洗就穿了丢。 而如今,住宿舍对他而言最大的问题就是床小,其次就是花洒小,他喜欢泡澡,喜欢瀑布型的花洒,所以能不住就不住,他想洗澡,也得憋到回家舒舒服服地洗。 两人从食堂出去,丁雪润问他:“你家就住在隔壁小区吗?” “对,我住不惯宿舍,然后成年了就在旁边买了套房子自住,其实就在男寝后面那墙隔壁,我翻个墙就到了。” “你怎么能翻墙,学校不是有铁丝网?而且还有监控啊……” 楼珹满不在乎:“铁丝网被我剪坏啦,监控也被我移开了,我弄了个死角出来,平时也没人往那边去。体育馆后面那边有个旧的宿舍楼你知道吧?前几年很邪乎的,每年都跳楼死一个人。都说那里阴气重,闹鬼不吉利啥的,连保安都不去那里。” 他还有些得意,剑眉挑起来:“不过我平时也用不着翻墙,我都正大光明进来。” “你晚上不上晚自习,为什么?” “因为我去上托福课啦。” “托福?”丁雪润很意外地看着他。 “是啊,不过名我倒是报了,就是一次都没去过。我拿着这个理由跑出去玩,老师都以为我要出国留学,所以你看他们现在也不管我,也不会生我气,我只要上课不给他们惹麻烦,不影响其他同学,他们就当我不存在。” 丁雪润笑了一下:“你跟我做同桌,你只跟我说话,当然不影响别人,你只影响我好不好。” “你又不算,”楼珹耸肩道,“在老师眼里,你跟我是一种人,区别就是我上课睡觉,你上课发梦。” 楼珹跟班上学生不怎么合得来,因为那些都是好学生,他不和那种优等生玩,优等生玩的东西跟他不一样。 丁雪润还好,虽然这个丁雪润爱装逼,爱装成好学生,看起来仿佛很喜欢学习的模样,但本质上和他是一路货色,楼珹挺中意他的。 从食堂走到男寝,要穿过操场,楼珹路过篮球场,正好有人招呼他,他飞奔过去抓起篮球就是一个三分,引起附近一些女生的连片尖叫声。 楼珹就投了个球便跑了,拒绝挽留:“我赶着回家洗澡睡午觉呢。” 他跑到丁雪润旁边,汗意涔涔地问他:“小丁,你是不是第一次看我打球?哥帅吧?” 丁雪润点头,说帅:“我在宿舍里,能从阳台看见你们篮球场,我看见过几次。” 校门和男寝在两个方向,两个人分道扬镳,丁雪润没有回宿舍,反而走向人烟稀少的旧宿舍。 就是楼珹嘴里说的那个,每年死一个学生的宿舍楼,这么一走,才发现六中占地面积居然这么广。 他之前选择这里,除了因为他丁兆文和周校长的那一层许多年都未曾联系的同学关系以外,还因为这间高中确实很牛逼。 六中的绿化和环境在全省的高中里都是排第一的。再说升学率,也是拔尖的,每年都为清华北大输送了不少人才。 所以家长们都挤破头地想把自家孩子送进来。 班上同学一个赛一个地认真,在楼珹看来,整个班级里就丁雪润一个人上课摸鱼。 就他一个人不记笔记,别人都记,就他那学渣样好还意思理直气壮地说因为都会了所以不记,拉倒吧牛逼可不是这么吹的…… 楼珹不信,丁雪润脾气挺好,或者说随和,也从不解释。 丁雪润顺着走到楼珹说的那一面墙,这边确实有几个监控,上面很厚一层灰,看着特别脏,但是也确实没有人往这边走,看来六中的学生,或多或少都听说过这里死过人。 丁雪润胆子大。他顺着墙边一路找,很快就找到了楼珹说的那个死角。 他抬头看见被剪开的绿色铁丝网,旁边堆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体育器材箱子,可以移动过来方便翻墙。 而且墙头的玻璃也被人换成了塑料的,连塑料边角都磨成了圆角。丁雪润抬头扫了眼那个挂在树干上的监控器,算出了死角的角度和尺寸——还挺大的。 至少楼珹翻墙的话,是不会被监控逮到证据的。 他觉得楼珹在某些方面很聪明,因为监控角度移得恰到好处,普通人才不可能算出来这种精细的事。而且普通坏学生哪里知道翻墙还要移动监控啊,没准还会冲着监控竖中指。 丁雪润就站在死角处,他站在那里抽了一支烟。 他想得太多的时候,就需要抽一支清醒一下,尼古丁可以帮助他思考,帮助他提神,他对这个不怎么上瘾,买的也是最便宜的烟,抽得不多,所以嗓子不会疼。 第二天是周四,楼珹晚上回了宿舍,还买了一盒巧克力草莓,草莓很大,又红又大,看着就甜。 楼珹招呼他来吃:“这个甜。” 丁雪润过去,看见草莓盒子上的价格,一小盒一百块的样子,也不知道什么草莓能卖这么贵的价格。 “你吃吧,我不吃了,这里有盐吗,你吃草莓前要用盐泡一泡。” 楼珹愣了下:“你不吃吗?” “不吃。” “你不喜欢吃吗?” “你哪里看出来我喜欢吃草莓的?” “你几把……你不喜欢那你干什么买草莓味的口气清新剂,整天喷,闻着好香,日,”楼珹好生气啊,“我今天在生鲜超市外面看见了这个好大,闻起来很香,就买了一盒。老子是特意、特意给你买的!”他强调。 他觉得小丁这人不错,拿他当朋友才对他好的。 丁雪润听他满嘴爆粗,忽然笑了一下:“我买草莓味只是因为草莓味的当时在打折,比薄荷味便宜了一半。” 第8节 楼珹有点气,又发不出脾气,最后愤愤地盯着他说:“你惹我生气了哦。” 丁雪润说:“我不喜欢,但也不讨厌吃,我拿去洗吧。”说起来,他这人没什么喜好,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要说爱好,他喜欢分析,分析各种事情。 他从第一次去老窦办公室,就看出来他办公室对面坐着的数学老师是个烟鬼,时时刻刻都要抽烟的那种,一天至少三包烟。 他看见这些不是偶然,他能记住看见每一个人,每一点细枝末节的信息,那些信息会在他的脑子里串成片。 把一件事或一个人分析彻底,这是他的一样乐趣。 丁雪润去其他寝室借了点盐,把草莓泡上了。 楼珹伸手拔了一个绿色的草莓蒂丢掉:“要泡多久?” “泡十分钟吧,”丁雪润说着,先把眼镜摘了,再校服外套脱了,他背对着楼珹把里面的衣服褪去,楼珹盯着他的背看了一眼,再次感叹他好瘦,好白。 丁雪润往身上套了一件单薄的中袖睡衣。他只带了一套比较厚实的睡衣,现在洗了,就只能穿薄的。 他坐在椅子上脱裤子,楼珹便靠在旁边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小丁,我好像没在男厕里见过你脱裤子呢。” 丁雪润穿好裤子,扭头看他:“什么?” 楼珹修长的手指在玻璃碗里挑了挑,挑了一个最大的草莓出来,眨了下眼睛道:“你有这个大没?” 作者有话要说: 小丁:嗯?东北矿厂小王子? 珹哥: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试试?看见那个死角了吗?记住它,哥以后就在那里亲你,说一遍亲一次,摁在墙上亲,听见没? 第7章 面对楼珹的调侃,丁雪润不为所动,冷淡地看了一眼道:“有本事比学习?” 楼珹就笑了,是那种看傻逼的笑:“你我比什么学习,半斤八两,小文盲。” 他说着从碗里捡了的颗大小基本均匀的鲜艳草莓出来,放在桌上排成一列,比划了一下道:“小丁,哥比这个粗三圈,你见过没?” 丁雪润把眼镜摘了,看不太清楼珹手里拿的草莓到底有多大,但他无意跟楼珹争执这种弱智的问题。 楼珹见他爱答不理的,倒是不觉得无趣,反而更好奇,就盯着他裤头看,非得戳穿他不可。 草莓泡了一会儿,楼珹兴高采烈地把水倒了,单手轻松拎起一把椅子,放在自己的的桌旁,招呼丁雪润吃。 但楼珹没吃两个就不动了,他好像是不喜欢吃这些,把玻璃碗更往丁雪润那边推了一点道:“你多吃点,别浪费。” 丁雪润本就没洗几个,他原本算好只吃两三个,但楼珹吃得太少了,他就只好负责把剩下的解决。这个季节的冬草莓又大又红,味道很甜。 他嘴唇被草莓汁水染红,楼珹盯着他的嘴唇看了一眼,心说小丁眼睛好看,嘴唇也怪好看的。他不知道丁雪润这种唇形叫做菱唇,只觉得好看。 他心想如果小丁是个学霸,那他这么好看,足以弥补他在身高上的缺陷了,至少肯定不会缺女生喜欢。 他觉得小丁矮,那也是跟他比,但要跟学校里其他男生比,也在平均线上了。 但小丁不仅不是学霸,还是个不学无术的小学渣!楼珹跟他做同桌后,经常上课看见他玩手机。 窗户半开着,一阵风吹进来,从四面八方钻进丁雪润的睡衣里,他像一片风中枯叶般打了个哆嗦,搓了搓手臂。 楼珹看见了就道:“冷啊?你怎么就穿这么点。” 如今刚刚十一月,d市已经开始降温了,但学校的中央空调一般是从立冬过后才会开启。 现在很多学校还在用暖气,但六中已经用上了中央空调。 丁雪润摇头:“睡衣洗了,还没干。” “那你披个外套呗。”楼珹盯着他露出来的锁骨,丁雪润这么白的男生,他还是第一次见。他们班上有个这种类型的男生,就是太娘了,但小丁不娘,虽然瘦弱,但他身上有种苍白单薄的斯文气,看着就像个三好学生似的。 说实话班上学霸都没丁雪润这种清冷高傲的气质,年纪第一都没他拽。 楼珹见他不动,又道了句:“你穿个外套,我去洗澡了。” 他直接把身上的衣服给脱了,裤子也除掉,浑身上下就一条内裤,他匀称的肌肉线条分明,紧紧缠附着在那常年锻炼的躯体上。 楼珹大摇大摆从丁雪润旁边走过去。 他走到阳台,头不小心碰到丁雪润晾晒的衣服。楼珹伸手拉上窗帘,忽地闻到一股很舒服的皂香,这股香气有几分雨季的湿润,楼珹抬头,上面晾着丁雪润的校服、睡衣,内裤还有袜子。 他恍然大悟,原来小丁身上那种若隐若现的香气是洗衣皂的味道。 楼珹出来的时候,看见丁雪润坐得很端正,背挺得笔直,微微垂着头在写作业,他身材单薄,穿着有些许宽松的校服外套,右手上戴着一只黑色的半截手套。 楼珹浑身水汽地走到他旁边看了一眼:“写什么呢?” 那是一张试卷。 楼珹看见那些个公式,以为是作业,很不可思议:“数学作业?你疯了啊。” “是物理。”丁雪润手上一刻不停,他的手机用自拍杆夹着,垂直对准桌面,他关了麦克风,所以他这边无论说什么,直播间里的人都是听不见的。 楼珹没注意到他的手机,不知道他在搞学霸直播,还当丁雪润真疯了,一边笑一边按着他的肩膀说:“你好好写,努力努力,说不定物理能考个三十分。” 丁雪润侧头看了他一眼,抿唇微笑:“借你吉言。” 他没戴眼镜,学习台灯的暖光映照在他雪白的脸上,轮廓很柔和,睫毛鸦羽一般,一双黑眼睛扫了楼珹一眼。 楼珹背上搭着一张浴巾,他本来在擦水,动作忽然顿了一下,接着他弯腰,从身后罩住了丁雪润瘦削的后背。 这近乎拥抱的动作,忽如其来得让丁雪润耳朵都微微动了动。他紧张的时候除了会僵硬,耳朵是会动的。 楼珹手直接伸过去,丁雪润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手抬起来把手机移开一点,这样直播画面就会停在他的书桌上。 丁雪润没想到,楼珹会抓起他的手腕。 “你手怎么了?”楼珹是忽然注意到的,丁雪润的左手手腕上,有一块黑红的、发烂的肉。 这个颜色是新的,但依稀还能看见其他颜色更浅的伤疤,他感觉那圆圆的形状有些像烟头。 而那些颜色淡化的伤疤,是烟头烫过后又痊愈的状态。 楼珹是瞥见丁雪润桌上的烟盒才发觉的——那可能是烟头烫出来的。 因为丁雪润平时戴一块手表,伤口那一圈正好就被手表遮住。 “……拿烟烫的?” 丁雪润没说话。 “你自己烫的?”楼珹看他的眼神都有点变了,脸色沉了下来,“丁雪润,你自残啊,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不是,我不小心烫的,你别管。”丁雪润想把手从他手里抽回来,没想到楼珹握得死紧,根本不放开他。 “楼珹。”他皱了下眉,眼睛盯着他,“你放开我。” 楼珹也盯着他,但丁雪润近视,那双眼睛微微失神的显出澄澈的干净,对视之间,楼珹先放手了:“操,你真是有病。” “你管不着我。”他把校服袖子拽了下去,心里烦躁之余开始焦虑,他有轻微的焦虑症,但没人知道他有这种毛病。 楼珹冷哼一声:“你可劲儿造,关老子屁事。” 他爬上床去,弄出了很大的动静,晃得丁雪润手机都差点从自拍杆上掉下来。 丁雪润没管他,他把手表扣上,把手机位置摆放好后,在草稿纸上用铅笔写道:“刚才宿管来了,搜出了室友的锅。” 这么写了一句后,他也不看屏幕,就在前摄像头下面开始打草稿,列出自己的解题思路。 看丁雪润视频的人,大部分都是学生党,有的学生说:“看博主的视频很减压,一边看我一边写作业,竟然写得比平时快。” 丁雪润的一双手尤为雪白好看、手指修长,他说话声音因为轻所以显得温柔,有时候他直播会开小课堂,讲一些学习方法,有人说听他上课,比听老师上课还管用。 弹幕经常说:“小哥哥声音好听,在学校上课只想睡觉,听你讲课就就立刻打起精神来了!” 丁雪润安静地写着作业,因为楼珹一直在上面乱动,发出各种声音,好像个发泄不满的小学生似的,丁雪润只好戴上蓝牙耳机,一边听《老友记》一边做题。 宿管来看了眼,确认都是本人就走了。 丁雪润心里有事,而且他焦虑症犯了,分了心,写作业时连草稿都懒得打,飞快地写完了一张卷子。 搞得直播间的人都很懵逼,怎么算都不算一下就得出了答案。 写卷子算是丁雪润减压的一种方式,他接着在纸上写道:“马上断电了,今天就到这里了,晚安。” 他的字非常好看,赏心悦目的好看。丁兆文是语文老师,写得一手好板书,丁雪润从小练字帖,也写得一手很好看的钢笔字。 他以前学校的黑板报,都是交给他办的,他还拿过书法比赛的奖项。 关掉直播,把手机拿下来,丁雪润捏了捏太阳穴,站起来往上面看了一眼。楼珹这会儿好像已经生完闷气了,也没有继续不安分地闹了。丁雪润脱了校服,把校服挂进衣柜后,拉开抽屉摸了摸。他摸了一根烟和打火机出来,走进了厕所。 六中宿舍的卫生间小,就一个小小的蹲便器,一个花洒,总共也就两平。 不过外面的洗手台倒是很宽敞,一面大镜子,两个大洗手池子,上面放的基本上就是丁雪润自己的洗浴用品。 丁雪润爱干净,他基本上是一个人使用这个宿舍,卫生间是每天打扫,而且每天都会倒垃圾,所以很干净。 他刚进卫生间宿舍就断了电,灯光一下熄灭,宿舍楼不知道从何处发出一声喊叫,陷入彻底的黑暗。 丁雪润摸黑关上了门,用打火机照明,点燃了烟。 楼珹正躺在床上用手机搜索:“自残是什么心理”。 结果一下子跳出了好多图片,都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压抑恶心的图片。 楼珹感觉自己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冲击。 他耐着性子稍微看了一下,然后发现这是一种压力大、偏执的表现,而且网上那些人描述的病情,似乎都挺严重的,一刀一刀往自己手臂上割,触目惊心。 所以小丁这种情况算是非常轻微的了。 楼珹稍微好受点了。 他看见有专家解答声称:“如果发现有自虐倾向,一定要早日就医。” 但还是让楼珹心里有点觉得不舒服,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有点生气愤怒,又不知道是为什么,他这种心情,来得有点莫名其妙。 这时,他突然阳台方向闻到了飘过来的烟味。 “臭死了。”楼珹从床上坐起来。 他捂着鼻子,脸色阴沉得厉害,坐了好几秒后,突然翻身“蹬、蹬、蹬”地下床,骂道:“妈的,真是个神经病。” 他大步走过去,拧门把手,但厕所门从里面锁上了。 楼珹拧不开就开始砸门:“给我出来。” 丁雪润很淡定,把门打开,他手里夹着烟,表情漠然:“怎么?” 第9节 “臭到老子了。”楼珹屏住呼吸,一把拽过他的手。 丁雪润抽烟是决计不会穿着校服的,他不会让校服上沾染到任何的证据,天气冷,他的手腕冰凉,楼珹怕捏到他的伤口,所以手掌是握住他的手心的。 他看丁雪润手上戴着表的,心里松了口气,没烫自己就好。但同时他又觉得好生气:“有病,真是有病,姓丁的,你这烟头烫得肉都烂了,你不贴创口贴就算了,白天居然还戴手表捂着,你是不是傻逼?” “真是个傻逼。”他肯定地道。 楼珹是个爱出汗的体质,他是个汗手,什么都不干手心就会出汗,湿漉漉热烘烘地拉着丁雪润白生生的手。 丁雪润右手夹着烟,又抽了一口,嘴里徐徐吁出一口烟雾,喷在了楼珹脸上。 全校都断了电,窗帘拉上后,宿舍里只有一点薄薄的月光,烟头那点橘红的光芒,微弱而朦胧地照亮他有点冷然,可是嘴角微微勾起的脸庞。 楼珹低头盯着他看,望进他黑漆漆的眼睛里,又骂了句:“你有病。” “楼珹。”丁雪润跟他对视着,其实他看不太清楚,因为他视力不好,加上黑,只有一个非常非常模糊的英俊轮廓。因为看不清,所以就看得很认真,企图把他给看清楚。 楼珹瞪着他,没好气地“哎”了一声:“叫老子干什么?” 他心想丁雪润一个半瞎,一个摘了眼镜就抓瞎的人居然有一双这么深刻漂亮的黑色眼睛,而且眼底还有星星。 晚上的丁雪润,和白天的丁雪润,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一缕一缕的烟丝从丁雪润嘴里喷到他的脸上。 楼珹好像被扼住喉咙一般,他理所应当地认为自己中了二手烟的度,所以脸色很难看,又骂道:“臭死了,你他妈抽的是屎吗!给老子掐了!” “楼珹,”丁雪润又叫了他一次,他顿了顿,感受了一下手心里的温度和湿润感,在黑暗里哑声道:“你手上黏糊糊的是什么玩意儿?” 作者有话要说: 楼珹:小丁小丁,见过哥哥这么大的烟头吗?烫不死你! 第8章 (捉虫) 楼珹这才突然发觉自己居然抓住了人小丁的手。 他连忙放开,生气道:“操!我汗手不行啊?你这个人,思想怎么回事!” 丁雪润不置可否地低声“嗯”了下:“我烟还没抽完,你离我远点。”说完,他就又把卫生间的小门给轻轻关上了。 楼珹在外面“操”了一声:“神经病。” 他搓了搓手心的汗,心里莫名其妙地有了一个念头——小丁的手好滑啊。 他记不清自己上次跟人牵手是什么感觉了。事实上他上个女朋友长什么样他都给忘了,只记得眼睛挺大,不过没有小丁的眼睛大,手好像也没有他嫩,也不如小丁白净…… 楼珹暗自嘀咕着,他讨厌烟味,回到自己的床位下面,他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果然有股细微的烟味。楼珹受不了,换了一件睡衣才爬上床去。 丁雪润没有烟瘾这回事,他抽了一根就满足了,漱了口,他把手表取下来后把手洗干净了,也上床睡觉了。 楼珹赖床,丁雪润没有等他,自己去食堂吃早饭。 他早上去教室的时间非常早,但不是最早的,班上苦学的学生,六点教学楼的锁一打开,他们就来了。丁雪润要早读,而迟到时间就是从早读开始算起,没有赶上早读就算是迟到了。 而楼珹每天都会迟到。 今天楼珹也没有例外,第一节 课快下课了,他才睡眼惺忪地从后门出现。 他没穿校服,而是穿一件黑色的夹克,手插在衣兜里,台上讲课的是物理老师,人称灭绝师太,看见他这样,就讽刺地说了句:“楼珹,还没到下课的点,你怎么就来教室了?” “噗……”有同学笑出声。 楼珹站在后面,看了一眼丁雪润,发现丁雪润根本没有看自己,就望向讲台,理直气壮:“我去校医室了,校医室八点过才开门,我一直等着的。” “不知道下课再去?” “我等不了。” 灭绝师太严厉地盯着他:“你出去,下课再进来。” 楼珹“哦”了一声,无所谓地手插裤兜:“那我去拿个东西哦。” 他走向自己的座位,从衣兜里掏出了一个被他揉成了一团的小小的透明塑料袋,丢在丁雪润的桌上。 他也饿了,在桌上拿了一瓶酸奶,接着手顿了顿。 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楼珹似乎没有找到他要的东西,垂下头看了丁雪润一眼,发现他今天又在假认真——小丁在玩手机。 楼珹又拨了拨桌上的早餐,仔细地找寻了一遍。 灭绝师太看他还不出去,眉毛已经生气地吊起来了:“楼珹,你还没找到?” “你是不是要影响大家上课?” “马上。”楼珹头也不抬,他确信丁雪润今天没给他买包子后,脸色臭得特别厉害,他走出教室前,伸腿踹了一下自己的椅子,弄出了不小的动静,把前面认真听课的同学弄得吓了一跳,回过头哆哆嗦嗦地看那位平日里都还挺和气的大佬。 楼珹满身压抑,冷着面容走了出去。 灭绝师太听见他弄出的动静,本来要骂他,结果楼珹走得太快了,她的骂声刚刚卡在嗓子眼里,楼珹就跑了。 小兔崽子。 丁雪润什么反应都没有,他捏着笔,最后伸手打开了楼珹放他桌上的小袋子。 里面有一管烫伤膏,还有一盒创口贴,一瓶消毒喷雾。 灭绝师太本来是让楼珹在外面罚站的。 结果楼珹出去后,直接就没人了,他跑去了篮球场。 但这才刚刚上午第一节 课,谁没事逃课打篮球,就只有楼珹一个人,他在篮球场一个人来回运球、灌三分、灌篮,弄得满身是汗,他好像不知疲惫一样,肆意地流着汗。 下课只有十分钟的时间,没有人会在这个时间点来操场,也没有班级第二节 课就是体育课,所以这整个偌大的操场,就只有楼珹一个人的挥洒汗水的身影。 操场离高二教学楼还有点距离,走过来要穿过两栋教学楼,要绕过体育馆和学校的一段绿化带,至少得走上五六分钟。 丁雪润还要赶着上下一节课,所以走得很快。他走到体育馆背后的小路上——这里正好可以看见篮球场的方向,树荫茂密。 他站定,过了一分钟就走了。 楼珹似乎正准备休息,他停下灌篮,篮球在地上轻轻弹跳,划出优美的弧线,他望向教学楼上课铃响起的方向,只看见茂密的树荫后一个穿校服的背影快步离开。 楼珹感觉背影眼熟,但他没有在意。 丁雪润回到教室后,那天周五,一整天都没有见过楼珹了。 他这种外地来的学生,周末大多都待在学校学习,有的会去外面上补习班,有的会趁着周末出去玩。 他们六中原本星期六要补课一天的,后来不知道被谁给举报了,学校就再也不给学生补课了。 有些学生高兴,有些学生却觉得吃了亏,尤其是学生家长,埋怨道:“现在补习班好贵的啊,一节课两个小时三百起步,那个举报的人不知道怎么想的!学校给我们做家长的省了多少钱啊!” 丁雪润觉得没课挺好,他上午便早早地出门,查了市区的公交路线,坐地铁然后转公交,去了一家名叫向日葵的残障人士家园托养中心。 他之前在网上了解过这个托养中心,里面住着大量的残障人士,小到几岁孩子,大到花甲老人,整个家园住有四五十个人,他们有的呢,早年因铁路事故导致大腿截肢,被家里人送到这里来,有的呢,从出生开始就是智障儿,和常人不同,他们被家人放弃,也被送到托养中心来。 这是一群被社会抛弃的人。 丁雪润提前打过电话,一过去就见到了院长,发现这个来电的志愿者居然是这么小的学生,院长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丝失望来。 “丁同学,你还在读书吧?” “嗯,我周末没有课,可以过来帮点忙。”丁雪润提着一个大的手提袋,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整个家园看起来并不大,这其实就是小区铺面,朝外有个门,朝内也有个门。 丁雪润是先进入小区,才按门铃进来的,因为他打电话时,对方特地告诉了他:“外面的门我们上了锁,是出不去的。” 听见丁雪润的话,院长勉强地笑了一下:“那谢谢你了,我替孩子们谢谢你,你真是个好孩子。对了丁同学,你带了身份证和学生证吗?先做个登记吧。” 他跟着院长进了办公室,院长看见他的学生证:“你是六中的学生啊。” “是。” “那你成绩一定很好,”院长笑着说,“你一看就是好学生。” 丁雪润说:“院长,您这里有家园里病人的资料吗?我想了解一下他们。” “有的。”院长调出电脑里的资料来,“你就在这里看吧,这些资料不能外传的。” 所谓资料,就是每个病人的姓名、照片还有医生诊断证明。 丁雪润一边慢慢地看,一边听院长说话。 “向日葵家园成立挺久了,九五年成立的,经历过三次搬迁,名字也换过两次。” “靠着一些社会爱心人士、政府的支持,也维持到了现在。” 院长说了一会儿,又以一种温和的目光望着丁雪润道:“丁同学,现在像你这么有爱心的孩子不多了。” 丁雪润脸上有一丝落寞,接着笑了笑说:“我家里人和他们一样,所以我很想做些什么。” “可怜的孩子。”院长道。 “不过我钱不多,也没法为家园做太多。”他说完弯腰从自己带来的手提袋里拿出来一些文具,“我听说这里小孩子很多,所以就带了点他们用的上的东西来。” 院长看见这些市面上很少见到的、漂亮精巧的文具,非常高兴,站起来跟他说谢谢:“你还是学生,就这么有心……” 丁雪润说应该的。 他母亲是个聋哑人,天生有缺陷,可是长了一张漂亮得让人惊艳的脸蛋,跟丁兆文在一起不久后,就生下了丁雪润。 聋哑人和健全人的结合,仍有一定几率产下聋哑儿童,丁雪润刚出生时不哭不叫,丁兆文没有去管孩子,第一时间去看妻子。 妻子又聋又哑,听不见孩子的哭叫声,非常着急,比划着手语,问丁兆文孩子怎么样了。 护士在孩子屁股上拧了一把,丁雪润才哭出来。 丁兆文安慰妻子说:“他哭了,出声了。” 不知是什么原因,丁兆文对小孩不太好,生活上不苛待他,但是在感情上……他并不是一个好父亲。 丁雪润从前年纪小,那时候会想,是不是因为自己身上没有缺陷,所以父亲才不喜欢他。这渐渐地就成为了他的一种偏执,他会钻牛角尖,学会抽烟后不久,他往手上烫了第一次。 那种痛感很隐秘让他释放了压力,他畅快地看着那块烂掉的皮肉,感觉自己身体上有了缺陷,心理就会变态地得到一定的满足和安慰。 不过他控制得很好,不会让任何人发现,也不会做更过分更可怕的事。 丁雪润在残障人士家园里做了一天的义工,到了晚上,才做地铁回到学校。 周六的校园,几乎没有人,丁雪润肚子饿了,他在学校对面坐着吃了一碗牛肉面。 校外的牛肉面和校内食堂的价格,差价不多但是味道更好。 第10节 他吃完面,拖着累了一天的疲惫身躯,向学校走去。 他进校门时,正好接到了丁兆文打来的电话。 丁雪润走在夜晚静谧的校园里,丁兆文在电话里道:“快递给你寄过去了,明天就到了,给你寄了棉被子,还有毛衣和羽绒服,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不,需要爸爸给你寄。” 丁雪润说不需要了。 就像之前那么多次的通话一样,不过十秒,电话就挂了。 他回寝室后,直播写了一张数学试卷,正好有人找他打广告,对方开了价。 丁雪润犹豫片刻,留了个联系方式。 周一上午,楼珹来上课了,他先是扫视课桌,没有看见包子。 他“刺啦”一声拉开桌子,弄出了很大的声响,一张俊脸臭得厉害。 丁雪润单手撑着额头,露出手上戴着的石英表。 楼珹一看火就大了,强忍着怒气,拍他的桌子:“老子给你买的药呢?!” 丁雪润扭头看了他一眼,楼珹两道剑眉蹙起,满脸都是不悦之色。 “问你呢!”楼珹盯着他的脸颊,特别想使劲掐一把,说小丁你怎么这么没良心,老子对你是不是太好了。 丁雪润还是没说话,他右手抠开自己的手表,露出了里面紧紧贴着皮肤的创口贴来。 楼珹表情好了一些,可是一想到丁雪润又没给他买包子,而且好像无事发生一眼,还是不高兴,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看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楼珹:呜呜呜小丁我的包子呢? 小丁:你不是不吃素? 楼珹:扯犊子!我最喜欢吃素啦! 第9章 楼珹其实也不喜欢吃什么包子,他嘴比较挑,但是他觉得丁雪润买的包子味道还可以。 丁雪润给他买了那么多天,突然一天不给他买了,他就特别不习惯,特想问一句为什么,发生了什么,自己惹到他了吗,明明那天晚上往他脸上吐烟,他才委屈好不好! 可是问了又显得他好像很斤斤计较一样。 一个包子而已,还是素包子——楼珹安慰着自己,快乐地咬了一口曲奇饼干。 第二节 课课间,班主任窦志伟进了教室,他把投影荧幕放了下来,道:“周四和周五期中考,你们都知道吧?” “知道。”班上同学异口同声地答道。 “期中考没什么特别的,全市联考,难度不会比我们校内月考还难,大家放松心态就行了。不过这次考试,因为是联考所以会出一个全市的排名,昨天开会说了,这次进入全市前十名的,都有奖励。” “哇。” 全班喧哗起来:“是什么奖励?” “是奖金。” “不过奖金肯定比不上一些竞赛,数学竞赛下个月要开始选拔了,班上同学最好全都去报名试一试吧。下个月七号在九中考试,没有报名的同学要留在学校正常上课。那个,陈治邦。”他喊道学委的名字,“把报名表都发下去,明天收上来。” 这节课是自习,窦老师发了一张试卷下来让他们写,他人坐在讲台上玩手机,学习委员陈治邦便下来挨个登记要报名同学的名字,发报名表顺便收取报名费。 他从第一组第一排开始,为了不打搅到其他同学自习,是一个个询问的:“你们要报名吗?报名费是二十五。” “我要报!我找找钱,二十五是吧……” 陈治邦挨个登记,交钱了的就在名字后面画一个勾,没交钱的就画圈,大家全都选择了报名。 学习委员本来应该每个人都问一遍的,但是他询问到丁雪润和楼珹这对同桌这里,直接略过了他们。 楼珹在玩手机,连头都没抬。 丁雪润在写试卷,看见陈治邦直接走过了他们,到他们前面那一桌,弯腰递给他们报名表,于是停下了笔:“学委。”他喊道:“我要报名。” “什么?”陈治邦回头道,“你要考数学竞赛?” “嗯。”丁雪润点头,他们以前的学校在小县城,能参加的竞赛很少,因为老师都不会通知学生有竞赛。但六中不一样,各科竞赛在这个学校非常火爆。 陈治邦抬了抬眼镜,仿佛觉得丁雪润很扯淡的样子。他甚至笑了:“那你同桌报不报名?二十五块虽然不多,但是交了钱又不去还是挺浪费的。” “不浪费,奖金不是有五千吗?” “那是省一等奖!你?”陈治邦还没忘记转学生刚来的时候,彻夜抄答案的事,第二天作业交了,还有老师夸了转学生。 他嗤笑,接着道:“成,那给你一张报名表,二十五块钱。” “报啥啊?”丁雪润旁边的楼珹抬起头来了。 “竞赛,”丁雪润道,“你要去吗?” 楼珹不感兴趣地“哦”了一声:“不去。” 丁雪润:“不报名的话,竞赛当天一个上午都要在学校上课。” “报名就可以不用上课了?”楼珹一下眼睛亮了,“日,小丁你简直机智哦。” 丁雪润微微笑了,转头对陈治邦伸手道:“学委给我两张报名表吧。” 他翻出书包里的钱包,掏出了一张五十块,递给他道:“我和楼珹的报名费。” 楼珹看见他主动掏钱的动作,眨了眨眼,打开微信给他发了个红包过去。 其实他好几天没怎么搭理小丁了,他老是想问丁雪润怎么不给他买早餐了,是不是没钱了。 但是一直也没问。 丁雪润没玩手机,他没有那种随时随地掏手机看一眼的习惯,手机关了声音,他如果没有刷题的需求,就能一天不看手机。 楼珹一直等他看手机,结果他一直没看。 或许是因为要期中考的缘故,老师们纷纷开始发卷子让学生写。 第四节 课是体育课,楼珹懒洋洋地站起来,抻了个懒腰,他一手抓起校服穿上,一手抓向丁雪润的头,在他头发上薅了一把:“小丁,走,别写了,上体育课了。” 楼珹不喜欢跟好学生玩,他就喜欢小丁这种学渣。 丁雪润把试卷收好,站了起来。班上同学稀稀拉拉地走教室,走向操场,楼珹单手勾着他的肩膀,因为丁雪润个子矮一些,也单薄一些,看起来就好像是被楼珹整个搂在怀里似的。 楼珹低头闻了一下,只闻到一股清爽温暖的香气,清爽的是衣服上皂香,温暖的是丁雪润皮肤的那股气息。 “你今天没抽烟吧?”他压低声音道。 “没抽,”丁雪润挣了一下,蹙眉道,“楼珹,你别这样,别搂我。” 楼珹啧了一声:“你怎么扭扭捏捏的,小姑娘似的。” 丁雪润不高兴这个形容词,很用力地用手肘把他推开,这次给推开了,丁雪润没管他大步往前走,楼珹腿长,两步追上去:“你脾气还挺大。” “你转学是不是就是因为脾气太差,被人打了?” “是啊,所以你不要惹我,他被我弄进医院了。”丁雪润声音很轻松,听起来就好像在开玩笑似的。 可丁兆文的那个学生,因为故意伤害罪本来要被拘留,而且由于已经成年了,所以会判刑,他家里为了拖延时间想办法,就把人直接送到医院住下了。 楼珹压根不信,发出一声嘲笑的鼻音:“尽吹牛逼。” 他没等丁雪润回应,就又继续道:“明明什么都不会,还整天对付作业,你装逼给谁看啊。”他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一下丁雪润的脑门。 丁雪润被他戳得头歪了过去,扭头瞪他:“你烦不烦?” 楼珹哼了一声:“你怎么不玩手机?手机没电了?” “有电。” “那你怎么不玩?” 丁雪润道:“我要写作业,要学习,没时间。” 楼珹十分无言,心里万分鄙视,说:“那现在是体育课,你掏出来玩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 楼珹憋了憋,说:“老子给你发了一个红包,你再不点就过期了。” 丁雪润“噢”了一声,知道是那二十五的报名费。他看楼珹特别执着的样子,便摸出了手机来,打开数据网,领取了楼珹的红包。 他盯着红包数字顿了顿。 “发这么多?” 楼珹正好在看他的反应,一对上他的目光就别过头去,有点不自在地说:“手滑了。” 丁雪润神情淡淡:“哦,那我退给你。” “别退!”楼珹一把抢过他的手机。 丁雪润又看他。 楼珹有点烦躁地抓了下自己的头:“别退,老子有钱,”他垂头盯着丁雪润,浓眉下的狭长双目一派懒散,“喂,你明天拿这笔钱去给我买早饭。” 丁雪润不言不语。 “你都一星期没给老子买早饭了,难道不是缺钱了?” “我不要素包子,要肉包子。”他提出要求,“你之前给我买的素包子太难吃了,从小到大老子就没吃过这么难吃的包子。” 楼珹说话的时候,好像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每天早上把素包子吃得一干二净的事。 丁雪润低着头,也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楼珹又戳了下他的脑门:“你发什么呆,听见没有?我命令你给我买早饭。” “楼珹,你不能好好说话?” 楼珹鼻孔出气,侧过头去时展露出优美的下颌曲线:“不能。” 第11节 丁雪润绷着下颌道:“你别给我发红包,我给你退回去,微信里的钱提不出来。” “你要现金?” “你把你饭卡给我,明天我给你带。” “我没卡,”楼珹说完就想起来了,一拍脑袋,“哦不对,我有卡的。”他好像高兴了,露出了笑来,他一笑那股五官带来的凶戾就会融化成水,眼睛弯起来的弧线像两轮弯月一般:“等会儿就给你。” 体育课做完广播体操,就是自由活动,楼珹被其他高年级的人招呼着去打球。 楼珹大声回答:“来了。” 他把校服脱掉,直接丢给丁雪润,丁雪润下意识地给他接着,接完自己也愣住了。 楼珹里面穿一件黑色的球衣,虽然是宽松款但是依旧能看出他的身材很好,宽肩窄臀倒三角。 “校服给我看好了啊。” 丁雪润还没说话,楼珹就飞快地跑向他的那群朋友们。 篮球场旁边有很多条长椅,上面坐满了女生,因为没有落座的空位,甚至还有女生垫着校服坐在地上。楼珹一跑过去,就惊起一串“啊啊啊”的浪潮。 楼珹很受女生欢迎,他在这个以学习闻名的六中,算是一股与众不同的清流。 丁雪润抱着他的校服,也走向了篮球场,和很多男生不同,他不懂这项运动,所以他这个门外汉站在篮球场旁边,只能像那些个女生一样,望着楼珹打球的英姿。 楼珹每进一个球,就能获得一波尖叫,楼珹便绕着球场跑上一圈,他看见丁雪润,还对对方笑了一下,把自己的球衣卷了起来卖弄风骚。 丁雪润看了一会儿,抱着他的校服走了,楼珹正在运球,他一瞥见丁雪润走了,一慌神,黏在手上的篮球就被人抄走了。 “珹哥!球!” 丁雪润穿过操场去了食堂,食堂已经开放了,第五节 课上体育课的学生,一般会趁着自由活动的时间去吃午饭,免得等会儿高中部和初中部全都放了学跟别人挤。 因为不用排队,他直接到窗口打饭,很快就吃完了。 他吃完的时候已经快下课了,丁雪润去买了一瓶水,他听见了口哨声,走过去集合。 楼珹刚刚打完篮球,汗水浸湿他的球衣,他黑发湿透了,有许多女生追上去送水给他:“楼珹,给。” 面对同时送到面前的矿泉水,楼珹接哪瓶都不对。 正巧,他看见丁雪润走了过来,怀里抱着他的校服,还有一瓶貌似没开过的矿泉水—— “谢谢,我朋友给我买水了。”说完,楼珹就跑向丁雪润,留下几个女孩子一脸失望,但又暗自开心,因为校草跟她们说话了。 “小丁!”楼珹大声喊道。他奔跑时掠起一阵带着热气的风,跑到了丁雪润面前:“我热死了。”他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矿泉水,不由分说拧开往嘴里灌。 丁雪润都还没反应过来,楼珹半瓶水就灌下去了,他仰着头,从下颌到脖颈的漂亮曲线微微鼓动,汗水淌下来,他的喉结攒动,丁雪润盯着他的脖子,轻轻别开眼睛:“楼珹……” 上体育课的人都去集合了,只有楼珹跟丁雪润还在篮球场这边。 楼珹快把水喝完了,他甩了甩头发,汗水不小心溅到丁雪润脸上了,楼珹睁开一双运动过后精神奕奕的眼睛:“怎么?” “水我喝过的。” 楼珹脸色微微僵住,他的黑发全部被打湿,一滴一滴的汗水从他的额头淌到睫毛,再滴落下去。 丁雪润望着他的眼睛:“而且我还抽了烟。” 楼珹:“……” 大概有两三秒的时间,楼珹都没说话,过后咬牙切齿地掀起自己被汗水浸透的球衣,一把将丁雪润的脑袋拢住,将他闷在自己的汗水味里:“小丁,你胆子不小啊。” 丁雪润压根没想到他会这样做,因为楼珹按着他的头,所以他的整张脸都贴着楼珹的胸膛,他的脸被打湿了,一股汗水的味道,铺天盖地地笼罩住他。 他脑子一阵迷乱的眩晕,心脏咚咚跳着。 楼珹的荷尔蒙,严重麻痹了他的神经。 作者有话要说: 楼珹:你敢用烟臭我,老子就用充满男人味的胸肌闷死你! 第10章 “还敢不敢?嗯?还敢不敢?”楼珹摁住他,刚开始是想惩罚他,恶心他,结果丁雪润一动不动,他也就停住了,接着,楼珹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小丁的呼吸,热烘烘地喷在他的肌肤上。 楼珹忽然就感觉特别地痒,一瞬间有股电流通到了他的脑海里。 他愣了一会儿,丁雪润先反应过来,满面通红地从他衣服里钻出来:“楼珹,你……” 丁雪润皮肤很白,冷调子的白,楼珹还真没看见他脸红过,他心里有一丝奇怪,紧接着他就大笑起来,眉毛挑高:“小丁?你红什么脸啊。” 丁雪润的鼻尖尚且萦绕着那股味道,混淆着冬至过后的冷空气,丝丝缕缕地冲进他的鼻腔。 学校的枫叶落了,放学铃声响了,他们的放学铃声是凯丽金的萨克斯风,舒缓而温柔。 楼珹听见丁雪润说了句什么,但是没听清,他微微俯身:“你说什么?” “我说——”丁雪润似乎能感觉到那股灼人的温度,蔓延到了四肢百骸,他手都在抖,道,“你满身骚味。” “……” 楼珹第一次听丁雪润说这么不文明的话,还有点耍流氓的意思。楼珹足足呆滞了有好几秒:“你才骚呢,你……”你他妈往老子胸口哈气! “我怎么?” “……没什么。”楼珹连校服都忘记问他要了,“我回家了,拜拜。” 丁雪润抱着他的校服回到宿舍,放在他的桌上,过了一会儿,他把蓝白色的校服晾晒在了阳光充足的高处。 那件校服让他抱了一节课,还残留有楼珹身上的气味,但不是汗味。 丁雪润低低地叹了口气。 下午连着两节的英语课,英语老师还格外占了一节自习。还没上课就让课代表发下一套模拟卷。 尽管他们才高二,但他们班的进度非常快,加上又是英语这样的学科,所以他们做的是高考真题卷。 英语老师道:“和其他考试一样,不准交头接耳,不准用手机,桌上的书收下去,安静做题,下午放学交。” 因为要考试,楼珹直接玩消失,英语老师盯着教室里那唯一的空位,摇了摇头。 楼珹晚上不上课,老师们都知道他去上托福课了。 但就楼珹那个英语水平,上个屁的托福。 丁雪润做题速度很快,而且老师发的这套试卷,他之前写过,他买过这套高考真题卷。 英语老师给三节课的时间,他第二节 课还没下课就做完了,他检查了一遍答案,就开始做别的事情了。 手机嗡了一声。 丁雪润没有理会,紧接着又嗡了几声。 他意识到可能不是移动公司的短信,就掏出来看了一眼。 果然,是楼珹的消息。 “小丁,我忘记拿饭卡给你了。” “但我已经出学校了。” “我晚上再给你,你等我的电话,我会打给你的。” 丁雪润看着他的消息,想告诉他,一个包子而已,他饭卡里有钱,但是……他打了几个字,又删掉了,最后发送消息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明天吃包子呢?” “我就想吃,你有意见?” 他这种小孩儿似的语气,让丁雪润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手机屏幕亮着,他垂着头想了想,觉得楼珹或许……不是想吃包子,而是想吃他买的包子。 “好,我等你电话。”他回复道。 大家都在安静做题,丁雪润玩手机的动作还挺明显的,学委陈治邦走到后面接水,忽然看见他桌上有亮光。 他从丁雪润身边走过,对方毫无反应。 陈治邦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接着走上了讲台,弯腰跟英语老师说了句:“miss狄,好像有人作弊。” 正在做ppt课件的英语老师直接抬起头来:“谁?” 陈治邦道:“楼珹的同桌,丁雪润,我看见他在用手机……” 英语老师眺望了一下,果然发现了不对劲,她皱起眉头,走下讲台。 察觉到老师走下来,丁雪润把手机锁了屏,轻轻用试卷遮住。 英语老师走到他旁边,然后停了下来,敲了敲他的课桌,丁雪润没有做出反应,他沉默地握着笔。 “你用手机了?”她声音很严肃。 丁雪润知道她一定是看见了,也知道自己撒谎是肯定没用的,他的表现很平静,很低地“嗯”了声,说用了。 虽然miss狄和丁雪润的声音都很小,但在安静得连落一颗针都能听见的教室里,他们这边的动静引起了全班同学的注意。 “怎么回事?” “不知道……好像是……他用手机作弊了?” “好像真的是欸?miss狄收了丁雪润手机……”在他们学校,不是没有抓到过作弊的学生,不过在四班这样的班级,学霸们都不屑于作弊,他们踏实努力地学习,所以一下出了这样的事,对这个陌生的转学生的看法立刻就变了。 丁雪润把手机关机然后交了出去,然后又把试卷交了出去,一字一句地阐述道:“我试卷写完了,我用手机不是在查答案,我也没有作弊,我只是因为写完了试卷,才拿出手机玩的。” “现在才一个小时多点。”英语老师对他的话表示怀疑。不仅作弊还撒谎,她非常讨厌这种学生,拔高音量道:“你说你写完了?你自己写的?” 丁雪润冷静地点头,丝毫不惧地望着她的眼睛,字字铿锵:“我没有作弊。” “手机我收了。”她把丁雪润的试卷拿走,“期末再找我拿手机。”说完,她转身走回了讲台,接着,她重新拿着一张试卷走下讲台,拍到丁雪润的课桌上,神色严厉:“一个小时,你写给我看。” 丁雪润低下头笑了,他拔开钢笔笔帽,提笔就在试卷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行书标准得像是字帖印刷。 班上同学窃窃私语:“怎么了,miss狄重新拿了一张跟我们不一样的试卷给他写吗?” “他真作弊了啊?” “我还以为他是学霸呢,上课老师请他回答问题,他都能答上。” “他说他写完了试卷,说自己没有作弊,怎么可能?我才刚写到完形。” 学委说:“欺骗是不能长久的,等着吧,他要被打回原形了。” “敢情他的学霸样都是装的啊?” 同学们都非常鄙夷作弊的人。 第12节 丁雪润没心情去竖起耳朵偷听别人对他的评价,这张试卷,好巧不巧又是他做过的,他写起来真是下笔如有神助。 讲台上,英语老师每隔一会儿就看一眼丁雪润,看见他一直在写,没有其他动作。 她低头检查了一下丁雪润的这张试卷,发现正确率高得离谱。 英语能考满分的大有人在,她也不是不信任学生,但考试时玩手机,无论有没有搜索题目,都视为作弊。 丁雪润的底细她不清楚,这个学生上课有时候认真,有时候开小差,而且他刚刚转学来时的那副模样各科老师都有目共睹,脸上鼻青脸肿的,看着就不像什么好学生。 过了会儿,她走下讲台环视了一圈,走到丁雪润后面时,她特意站了两分钟。 这一停留不得了。 丁雪润在写完形填空 ,他的速度非常快,令人吃惊,特别快速地选出了正确的单词,没有一点犹豫,下笔非常肯定。 英语老师心里难免诧异,心想或许丁雪润还真没有查答案,就是因为做题太快,写完了开始玩。 她沉默地绕过了丁雪润,很快,下课了,她站起来道:“没写完的同学停笔了,交试卷了。” 丁雪润写完作文的最后一个单词,一个s飘逸地画到垫着试卷的本子上。 他把试卷交了,英语老师粗略地看了一遍,过后叫住他:“丁雪润,老师冤枉你了,不过手机不能还给你,期末考试后,你再来问我要,我会给你保管好的。” “谢谢miss狄,考试玩手机是我的不对。”丁雪润主动认错,让英语老师不至于难堪。 老师和学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反正在其他同学眼里,不是什么好事。 陈治邦在班级里大声地吐槽:“学习不好没事啊,不会就别写,一边作弊还一边不承认算什么,敢做不敢当……” 丁雪润从他旁边走了过去。 现在他面临着另一个问题,他的手机被没收了,他平日里用app刷题,现在怕是也不行了,而且他的直播也只能暂时中断。 今天楼珹说,晚上要给他打电话,送饭卡给他。 以楼珹的脾气,电话要是打不通,第二天就得给他脸色看。 九点下晚自习,丁雪润收拾了书包,背着书包出了学校。 学校对门的小店里这个时间很热闹,黄澄澄的店面排得很整齐,很多下课的通校生在里面吃夜宵。 丁雪润跟随人流出了校门后转右。 右边是一个看着环境很不错的小区,从外面看,小区里应该都是别墅。别墅开发在学校旁边这种地儿,一般除了学生家长没有人会购买,因为学校实在是太吵闹了。 丁雪润直接走到小区门口的保安室,询问:“叔叔,我给同学送个东西,但是我忘拿手机了。” 他穿着六中的校服,戴着眼镜,看着很斯文,是个好学生的模样。 “我同学他骑一辆摩托车,车应该是宝蓝色的,他回家了吗?” 他一说摩托车,保安就有了印象:“噢,你说他啊。他每天都回来得很晚,但他今天回来没有,我不知道。这位小同学,你记得他家门牌号吗?不如你去敲门问问看?” 丁雪润不知道门牌号,他去办公室找了注册表看了一眼,楼珹的地址根本不是隔壁小区。 其实他去问的话,问到楼珹的电话不难,但他并没有去询问任何人。 丁雪润点点头,对保安道:“那我在这里等他一会儿吧,谢谢您了。” 他人站在萧瑟的夜风中,一身薄薄的校服被风吹得鼓起来,显得很单薄。 霜降过后,天气就开始慢慢转凉,而冬至过后,就开始急速降温,丁雪润平日都待在教室里,没想到外面能冷成这样,他不由自主把校服拉链拉高,跺了跺脚。 保安看他冻成这样,不忍道:“小同学,你要不要进来等?里面暖和点,外面太冷了。” 丁雪润说不用,他走到旁边的一棵大树下,站在这里,能同时看见校门和小区大门。 他站着一直等,手冻僵了,慢慢地脚也冷得动不了,他全身都冰冷。 但好在,楼珹在晚上十一点前回来了,丁雪润远远地就听见了摩托车悦耳的引擎声,楼珹一边骑车一边打电话,同时从嘴里爆出一句句的粗口:“关尼玛机。” “是不是挂老子电话了。” “妈蛋难道拉黑我了?” “微信电话也不接……” 楼珹的摩托车在学校门口停了一下,车灯璀璨,他的长腿支在地上,又摘了头盔试着打了一次电话。眼见着校园里黑漆漆的,楼珹也放弃了,嘴里嘟嘟囔囔:“你给爸爸等着,老子明天不收拾你就跟你姓!”他话音刚落,就瞥见了小区外面那棵树下站着的人。 他定睛一看,那白得晃眼的皮肤,穿着宽松校服瘦削得不成样子的男生,不是丁雪润是谁。 楼珹重新戴上头盔,他躲在温暖闷热的摩托车头盔里默念一声:“刚刚说的话当我没说过,我才不跟他姓!” 丁雪润身体靠着树,他手揣在校服兜里,下巴被宽大的校服领遮住一半,面容失去了血色。 在楼珹慢吞吞骑着车停在他面前时,丁雪润才叫他:“楼珹。” 楼珹把头盔摘下来,露出一头被弄乱的黑发,声音吊儿郎当的:“你不接老子电话,可以啊。” “我手机被没收了,”丁雪润安静地看着他,有点冷地瑟缩了一下,“就在下午,你给我发消息的时候,被她看见了。” 楼珹起初是静默,然后有点不可思议,他目光盯着丁雪润,发现一些微小的细节——丁雪润似乎被冻僵了似的。 “……你在这里等了多久?”他的vyrus在不动时发出一种很低沉的喘息,懂摩托的人都爱死了这种象征着金钱的音色。 丁雪润回答:“没多久,下课我才出来。” “你怎么不知道去借个手机给我打电话?没手机你也可以不理我啊,反正我打不通你电话,我就回家去了。” “忘了,我怕你打不通,就出来等等你。”丁雪润抱着胳膊,因为冷而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等不到我就回去。” 楼珹还是第一次遇到丁雪润这种性格的人,高中生都很简单,很容易看透,但他这个同桌不是这样,他给楼珹一种复杂的感觉。 而且他在这样的小事上都非常守信。 楼珹看他冷得那逼样,鼻子都给冻红了,心里莫名其妙地愧疚:“那为什么不去小区保安室坐着?” 风吹下来一片树叶,他连睫毛都像是被冻住了,眼睛忽然一眨,抬头望向楼珹,就仿佛冰雪融合了。丁雪润道:“……我忘了。” “……学渣就是学渣,智商低!”楼珹把车熄了火,放肆不羁地一扬下巴:“走,哥请你吃涮羊肉。” 作者有话要说: 珹哥的“珹”字貌似很多大大打不出来。 有两个机智的办法,1是输入法手写;2是搜索:王子旁一个成,然后复制下来 机智吧! 第11章 (捉虫) 丁雪润摇了摇头:“再晚回去就没有热水洗澡了。” “叫你丫造!穿这么点出来吹风,傻不拉几的。”楼珹毫不客气地骂他,“吃点羊肉就不冷了。” “楼珹,我回去了,”丁雪润看着他,“宿舍要门禁了。” “怕啥,今天又不查寝,谁知道你回去没?”楼珹不在意地一指小区大门,“我家就这儿,客房可多,你今天就住我那里。” 他把车停在小区门口,带着丁雪润去寻找涮羊肉。 学校对门一条街都是吃的,涮羊肉的门店还开着张,只是因为时间略晚,生意显得有些冷清。 但那一排澄黄的亮灯无疑为深沉的夜色增添了几分暖意。 里面开了空调,一进去后,丁雪润那被寒风吹得好像不属于自己了的身躯,就活泛了过来。 丁雪润吐出一口气,用冰冷的双手捂了捂脸,嘴唇微张着哈气,鼻尖冻得通红,垂下来的睫毛仿佛结了一层冰碴子似的。 丁雪润给楼珹的印象是薄凉如冰的类型,突然做了这么个小动作,平添了几分可爱。 楼珹抓了抓头发,假装不经意地看了他几眼,嘴里很嫌弃:“知道冷啦?知道不多穿点?傻叉。” “我过来的时候没想过会那么冷。”他说道,“所以没有带厚衣服。” 服务员过来问他们人数。 “就俩,”楼珹是大少爷作风,走哪儿都要包间,这种路边小店他也点了个包间:“来六斤羊肉。”说完他问丁雪润,“你吃羊杂吗?我不吃那个。” 丁雪润摇头:“我也不吃。” 楼珹点点头,跟着服务员进了一个挂着布帘的小包间,嘴里问丁雪润:“小丁,你哪儿的人?” “桂林。” 楼珹地理学得不好,想半天不知道哪个省,就记得一句“桂林山水甲天下”。 “好山好水的,所以才把你养得这么白?”丁雪润进了温暖的室内,灯光一映,皮肤显得白里透红的,就是嘴唇没什么血色,眼镜都被冻得雾了。 “不是,我妈妈是少数民族。” 楼珹“噢”了一声,心想小丁他妈肯定是个美人才对,不过他问出来的又是另一句:“哇,那你高考岂不是可以加分了?” 丁雪润刚应了一声,就看见楼珹修长的手指托着下巴道:“不过加分对你也没用,你考零鸭蛋,哪怕加一百分也上不了大学。” 丁雪润摇头失笑,不言不语地摘了眼镜,用校服兜里的眼镜布擦花掉的镜片。 “你笑什么?不服气啊!”楼珹观察着他,他发现小丁一摘眼镜,气质顿时变了,原本还有点像好学生,摘了就不大像了,或许是他的眼睛太沉静了,显得成熟,而且总感觉有些邪门,密长的睫毛下,深黑的瞳仁沉静得像一汪倒映着夜空的泄湖。 楼珹似乎陷进去了,一直盯着他。他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光,因为丁雪润是个近视,他只要一摘眼镜,自己怎么看都不会被发现。 “不是,楼珹,”丁雪润重新戴上了眼镜,语气很平静地道,“论学习,我吊打一百个你。” “又开始装逼了。”楼珹啧了声,“小丁,你不装逼会死?” 两人吃完饭,楼珹结账时,把饭卡一起摸了出来。 丁雪润摸出钱包说:“吃了多少?。” “不用,说了我请,”楼珹也看见了饭卡,顺手递给他,“喏,收好。” 丁雪润低头看了看卡贴上的女孩子。 很漂亮,模样清纯,看得出年纪不大,她穿一件一字肩的露脐上衣,一条超短裙,配渔网丝袜,涂大红唇。 原来楼珹喜欢这种类型。 “你女朋友很漂亮。” 楼珹把服务员找回来的钱随手揣进兜里,也没数:“……什么?” “我说她。”他指了指卡贴上的女生,表情很平淡,似乎单纯地在夸人家的长相,“你女朋友漂亮。” “你喜欢啊?”楼珹若有所思摸了摸下巴。 第13节 丁雪润听出他的语气不对,扭头看着他。 楼珹在笑,他笑的时候眯着眼,像一只人形大猫,有种人畜无害的感觉:“这个一般吧。”他不知为什么,没有告诉丁雪润,这张饭卡是他小弟李东的,卡贴上的女人是他刚分手的前女友,所以李东也没有管他要回这张饭卡。 丁雪润没说话了,把他卡揣在钱包里,接着翻找出零钱出来:“给你。” 楼珹皱眉:“怎么回事儿啊你,说了不用给,我请,两三百块还用aa吗?砢碜我呢。” 丁雪润抿抿唇,把钱收回来:“下次换我请你。” 楼珹笑了笑:“好啊。” 这会儿已经快凌晨了,校园外的路灯昏黄地亮着,夜色弥漫,整座校园静悄悄得像一只伺机而动的野兽。 一些刚下补习班的学生,在附近吃夜宵。 因为喝了羊肉汤,出来的时候丁雪润并不觉得冷,楼珹推着他的重型机车,正准备小区,却发现丁雪润站在原地不动。 “你快点的。”楼珹回头,“跟上啊。” “不了,”丁雪润摇了下头,声音听起来很疏远,“我不去你家。” “那你去哪儿?校门都关了,你现在回去,要被记大过懂不懂?”楼珹对此显然很有经验。 “你别管我,我又不是无处可去。” 楼珹气笑了:“谁他妈管你。”说完他戴上头盔,就启动了摩托车。 风驰电掣地离开。 丁雪润在他家小区门口站了大概几秒钟,定定地注视着楼珹骑着摩托车的身影越来越远后,他转身离开。他前几周周末的时候,在附近逛过,熟悉了周围的环境,知道附近有不少快捷酒店。 他对楼珹的确有那么一点不单纯的想法,但是知道楼珹有女友过后,他意识到自己不能这样,至少不能跟他走太近了。 然而他没走两分钟,再次听见了背后呼啸的摩托车引擎声,那声音刺耳还透着危险。 楼珹打开摩托车的大灯射他:“喂。” “你成年了吗?”他慵懒地道,“住酒店?嗯?” 楼珹带他回自己家的时候,是走回去的,他的车从不载人,车就是他的老婆,只有他一个人能上。 六中隔壁是个高档小区,小别墅,因为离学校近,诚然平日会很吵闹,但也卖得很抢手。 楼珹推着摩托车,在小区里七拐八绕,最后停在一栋靠墙的别墅前头。 在夜色下,别墅只有一个黑黝黝的轮廓,丁雪润注意到这栋别墅紧挨着学校的围墙,他甚至能眺望到学校高大的钟楼,那钟摆静默地走动着。 楼珹开了门,他穿过院子,把车推进车库里。 丁雪润看见他车库里还停着好几辆摩托车,有骚气的红色,有上次见过的黑色,除了摩托,甚至还停了一辆汽车,是一辆很高大的路虎。 他平日从不研究这些,只认识那个路虎标志,不认车型。 “楼珹,你还开车?” “开啊,不过没有骑机车爽,机车我一个人飙,还不怕堵车,汽车就无聊多了。”楼珹玩过赛车,但他还是更喜欢摩托。 “你有驾照吗?” “当然有了,”楼珹说,“我刚满十八就去考了。” 进门第一件事,楼珹先给他找了双新的拖鞋,他这里经常来朋友,备了很多。 “告诉你啊,不准在我家里抽烟,听见没?让我抓住小心削你。” 丁雪润坐下脱了鞋:“我没带烟出来。” 楼珹领他去了一间客房,推开房门时表情带有一丝兴味:“小丁,你就住这儿。” 丁雪润看着这间客房的装修,陷入了沉默。 楼珹这栋房子买的时候,那家人刚装修好不久,正准备搬进来,结果因为家里出了点事,急着脱手,楼珹就给买了下来。 别墅室内面积是五百平,室外还赠送了一百五的花园。 以前房子的主人家里有好几个孩子,最小的女孩才六岁大。 一楼就有专门为小女孩准备的,一间充满童趣和浪漫的粉红色公主房。 房间很大,白色的法式家具、地毯,浅粉色的墙,圆形的大床上还有一圈帷幔,整个房间到处都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蕾丝元素,台灯是蕾丝罩,窗帘也是白色蕾丝。 平心而论,装修得很精致。 楼珹看他欲言又止,也不等他说话,把他往房间里一推,笑着道:“晚安。” 因为是小孩子的房间,房间里是没有浴室的。丁雪润打开门,看整栋别墅的灯都熄灭了,楼珹房间所在的二楼也灭了灯,便放轻步伐,走向一楼的那间浴室。 丁雪润进去后,找不到灯在哪里,他四处摸索了一会儿也没找到,也不知道有钱人家装修搞什么名堂,电灯开关难道在天花板不成? 于是他借着一点窗外月光,伸长手臂打开了花洒,免得水溅到身上。 他试了一会儿,才弄出热水来。 他把衣服脱在旁边挂好,正准备一脚迈进浴缸,就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 楼珹穿着睡衣进来,一脚踢到电灯开关上,浴室刹那间被点亮。 他正欲脱裤放水,猛地瞥见旁边有个什么,在泛着光。 楼珹扭头。 明晃晃的光晕下,是一具瘦削的男孩躯体,那背影很瘦,瘦得见骨但不柴,如同丝缎一般的后背,雪白得仿佛会发光似的,映衬着脖子处的几颗艳丽红痣。 而且他腿上还挂着一半的内裤,估计是想穿上,结果被他给打断了。 楼珹也不知道自己眼睛怎么一下就到人家屁股上去了,他棱角分明的脸僵住,怔在原地几秒,只听心跳震耳欲聋。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羊肉的缘故,楼珹有点燥,红着耳朵骂道:“操,小丁,你洗澡为什么不穿衣服!” 作者有话要说: 楼珹(遮住眼睛偷看):卧槽长针眼啦,小丁你洗澡居然不穿衣服耍流氓! 小丁:你洗澡穿衣服? 楼珹:老子从来都是穿衣服洗澡!别杠,再杠我就在公主床上亲你了! 第12章 丁雪润背对着他,用衣服把自己裹起来,声音听起来很冷静。对比起楼珹来,他冷静得有点过头了:“楼珹,你先出去。” 楼珹“哦哦”两声,下意识后退,接着反应过来,不对啊,小丁是男的,这有什么好避嫌的?不都是三条腿儿? “楼珹。”丁雪润眉头都皱起来了。 楼珹稍微缓过劲儿来了,男人女人从后面看,差别不太大,他当时绝对是被丁雪润的白皮肤闪瞎了眼,才心跳加速的。 何况小丁的背是真的好看,瘦而不柴、肌理匀称的背脊,最惊人的是他连痣都跟普通人不一样,他是玫瑰色的痣,明明只有几颗,却牢牢吸附住他的目光。 楼珹尊重他,还是转过身去,隔着一扇虚掩的门道:“你在洗澡?为什么不开灯?” “没找到开关。”丁雪润窸窸窣窣地穿衣服,这澡还没洗,就泡汤了。 “开关在下面,我都拿脚踢。你没看见开关上的夜光吗?” “没注意,”丁雪润快速地穿上衣服,“你为什么下楼上厕所?” “我下楼喝点水而已……谁知道会……”楼珹顿了顿,旋即想到了什么,满不在乎地道,“反正咱俩一寝室,你没穿衣服的样子我又不是没看过。” 还真没看过。 不说他每周就住一天宿舍,而且丁雪润换衣服都是背着他的,每次洗澡出来睡衣都穿得严严实实的。 楼珹倒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丁雪润回到公主房,隔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他躺在黑暗里,睁眼望着公主房浪漫的星空穹顶。 天花板上,挂着发出朦胧夜光的星星月亮。 楼珹早上起得一般是很晚的,因为他从来不调闹铃,听见隔壁学校打铃了,知道早读开始了,便悠悠转醒,慢条斯理地起床,开始洗漱。 下楼后,楼珹敲了敲公主房的门,没有得到回应后,他就拧开门把手,果然,里面没有人,收拾得很整洁,一如之前没有来人住的时候。 “没良心的东西。”楼珹低咒了一声,“上课也不叫我,一个人就跑了,哼。” 他找了校服穿上,正准备出门时,忽然看见桌上的饭菜。 楼珹以为自己眼花了,认真地看了好几眼,才确定,那真的是早餐。 他走近一看,发现是一碗像模像样的虾仁粥,还有一小碟凉菜,一个白煮鸡蛋。 不知道丁雪润走了多久,粥已经失去了温度。 楼珹注意到被饭碗压住一角的纸条,上面是丁雪润的字,告诉他:“希望你不介意我使用你的厨房,看见你冰箱里有食材将就做了一点早饭,你起来时如果凉了,就用微波炉打一下,粥加热一分半,鸡蛋用锅里的沸水煮三分钟。我去上课了。” 字条上有一个落款,是“润”字。他的字很漂亮,赏心悦目,只是看字的话,还真像个读书人。 楼珹有一丢丢的感动,心想小丁还是很好的。 略一思索,他在家里翻翻找找,找出一个没用过的手机来。那手机是他爸给的,土豪金的颜色。当时他爸打电话问他:“儿子,可以定制镶钻的款,你要多少克拉的钻儿?” 楼珹拒绝了钻,拿到手发现跟电视上“只要九九八!只要九九八!”的手机长得差不多,丑得一比。 他发誓这辈子都不要再看见这个手机。 楼珹开了机,看见电量还剩很多,就暴力地往地上磕了两下,把手机一角磕出了一个缺口,才满意地把新手机揣进兜里。 他没从校门进去,而且从旁边围墙翻进去的。因为他每天都迟到,每次迟到都要在门外登记——学校门卫高一就把他给记住了。迟到次数多了,就会联系班主任,甚至扣四班的分。 楼珹呢,很有自知之明,知道窦志伟对他的容忍,是看在他不惹麻烦的份上,他如果影响班集体了,影响好学生学习了,那肯定要挨批。 所以他都不跟班上女生谈恋爱,不说有没有他看得上的,这谈恋爱,当然是距离产生美了,一个班多不方便?三天就得分! 看来班上也只有小丁能跟他玩了。 楼珹今天去的格外迟,他翻墙进学校时第二节 课还没下,楼珹慢悠悠地从这段绝对不会有人经过的小道穿过,走到废弃宿舍时,看见一男一女手拉手,躲在树下悄悄打啵。 他目不斜视地走过,暗自嘀咕这些狗男女也不嫌脏,口水多脏啊。 他走到教学楼,在教室门口逗留了一会儿,等到下课铃响了,才从后门走进去。 刚刚下课的第二节 课是语文课,所以这会儿教室里的学生都在背书,几乎没有学生出去。 楼珹看见丁雪润拿着语文书,在小组长那里排队,等着人家背完。 第14节 楼珹早上吃饱了,所以笑意盎然地走过去,走到他旁边用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小丁。” 丁雪润扭头看他:“你来啦。” 楼珹低下头,勾了勾手指,神神秘秘:“你跟我过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他或许是怕影响前面同学背书,所以声音压得很低,也凑得极近,呼吸挨着。 丁雪润没有去躲,很自然平静地道:“那你等会儿给我看吧,我先背个书。” 楼珹“扑哧”就笑了,低笑声仿佛带着电流似的,勾得人心头酥痒。 丁雪润耳朵轻轻动了动,心里不像看起来那么平静。 楼珹手肘撑在他的肩膀上:“哎呀,看不出来,你还会背书呢。” “……你看不出来的事还多。” 楼珹挑眉:“别背了,你背什么啊背,你会背书老子把吊剁下来给你泡酒喝!” 他刚刚瞥了一眼,那课文跟裹脚布似的,比他吊都长,丁雪润能背下来才怪! 前面背书的那位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楼珹的豪言壮语,忽然就卡了一下:“今夜闻君琵琶语,今夜闻君……” 他卡了好几秒,小组长才把目光从楼珹身上收回来,望向背书的男生:“背完啦?” “不……”男生话还没说出口,小组长就在他的名字后面给他打了个勾,然后让他走开,眼睛偷偷瞄了瞄楼珹,温柔地道:“好了,下一个。” 下一个自然是丁雪润了。 他把语文书关上,又看了旁边好整以暇,似乎笃定他不可能背下来的楼珹一眼,接着对小组长道:“我开始了。” 小组长嗯嗯几声,高高抱着书,一边看书一边偷偷地瞅楼珹。 楼珹平常要么睡觉要么不在,想看见他正脸挺难的。 “《琵琶行》,白居易,浔阳江头……” 他背得很流畅。 刚背一两段的时候,楼珹表情还很淡然自若。但是听见丁雪润语速飞快,越背越顺溜的时候,他慢慢开始心里打鼓,甚至抽了一本语文书出来,打算盯着丁雪润背诵。 结果他翻书找了半天,也不知道哪一页,还是小组长看见了,提醒的他。 楼珹翻到了《琵琶行》,然而无论如何也不知道小丁在背哪里,他一看见这么多字,还是文言文,就脑子犯晕,有种要吐的感觉。 他只好拉长了脸,跟小组长说:“你听着他背,背错了给我说。” 听着丁雪润滔滔不绝背书的声音,楼珹脸上从容不迫的笑意渐渐消失干净。 丁雪润背得很快,等到他最后一个字收音,说:“我背完了。”楼珹已经是一脸菜色了。 小组长给丁雪润打了一个勾。 她望向楼珹,轻声问他:“楼珹,你……你要背书吗?” 他浑身低气压:“……我背个吊啊背。” 丁雪润怀里抱着语文书,气定神闲地拽着楼珹走:“走吧,你要给我看什么?” 楼珹现在满脑子都是剁吊剁吊,他还沉浸在丁雪润居然背下了那么长的课文的震惊当中,昔日比自己还渣渣的文盲突然翻身,弄得楼珹心下五味杂陈,有点茫然地回答:“……看吊啊。” 丁雪润无言地看着他:“你说的好东西,是这个?” “不,不是,”楼珹这才反应过来,从兜里摸出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出来,一下塞到丁雪润手里。 “小丁,这个给你呀。别剁我命根子啦,那个泡酒不好喝。” 楼珹一脸真诚:“真的不好喝,我喝过。” “楼珹……没人想喝那种酒。”丁雪润有点无奈。他捏起楼珹塞给他的东西,轻声问:“这是什么?手机?” “是啊,你手机不是因为我被没收了吗?这个你拿去用,是我以前淘汰的手机。”楼珹立刻转移开了话题。 他撒谎的时候惯用的表情是一脸无辜,他一装无辜就会努力睁大眼睛,用纯洁的目光注视着对方:“小丁你先凑合用着,觉得不合适再去买新的。” 没人能抵御这样的眼神,丁雪润避开他的注视,垂头看着手机,他看见手机很新,屏幕非常干净没有一点刮花,然后把手机塞回了他手里:“不用了,没有手机又不是什么大事。” 对住校生而言,没有手机用,还真是一件大事。 楼珹不高兴地说:“你没有手机玩那你上课怎么办?” “学习。” “……神他妈学习。”楼珹再次把手机给他,这次直接塞到他抽屉里,“你用你用,你不用我也要把这个丑逼拿去丢了。” 丁雪润抿了下唇,把手机拿了出来,问他:“那我花钱买吧,你手机多少钱买的?” 楼珹听得牙酸,他不喜欢占小便宜的人,但小丁老是搞得泾渭分明的,他还就想要小丁占点自己的小便宜,可丁雪润偏偏不——他似乎不习惯接受别人对他的好。 “我们关系这么好,谈钱伤感情。”他一脸无所谓,“别给了,我也记不得多少钱了,很便宜的。” 实际上,这个手机确实没花钱,但造价并不低,而且全世界就这么一个,再也找不到同款了。他爸喜欢搞投资,所以他家各行各业都涉及一点,前两年的时候他爸就瞄上了电子产品市场,弄了个公司。 楼珹他爸为了他矿厂老总的逼格,请专人设计了几款手机,花费重金打造!他甚至还打算往手机上镶钻!专门打电话问楼珹要多少克拉的钻石,要什么颜色的钻。 据楼珹所知,这个手机外壳的土豪金颜色,绝壁是掺了真金的。 设计师声称,这款手机以法拉利166为设计灵感,流线型设计,但成品实在是土得掉渣, 楼珹一次都没用过,他嫌丢人。 丁雪润不满他的回答,轻轻皱眉道:“你不告诉我多少钱,我就不要了,你拿回去。” “别啊,别。”手机在俩人手里推来推去,楼珹硬着头皮编道:“其实这个手机,是我爸买的,他在电视上花九百九十八买来的,买手机还送洗衣机,相当于不要钱,白捡似的。” “真的不要钱的,”他语气真诚,眨了眨眼道,“你拿去用吧,你看。”他指了指,睁眼说瞎话:“都让我给摔坏了,我用好久了。” 因为手机壳太过坚硬,他粗暴地砸了几下,才砸出一个很小的缺口,可见其质量是很过关的,缺点就是有些重,硬件虽然不如现在的最新款,但在当时,都是最好的手机硬件。 丁雪润顿了顿:“不行,还是……” “小丁,我实话告诉你吧,”楼珹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这998掉进过粪坑,洗不干净了,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这个色?” 丁雪润一脸复杂:“……” 他感觉自己好像捏着一坨屎。 楼珹看他好像终于被说服了,心里松了口气,他容易嘛,为了送个手机,甚至给998编了这么个离奇的故事。 “屎……手机给你了,你就别还给我了。”楼珹说完扇了扇鼻子,仿佛空气里真有异味似的。 好在丁雪润接受了他的说法,也没有露出嫌弃的表情,对楼珹道了声谢:“我请你吃饭吧。” “吃食堂吗?” “嗯,食堂。” “好啊。”楼珹高兴了,压低声音说,“你做的早饭好吃。” 丁雪润笑了一下,因为正好上课了,也就没有出声了。 这节课是地理,虽然四班是理科班,班上同学基本上都是下学期要选理科的学生,但对于文科科目,他们照样很认真。 因为考试排名,文科科目的成绩也会算在内,总共会出三个排名,一个是全科,一个是理科,一个是文科排名。三者对比,给学生期末选文理科提供一点参考。 楼珹对地理毫无兴趣,他趴着吃了会儿鸡,一局完了,他余光忽然瞥见旁边的小丁也在开小差。 他看见丁雪润用纸巾包着那个手机,低头偷偷地闻了下——像是在确认到底有没有残留的味道。 楼珹差点就笑出声来了。 这下,他游戏也不打了,就那么埋着头偷偷看丁雪润上课到底都干些什么。丁雪润闻了闻,没有闻到奇怪的异味,心稍微安了些,紧接着,他就好像一个研究员一样,低头仔细地检查手机的细缝,看看里面有没有神秘残留物。 楼珹这回真的忍不住笑了,笑得肩膀都在抖。丁雪润听见了,知道被楼珹看见了,就用书挡住了新手机,恼怒道:“别笑了。” 楼珹把头抬了起来,下巴支在他桌上那堆书山上,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里面盛着璀璨的碎光,慵懒的模样好似一只趴着的人形大猫:“小丁啊小丁,你怎么这么可爱。” 丁雪润不言不语,心说这都怪谁? 可手机是白来的,是楼珹的一片心意,他当然不可能当着楼珹的面检查到底有没有不干净的东西。 当然,楼珹是不可能告诉小丁的,手机不仅没有进过粪坑,而且还是金子做的,贼值钱。 中午,丁雪润说好要请楼珹去吃饭,两人上了食堂顶楼的小食堂。 楼珹把菜单给他,让他点菜。 丁雪润会体贴地一个个地问他,这个要不要,那个要不要。 “要酸辣汤还是豆腐汤?或者虾仁汤?” “都可以。”楼珹是东北人,从不喝汤,而且他嗜糖,很喜欢吃甜食。 楼珹看着他点菜,发现一件小事,丁雪润请客,比自己请客的时候点菜大方多了,他记得上次两人来小食堂的时候,他点得很少,说够了。 这次换丁雪润请客,他却点了很多,他在食堂给的单子上写下了菜名,接着走到小食堂窗口,把单子交给食堂大叔:“六号桌的。” 丁雪润回到饭桌,一对情侣从他面前走过去。 丁雪润忽然顿住,抬头盯着那穿着校服的一男一女,两个人虽然没有拉手,但那种亲密氛围,很显然是情侣关系。 一男一女在他们旁边一桌坐下。 丁雪润不动声色,低头从校服兜里摸出楼珹给他的那张饭卡,再次抬头看了一眼化了淡妆的漂亮女生,确认是同一人过后,丁雪润以一种略带同情又有些复杂的目光望向楼珹。 仿佛他头顶有一片青青草原。 楼珹回望进他的眼睛里:“怎么?” “……没事。”丁雪润别开目光,又看了眼那下巴尖尖、眼睛大大的女生。坐在她旁边的男生挺帅的,但显然不如楼珹,差距很大。 楼珹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侧过头顺着他的目光焦点去看,丁雪润心里不由自主一紧,以为楼珹看见会很生气,没想到楼珹看了一眼,又平淡地转过头来,压低声音跟他说:“你看人家女朋友做什么?你喜欢啊?” 丁雪润:“……” 楼珹歪着头,以一种点评江山的语气:“那个长得还可以吧,你要是想追,我帮你打听一下。” 丁雪润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抬头认真地盯着楼珹。 他目光专注,楼珹让他看得都有点不自在了,低头把一次性筷子剥开:“小丁,我知道我帅,你也别这么看我。” “楼珹,”丁雪润装作不在意的语气,“你认不认识那个女孩子?” “哪个?旁边桌上吃饭那个?” 丁雪润“嗯”了一声。 第15节 楼珹扭头看了一眼,他一脸茫然:“……她谁啊,我为什么会认识?你想认识?” “这个。”丁雪润把他的饭卡拿出来,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这个不就是她吗?你女朋友?” 楼珹认真地看了几眼,这才恍然大悟。 “哎呀,这卡是我小弟的,卡贴是他前女友。”只是那天丁雪润问,他没有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没想到丁雪润以为他被人给绿了。 “你睁大眼睛看看,那男的有我一半帅吗?谁他妈想不开给我戴绿帽?” 楼珹慢悠悠道:“而且老子单身,老子不喜欢这种她那款的小女生。” 丁雪润正在桌上慢慢点着的手指缓缓停住了,他不经意地道:“你不喜欢小女生,你喜欢什么?” “那得等我喜欢上才知道。”楼珹很无所谓地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没有喜欢的人?” 小食堂上菜比较慢,他们可以聊很久。 楼珹开玩笑似的道:“当然,我这么帅,那得多好的女孩儿才能配得上我?”说完,他话锋一转,满脸兴味地问丁雪润:“暧,小丁你谈过恋爱吗?” 丁雪润摇头。 楼珹“咦”了一声,有点意外又不那么意外,小丁虽然人不错,但这么冷冰冰的性格,很难被女生被追到吧,他见丁雪润跟其他人说话,都是礼貌而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 楼珹托着下巴:“那你不是初吻都还没送出去?处?” 丁雪润这回没有说话了,说到这些话题上,他不如楼珹那么开放,他是腼腆的。 楼珹了然一笑,沉默就是承认的意思。他又说:“追你的女孩子应该不少,你没有谈恋爱的打算吗?要不要给你介绍一个,来一场奔放的初恋?你喜欢哪种?清纯的还是成熟的?胸大还是胸小的?” “不了,我不喜欢那些,我也没时间。” 丁雪润身上的那股冷漠劲儿又上来了,楼珹啧啧道:“怎么没时间?你时间都拿来干嘛了?” “学习。” 楼珹:“……”又来了,这个人不装逼会死吗! 丁雪润熟悉了一下新手机,又抽空出校办了一张新的电话卡,他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手机丢了,换了个新的,这是他的新号码。 周三,考试座位安排表出来了。 窦老师进教室后先把座位表贴在公告栏处,接着站在讲台上道:“同学们,明天就是期中考了。” “这次考试的难度如何,我们老师也不知道,大家不要有压力,平常心对打,按照自己的平时水平发挥就是了。”大概说了一些每次考试前都会讲的话后,老窦又道:“刚才开了个会,这次考试过后,会根据排名轻微调整班级。” “成绩退步太严重的学生,会被分到平行班去,如果,我说如果有同学被分走了,那也没关系,好好努力,还有回来的机会。” 六中这种制度,在全省是独一份,经常被其他学校拿来当谈资:“你们不知道六中,那才叫地狱,一次考差了就会被分到差班去,考差的学生心态都崩了吧,换谁谁受得了?难怪那么多跳楼的……” 即便如此,还是有那么多的家长,前仆后继地把自家孩子送进这所“地狱”学习。 但实际上,这种传闻有些夸大其词了,六中的学生大部分都很有上进心,也很自觉,尤其是重点班学生,他们进了这个班,就绝不会想被赶出去。 那种因为退步太多被分出去的事件发生的概率很小,因为他们的成绩都非常稳定。 丁雪润也想起来了这回事。 他刚来学校那天,窦老师就跟他说过这件事,让他不要受影响,安心学习。 丁雪润本不在意这件事,因为这种事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可现在……丁雪润侧头望向正在象征性收拾书包的楼珹。 楼珹上学总是不背书包,昨天又被教导主任逮到,训斥他:“你看看你!吊儿郎当的!像个什么样!你书包呢?不背书包上什么学?” 比教导主任高三个头的楼珹站得笔直,低头看着主任说:“我下楼遇见了一只野狗,它把我的书包叼走了,我今天就去买新的。” 主任露出那种“无药可救”的神情,摇摇头走了。 楼珹把校服塞进了书包里,他里面穿的牛仔外套,他平常骑摩托就这样穿,要上赛道跟人比赛的时候才会换一身芯片气囊服和流体护具。 对他来说,考试就等于放假,这么一算他又有四天假期了,美滋滋。 丁雪润看他那副听见考试就兴奋的模样,知道他可能不会来的。他离开座位,去前面看了眼座位安排表,考试估计是按照成绩来分的,他这个转学生,跟上次缺考的楼珹,正好在一间考室,而且座位挨得很近。 他回到座位上坐下,用手机查了点资料,接着问了句:“楼珹,你明天来考试吗?” “我考什么啊,我又不会。”楼珹头也不抬。 “那你来考吧。” “嗯?可是我不会啊。” “我刚刚看了考室,我们在一间考室。” “嗯?”楼珹没有继续收拾书包了,而是看向丁雪润。 丁雪润不疾不徐地道:“而且我们挨得很近。” 楼珹张了张嘴,丁雪润又道:“你没听见老窦说的,最后一名可能会被踢出去吗?” 楼珹好像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他露出了恍然大悟又震惊的神色:“小丁,你想抄我答案?” “……”丁雪润差点把手里的自动铅笔捏断。 作者有话要说: 小丁:……神特么抄你答案。 第13章 (加更) 楼珹似乎也想到了这点。 丁雪润是学渣,如果说要把吊车尾踢出去的话,那那个即将被踢走的人肯定是丁雪润了没得跑。想到这里,楼珹有点开始急了,说:“那怎么办,我可能只比你好一点而已……那我要不要去买个答案……” “你过来。”丁雪润直接打断他,并且把楼珹拽了过来,他直接贴上楼珹的耳朵,“明天你一定来考试,我给你答案,你照着抄。” 他嘴唇几乎直接压在了楼珹的耳朵上,弄得楼珹愣了一秒,小丁干什么? 他晕乎乎的,有点没听清楚丁雪润在说什么,什么答案? 丁雪润的手臂勾在了楼珹的脖子上:“考室都有监控,还有信号屏蔽器,所以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这才是最安全的。” 楼珹想小丁声音还挺温柔的,听着很舒坦。 “我们考室的监考老师是十九班的班主任,我见过,他喜欢抽烟,所以考试中途,他一定会不停出去抽烟。另一个女监考是初中部的英语老师,不清楚具体的。考试开始过十分钟,我就把2b铅笔给你,四十分钟,我就会出去一趟,你过十分钟出去,拿我写好的答案,照着全部抄上去。” 楼珹呆滞地“哦”了声,完全忘了质疑,他心说说话就说话,说什么悄悄话啊……哎呀他耳朵好痒啊,小丁干什么要往他耳窝里吹气,小丁这个变态,好像在咬他耳朵一样。 丁雪润声音压得很低:“等下我带你去看看,我会把答案藏在某个安全的地方。” “听清楚没?”他嘴唇从楼珹的耳朵上分开。 楼珹挠了挠发红的耳朵,主动把脸凑过去道:“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呗?” 丁雪润又重复了一遍,这次楼珹努力控制住自己不分神,结果越听越震惊,啥玩意儿,丁雪润给他抄答案? 他哪来的答案? 楼珹想到一个可能性,嘶了一声:“我靠,小丁,看不出来啊,你还挺牛逼的。” 丁雪润心想楼珹还不算太傻,笑了笑:“明天你就知道了。” 接着,他就听见楼珹上下扫他几眼,目光奇异:“你真的牛逼,我都不敢说自己一定能搞到正确答案。” 丁雪润从来没有作过弊,但像他这样的好学生作起弊来,往往比差生要方便。但这次不一样,他是转学生,他在最差的考室,老师并不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 不过,他连如果被人举报后脱罪的方法都想好了。 而楼珹很坚定地认为他有门路,因为丁雪润的坚持,楼珹勉强同意了明天来考试。他想的是,他反正考零分考满分都没关系。他完全用不上作弊,因为他不需要考试,不需要好成绩,哪怕他是吊车尾,他也不会被踢出四班——因为他家真的给学校捐了一栋楼,没有愧对他这个姓氏。 但是小丁就不一样了,丁雪润如果真有答案,他传给自己是会增大被抓到的风险的。 楼珹也不打算抄,他才懒得抄,他就是去给小丁打个掩护。毕竟小丁有答案这种好事情,都第一个想着他呢。 而且丁雪润这么蠢,又是个文盲,要是被抓住了,他站出来顶罪就没事了。 债多不压身,这么点小事情对他而言,学校最多在周一升旗通报一声,加上写几百字检讨就完事儿。 小丁这么好一个人,要是被抓到然后记个过,肯定可怜兮兮得要哭了。 耳边,丁雪润的声音很轻。“你明天早点起床,我会给你打电话叫你起床的,不要迟到了。” 楼珹无精打采地“噢”了一声。 因为明天要考试的缘故,晚自习过后的男寝自习室,非常火爆,丁雪润去的早,占了个位置。 宿舍开了中央空调,他穿得比白天少,坐着复习了一会儿,有人坐在了他旁边的位置上。 丁雪润并没有抬头去看,结果旁边人故意发出了一声轻咳:“同学,平时不努力,临时抱佛脚是没有任何用的。” 丁雪润听出来了,这是他们班那个很聒噪的学习委员。他不喜欢学委这种人,也不看他,淡淡道:“抱了总比不抱来得好。” 他说着翻了一页书。 陈治邦认为自己是在履行学习委员的职责,好心提醒他,没想到又被他堵了回去,他冷笑一声:“看在同班同学的份上我才这么说的,你们明天要是考试作弊,我一定会举报给教务处。” 丁雪润这才看了他一眼。 陈治邦:“你没想到我会知道吧?”他盯着丁雪润的表情,原以为他会紧张、惊慌失措,结果并没有,反而一脸波澜不惊。 下午第四节 课的时候,他去上厕所,正好看见了楼珹和他一个小弟。 他小弟是楼上十九班的一个混子,学习成绩中游,在像他这种学生里,还算成绩好的了。特别狠一个人,人高马大又剃了个光头,看着很凶悍。陈治邦以前跟他在一个初中,见过杜畴打架,那叫一个不要命。 结果他去男厕的时候,就看见两个人鬼鬼祟祟的在一个坑位,光头很苦恼地说:“珹哥,真要拉啊?” “快点儿的!趁热,502胶还没干,你快点拉!” 光头脱了裤子蹲着:“我拉不出来,为什么让我拉?” 楼珹一脸忍无可忍,他用两团纸塞着鼻子,校服拉上去蒙住面,忍着拍他光头的冲动骂道:“刚才问你们谁吃多了,你不是第一个说你要大便吗?而且,”楼珹扫了一眼大个子,“你看着大,吃得多,屎肯定很多。” 光头:“……”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现在我又不想拉了……话说珹哥你为什么这么缺德,学校清洁工惹到你了吗?” “你管那么多,拉你的。” “冲不下去怎么办?” “要的就是冲不下去,最好明天后天都冲不下去。” 第16节 这时,厕所里突然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传来,楼珹差点昏厥,直翻白眼:“卧槽,你吃了什么东西!”他飞快地冲出去,正好撞上了在外面偷听,也被臭得不行的陈治邦。 楼珹看他一脸尴尬,立刻明白过来,眼神像掺了冰渣一眼盯着他,冷声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小子清楚,让我知道你跑出去乱说话,把你的脑袋塞进杜畴的屁股里。” 在里面蹲着的光头发出一声怪叫:“喂!珹哥!这样不好吧?直接丢到垃圾场过夜不是好多了……” 陈治邦脸上白了又白,他的确不敢惹楼珹。 后面两人试了又试,果然是冲不下去。 楼珹兴高采烈地跟丁雪润说:“小丁,我在一楼厕所发现一个好安全的地方!答案藏那里,保管不会被人发现。” 他拉着丁雪润去看,丁雪润脸是真的黑了:“你怎么尽想些馊主意?” 楼珹眨了下眼:“这主意很馊吗?” “……你觉得呢。” 这会儿又听见陈治邦说起,丁雪润猜他可能是听见了什么。 丁雪润转过目光,声音平静:“学委似乎很喜欢告状?” 陈治邦脸一僵,他的确经常告状,揭发人,背后有人管他叫长舌妇。他初中就有这毛病了,起初是老师让他盯着班上的人,什么上课说话,同桌搞暧昧,他只要一揭发,老师就会说他做的很对。 这个习惯到现在,就改不掉了。 陈治邦脸色难看道:“丁雪润,我可能拿楼珹没什么办法,但是收拾你是很容易的。” 丁雪润微微笑了:“那我等着。” 因为计划有变,丁雪润起得很早,他一起来就给楼珹打电话,打了好几通才终于接通。 “……喂。”楼珹刚睡醒,声音沙哑。 “醒了没?” 楼珹用鼻音“唔”了一声,用抱怨的语气道:“小丁,我好像感冒了。” 他揉了揉眼睛,一边揉一边骂道:“好多眼屎,我肯定是感冒了……” 丁雪润一边觉得有点好笑,一边担心他的情况:“怎么会感冒的?家里有体温计吗?你起来量一下体温,如果发烧了,就立刻去医院。” “我好重啊,算了还是……来考试吧。”楼珹挣扎着爬起来,他昨天回来得特别晚,晚上突然大降温,温度低至零下,结果他仗着身体好穿得又少,骑车兴奋,觉得热了还脱衣服。 在大家都开始穿羽绒服的季节,楼珹穿个牛仔外套耍酷,当然会遭报应。 丁雪润开了免提,一边快速地换衣服一边道:“第一堂考语文,不考也没事,你听话。”他原本给楼珹谋划的分数是语文及格线,剩下几科贴着班上三十名的同学来,如果语文缺考的话,剩下几科他多给楼珹写几道答案就是了。 他做题速度很快,别人写一张试卷的时间,他一刻不停能写两张,哪怕被抓住,两张试卷对比起来,也是完全不同的解题思路。 说是互抄都不可能。 楼珹在电话里用浓重的鼻音发出笑声:“什么叫我‘听话’啊,你像我妈一样。”他说完就打了个喷嚏,道:“我不考试没事,你不考不行。” “我是关系户,你知道吧,我考不考无所谓,再说了,我什么水平老师不清楚吗,你得回去考啊,答案花了不少力气才弄来的吧?别浪费了。” 丁雪润愣了下,接着抿唇道:“我不考也没事,语文而已。”语文是最难拿分的科目,他哪怕缺考,他的其他科目成绩,也可以弥补这一百三四的分数。 至少考个年纪前列没问题。 楼珹夹着电话,在家里翻找了一会儿:“小丁,我家里好像没有感冒药……” 丁雪润立刻道:“你在家别动,我给你买点感冒药过来。” 他已经穿戴好了,也没时间洗漱,直接穿上鞋,犹豫了一下,拿上了笔袋,就出去了。 椅背上,披着他本打算穿的羽绒服。 楼珹在电话里拒绝他:“别来别来,干嘛呢,我是小公主吗?大男人一点小感冒都忍不了了?”楼珹瓮声瓮气的,“等会儿你还要考试,别来了,我还能撑住。” 而丁雪润以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道:“现在时间还早,我翻墙过来,你等会儿我,我给你买了药就回来考试,来得及。” “你先喝杯热水,我马上到。”说完,丁雪润也不听他怎么说,就把电话给挂了。 他只能翻墙出去,因为除了放学时间,其他时间段学校大门都是只进不出的。现在他要出去,只能开假条,不如翻墙来得快。 围墙不算很高。 大概比楼珹高一点的样子,丁雪润找到了装体育器材的箱子,踩上去后,能轻松够到围墙顶,他抓住了铁丝网。 丁雪润运动量不够,身体弱,引体向上都做不了太多,所以很卖力才爬上去,手还被划破了,在绿色的铁丝网上留下了一点猩红。 他蹲在上面,喘着粗气,正当他犹豫着怎么下去的时候,是直接跳下去还是怎么的时候,他突然看见了穿得像头白熊似的楼珹。 楼珹外面是一件雪白的皮草大衣,里面是他毛茸茸的厚实珊瑚绒睡衣,两件衣服都很厚实,尤其是皮草,非常夸张,有种土大款的feel。 但是穿在楼珹身上,并不显得土。 而且他还戴了一个非常可笑的耳罩,皮草大衣的大毛领甚至遮住了他的脖子。 只见他圆滚滚地跑过来,近了才道:“你居然真的爬墙,还好我在窗户那里盯着,不然你掉下来摔了怎么办?” 他的声音比电话里听起来更搞笑,鼻子完全堵住了。 楼珹看见他的校服空荡荡的,皱眉:“你怎么又穿这么点?那天看你穿的那件羽绒服呢?” “出门太急了,没有穿。”丁雪润没想到能冷成这样,在他们家那里,这是最冷最冷的时节才会有的温度。 楼珹丢了一句“叫你造!可劲儿造!”给他。 丁雪润看着下面站着的楼珹,道:“你让开点,我要跳下来了。”因为围墙不算很高,所以楼珹其实离他很近了。 楼珹抬头看着他,似笑非笑道:“跳什么跳,摔了怎么办?咱俩一块去医院挂号啊?” 他走得更近了,张开双臂道:“下来,哥哥接着你。” 丁雪润犹豫了一下,他蹲在墙头,接着,把手伸给了楼珹。 楼珹一愣,下意识用双手去拥抱他。 ——他说的接,不是这个接啊。 可是等他反应过来,丁雪润已经在他怀里了。 小丁还挺好抱的,好轻——这是楼珹的第一反应。 丁雪润穿得特别少,楼珹抱着他,感觉他特别地瘦,比看上去还要瘦,好像被家里虐待了,不给他饭吃一样。 他闻到丁雪润身上有股温暖干净的皂香,还没来得及深入感受,丁雪润就把他给推开了。 楼珹心底有种异样的感觉,像是有蚂蚁在爬一样,他生病了,反应也跟着迟钝了。 丁雪润的确有些冷了,今天比昨天还要冷上许多,他吸了吸鼻子,有点后悔没拿羽绒服了。 这时,他突然感觉有什么热烘烘毛茸茸的东西,贴上了他的脸颊、耳朵,世界忽然就变得安静了。 扭头一看,是楼珹黑若宝石的双眼,他取了自己的耳罩,戴在了丁雪润头上。见丁雪润看自己,楼珹好像也有点不自在,毕竟他从没这么关心过别人,但是小丁关心他,自己对他好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楼珹揉了揉鼻子,他声音沙哑,听在丁雪润耳朵里,像是被过滤了般:“不冷啊?走,我给你拿件外套穿上。” 第14章 到楼珹家里,他给丁雪润拿了一双自己没穿过的棉拖鞋:“你跟我上楼,你挑件外套。” 他屋子里暖气十足,楼珹把身上的皮草大衣给脱掉了。 丁雪润投过去一个目光,他平时看楼珹穿得很帅,然而万万想不到他会买这种衣服。 楼珹似乎注意到他的视线,摸了摸鼻子道:“衣服不是我买的,我没有这么土的审美。我爸弄的,他十多年前跟人去西伯利亚打猎,正好两头熊在打架,他就把尸体拖回来了。” 他说:“我平时是不穿的,今天实在是太冷了。”他带着丁雪润上楼,语气有点小委屈,“而且我还生病了,我很少生病的,身体倍儿棒,又强壮,你知道的吧。” 人一生病就会变脆弱,需要人关怀,无论大病小病,丁雪润是很清楚这一点的。 “你别说话了,嗓子都哑了。” 楼珹“哦”了一声,又忍不住逼逼:“我跟你一起出去买药,然后我们去考试吧?” “不考,你需要休息。” “我吃了药去考室睡一觉就好了。”楼珹推开房间门,他房间是原本主人家的主卧,法式装修,吊顶上是复杂的石膏雕花,或许以前那位女主人是学雕塑的,房间里很多或大或小的白色石膏像。 有的放在花瓶旁边,有的立在地上。 丁雪润说:“既然是去睡觉,那你去考室做什么?” 楼珹也不知道,他就是觉得小丁可能要被抓到作弊,他去的话,能安全点,发现监考要是表情不对,他就伸腿把他绊倒! 他没有回答,从一堆外套里翻了一件浅蓝色的羽绒服出来:“我高一穿过的,那时候虽然也没比现在矮多少,不过这件羽绒服是高腰的,你也可以穿,试试看。” 楼珹低头看着丁雪润拉开了校服拉链,露出了里面的毛衣来,黑色的毛衣和雪白的脖颈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衣服都是我妈买的,皮肤白的穿才好看,我穿不行。”他一边说,一边看丁雪润换衣服。 蓦地,他瞥见对方手心的伤口。 “小丁,你手怎么了?” 丁雪润刚拉上羽绒服拉链,低头一看,手心确实有一条长长的新伤口,血还没有干透。他不在意地低头舔了一口止血,淡定地道:“没事,我宿舍里有创口贴。” 看着他伸出舌头舔手上的血迹,楼珹有点血气上涌,小丁看着这么白净一个人,怎么做些动作起来这么……楼珹也说不上来,舔个伤口而已,为什么他感觉像是看脱衣舞。 楼珹干咳一声,脸上带着病容的潮红:“小丁,衣服还合适吗?” 有点大,但没有大太多,丁雪润说合适:“我穿完周末给你拿去干洗,然后周一给你。” 楼珹正想说不用,衣服都旧了,他早就不穿了,便听见丁雪润干净的声音:“我不能这样白拿你东西。” 楼珹嘴唇动了动,片刻后说好:“不用干洗了,我家衣服有阿姨洗,你可以周末晚上来找我。” 他惦记着小丁做的早饭,楼珹他妈妈之前给他请了个做饭阿姨,但楼珹不喜欢让人随意出入他的家,而且那个阿姨给他做饭,他又经常不在,饭菜最后一口没动的浪费掉了。 后面他就打发阿姨走人了。 丁雪润重新把校服穿上了,伸出手来:“我看看你发烧没有,发烧了我们就去医院,没有发烧的话出去买点药,然后休息一下。” 他用手背去探了探楼珹的额头,大概感受了有好几秒,丁雪润把手拿下来:“可能我手太凉了,我摸着你像是发低烧了,有点烫。” 楼珹脑子短路了,摸了下他的手,说:“是有点凉……” “……我去给你拿个手套吧。”楼珹说完,也没有撒手,他觉得小丁手冰冰凉凉的还很滑,好降温哦,仿佛拉着就能退烧了似的。 丁雪润神情自若,自然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楼珹,你休息,我去给你买药。” 第17节 楼珹要跟着他去,还穿上了他的白熊皮,丁雪润看着他摇头:“你这个样子还是不要出去了。” 最后丁雪润走的时候,从他家院子大门出去,回头还看见门口站着一只很高的毛茸茸的熊。 楼珹冲他挥了挥手。 他去买了温度计,退烧贴和几盒感冒药,药店宰人,一点点感冒药花了一百多块。结账时药店护士说:“你的耳罩挺可爱的,在哪里买的?” “同学的。” 护士问他:“你们不是考试?怎么现在出来了。” 丁雪润说:“同学病了。” 学校已经打铃了。 丁雪润从药店出去,看了一眼时间,离考试开始只有五分钟了,校园大门外已经一个学生都没有了。他去买了点早餐。 “这个药一天三次,一次三粒,这个白色的是两粒,别搞错了,还有这个冲剂一次一包也是一天三次的,”丁雪润说完,把温度计的盒子打开,递给他,“你先把温度计夹上。” “夹哪儿?” 丁雪润瞥他一眼:“没量过体温?腋窝。” 校园铃又响了一次。 楼珹在铃声里解开自己的睡衣扣子,乖乖把温度计夹好了,问他:“小丁,你真的不去考试了吗?现在还赶得及,迟到十五分钟都是可以的。” 他虽然病了,但眼睛依然很亮,只是脸颊浮起一种不健康的粉红,眼尾垂了下来,像是从凶恶的不羁少年,变成了乖宝宝。 他规规矩矩地坐着吃早餐。 丁雪润给他配好药,还给他接了水,冲泡了冲剂,用咖啡勺一边搅拌一边道:“等会儿再看吧,我走了你一个人在家,万一高烧了没有人管你怎么办?” “可是第一堂考试不是考语文吗?语文应该是你最好的科目了吧?你看你昨天背课文,挺费劲儿吧……” “你放心好了,这一科就算是零分,也无伤大雅。”其实他还挺想要那个奖金的。 他气定神闲的模样,让楼珹误以为是他学习太差了,差到考不考都无所谓了,就跟自己一样。 楼珹叹了口气。 “那……”楼珹坐在沙发上,像一位客人那样,居然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他感觉今天分外的迟钝,从起床接到丁雪润那个电话就开始了。 他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望着丁雪润道:“我给老窦打个电话请假吧。” 他给窦老师打的微信电话,他们有个班群,大家都加了老师的微信,楼珹也加了,而且单独把各科老师拉了个分组。 时不时一个动态,说野狗叼走了他的书包、上托福学英语好累呀什么的。 电话很快接通,老窦不等他说话就开了机关枪扫射:“楼珹你是不是又没来考试?你还想不想毕业了??” “我生病了,我想请个假。” 楼珹的声音哑得一听就是病了,所以老窦听见后便沉默了几秒:“好好养病,平时生龙活虎怎么突然就病了奇了怪了……” “我下午会来考试的。” “哦。”信你的鬼话! 楼珹:“还有啊,丁雪润跟我一块,我们一起请假。” 老窦一听这个名字,态度瞬间变了,心肌梗塞般急吼道:“你说什么?他跟你一块?!你们在校内还是校外?快!快让他来考试!” 楼珹不明白老窦怎么突然这么激动,激动啥呢,怕小丁缺考给班上拖平均分? 考了也得拖好不好! “不行,我俩现在在医院,刚挂号。” 老窦皱眉:“他怎么了?严不严重?能赶回来考试吗?” “呃……他被狗咬了。”楼珹抓了抓头。 老窦:“……”很好,这是楼珹管用的谎言。每次说他他还不乐意:“您别罚我啊,您罚狗,是狗的错。” 老窦每次都气得肝疼,从师这么多年以来,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楼珹这种五毒俱全的学生。 关键是生气吧,他又不是那种坏学生,平时还很尊敬你,实在是生不起气来。 丁雪润听不下去了,伸手:“楼珹,我来说。” 他走到旁边去了,楼珹只听见了几句话。“他烧糊涂了。”““没有被狗咬。”“……书包也没有被叼走。”“老师,我心里有数。”“下午我肯定会来的,我现在从医院赶回去也来不及。” 电话挂了,丁雪润把手机还给他:“好了。” “老窦还挺关心你……”楼珹腋窝夹着体温计,所以坐得特别端正地看着他,“小丁你跟我说实话,你跟他是不是亲戚?” “……不是。” “那不应该啊,怎么对你这么好,还一直让你去考试,他难道不知道你成绩有多差吗?” “可能吧。”丁雪润笑了笑,“体温计拿出来,药喝了。” 楼珹被他照顾着,躺到了床上去,用被子捂着。丁雪润说:“捂出汗了,退烧快,你只是有点低烧,睡会儿起来就好了。” 楼珹说:“你也休息会儿。” “没事,我复习。”他坐在了窗户旁的沙发上。 或许是因为吃了药,楼珹睡得很快,额头一直冒汗。过了会儿,丁雪润也困了,他调了个闹铃,摘了眼镜放在旁边,侧卧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屋里只剩下浅浅的呼吸声。 十一点,学校打铃了,楼珹听见校园里传来的广播声:“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请注意掌握时间。” 他是只要一听见学校铃声就会转醒,这已经成为一种条件反射了。 而丁雪润属于平时睡觉时间很不足的人,他长期六点钟起床,他的学习方式看起来似乎没有其他同学那么费劲,但却比其他人要更消耗脑力,所以他也会更累一些。 所以楼珹浑身是汗地掀起被子坐起来,看见的就是微微蜷缩睡在他卧室沙发上的丁雪润。 楼珹嘴巴很干,嘴里发苦,他把脑门上的退烧贴揭下来,喝了一口水才下床。因为怕吵醒丁雪润,他动作放得很轻很轻。 他甚至不敢穿拖鞋,好在暖气够暖和,光脚踩在地板上,也不会觉得冷。 他身上出了很多汗,但是那种迟钝的感觉也消失了,他身体原本就好,生一场小病也好得比常人更快。 他原本是要去洗澡的,但是看见丁雪润身上什么都没盖,就给他拿了条毯子。 楼珹小心翼翼地把毯子盖在他的身上,这时丁雪润似有所察,在沙发上翻了个身。 他的手臂垂了下来。 楼珹注意到了他的手,丁雪润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怎么的,没有贴创口贴,手上一条细长的血痕,在他那么白的手心里,看着很扎眼。 他下楼找了一会儿,找到了处理伤口的药和创口贴,因为他平时打篮球、骑车,难免有个小磕碰,这些家里倒是备有。 他下楼的时候,丁雪润眼睛睁开了,但是没有动,再次阖上了眼。 楼珹看了眼他,发现他睡得还很沉,呼吸绵长。丁雪润睡颜很安静,他嘴唇天生带笑,然而平日小丁并不太爱笑,整个人特别清冷薄凉,然而他睡着时,就显现出了原本的柔软乖巧来,皮肤白嫩得让他想捏一下试试,睫毛也很长,连眼睛闭上的弧度都很好看。 他本来拉着丁雪润的手,要给他手心的伤口涂碘伏的,结果看他颜色偏浅的头发很软很好摸的样子,就不由自主伸手摸了一下。 可这时,丁雪润忽然醒了。 他睫毛颤了颤,慢慢睁眼,声音还带着一点刚睡醒的懵:“楼珹,你干什么?” 他是近视眼,每次摘了眼镜,看人都是茫然的,恍然地把焦点聚在楼珹身上。 “你别胡说八道啊!”楼珹差点跳起来,“我才没有摸你头!” 第15章 (加更) 楼珹火急火燎地解释完,还发现自己拉着小丁的手,立马也放开了。他直接把棉签和碘伏,还有创口贴一股脑塞给他:“你自己上药,小伤口也不要大意,尤其是手,容易感染的。”他没有看丁雪润,转身道,“我去洗个澡,你也起来吧。” 丁雪润坐了起来,手里捏着毛毯的边角:“毯子是你给我盖上的吗?谢谢。” 楼珹颇为高冷地“嗯”了声,实际上也有点不好意思,因为他刚刚睡醒几分钟而已,给丁雪润盖毯子,也就几分钟之前的事……道谢搞得这么隆重。 丁雪润又问他:“现在身体怎么样?好点没有?” “鼻子通了,退烧了,还有点小症状吧,再吃一道药就好了。” 楼珹洗完澡,收拾了一下,两人去了学校对门的餐厅吃饭。 丁雪润一个人都是在面馆点碗重庆小面解决,不过今天多了个楼珹,这还是个挑嘴的大少爷,是个病患,所以他们进了一家在学校旁边来说,相对比较高档一些的中餐厅。 他们进去时,里面已经坐下了好几桌的学生。 没有点包间,就在大厅随意坐下,丁雪润点菜。 六中的学生,到了校外,话题当然还是学习,而且他们今天的话题,都离不开期中考试。 有些在对答案,有些在懊悔:“作文写偏题了!不应该!”学校老师作文扣分普遍比较狠,偏题了就四十分以下,如果实在写得好,可以再往上加几分。 但六中历来都缺少满分作文。 “对了,今天监考好严,怎么忽然考前又来了个监考,还检查抽屉。” “对的对的,说的那么严重,什么作弊开除处理……” “肯定啊,这次是统考嘛,初中部老师都调来了。” “我有个小道消息,听说是有人写了一封匿名举报信给校长,说有人买答案,但是没有说是谁,只是说高二年级,还说受对方威胁不敢多说……” 有学生“嘶”了一声道:“这是黑社会了吧,居然威胁人!” “查到是谁了吗?” “这好像没有,就好像有人带缩印的小抄吧。” “举报得好!大家都凭借努力考试,买答案对我们太不公平了!” 楼珹越听气压越低,简直气炸了,他臭着一张病着的脸,恶狠狠道:“肯定是那个傻逼,我非要弄死他不可!说我威胁他,我明明是好声好气的请求他!不要脸!还告状给校长!” “嘘,小声点。”丁雪润的腿在桌下轻轻踢了他一下,“你想被人听见吗?” 楼珹不悦地用筷子使劲插桌子,像个发脾气的小学生:“可是我不高兴。” “别气了,等下给你买糖吃。” 楼珹:“……”哄小孩儿呢这是。 第18节 丁雪润道:“学委那种人,虽然告状,但没有说出你我的名字,你的‘请求’肯定是管用了的,告状是他的‘职责’,弄死没必要,小小惩罚他一下就好了……” “怎么惩罚?”对于这种贱人,楼珹的好脾气都要没了,心里只想着弄死他。 丁雪润招了招手:“你过来,我说给你听。” 楼珹下意识捂了捂耳朵,哎妈呀,小丁又要说悄悄话了? “过来啊,愣着干什么?” “哦哦……”楼珹略一倾身,把耳朵凑了过去。 半小时后,两人回到学校,还没开始考试,教室里的同学基本已经结束了午休,大家本来都在学习。 忽然,有个男生上厕所回来,大喊道:“一群男的跑咱们一楼男厕所来围观了!” 这声大喊吸引了全班同学的注意。 男同学嬉笑道:“哈哈哈哈他们是不是来看那吨‘生化武器的?’” “估计是。” “不知道哪个兄弟干的,‘太牛逼’了,怎么冲都不下去,就像化石一样……” “笑死咯,猪五花都被熏得脸色铁青,说比硫化氢还可怕。” 猪五花是他们班化学老师,因为姓朱,加上人白白胖胖的,外号猪五花。 陈治邦偷偷看了楼珹一眼。 平时都缺考的楼珹,上午也不负众望地缺考了,丁雪润也没来,可是下午,两人又出现了。 陈治邦当然知道男厕的“生化武器”是谁制造的,但是他不能说,也不敢说。 这时,忽然有个其他班的走到他们班门口:“喂,听说屎是你们班的人制造的?” 正是楼珹的小弟大光头。 陈治邦又偷偷地瞥了一眼楼珹。 没想到楼珹也在看他,而且还冲他笑了。 他当即寒气就从脚底下升腾了起来。 楼珹笑得幸灾乐祸:“对啊,是我们班的人干的。” 这句话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力。 “可不就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吗?” 全班视线齐刷刷侧向陈治邦,陈治邦脸色一白,心想完了,这个锅他必须背了。 “学委,你说是吧?”楼珹脸上是笑的,但眼底一片冰冷。 陈治邦的同桌很惊讶,又没忍住笑出声来:“真的是你啊?卧槽,那个核武器是你拉的啊?” 陈治邦心里疯狂呐喊,面对全班同学向他投来的异样目光,他只能咬碎牙往肚里吞:“嗯……是我。” “我……肠胃不好。” 同桌哈哈大笑,班上有个损人厉害的,直接道:“那你可太牛逼了,学委,你不该高考,你应该去当兵!上战场打仗!给他们生产手榴弹哈哈哈!!” 这件事传开了。 下午考试,他们考室就在一楼,很近,楼珹连笔都没带,丁雪润借给他一支。 楼珹已经跟他说了:“我不抄,你把自己管好,小心点别被抓了。” 开考前,教室里的三位监考下来,挨个检查学生抽屉:“衣服兜翻出来,袖子捋上去,手心摊开。” 甚至认真检查桌上有没有用2b铅笔写的答案,这种招数早就用烂了,老师们心头都有数。 这是六中今年最戒备森严的一次考试,一个考场居然有三个监考,信号屏蔽器和高清摄像头全部开着,谁要是作弊,回头查一下监控,一目了然。 楼珹在考室里接热水冲药,当着监考老师的面喝下去,还装模作样地咳嗽了几声。 监考老师看见了还有点心疼:“生病了?” 楼珹长得帅,在哪里都占便宜。 他考试的时候笔放在抽屉里,除了自己的名字和考号一个字也没写,也不敢老是看小丁,怕被发现他鬼鬼祟祟的,所以只是假装身体不舒服的样子,趴在桌上侧头看小丁写试卷。 他发现小丁写得好快,埋着头一直“唰唰唰”地狂写,而且动作好隐蔽,楼珹看都看不出来他在抄答案! 监考老师看这个考生趴着不写,就走下来柔声问他:“同学,还能坚持吗?” 楼珹白着脸虚弱地说:“我还可以,谢谢老师。” 那年轻女老师母性大发:“我给你接点热水喝吧。” 她把水接回来:“好歹写一点题?” 楼珹可怜地说:“我不会……” “唉。”监考叹口气,“多喝点水,再看看试卷,万一遇到你会的呢?” 接连三天,楼珹都这么装病,枯燥地在考室趴着思考人生。 全部科目考完后,大家回教室收拾,把桌椅位置复原。 楼珹特别好奇地问地丁雪润:“我咋没看见你抄呢?你还一直写,你在写什么?” 丁雪润回答:“我在认真做题。” 他这次考试比以往要认真几分,考完他还多检查了两遍。毕竟缺考一门,其他科目这回不能随便考考了。 楼珹显然不信,一脸的你又吹牛逼呢,牛都上月亮了。 ——他觉得丁雪润肯定有什么特殊的作弊技巧,甚至怀疑起他的眼镜是不是什么信号发射器,侧着头认真地盯他的眼镜。 老窦在上面说话,楼珹在下面交头接耳:“喂小丁,你明天干什么呢?” “我白天有事,怎么?” “明天晚上你来我这里吗,家里床空着也是空着,你过来睡,周一正好给我做早饭嘿嘿。” “明天再说吧。”他微微笑了笑,“楼珹,别说话了,老师看我们了。” “我们小声点说……”楼珹头趴在桌上,眨了眨眼睛,“他不会管我们这种学生的。” 周末晚自习,好多同学都在对答案,丁雪润没有参与,他从来不做这种无谓的事,而他的同桌照例没有来。 班主任一出现,就有学生按捺不住问他:“窦老师,考试成绩什么时候出来啊?” 而他老神常在,微微笑着说:“不急,全年级这么多学生,试卷还在加紧批改呢。” “啊,那大概什么时候出来呢……” “数学改得快,明后天就有消息。” 过会儿老窦又走了,是去批改试卷了,他对学生放心,所以放任学生在班上自习。 考试完一般学生都比较浮躁,六中这种情况倒还好,才过了一天同学们就都冷静了下来,该怎么学习还怎么学习。 刚下晚自习,丁雪润就接到了楼珹的电话。 问他:“你们下课了吧?你现在出来,我在校门口。” “下课了,但还有一节晚自习。” “最后一节又没人管,上什么上,别上了,学生会会长是我小弟,”楼珹一副大哥的口气,“你别去了,我跟他说一声以后点名都屏蔽你。” 丁雪润顿了顿说:“楼珹,你先回家吧,我就不出来了,老是逃课不好。” 楼珹有点烦躁:“出来,快点儿的,我打包了一份夜宵给你。”他这两天吧,总是忘不了那天丁雪润翻墙时掉进他怀里的触感,觉得他太瘦了,得多吃点肉养养,不然这么瘦小的,出门遇见坏人怎么办。 丁雪润听了,沉默了会儿:“好,我马上出来,你等我。” 为了不让楼珹这急性子等得不耐烦,他是跑着出去的。 他出去时,看见楼珹站在树下暗处,他今天没有骑他的车,估计是已经把车骑回家停放好了才出来的。楼珹今天穿出门的装束很帅,是一件中长款的焦糖色大衣,而他不老老实实扣扣子,反而敞开,露出白色的毛衣和一双大长腿来,站姿透出懒散。 虽然他站在暗处,但依旧是校外最靓丽的一道风景线。有小女生在讨论他:“那个就是我们学校的校草,叫楼珹。” “他打篮球很帅的。” “不打篮球也帅。” “我天天都看他打篮球,去晚了就没座位了。” 丁雪润走过去,楼珹便把打包盒给他:“记得要吃完。” “谢谢,”丁雪润提着感受了一下,还是热的,手提袋是牛皮纸,是个高档餐厅。 他轻声说,“多少钱啊,我给你。” “钱钱钱,老子像是缺钱的人吗?”楼珹听见这个字眼就不耐,他摆摆手,“滚吧,你不是要上最后一节自习吗。” 丁雪润看见楼珹的这种状态,没有说什么,他再提还他钱这几个字,估计楼珹要踹人了。 “那我走了啊。” “快走别废话。”他眉头皱了起来。 结果丁雪润刚转身,楼珹就叫住他:“等下。” “怎么?”他回头。 楼珹想问他早饭的事,再不济也得给自己买包子吧? 他脑子转了个弯,招手让他过来:“小丁,你明天想吃什么早饭?我给你带?” “不用了。”丁雪润看着他惴惴不安的神情,忽然一下笑了,“楼珹,我明天早点起来给你打电话,你家冰箱还有菜吗?” 楼珹当即眼睛一亮。 夜里,丁雪润准备睡了,忽然收到了一条微信消息:“你睡没有?” 他点进去,还没回复就又收到一条:“好了我看见你正在输入,你没有睡。” “xxxxxx”楼珹发送了一串神秘数字过来。 言简意赅:“我家密码,早上别叫我起床!!你自己进来,懂?” 过了一会儿,大概是楼珹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贱了,又发了个可爱的表情:“谢谢小丁。” 丁雪润第二天翻墙的时候,比往常起来得还要更早,他这次没有故意不穿羽绒服了,还特意戴了手套,免得翻墙的时候被铁丝网划伤手。 第19节 他爬上去后,往下一看,地上铺了个充气软垫,不用想也知道是楼珹放的。 楼珹家一进去就非常暖和,他家的暖气比学校的中央空调更暖,丁雪润脱了校服挂在玄关处。他动作很轻,算着时间给楼珹做早饭。 快七点时,丁雪润上了楼,敲了敲楼珹的房间门,他刚敲门是没有人理会的,大概敲了五分钟里面才传来动静。 好像是楼珹在床上发脾气,最后从床上滚下来了。 楼珹一下摔在了地毯上,立刻醒了大半。 “楼珹,你还好吗?” 楼珹听出来他的声音,睡意浓重地打了个哈欠:“你进来吧。” 丁雪润推门进去,就看见楼珹躺在雪白的地毯上,手里还把床上的被子一起拽下来了,似乎打算在地毯上睡个回笼觉似的。 “你从床上摔下来了?” “……没有!你别胡说八道,我从昨晚上就睡在地毯上的,地毯上暖和又舒服,你懂什么。”哪怕他睡眼惺忪,但条理丝毫不乱,字字铿锵,丁雪润听得“是、是是”,叫他:“该起来洗漱了,我做了早饭,你去吃吧。” “我再躺躺……” “你这里有书吗?课本什么的,或者其他书也可以。” “你要看书?”楼珹似乎很惊奇,按理来说,文盲不会喜欢看书的,因为他们不识字,不过小丁不一样,小丁是识字的文盲,还会背课文。 “嗯,我饿了就先吃了一点,每天这个时间,我都在教室学习的,今天等一等你。” 楼珹已经习惯他这种动不动就“我爱学习”的假优生人设了,所以淡定自若地应了一声道:“书房就在旁边,不过我给改成游戏室了,但书都还在书架上,你看得懂得话就看。” 房子原来的主人家里孩子多,书房大,主人不差钱,什么类型的书都往家里买了点。 虽然改造成了游戏室,但书桌还在,因为经常有保洁来打扫的缘故,书桌上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很整洁。 他从书架上随意拿了一本书,打开了书桌上的台灯。 楼珹过了会儿进来,他刚走到书房门边,就顿住了。 丁雪润手里捧着一本精装书,书房设了一个圆形的天窗,冬日朦胧的薄晓投在他的脸上,橘黄的灯光让他气质变得更柔软。而他安静看书的样子,竟然让楼珹觉得太过美好,不敢出声打扰到他。 楼珹一直盯着他,丁雪润发现了,但是没有作声,是等楼珹叫他的时候,他才抬起头来,冲他笑了笑。 因为丁雪润的缘故,楼珹今天到教室的时候,居然还没开始早读。 但他们班上的同学已经自发性地开始看书了,班主任也来了,坐在讲台上。 从楼珹一进来,窦老师的目光便集中在他身上,极其难以置信,甚至走下讲台来。 其实前几天楼珹来考试,就已经够让他惊讶的了——而且还是带病考试。 这么大的转变,老窦不必细想也能知晓原因,他走到楼珹旁边,稀奇地盯了他一会儿:“今天怎么没迟到?” 楼珹看丁雪润拿着一本书在跟着早读,心道这个装逼犯,老是在老师面前装出一副好学生的模样。于是乎,他也随意翻开一本书来,正经道:“我从今天开始,要好好学习了。” 老窦真的相信了他的话,心里百味杂陈,很感动:“楼珹,好好跟你同桌学习。” 楼珹嘴角抽搐。 老窦一走,他就立刻丢下书:“你听见他说什么没有?哈哈哈我操你装好学生装的真的是太像了,我每天看着都要信了。” 从新的一周开始,年级上便有流言散播开来。 “白天有消防队来了。” “消防队??来学校??来干嘛来了?” “学校打电话让消防队来处理男厕高二一楼男厕所埋藏的‘地雷’,差点连警察都惊动了。” “噗……” “真事儿,太好笑了,也不知道消防员看见所谓的‘地雷’该做何感想。” 这事儿一传开,就有人问是谁干的谁这么牛逼。 “是四班的学习委员,瘦高瘦高的,一脸萎靡发际线贼高那个,叫陈治邦。” 陈治邦忽然之间就成了八卦当事人,然而这八卦还是这么的不雅观,有人问起他也只能虚弱地解释:“不是我……” “那是谁?外面都说是你,都传到外校去了,说咱们学校出了一个空屁股拉石头的神人!而且都知道你叫陈治邦!学委!你火啦!” 还有人问他要不要录个抖音,让他火遍全国。 “真的不是我……”他压根就不敢提杜畤和楼珹的名字。 他是真的很委屈,气不过,不敢惹楼珹,所以只能找丁雪润麻烦。 下午第三节 课下课,楼珹就背着书包跑了,陈治邦走过去,正准备坐在丁雪润旁边,结果刚把椅子拉开,丁雪润就“咚”一声把自己的书包放在楼珹的座椅上,转头盯着他:“学委,你有事?” 陈治邦:“……” “楼珹有洁癖,知道你坐他的座位,他会生气的。” 陈治邦脸色都变了变。座位不是个人的,是学校的集体财产,你霸占着自己的也就罢了,霸占着别人不让我坐几个意思? 陈治邦深吸口气:“没什么,就过来看看,想到你马上就要离开我们班了。” “哦?” “监考那么严,你们缺考了一科,答案也没抄到吧。”他说道,“楼珹不会离开我们班,他有关系,但你肯定是要走的。” 丁雪润不说话,单是笑看着他,就好像看着一个无知小儿。 陈治邦被他气走了,一边走一边小声咒骂:“看你能得意多久,跟楼珹当了好朋友就这么拽了吗?” 丁雪润并不在意他,他也不是没有遇见过这种人,更恶劣的他也遇过不少了,但最终都“妥善”解决了。 晚自习,窦老师带来一个好消息。 “统考成绩出来慢一些,要从省上那边过一遍,大家不要着急。” 接着他道:“不过呢,数学试卷大致批改完了,有两份非常出色的满分试卷。” “全年级这次只有两个数学满分,一个在我们班上。” 全班就“哇”了一声:“是谁啊?” 他们六中数学有那个本事、能拿满分的人,其实还不少,起码能有十个吧。而这次只有俩,可见其难度并不像他们班主任一开始所说“肯定不会比咱们学校自己出的试卷难的”那么简单。 相反,要难得多,倒也不是说难,就是题型出的新颖刁钻,连英语作文都不是李华了!这才把人给难住了。 而在他们四班,数学成绩比较好的也有几个,曾经拿过数学满分的有五个。 大家开始猜:“是周举?”周举是数学课代表,典型的偏科生。 “是学委吗?”学委是综合成绩都不错,其中数学尤其好的那种学生。 “还是……” 有个数学学霸对过答案,黯然道:“不是我,我选择题就错了一个。” “我这次也马虎了,有个三小题没有写。” 最后排查下来,大家觉得那个人应该是学委,说:“学委可以啊,拉得出手雷,考得了满分。” 陈治邦这两天深受流言蜚语影响,对答案也对了,不过不是很仔细,他选择填空都全对,后面大题也全写完了,答案似乎也都是全对。 班上同学一起哄,连他自己都以为这次他拿到了班上唯一的满分,谦虚地说:“不一定,不一定,成绩还没出来呢。” “好了好了,安静,别乱猜了。”老窦用铁尺拍了拍讲台,“具体是谁呢,我也不清楚,卷子不是我批改的,其他班老师改的,如果是我改的,我一定能第一眼认出咱们班同学的笔迹。” 其实那个老师告诉他,说这份满分试卷出自最后一间考室,他心里就有数了,不过毕竟是没有谱的事,他没有现在就说出来。 一切以学校公布的排名为准。 最让他觉得可惜的,就是丁雪润的语文了,怎么就缺考了呢?什么事儿能重要到缺考呢? 他自然想不通丁雪润的目的。 楼珹来教室的时候,不出一天就觉得有些稀奇:“为什么总有人去跟陈治邦说恭喜呢?他当爹了?” “他数学可能拿了满分吧。” 丁雪润头也不抬,语气很淡:“跟他关系好点,就不会时时刻刻盯着你的一举一动,报告给老师了吧。” 楼珹嗤笑一声:“小小年纪,满身官僚主义。”我东北矿厂小王子说什么了吗? 一周里,老师把期中考试卷点评完了,还上了高三新课。 周五,办公室传来捷报:“排名出来了!!!” 第16章 那个刚从办公室出来的同学,气喘吁吁地道:“排名、排名出来了……” “在哪?在哪!!” 平日里一贯都很淡定的学霸们,听见这个瞬间不淡定了,全部站起来张望。 “第一是谁?” “啊啊啊谁帮我看看我多少分!!” “单子,单子还没打印,我在办公室看的,窦老师电脑上有排名了,快去看啊!” 全班同学浩浩荡荡地冲到了办公室门口,其他班貌似也得到了消息,一起疯狂地涌向办公室,然而办公室里面空间不够了,所以大家都围在门口,登时,清静的办公室吵闹得如同菜市场一般。 充斥着大喊大叫:“xxx,我多少分啊!我第几名?” “第十五?年纪排名呢?我多少啊!快!快告诉我,我急死了!” 教室里走了大半的人,独独留下几个零星的学生,丁雪润大致知道自己的分数情况,他没去凑热闹。 楼珹从睡梦中被吵醒了,他茫然四顾,发现班上怎么空了,也跟着起身,打着哈欠拽了下丁雪润的领子:“小丁,上体育课了。” 丁雪润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握着他的手,把他的手轻巧地拨开了:“不去。” 楼珹发现他在做题。 “为什么不去?” 丁雪润摇头,面不改色:“你想去上体育课就去吧。” “看,外面天气多好啊,出去运动运动,别老傻坐着,越坐越傻。”楼珹刚说完,就听见了预备铃响,接着,一窝蜂的同学从教室门涌入。 第20节 “发生了什么?”楼珹很茫然,“他们怎么又都回来了?” “坐下吧,”丁雪润看了他一眼,“体育课被占了。” “什么?被谁占了?!”楼珹气冲冲大喊,丁雪润看着他摇摇头,叹气道:“傻子。” 一整节课,楼珹都处于体育课被灭绝师太占了的愤怒当中:“我的体育课没了!”丁雪润看他是真生气,想安慰他,又觉得他实在是太傻了。 这节物理课,然而班上人都没什么心思上课,都在私下交流:“你刚刚帮我看了吗?我多少分啊?” “我们班第一是于明晨,但是他怎么才考700啊……这和他上次的分数差太远了吧。” “这和分数没有关系,整体难度上去了,分数当然就集体降下来了。于明晨是我们班理科排名第一,年级第八。” 因为人太多了,去办公室看成绩的学生,大部分只记下了自己的,最多顺便看了眼第一。 这次的排名分为三种,一种是理科排名,一种文科,一种就是全科。 他们是理科班,大部分同学以后都要读理科的,自然先关注理科成绩。 大概是学生们太不听话了,一直讨论,灭绝师太叫“安静点”叫了几次都没控制住,她又是个暴脾气,受不了了就使劲用铁尺拍黑板,足足拍了十下。 那声音让整栋教学楼都在震荡。 “排名下课再讨论,你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这次的物理,你们都知道自己考多少分吗?” “我很不满意!” 四班的物理成绩在五个重点班里,排名倒数,大家都私底下嘀咕是灭绝师太教得太差。 鸦雀无声的教室里,只听物理老师平静了许多的声音:“我们班物理,只有一个人考满分。” “年级上也只有一个人考满分。” “除了他,班上最高分才九十二,这么难吗?” 同学们都非常惊讶到底是谁,但是这回没人敢交流了,怕她突然发火。 她歇气了,没有提那个唯一的满分是谁,而是说:“有时间多跟人家学学,继续上课!” 快下课时,老窦出现在了教室门口,原本有些压抑的教室氛围,瞬间沸腾了起来。 “他手里拿的三张纸!是排名?” 下课铃响,物理老师没有拖堂,说了声“下课”就收拾自己的课本离开教室。 老窦进来把三张排名贴好,一窝蜂的同学围着他,老窦说:“都回去坐好,我刚才做了个ppt,下节体育课,就不上了,咱们分析分析成绩。” 起来上厕所的楼珹:“……” “操!两节体育课就被这两个禽兽给占了!”他义愤填膺。 第17章 楼珹真的忍不住了, 他反正零分,听着也丢脸, 索性脱了校服就往外跑:“小丁, 我打篮球去了啊,拜拜。” 他像一阵风一样消失不见了。 分析成绩的课, 楼珹这个零鸭蛋一个人去上体育课, 班主任也懒得管他,他放下投影屏幕, 直接开始讲大数据。 “我们班四十五名学生,进入全年级前十的, 很遗憾, 这次只有一名。上次是两名。班级第一, 于明晨,综合总分951,理科总分700, 文科总分658。” “上次你排年级第五,这次第八, 下滑了。你很均衡,除了文综成绩,其余都没有偏科的情况。虽然咱们班是理科班, 但文科科目成绩都不要忽略了。而且单科排名的话,每一科都还可以但都不是最好,重点提升语文,你语文这次只考了一百二, 反思一下。” “第二黄丹露,综合总分933,理科……” 他每念一个名字,屏幕的ppt上就会出现一行表格数据,上面是这些第一第二的每科分数和年级排名,最高的单科有排第二的,有排十几名甚至几十名的。 老窦会从他的角度帮每一位学生分析他们的分数。 “卧槽黄丹露英语一百四十九,太牛逼了我们课代表。” “咦她英语居然才年级第四。” “第六名。”窦老师念到这里时顿了一下。 因为第一排离贴着成绩单的公告栏最近的那一排的一个男同学,实在受不了班主任这种慢吞吞的语速,上半身压在桌子上拼命离排名单更近一点,然后猝不及防倒栽过去,连带着桌子人仰马翻,书本落了一地,灰尘升腾。 同学很尴尬,很快自己毫发无损地爬起来,把桌子弄正了。 老窦接着念:“第六名,丁雪润,总分888。”这分数吉利得听着跟玩儿似的。 “理科总分……”他表情有一丝古怪,似乎觉得这个分数非常不可思议一样。 从他念出这个名字起,班上就响起了阵阵吸气声。 “理科总分597,文科总分590……”随着他鼠标一点,丁雪润的各科成绩浮现在投影屏幕上,其中,语文那一科的0分十分显眼。 “零分是什么骚操作……” “天啊他怎么那么多满分,英语数学物理全150??历史也是满分……” “他那天考语文好像缺考了。”有人解释。 随即,屏幕上又出现了他的单科排名,除了那个零鸭蛋,其余科目都是单科第一。 “我靠太强了……”那一排排名1,让人背脊生寒。 最后一排,丁雪润还是那副斯文的学生模样,他静静地注视着屏幕,表情没有多少惊喜,仿佛预料到了一般,平静得出乎人的意料。 当然,他平日素来也是这种淡漠的神态,以前有人还觉得他傲气,现在看见了分数,突然发觉……人傲气都是有理由的。 忽然之间,全班同学心中,都对他油然而生了一种恐惧感,这种恐惧发自内心,并且下意识地想到,这个丁雪润没有考语文还是第六名,这要是没有缺考,哪怕他语文再差,那还不是轻轻松松碾压年级第一? 老窦似乎不知道怎么分析,顿了顿后道:“文综还可以加强,当然你读理科的话这个分数已经很高了。”丁雪润的文综有二百九。 “都二百九了还让人加强,噗……” “全部单科第一还想怎样?” “嗯……”老窦迟疑了一下,“还有,下次不要缺考了。” 老窦很快略过了他,挨个念排名。 然而丁雪润的成绩,他的排名,他整个人,都在四班同学心湖中砸下了一枚核弹。 从没见过这种神人。 在看见丁雪润的数学满分时,陈治邦心底已经感觉到了不妙,不是说年级上只有两个满分,他们班占了一个的话,那他…… 果然。 “第七,陈治邦,总分885,理科……”不得不说四班的总体水准还是不错的,在八百五以上总分的人有十五个,而且基本上他们的理科总分都要高出文科总分很多。这部分学霸平日学习的精力,都放在了理科科目上,文科当然他们也要学,但学得不会那么钻研、那么认真。 一节课他用半节课念了每位同学的成绩,并且挨个分析了短板、偏科和优点。 下课了,大家再次挤到教室前门看成绩,陈治邦面如死灰,他维持了自己平时的水准,他平日里也是在这个名次徘徊,但他并不觉得庆幸或者高兴,他远远看了丁雪润一眼,最后追着班主任出去。 他要找班主任问个明白。 教室里因为成绩吵闹了一会儿,有人欢喜有人愁,班上有一半的视线都投向了最后一排的丁雪润。 过了会儿,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坐在丁雪润前排,平日很少说话的女生转过头来问他了:“丁雪润,你好厉害,我从来没见过有人能考这么多的满分,而且你还有那么多的单科第一。” 赵曼莎也不是第一次跟丁雪润说话,平日偶尔也会说几句,丁雪润还送过她文具,当然,他是直接拿了一盒笔出来,挨个发给周围同学们的,没有特殊对待任何人。 就因为丁雪润的这点礼貌大方,哪怕他为人再冷,不少同学对他的印象都还是不错的,即便学委总是宣传他抄答案啊,不学习啊。 赵曼莎觉得他人很好,但是又不太敢跟他说话,他看上去太冷冰冰了。 丁雪润笑了笑,赵曼莎看见他笑了,就赶紧大着胆子道:“你语文为什么缺考啊?” “那天上午有点事,没能走开。” “你肯定很用功。” 丁雪润又笑了一下。 “那……我有道物理题没有听明白,你能给我讲讲吗?” 丁雪润物理考了满分,而方才物理老师说,他们班除了这一个满分,最高分是九十二,这个区间…… “可以。”他放下手中的事情。 “我也要听我也要听!”旁边又凑过来一个女同学。 楼珹打完球,浑身是汗地回教室的时候,破天荒地发现他那文盲小同桌的桌前,竟然围着三个女生!!! 这是在勾搭小丁??? 楼珹根本不明白在他离开的这四十五分钟里,发生了什么样的事,他心里莫名其妙,还觉得有点不舒服,走过去一看,他发现丁雪润居然在给人家讲题……疯了不成? 而且还讲的头头是道的,什么速度啊,哎呀完全听不懂。 楼珹坐在他的座位上,忽然把头凑过去,他几乎紧挨着丁雪润,一股运动后的汗味钻进丁雪润鼻子里,他不喜欢臭汗味,但楼珹很爱干净,他身上没有那种臭味,相反,是很迷人的。 丁雪润原本没理他,只是轻轻用左手胳膊推了推他,可忽然,他感觉在自己说话的时候,有一滴汗落在了他手背上,而且楼珹还把下巴放到了他的肩膀上,侧着头看他在讲什么。 楼珹的头发扫到了他的脸颊。 他声音就那么忽地停了下来:“楼珹,你坐过去。” 楼珹心底酸气上涌,三个女同学找你问题,她们是瞎了吗?不知道你不会啊,打肿脸充胖子。 “我不能听吗?我也想学好数学,丁老师给我讲一个呗。”他挑了挑眉。 丁雪润偏过头看他一眼,两张脸几乎挨在一起,他不由放低了声音:“我们在讲物理,你要听吗?” 楼珹根本没有质疑他的工夫,丁雪润的声音离他是那么地近,很温柔,温柔到要流入他心里了,楼珹懵里懵懂地就嗯了声:“听。” 更让楼珹吃惊的事在下一个周一发生了。 已经是十二月了,d市已经全面降温,开始下雪了。 白雪笼罩了校园,楼珹那天破天荒来得很早,他桌上有好多份早餐,楼珹坐下后,先开始喝热牛奶。 他有时候使唤不动丁雪润,因为丁雪润不会每天都给他做早餐,常常给出的解释是要学习,楼珹好声好气地请求他,他一周才来那么两三次。 楼珹咬着牛奶吸管,忽然看见丁雪润桌上的鸡蛋灌饼,很厚实,还是全家福套餐! “你买的啊?”楼珹有点想吃,他想吃咸味的。 丁雪润正在看书,闻言摇头:“不知道,我来的时候就在我桌上了,可能是送给你的吧。” 第21节 楼珹迟疑地看了眼他:“你早上吃了吗?吃饱没?” “吃了,饱了。”他言简意赅。 “那,那我们一人一半儿。”楼珹想吃,可是觉得小丁太瘦了,早餐肯定得吃丰盛点,饼子大,一人一半正好。 丁雪润摇头:“你吃吧。” 楼珹说不动他,因为丁雪润就是这样,从来不吃其他人的东西,他上次说的话楼珹还记得,说什么不吃来历不明的东西,笑死他了。 楼珹高兴地把鸡蛋灌饼拿过来,手上摸到却倏地摸到一张便签纸。他以为是给自己表白的关心的,没在意,吃了两口才低头看了一眼。 便签上写着:“丁同学,早餐是一天的能量来源,要吃饱哦。” 字体娟秀,一看就是女生写的字。 楼珹脸倏地黑了下来。 “嘶拉。” 丁雪润听见他把粉红色的便签纸给撕碎了。 楼珹面无表情:“字写得太难看了,我看着难受,狗爬字。” 丁雪润还看见他把鸡蛋灌饼丢了:“饱了?” “……气饱了!不吃了!” 天啊,上周有三个女生问小丁问题!今天丁雪润还收到了女生送的鸡蛋灌饼!明天是不是就该是情书了? 从来不关注成绩和分数的楼珹,到现在还没有去前面看过丁雪润的分数。 饶是丁雪润再聪明一个人,也不明白楼大少爷怎么忽然又生起闷气来了,不过他忙着听课,也没空去想这件事。 因为下雪的缘故,今天不上课间操,好多同学一打下课铃,就跑去小卖部买零食、奶茶。 丁雪润是南方人,没见过这大雪,他想出去看看,就问旁边生气生了三节课的楼珹:“喝奶茶吗?我请你喝。” 楼珹抬起头来:“那我要加布丁。” “好,加。” 六中食堂,有面包店奶茶店西餐厅和水果店,种类齐全。 两人下了一楼台阶,雪已经下得很大了,地上都有了一层积雪,丁雪润抬头望向明亮的天空,接着撑开一把伞。 楼珹看着他的举措:“……” 而且那把陈旧的伞上面,还印着让楼珹蛋疼的“关爱残障人士,传递城市关怀。”几个字。 “下雨了?”他抬头一看,有些无言,“没下雨啊,你打什么伞?” “下雪不用打伞吗?”丁雪润反问他。 “你们桂林不下雪吗?” “下的,不过没有这么大的雪。” 楼珹嗤笑一声,拉着他的手臂:“走吧,这点雪淋不坏你的。” 丁雪润便把伞放了回去。看他这么宝贵他那把伞,楼珹问道:“这伞都这么破旧了,你怎么还不丢?” “还能用用。”伞是他第一次去残障人士互助家园做义工时,政府开办活动时送给他的。 下了雪的校园,和往常不太一样,让丁雪润产生了一丝初次见面般的新奇来、 因为不做课间操,食堂人特别多,买烤串的排着队,面包店也排着队,奶茶店也是。 楼珹不喜欢跟人挤,丁雪润排队,他就站在旁边,拿了一张奶茶单子在选。 楼珹很少出现在这里,他每次出现,总能引起很多人注意,人都喜欢好看的事物,故而都偷偷地看他。 不过楼珹很习惯这些目光,泰然处之,低头研究要喝什么。 “我要奥利奥蛋糕奶茶加布丁。”他很快选好了,“小丁,你喝什么?” “柠檬红茶就行了。” “这个好喝?” “还行。”就是立顿冲泡的,好在便宜,是奶茶店里最便宜的一款饮料。 楼珹说:“这么便宜能好喝?” “你可以点一杯试试。” 楼珹当然不会点这种听起来就酸溜溜的茶喝了,他点单,丁雪润刷卡。奶茶店的店员是个阿姨,偷偷拿了张优惠券给他,说:“这个是满五十才送的,其他人都没有。” 两杯饮料一共二十六,丁雪润的柠檬红茶七块钱,楼珹的奥利奥蛋糕奶茶加布丁是十九。 楼珹还有点不好意思:“你拿我那张卡,再去买二十串里脊肉吧。” “我不吃,那是合成肉,没营养。” “……真会养生。” 在旁边坐了一会儿等奶茶,楼珹就被三个女生搭讪了,而且三个都长得不差,都是漂亮的女同学。 一个是不小心撞了他一下,那女孩满身的香奈儿邂逅味道,似乎正是在等待着他,还有个大胆,直接问他要微信,楼珹说:“我没带手机,不巧啊。” 剩下那个给楼珹从旁边的面包店买了雪媚娘,说:“学长,奶茶配这个更好吃,我亲测好吃。” 这是个高一学妹。 楼珹没要。 楼珹人缘好,小弟众多,一会儿工夫就有很多人跟他打招呼,叫他“珹哥”,问:“珹哥干什么呢?” “等我的奥利奥奶茶。” 有人要请客,楼珹说:“已经有人请我了。” 两人拿到奶茶,当即把吸管插进去开喝,从奶茶店出去,楼珹说:“你想吃雪媚娘不?” 就是刚刚高一学妹送给楼珹楼珹没要的那个,用糯米皮包裹着的一个小团子,看着粉糯可爱。 丁雪润摇头:“不想吃。” “可是我想吃,”楼珹不由分说拽着他往面包店里跑,“小丁,刷我的卡。” 他买了一盒,一盒里面有两个小的。 两人往回走,楼珹狂喝他的奶茶,喝着喝着就腻到了,奥利奥、奶油和布丁的味道混合,成功让楼珹被齁住了。 他扭头盯着丁雪润的柠檬红茶,就是个红茶包,飘着几片柠檬而已,但看起来好解腻。 “小丁你的看起来比我这个好喝。” 丁雪润看着他,手里握着温热的红茶:“你要喝一口吗?” 楼珹心里动摇了,然而他的洁癖战胜了理智:“嗯……不喝了。” 因为奶茶是丁雪润买的,楼珹再嫌弃也没有丢,而是拿回了教室。 他回到教室,不甘心地又喝了一口,还是觉得腻,学校卖的奶茶果然劣质……楼珹又瞥向了丁雪润桌上的柠檬红茶。 丁雪润出去上厕所了。 楼珹看着他出去,没了人影,挣扎了一会儿,一个没忍住,就把小丁没喝完的柠檬红茶拿了过来,快速喝了一口放了回去,佯装若无其事的样子。 当然,有洁癖的他是不肯吃人家口水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所以他用嘴唇接触吸管之前,用纸巾擦了下。 丁雪润回来了,他并不知道红茶被楼珹动过了,低头吮了一口吸管。 吸管头是湿的。 楼珹忽然站起来。 丁雪润问他怎么了。 楼珹说尿急,然后跑了。 他刚刚看见丁雪润喝那杯红茶,心里好不自在。他喝的时候倒是擦了一下,但是喝完他忘了擦下自己的口水,小丁刚刚这么含着吸管,不就等于丁雪润吃了他口水吗…… 当晚,语文晚自习上,语文老师单独把丁雪润叫了出去,谈了几分钟的心。 “语文为什么缺考了?” 他看见四班的成绩单时,忽然看见了这个语文考零分的学生,却让他大吃一惊。 这个语文考零分,拖了班级后腿的学生,居然门门都考了年级第一! 其中大部分都是满分,不是满分也近似于满分。 他就怀疑这个学生是不是对他有意见。 丁雪润解释了一下,语文老师还是不满,心里感觉憋着一口气:“我等下拿张作文纸给你,你晚自习写一下作文,然后交给我。” 考试过去了这么多天,答案早就出来了,他当然不可能现在让丁雪润做题,做了也不知道他真实水平如何。 反而是写作文,很能看出一个人的语文底子。 于是,其他同学自习,丁雪润埋头写作文,期间坐在他前面的女生赵曼莎回头悄悄给他塞了零食吃。 诚然是学霸班级,但学霸也是爱吃零食的,更是会在老师的眼皮子底下偷吃。 丁雪润写作文很快,他写字速度快,脑子动得也快,八百字他写了不到半小时。 几乎是一刻不停地在写。 他写完后自己看了一遍,就交了上去。 语文老师看了眼教室后面的大钟表:“半小时?” 他摊开作文纸,一副老学究的模样,开始看起了丁雪润的这份试卷。 首先的直观感受,就是字写得漂亮,卷面不用说肯定是满分。 第一段是个排比句,也是个比喻句,文字非常优美,他看得不由暗自点头,然而这才刚刚开始,他是越看越吃惊,越看越吃惊! “好!”他忍不住拍了大腿,眼冒精光。 台下正在安静的自习的学生,惊讶地看着老师,不知道他在看什么,看足球赛吗,这么忘我? 这次考试的语文试卷都发下去了,年级上出了好几个优秀范文,但那些范文,都不如手里这份好,不说文采,单说内容深刻程度,就天差地别! 他又把丁雪润叫上来,问了几个问题,类似这个题目你之前写过吗,这些书你都看过吗之类的。 第22节 “作文很好,我先拿走了,拿去给其他老师看看,打算印成范文发下去。” 丁雪润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写的作文,没有抄袭的可能性,所以作文肯定是他自己写出来的,而且他非常流畅,引经据典根本没有经过思索的样子。 这才是最让人吃惊的。 星期三那天,一通电话打到了教育局,举报说这次统考泄题。 教育局很重视,马上联系了六中校长。 周校长吓得站起来:“有这样的事?” “我们学校的学生买答案?” “我们也是接到了举报,你们学校有个学生,是不是除了缺考的语文,门门单科第一,而且大部分都还是满分?” 校长顿了顿,他想到了丁雪润,这是他老同学丁兆文的孩子,一个刚转学到六中不久的好学生。他虽然档案上有不好的记录,但根据丁兆文跟他说的,孩子打架是因为对方一直以来校园霸陵他们学校特殊班的同学,而且丁雪润是受伤害的那个,腰上还被坏学生扎了一刀。 说实话丁雪润这次的考试成绩,也很出乎他的意料,撇开缺考那一科不说,其他单科每一科拎出来,都可以吊打其他人。这和他之前展现出来的实力,是差不多的,但是这次发挥要更好。 “是有这么个学生……但是他是不可能作弊的。”校长比较相信学生。 “我们要调查一下。”电话那头严肃地道,“泄题是很严重的一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 楼珹:不可能吃口水的,这辈子都不会吃别人的口水太恶心了 楼珹:真香 第18章 上面下来调查, 首先就是查监控,和当堂考试的监考核对, 其次就是查草稿纸, 最后再是叫来学生本人询问。 校长带着那天考试的监考,以及窦老师, 陪着那个副调研员一起去看了快进版的监控, 结果看他一直在写,两只手都在桌子上面, 袖子撩起,手上只佩戴着一块手表。 六中的摄像头非常高清, 放大看能清清楚楚地看见他在做什么。 丁雪润看起来非常正常, 反倒是坐在他旁边的学生…… 调研员指了指屏幕:“这个学生是谁, 他在干什么?” 他指的是楼珹。 “他生病了。”监考道。 调研员皱眉:“一直这么趴着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是不是在传答案?他有没有问题?” “他没有问题,”校长说起这件事还有点尴尬, “实际上他是我们全校唯一一个考零分的学生,教室有信号屏蔽器, 这两个学生都没有出过教室,所以他们也不可能接收外面传来的答案。” 大概花了两个小时,几个人认认真真地把全部科目考试的监控视频都看完了。 调研员的确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只是…… “这个学生,生病这个,他病了三天,趴了三天, 一个字没有写,就趴着看他旁边那个,他们关系是很要好?” 窦老师说:“这两个同学都是我们班的,您可以放心,您说的这个学生真的什么都不会,不可能有人抄他答案的。” “那他怎么进你们六中的?还没有开除?” 调研员问了个实在问题,周校长差点就想直接告诉他这小孩姓楼!他压低声音说了句:“他妈妈是岳筠。” 岳筠是本地的女企业家,房地产公司大老板。 调研员一听立刻就不问那么多了,接着检查了他的草稿纸,六中把学生的草稿纸都保存得完好,每个考生都要在草稿纸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和考号,然后每个考室的草稿纸全部收好放进一个档案袋里管理。 要查的时候,非常方便就找出来了。 调研员发现了点问题:“他的草稿怎么打这么少?英语文科就算了,数学、物理,他怎么草稿纸上都这么干净?” “其实这个学生是刚转学的,他来的那天我让他来我这里写了一套试卷,”周校长解释道,“就是咱们校内自己出的月考试卷,他刚过来我就拿给他做,他也是考了满分,而且我看着他写的,草稿打得不多。” 因为有了疑虑,调研员决定亲自验一验这个学生。 下午,丁雪润还在上课,就忽然被叫出去了,同时被叫出去的还有陈治邦。 “怎么回事?窦老师怎么那么严肃的表情啊……” “我好像知道,那天不是排名下来了吗,学委跟着就去办公室了,说什么成绩是不是有水分,他是不是说的丁雪润?” “可人家丁雪润单科全部第一!他这能有什么水分?他能抄谁的啊?谁能让他抄成满分……” 那天,陈治邦的确去找了窦志伟,但他没有挑明,而是说:“窦老师,这次考试有没有成绩录入错误的情况啊……” “试卷都发下来了,怎么会录入错误?” “我的意思是,某些人的成绩,会不会有点水分……” “你指的是谁?有什么证据吗?” 学委告状频率太高,把老窦都给告烦了,没有证据的事他也敢乱编造! 陈治邦的确是看见了,才笃定他成绩不真实,所以才来告状的。他那天明明看见楼珹跟丁雪润密谋,楼珹还去男厕搞埋伏,而且被他发现还警告了他,这不是有问题是什么? 但他不敢提楼珹的名字。 老窦把他打发走了:“认真学习,别钻研歪门邪道的,你成绩这么好,努力一年半,还有上升空间。” 他是班主任,自然知道陈治邦的底细。 陈治邦家里挺有钱。 他舅舅承包了学校食堂,家里人在教育体系里有点关系,老窦不相信他后,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陈治邦回家,跟家里人说了这件事:“我们班上有个人考了八科的单科年级第一,剩下一科语文他缺考了。” “考试前我就知道他们买答案了。” “他作弊了,这不公平。” “可是老师不相信我的话。” 他家里人有点关系,就把这件事举报给了教育局,教育局很重视,反复问他:“你确定他买答案了?” “反正他提前做准备,被我发现了,他这个分数,几乎全科满分,900总分他考了888,只可能是漏题了。” 这个分数太高了,高得惹人怀疑。 丁雪润跟陈治邦一起被叫走后,楼珹很快反应过来是因为什么事,他没管现在还在上课,火速冲到教室前门,看前门张贴栏贴着的成绩。 他一眼就看见了语文零分的小丁,排名竟然在班级第六! 后面一整排的满分,数学150,英语150,物理100……单科全部第一,煞为壮观! 这真把楼珹给惊到了,心里狂喊卧槽丁雪润你还真敢!你怎么全抄的满分啊卧槽!你也不怕出事! 现在出事了吧!! 楼珹跟着就跑了出去,老窦看见他就骂道:“你出来干嘛?滚回去上课!” 丁雪润看向他,两人对视了一眼。 丁雪润冲他摇了摇头,用轻的听不见的声音说:“没事的,楼珹,你回教室去。” 楼珹找了个上厕所的理由,结果在后面鬼鬼祟祟地跟着他们上了六楼的校长室。 这是要干什么? 楼珹吓得不轻,怎么进校长室了啊!该不会是要开除小丁吧?!他在门口偷听,奈何里面的人说话声音不大,他怎么也听不清。 校长室。 丁雪润进去后,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一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叫来的模样。 周校长有些歉疚地看向丁雪润,道:“丁雪润同学,今天叫你过来呢,就是想让你当场做一套试卷,咱们就做个调研。”为了不让学生多想,他没有说丁雪润是被人举报买答案,避重就轻地道:“你呢,就照常发挥,在这儿写完这张试卷就行了,来,笔,这里是草稿纸。” 调研员就在旁边坐着,眼神看向跟着一起进来的学生。 校长没有解释,那天直接从门缝塞进他办公室的匿名信,就是陈治邦塞的。而根据窦老师所言,考试成绩下来后,陈治邦曾经去找他说成绩有问题,然而拿不出证据,也说不出证言。 所以无论陈治邦是不是那个向教育局举报的人,叫这个学生过来亲眼看看,是校长的意思。 周校长在看了监控过后,心里是完全相信丁雪润的,毕竟一个多月以前,丁雪润就是这样坐在他的办公室里,三个多小时写完了三张主科试卷,而且分数奇高。 调研员也并不知道这个就是举报的那个学生,但是他心里有数,所以点点头也没有问。 调研员把试卷从密封袋里拿出来,这张试卷连他自己都没有拆开看过,而且他们是突然袭击的,如果这个学生会做,并且能做对,那就说明没有问题;如果他不会,拿着试卷一筹莫展,那肯定是有问题的。 丁雪润坐下后,拧开笔帽,道:“周校长,就这一张试卷吗?写完就好了吗?” 周校长点头:“是的,写完就可以离开了。” 虽然只是一张试卷,但上面囊括了各科的难题,为了不浪费时间,直接印出这样一张全面性的试卷给他做,试卷难度比统考更难,而且难不少,普通的学霸都不一定会做,如果这个学生的成绩真实,那么这张试卷肯定难不倒他。 丁雪润也点点头,提起笔就开始写试卷,没有丝毫停顿——这是他最擅长的事。 而陈治邦脸色发白地坐在旁边,他似乎有点被这个阵仗给吓到了,但同时,他不认为丁雪润真的会写。 老窦看他脸色不太好,就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没事的,安心等他写完吧。” 他言语之中没有挑明,也没有指责陈治邦的意思,只是让他亲眼看看,丁雪润的成绩没有任何水分。 很快,陈治邦心里的那一丝笃定,就随着时间慢慢推移而烟消云散了! 因为丁雪润确实在做题!而且速度很快!最厉害的是,他几乎不会打草稿,可见他心算能力很强,而且思路太清晰了,在写之前答案脑海里便有了眉目。 楼珹贴着门缝偷听。 啥也没听见。 也不知怎地,他忽然撞到了门把手,就那么撞进了校长办公室。 楼珹:“……” 校长看着突然闯进来的学生:“……” “楼珹,你来干什么?为什么不敲门?” “呃、呃……门没关来着……”他两手空空如也,眼睛不由自主瞥向坐在校长那张书桌前,挺直背脊埋头写着什么的丁雪润,胡扯道,“我来念检讨书的。” 校长嘴角一抽:“你的检讨是一个月,上上周你就念完了。” “我忽然感觉自己犯的错罪孽深重,我越想越悔恨,简直痛哭流涕,所以我又来了……”他戏上来了,满脸的痛恨。 校长无奈地摆手:“你先出去吧,等会儿进来背,我这里还有点事。” 第23节 旁边沉默的窦老师忽然出声:“没事的校长,我第四节 的课,这还有时间,我去盯着楼珹背检讨。” 楼珹:“……” 老窦把不听话的楼珹拎出去后,走到了稍微远一点的位置,教训他:“不是让你回去上课的吗?你在干什么?你还趴在门上偷听是不是?楼珹,你知不知道……” 他特别喜欢说话,声音都那样了还喜欢说话,楼珹听得好烦,他直接打断道:“丁雪润他在写什么?检讨?他会不会被开除??” “你想什么呢?他在写试卷,写完就可以走了。” 楼珹听见“写试卷”三个字,表情已然僵住:“完了完了……” “什么完了?” 楼珹不鸟他,直接跑掉,他满脑子都是丁雪润买答案的事曝光了!他要被开除了! 以六中的严格程度,能容纳下他一个楼珹已经是法外开恩了,但丁雪润有什么?他一定会被开除的!然后学校借此机会杀鸡儆猴,警告学生这就是作弊的下场…… 楼珹沿着楼梯飞奔而下,直接掏出手机打电话。 岳筠平时一个月也难得接到儿子一个电话,一是她太忙了,二是楼珹太混了、太贪玩了。 她刚刚接起电话,就听见儿子的一句:“妈,你给校长打电话,咱再给学校捐一栋楼吧……” 第19章 楼珹在电话里, 一口咬死:“他没有买答案、更没有抄,他是无辜的。” 岳筠在电话里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说实话, 也不知情况怎么样, 但听楼珹那副紧张他同桌的模样,心里怀疑他是不是跟同桌谈恋爱了。 “这样, 不要太着急, 一切都还有回转余地。你等你同桌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再问问情况, 我一会儿派个秘书过去,电话我暂时不打。” 楼珹六神无主, 望了望这茫茫的大雪天, 应了一声好。 他走到校长办公室门口, 又茫然无措地等了一会儿。 办公室里,丁雪润花了一个半小时,写完这张囊括了所有科目大难题的试卷, 有些难题难到单是一道小题,就得花一个小时的时间去运算, 若是普通学生,遇上这种题看都看不懂。 丁雪润写完后,草稿纸只用了半张, 依然干净。 调研员拿起试卷,又从档案袋里拿出来了对应的答案,就在现场检查了一遍。 周校长和窦老师都提心吊胆的,陈治邦站在一旁, 抿着唇沉默不语,看得出他已经被打击到了。 “……全部正确。” 周校长松了口气,说:“丁雪润同学,你做得很棒,考试考得不错。” 丁雪润说谢谢校长。他心里通透,这个人是谁,是来干嘛的,他一清二楚,然而他不问。 周校长说:“窦老师,事情解决了,你带着两个孩子回班上吧,别耽误上课了。” “等等……”就在这时,陈治邦突然出声了,他脸色这下已经完全变得苍白无血色了,“我……周校长,我能看看这份试卷吗?” 周校长大概能明白他的心情,这个年纪的学生,嫉妒心总是有的,何况丁雪润这个成绩,实在是太过稀奇了点,但这不足以成为他在没有证据支撑的情况下、就把同班同学举报到教育局去的理由。 周校长目光投向了调研员:“可以借给我们学生看看吗?” 确认了成绩,试卷就得拿回去了,但看看倒无妨。 陈治邦拿到卷子,低头大致扫了一下题目,对于普通学生而言可能完全看不懂的题目,陈治邦却能轻松看懂,但看得懂是一回事,会做又是另一回事。 他拿着试卷的手,慢慢地开始发抖,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解题思路,但是一看到丁雪润的答案,他就能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解的,他怎么没有想到呢。 这就好比他遇到不会做的题,翻开看一眼标准答案,心里就会有思路了。 “同学,看完了吗?”调研员问道,“我得拿回去交差呢。” 把卷子还给调研员,陈治邦心里却久久不能平复,可他必须得承认自己这次看错了,丁雪润的确没有作弊,他已经能够凭借自己的实力考满分了,又为什么要作弊呢? 答案只有一个,当初他眼睛看见的、耳朵听见的事实,应该是楼珹要求丁雪润帮他作弊,然而不知是什么原因,或许的因为监考太严格了,最终他们没能实施,楼珹也考了零分。 杜绝他们作弊,这也是他原本的想法,结果丁雪润成绩下来,让他大跌眼镜,心里充满不可思议,只一心认为他弄到了标准答案。 却没有想到这就是他原本的实力,从一开学,他在男寝自习室遇见正在抄答案的丁雪润,他的偏见就产生了,并且逐渐根深蒂固。 可他什么都没有说,调研员一走,他也跟着沉默地走了出去。 办公室门一开,楼珹立马从靠在门上的姿势变成了站立,他看见丁雪润出来,根本没有顾忌校长和班主任都在,一把拽住丁雪润的手腕,把他拉到了自己身旁,好像要保护他似的。 校长和窦老师把客气地调研员送进电梯,楼珹趁他们没注意,冲不知为何,垂头丧气的陈治邦比了个割脖子的动作,森冷地盯着他:“等着。” 电梯上来,调研员走了,窦老师原本也要带几个学生回去,这时,校长忽然叫住楼珹:“你不是要做检讨?” “我不检讨了!我上上周就检讨完了。” 校长本来都忘记那回事了,今天楼珹突然闯进校长办公室,说要检讨,说悔恨,这又想起来了,咬了咬牙:“你在马路上骑摩托本就违反了校规,你还刮了我的车!” 楼珹自知不对,但这会儿工夫,没时间跟校长理论这件事, 他拽着丁雪润就往楼梯口跑,连班主任叫他他也没有理。 他把丁雪润拉到一个没有人的角落,着急地问他:“怎么样了?处罚你了吗?” “你担心我?”丁雪润刚写完一份难度在线的试卷,神清气爽,“没事的,没有处罚。” 楼珹急得满手心都是汗,那些汗水现在全部贴在丁雪润手上,丁雪润也没嫌弃,任由他捉着手心。 楼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他心里一块大石落地:“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老窦说你在写试卷,我还以为……” “我是写了一份试卷,有人举报我作弊,或者说买答案,举报给了教育局。刚才那个西装男就是教育局的副调研员,来查我的。”丁雪润并不需要了解事实经过,通过校长对对方的称呼、态度,以及档案袋上的标志,就能确认对方的身份。 “艹他妈的陈治邦,他等着死吧!”楼珹的重点在这里,他气得鼻子都要冒烟了,“肯定是他举报的你!” “或许是他吧。”但也无所谓了,他看得出来,陈治邦已经完全被他击垮了,再也没有之前那种“斗志”了。 窦志伟带着他们四班的学习委员离开,回到了一楼办公室里,窦志伟接了一杯水,喝了一口道:“你前两天来找过老师,说成绩有水分。” 他坐下来:“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理由对他有偏见,但是这次你做的确实太过了。” 陈治邦本就白的脸色,更是白得不能再白,他腿都有些软了,这是他告状生涯中的第一次失利,因为他总是一告一个准。 见这小孩说着说着就要哭似的,窦老师的语气也变轻了,但该说的还是得说:“做错了事,冤枉了人,就得跟人家道歉,或许丁雪润并不知道你做的这些事,但错了就是错了,陈治邦,你明白自己错在哪儿了吗?” 这是学生犯错时,老师最喜欢说的一句话。 陈治邦点头,声音发抖地说:“明、明白,我不应该以貌取人,对转学生产生偏见,更不应该看他跟楼珹做了朋友,就以为他们是一丘之貉……” 他长这么大,没有被老师骂过,最多被很多同学记恨过。 被老师骂,对他而言是一件挺严重的事。 “看来你还是没有明白自己错在那里,你说的这些都对,但不是主要的,”他对待这个成绩一直很稳定的学习委员,眼神很严厉,“你错在没有一点包容之心,没有半分同学友爱,我说的对不对?” 老窦跟他谈了很久的心。 楼珹给老妈回了个电话,说没事了同学被冤枉了,不用打电话更不用派秘书过来。 然后他带着丁雪润跑到旁边没有人的阶梯教室,找了个靠后排高处的位置坐下:“还没有下课,现在回去肯定又要被老师刁难,好烦,我们就坐在这儿吧。” “我还没有问你,你不是在校长办公室做试卷吗?你怎么办到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的底下写完卷子的……?”楼珹盯着丁雪润那泛着光的眼镜看。 心说这是这么好莱坞高科技,电影里才见过这种作弊手段,只有特工才能用。 “那张卷子不难。”也就比统考难一点点。 “不难也是啊,你怎么会做?”楼珹想不通,小丁难道真的家里有矿?桂林矿儿子? 阶梯教室的窗户没有关,轻轻拂起教室的白纱窗帘,一点飞雪飘进了教室。 “楼珹,”在被寒冷充斥的阶梯教室,他的声音却温暖如春,“你真以为我不会写?” 楼珹猛地瞪大眼睛:“……难道你会?” 丁雪润表情不变,看着他:“是什么给了你我跟你一样是文盲的错觉?” “可是……”楼珹盯着他,眼神微微怔忪,有些哑口无言,这种冲击力不亚于彗星撞地球,激荡的嗡鸣声在楼珹耳边响了半天,好半天才说,“那、那你会,你为什么、为什么那天不考试呢,还翻墙给我买药……” 他特别地不解,看着现在这个丁雪润,觉得对方相当陌生,甚至有点语无伦次:“你说你要是考了,那不就没年级第一什么事儿了吗?” “是没他什么事儿了。”丁雪润附和了一句,补充道,“很快就没他什么事儿了。” 楼珹注视一如既往清冷又薄凉的丁雪润,有点沮丧,垂下头不发一言,过了会儿道:“小丁,那你是不是马上就不是我的同桌了?你成绩好,老窦肯定怕我影响你学习。你上课要学习,我肯定不能找你说话,那、那你还跟我好吗……” 他有种要失去丁雪润的失落感。可是小丁对他那么好,他这样的学生,考试对他而言肯定非常重要,那他不考试都要照顾生病的自己,岂不是说丁雪润很在乎自己这个朋友? 只是丁雪润可能不愿意说。 “为什么不好?”丁雪润才发现楼珹居然这么敏感。 “我……我这不是坏吗……”楼珹从前说起自己坏来,可以脸上带笑,不屑一顾,现在却有点羞赧。他这辈子第一次遇见丁雪润这种朋友,对方能考出一个又一个的满分,甚至能碾压他们六中一直被奉为传说的某个年级第一。 “你觉得我不坏?” 楼珹注视着他:“你当然不坏。” 丁雪润吸了口冷空气,忽然转移了话题:“你带打火机没有?我想抽根烟。” “……” 楼珹心里的酸楚瞬间消失干净,他立刻挪了一个位置,并且拽起校服领子蒙住自己的脸,嫌弃之意溢于言表:“……那你滚那边抽,别他妈臭到我。” 丁雪润就笑了:“好和坏不是这么分的,你学习不好,可以学,我不行,戒不了烟。” 他摸出一根烟来,这根烟有点皱巴巴的,是早上从烟盒里拿出来,用纸巾包裹着揣在兜里的。 他不在教室抽烟,所以只是用嘴叼着,扭头含糊道:“你说是不是,楼珹?” 那声音伴随着他的低笑声,温热的气流吹入楼珹耳朵。 他觉得自己好像重新认识了一下丁雪润,对方身上仿佛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变得聪明、睿智…… 楼珹傻傻地盯着他,心里很懊恼。 他决心要洗刷自己的形象。 回到教室的时候,刚刚下课,老师一出去,楼珹进去就看见了陈治邦沉默不言地坐在座位上,他早就想教训他了,这下气冲脑门,大步跨过去,一脚踢翻他的放满书的课桌。 桌子“咚”一声巨响倒在地上,伴随着玻璃杯碎裂的声音,杯子里的水差点烫到旁边的女生,她尖叫了一声,旋即害怕地捂住嘴。 整间教室鸦雀无声,楼珹这枚定时炸弹,终于炸了。 他好长时间没有惹事了,甚至让四班的同学觉得他很好相处,而且脾气很好,跟传闻当中的不一样。除了不爱学习,别的都没得挑。 第24节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事件,让人意识到他其实也是会发火的,他并不是没脾气了,而是没人能惹怒他。 楼珹双手插在校服兜里,暴戾地踢了一脚那坐在椅子上、抱着自己的书包满脸要死不死的陈治邦,薄唇冷淡地吐出一句话:“你,出来挨打。” 作者有话要说: 楼珹:校霸归来! 第20章 四班同学都以为这次陈治邦死定了, 然而没有人敢冲出去告诉老师。就在这时,楼珹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别在学校里打人。” 丁雪润不像其他人一样被吓到了, 他神色如常, 走过去拽住楼珹的一只胳膊,把他拉走了。 楼珹心不甘情不愿, 吼道:“为什么不打?他自己犯贱, 自找的!” 丁雪润轻轻摸了摸他的后背,像是在顺毛一般, 道:“会被处分的,你想写检讨?” “写就写, 写我也要打他, ”楼珹挣了一下, 没用力所以也没有挣脱开,嘴里叫嚣着,“你放开我, 别拽着我,我要打死这个贱人!” 场面一时有些无法收拾, 附近的同学都忍不住躲开,怕波及到自己。 有同学忍不住好心提醒陈治邦:“学委,你不如先跑吧……” 陈治邦好像没听见一样, 坐着没有动。 丁雪润自己受到过校园暴力的伤害,就因为他爸爸是学校老师。所以他非常厌恶校园暴力,哪怕陈治邦应该得到一点教训,但不应该是这样的。 见楼珹不听, 丁雪润原本拉着他胳膊的手,顺着往下捉住了他的手掌。 楼珹一愣,满手是汗。 丁雪润冲他摇了摇头,手指若有似无地在他的手心挠了两下:“别惹事。” 楼珹心里卧槽一声,就这么愣愣地被他拉走了。 四班同学便看见,方才还暴跳如雷的楼珹,忽然就安静了下来,像宠物狗一样被主人拽走了。 “丁雪润真有办法……” “……原来当学神还能收服校霸的?” 尽管丁雪润这次考试的排名只排第六,但他除了缺考科目几乎全部满分的成绩,让人不得不叹服。六中学生什么都不服,就服气这种成绩好的学霸,谁成绩好,他们就认可谁。 一回到座位,丁雪润就松了手,楼珹心里莫名有点失落,想说要不小丁咋俩再拉一会儿呗,你不觉得有点冷吗。 预备铃响,语文课代表抱着一摞资料,跟着语文老师进了教室。 教语文的巴老师一进来,就嗅到教室里那股非比寻常的气息,她看见地上倒下的桌子,和满地的书,大声道:“发生了什么?谁欺负同学了?” 陈治邦抱着书包坐着的样子,的确很像是被欺负的模样。 楼珹差点就要举手说:“我欺负的咋滴,他长得丑我不欺负他欺负谁。”结果被他身旁的丁雪润一下捂住了嘴。 丁雪润的手掌是湿润的,有点滑。 而且还是香的!楼珹知道,丁雪润平时爱美得要死要活,用洗面奶不说,居然还要涂护手霜!!! 楼珹以为只有女孩子才会这样。 在丁雪润捂住楼珹嘴的时候,陈治邦出声回应了:“是我自己不小心弄倒的。”他蹲下来收拾面前的残局。 楼珹这才消停下来,不屑地哼了声,因为被人捂着嘴,他要说话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动静。 丁雪润放开了他。 楼珹脸被他捂得有点红,声音哑着道:“小丁,你手怎么湿的啊。” 丁雪润瞥他一眼:“你的汗。” “……哦。”楼珹暗自感受了一下,自己手上是很多汗,他习惯性拿了张纸擦了下,接着停住,然后鬼使神差地装作擤鼻涕,闻了一下。 哎呀,是小丁护手霜的味道。 不知道丁雪润买的什么牌子的护手霜,楼珹鼻尖萦绕着一股清淡的奶味。 语文老师从第一排传下来了几张纸。 发给楼珹的时候,楼珹拒绝说:“不要不要,我不要卷子,抽屉里全都是,塞不下了。” “这节课点评一下作文,作文上次还没讲。刚刚发下去的是这次考试的满分范文,有一张是咱们学校的,有一张是二十中的学生写的。” 二十中是文科学校,和六中是d市的文理双骄。 “这不是三张吗老师?还有一张是谁写的?” 巴老师轻飘飘地道:“哦,咱们班同学写的。” “哇,我们班有人考作文满分?” “哪一张是咱们班同学写的?” 巴老师说:“字最漂亮的那张,是丁雪润同学的。” 楼珹立马抬头。 三张作文卷,其中有一张字非常突出,行书写得很标准。 “咦,”有同学很惊讶,“可是丁雪润语文缺考……” “我事后让他写的,拿去给年级上的老师都看了下,综合了一下意见都认为这是一篇标准的范文,有很多值得学习的地方,所以印下来发给全校。” 话音刚落,四班同学看丁雪润的目光中,敬畏变得更深了。 “字好好看……” “文采也好…” “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吗……?” 他身上仿佛笼罩上了一圈光环。 楼珹赶紧用笔戳前面同学的背:“喂喂喂,我的呢?作文卷怎么不发给我?” 前面同学哑口无言:“刚刚给你,你不是……” “少废话,”楼珹打断他,“赶紧的,给我一套。” “小丁,哪张是你写的?”楼珹翻了翻三张作文卷,很快找到了丁雪润那张,他认识丁雪润的字。 他破天荒地开始认真看起了这篇作文,看着看着还低声读了出来。其实他看不太懂,但是能看出来丁雪润是有文化的人,作文里很多古诗词什么的,还有好些他不认识,也不明白意思的辞藻。 楼珹看书速度慢,看了好久,耐着性子看完了,最后夸道:“写得太好了!” “你字也好看,文采也好。”说完他拿起另外两张作文,看了一行就看不下去了:“字好丑,写得什么鬼。” “小丁,还是你写得好。” 他彩虹屁乱放,惹得丁雪润都笑了:“小声点说话。” “……哦。”楼珹一想到人家成绩好,要学习,立马悻悻然闭嘴了。他趴在桌上,耳边是语文老师点评的声音,在讲体裁什么的。 他左耳进右耳出。 兜里手机响了一下,楼珹有点无聊地拿出手机,却看见消息是旁边的丁雪润发的。 “想说话我们发消息,别说出声来,老师会注意到你的。” 楼珹心里一暖,扭头看了他一眼。丁雪润貌似听得很认真的模样,手里拿着笔,他垂着头,鼻梁上架着一副很丑的黑框眼镜,但眼神专注,一点也看不出来在开小差。 “我发消息给你,会影响你吗?” 楼珹戳了一下他的腰,示意他看消息。 丁雪润很快回复:“不会。” 周六下午放学那天,班主任进来说了下奖学金的事:“很遗憾,咱们班没有考进全省前十的同学。” “但学校还是准备了奖金给校内前十的同学。第一名奖励一千块,第二、三名奖励八百块,其余的都是五百块奖金。于明晨。”老窦喊道,“再接再厉,不要骄傲。” “另外,学校还将给予单科特别优秀的同学,发一份奖金。” “每个科目的单科第一发两百块,咱们班丁雪润同学,包揽了七科单科第一。” “我靠!这就是一千四???” “这比全校第一的奖金还高了天啊……羡慕哭了,好多钱啊。”一千四,对高中生来说,算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 而且六中原本是没有单科第一发奖金这个惯例的。可今天开会的时候,校长突然提出来,应该给这些单科特别优秀的同学,发一点奖金,不多,就两百块以示鼓励。 校长自然知道丁雪润拿了七个第一,他是故意这么提议的。丁雪润家长他认识,知道他们家里情况。 领导听了也同意了。 结果总共八科,七科的单科第一,都在他们四班。 当时窦老师的脸就要笑烂了,走出去就跟几个同事说:“咱们班一个同学,七科都考了第一名。” 其他班老师也知道他们班有这样一个人物。 下课,丁雪润跟于明晨去办公室领了奖金,于明晨第一次跟这个转学生说话,两人聊了几句学习上的问题,于明晨很真心地夸他,说:“丁雪润,你是真的厉害。” “谢谢,你也很厉害。”丁雪润给楼珹发了个短信——今天楼珹又提前跑了。 “我拿到奖金了,很多钱,楼珹,你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吃饭。” 楼珹找了几个兄弟在校门附近蹲点,他还是生气,所以打算在校外把陈治邦那个贱人给收拾一顿。他一收到消息,立马乐了,说有空。 小弟们看他乐得嘴都合不拢,低头发消息的模样,忍不住问道:“珹哥,交新女友啦?” “什么女友,没有,我同桌。” “哦……”几个小弟兴致缺缺。 “喂,你们几个什么表情?”楼珹不高兴了,“放尊重点啊,老子同桌可是全校第一!” “全校第一不是那个吗……孙浩良……他不是一班的吗……怎么成你同桌了?” “孙……孙什么的,他算个屁,”楼珹不知道年级第一叫什么,他根本不关注学习成绩,但是这会儿,他特别骄傲,人本来就高了,还抬起下巴说话,“在我同桌面前,他只能当孙子,明白不?” “我同桌考了八百八十八,知道什么概念吗?” 有个小弟无语了:“珹哥,孙浩良考了一千多分。” “他算个屁!”楼珹又来了句,“我同桌要不是语文缺考,能有他什么事?满分一千零五十对吧?减掉语文是九百分,我同桌考了八八八!只扣了十二分!!牛不牛逼!!!” 第25节 小弟们听得有些震惊,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同样的神色。他们不为这个逆天的分数,而是为楼珹居然算得清楚每科多少分而吃惊。 “还有这个,”楼珹从校服兜里掏出折叠起来的作文卷,在冰天雪地里眉飞色舞地吹着牛逼,“这个你们都有吧?全校人手一份的作文范文,满分作文!我同桌写哒!” “你们这些文盲,有时间多读点书,学学人家,看人家作文写的多好。整天打架,不学好。”楼珹一脸鄙视。 小弟们:“……” 貌似你才是我们之中最大的文盲。 而且今天打架,还是你叫我们来的。 “我靠那是有点牛逼,”小弟生硬地转移了话题,“那他为什么要缺考?” “他……他考试那天早上被狗咬了。”楼珹叹口气,“说起来都怪我。他来给我做早饭,结果让小区里的狗咬了一口,我只好陪他去打针啦。”他绝口不提自己因为骑车太风骚而生病的事。 “卧槽珹哥你同桌早上还来给你做早饭?这么好?” 楼珹很得瑟,眼睛都要笑没了:“那当然好了,我们好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中戏,快!这里有个戏精!快录取他!! 第21章 丁雪润要出校门的时候, 忽然被人给拦住了。 学委戴着羽绒服的帽子,外面拢着蓝白色的校服, 手上拿了个苹果手机, 递到了丁雪润面前。 丁雪润看着他:“学委什么意思?” “这个赔给你。”陈治邦一张脸很丧气,估计是被这件事影响了, 好多天都没睡好觉, 黑眼圈浓重。他也是想了好多天,才犹豫不决地来道歉了, “我用去年的奖学金买的,你英语课手机被没收那次, 是我举报的, 对不起, 我冤枉了你。” 丁雪润似乎有点意外,好几秒没说话,接着他笑了笑:“手机我有用的, 不必赔给我,下个月期末我就能拿回我的手机了。” “对不起……还有统考, 也是我告的状。”陈治邦却还是很固执的模样,执着地伸着手,手里紧紧握着他的歉意。 他发现丁雪润是真的很厉害后, 才认为有道歉的必要。 然而丁雪润依旧摇头:“手机你自己用吧,不用愧疚,这件事对我没有影响。我有点事,就先走了。” 他说完后, 就转身了,走了几步停下来,回头道:“学委,你今天走后门出去吧,让你家里人到后门来接你。” “为什么要从后门……” 丁雪润没有回答他的话,背着身摆了摆手。 他背着书包的背影潇洒利落地走出了校门。 楼珹在校门口站着等他,看见他就高兴地挥了挥手。 他的一票小弟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似乎是想看清楚被楼珹夸出一朵花来的学神到底长什么样。楼珹专门说了:“我同桌请我一个人吃饭,你们不要凑热闹,滚远点,装作不认识。记住你们今天还有任务呢,锤死陈治邦那个傻逼!” 楼珹的小弟大光头一听今天要锤的人居然是陈治邦,还特地准备了推子:“嘿嘿,陈治邦啊。” 陈治邦初中的时候跟大光头一个班,他那时候还是班长。而大光头以前还不是光头,他初一的时候头顶生疮,后来头上有一大块忽然就不长头发了。 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像个中年地中海,大光头就留头发去盖住头顶斑秃的部位,甚至还贴假发片。 结果陈治邦个傻逼跑去跟老师打报告说他发型不合格。 大光头只好剪了头发,戴着帽子上学,有天早操的时候被检查到了,当场摘掉他的帽子,他头顶那一片像火烧似的光秃秃的空心圆,引得全班甚至隔壁班都哄然大笑。 说:“他头发比校长那个老头子还少啊哈哈哈哈哈哈。” 大光头窘迫得恨不得钻进地缝,剃了个光头。 是初中毕业后,才有人当做趣事一样告诉他:“你头发那件事,是陈治邦打的报告。” 大光头今天就打算给陈治邦推个地中海头。 丁雪润走到楼珹旁边,问他要吃什么,楼珹说吃什么都可以。丁雪润注意到了不远处有几个长得高高大大的、看起来甚至不太像是高中生的学生,鬼鬼祟祟地盯着这边。 丁雪润早就观察过了,他几乎能认出楼珹的每一个小弟。 他问楼珹:“那边是你朋友?” 楼珹警惕地回头看了眼,怕那群猪过来蹭吃,立刻摇头:“不认识,小丁我们快走吧。” “可是他们好像认识你的样子。” 楼珹再一回头,发现猪队友们一脸傻笑地冲他招手:“珹哥,好吃好喝!” 最终,丁雪润还是带上了楼珹的一票蹭吃蹭喝的小弟去吃晚饭了。 陈治邦已经从后门走了,他们在校门口等多久也堵不到人的。 丁雪润说自己拿了很多奖金,所以几人进了附近一家商场里的潮汕牛肉火锅店。 点餐的时候,楼珹就给他们发了消息:“都给我点素菜,不许点肉。” 他还发了红包:“等会都机灵点,我付钱,然后你们抢着aa,懂不懂?” 然而大光头他们甚至还点了啤酒。 问丁雪润喝不喝的时候,丁雪润竟然点头,说:“要一点吧。” 楼珹的脸当场拉下来:“你怎么跟他们一样?还喝酒?我都不喝。” “珹哥,你这话就没意思了。你自己不喝酒,还不准许别人喝吗?东北大老爷们不会喝酒说出去多丢人!喝酒又不犯法!酒逢知己千杯少,来,学霸,喝!” 旁人也催促:“来来来,给年级第一满上。” “珹哥,喝一点吗?酒入愁肠,借酒消愁,好东西啊……” “不喝,”楼珹很不高兴地嘀咕,“就你们会念诗是吧……” 他不喜欢别人抽烟,同时也不喜欢别人喝酒,然而酒味比起烟味来,他觉得要能忍受一点。 楼珹眼看着丁雪润一杯啤酒下肚,脸瞬间变得通红起来,像熟透了。 楼珹忍不住,侧头问他:“小丁啊,你是不是喝醉了?” “啊?你说什么?”丁雪润没听清。 火锅店里人声鼎沸。 “我说,”楼珹凑过去了,挨得很近,吐气在他的耳廓,“你是不是喝醉了?” “没有,我晚上还要写作业呢。”丁雪润面上笑意盈盈,吹了他一脸的酒气。 楼珹迎上他发亮的目光,倏地像是被烫到了一般,不适应地转过头去“哦”了声,没有管他了。吃得热了,楼珹把校服脱了,继续吃。 吃完结账,楼珹一问,才知道丁雪润刚才把钱都给了。他回过身去,看见丁雪润穿了一件校服还不够,拿着他的校服继续往身上套,而且完全没有发觉自己穿了两件校服的自觉。楼珹走过去,听见他在咕哝:“吃了顿饭校服都大了……” 楼珹没有提醒他这是自己的校服,担心他走路不稳,便扶着他的手臂出去。 他打发几个人走了,大光头上了出租车后问:“学霸怎么办?”楼珹说:“我送他回学校。” 商场离学校不远,步行就能到。走到学校门口是接近晚上十点,两人正要分别,楼珹这才提醒他:“小丁,你倒是把校服还我啊。” 丁雪润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穿了楼珹的衣服,抿唇说了句“对不起”,把校服脱了后,示意楼珹伸出手臂。 楼珹一愣:“干什么?” 丁雪润解释:“给你穿上,手给我。” “……哦。”楼珹乖乖伸开手臂,感受着丁雪润从校服袖子开始,给他把校服套上了,套另一个衣袖时,丁雪润的手穿过他的后颈,那姿态就好像在抱他一样。 他呼吸不由得加快,变得急促起来。 打从楼珹有记忆开始,这是第一次有人给他穿衣服——就连他妈都不会照顾他到这种地步。 然而楼珹就好像不会动了一样,任由他给自己整理了衣领,身体略有些僵硬。 丁雪润身上那股酒气离他很近,但楼珹居然不觉得难闻,反而还想再闻一口。 他低头看着丁雪润柔软黑发,见他正在专注地对付着自己身上校服的拉链,想说不用拉上了反正他也不冷,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丁雪润给他把校服拉链拉上去了,他抬起头,正好和低头的楼珹对视了一眼。 楼珹看见他的脸还是很红,白里透红,连嘴唇也是红润的,泛着光泽。或许因为隔着一层镜片,楼珹见他连眼神都是朦胧的。 不知道这是不是就叫做醉意。 “楼珹,我走了啊。”丁雪润的手离开了他的衣服,揣进了兜里。 “你……你要不要去我家住,别回学校了?”楼珹一对黑丸似的眼睛,低头凝视着他。 “不了,我还有作业要写呢。” 楼珹清咳一声,显然也意识到了丁雪润已经不是他以前认为的那个丁雪润了,对方是个很强的学霸,是个乖学生,要写作业的。 丁雪润转身进了学校,走到校门口时再次回头,跟还伫立在原地的楼珹挥了下手。 他进了被雪光和路灯映衬得比以往夜晚要更亮堂的校园后,目光显得很清明。 楼珹还在原地,听见自己刚才很不正常的心跳声,渐渐平复了下来。 没过几天,就是数学竞赛,楼珹也报了名,他本来以为丁雪润跟他一起报名,只不过是为了逃课,哪知道人家是真要考试。 楼珹上午便在家睡了一上午,下午也没去上课,想起来了问他一句:“考得如何?” 丁雪润说还好。 学霸的普遍推辞,一般说还好,那都是满分。 校判赛结果很快出来,丁雪润真的以满分成绩进入了排名。跟他一起进入下一轮的,他们班还有一个学委,而全校就那么六个人入围而已。 六个人,他们高二四班占了两个,老窦满面荣光。 而楼珹原本都不知道这件事,他只知道丁雪润入了围,不知道还有一个学委,是突然有几次,他莫名其妙地瞥见陈治邦杵在丁雪润的座位前头跟他说话,这才得知的。 楼珹很不舒坦,逮住丁雪润问:“你怎么跟那个傻逼搅在一块?你忘了这狗逼是个告状精?” 丁雪润很平静地解释:“他过了竞赛第一轮,我也过了,我们探讨一下数学题而已。况且,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两人并不熟悉,还真的就是探讨题目罢了,虽然陈治邦好像有意在跟他交好,但丁雪润态度一直不冷不淡的。 楼珹感觉很受伤,沉默了好久才郁闷地道:“……小丁,你不跟我玩,是因为我不懂数学,不能跟你探讨数学题吗?” “我什么时候没跟你玩了?”丁雪润反问。 “就、就……”楼珹卡壳了,感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烦躁地抓了抓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很在意这件事。从来没有关注过学习的他,莫名其妙地开始关注起了这个,他甚至拿出了数学书,想看一看,却怎么也看不明白,感觉跟天书似的。 “楼珹,别乱想。”丁雪润做题的空档,伸出一只手过去拍了下他的脑袋。 第26节 楼珹脸一黑:“……你他妈干什么摸我的头?” “想让你乖一点。”说完,丁雪润继续埋头研究竞赛题目了。 楼珹:“???” 好了,楼珹不仅感觉自己像是被人看不起了,还感觉丁雪润似乎把自己当成小学生了。他心里气得要命,想暴打陈治邦一顿,打爆他的狗头。但楼珹也知道,丁雪润跟他关系就那样,听他说话态度都能听出来,爱答不理的——小丁显然跟自己关系最好,但他还是不爽。 因为竞赛的缘故,这些要参加竞赛的学生们,被特批可以不上体育课音乐课美术课等等,另外每天下午的自习、晚上的自习,他们都要去空教室一起做竞赛题,还有专门的老师给他们上课。 楼珹上完体育课回教室。他刚刚打完球,流了一身热汗,大冬天的,他就穿一套几近全湿的球衣球裤,手里抱着一件冬季校服,光着胳膊和小腿,仿佛一点也不知道冷似的。 他进教室的时候,上完竞赛培优课程的丁雪润,也抱着资料书回到了教室,陈治邦像他的跟班似的、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 楼珹心里逼逼道:“好你个丁雪润,哼,现在都会收小弟了。” 他心里越发不爽,手指尖转着一块篮球,大摇大摆走到座位上坐下。他一手把篮球拍到课桌上,一手毫不客气地把刚刚坐下来,身上干干净净很清爽的丁雪润拽了过来,在丁雪润话还没说出来时,楼珹便一把把他的脑袋摁在了自己被打湿了的球裤上。 幼稚嚣张地道:“学习好不是万能的,小丁,好学生要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懂不懂?闻闻,这叫男人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楼珹:我好了。 第22章 丁雪润一瞬间感觉天旋地转。 脸颊热烘烘的, 还一跳一跳的——他的头被楼珹摁在哪个部位不言而喻。丁雪润脑子里懵了一瞬,一向冷静的大脑, 倏地像断了电似的, 好一会儿工夫,他都没有动。等他回过神后的第一反应, 就是抓起一本教科书, 劈头就是一巴掌打楼珹脑门上。 他尚存理智,没有用力, 书掉在了地上。 结果楼珹捂着脑袋,“嘶”了一声, 好像很疼的样子:“……小丁, 你干嘛打我, 暧,你打人好疼。” 丁雪润一张脸通红,喘着气瞪了他一眼:“你说我为什么打你?” 楼珹当然知道为什么了, 只是他不知道:“你为什么脸红?” “别跟我说话。” 丁雪润转过身去做题,楼珹弯腰捡起地上的书, 小心翼翼地推到他的桌上:“你的书,不要生气,我……开个玩笑。”他摸了摸头。 楼珹从来不跟人开这种玩笑, 倒是跟他一起打篮球的兄弟,在换衣间嬉闹会这样,但是没有一个人敢拿楼珹开玩笑。楼珹经常看他们把人往裤裆摁,就是从来没有干过, 他看谁都感觉嫌弃。 丁雪润吐出一口气来:“下次不要开这种玩笑,真的。” 楼珹差点想说“你是不是嫌老子臭啊我都没嫌弃你呢”,结果没有说出口,只是低低“嗯”了声:“不开了……不开了……”他从桌上拿起一本书,盖在了自己的腿上。 仿佛在遮掩什么一样。 丁雪润瞥见了,但是什么都没说,伸手把他挂在椅子背后的冬季校服披在了他背上:“别着凉了。” 因为竞赛的事,丁雪润一下变得忙碌起来。 陈治邦因为最近很关注丁雪润,发现原本应该跟丁雪润一个寝室的楼珹,每天都没有回宿舍——应该是在外面住。 他认为像丁雪润这种学生,不应该跟楼珹那种学生打交道,接触多了会对他产生不良的影响。上次丁雪润提醒他从学校后门出去,他在后门坐上了车,车子绕到了前门,陈治邦在前面看见了楼珹,还有他的一票小弟们。 十点下晚自习,陈治邦就看见丁雪润背着书包,一个人走回寝室。他快步跟了上去,问道:“丁雪润,楼珹呢?” “不知道。” “他不是跟你一个宿舍的吗?” 丁雪润以为他又要去打报告,嘴风很严地说:“嗯,他回来得一般比较晚。” 他回到寝室换了件衣服,就听见有人敲门的声音。 “谁啊?”丁雪润一个人独享这间寝室,楼珹只有周四回来,而今天是周一,他不可能来。 外面传来一个男声:“是我,陈治邦。” 丁雪润把灯关了一点,才打开门,只开一个小缝,问他:“怎么了学委?” “楼珹在么?” “他在厕所。”丁雪润道,“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没有没有,我找你。”陈治邦一脸尴尬。 “你找我做什么?问楼珹干什么?” “今天下午那道填空,a的值我看你求出来了,我还没有,想问问你怎么做的。我们去一楼自习室吧?”说完,他顿了顿道,“还有,我知道楼珹不住在学校,我不会告状的你放心。” 丁雪润没说话,眼睛直直盯着他,有点冷。 陈治邦莫名有些发怵,表情越发地尴尬:“我说实话了,我觉得他不住校反倒对你好,免得你被他带坏了。”就冲着这个原因,这一次他也不可能告状。 丁雪润摇摇头,觉得这个人一点也不识趣。但他还是把紧紧压着的门松开了,解释了句:“楼珹很好,你不了解而已。”后,丁雪润从书包里找到试卷和草稿本,接着“砰”一声拉上寝室门:“走吧,去自习室。” 陈治邦数学不差,哪怕他有些题解不开,但他也是一点就通的类型。丁雪润给他讲了两道题后,陈治邦心里越发觉得他厉害,太厉害了,在数学这科上,他很少服气过谁,可如今竟然有种崇拜对方的感觉。 然而丁雪润对他还是非常疏离的同学关系,学习上的事情可以交流,其他的事情一概不谈。陈治邦好几次想跟他谈谈楼珹的事,他发自内心地觉得丁雪润不该和那种学生搅合在一起。 但是他知道他们是好朋友,自己这样不是多管闲事么,所以爱告状的他,硬生生憋在嘴里没有说。 到了十二月底,越发寒冷了,学校发放了一批体育器材下来,鼓励学生们在课间打打羽毛球、乒乓球,或者跳跳绳。 丁雪润不怎么爱动,他习惯了下课也坐在教室,捧着热水杯做题。然而楼珹是个好动的,第一节 课刚下,他就强硬地拖着丁雪润:“小丁,走,打羽毛球去,三缺一。” 丁雪润正在做题,他最近做题的量很大,晚上还在直播做竞赛题,把很多看直播的人都看懵逼了,问他写的是什么,怎么完全看不懂题目。 然而看他直播写作业的,只有一部分是为了学习,大部分只是享受看别人刷题的“快感”,看着别人写作业,自己也跟着写,效率会非常高。 丁雪润不太会打羽毛球,说:“我不会,不去了,你们打吧。” “不行,不行,你起来你个懒骨头。”楼珹先是拽他,没有拽动,就走到他背后来,两只手臂直接穿过他的腋窝,“你不起来我抱你走了啊。” 他把丁雪润从座位上带了起来,几乎将他勒进怀中,丁雪润很无奈地靠在他的胸膛上,他完全不能动弹,也放弃了挣扎,把笔揣进了校服兜里,任由楼珹半搂半抱地把他拖出了教室。 “好了好了,别抱了,我自己走。”丁雪润出了教室,感觉这样不太合适,就让楼珹松开。 楼珹没有撒手,又抱了他一下,以一种从后背拥抱的姿势,将他整个人脚悬空地抱起来,接着放下,手掌在他长长了些、忘了理发的发顶揉了一把:“你怎么又轻又瘦的。” 他们四班教室就在一楼,外面才设置了几个打羽毛球的场地,大光头很凶地赶跑了别人:“我们大哥要来打球了,你们去其他地方。” 丁雪润跟着楼珹走到场地,看见球网对面站着一个大光头,还有另一个吊儿郎当的男生,也是楼珹众多小弟中的一员,长了对招风耳,外号猪崽。旁边还有个裁判,丁雪润知道是个高三的。 “楼珹,”丁雪润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口,“我不会打怎么办?” “没事。”楼珹挑了一个手感最好的羽毛球球拍给他,“得分我来,你看着球往哪边来,就往哪边跑,接不到也没关系,有我呢。” 楼珹运动神经好,丁雪润是完全没有这方面天赋,然而楼珹并不嫌弃他,毕竟人家脑子好嘛,天赋点都点在了头脑上。 楼珹拖他出来打羽毛球,也不是为了让他助攻,只不过想让他运动一下,别那么懒惰,总是坐在椅子上。 大光头打羽毛球的力道很重,而且角度刁钻,是羽毛球高手,然而遇上了楼珹这个冲刺速度和弹跳力都绝佳的运动健将,很快将比分拉开。 丁雪润开始没有接到一个球,但他不断跟着两边跑,身体内部因为运动渐渐火热起来,跑了几轮下来,丁雪润累了,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喘气。 “小丁,你这身体不行啊,怎么就开始喘了呢?”楼珹走到他旁边,拍了拍他的背:“累啊?喝不喝水?” 丁雪润喘着气,点了点头。 楼珹叫了暂停:“我去接点水来。” 他很快接了点温水来,用的是丁雪润那个透明玻璃杯,杯子外面套着一个隔热套。 楼珹拧开盖子,握着水杯凑到丁雪润的嘴边上:“接了点冷水,不烫。” 丁雪润就着他的手喝了点水。 楼珹的三个小弟看得目瞪口呆,心说这照顾同桌,跟照顾老母亲似的,真是体贴入微。 猪崽道:“珹哥,我也想喝水。” “喝个屁,想喝水不知道自己去接?” 猪崽:“……” 楼珹让丁雪润发了两次球,预备铃就响了。 收了羽毛球,两人回到教室,老师却还没有来,四班同学很自觉地开始预习,课代表走上去,开始领读课文。 整齐的诵读声响起。 丁雪润双手干燥,他从书包侧袋里摸出一管护手霜,往手背上挤时,却不小心挤多了。 “楼珹,”丁雪润把手伸过去,“我挤多了,你要吗?” 楼珹有些嫌弃:“不要,好娘哦。” “那算了。”丁雪润刚刚把护手霜抹开一点,两只手各自蘸了一半,楼珹就道:“你护手霜什么味儿的?是不是奶味?” 他依稀记得好几次摸丁雪润的手,就是一股奶味。 丁雪润摇头:“不是牛奶的,是乳木果。” 楼珹又道:“乳木果是什么果子?” 丁雪润瞥他一眼,烦道:“你到底要不要啊?” “好嘛,好嘛,”楼珹一脸的勉为其难,“那就给我来一点……可是你都抹开了……” 丁雪润不由分说道:“手给我。” 楼珹便听话地把两只手都伸了过去,丁雪润便用自己涂满乳木果味道护手霜的手掌,裹住他的双手。 楼珹以为抹两下就放开自己,让他自己抹,没想到丁雪润没有放开,反而抓着他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很细心地为他抹匀。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类似牛奶的香气,这正是他经常在丁雪润身上嗅到的。楼珹想,原来这种味道叫乳木果。 这种护手霜油脂很重,很滑,楼珹伸着双手,低头看着交缠的两双手,有些口干舌燥。他一时之间竟分不清到底是护手霜太滑腻了,还是丁雪润的手滑。 第23章 楼珹看了眼丁雪润的表情, 发现特别自然,而且很专注的样子, 看来只有自己觉得很奇怪?然而他觉得怪, 却不想抽出手去。他感觉从手开始,有一种过电般的感觉, 心里竟然有一丝害羞, 觉得小丁怎么这样啊。 老师一进教室,丁雪润就松开了他。没了他的手, 楼珹有些失落地搓了搓手,还低头闻了下, 皱眉道:“怎么跟你手上的味道闻起来不一样呢……” “你的好像要香一点。”他言之凿凿地说。 第27节 丁雪润在读课文的动静里压低了声:“那是因为你手上有汗。” 楼珹噎了一下, 顿时好像明白了为什么他感觉那么滑那么腻, 操原来是汗! 圣诞节前一天,也就是平安夜,学生之间流行互送苹果。 那天正好是周末, 不上课,但要上晚自习。 丁雪润下午来的早, 已经看见楼珹桌上放着不少包装精致的苹果了。漂亮的盒子,用丝带系上蝴蝶结。 过了会儿又有外班的女生偷偷地进来,问他:“同学, 这里是楼珹的座位吗?可以帮我把这个交给他吗?” 丁雪润撩起眼皮一看,又是苹果,还有一张告白小卡片。 “放他桌上吧。” 楼珹桌子上都被堆满了,抽屉里也满了, 那些女生连他的椅子也不放过。 丁雪润没他那么夸张,也收到了几个苹果,是班上女生送的,看起来就像是外面文具店卖的那种,盒子不如楼珹桌上的那些精致,但心意也不一样。他的前桌赵蔓莎说:“你给我送了好多支笔了,礼尚往来——苹果在今天送寓意比较好。” 他把楼珹桌上的盛况给他照了一张过去,楼珹过了好久才回,然而却不得要领:“小丁,晚上出来吗?在帆船广场有平安夜活动,我来接你。” 丁雪润说不去。 “你要写作业是吧?那元旦节放假我再带你来跨年。” 次日,楼珹来上课的时候,正好撞上有两个女生在向丁雪润讨教问题,丁雪润对他们很耐心,他讲题的时候声音很温柔,两个女孩子也挺得很认真,不时还发问:“那m是在bc的中点?还是……” 楼珹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他坐下来,跟丁雪润说了声早,不知道是不是他讲课太认真了,竟然没有反应,楼珹心里不爽,然而没有打扰他给别人讲题。 过了会儿,他讲完了,两个女生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黄老师讲半天我都没有懂,还是丁学霸厉害,一讲我就会了。” 楼珹扭过头去嗤笑一声,这彩虹屁吹的,哪有那么厉害,还不是看人家小丁学习又好人又好看,脾气还好。 丁雪润原本就长得好看,然而因为太瘦,不够壮,称不上是吸引女生的类型。加上刚转学时脸上带伤,而且沉默寡言,让人感觉不是很好接触,所以基本上没交到什么朋友。 可现在不一样了,学神光环一笼罩,再普通的人也有了闪光点,何况丁雪润长得这么白净,说话声音还温柔耐心,自然是时不时地有人找他问问题了。 楼珹本来还挺淡定,因为这种事现在他已经习惯了。 然而等他看见丁雪润从抽屉里拿了两个包装好的苹果出来,送给她们,他立刻就不淡定了。 楼珹瞄了两个女孩子一样,心说也不咋样,除了学习好还有什么优点吗?丁雪润也真是够骚的,一次送俩,还当着两个人的面一起送。 他趁着丁雪润去交作业的工夫,偷偷看了眼他的抽屉,看见还剩两个苹果时,这才安下心来——这个应该是给自己的吧? 他老神常在,结果等了一个上午!他亲眼看见丁雪润把两个苹果分别送给了班上女同学。 操!这也太花心了!!同一个班的他居然这样撩???不检点!!! 楼珹克制不住自己的愤怒,手里握着一个不知道谁送的苹果,啃得咔咔响。 出于报复,中午楼珹跟着丁雪润回了宿舍,一看他桌上居然还有几个苹果,稍微安了点心:“班上也没两个好看的女生,丑的都被丁雪润撩了,还剩两个长得稍微好点的,这里还有三个,至少有一个是自己的吧?” 他也不懂自己为什么要纠结这种小事情。 按捺不住,楼珹装作不经意地问了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忘了?” “什么?”丁雪润要睡午觉,他正在换衣服。 楼珹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便用余光瞥着他后背那一抹刺眼的白:“你没想起来什么吗?” “想起来什么?” 楼珹彻底无言,心里憋着一口气,粗声粗气地说:“没什么。” 他没换床单被套,就不想睡觉,中午一直玩手机,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还偷偷把丁雪润放在枕头边的眼镜给藏了起来。 中午一点半,丁雪润被闹铃吵醒,起来时没有找到眼镜的他并没有在意,他下床去,找了一下没找到:“去哪儿了……” 他东西一向收得很整洁,从来不会乱放东西,也从来不丢三落四。 “楼珹,你看见我的眼镜了吗?”他还急着两点到教室,所以手忙脚乱地把衣服给换了,一边换衣服一边找眼镜。 楼珹说:“你没找到?” “没,你看见了吗?” “那你过来。”楼珹坐在椅子上,脚翘在桌子上。 丁雪润一下就反应了过来:“在你那里是不是?” “在我身上,”楼珹张开双臂,挑眉道,“你来找找。” 丁雪润衣服换到一半,外套还没穿,他叹了口气走过去:“你干嘛藏我眼镜?好玩儿啊?” 楼珹抬头看着他,丁雪润不戴眼镜的样子是很好看的,因为他眼睛特别漂亮,又大又黑,而且晶莹剔透,像两丸黑水银。 楼珹心里委屈:“小丁……你都好多天没来我家给我做早饭了,家里冰箱里的菜都坏掉了。” “最近竞赛,很忙。”他走到楼珹身旁,伸手,“眼镜给我。” “不给,”楼珹摇头,十分无赖的样子,“你要眼镜就自己来找,在我身上反正。” 丁雪润近视只有两百度,其实能看清楚,他感觉楼珹身上应该是没有的,但还是弯腰去找了。 从他的衣兜摸起。 楼珹冷不丁被他碰到他腰,“唉哟”一声:“好痒。” 丁雪润冰着一张脸,默不作声地去摸他的裤兜,楼珹伸在桌上的两条长腿一下变得僵直,他一时苦不堪言,喉咙发干:“你别乱摸啊……” 丁雪润不为所动:“不在你身上,在哪里?” 楼珹哼哼道:“就在我身上,不信你再摸一遍。” 丁雪润本来当他小孩心性,像小学生那样幼稚,故意藏东西但总有个度,知道适可而止。没想到他居然能幼稚到这种地步。 “算了,”丁雪润看了眼时间,“快五十了,我去教室了,你最好等下给我拿来。”他一时半会儿不用眼镜也没什么,就是他坐在最后一排,看不清黑板。 见他穿上衣服就要走人,根本没有拿桌上的苹果,可见那根本不是送给自己的。楼珹生了闷气,在他从自己旁边走过的时候,故意伸手一拽。 楼珹大力地把他拉到自己身上来,长臂困住他不让他走:“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他声音就落在丁雪润耳边,喝出一口热气来,“你是不是想跟我们班上哪个女生谈恋爱了?” “你在说些什么?”丁雪润头被他按在怀中,楼珹毫无顾忌地抱着他,酸溜溜地说:“你还装听不懂,我早上看见你给他们送苹果了,渣男!你不知道她们几个是好朋友吗?你也不怕翻车!” “我那是回礼。” 楼珹一下子僵住:“……” “人家昨天给我送了,我没有准备,今早上在水果店买的。”丁雪润解释。 楼珹不可置信:“他们一个小团体都喜欢你?” “……你想多了楼珹,都是同学。”他趴在楼珹身上,闷闷地出着气。 “我也是同学,还是你同桌,你怎么不给我买?” “为了个苹果,至于吗?”丁雪润几乎能听见楼珹的心跳声,到这个时候,他反而不急了,不疾不徐地在他肩膀上撑了一下,起了身,“你想吃?你我去水果店给你买。” 他双手放在楼珹肩膀上,略弯着腰,目光清澈地注视着楼珹。 楼珹本来没什么想法的,一下接触到他的眼神就慌了神。丁雪润离他太近了,而且眼睛太好看了,目光那么地专注,看起来……就好像要亲自己一样。 丁雪润午睡前涂了唇膏,他很讨厌冬天干燥的感觉,很多女孩子都不注意的细节,他却很注意,嘴唇一点不干,很红润。 楼珹盯着出神,觉得小丁的嘴巴看起来很软的样子。 正当楼珹心猿意马的工夫,宿舍门忽然被人敲响了。 丁雪润仿佛知道是谁,直起身,在楼珹头上拍了两下:“我不能迟到,你等下记得把眼镜给我带来。” 楼珹愣愣地“嗯”了声,在丁雪润开门后,他看见了门外站着的人是谁后,登时怒气上涌。 居然是陈治邦那个贱人!!! 他居然来找丁雪润一起去教室!还要不要脸了! 陈治邦看见他也是脸色微变。 楼珹赶紧爬起来,慌忙收拾一通,追出去时,这两个人都走远了。 他腿长,跑得快一些,等他进教室时,居然没看见丁雪润和陈治邦——也不知道他们走的哪条路。 上课铃响,丁雪润跟陈治邦才踩着点冲进了教室。 丁雪润坐下时还在喘气,书还没拿出来,就被楼珹抓住一只胳膊盘问:“你怎么跟陈治邦那傻逼一块走?你知不知道傻逼也是会传染的?” “我平时都一个人去教室,他来叫我,正好就一起去了。”丁雪润说着,忽然塞了个什么在楼珹手里。 楼珹低头一看,是个红苹果,就像此刻丁雪润的脸一般红的红苹果。 “水果店那种包装好的,都卖光的,我就给你挑了个好看的。”丁雪润解释了句。 楼珹心里一暖,感觉也不是那么生气了,把眼镜放在他桌上道:“那陈治邦干嘛跟着你?他跟你说什么了?” 丁雪润戴上眼镜,拿出了课本,翻到正在讲的那一课,头也不抬地道:“他让我们不要在一起。” “!”楼珹差点拍桌而起,反应过来就抄起一枚橡皮擦砸过去。 他是神投手,一砸一个准,陈治邦痛呼一声,摸着后脑勺往后面看。 丁雪润瞥了他一眼:“你干什么打别人?” “他多管闲事。”楼珹有点无措,拿着苹果脸有点红,原来……别人是这样看待他跟小丁纯洁的友谊的。 作者有话要说: 楼珹:谁、谁答应跟你在一起了,不要脸…… 第24章 别人学校元旦放三天, 六中只放一天半,因为今天是周末, 本该放假却被要求补课。 别人学校跨年夜要搞活动, 开音乐会,而等待六中学子的只有如同漫天雪飞的试卷, 毕竟马上要考试了, 跟着又是期末考——他们根本没时间玩乐。 老窦说:“知道你们都想放松,但现在不是放松的时候, 等你们高考了,考上了理想的大学, 想怎么放松怎么放松。” “好了, 放学, 大家元旦节快乐。” 丁雪润背着书包出去,打算吃份扬州炒饭就回宿舍写作业。而校外的炒饭比校内的便宜、而且更好吃。 他刚准备过马路,面前就横了一辆黑色路虎, 冲他“嘟嘟”叫了两声。 后座车窗摇下来,露出楼珹戴着黑色墨镜的脸庞, 他从内里推开车门:“上车。” 第28节 “哎呀,”副驾驶座坐的是楼珹的小弟猪崽,他看见丁雪润有点意外, “珹哥,丁学霸也去?” 楼珹“嗯”了声,丁雪润问:“去哪?” “先上来再说,挡着人过马路了。”楼珹伸手一拽, 把丁雪润强硬地拉上了车,他力气很大,加上丁雪润无意挣扎,几秒就上了车。车上坐着四个人,开车的丁雪润也知道,似乎叫李东,那张饭卡的主人。 他还看见车后座还挤了一个很壮实的大块头,是大光头,他抱着车上的抱枕在呼呼大睡,占据了后座很大的空间。 所以丁雪润只能紧紧挨着楼珹。 楼珹把车门关上:“下午给你发消息不回,打电话关机,忙?” “做题,手机没电了。”楼珹这个学生,就是该听放假的时候他绝对不会去学校,今天本来就是周末,他认为学校是非法补课,所以翘课翘得正大光明,觉得自己很合法。 车子发动。 “你们去哪儿?”丁雪润又问了一遍。 楼珹说:“去听三中举办的音乐会,去不去?很好玩的。” “是啊是啊,”猪崽附和,“开放得出乎你的想象,简直不像是高中生,学什么韩国女团跳舞啊,美女特别多。” 三中是一所跟六中学习氛围完全不同的高中,这所学校升学率很高,以艺考生闻名,全校有一大半都是艺术的。 正因为此,学风很不一样,六中的女生素面朝天,三中的女生个个都要化妆,连校服颜值都比其他学校高。 丁雪润对“美女”,完全没有兴趣,一听也摇头:“算了,我就是出来吃个饭,作业还多,你们放我下车吧,我回学校好了。” “回什么回,写什么作业,你成绩这么好了,写不写都一样吧?” 猪崽立刻道:“当然不一样了,珹哥你不学习,所以不知道,学霸的背后都隐藏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努力。你可以不写作业,丁学霸不可以。” 楼珹一巴掌就从后面招呼过去,打在他的脑门上:“学霸还没说话呢,有你小子什么事?不学无术的文盲。” 全年级排名三百的猪崽:“……” 楼珹面对丁雪润,又变了一个态度,语气放软:“明天来我家写?你写作业快,一会儿不就写完了,今天带你去玩。” 丁雪润犹豫了下,楼珹又凑近一些道:“你想回去,那肯定不能让你走回去,得把你送回去是不是?” “好吧。”丁雪润妥协了,但他被楼珹压着,几乎整个身体都贴着车门了。 “楼珹……你挤到我了。”虽说是大suv,但后座就这么点大,大光头杜畤特别壮,楼珹也是大块头,这么一挤,丁雪润是真有点坐不下,而且挤得有点喘不过气了。 楼珹赶紧道歉:“都怪杜畤,他像猪一样。”说着,他抬腿踢了大光头一脚,“起开,你他妈占这么大面积做什么,我们小丁都没地儿了。” 杜畤似乎从睡梦中惊醒了一下,头跟着抬起来,可眼睛都没睁开,脑袋就歪着垂了下去,张开的嘴角泄出口水,果真一副猪样。 楼珹看见了,恶心得全身发麻,赶紧朝丁雪润那边一躲。想把杜畤这个流口水的脏东西给踢下车,但又不愿意碰他;想离他远一些,可旁边就是丁雪润——丁雪润还被他挤得没空间了。 楼珹左右为难不过两秒,就下了一个决定:“小丁,你坐我腿上来,我抱着你,行不行?” “来来来,把书包丢前面去,你坐我腿上刚好。”楼珹不等他说好或不好,便不由分说扒下他的书包,丢给前座的猪崽。他长臂伸到丁雪润后腰处,两只手臂揽着他的瘦得摸得到骨头的腰,一把将他给抱到了腿上来。 丁雪润一下坐在高处,头离车顶非常近,他特别不适应,他只有在很小的时候坐车,他父母才这样抱过他,那已经是很久远的记忆了。 前座的两个人,都诧异地看了他们好几眼。 楼珹的洁癖,大家都知道。虽然不是什么真正的洁癖,但也挺讲究的,他觉得男生身上都有汗臭味,比方说他们几个,挨得近了点,没洗澡楼珹都能闻出来,很嫌弃地让你离他远点。 比方说一起出去吃饭,楼珹必须要公筷,有时候自个儿在旁边点菜吃,讲究得简直有毛病一样。 大家知道他就这个性格,校花前女友都不给抱,好端端的,抱什么同桌? 猪崽认真地看了眼后视镜,嗯……是挺白净的,是瞧着干干净净的样子,难怪有洁癖的楼珹都愿意抱。 楼珹一手放在他的腰上,稳住他,另一只手摸出手机玩,有些心不在焉,心想丁雪润看着瘦,屁股还挺翘。 丁雪润坐在楼珹腿上,不敢向后仰,怕贴着楼珹,压着他了。结果车子碰上三秒黄灯结束,紧急刹了个车,丁雪润先是前倾,但是因为有楼珹这个人工安全带单手箍着他的腰,所以很快回弹,向后仰去。 他整个人都撞在了楼珹的怀里,楼珹抱他抱得特别紧,这一靠,两人脑袋都挨在了一起,楼珹的嘴唇就贴在丁雪润耳朵那里:“小丁,没事儿吧?” 丁雪润低声说没事:“撞到你没有?” 楼珹笑了一声,说:“我也没事。”鼻尖有些痒,是丁雪润的头发在作祟,有股香味。 猪崽抓着丁学霸的书包,摸了摸鼻子,感觉楼珹的路虎车厢里有股奇怪的氛围蔓延。 到了三中,猪崽给每人发了一套三中校服:“校裤套外面,进去后脱了就行了。”说到这里他鼓了下掌,“感谢校花姐姐的赞助。” 然而没有一个人鸟他,楼珹更是没听见,因为他正在找充电宝给给丁雪润没电的手机充电:“他们开音乐会,人多,等会儿哥哥上个厕所回来就找不到你人了,你说怎么办?”。 终于清醒的大光头听见了,就嘿嘿笑着说:“珹哥,你瞅瞅自己说的话,像不像他爹?” “滚犊子。” 他们换上校服,分批次进了学校。 在三中校内,还有个人接应他们。丁雪润抬头一瞧,挺漂亮一姑娘,肤白眼大,化了明艳的舞台妆,礼服外面套了个白色的长款羽绒服,估摸着就是猪崽方才“感谢赞助”的那位三中校花了。 校花跟几个人关系估计还比较熟,闲扯了几句后娇滴滴地唤了声:“楼珹……去年叫你你都没来,今年怎么来啦?” 楼珹语气不亲热也不疏离地说:“听说你们学校这个好看,就来看看。” 校花说:“我先把你们带过去吧,不过我今晚有节目,可能顾不上你们,你们自己玩得开心呀。” 楼珹心说顾不上最好了。 校花带着几人去了学校体育馆,三中整体硬件设施不如六中的新,但体育馆非常大,可以容纳全校师生,四千人规模看台。 由于各班都有规定的座位,校花带他们去的是没有人的空看台,往下一看是乌泱泱的灰色校服:“这里虽然比较远,但胜在清静,没有人,你们就坐这儿好了,等会儿开场了可以去前面站着看。好啦,我去后台了。”她伸出一只戴着手套的手,小小地挥了挥,目光灼灼地望着楼珹说:“拜。” 楼珹没说话,猪崽跟人家说:“拜拜,等下见。” 校花一走,猪崽就道:“你怎么对唐晓蓉爱答不理的,人家都追你多少年了?从初中追到现在,一个男朋友没有交。” “我不喜欢她啊,我要是还理她我不渣男吗?”楼珹理直气壮。 几人坐下来,丁雪润说自己想上厕所,楼珹立马说:“我也去。” “我去抽烟,你也去?” 楼珹噎了下:“现在厕所肯定人多,你去那里抽烟别被抓住了,万一被哪个老师抓住,问你几班的,你怎么说?” 丁雪润在书包里摸了一阵,拿了一支烟还拿了一支打火机出来,起身便走。 楼珹看着他离开,过了会儿不放心,站起来道:“我也去。” “珹哥你开始抽烟了?” “老子膀胱涨,不行吗?”楼珹看见丁雪润正在充电的手机没拿上,就顺手给他拿上了。他想的是,人这么多,丁雪润没有带手机,等会儿迷路了怎么办。 楼珹追了出去,猪崽感慨道:“珹哥对他同桌好上心,要是对唐晓蓉能有对他同桌一半儿上心,这事儿至于不成吗?” “人家成绩好,脾气又好,不清高,还爱干净,试问谁不喜欢这样一个同桌呢?”大光头道。 “校花也成绩好啊,脾气也好,人不清高,也爱干净……”猪崽一脸痛心,“要是喜欢的是我该多好。” 楼珹没在厕所找到丁雪润,他暗骂一声,跑出去找人了。 天色已晚,新年音乐会马上要开场了,大家都蹲在里面儿看呢,所以外面空无一人。 楼珹找了一圈,最后看见一个人在暗淡的路灯下,靠着墙抽烟,烟雾缥缈地笼罩着他,身形单薄落寞。他离得稍远,也不知怎地,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丁雪润。 楼珹站在原地没有动。 手里拿着的手机忽然亮了起来,是个电话,显示是“爸”。 楼珹仿佛拿着一块烫手山芋似的,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正打算给丁雪润送过去,结果手滑点了接听。 “喂?润润?”对面传过来一个儒雅的男声。丁兆文教语文,平日跟丁雪润不说地方方言,他们家从小就讲普通话。 楼珹不得已把电话放到耳边,一边抬脚往丁雪润抽烟的方向走。 电话那头传来电视的声音,夹杂着男声:“润润,放学了?在宿舍写作业吗?” 楼珹尴尬地咳了声:“叔叔您好,我是丁雪润室友。他在上厕所呢,等等我现在就把手机拿给他。” 他飞奔过去,也顾不上烟味臭不臭了,把手机递给丁雪润:“你爸的电话。” “谢谢。”丁雪润一手把手机拿过去,一手掸了掸烟灰,最后把烟头丢在地上,用脚踩灭。 他讲着电话,说:“吃了,吃的炒饭……”一边指着地上的烟头示意楼珹:“帮我捡一下。” 楼珹脸都黑了——你还挺会使唤老子的。 “嗯,过两天就要考试。” 见楼珹没有动,丁雪润也想到了他讨厌烟这一点,从兜里摸出纸巾,正打算弯腰捡起来,就看见楼珹臭着一张脸,很嫌弃地拿着几张纸,蹲下来把他的烟头捡起来。 楼珹跑到旁边的垃圾桶,把烟头丢了,回去找丁雪润时,他电话已经打完了。 “你没吃晚饭,饿没有?” “还好。” 楼珹发现他很喜欢拿“还好”两个字来搪塞人,双手插兜道:“走吧,旁边就是食堂,我们去看看。” 丁雪润跟着他走。 食堂果然还开着张,而且还有学生在吃饭,楼珹找人家借了张饭卡,给丁雪润刷了个带鸡腿的套餐,再把现金还给借给他们饭卡的学生。 楼珹无所事事,说:“你爸声音还挺好听。” “嗯,他教书的。” “难怪你成绩这么好,原来是家学渊源……” 丁雪润笑了笑,垂头安静地吃饭。 不远处音乐会吵闹的声音传过来,放了一首网红歌。 “月底就放假了,桂林远吧?你要回家吗?” “到时候再看吧。” 楼珹看见丁雪润吃鸡腿,不是拿着啃,很斯文,用筷子一点一点剔下来吃。 这顿饭吃了挺久,楼珹跑食堂外面去买了两杯奶茶,三中奶茶是外面奶茶店进驻的,味道很不错。 两人喝着奶茶回到体育馆内,音乐会开场挺久了,现在正是一个街舞表演。在黑暗的体育馆内,两人找不到原来的座位了,就随意找了个空位坐下,楼珹说:“你书包我让猪崽帮你看好了,不必担心,我们就在这里看。” 丁雪润点头,问:“这个多久结束?” “我也不知道,貌似挺晚的,你要是等会儿听不下去了,咱们就走人。” 三中的节目排得挺好,街舞唱歌什么的,都挺厉害,但是也有些无聊,估计只有他们本校人看得津津有味,毕竟是本校学生,学校又不大大家都认识,这么吵可以在看台上随意八卦。 第29节 丁雪润大概是困了,听了会儿就闭着眼睛睡着了。 楼珹发现的时候,看见他头是往另一侧歪的,眼镜都快从鼻梁上滑落了。 他怕丁雪润睡得脖子疼,就伸手过去把他眼镜摘了,然后拿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脑侧,给他拨正了。 过了会儿,丁雪润脑袋再次朝旁边歪去,只不过这一次,他是朝着楼珹这边偏的。 他的头靠过来时,楼珹心脏都要骤停了。 肩膀上忽地多出这么一点不轻不重的重量,楼珹却一动不敢动。 他屏住呼吸,垂头看了一眼。舞台上灯光亮的时候,便照耀在丁雪润的脸上,灯光暗下来的时候,也能看清他秀气白净的五官轮廓,密长的睫安静地垂下来。 从他这个角度,丁雪润好看得不可思议,他发着呆似的,不知不觉就盯着看了很久。 丁雪润做了个挺长的梦,梦醒了,他还听见震耳欲聋的音响声。 “几点了?”他或许是没有醒,还靠在楼珹身上没有起来,伸手揉了揉眼睛。 楼珹肩膀有点麻,另一只手掏出手机一看:“快十点了。” “表演还有多久?”丁雪润终于意识到自己是靠在楼珹肩膀上睡觉的了,他坐直了身体,道了个歉,看着他道:“你肩膀累吗?” 楼珹说不累。 要是能再靠会儿就好了。 “表演估计还有一会儿。”他侧头看向丁雪润,“不知道这么吵,你是怎么睡着的。” “有时候吵,更容易睡着。”丁雪润彻底清醒了,没有眼镜,他眯眼看着舞台上的独舞节目。 楼珹:“节目是不是挺无聊的?我叫上李东他们,咱们一块走了吧。” 丁雪润说好。 楼珹开始打电话,因为环境吵闹,他一直对着电话大喊:“我说走,走!走啦!!操!” 挂了电话,楼珹说:“他们说要去吃夜宵,麻小,你吃吗?” “走吧。”三中离六中挺远的,打车回学校起码得一个小时,学校门禁时间也到了,他也无处可去。 “那好,不过这样,时间就晚了,你也不能回学校住了,不然……”楼珹侧着头,一直看到了对方的眼睛里去,低沉着声音道,“……润润,你晚上就住我家吧?” 公主房都给你打扫干净了。 一听这个称呼,丁雪润就掀起眼皮看他:“你怎么这么叫我?” “刚才你爸……电话里这么叫,我就听见了,暧,我不是故意的啊。”你爸这么叫你,老子也这么叫你,四舍五入,我不就是你爸了吗? 第25章 麻辣小龙虾的店就在三中附近, 三中校花唐晓蓉说:“是我们这儿的一绝,我跟老板熟, 刚打了电话订位才有座。” 楼珹不知道她也来, 不是很高兴,暗地里踹了猪崽好几脚, 给他发消息道:“下次你再干这种事, 老子削死你!” 猪崽很委屈:“是唐晓蓉说这家好吃,说请客……” 楼珹不再理他, 满脸的冷若冰霜。 李东叫了两打啤酒来,明天不用上课, 今天又是跨年夜, 自然得喝个高兴。而且在座除了李东, 就只有楼珹成年了,也只有楼珹有驾照,并且滴酒不沾。到时候他们几个打车走, 楼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送校花回去了。 唐晓蓉也正是这样想的,她看楼珹没有吃小龙虾, 就主动剥了一个夹给他:“楼珹,吃一个吧?我给你剥好了。” 楼珹说谢谢,站起来道:“我不爱吃这个, 我去买奶茶,你们要吗?” 校花不要,怕长胖;几个大男人喝酒,也不要。 楼珹买完奶茶回来, 看见丁雪润在喝啤酒,就把奶茶放在他旁边:“给你买的,喝这个别喝酒。” 弄得校花下意识抬头看了这个楼珹没有介绍过的同学一眼。 这个男生比她见过的所有男人都要白,斯斯文文的,长得不错。 丁雪润跟他道谢,插上吸管喝了一口,又开始喝酒。 “让你别喝。”楼珹皱着眉,一筷子给他夹了个小龙虾过去,“给我剥虾,我要吃。” 丁雪润抬头看了他一眼,说:“我也不太会。”他很少吃这种东西。 楼珹气急,拆开一包一次性手套:“那我剥,你吃。”他说完就低头开始剥起来,他剥虾的手法显然很不熟练,不是经常干这个,但他剥得很认真,龙虾肉剥出来,就放到丁雪润碗里,干净利落一个字:“吃。” 旁人看得啧啧称奇。 唐晓蓉很吃惊地压低声音问猪崽:“那个同学是谁?楼珹有弟弟吗?” “不,是他的同桌。” “怎么对同桌比对我还亲热啊……” 一顿夜宵吃了一个半小时,大部分时间都在喝酒, 丁雪润没少喝,也没少吃、结账时,唐晓蓉要扫码付款,楼珹的现金先她一步递给服务员。 “楼珹你干什么抢着给钱,说好了今天我请客的,你……” 楼珹:“不用你请,我带着人呢。” “李东他们也都是我朋友,我们都认识,我请一顿怎么了?” “就是,跟晓蓉见外做什么。”猪崽道。 楼珹冷冷扫了他一眼,指了下丁雪润,挑起眉跟唐晓蓉说:“他,我的人。” “这些,”楼珹指了下自己面前的小龙虾壳,“都是他一个人吃的,别跟我抢了。” 唐晓蓉怔了下,目光望向丁雪润,探究地盯着看了几秒,而丁雪润对她笑了一下。 几人打车走了,走之前,李东说:“放女孩子一个人坐车不安全,珹哥你开车送她到家吧。” 楼珹没有拒绝,说好。 网约车事件发生得太多了,女孩子晚上一个人坐车回家,的确不安全。 丁雪润倒是很自觉,他拉开后座的车门,把副驾驶座留给了校花。校花看见他的举措还松了口气,看来应该只是关系稍微好一点的兄弟。 她上车后,对楼珹道:“先送这位同学回家吧,我不急的。” “没事,我先送你,”楼珹发动汽车,“他跟我住一起。” 校花:“……你们?” 楼珹不置可否地“唔”了声,没有解释。 丁雪润默契地没有说话,楼珹感觉他应该是喝多了,有点神志不清了。 唐晓蓉心里翻腾起了惊涛骇浪,这才多长时间,楼珹就弯了?她在后视镜里注视着丁雪润,看见他半阖着眼,靠在椅背上静静地呼吸,皮肤比自己还白。 过了会儿,丁雪润在后座躺下了,楼珹在前面开车,看见了,就把自己的外套给他:“盖上睡觉,润润,别生病了。” 语气很体贴。 丁雪润一副特别困倦的样子,接过来盖上了。 唐晓蓉勉强地笑了下,车子到了她家小区门口,她下了车,楼珹跟她说拜拜,唐晓蓉嘴唇动了动,到底什么都没说。 倒是楼珹,在摇上车窗前,跟她比了个“嘘”的手势:“别说出去了。” 唐晓蓉心都凉了。 楼珹开车走了,他叫了一声:“喂,小丁?” 没有人理他,丁雪润大概是睡着了。 “跟你说了不让你喝酒的,看吧,喝多了吧?”楼珹一个人时嘴巴也闲不住,开始各种瞎比比。 “老子为了拒绝女人,居然开始装gay了。”而且还装得那么像,连他自己都有点信了。 楼珹有些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演技比装瘸子那会儿又进步了。 丁雪润半梦半醒地躺在后面,能听见他说话的声音,但听不太清晰。 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凌晨了。 楼珹把车停在车库,拉开后座车门:“小丁,到家了,快醒了。” 丁雪润迷迷糊糊地“唔”了声,没有动。 楼珹便弯腰摸了摸他的脸颊,丁雪润睫毛颤了颤,怀里抱着楼珹的黑色外套。 楼珹“啧”了一声,捏了把他的脸:“睡得可真死,小猪。” 丁雪润没有回他,其实他已经清醒了大半,只不过还不想动。 楼珹看他果真是不动了,很无奈地道:“你难道要睡在车上吗?” 过了几秒,他又推了丁雪润一把道:“好歹动一动啊,不然我怎么抱你下车?” “……那我抱了啊,警告你,要是吐在我身上,老子非打死你不可。”他抓着丁雪润的胳膊,把他从后座车厢里拖了出来,接着一把将他拦腰抱起。 他力气很大,而丁雪润体重比较轻,楼珹用公主抱的抱法,抱着不是很费劲。他抱着丁雪润的时候,丁雪润的脑袋自然而然地靠在他的肩头,楼珹心头有种被人依赖的感觉,觉得很舒服。 他把丁雪润抱到了客厅沙发上放下,丁雪润这下才慢慢睁开眼睛。楼珹见他醒了,低声道:“是不是不舒服?” 丁雪润摇摇头,在没有开灯的客厅道:“我没事。” 他的声音轻得像一只在夜色里悄然掠过的黑猫。 楼珹给他倒了一杯温水:“醒醒酒。” 丁雪润一双在黑夜里璀璨如星般的眼睛注视着他:“谢谢,你先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就行了。” 他的礼貌让楼珹有点吃不消。 元旦节假期一过,就是第三次月考,丁雪润这次不负众望,考了个全年级第一出来,总分甩了第二名十多分。 而六中现在的第二名,也就是以前的第一名孙浩良,一直是个传说,因为从来没有人能在考试成绩上压过他。 丁雪润这个名字,出现在校园金榜上,六中以学业为主,这样一个横空出世的第一名,很引人注目。 楼珹发现,最近有很多人来他们四班,打听丁雪润。 “第一次见到语文能考一百四十几的神人,是哪位?” 第30节 楼珹感觉他越来越受欢迎了,朋友也越来越多。 但丁雪润该什么样还是什么样,期间还去考了一次竞赛,再次杀出重围,进入了下一轮。 快期末考试了,窦老师发了一个文理分科志愿表下来:“我们四班是理科班,大家如果要读理科,自然是留在原班,如果想读文科,也没关系,只是要重新进行分班考试。” “不着急,回家跟家长好好商量一下,在志愿表上签个字,如果家长不在本地的呢,叫家长给我打个电话。” “选完文理科,下周就考试,然后就放寒假。” 楼珹对分班这个无所谓,他反正什么都不行,无论选文科还是选理科都是一样的。 他看见丁雪润正在填表,探头看了眼:“小丁,你读理是吧?” 丁雪润“嗯”了声:“你呢?” “我无所谓……那就理科吧。”他爽快地填写了自己的志愿。 楼珹把志愿表放进书包里,打算这周拿去给他妈签名,嘴里随意地问道:“春节你要回家吗?飞桂林要多久啊?” “不知道,我坐火车回去。” “卧槽坐火车?那得坐多久?”楼珹从来没有坐过火车,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三十多个小时吧。” “……唉呀妈呀,那人不得坐疯,你干嘛不买飞机票?” 丁雪润吐出两个字:“春运。” 机票价格上涨。 楼珹上课的时候,用软件搜了一下,火车得坐三十六个小时,而飞机只要四个小时。 火车票是三百多,而飞机票是一千多点。 这二者的价格差距,在楼珹眼里跟不要钱似的。他一下课,就跑去窦老师办公室,找到了丁雪润的身份证号。 他暗自记了下来,发现再过一个月,丁雪润就要生日了。 满十八了。 楼珹回到教室,开始问他打听:“小丁,学校是这个二十六号考完放假,你打算几号走?” “怎么?” “没怎么,”楼珹眨眨眼,“你走之前,我带你吃一顿好吃的。” 丁雪润笑了笑,说:“二十七号走吧。”他并不是很想回去,可丁兆文今年一个人在家,一个人过年,丁雪润放不下他。 过了会儿,楼珹靠了过来,把手机拿给他看:“嗯,机票给你买好了。” 丁雪润很错愕,似乎没想到楼珹会这样做。他嘴唇动了动:“楼珹,你怎么……机票能不能退?” “我给你买的经济舱,最便宜的,不能退改的那种。”楼珹怕他非要还钱,本来想给他买头等舱的也忍住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楼珹一双剑眉竖起来,“我用里程兑换的,只花了三百块,不信你自己看。比火车票都便宜。”楼珹是这家航司的白金会员。 丁雪润看见价格了,才松了口气:“我把机票钱转给你吧,谢谢你。” 楼珹不缺这点钱,但丁雪润坚持要给他,他也没说不要,而是点开机票信息截图发给他:“二十七号早上十点起飞,我七点钟送你过去,八点到机场,刚刚好。” “不用了,太麻烦你了楼珹,我打个车就行了。”他不是个喜欢麻烦别人的。 楼珹抬手在他那白生生的脸蛋上轻轻扭了一把:“我们的关系,你见外什么?” 他脸皮轻轻一捏,就出来一个红印,楼珹松手便看见这个红印,内疚地抚摸了两下,又道:“润润,你脸好滑。” 丁雪润无奈地把他的手拿下来:“别摸了楼珹,谢谢你愿意送我。” “我摸两下怎么了?”楼珹趴在桌上,弯着一双眼睛低声说,“你要是不高兴,也可以摸我的。” 丁雪润侧头看着他,两人对视了好几秒,把楼珹看得都有点不自在了,随即丁雪润伸出手去,在他那耳垂上轻轻地揉搓了一下。 就这么一下,便让楼珹浑身僵住,全身仿佛过电一般颤抖了下,一点酥麻的感觉从身体深处发散,陌生而又令他悸动。 ——楼珹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耳垂是自己的“敏感点”。 他缓了许久,才自己用手捏了捏耳垂,可是完全没有丁雪润碰他时的那种感觉。 楼珹不禁有些失望,说实话他还挺喜欢那种感觉的,有点像高潮。 考完试第二天,楼珹在学校门口接到丁雪润。 丁雪润的行李很少,只有一个书包,还有一个手提袋,里面是这边的特产。 “怎么就这么点东西?没啦?” “就这么点。” “你书包里该不是都是作业吧?”楼珹看见他这么简单,不由得道,“早知道你东西这么少,我就多给你准备点了。” “准备什么?”丁雪润上了车,车上的暖气让他下意识拉开衣服拉链。 “给你爸妈带了一点礼物,帮我跟他们说声过年好。” 丁雪润这才看见后座,有一些茶叶、燕窝雪蛤什么的礼盒。东西不多,但看起来都挺贵重的。 “这些我不能要。”他语气很笃定坚持。 “为什么不要?我家里特别多,都是别人送的,我们家里人又不吃——放在家里就过期了。”楼珹能有那么多小弟,不是没有原因的,他妈妈很会做人,经常替楼珹送同学礼物,而且楼珹的每一个朋友,岳筠都很清楚是谁。 丁雪润摇头:“放过期也好,我不能要。” “那你少拿点吧,茶叶和燕窝可以拿回家,茶叶你爸喝,燕窝你妈妈喝——当然你也可以喝,美容养颜的。” 两人就这话题,争了一路。 机场路外面不能停车,丁雪润一下车,楼珹就把茶叶和燕窝从车窗丢下去,丢在地上:“拜拜,润润,爸爸走了——回来记得给我带你们桂林的特产啊。” 他迅速开车逃跑。 丁雪润只好把地上的两个礼盒捡起来,提在手上。 他进了机场取到登机牌,坐下来后才给楼珹发消息:“下次别这样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能随便送人呢?” 楼珹在开车,他发送的是语音,丁雪润喜欢他的声音,所以戴着耳机听:“你不知道啊,我家里有矿嘛。” 丁雪润知道这件事,还以为是他朋友开玩笑。 毕竟“家里有矿”这个词,现在很火,谁能想到楼珹是真的有矿呢? 语音跟着又来一条:“别说谢谢,你要真的谢谢我,就叫声爸爸来听听。” 丁雪润看见消息就笑了:“叫别的行吗?” “你不想叫爸爸也可以。”楼珹声音慵懒地道,“那你就叫哥哥,或者叫老公,二选一吧。” 他们篮球队经常这么玩,但楼珹还没有这么玩过别人。 “别敷衍我,要撒娇懂不懂?” 作者有话要说: 楼珹:我装gay简直太像了,我自己都差点信了! 第26章 丁雪润听见这条语音消息的时候, 眼前仿佛浮现出楼珹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他反复听了几遍,觉得叫也不好, 赖掉也不好, 便发消息给他:“我先欠着,下次再叫成吗?” “不行, ”楼珹说, “你不能耍赖。” “我不会赖掉的。”他跟人发消息不习惯语音,都是一则则的文字消息;楼珹大概是拼音学的不好, 总是发语音,上次问丁雪润“好热”的“热”字怎么拼。 楼珹以一种我看透你了的语气道:“你不打算赖掉, 那现在怎么不叫?” 丁雪润正准备过安检, 他东西多, 没有手打字,于是也发了语音给他:“楼珹……我不好意思,机场人多。” 楼珹听见了, 似乎能想象出他腼腆的模样,忽然觉得很心痒。原本楼珹不打算为难他的, 赖掉就赖掉吧,这下也不行了,一定要听到不可:“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不就是叫老公吗,撒娇你还不会啊?” 丁雪润过个安检的工夫,楼珹这个停不下来的话痨一口气发了一连串。 “放不开就找个没人的地方,比如厕所。” “又不是让你学叫床, 叫声老公而已,你声音小点,就不会有人听见了。” “快点儿的丁雪润,人呢?怎么不理我啦?” “真的不理我???” “暧润润别不理我呀……”楼珹声音变得有点委屈。 “好嘛不叫就不叫嘛……” 丁雪润终于过了安检,他找到登机口坐下。国内航班到处都是人,丁雪润是真不好意思,因为从小到大也没这么叫过人,他没有兄弟,也不管人叫哥哥。 楼珹让他叫,他也叫不出口,在别的事情上他都有胆子,可在这件事上不一样。 就在丁雪润犹豫不决,甚至走到了安静的地方,打算妥协的时候,楼珹的语音电话打了过来。 “喂,小丁?你干什么不回消息?这就生气啦?” “没,刚才在过安检,正打算回你。” 楼珹的手机连着车上的蓝牙,音量开到了最大,是环绕声。 “不是生气了就好,我说呢,你怎么这么小气,叫声老公都不肯……”楼珹嘟囔着道。 “……你真的想听?” “那当然,不是谢谢我吗?快,嗲一点,骚一点啊。” 丁雪润特别无奈,对楼珹他有点没脾气,因为楼珹就是这种小孩脾气,你不顺着他的意思来,他就生气了。丁雪润走到接热水的地方,把声音压得极低,低到不知道有没有被手机录进去:“哥哥……” 楼珹直接听懵了,那声音类似于气音,少年变声期的音色一压低,就有种小奶音的味道,在耳边绕梁三日。 一瞬间,从脊梁骨向下一路酥麻,刺激得他路都看不清了,单手握着方向盘,直接冲上了路中央的花台。车子猛地剧烈一抖,楼珹一个急刹,连车带人狠狠地颤了颤,车上连接了手机蓝牙的音响传来丁雪润着急的声音:“喂?楼珹?!你没事吧?” 他方才回过神。 “没事没事,”楼珹有点恍惚,而且有种腿软的感觉,不知道是因为车子冲撞还是因为丁雪润那声特别带劲的“哥哥”,他心脏乱颤,喘着气道,“有个傻逼追尾,操,刮了老子车,真傻逼。” 丁雪润松了口气:“人没事就好。” 第31节 楼珹不要脸地说:“小丁,刚才出事没听清,你叫了没?” “叫了的。” “那你声音也太小了,不作数,再叫一次,再叫一次嘛。” 丁雪润说不行:“楼珹,你不能耍无赖。” “我不管我没听见!” 比起丁雪润那声毫无诚意也毫无撒娇意味的“哥哥”,楼珹耍无赖的样子反而更像是撒娇。两人争论不休,楼珹还想再听一次,觉得那声太动听了,丁雪润却不肯。 来往有司机扭头过来看这辆开车开歪了、冲上花台半天没有动静的路虎。 然而路虎司机有下车查看车子有没有被刮花,也没有打保险公司的电话,而是像个幼稚小学生一样跟电话那头的同桌纠缠不休,他拗不过丁雪润,最后愤恨地说:“小丁你有种!刚刚才那么嗲的叫老子哥哥,现在就不认了!” 丁雪润声音平静地道:“所以你刚刚听见了?” 楼珹:“……” “好了楼珹,我马上登机了,你小心点开车,别再被人追尾了。” 楼珹这才长叹口气:“哎呀,追尾的司机看我一直打电话,就偷偷跑了,算了,不跟他计较。” “你飞机落地,要发消息给我报平安知道吗?” 丁雪润记得他这句话,所以落地后,先是给他发了个消息,再回复了丁兆文的短信,说自己到机场了。 丁兆文知道他今年是坐飞机回来,还很高兴,因为丁雪润从小就是个特别懂事的孩子,不乱花家里钱。他初中就开始拿奖学金,钱一直存着不花。他妈妈生病的时候,他一口气拿了两万块出来,把丁兆文都吓了跳。 这孩子舍不得花钱,吃穿都很节省,问他为什么攒钱,他说想去创业,以后有钱了就办个基金会,帮助那些残障儿童。 丁兆文开车来机场接到他,车子开了两个多小时,才到家。 房子是丁兆文用公积金买的,住了二十多年,老房子,打扫得很干净,窗户洁净明亮。桌上和墙上都放有丁雪润他妈妈的照片。 丁雪润把东西放到房间,他房间不大,还是小时候的装修,墙上贴着很多奖状。 他把茶叶拿出来,放到客厅茶几上:“同学送的茶叶。” 丁兆文正在淘米,回头看了眼道:“跟同学关系好?这么客气送茶叶呀,那你也得给你同学带点礼物回去。” 他从前不太跟丁雪润交流,如今交流起来,反而觉得有些别扭,但是出人意料的没有以前那种隔阂的感觉了。 丁雪润低低地“嗯”了一声:“我给他带点糖桂花过去。” “桂花花期都过了呀。” 丁雪润想了想说:“他喜欢吃甜的,我用干桂花给他做点南糖吧。” “过两天我去买点特产,给你同学带回去,”丁兆文在厨房里忙活道,“期末成绩出来了吗?” “还没。”由于寒假不足二十天,所以期末考的成绩等到开学再公布,到时候也会直接分班。 父子俩到底是缺乏交流,话没说几句就聊不下去了。 假期作业多,丁雪润是习惯于早点把事情解决掉的性格,从来不堆积事,他三天没出门,把寒假作业全部写完了。 四号那天是除夕,丁兆文带着丁雪润回了乡下老家,老家亲戚多,孩子也多,像一群放养的鸭子围着丁雪润要糖吃,脆生生地管他叫“哥哥”。 丁雪润早有准备,他一面发放大白兔一面录了个短视频给楼珹:“你欠我一颗糖。” 楼珹在外面跟朋友吃午饭,吃完还得去机场接他爸。 他点开视频笑得不行,说:“小丁,那可不行,你只唤了我一声哥哥,你看看他们叫了你多少声?” 坐在他对面大吃特吃的猪崽立刻抬头看了他一眼。 丁雪润回复:“你为什么不看看我给了他们多少颗糖?” “几颗?我也给啊,你多叫几声听听?老子把糖厂给你买下来!”楼珹发出矿老板豪阔不羁的声音。 他不喜欢打字,基本上只要不是不能说话的场合,就都跟人发语音。 猪崽听得差点呛到。 丁雪润打发掉小孩子,坐在了树下乘凉的石凳上:“那我考你个小学数学题吧,你能在十分钟内做出来,我就答应你。假设我有两百颗糖,给女孩子一人九颗,给男孩子一人八颗,分到最后我还剩两颗糖,你告诉我有多少个男孩多少个女孩?” 楼珹:“……” 楼珹扫了一眼这个题目,一脸懵逼,头瞬间大了。 丁雪润说:“你自己做,不能问别人。” 楼珹哪里会听他的话,立刻把手机拿给猪崽看:“快,帮我看看这道题怎么做?” 猪崽迷惑地看了楼珹一眼,在心里算了一下,但是算不出来:“服务员,给我拿纸和笔过来。” 楼珹看见猪崽快速设了一个方程式出来,什么9x+8y+2=200。 他看猪崽笔下一个式子接着一个式子的,根本看不懂,骂了一句:“他居然骗我这个是小学数学题,这哪里像小学题了?” 猪崽刚好解出答案,一脸复杂地道:“珹哥,这真的是小学数学题。” “不可能,小学生怎么可能会做?我都不会。”楼珹瞄了眼他的答案,“x是男生还是女生?” 猪崽回答了,楼珹火速把答案发过去:“我是对的吧?” “对是对了,但是是你自己做的吗?” “当然,小学题我还不会了?丁雪润我警告你啊,不能这么羞辱我!” 楼珹聊天上了瘾,脸上一直带着一种热恋的笑,特别傻。猪崽表情越来越奇怪,最后实在忍不住了,问道:“珹哥,你跟丁学霸……什么关系?” “父与子。”楼珹头也不抬,很幼稚地跟丁雪润争论自己到底有没有小学文化的问题。 猪崽嘴角一抽:“我听唐晓蓉说……她那天喝醉了,她不是故意的,被我听见了。她说……”猪崽犹犹豫豫,没有说出口。 唐晓蓉那天喝了点酒,不小心吐露了楼珹的秘密,趴在桌上跟猪崽哭诉:“我喜欢他这么多年了,才知道他喜欢的是男人。” 猪崽:“……”不瞒您说,我他妈认识珹哥那么久了,也才知道他喜欢的是男人。 猪崽细想了下,以他对楼珹的认识,觉得楼珹多半在演戏。 他安慰了唐晓蓉一番,倒是没有跟她说楼珹在骗他这件事。 只是今天…… 楼珹听了也跟着抬头:“说什么?说我基佬啊?” 猪崽饭也吃不下了:“珹哥,你是不是对丁学霸有点太好了?” “你觉得我对他好吧?我也觉得我对他太好了,这是为什么?”楼珹单手托着下巴,一张英俊面庞染上少年人的愁思,仿佛自言自语般道,“我该不会真的喜欢他吧?” 猪崽完全呆愣住了,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大概过了十秒钟,对着猪崽那副呆滞的神情,楼珹忍不住了,弯腰猖狂大笑:“我的妈呀你居然信了真是个猪脑子哈哈哈哈我是不是演得很真?” “我楼珹要是弯的,我就从这里跳下去哈哈哈哈哈。”他信誓旦旦指着餐厅二楼的窗户。 猪崽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他感觉自己认了个智障当大哥。 作者有话要说: 楼珹:给自己卓越的演技点个赞,耶! 第27章 (捉虫) 楼珹在机场接到了他爸。楼宏业是从澳大利亚飞过来的, 他在西澳有个锂辉石矿藏,那边正值夏季。 他一件行李也没有, 拎了个外套就上飞机, 从机场出来,被外面纷飞的鹅毛大雪劈头盖脸吹了个透心凉。 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上, 袜子瞬间被打湿。楼珹摇下车窗, 冲他嘟嘟了两声:“爸!这里。” 楼宏业还没上车,就看见楼珹的车前盖蹭掉了漆, 保险杠都歪了。 “你这车都破了还开?”他关上车门,从后座翻了个毛毯出来, 紧紧裹在身上, “你爹明天去给你提个新的, 想要什么车?超跑?” 雨刮器扫着挡风玻璃上凝固的雪花。 “我不爱开车,算了。”他喜欢摩托,可是他车库里限量版的摩托已经够多了, 看得上的他都买了,楼珹暂时还没有看中新的。 “那你想要什么?”楼宏业把座椅放低, 躺着问他。 楼珹想了想说:“学校食堂太难吃了,奶茶也难喝。” “小事。”楼宏业开始打电话。 楼珹知道他爸是个行动派,见他电话已经打到了大领导那里去, 就又补充了句:“学校食堂太贵了,该降价了。” 楼宏业纳闷地看了他一眼。 食堂?贵?能有多贵,连楼珹都觉得贵? 楼珹把车开到了家里,他平日一个人住在学校旁边小区, 他妈妈岳筠一个人住,她跟楼宏业一样,也是经常出差,一个人做这么大个企业,忙得不可开交。 到家时,岳筠还没回来,电话一问,她人还在公司。 他们一家三口都不会做饭,岳筠平日里请了个阿姨做饭,可现在过年了,阿姨也回家去了。 楼珹下午四点就下单点了年夜饭的外卖,晚上八点才送上门来,岳筠正好回来,她把手里东西放下,楼珹看见一个大红色的小手提袋:“哪儿来的喜糖?” “行政部一个经理结婚,给我送了请柬喜糖。” 楼珹“哦”了一声,随手就把糖盒上的丝带给拆了。 楼宏业看见了,就说他:“都长蛀牙了儿子,还吃糖!先吃饭。” “吃一个嘛,牙齿好端端的又不会烂掉。”他根本不听,旋即就剥了个糖塞嘴里——是个草莓夹心奶球。一口咬下去,外面的奶味硬糖碎成两半,柔软的夹心流了出来,在嘴里慢慢融化了。 楼珹垂首,鬼使神差地把糖纸放到鼻子下面轻轻嗅了一下。 浓郁的奶香混合草莓香气侵蚀了他的嗅觉,楼珹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头来。 “爸,”他忽然叫了一声,手里拨弄着喜糖盒,打算再找一颗那样的夹心糖出来,“咱们家有糖果厂吗?” 丁雪润收到一张图片,楼珹的手掌心里放着一颗圆滚滚的白色小奶球。 丁雪润:“这是什么?” “夹心奶糖。”楼珹这次发的文字消息,“小丁,你不觉得这个很像你吗?” 丁雪润:“……” 第32节 “哪里像了?” 楼珹说:“很像啊!!!” 味道很像。 他可能是跟丁雪润当同桌当久了,所以几天不聊天就想。 楼宏业看见他一刻不停地跟人聊天,一边聊一边笑,可疑得不行。他看了楼珹他妈一眼,岳筠头也不抬地说:“好像是又恋爱了。”她问道,“这次是跟同桌?” 楼珹乐了:“妈你怎么知道是我同桌的?” “听你提了几次。” 楼珹眉眼带笑:“我同桌是个男生,你们介意我找个男儿媳回家吗?” 岳筠正在优雅地用餐,一听这话就顿住了。 楼宏业筷子也放下了,表情一瞬间变得有点纠结,似乎在努力消化这个事实。 好半天,岳筠捏了捏眉心:“男的就男的吧,你喜欢就好。” 楼宏业没有表态,但楼珹已经演得差不多了,他忽然一下绷着脸,严肃地说:“我还有件事没有说。” 岳筠盯着他,以为他又要宣布一个大消息。 ——楼珹绷不住了笑出声来:“我刚刚逗你们玩呢哈哈哈哈我不喜欢男的哈哈哈哈。” 楼宏业暴怒,起身就揍他:“你装什么不好装同性恋,楼珹你过来!看老子不打死你!” 楼珹还是笑,这段时间他都不知道装第几回了,越装越是炉火纯青,简直有点迷恋这个基佬人设了。 丁雪润家里面长辈亲戚很多,但都不是太亲。他爷爷去世了,奶奶现在上了年纪,得了老年痴呆,跟丁雪润的三伯一块住。 丁兆文有几个兄弟姐妹,他是老二,老大家十几年前就搬到市里去了,小姑也嫁到了外地。 今年过年,丁兆文的兄弟姐妹也都回来了,小姑家的儿子看着跟丁雪润差不多大,叫汪千凡。小姑让他去跟丁雪润玩,说:“凡凡,你们是同龄人,玩的东西都一样。” 汪千凡看了穿着旧棉衣的丁雪润,没有理会他妈妈的话。 小姑尴尬地说:“这孩子,内向。” 他们老家是小县城,一有个什么不好的事儿发生几天就传遍了。 丁雪润几个月前好端端突然转学的事也没能瞒住。 丁兆文起先跟老家人解释,说:“润润去了更好的高中,我们整个学校才出一两个清华北大,他们新学校,整个年级能上线几十上百个学生。润润去那里,也是为了考更好的大学。” 后来不知道哪个嘴碎的亲戚,回老家说:“丁老师家那个仔,是打架被开除了才转学的!” 风言风语一传,大家都笑话丁兆文这个做老师的,说他不会管教孩子,又说他娶聋哑人当老婆,孩子肯定管不好的:“打架被开除了,肯定很严重!那个小孩子成绩不太好吧?” 不知道谁传的,说丁雪润没有转学,而是辍学去北方城市打工去了。 丁兆文不常回来,因为他娶了个聋哑人当媳妇的事,而且结婚没多久就生了小孩。老人家认为孩子不是亲生的,外面也有人在说:“那个聋哑人,就是丁老师他媳妇,哎哟漂亮得天仙似的!结婚没几个月就生小孩了,你们说有没有猫腻?” 老人家更觉得这丢了丁家的脸,甚至不让他回来过年。是在丁雪润爷爷去世后,他才开始回老家,走了几次亲戚,亲戚们知道他做老师的,都对他挺热情,想着以后孩子上高中,总有个关系。 一家人吃年夜饭,小辈的学习问题,总是被问道。 汪千凡回老家的次数比丁雪润还少,完全是个城里小孩,大家对他非常好奇,问:“千凡读高中了吗?多久高考?成绩怎么样?” “高三了,”小姑替他作出回答,“这不马上就要高考了,千凡还在努力,他一直是班上前三名,想考厦大呢,不过还差点分。” “哇,成绩这么好呀?千凡喜欢老家吗?多待几天吧,给你妹妹补补课,她读高二了。” 汪千凡挑着碗里的饭粒,不作声,小姑又说:“我们还要住几天呢,丹丹随时可以来问哥哥问题。”她转向话题里的女孩子,是她大哥家的闺女。 丹丹在市里读书,是个国际学校,成绩中游,老师喜欢布置些刁钻新颖的思考题给他们。 她羞涩地笑了一下说:“我老师正好布置了一道很难的物理题,班上还没人做出来。”给家长也看见,家长更加不会,看见题满头雾水。 汪千凡终于出声了:“等下我帮你看看。” 大伯还问了丁雪润的成绩,问他:“我听说转学前成绩还可以,是吧?转学后怎么样?想考什么大学?” 丁雪润不喜欢在这种场合说话,但他也不是闷葫芦,回答说:“考上什么读什么。” 大伯理所应当地认为他肯定不怎么样,说:“那你得跟千凡多学习,少玩点手机,你们近视啊,就是因为玩手机。下午你玩手机的时候,我看见千凡在那儿做作业呢。”他训道,“丹丹也是,多学学你哥哥,少玩手机。” 吃完饭,大人们看电视的看电视,有的去打牌了。丹丹就从书包里拿出练习本去找了汪千凡,这道物理题不是练习册上的,练习册上没有这种难度的题目。 她图画得很标准,一个等边三角形里面有九条连接的直线,问的是三只蜗牛a朝b爬行,b朝c爬行,c朝a爬行,给出了速度,问运动几分钟后相遇,问最终相遇时蜗牛各转了多少圈、运动了多少厘米,运动轨迹是怎么样的。 汪千凡拿出自己的笔,看见题时还没在意,结果算了半天也没有算出来,丹丹就站在旁边,看他解不出来就跑开去看春晚,过了会儿回来,汪千凡还没算出来。 “哥哥,这道题是不是很难?班上同学家长都不会做呢。” “我就快解出来了,你等等。”汪千凡又算了十多分钟,还是不行,问丹丹,“你的题是不是抄错了?是不是还有条件?还是你的图画错了?” “题没有错的,我照着老师发的抄下来的。” 汪千凡一口咬定:“不可能,肯定那里错了。”他不可思议,“你才高二,怎么给你做这种题?高考也没有这种难度的题。” 丹丹被他的语气吓到了,细声细气地说:“我照着老师的抄下来的,题没有错,是你不会做……” 她拿着练习本跑了。 丁雪润在外面坐着吹夜风,看见丹丹抹着眼泪跑出来,问她怎么了。 丹丹一五一十说了,丁雪润道:“给我看看。” 借着不算强的灯光,丁雪润低头看了大概半分钟,道:“这道题有六种算法。” “三只蜗牛在运动过程中,始终保持等边三角形。同时,这个等边三角形一边旋转一边缩小,当缩小至……”他还没开始算,就开始给丹丹讲解了,同时用笔快速列出公式。 他说的丹丹压根就听不懂,但还是稀里糊涂地听下去了,也没有哭了。 丁雪润解题速度快的吓人,答案解出来,他换了第二种、第三种甚至更多的解题方式。 丹丹看着满篇的解题答案,听得云里雾里的同时心里非常震惊。 过后,她把答案发给老师,老师很意外,因为没想过高二的孩子能做出来,他布置下去就是为了拓展学生思维的,让他们多多思考一下问题:“这道题网上是没有的,你是怎么解的?” 丹丹说:“不是我自己做的,我问了人。” 她兴高采烈地拿着练习本进去,说:“爸爸!题解出来了!”她爸爸正在看电视,和除了逢年过节平日难得一见的家人们聊天。 客厅坐着七八个大人。 听见丹丹的话他就抬头,拿过练习本:“做出来了?” 丹丹重重一点头,大伯看了眼也是看不懂,但不妨碍他夸赞:“哇,六种解题方式,字写得真好。”他由衷地道,“小妹,你们家千凡学习好厉害,怕是要考清华啊!” 小姑不明所以,笑着说:“还差得远呢,不过他学习很努力的,还有半年,可以加油。” 正好汪千凡出现在了门口,小姑继续道:“我相信千凡是可以的。” “不是不是”丹丹没看见汪千凡,赶紧手忙脚乱地解释,“这道题是二叔家的哥哥做出来的!小姑家的哥哥做了好久,非说我题有毛病……” 小姑脸上的笑一下子就僵住了,觉得这小姑娘很不懂事。 然而汪千凡更不懂事,他怒不可遏地大步迈进来:“谁解出来了?不可能,你这道题就是有问题!” 小姑眼看气氛不好,赶紧道:“好了好了,千凡,过来坐下看电视,不就是一道题吗?” “不可能!”他吼道。 小姑娘气得一跺脚,把本子给他:“你自己看,我的题没有问题的!老师都夸了我呢。” 汪千凡接过本子一看,结果越看脸色越难看,越看越难看——居然真的解出来了? 六种解题方式? 这才几分钟? 大人们喜欢炫耀小孩子,最喜欢比较成绩,发生了这种事,氛围不太愉快,小姑赶紧把小孩抓来坐下,低声警告他:“别说了。” 丁雪润听见里面在吵闹,很烦,便拿出耳机戴上,听手机里下载的bbc广播。他爬上天台,从天台上了屋顶,坐在了瓦片堆积的屋脊上。 老家的空气和天气都很好,晚上能看见厚密暗淡的云层,月明星稀。 丁兆文在打牌,知道儿子不会乱跑,所以一直没有发现丁雪润不在屋内。 其他大人也根本不关心这么一个小孩子跑哪里去了,总不会跑丢就是了。 丁雪润开始是坐着,后来就躺在那片屋脊上,硌着背了也不在意。他双手放在脑后,托着后脑勺,望着夜色如水,心里很安静。 大概晚上十一点的时候,丁雪润收到了楼珹的消息:“我拉你进群,你进去抢红包。” 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进去了,群里加上他总共十三个人。 应该都是楼珹的朋友。 楼珹:“我同桌,年级第一。” “比第二名多考了十六分,贼牛逼的。” 群内哗然,丁雪润不得已出来回应了下,私戳楼珹:“我不抢红包,我退了吧。” “你傻啊,别退!他们都几百上千的发,等会儿我发五十个两百块,我要发的时候提前跟你说一声,你手快一点,或者开个外挂。” 楼珹还说:“你抢完了最后意思一下,发个一两百就完事儿了。” 丁雪润想了想,说好。 红包游戏进行了一个小时,丁雪润抢了上千块,最后快十二点的时候,他发出去了一半,剩下一半单独发给楼珹了,说:“晚上抢了你挺多的。” 楼珹退回去丁雪润却不要,很生气地骂:“拉你进来就是让你抢红包的,你全部还给我算怎么回事……你有没有脑子。” “脑子比你好。” 楼珹无法反驳。 正好十二点,新年了,墨蓝色的夜空绽放出烟花,半个城镇都被点亮成了白天。 楼珹的声音在这种烟花迸发的轰轰声里,显得微不足道,丁雪润听了一遍又一遍,听见他说:“润润,新年快乐。” 他也发了个新年快乐过去。 楼珹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糖果厂都给你买了,就不信你不叫老公。 年三十那天晚上,丁雪润受了冻,太冷了所以烤了会儿小太阳,第二天手便一直很痒,没两天就生了冻疮。 丁兆文去药店给他买了冻疮膏。 初五他就坐火车回了学校,一路上颠簸,三十多个小时后人精神都变差了。他在宿舍里沉沉睡了十几个小时,人醒来肚子都饿扁了。 第33节 由于还没开学,食堂还没开,丁雪润去外面吃了碗煲仔饭。他吃得很慢,坐的座位正对着校门口,似乎在寻找些什么。 不过最后他也没看见楼珹人。 丁雪润回了宿舍,没一会儿就接到了楼珹的电话:“丁雪润你他妈坐的驴车吧,这都初六了你还没回学校?” “回了。” “什么时候?不是跟你说了一回来就给哥哥打电话的吗!”楼珹语气不善。 丁雪润有些疲倦:“我太累了就睡了,刚醒没多久。” 楼珹偃旗息鼓,不再咄咄逼人,担忧地道:“那你休息好没有?” “休息好了。楼珹,我给你带了东西,等会儿拿给你。” “什么东西?” “桂花寸金糖。”他自己做的。 “糖?哎嘿巧了!咱俩想一块儿去了!”楼珹年三十那天就说要买个糖果厂,折腾了几天终于下来了。这家糖企不大,原本叫喜哈哈,主要生产喜糖、巧克力。楼珹觉得太俗气,抄人家娃哈哈呢,大笔一挥,改了个喜临门。 楼宏业特别满意这个名字,赞叹道:“我儿子书果然没有白读,有文化多了。” 楼珹因为丁雪润要过来,特别高兴,专门洗了个澡,对着镜子张大嘴检查了下自己的蛀牙。 他一直有点轻微的蛀牙,以前看牙医就让他少吃点糖,他管不住嘴。好在也不是小孩子了,就大牙有点蛀,不影响他吃糖。 丁雪润进了他家,楼珹穿着睡衣,头发滴着水:“桂花糖呢?” “我做了很多,”丁雪润把手提袋给他,“你可以慢慢吃,天气热起来后就要把这个放进冰箱了。” “你自己做的呀?”楼珹惊喜又意外,伸手接过糖。就在这时,他忽然瞥见丁雪润戴着露指手套的手指,特别红,长了红色小肿块——原本很漂亮的修长手指,都看不出原样了。 他不知道这是冻疮。吓得糖也不要了,一把拉过丁雪润的手,很心疼:“润润,是不是给哥哥做桂花糖的时候烫到手了?” 第28章 他甚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就把丁雪润的手捧到唇边吹了吹。 丁雪润愣住几秒,仰头望着他。他看见楼珹特别认真地呼着他的手指, 热气吹拂在皮肤上, 暖暖的,痒痒的。他站着没有动, 单是这样看着楼珹, 最后嘴边慢慢浮出了笑意来。 楼珹看他笑,瞪了他一眼:“还笑呢, 烫得这么严重!要去医院了!” 他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润的, 水就那么滴下来, 滴在丁雪润的手背上。 楼珹用拇指抹去。 “楼珹, 我的手没事,”丁雪润仰脸对着他微笑,“不是烫伤, 是冻疮,你没有见过吗?” 楼珹显然是一怔, 健康的小麦色面颊忽地一红,咕哝一声:“我不知道,冻疮原来是这样的吗?我看着好严重, 要去医院吗?”他这么说着,也没有把丁雪润的手放开,低头仔细端详着他的手指,心里莫名回想起丁雪润有一天给自己抹护手霜的异样感觉。 他神情都染上了心疼, 然而自己并未察觉,只有一直望着他的丁雪润发现了。 他抿唇笑了:“不碍事,我以前也长,有时候几天就消了,有时候半个月。消下去了手也不会肿了。” 很多人长了冻疮手会变得粗大一圈,他不会。 楼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手指:“那……痛不痛?” “也不痛,就是会痒。” 楼珹低低“嗯”了一声,又轻轻地摸了摸。丁雪润把手抽回来了:“别摸了,摸的我好痒。” 楼珹从丁雪润给的手提袋里拿出了一个盒子,里面还有几个盒子,包装得都很精美,特意用带印花的包装纸裹了起来。楼珹感觉像是包书纸,丁雪润好像很喜欢买这种乱七八糟的文具的感觉。 他在旁边像拆礼物一样拆包装,丁雪润问他:“寒假作业写了吗?” “有寒假作业?我怎么不知道。” “有的,”丁雪润无奈,“我还帮你把发下来的试卷全部收了起来,放在你书包里,你是不是放假后就没有开过书包了?” 楼珹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我也不会做……我好久没有写过作业了。”因为老师也不管他,连抄作业都懒得敷衍。 他不想在这种学习的话题上继续下去,果断转移了话题:“这个糖长得好漂亮,哎呀也好吃!你是怎么做的?” 丁雪润大致说了下制作方法,什么熬化蔗糖,用了多少克芝麻和多少克干桂花作为原料……楼珹反正听不懂,只会夸他厉害,说:“润润好聪明。” 下午楼珹本来想带丁雪润去看喜临门糖果厂,但是那家糖企生产的糖楼珹吃了,觉得一般,决定重新换配方。 他掐指一算,反正丁雪润也快生日了,楼珹想,可以等那一天再带他去,当成生日礼物嘛。 而且丁雪润也有事,他下午要去向日葵残障人士家园托养中心做义工,他几乎每周都去,只有放假这几天没有去。 楼珹推着摩托车跟他一起走出小区,问他去哪,丁雪润说:“清泉路那边。” “那跟我挺近的啊。”那边属于城中村,几年前的时候还没有开发出来,地价非常便宜。楼珹跟他爸看他总在公路上骑车,觉得不安全,就掏钱买了百亩地,修了个堪比专业的摩托车赛道。而且由于占地面积太广,有一半就空了下来,后来从国外移植了草坪,打造了一个拥有大片果岭的高尔夫球场。 楼宏业有时候请一些老板过来打高尔夫。 由于是完全私人的一个球场外加赛道,连当地人也不知道那里是干什么的,在地图上一划拉,居然是个什么矿业有限公司。 而丁雪润口中的清泉路,就在那旁边。楼珹每天从那里经过,都有记忆了。 “你怎么去?”他看着背着书包,模样特别乖巧的丁雪润。 “坐公交。” 楼珹卧槽了一声:“那么远你坐公交?得坐多久?打车吧。” “我坐地铁再转公交,一个多小时吧,不是很久。” “不行不行,你这还病着呢。” “冻疮而已。”他把手放在衣兜里插着。 “不行!今天才初六,没开学没上班呢,我看新闻上说地铁站挤爆啦!你这么矮这么瘦弱去凑什么热闹,小心被人挤成饼。”楼珹心里是很想送他过去的,因为确实离得很近,但他摩托车不载人这个规矩……从来没有破例过。 连岳筠有次想坐他的车,楼珹不敢说不行,只说“危险”,然后就不让岳筠坐他的车,爱护得不得了。 摩托是他的老婆,别说坐他的车了,碰都不让人碰的,谁碰一下他跟谁急。 他犹豫不决了半天,坐在摩托车上没有动。 丁雪润看他也不说话,就跟他挥手说再见:“楼珹,我得赶紧过去了。” “站住。”楼珹轰了下油门,“你回来。” 丁雪润回头,看见楼珹满脸认真地在纠结,最后,他仿佛下了一个特别重大的决定,咬着牙说:“你在这儿等着啊,我回去换个摩托车。” 他现在骑的这一辆红色mvagusta ,是他的新欢,被誉为两轮的法拉利。而他车库里还有一些排量小的,250cc的摩托,是专门买来参加crrc赛事的摩托,他不是那么地爱惜,但也从没让人碰过。 楼珹反复说服自己:“十万块的川崎而已,它还不配做我的老婆!润润坐就坐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就这一次……” 他骑着车回去,大概五分钟又换了一辆没有那么拉风,但在路人眼里依旧酷炫得让人移不开眼睛的黑色川崎出来。 楼珹在丁雪润面前停下车,长腿微曲伫立在地上,他把自己的摩托车头盔递给丁雪润:“骑车的时候很冷的,你戴上。” “那你怎么办?” “哥看起来像是怕冷的人吗?”楼珹一扬下巴,往前面坐了点,给丁雪润空出一个座,“上来。” 他跨坐上车的时候,楼珹特别紧张,第一次总是紧张的,他从来没有骑车带过人——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头一次。 “坐好没?”楼珹低头检查,沉声告诉他,“你把脚放在这里,还有,我骑车的时候你得抱紧我的腰,不然会被甩下去的,懂?” 丁雪润点头,说好,接着,他把楼珹刚才给自己的头盔,给楼珹戴了上去。 “你做什么?”楼珹回头看他。丁雪润从没有用过头盔,但他看见构造就知道怎么用的,他一边给楼珹系好头盔的安全带,一边透过玻璃盯着他道:“冷的话我就靠着你的背,你挡着风,我就不会很冷了。” 楼珹有点愣,心湖像是忽然被人丢下了一颗石子般,微微荡漾起了涟漪。 他慢吞吞地应了一声,觉得头盔戴上空气就显得不足了,他怎么开始有点热了呢? 楼珹佯装无事发生,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轰上了油门给川崎热身,声音透过头盔传出,音色变得更沉:“你手套是露指的,肯定会冷,把手放进我衣兜里,这样就不会冷了。” 丁雪润应了一声,手臂从后面缠绕上去,找到楼珹的衣兜,轻轻把手放了进去,把他搂紧了。 楼珹太紧张了。他感觉到丁雪润整个人都贴着自己的后背,头很温存地靠着他……两个人的腿也是叠在一起的,而丁雪润的手离他的腹肌只隔着一层毛衣—— 这是一种近乎亲密的拥抱姿态,让楼珹暗暗叫苦,发誓以后再也不骑车带人了,原来骑车带人是这么痛苦的事情!他都快烧起来了!丁雪润你丫腿往哪儿放呢! 他往常骑着大排量的mvagusta,在马路上非常拉风,横冲直撞。或许今天是因为他换了一辆便宜车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今天史无前例的载了人,楼珹骑车不敢骑太快了,温温吞吞的,怕刺激到丁雪润。 骑车跟坐公交速度差不多,也是一个多小时,楼珹上了清泉路,问他:“润润,你在哪里下?” 结果没有人回应他,楼珹微微动了动,可是丁雪润抱他抱得很紧,手臂像是长在了自己身上似的。 楼珹想他估计是睡着了,忍不住嘀咕:“这么暖和吗,这都可以睡着……” 他左手摘掉头盔,低头随意地咬掉右手的皮手套,接着把手伸进自己的衣兜里,打算把丁雪润的手拿出来。 就在他手放进去的瞬间,丁雪润好像是醒了,有点迷糊地仰起头,把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像一只奶猫似的,惊得楼珹侧头过去,嘴唇擦着他雪白的脸颊而过。 丁雪润皮肤柔软的触感在冷冽的空气中像雪糕似的。 楼珹眼睛忽然瞪大,心跳如擂鼓般,惊慌失措下差点立不住了,身下的摩托晃了一下,把他给晃醒神了! 丁雪润下巴很快离开了他的肩膀,只是他好像还没有彻底清醒,额头抵着他的后背,声音很迷糊:“楼珹,到了吗……” “还没……你想睡就再靠会儿,”楼珹在衣兜里摸了摸他变得很温暖的手指,压低声音道,“在哪里下?” “前面那个小区门口。”他声音懒懒的。 楼珹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你去那里干什么?有亲戚住那里?” “不是,小区里有个残障人士中心,我去做义工的。” “哦,义工。”楼珹心想,小丁果然是好孩子,而且是很好很好的那种,他们学校那么多学霸,有几个人跑出去做义工啊,善良又很可爱。 楼珹重新戴上了头盔,他一只手插在兜里,舍不得拿出来,另一只手握着车把手,骑得特别特别慢,慢吞吞地挪到了小区门口,他才道:“润润,到了,还困吗?” 丁雪润摇了下头,意识到楼珹应该看不见,他就把手从楼珹兜里抽了出来,说自己不困了。他双手撑着楼珹的肩膀,单脚撑地,另一只腿跨下了车。 “谢谢你了楼珹。” “不谢,”楼珹戴着头盔,看不见神情,他随手一指,“我就在那里,前面十字路口,有个被围起来的园区,我在那里骑车。” 丁雪润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就嗯了一声,又说:“谢谢,那我就走啦。” 楼珹把车把手捏得紧紧的,手汗几乎要渗透了他的皮手套:“润润!”他把丁雪润叫住了,长腿落在地上,“那个……你做义工,要做到多久?我骑车带你回去吧,反正,嗯……就很近。” 他给自己找了个超棒的理由。 第34节 第29章 丁雪润在小区快递收发处拿了快递上去, 都是他给向日葵家园那些孩子买的一些益智玩具。 他还带了自己做的糖,院长见到他非常高兴, 说:“孩子们都想你了。”丁雪润是这么多来家园里帮忙的热心人当中, 来得最稳定的。最让院长觉得惊喜的是,这孩子会读唇语, 还会打手语, 十分熟练,而且善解人意。 整个残障中心大概四五十人, 一半多都是年纪不大的孩子,剩下的大部分是老人。坐在外面对着窗户, 也不说话。 而家园的护工都是中年妇女, 人不多, 得忙四五十号人的吃喝拉撒。整个家园就院长一个人有点文化,教孩子们学拼音。 丁雪润便手把手教他们剪纸,用的是最安全的剪纸剪刀, 时间过得很快。 晚上七点左右,他从向日葵家园出去。 楼珹在小区外面等他, 他跨坐在摩托车上,俯着身体在玩手机。天色已暗,路灯昏黄, 打在他脸上光影斑驳。 他在网上搜了一下清泉路这家残障人士家园,的确有这么个地方,不过很老旧了,网上也查不到什么信息。 楼珹百无聊赖地等着丁雪润, 一侧头,就看见他走过来了。 他立马坐直了,拿了个头盔给他:“晚上降温,我专门给你拿来的,喏,还有手套,你的手套看着挺旧了,还保暖吗?” 丁雪润先把头盔戴上了,略一犹豫把手套也摘了,放在了书包隔层里,嘴里道:“保暖,我戴了很多年了。是我妈妈给我织的。” 他妈妈不容易找工作,丁兆文舍不得她出去工作,然而她坚持要出去,认为自己需要融入社会。正好他们市里有一家愿意招聋哑员工的餐厅,结果工作不久,就因为一张过于漂亮的脸蛋惹上了麻烦。 不得已辞了工作后,丁雪润他妈妈闲在家中,给他织毛衣和手套。 他妈妈病逝后,他人长高了,衣服穿小了、旧了,却还在穿,手套旧了紧了,还在戴,连雨伞都没换过。 他坐上车去,两个人便贴得紧紧的。楼珹有些不自在地说:“抱好我腰啊,别松手,也别睡着了,睡着了很危险的。” “不会了。”丁雪润说完,就把手臂缠上去,他戴的是楼珹的手套,套着整个手。丁雪润两条手臂从背后围着他的腰绕了一圈,在他的身前扣住,整个姿势就好像把楼珹搂入怀中一般。 他还问了句:“这样够不够紧?” 楼珹浑身都僵了,支吾地“嗯”了一声,连忙发动摩托车。骑了几分钟吹了点冷风才冷静下来,声音随风断断续续传入丁雪润耳中:“润润,晚上吃什么?” 丁雪润也大声说:“回学校门口吃吧。” 楼珹想了想,说行。 他在赛车场骑得野了,回家的路上车速有点控制不住,摩托引擎声极其风骚,从公交站台旁呼啸而过时,掠起路边姑娘的长发。 半个小时,就到了学校门口。 丁雪润常吃的那家是沙县小吃,但今天有楼珹,楼珹喜欢有包间的餐厅,校外也有几家不错的餐厅,他都吃遍的,常吃的那家是他认为味道最好的。 上电梯时,丁雪润敏锐地观察到楼珹走路有点瘸,和来时不一样。 从电梯出去,他又盯着看了几眼,追上去问:“楼珹,你腿怎么了?” “……没怎么啊。”他还以为自己走路挺正常的。 进了包间,楼珹第一件事,就是问服务员要一次性筷子和热水。 丁雪润看了他一眼,又问:“骑摩托摔了?” “你先点菜。” 服务员拿着菜单出去,丁雪润从楼珹的对面,坐到了他旁边来:“问你话呢,你腿是不是骑摩托的时候摔了?” 楼珹涮筷子的动作一顿,很无奈地说:“没什么大事,我这样的专业赛车手,哪能不摔呢,很正常的。” 他把洗干净的筷子递给丁雪润一双,嬉皮笑脸的:“润润担心哥哥啦?” “别肉麻。”丁雪润面无表情,“等下去你家,我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楼珹小声嘀咕。 丁雪润瞥了他一眼。 楼珹:“……好你看你看。” 吃饭的时候,丁雪润又发现了奇怪的地方,楼珹今天用左手吃饭,奇怪的地方在于,他左手用得很好,可平常他玩手机打字都是用的右手。 “手也伤了?” “……你怎么又看出来了?” “下次受了伤,不要骑车了。” “我又……”楼珹还想杠,丁雪润扭头就瞪他,把他瞪得不敢再杠,委屈巴巴地说:“好,不骑了。” 他骑车的赛道2.2公里长,总计十四个弯道,他今天不太专注,骑车的时候老是想着后面坐着丁雪润,丁雪润抱着他的腰,那种依赖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身上,导致他在一个弯道上出现了失误。 摩托车转弯幅度太大,他整个人几乎贴在地面滑行,这样的漂移原本是他拿手的,结果今天走神了,右边肩膀和腿侧就在地上摩擦了一两米。 车队的队友帮他简单处理了肩膀的伤势,他穿了防具,就是皮肉蹭伤。 腿上的伤楼珹没好意思让人帮人他处理,打算回家自己弄的。 他觉得没什么大问题,也没在意,还是骑车载着丁雪润回家了。 吃完饭,丁雪润帮他推着车走回小区,嘴里道:“你左手用的挺好。” “我小时候左撇子,然后学着用右手,现在是两只手都能用。” “左撇子的人一般都聪明。” 楼珹不好意思:“别这么夸我,我学习那么不好,还是润润你更聪明。” 丁雪润脱了外套,让他坐在沙发上,问他:“你们家医药箱呢?” 楼珹给他说了位置。他们家虽然很多药都没有,但楼珹骑车难免经常受伤,处理外伤的物品倒是很齐全。 他提着医药箱走回沙发,楼珹已经脱了上衣,露出了肩膀上经过简单包扎的伤口来:“你看,我都处理好了,没什么事的。” 纱布贴着伤口,看起来的确没什么事。 “腿呢?” 楼珹立刻摇头:“没有事,你别看了。” “裤子脱了,我看看。”丁雪润的语气不容置喙。 楼珹满脸为难:“润润……别看啦。” 丁雪润看他拽着裤腰,一皱眉:“你穿的粉红色内裤?我看见了,没什么好害羞的。” “不是……我才没有穿粉内裤,别乱说……” “楼珹,我看一眼你腿上的伤。” 争执不过,楼珹深深垂着头,把外裤扒开,丁雪润看着他身上穿的粉红色秋裤,陷入沉默。 楼珹脸更红了:“我妈给我买的秋裤,硬要我穿,我、我一点也不怕冷!” “你自己看看,血都渗出来了。” 楼珹低头一看,果然是这样,但也没那么夸张,就一点点血点罢了。 丁雪润半蹲在沙发旁边,楼珹的粉秋裤脱到脚踝,微微歪着身子,把右腿腿侧的蹭伤露出来给他。 丁雪润冷着一张脸,动作很娴熟地给他上药、包扎。羞过了那阵劲儿,楼珹也就没那么害臊了,调笑般问他:“润润你手法很熟练啊,以前经常打架?” 他还没忘记丁雪润转学的时候,脸上手上那些伤。楼珹一眼就能断定,哪怕丁雪润挨了打,他肯定也把别人打得不轻——不然手指骨节不会是那样的。 丁雪润没有回答,楼珹也不恼,他趴着扭头又问:“你打架很凶吗?看不出来啊。” “你想试试?”他抬头看了眼楼珹。 “哪能啊,哥哥不欺负你,你这么乖……暧疼疼疼,润润,你轻点……” “抱歉。”丁雪润一个没忍住,手上力气用得大了,摁在了楼珹的伤口处。 他让楼珹抬起腿,用医用纱布在他的腿伤处裹了一圈又一圈,楼珹能感觉到他的手指尖时不时擦着自己的肌肤而过。那种酥痒的感觉,像是伤口正在痊愈的发痒,又像是小蚂蚁在他心口乱爬。 因为受了这么点不轻不重的伤,丁雪润监督着他,没让他去骑车。楼珹很委屈地说自己有什么摩托车赛车比赛要参加,要多多训练,丁雪润只冷冰冰地丢给他两个字:“不准。” 楼珹一个从来不听话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丁雪润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没办法不听,好像不听他的话,就是做了什么坏事一样。 没两天,便开学了。 上学期期末考试和分班成绩都出来了,班上走了十多个文科生,又新来了接近二十个理科生。这二十个都是上次考试中成绩很优异的尖子生,平时眼高于顶。 然而一进这个班,就开始打听:“丁雪润是哪个啊?” 丁雪润这次蝉联了第一,他选理科,所以也只考理科,分数刚出来就吓死了六中一大片学霸。 他在特别显眼的排名第一的位置上,满分七百五,他考了七百四十二。 无论是四班原本的同学,还是刚分到四班都新同学,都发自内心第感到敬畏,认为对方站在神坛不可冒犯。 或许是因为丁雪润身上的学神光环,开始正视他的同学们,意外地发现这个年级第一长相很白净,皮肤白皙,连五官也都很好看,他学习时跟很多人姿势不一样,他背挺得特别直,脖子修长。 周一那天上午的大课间,全校在操场做广播体操,学校纪委挨个班级地检查学生的着装发型,披头散发的马上扎起头发,戴耳钉首饰的马上取下来,染头发的只能被抓出来、记名字。 一个假期过去,这样的大检查免不了抓些人,打眼望去每个班都有几个中招的。 走到四班这里,陈治邦的帽子被检查出来了。 “同学,把帽子摘掉。”是为了检查他的发型合不合格。 陈治邦白着一张脸,哆哆嗦嗦的,就是不动。 纪委又重复了一遍,陈治邦这才苦着脸把帽子摘了,完了低着头,也没脸见人了。 纪委盯着他发顶中间歪歪扭扭秃掉的一个圆,亮堂堂地反着光——俨然是个不太标准而且尤为搞笑的地中海发型。他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跟着检查的一个女生喷出了猪叫。 陈治邦恨不得钻进地缝,很小声地问:“我发型……合格了吗?” “……合格了。”长度在要求范围内,自然是合格的。 陈治邦昨天晚上来学校上这学期第一堂晚自习,被来找楼珹结果没找到人的大光头当场逮住,拖进厕所就是一顿理发。 他照镜子的时候差点哭了。 大光头报了仇,用残留着发丝的推子拍了拍他的脸,阴冷地笑着:“我们珹哥说了,暂时放过你。让你离丁雪润远点,别霍霍人家,再发现一次,就揍你丫的!” 可丁雪润的数学竞赛,已经进入最后一轮了,还要继续参加比赛,所以免不了跟学委打交道。 第35节 中午吃食堂的时候,丁雪润很意外地发现食堂降价了,而且还降得不少。他原来十块钱只能打两个素菜,现在还能多打一个荤菜。 味道也变得更好了。 同学们赞不绝口。 食堂还是老员工,一打听,似乎是换了承包商,新承包商不仅调整了食堂菜价,连员工工资也更高。 周五,竞赛复赛落幕,分数很快出来,六中几名学生团队拿了省一等奖。 但还不算完,数协要从省一里选学生进省队,角逐全国一等奖。 六中的竞赛水平,在全国而言不算特别强,因为竞赛到后期,老师都不建议学生继续参加,因为如果最后进不了国家集训队,那么在取消省一等奖保送政策的现今,竞赛就等于浪费时间。 结果今年他们班上出了个丁雪润,窦老师知道他报名了其他四科目的竞赛后,也不知道该劝还是该鼓励了。 沉默半晌后道:“有把握吗?” “有。”他言简意赅。 因为五科竞赛的缘故,丁雪润变得更忙了,楼珹还是老样子。开学的第二个周六,是楼珹在丁雪润身份证上看见的、他的生日日期。 楼珹周六从来不上课,他伤好就去赛车。周六那天他很早就回家了,踩着下课铃响把车开出去,在校门口吹着口哨等丁雪润出来。 “你换车了?”丁雪润看见他靠着车前盖上,人高腿长、身形挺拔俊朗得像个超级车模。 “路虎去修了,就换了辆。” 上车后,丁雪润才问他:“要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楼珹卖了个关子。 买糖果厂,不过是突如其来的一个念头而已,至于目的,楼珹也没什么特殊目的,或许就是为了跟丁雪润的一句玩笑话。 这家糖企原本就不大,糖厂就更小了,但进去后,流水线的生产车间依旧给人一种机械式的目不暇接。空气里弥漫着很浓的巧克力味,不腻人,就是单纯的甜香。 厂棚顶满是彩色的氢气球,顶上是新招牌,红色的“喜临门”三个大字高高挂着,俗中透着村。 楼珹带他进了电梯,站在了高处,昂首挺胸特别意气风发的模样:“这里这么多糖,都送给你当生日礼物好不好?”他狭长眼睛闪着光,直视着丁雪润。 他一贯的对朋友很好,兄弟生日他送礼物都很上心很贵重,但这么上心的还是头一遭,楼珹心里觉得这更像是一种哄女孩子的手段,还整得特别像告白场景——他对丁雪润这么上心,他自己都觉得不正常,基到以假乱真。 丁雪润还没说话,楼珹又说了:“润润,一颗糖换你一声哥哥,这得换多少声?” “这么多声,能不能换你一声老公?” “……楼珹,”丁雪润终于出声了,声音轻轻的,“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作者有话要说: 楼厂长:我为你承包了整个糖果厂! 第30章 “……嗯?”楼珹心特别慌张地一跳, 脸瞬间红起来,然而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卧槽这都被你发现了?” 他居然这么坦诚?丁雪润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 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过不了两秒, 楼珹就心虚了,摸了摸脑袋道:“好吧, 又被你看穿了……我不是基佬, 别多想啊润润。”他心想他肯定是喜欢这个同桌的,但是跟丁雪润话里的那个喜欢, 肯定不是一种啦。 丁雪润反应倒是很正常,笑着说:“你对我这么好, 我都要误会了, ”他扫了楼珹一眼, “正好我也不是。” 楼珹不太灵光的脑瓜子,一下就听明白他的话,丁雪润这个不是, 指的是他也不是gay。 他忽然有点没由来的心慌,可还是没心没肺地笑道:“你是直的我也是直的, 所以大家才能做好朋友啦。” 丁雪润弯着眼睛笑了笑,转移了话题:“楼珹,谢谢你的生日礼物, 不过这么多糖我也拿不走的。心意我领了,谢谢。” “那……”老公还叫吗? 楼珹顿了顿没有问出口,怕又引起误会,他这么直的男子汉居然会被误会成基佬——果然是戏演多了, 这差点就出不了戏了。 从厂里装了点刚刚制好的糖果,在附近的西餐厅吃了一顿,他在餐厅订了个生日蛋糕,结果一大半都是楼珹在吃——丁雪润吃这些吃得很少。 随后楼珹便把丁雪润送回去了,车子停在学校门口,楼珹问他晚上过来住他家吗,丁雪润摇了头:“明天我要早起,会吵到你。” 楼珹想了想,也没有硬要他过来,他回到家,一直在想明天丁雪润肯定又要去那个残障人士家园,他自己也要去赛车场,但是他的生物钟肯定跟丁雪润的不一样。 如果硬要他起那么早……也不是不行。但楼珹只要一想到下午丁雪润看着他的眼睛问出的那句“你是不是喜欢我”,就感到羞赧,还有点无地自容。明明这个基佬玩笑开了这么多次,这次是让楼珹最无所适从的一次。 甚至有点不知道如何面对丁雪润了。 他纠结到了半夜,深夜里给住在附近的李东打了个电话。 “你明天七点钟来学校门口。” 李东的夜生活很丰富,很快回复:“珹哥,怎么了?” “你在学校门口等着丁雪润出来,然后把他送到我的赛车场那附近。” 李东:“???” “珹哥你怎么不自己送……?” “我答应了他的,我明天还有点事。你在学校门口看见了他,就问他去哪,然后说好巧啊你也去那里,表演得真实一点,懂不懂?” 李东满头雾水:“……哦。”他搞不懂楼珹这是什么操作,送个人还要他表演是路过的? “就当帮我个忙,谢了兄弟。” 李东说:“就这点小事情,保证办妥。” 楼珹打点好送丁雪润的问题,这才慢慢陷入睡眠。 丁雪润跟楼珹说过,自己周末一般七点就从学校出发,周末早上地铁人比工作日少,他八点到向日葵家园,工作到下午五点再回学校上晚自习。 他早上刚出学校,要步行九百米到地铁站。他刚走没几步,一辆奥迪就停靠在路边上,车上人冲他招手:“丁学霸?是你啊,这么早去哪?” 丁雪润扭头,看见了开车的李东。 李东和楼珹都有驾照。 丁雪润不相信会这么巧在早上七点的学校门口遇上李东。 他回答:“我有点事,你呢?” “我……我也有点事……”他有点懵逼,这跟说好的剧情不一样啊? 丁雪润眼睛微眯:“李东,你是去楼珹的赛车场吗?” “啊哈哈哈对啊好巧好巧,我跟你顺路啊!我顺便带你过去吧。” 丁雪润压根还没说自己要去哪里,他就自己暴露了,但丁雪润并未说什么,道了声谢后,拉开车门坐上了车。 “你这么早去那里做什么?” 李东支吾道:“我……打高尔夫。” 楼珹带他们几个去过,那个赛车场修得很豪华,居然还有个高尔夫球场,草坪比他去过的私人俱乐部的都还要好。 丁雪润点点头,没说什么了。 楼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李东:“你接到人了吗?” “都送到了。” “你怎么说的?” “就假装路过,珹哥你放心,我演得很真实的,绝对不会被怀疑。” 楼珹放下心来:“那就好那就好。他下午五点从那个小区出来,你再去偶遇一次,然后送他回学校。” 李东:“……” “珹哥……今天是周末。” “我知道周末嘛,你晚上不上晚自习?” “上……可是我有女朋友。” “说的好像谁没有似的……算了算了,你去约会吧。”楼珹有点没辙了,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躲着丁雪润。他忧虑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终究还是放不下心。中午骑着车去了赛车场,摸准了时间在小区门口等到了丁雪润出来。 “楼珹?”丁雪润见到他有点意外。 “我……路过啊,走吧,送你回去。”他把特地准备的头盔拿给丁雪润一只,说是路过还特地带两只头盔,一看就有问题。 丁雪润没有发出质疑,只是问他:“你今天晚上要回学校去上晚自习?” “不上……我路过嘛,我正好回家,送你去学校。”他如果去了学校上课那才有鬼嘞,毕竟四班的各科老师都知道他晚上要上托福课。 丁雪润戴上头盔坐上车,这次没有抱着楼珹,而是用两只手抓着他的衣服。 楼珹低头看了一眼:“你怎么不抱着我了?” “你想让我抱着你?”丁雪润声音平静如水,不露端倪。 “我不是……你想哪里去了!”楼珹乱了阵脚,胡乱一嘴解释,“抱着才、才安全啊……不然你会被我的车甩下去的。” “好。”丁雪润从善如流地把手臂绕了过去,在他身前打了个结。 楼珹感受着这种束缚般的拥抱,心里涌上一股后悔,这种如胶似漆的感觉,可不就像是搅基嘛!难怪丁雪润那天会误会。 连他自己都要误会了。 丁雪润被选拔进入省队,要代表省队去参加全国数学竞赛的决赛。 楼珹是上课忽然听见老窦说,才知道他要去湖南考试,叫什么cmo,也叫冬令营。 他搞不懂这些什么竞赛的,但老窦站在讲台上,与有荣焉地道:“拿到一等奖,就能直接保送清华北大。我们学校今年入围的有三名同学,我们班只有丁雪润一位同学。” 听见清华北大,四班同学都不淡定了:“天,那他不是走一周回来,就是清华北大的学生了?” “这也太叼了……” “这还说不准……你以为国家一等奖是那么好拿的?不过他现在至少都是国家三等奖,保送复旦已经稳了。” 六中年年都有保送名校的学生,但当这种学生出现在自己身旁时,还是会有种不现实的感觉。 楼珹听得有些茫然,他扭头一看,丁雪润一边在听老窦说话,一边在认真做题,神情波澜不惊。他经常一心二用,却总能把题做对。 似乎是感受到楼珹的视线,丁雪润侧过头去:“你看我做什么?” 楼珹怕被老窦看见说他影响丁雪润学习,拿着一本书挡着脸,压低了声音:“润润,你是不是要读清华北大去了?” “八字还没一撇呢。” 第36节 “你这么厉害,你肯定能被录取的。”楼珹虽然不关注学习,但他能意识到丁雪润是真的很厉害。毕竟理科总分七百五,这是一个能考七百四十几还说自己失误了的人。 他眨了下眼睛:“那你什么时候走……?” “下周一,学校有带队老师跟着一起去。” 楼珹“哦”了一声,似懂非懂。 丁雪润看他整个脑袋都躲在书后面,就伸手过去轻轻在他头顶摸了一下:“楼珹,我走的这一周,你也开始学习吧。” 楼珹懵了下,旋即脸有点红:“我学什么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学习多差……” 丁雪润看着他的眼睛:“你准备出国读书吗?” “我爸妈是这么说的,他们也是没办法了。我才不想出国,我英语那么差,出国万一被拐卖了。” “不出国读书,考大学吗?” “总有大学能让我读的。”楼珹倒没有担心过这个,因为他爸妈交际圈很广,为了他读大学这个问题,早就通过朋友认识了不少一本院校的领导。他能通过别的方式进入大学——就是有时候,他也会觉得自己挺废物的, “你想不想在北京读?” “北京……”楼珹心跳漏了一拍,长睫毛忽地一颤,“跟你一起吗?” 丁雪润面不改色的“嗯”了声。 “可是清华北大的关系不好找啊。”楼珹摸了摸头,其实进去也是可以办到的,就是他成绩太差,进那样的学校他自己都感到丢人。 丁雪润无奈地笑了笑:“那你等我回来。” 楼珹听见他温柔的语气,耳根子登时有点红了,这特么……哄小孩儿呢。 “你周一走,那你周末还去那个向日葵家园吗?” “不去,我给院长说了要走一周。” “那……”楼珹摸了摸鼻子道,“周六放学,我请你吃饭,给你践行。” 丁雪润说好。 楼珹还叫了几个人。他小弟虽然多,但是跟丁雪润吃过饭、关系尚可的就那么几个。 丁雪润下课收拾了一下,楼珹在车上坐着等他,跟几个人吹牛逼:“他要去考那什么m,去湖南考试。考上了保送清华北大,清华北大得抢他你们懂吗?考不上都有复旦垫着底!” 听得几人啧啧称奇:“复旦垫底,牛逼。” 猪崽震惊:“丁学霸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看着脑袋小小的,脑容量那么大?” 楼珹冷笑一声:“人家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你脑子里是猪饲料。” 猪崽被他说的有点委屈:“珹哥,我上次考试考了全年级两百五十名。”而你是零分。 楼珹:“这个名次挺适合你的。” 猪崽:“……” 为了避免上次那种情况,楼珹让块头最大的杜畤坐在副驾驶座,还是李东开车。 猪崽比较瘦,楼珹本来想让丁雪润坐在中间,结果他看见猪崽脖子上的草莓印,怕他传染点什么不好的思想给丁雪润,就让丁雪润坐在靠窗,而他坐中间,紧挨着丁雪润。 晚餐订在一家本市最贵的中餐厅里,一个大包间,包间是复式的,二楼有个ktv,一楼还有两桌机麻。 他们人一到,服务员立刻开始布菜。 几人照例,点了红酒威士忌,又点了啤酒。 大光头打心底佩服丁雪润这种学习好的,立刻站起来:“丁学霸,您喝红的还是啤的?还是威士忌?” 楼珹脸瞬间黑得像炭。 猪崽察言观色,立刻把他拽着坐下:“丁学霸要坐飞机去湖南考试呢,你干什么,想把人家灌醉啊?” 楼珹脸色缓和了点。 大光头神色讪讪地坐下,摸着自己的脑门道:“对、对,我一时没想到。” “没事,”丁雪润出声替他解围,并且把杯子递给他,“我喝点啤酒吧。” 楼珹的脸再次黑了下来,警告他:“你喝什么喝!那么重要的考试!” “我周一飞湖南,周二入冬令营报到,周三开幕式看考场。考试是周四开始,我现在喝一点,也没有关系的。你别生气。”丁雪润笑的两只眼睛亮晶晶的,一只手在背后很轻地拍了楼珹一下,似是安抚,他的手那么拍了一下还不算完,指尖状似无意地顺着楼珹的背脊而下。 楼珹显然地一僵,浑身过电一般,从脊梁骨向下一路酥麻, 他身体不自在地颤抖了一下,手指在桌子底下紧紧抓着餐巾,过了一会儿,他特别隐蔽地把餐巾盖在了自己的腿上,脸色隐隐有些愁。 丁雪润看起来不是很能喝的类型,可是总有喝不完的酒一杯接着一杯地来敬他:“祝丁学霸顺利被清华北大录取!” “祝前程似锦!” “祝旗开得胜!” 祝词一句接一句,不带重样的。 丁雪润没有喝醉,但已经不想喝了,便摆了摆手,皱着眉趴在了桌上。 皮肤白的坏处就是,脸一红便特别的明显,他从喝第一杯酒开始,就开始脸红了。 楼珹滴酒不沾,看他一趴下就伸手过去,手掌放在他的背上:“没事吧?” 丁雪润微微仰头,双颊酡红,眼神迷离地望着楼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楼珹心都揪了起来。 几个小弟面面相觑:“完了,我们把丁学霸喝趴下了。” “他不怎么能喝啊……” “上次不还挺可以的吗?” 李东:“红的啤的一起灌,肯定容易醉。” “别说了。”楼珹打断道,“就喝到这里吧,我带他回去。” 楼珹开车载着满车的醉鬼。 丁雪润坐在副驾驶座上,头靠着窗户,眼睛是闭上的,看起来真是一副喝醉了的模样。 但是他的醉,显然和李东他们不太一样。他们一看就是醉汉,社会青年;丁雪润很安静,像睡着了一样,脸庞染上艳丽的粉,红润的嘴唇微张。 楼珹看了一眼,又看了第二眼。 他把一群醉汉挨个送回去,到家的时候,是夜里十点。 他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俯身去解开丁雪润的安全带。 ——丁雪润就在这个时候抱住了他,两条手臂勾在他的脖子上。楼珹还没多想,毕竟喝醉了,所以只是嘴里小声嘀咕:“比上次醉得还厉害。你一个好学生,怎么这么爱喝酒呢……” 丁雪润不出声,把头垂在了他的肩膀上,呼吸声很均匀,酒气染了楼珹满身。 楼珹无奈叹息,手臂使劲,把他给横抱了起来,跟上次丁雪润喝醉的情景是一模一样的。但还有点不一样,丁雪润这次不知道是不是喝的更多的缘故,脑袋窝在他颈窝处,慢慢地蹭着。蹭得楼珹喉咙发紧,仿佛身体里有什么正在被唤醒。 他口干舌燥:“润润别动了,刚刚瞧着还挺乖的,现在怎么这么不安分……” 丁雪润像是听见他说话,轻轻地“唔”了声,热气吹拂在楼珹的喉结上。 楼珹受罪一般,快步走到沙发上,像上次那样把他放下来——而让他从未意料到的变故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他刚把丁雪润放平,丁雪润勾着他脖子的手臂忽然一个用力,就把他的脑袋给勾了下去。 一种轻如羽毛,但要更柔软的触感印在楼珹嘴唇上。他眼睛忽然睁大,热血倏然奔涌而上。 作者有话要说: 楼珹(活在梦里):完了完了我的基佬身份到底是真是假我搞不清楚了! 第31章 楼珹愕然得连呼吸都暂停了。 他忘记动弹, 整个人都傻了一般木着,唯有一颗心跳得分外激烈, 仿佛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然而这感觉一触即分, 丁雪润大概只是酒后撒疯,就抱着他蜻蜓点水般地吻了一下, 便分开。 楼珹微睁着一双茫然的眼睛, 手指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有点不知所措,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半晌,他终于反应过来, 倏地便站了起来。 脸上一阵阵的发烧, 楼珹面红耳赤地低头瞪着这个罪魁祸首, 对方却是似梦非醒,混沌地半闭着眼睛,周遭满身的酒气。 他定定地盯着丁雪润, 可丁雪润毫无动静,似乎完全是醉倒了——过了一会儿, 楼珹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 楼珹心情有点暴躁,红晕从脸颊一直向下蔓延到了脖子上:“……搞什么啊!喝醉了就可以随便亲人吗……喂,喂?丁雪润, 你睡了?”他伸手推了一把,丁雪润没什么反应,红润的嘴唇翕动了下,像是有梦话要说。 他略一俯身去听他在说什么, 结果什么也没听见,反而因为没站稳忽地压在丁雪润身上,楼珹把他扑了个满怀,丁雪润身上那股酒气席卷了他,滚带爬地站起来,楼珹气得跳脚,咬牙切齿:“流氓!丁雪润看不出来啊,瞧着多么乖巧的样子,居然对人耍流氓!”又是亲又是抱的。 屋子里没有开灯,楼珹找不到拖鞋也不想找了,直接跑上楼去,仿佛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 过了一会儿,他再次下来,给丁雪润抱了一床被子来,没好气地盖在了他身上。 至于丁雪润的鞋,楼珹没有去管,沙发弄脏了也就弄脏了,换个新的便是——他死都不会碰别人的鞋的,更别说帮人脱鞋脱袜子了。 楼珹倒不担心丁雪润睡不好。他这皮沙发宽大软和,地上的地毯松软温暖,哪怕不小心翻下去了,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楼珹第二次上楼过后,大约过了有半个小时,丁雪润方才睁开眼睛。他掀起身上的被子坐起来,脚步半点不晃地走进盥洗室洗漱。 他打开灯,镜子里出现他沾着水珠的白皙脸庞,一双眼睛再透亮清明不过了,哪里有半分醉意。 他怎么起来的,还是怎么躺下。 第二天楼珹起床下楼,便看见丁雪润侧躺在沙发上,睡得很熟,穿着鞋的脚露在外面。 楼珹一想到他昨晚上做的事,现在还是气不打一处来,脸都气红了,他一直很反感“接吻”这回事,是因为他的心理洁癖作祟,然而就在昨晚!他的初吻被丁雪润夺走了!! 哪怕就是那么轻轻地碰了一下,但那触感太深刻了,楼珹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便自动浮现出那副画面来,没有开灯的房间,白净的少年发红的双颊,那副喝醉了的神态,怎么也挥之不去。就连丁雪润身上那股很奇怪让他居然不那么反感的酒气,仿佛还萦绕鼻间。 楼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好气地走到沙发旁,他垂首看着丁雪润手掌抓着被角安静的睡颜,伸腿在沙发上踹了一脚。 沙发一晃,丁雪润被吵醒了,却并未睁眼,只是翻了个身:“别闹……” 他一直以来都很有计划,每天的事都规划好了——这是少见的一个、他安排自己起床晚一些的周末。 楼珹气笑了,拿手指在被子上戳了两下:“谁闹了啊?明明是你!是你好不好……”他简直有些委屈了。 丁雪润半张脸都藏进被子里,手在空气中胡乱打了一下,睡意朦胧:“楼珹,再让我睡会儿吧……” 楼珹怔了下:“……哦。”他从没见过丁雪润这一面,因为他知道丁雪润是个从来不会赖床的人,特别克制自律。他没有办法生气,只能顺着丁雪润的意思来,轻手轻脚地走开了…… 第37节 他倒了一杯热水喝,在手机上翻开外卖。 早餐送来的时候,楼珹犹豫了下,就喊了一声:“吃不吃早饭?” “……嗯?”没一会儿,丁雪润睁开眼睛了,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头发有些蓬乱,呆毛翘了起来。 楼珹晃了晃手里的咖啡杯:“早餐。” “好。”丁雪润揉了下眼睛。 从卫生间出来,他坐在了楼珹旁边,脸上还带着水珠,头发也在洗脸的时候被打湿了一点。 楼珹点了什么,都照样给他点了一份,他用汤匙漫不经心舀着豆腐脑,假装不经意问:“昨天你喝醉了。” 丁雪润摇头:“是吗?不记得了。” 楼珹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喝醉的一般都这样。” 丁雪润早上没有戴眼镜,皮肤白,脸上的红也退了,但衣服上的酒味还在。 楼珹一扭头,就看见他在笑,唇红齿白的。他心跳漏了一拍。 “我不常喝醉,昨天可能不小心喝多了。”丁雪润喝了口咖啡,扭头看了眼楼珹,“我没做什么吧?” 楼珹一接触到他的目光,就心慌得不行,赶紧移开目光:“你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 “不记得了,做了什么?”他嘴唇随着说话一张一合,表情毫不露端倪。 楼珹脑海里反复上演被强吻那一幕,内心暴躁得快要抓狂了,为什么丁雪润什么都不记得!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记得这么清楚?还老是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回放? 他悲哀地长叹口气,怨念无穷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没做什么……” 丁雪润第二天早上没有去上课,他在校门口跟同校入选省队的同学集合。楼珹在上课时间跑出来了,站在远处看了半天。 他本意是要去跟丁雪润击个掌什么的,鼓励一下他,结果站了很久都没有动。他目视着丁雪润坐上学校的车。 一行四人出发去了机场。他们省队共计十八名学生,六中就占三个。 湖南学霸很多,竞赛实力非常强劲,冬令营泱泱两百人里,湖南学生占了四分之一。 丁雪润以前参加过华罗庚金杯,拿了一等奖后,后面就很少参加竞赛了。 入营过后,手机是不允许使用的,当天报到过后,听了一场讲座,丁雪润和同校来的几个同学在一个房间里睡下。 冬令营时间安排得很紧凑,有几堂培训课,星期三看完考场,星期四就开始考试。 第一天考理论,第二天考实验。 明明考试时间不长,可是考完试的每一个人,都好像打了一场累仗似的。回到房间,其他两名同学叫上丁雪润一起讨论题,讨论过后便早早睡下。 他睡得很快,可是另一边的楼珹,却无论如何也入不了睡。 而且随着时间推移,随着丁雪润离开的天数越长,他越来越睡不好觉,每天做梦都能梦见丁雪润在亲他。 他每天茶不思饭不想的,整个人都颓唐了。 中午在校外吃饭的时候,楼珹夹起一块炖的软糯的猪皮正要吃,放到嘴边的时候,他盯着那块猪皮柔软q弹的外表几秒钟,鬼使神差地夹着猪皮,凑到嘴唇边贴着。 楼珹深深闭着眼睛,睫毛垂着,满脸深思熟虑,仿佛在回味些什么。 “……珹哥?单身久了,你连一块猪皮都不放过?” 楼珹抬头,看见猪崽满是油星的嘴巴,他特别嫌弃,心里下意识想到丁雪润的嘴唇,菱形的,长得真好看…… 猪崽拿着筷子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珹哥?” 楼珹苦恼地把猪皮嚼吧嚼吧吃了:“老子好想找个人接吻……” 第32章 “想脱单?这还不简单?”猪崽知道楼珹有洁癖很龟毛, 然而他并不知道楼珹已经洁癖到了看见别人接吻都觉得“真是够了”的地步。 楼珹摇头:“你不懂。” “可是我有女朋友啊。”你没有。 “……滚。”楼珹琢磨着,他是不是该脱单了? 丁雪润走了一周便回来了, 周一早上他来上课, 许多同学都迫不及待地围着他的座位,争先恐后地问:“怎么样?” “录取了吗?” “考了多少分?” “题都是什么样啊?是很难吗?” 丁雪润不疾不徐:“分数和排名还没出来。” 虽说只有两百位学生, 但试卷没有那么快批改出来。 楼珹知道丁雪润考完回来了, 今天特地起了个早。结果看见这么多人围着他,问他打听考试情况——连他自己的座位通道都被堵上了。楼珹沉着一张脸走过去:“都闪开。” 众人一看楼珹来了, 立刻让他过去,然而围着丁雪润的人并未减少, 还是水泄不通。他仿佛一夜之间变成了班级最受欢迎的人, 所有人都在跟他说话, 而且非常热情。 “丁雪润,我帮你抄了这一周老师布置的作业。” “我的笔记可以借给你……” “我……” 楼珹坐下后,看了眼丁雪润, 发现他在认真解答同学们的疑惑,根本不跟自己打招呼。 他忽然沉下脸来, 没好气地道:“没听见上课铃响?别跟这儿杵着,你们影响我看黑板了!” 众人作鸟兽散。 楼珹装模作样地整理了一下自己桌上的课本,咳了一声道:“考得怎么样?” “还可以。” “被录取了吗?”楼珹眼睛一亮, “清华还是北大啊?” “还没呢,排名还没有公布。录取过后会直接寄提前录取通知书给我的。” 然而楼珹已然一副你肯定被录取了的笃定:“没问题的,我等着你的通知书啊。” 丁雪润看着他笑了笑,嗯了一声:“楼珹, 你眼睛怎么回事?” “……什么?” “黑眼圈,很重。”丁雪润抬手用食指轻轻点了点他的眼窝:“上周还没有的,怎么?没休息好吗?打游戏了?” “没有打游戏……”楼珹扫了他一眼,垂下头来,“就是有点失眠。” “有心事?” “没……”楼珹支支吾吾的,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看,最后不经意扫过他的嘴唇,目光就转不开了。 楼珹有一周都没见到他了,心里有些想。但即便如此,丁雪润仿佛没离开过般。 说出去估计要笑死人——楼珹夜里总是魂不守舍地想着自己被夺走的初吻,想到失眠。 他想丁雪润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把自己当成喜欢的女生了还是单纯的喝醉酒喜欢乱亲人? 楼珹没有答案,他根本问不出口。 又失眠了两天,楼珹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会猝死。他上午上课的时候趴着补了一觉,醒来后又试探性地问丁雪润:“润润,有人说过你醉酒后的……‘不雅行为’吗?” 丁雪润看他一眼,目光疑惑,似乎很不解他为什么问出这个问题来。 “我以前住家里,走读,我爸是老师,所以很少会跟人出去喝酒,更别说喝醉了。” “……哦。”那我的清白呢!丁雪润你丫什么都不记得了我的那清白就这么被白白糟蹋了? 这不公平!凭什么他记得一清二楚,丁雪润那个罪魁祸首还在逍遥法外? 丁雪润听课的空隙,扭头过去,看见楼珹脸压在数学书上,一只手在桌上不停地画圈圈,疑似在诅咒人。 他心知肚明,但神情自若,声音放得很轻,轻到只有两人才能听见:“楼珹,虽然我不知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发生了什么,但这些都会过去的。如果实在想不开……” “我想不开,我怎么办?” 丁雪润出主意道:“找个方式发泄吧。” 楼珹摸了摸脑袋,他怎么发泄,把丁雪润打一顿?可他怎么舍得打丁雪润啊…… 他实在想不出来,头都秃了,在小群里问道:“如果一个人对你做了坏事,你要怎么办?” “往死里打。” 楼珹赶紧道:“不,不能打……没有那么严重。而且……也不是那种性质。” “珹哥,难道有谁欺负你啦?谁敢欺负你?不要命了居然敢惹我们东北矿厂小王子!” 楼珹顿时露出失身了的哀怨:“算是欺负吧……” “那珹哥,你这样。那个人是怎么欺负的你,你就怎么欺负回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楼珹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说的好有道理!” 总不能让他一个人这么没日没夜的胡思乱想吧?这不公平!要失眠大家一起失! 周六放学,楼珹买了一瓶可乐回家,稍微布置了一下,就给丁雪润打电话了。 他摇晃着盛满可乐的郁金香杯,拿出一副醉醺醺的语气:“……润润,你在写作业吗?” 丁雪润开着直播,低声“嗯”了一下。 楼珹做作地说:“那你过来陪陪我好不好?” 丁雪润不知道他怎么了,为什么语气这么作,但还是应了下来:“你等我二十分钟。” 他写完了正在直播的那道题后,就结束了直播。 楼珹在这二十分钟里,无所不用其极,很嫌弃地往身上喷了红酒,皱着眉抿了一口后,在嘴唇上抹了一点,接着在跑步机上快跑了十多分钟,做了二十个引体向上。 他身上流了点汗,脸蛋上也生出了自然的红晕。 楼珹照了镜子,使劲揉搓两下脸颊,心里很满意,这下肯定可以瞒天过海了! 丁雪润敲了敲门,结果没有人理他,他虽然有楼珹家的密码,但也不能就这样随便进去。丁雪润站在外面,能透过窗户看见里面亮着灯。 他给楼珹打了一个电话。 第38节 他人站在门外,都听见了楼珹的铃声在响,然而楼珹还是没有接电话,丁雪润有点着急了,也没有管那么多了,直接输入密码进去。 一进门,他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葡萄酒气味。楼珹歪倒地毯上,红酒瓶倾洒,暗红色的酒液渗透进了羊毛地毯,桌上也开了几瓶酒,全部空了,杯子里还有半杯红色液体。 眼前这一幕,是丁雪润没有想过的,他有些发怔。楼珹今天上课都好端端的,一个滴酒不沾的人,怎么晚上就忽然开始毫无预兆地买醉? “楼珹?”他伫立在门口。 楼珹知道他进来了,半眯着眼睛虚虚地看了眼他,在地毯上醉生梦死地翻了个身。 丁雪润朝他走了过去:“为什么喝酒?” 当然是为了以牙还牙啊傻子! 楼珹听见脚步声靠近,晃晃悠悠地撑着茶几坐起来。握着盛满可乐的高脚杯猛灌一口,悲惨地喊道:“我好苦啊……” 丁雪润真不知道他怎么了,但一瞬间还是揪起了心,蹲在他身旁:“楼珹,你怎么了?” 楼珹似乎才发现他来了,望着他的目光中充满了迷茫,仿佛眼泪下一秒就要掉下来一般:“润润……” “我在,”他忍不住伸手搂住楼珹的肩膀,摸着他的头轻声安慰道,“别哭了,告诉我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楼珹不说话,发出呜咽,甚至把脑袋埋在丁雪润的胸口,一阵一阵地抽动着肩膀假哭。 他模仿的是李东喝醉,李东喝醉就会抱着人大哭自己的感情史,说:“我的心好痛,她伤害了我的心!” 楼珹没有什么感情史可以吹嘘,说出来没准还会错漏百出,索性单纯地哭,不说话。 丁雪润心里也跟着一抽,把他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低声道:“没事了,没事了楼珹,我在。” 楼珹发自内心地露出一个计划通的微笑。 他假哭了一会儿,居然真的憋出一两颗珍贵的眼泪——活到这么大,楼珹从来没有哭过,他认为自己的哭戏已经炉火纯青了。 丁雪润并不知道他在演戏,而楼珹这么哭了一会儿,就停下来了。丁雪润只要一低头,就能闻到楼珹身上浓郁的红酒味。 也不知道是喝了多少,才散发出这么大的味道的。 楼珹脸颊越哭越显得红,他抱着丁雪润不撒手,头埋在他的肩膀上,像是哭晕了。 丁雪润望着一片狼藉,无法,只能先把地上的红酒瓶捡起来,免得伤到人。丁雪润也顾不上收拾整洁,他用劲把楼珹扶了起来。因为没什么力气,所以有些吃力。 楼珹垂着头,小心地睁开一只眼睛。 设计出这个计划,楼珹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他的确是厌恶口水交换的游戏,不过嘴唇互相碰触一下,楼珹试过之后觉得还好,也就那么一回事,跟兄弟之间勾肩搭背的感觉是差不多的。 所以他毫无心理负担地演了这出戏。 他不敢全身力量都压在丁雪润的肩膀上,怕把他压倒,所以随着丁雪润的步伐迈开脚步。 丁雪润艰难地把他扶上了楼。 他把楼珹扶到了床边,楼珹身体刚触到床,他就倒下,与此同时,他挂在丁雪润肩膀上的手臂,用力把他拽在了床上。 楼珹一个翻身把他压在下面,他用尽毕生演技,目光中充满了迷途孩子的茫然,红着一张脸蛋,双手捧着丁雪润的脸颊,就这么注视了几秒后,楼珹心一横,歪着头便亲了上去。 丁雪润呼吸暂停了几秒,可这熟悉的剧情令他心里产生了疑虑,紧接着,他尝到了一点可疑的,甜丝丝的——独属于可乐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楼珹:想出这个计划的我,简直是天才! 第33章 他不用细想, 就立刻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有些荒唐,但的确像是楼珹干得出来的事。 丁雪润心下明了后, 并未拆穿还在演戏的楼珹。他佯装不知, 露出怔愣的神色,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楼珹没亲过人, 而嘴唇相贴的瞬间, 他居然还觉得有点舒服,柔软的触感熨帖到了心里去, 触电一般的感觉让他足足失了十几秒种的神。 他很快回神,估摸着差不多了, 方才离开。接触到丁雪润惊愕的目光后, 心中暗自得意, 小丁肯定被他吓到了吧?今晚上他肯定也跟自己一样,得彻夜失眠了——想到这里,楼珹心里十分畅快。 他管理好自己的表情, 不让自己露出一丝一毫的微笑,殊不知在丁雪润眼里, 他已经是一块砧板上的肉了。 丁雪润就那么躺在楼珹的床上,一动也不动,仿佛是太过吃惊所以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很好, 这就是楼珹要的效果。他演得差不多了,跟着来了个醉汉翻身,直接翻了两圈,趴在床上“酣睡”了过去。 既然知道了楼珹是在装醉, 丁雪润又怎么肯放过他? 他在床上躺了有两分钟的时间,仿佛在思考人生,旁边装睡的楼珹差点笑醒了。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声了。 丁雪润似乎忘掉了刚才发生的“不愉快”,很快就变成了那个好同桌,他扶着楼珹的肩膀硬生生把他弄醒:“楼珹……别这样睡觉,你衣服上全是酒味,得冲个澡,不然明早起来会因为宿醉头疼的。” 他开始解楼珹的裤腰带。 楼珹心里一惊,差点躬着身反击。可演员的职业素养让他硬生生地忍住了,露出了醉酒后的无赖样,含糊不清地大喊道:“我不!不……不洗澡……” 丁雪润微微一笑,伸手解开一颗扣子:“来,衣服脱了,听话。” 楼珹心里很惊恐,然而他硬着头皮继续演:“不要洗澡!”他佯装生气,一把拽过被子,但是因为丁雪润跪坐在床上,手还放在他的衣扣上,这么大力一卷,他直接将丁雪润连人带被一起卷入怀中。 楼珹衣衫不整,和丁雪润紧紧裹在一卷被子里,楼珹的手在他的腰上,呼吸挨得很近很近,你我不分。 两个人都没有动。 楼珹是不敢,怕动太快了露馅;而丁雪润也没想到会有这个发展,他原本只打算戏弄一下楼珹,也不是真要脱他衣服让他洗澡。 因为楼珹特别厌恶自己身上那股子红酒味,从而贴近他的丁雪润身上的气味,便十分得他喜爱,鼻子深深地呼吸了一大口。 真好闻。 僵持了一会儿,丁雪润没脾气地叹口气,轻轻地拥住他,没头没尾地说了句:“幼稚鬼。” “……你才幼稚。”楼珹在心里不满地反驳了一句,心底却悄然波动了一下。 丁雪润没有继续管他了,只是把他外面沾了红酒的衣服扒了下来,再把枕头塞在楼珹的的后脑勺下,接着,丁雪润就关灯出去了。 他一出去,楼珹就睁开了眼睛,在黑漆漆的房间里发着呆似的,不由自主地舔了下自己的嘴唇。 好甜的味道,有点……像可乐。 他脸红地想着,润润被自己亲吻的时候,会不会觉得自己很甜? 丁雪润下楼后,看着时间帮楼珹收拾了一下一片狼藉的客厅,但吸饱了红酒汁的白色地毯他就没辙了,只能放在那里。走之前,他把楼珹没有喝完的那杯疑似红酒的液体端起来,轻轻抿了一口。 果然是可乐。 他无声地笑了一下,关了灯,回学校宿舍。 楼珹听见门关上的声音,才偷偷开了一个小缝,确认他真的走了之后,才敢开灯。楼珹趴在二楼栏杆扶手处向下望去,看见收拾得干净整洁的客厅,有些内疚,还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晚上,他失眠的症状非但没有改善,反而愈演愈烈。 丁雪润给cmo奥赛组留了丁兆文的联系方式,也留了学校的联系方式。 他的分数和名次一出来,第一个得到消息的是学校。 学校通知下发,先通知到了班主任,再通知的丁雪润。那天正在上一堂语文课,老窦忽然出现在教室门口,脸上是一种振奋的狂喜。 他站在教室门外一直没有离开,背着手沿着走廊窗户绕来绕去,不过目光一直逗留在丁雪润身上的。 楼珹本来在玩的,结果看见老窦一直盯着自己,有点不好意思了,拿出书来,问丁雪润:“多少页啊?” 他翻到正在讲的那一课,假装学习。丁雪润看见了,低声问他一句:“想学习了?” 楼珹说:“我学不好。”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那天晚上发生了那样的事,丁雪润还那么正常,一点异样都没有,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难道是他亲得不够重,所以没给丁雪润留下足够的心理阴影? 妈的!难道要舌吻吗! 楼珹想想就觉得够了,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若有所思地瞅了一眼丁雪润眼睛下面的皮肤,一点黑眼圈都没有,肌肤又白又细,摸起来也很滑……啧,连腰也很软。 丁雪润不置可否,抬头看着黑板道:“你什么时候想学了,就告诉我一声。楼珹,现在还不晚。” 楼珹摸了摸头,“哦”了一声。以他父母的人脉,他想读什么都能行,但是能不能毕业又是另一回事了。名校对他而言是易进难出,哪些好学校怎么可能让他这样的学生毕业? 以他的废物程度,大学读四年什么都学不到,反而是浪费时间。 下课后,窦老师推开后门大步迈进来:“竞赛成绩出来了。” 他脸上的喜色完全控制不住,嘶哑的嗓音高声喊道:“第二名!二百九十分!金牌奖!” 说到这里他叹口气:“第一名只比你高了零点五分,是雅礼的。” 数学竞赛决赛分为理论和实验两个科目,每科是一百五十分满分。 历年来的那些金牌得奖者,都能顺利拿到清华或北大的录取通知书。 据说今年的保送政策收紧了,但窦老师依旧胜券在握,以丁雪润这个分数这个名次,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你要念哪所学校,完全取决于你自己,你想读哪个就读哪个。”而且专业也是任选。 “回去跟家长商量一下吧。” 楼珹都听傻了,什么?这就录取了?? 坐在丁雪润四周的同学更是傻眼了,而且比丁雪润这个当事人还激动:“这是真的吗?录取了啊?啊啊啊啊丁雪润好厉害……” 下节课是体育课,可没人跑去操场,都纷纷激动地围了上来打听情况。 “天啊第二名吗?那xxx和xx呢?”说的是另外两个去参加cmo的学生,这两位也是成绩常年前五的大佬,但是都已经高三了,就靠着这把竞赛搏一把。 反观丁雪润,他这个当事人本人,不骄不躁,一如既往的平静淡泊。 窦老师解释了句:“不是,别出去瞎传。还没录取呢,只是机会非常非常大。”他连着用了两个“非常”。 “另外两个么,是银牌和铜牌,也很不错了。”银牌的成绩,确实不错了,但放在丁雪润这样的好成绩面前,会自然而然地被人忽略掉。窦老师完全没有想到,丁雪润能这么争气。 “好样的。”他欣慰地拍了拍丁雪润的肩膀,有种在全校师生面前长脸了的感觉。 因为这件事会在周一升旗时进行全校通报,而他作为班主任,作为数学老师,也会以指导老师的名字出现在广播里。 老窦一走,一大堆的同学凑上来说恭喜。 一个好大学代表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丁雪润显然不是书呆子类型的学生,他的前途不可限量。 陈治邦也过来了,楼珹本来要骂走他,却听见他跟丁雪润说:“你什么时候去国家集训队?” 第39节 楼珹当即听得一愣。 “还没通知呢。”他摇头,“应该就这两天了吧。”国家集训队每年要从cmo成绩最优异的同学里选三十名学生出来,丁雪润位列第二,自然是进入了国家集训队的。 陈治邦经常研究竞赛,曾经也想通过数学竞赛直接拿到保送名额,可现实却打了他一巴掌——省一等奖的成绩,只够他在高考时加上五分。 而且听说马上要取消竞赛加分政策了。 楼珹平时最喜欢体育课的了,今天上课铃响了也没动。 教室里人几乎都走光了,楼珹拉着丁雪润的手臂晃了晃:“你又要走?” “舍不得我走?”丁雪润起身,两人开始慢悠悠往操场走。 楼珹:“……” “我就是问问,那个什么国家集训队的,听着好厉害……那你被录取了,是不是就不读书了?就不用来学校了?”楼珹露出了一种羡慕又有些落寞的语气。 “国家集训队也就离开十天半个月,要去国外比赛。”他解释了一句,接着扭头,“如果我不来了,楼珹,你准备怎么办?” 楼珹一愣,心里紧跟跟着一慌,眼睛都红了,斩钉截铁地把他推到了旁边教学楼的马赛克墙上去,逼近道:“丁雪润,你不准不来!” 丁雪润只是逗着他玩而已,没想到楼珹反应会这么大。 因为上课铃已经打了,这会儿整个校园里已经没有人了,虽然有监控摄像头,但也无妨。 丁雪润抬手在他的耳垂上搓了下,目光直视着他,轻声道:“你这么凶,是不是又偷喝可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楼珹:???我是什么时候露馅的??? 第34章 他一说起可乐, 楼珹马上想起前几天晚上自己为了演得更逼真,专门买了一瓶可乐, 而且演到兴头上了, 还猛灌了一口的事—— 楼珹耳朵发烫,不知道是因为谎言被拆穿还是因为丁雪润刚刚摸了他的耳朵。他失措地吼道:“你乱说什么, 什么可乐!那玩意儿杀精, 老子从来不喝!” 他平常是不怎么喝碳酸饮料,热了累了, 也只是喝冰水。 “不承认也没关系。”丁雪润不打算为难他,笑了笑道, “走吧, 上体育课了。” 楼珹反应慢半拍地跟上他, 然而心里却在抓狂地想,他知道了?他知道了啊啊啊!润润知道自己装醉亲他了!他会不会误以为自己喜欢他…… 楼珹目光注视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 特别想解释一句:“我亲你没别的意思千万别误会……你要是那天不亲老子老子能干出这么gay的事吗……” 丁雪润发现他没动,回头便看见楼珹那副肠子都悔青了的模样, 道:“你怎么不走?” “……哦。”楼珹到底还是没敢解释,怕越描越黑。 果然,没两天丁雪润就接到了通知, 他要去参加国家集训队,集训一段时间过后,将从三十名学生中选出六名最出类拔萃的同学来,代表国家去国外参加imo, 届时将评选出国际金牌,国际银牌,以及国际铜牌。 学校在广播里拨了三遍,全校都知道了这个名字。 丁雪润要去集训的前一天,给楼珹安排了一个任务:“我可能十天就回来,也可以十五天。我不在的时候,楼珹,你能帮我记一下笔记吗?” “……啊?”楼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因为他知道,丁雪润的学习方式跟其他人有些不太一样,其他同学拼命记着笔记,而他很少动笔。楼珹问过他,他说都记在脑子里了。 忽然让自己给他记笔记,他当真有点想不通:“我字那么丑……我给你去复印其他同学的吧,就那个一班的,孙什么的笔记。” “你自己记,不要去抄其他人的笔记,我不嫌你字丑。”丁雪润拿了一个新的笔记本给他,笔记本很漂亮,黑色牛皮封面。他叮嘱道:“你稍微认真一点听,听不懂的话就问我……” “那我肯定听不懂的……”他都多久没学习了。 丁雪润摇头:“不难懂的,你记好笔记,等桂花开了,我就给你做糖桂花。” 楼珹眼睛亮了一瞬:“糖桂花?好吃吗?” “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吃。”丁雪润说,“我爸爸给我妈妈做这个吃,后来我妈就嫁给他了。” 丁雪润要去集训十天,楼珹记得他说的话,还真的开始很认真的给他记笔记。 老师讲课速度快,楼珹一边听一边飞快地记,但是还是只能记一半。而且他们班老师,同一个知识点从来不会讲第二遍,所以楼珹一下课,只能硬着头皮跑去办公室找上堂课的老师,说:“我笔记没有记完,我还想再看一遍课件。” 老师吃惊坏了,像不认识一样看着楼珹:“怎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开始学习了?” “……我帮丁雪润记笔记呢,他不是去集训了吗?” 老师看了眼他的笔记,心说你这笔记记得乱七八糟的,丁雪润那样超前学习的学生,压根就不需要你这样的笔记。 老师专门打开课件道:“楼珹,你哪里没听懂的,我再给你讲一遍。” 楼珹为了记笔记,就坐下听起了小课堂,但是仍旧听得一知半解,不过好歹把任务给完成了。 为此他还对丁雪润抱怨:“你都不知道……为了给你记笔记,我追到老师办公室里去问问题,啊!我容易嘛我!” 丁雪润的集训管得很严,但手机在下课时是允许使用的,他回复道:“你好好听。” “我头都听大了!不知道讲得什么鬼,抛物线看得我火大。不行,越想我越觉得自己亏,一罐糖桂花就把我打发了?丁雪润你也太小气了……” 丁雪润又是隔了好一会儿才回,估计在上课。 “楼珹,你要好好学,以后跟我考在一个地方,那我每年夏天都给你做。” 楼珹看见这条消息的瞬间,心里泛出了无法言说的滋味,有些雀跃,还有点甜蜜,心脏乱跳。 他登时像打了鸡血一样听课、记笔记。认真听了几天后,虽然还是不太懂,但老师经常在上课的时候夸他,说:“你们看看人家楼珹,现在多认真!” 所以已经产生了一种自己仿佛真的可以考上大学的错觉,甚至兴致勃勃地拿手机搜索北京市的大学,看看清华和北大周边有哪些普通一点的、适合他去读的学校。 大家起初都以为他吃错了药,听见楼珹特别认真地说自己要考大学了,猪崽第一个表示不信:“三分钟热度,珹哥最多坚持一周。” 果然,一周过后,楼珹就有点颓了,尤其是他的摩托车比赛在即,他不想学习只想好好比赛,带领他的车队拿个好名次。 第十天,丁雪润集训结束,他从三十名集训的学生中脱颖而出,将代表国家队去参加imo。 清华和北大的电话都打到了他家里去,而且不止这两个学校,因为听说他想读法律,人大、西南政法的电话也打了进来,不仅给丁雪润家长打电话,还联系到了学校。 丁兆文得知他的竞赛成绩,特别高兴,给丁雪润打了一通电话,让他好好考试。 消息传到学校,第二天学校就拉上了横幅,挂在校门顶上。 楼珹早上去上课,看见横幅上面写着:“恭喜我校xx级丁雪润同学代表我国参加imo国际数学……” 他还没进学校,就听见好些个学生在说:“我们学校高二年级的第一名是不是?进国家队了?天啊……” 送孩子来的家长也在说:“看看人家好会学习……” 楼珹有种与有荣焉般的感觉,走路昂首挺胸,恨不得见人就说:“这人,我同桌。” 他进了班上,整个班级今天都没人早读,全在热火朝天地讨论:“我刚去办公室,你知道我听见了什么吗?老窦说清华北大、还有什么人大西南政法……我的妈呀全都都在抢他!!” “大家同样都是人,为什么他就像开了挂一样?” “我们这样的顶多叫会学习,人家那样的才叫学霸。” 楼珹本来想逃课去赛车,结果就那么坐下了,沉默地记起了笔记。一时间特别刻苦,把自己都给感动到了。 然而楼珹对于现在教的知识,确实不能全盘接收,哪怕理解一半都很难。 他晚上给丁雪润打了一通电话,哭诉:“你都不知道我为了给你记笔记,现在有多认真,叫我打篮球我也不去,手都写酸了!太辛苦了!还好我两只手都能用,右手累了用左手。” 丁雪润说:“你把手伸出来。” 楼珹下意识把没有打电话的那只手伸出来了,有点茫然:“干什么?” “给你揉揉,记笔记辛苦了。” 楼珹的手明明伸在空气里,却在听见他的话后倏地把手收了回去,好像真的有人揉了他的手一样,手臂都麻了。他耳根子红透,大喊道:“丁雪润你干什么!你骗小孩子吗!” “你不就是小孩子吗?幼稚鬼。”他的笑声透过电话传了过来,笑得楼珹又是窘迫又是害臊的,汗水渗得他手心都湿透了,不知所措地道:“你别笑了。”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晚上,他不小心把丁雪润卷进了自己的被子里,丁雪润的两条手臂环抱住他,低声说他幼稚。 楼珹这才后知后觉,丁雪润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莫不是那时候就发现自己在演戏? 他的演技难道不是天衣无缝的吗? 楼珹怀疑起了人生。 他生怕话题继续歪下去,连忙转移话题,问他:“我听说清华北大,还有那个人大、西南政法,都想录取你是不是?你要读哪个?” “我还没有想好,等imo考完再说吧。” “什么时候考完?我马上要参加crrc的公路摩托车比赛了,你想来现场看吗?”楼珹问。 “十天左右吧,考完我就能回学校了。你比赛是多久?我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 楼珹说了比赛日期,丁雪润点了头:“应该能赶上,是车队比赛吗?还是你一个人?” “有团体奖和个人奖项啦,crrc获得名次就可以升级参加csbk,我的下一步目标是arrc,成为亚洲车王……”他说起自己喜欢的事情,滔滔不绝。 丁雪润特意去了解过这方面,他知道crrc是公路摩托车锦标赛,而csbk就是更重量级的、排量更大的摩托车锦标赛,前两者都是国内的顶级赛事,而arrc是全亚洲的赛事。 楼珹没想到丁雪润了解得这么清楚,特别话痨地拉着他说了很久,说他们车队的车手其实都很牛逼,不过当然最牛逼的是他本人了baba…… 丁雪润很耐心地听完,说道:“如果你能拿到名次,我就给你买可乐。” “……”楼珹脸瞬间变黑。 刚才兴致勃勃谈论爱好的心情毁于一旦:“能别提可乐了吗?” “可以,”丁雪润跟他说话总是心情很好,“那说说你为什么要装醉吧?” 楼珹炸了:“我没有!我那天真的喝醉了!你相信我!不然我怎么可能亲你!” 第35章 他慌不择路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随着电话那头的静默,楼珹也迅速反应了过来, 毫不犹豫地“啪”一声就把电话给挂了。 他“啊”地大叫一声, 鸵鸟似的钻进被窝里。 丁雪润听见电话那头的“嘟”声,没有说什么, 只是发了条消息提醒他:“学习辛苦了, 早点睡,晚安。” 楼珹想到了去年, 有个学姐追他,不知道怎么搞到了他的电话号码, 每天给他发天气预报, 雨天让他带伞, 冷了让他注意保暖,语气特别亲近然而楼珹根本不知道她是哪位,只觉得莫名其妙, 把人家拉黑了。 但是到了小丁这儿,他偶尔那么一次关心的话语, 都让楼珹觉得莫名很窝心,也不是没有人这么关心过他,但他就喜欢丁雪润的。 他在被子里蒙着, 脸上一阵一阵烧得慌,过了会儿跑下楼去,打开冰箱。上次买的可乐他还没喝完,剩了一半在瓶子里。 第40节 楼珹以前很少喝这玩意儿, 对身体不好,结果这几天里就喝了两次。可乐没有气了,变成了糖水,楼珹闭着眼睛喝了两口,像是在给自己降温。 丁雪润知道他什么性格,也没指望楼珹会回复,要等楼珹缓过劲儿来,起码得过两天才行。 结果那天晚上,他要睡觉的时候,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楼珹跟他说晚安。 虽然只是两个字,但楼珹犹豫了半天,反复删改,才发出去。 丁雪润知道他愿意跟自己说话了肯定纠结了半天,所以一丝犹豫也没有,问他:“楼珹,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楼珹:“……” 他发了一串省略号过去,躺在床上哀嚎。难道要告诉丁雪润,因为你亲了我所以我也要亲你吗?这个理由听起来太不充分了,愈发说明他是蓄意的! 楼珹不知道怎么回复了,装死了十多分钟,罕见地有种特别难为情的感觉,似乎怎么回答都是不对的。 丁雪润见他没有回答,就说:“我去睡了,明天要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今年imo的考试在德国不莱梅举行,因为他是国家队成员,签证一天就下来了。 第二天上午的数学课,是一场较为特别的公开课,还占了楼珹最喜欢的体育。可是楼珹没有逃课,乖乖去阶梯教室听课了。 上课的老师是他们的班主任老窦,而上课的学生除了四班,还有四个班级,一共五个理科班,把教室坐满了。 这场公开课针对的内容是数学竞赛,讲的东西非常高深,涉及到了微积分。老窦说:“其实竞赛题本身并不难,在座很多同学都做过。它的难度不在于解决试题需要多么高深的知识,而在于对数学本质的洞察力、创造力。” 楼珹吐槽了句:“放屁。”他听都听不懂,这还不难? 而且他瞧着这些坐在阶梯教室里的学霸们,也有好些都是搞不懂的。 要是人人都能懂了,那为什么只有丁雪润进了国家队? 快下课时,老窦让同学们随意提问。大部分来上课的同学,最感兴趣的还是竞赛保送这一项。他们现在高二,现在报名明年高三的数学竞赛,那还有机会保送,但同时也承担着不小的风险。 老窦从所有举手的同学里,随意抽了一个起来。 “老师,丁雪润进了国家队,很多大学,包括清华北大都给他打了电话,想让他报他们学校,这是真事吗?” “是真事。”老窦言简意赅。 台下一片哗然:“真的啊,这么牛……” 又一个同学站起来:“那他是不是被录取后,就直接可以去读大学,而不需要再读一个高三了呢?” 老窦笑道:“理论上是可以这样的,他被录取后,是可以在今年九月直接去大学报到的。不过也允许继续读一年高三,参加高考。” “那高考成绩怎么算呢?” “他如果已经拿到了录取通知书,那高考对他的意义就是一个排名吧。” 同学们发出了羡慕的声音:“他可以不用读高三了。” “这也太好了吧……不过这也好,他要是读了高三,那我们学校的第一不得一直被他霸占啊?恐怕得霸占到高考去!” “丁雪润要是去高考了,那明年的高考理科状元肯定是他了啊!” 楼珹做梦似的坐在原位,等教室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才慢吞吞地拿起数学书,浑身低气压地站起来走回教室。 走廊上,楼珹迎面撞上一个女生,那女孩子一封情书握在手心里,正准备给他的样子。楼珹心情不佳,路过时装作没看见,结果就听见那女孩子羞涩地说:“楼珹同学,能帮我把这封情书交给你同桌吗?” “???”楼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来不及说不,女生就把情书塞在他的手心里,小声说:“一定要给他哦,谢谢你。” 说完她就转身跑了。 “喂!同学,你……”要给你自己给!我才不给人跑腿! ——楼珹差点把这封情书给揉碎。 他回到教室,先是把情书放进了丁雪润干净整洁的抽屉里,过了会儿又神不守舍地偷偷拿了出来。 不行,不能给小丁。 丁雪润要去清华大学的人,怎么能跟女孩子谈恋爱呢!多影响他学习啊! 楼珹把情书放在手里研究了下,粉红色的信封,是楼珹经常收到的款式,信封背后印着一只白白软软的卡通兔子。 他觉得就这么拆人家丁雪润的东西不太好,纠结了好半天,也没好意思拆开,但他还是把那封情书拿走了,带回家了。 因为丁雪润坐飞机的缘故,楼珹估摸着时间,过了凌晨才给他发消息:“到德国没有?” “刚刚到。”丁雪润发了一张图片发给他,“买了张新电话卡,才连上网,现在去酒店。” 图片是黄昏时分的不莱梅落日,隔着车窗玻璃拍的,模模糊糊地倒映着丁雪润的清冷面孔,还有他车上那几个同是数学天才的同伴。 楼珹把图片放大,盯着车窗玻璃上倒映出来的丁雪润看,看他是不是因为学习太努力又变瘦了。 丁雪润没收到他的回复,又说:“已经凌晨了,楼珹,你还不睡?” “我还不困……” 楼珹不知道怎么跟他说,说自己今天收到了一封专门送给他的情书? 他不太愿意告诉丁雪润这件事,他心里特别介意,觉得不舒服。 丁雪润脑袋靠着车窗:“又失眠了吗?” “不是……”或许因为他这段时间学习特别用功的缘故,睡眠好了些。 楼珹从书包里找出那封被他夹在书里的情书,十分想毁尸灭迹,不给丁雪润看了。因为楼珹今天也见到了,递情书那个女孩儿,长得还挺乖,一看就是好学生那一挂,而且疑似是重点班的班花。 说不定丁雪润会很喜欢。 楼珹不想让他跟其他人好,具体原因他也说不上来,总之就是不想。 商务车开到了酒店,带队的两位教授下车,司机帮着同学们拿行李。 丁雪润就背了一个书包,脖子上戴了个睡觉的u枕,而且书包里有一半都是资料。 他看楼珹那边“正在输入”了半天,就是没有消息,问了句:“楼珹?” “润润,你……想不想谈恋爱?” 丁雪润刚进电梯,看见这条消息,他的信号就没了,消息转了半天都没发出去。 楼珹很忐忑,多希望丁雪润说个不。他感觉等了很久很久,才终于看见丁雪润的回复:“跟你吗?” 第36章 这一句看起来很像是玩笑的话, 却让楼珹可疑地沉默了。小丁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他陷入深思,如果他在这个时候点头说是, 那是不是代表他自己的性取向其实有点问题……?如果他说不是, 是其他女生给他送了情书,让自己转交……那小丁是不是就要跟别人谈恋爱了? “楼珹, 你怎么不说话?” 楼珹不想让丁雪润去跟其他人谈恋爱, 然而又不可能自己亲身上阵。他苦口婆心地劝道:“我想说的是,你才高二是不是, 别跟其他人谈恋爱,多影响你学习。虽然你已经差不多算拿是到了录取通知书……” “你说的是, 不跟其他人谈。” 这句带有歧义的话, 让楼珹忍不住想歪, 脸上烧得厉害,难道丁雪润是gay?想泡他? 没等他想清楚,丁雪润就发消息让他早点睡觉:“明天你还要去上课, 别玩手机了。” 楼珹躺在床上睡不着。 他起来上厕所,站在便池前低头研究自己是不是弯的, 研究了一会儿发现……形状是向上翘的,有点弯。 他有点慌了。 活这么大,他第一次怀疑自己的性取向有问题。 他想, 如果小丁真的想泡他,他没准就那么同意了——反正丁雪润肯定不能跟别人好! 丁雪润考试那几天,楼珹也没有闲着,上网搜了好多资料, 紧密关注着imo的相关新闻。 他还搜了点同志文化的帖子来看,偷偷的,跟做贼似的。 四月底,丁雪润考试结束,他人还没回国,消息就传到国内了,上了各大媒体的首页新闻。国家队在今年imo数学竞赛上拿了金牌。 在这项奖项的历史上,中国国家队拿冠军的次数位居第一,今年也拿了奖,并不让人意外,但依旧不失为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学校连夜赶制了横幅,又给拉上了。这次是恭贺我校xx级丁雪润同学荣获imo冠军的标题,上了本地新闻。 楼珹得知丁雪润乘坐的飞机将在劳动节那天晚上到达首都机场,到达后他还要乘坐红眼航班回d市。 到d市机场的时候,差不多是凌晨三点了。 老窦特别关心丁雪润,特地跟学校申请了资金,给他在机场附近订了一家星级酒店,校长一丝犹豫都没有,就给批了下来,说丁雪润是全校同学的榜样,要在五一节放假过后,让他上主席台演讲。 楼珹提前给丁雪润发了消息,说自己来接他。他调了个凌晨一点过的闹铃,早早地就睡下了。 丁雪润一直在飞机上,没有看见楼珹的消息,是到首都机场后才看见微信,他立刻给楼珹说:“不用来接我了,你好好睡觉。” 然而没有得到回复,他就赶着上下一班飞机。 或许是因为拿了金牌的缘故,国家队回国时买的航班座位都是公务舱,丁雪润坐着把演讲稿写完了。 红眼航班,到达时间提前了十五分钟,凌晨两点半,丁雪润没有行李,他直接出了机场,准备打个车去学校给他订的酒店时,却忽然接到了楼珹的电话。 “我看见你的航班落地了?你人呢,哪儿呢?”楼珹有点困,手臂撑在车窗框上打了个哈欠。 丁雪润站在深夜的出租车通道旁,不可思议:“你在机场了?” “是啊,凌晨三点了宝宝,你要露宿街头不成?”楼珹拿起车上的报纸,这是学校发下来的——只因为报纸头条是他们六中的学生丁雪润同学。 楼珹一个从来不看报纸的人,看了好几遍。他念出声来:“丁雪润能取得如此同龄人遥不可及的骄绩,与他有着超常的数学天赋有密切的联系。他从小就对数字很敏感,很热爱数学……啧啧,这么优秀的同学,学校怎么都不来接你?还是老子对你好,凌晨三点都爬起来接你了!” 一辆出租车在丁雪润面前停了下来,摇下车窗冲他摁喇叭:“走吗?” 丁雪润摇了下头,对着电话说:“你在哪儿?我过来找你。” “停车场呢,机场不能乱停车,你在哪儿,我过去找你啊。” 两人电话一直没有挂断,楼珹下了车,往机场出口方向走,丁雪润也从地下坐电梯上来,跟楼珹碰了面。 五月初的深夜,楼珹只穿了个短袖就出来了,露出小臂肌肉,帮丁雪润拿书包,说:“你就这么点东西,这十天你是怎么过的?” “穿一套洗一套。”丁雪润跟在他身旁,“你穿这么少,冷不冷?” “都要夏天了,冷什么冷啊。”楼珹本来想去勾他肩膀,忽然不知想到了什么,手臂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又默默地收回去了。 丁雪润装作没发现,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坐。 他低头系安全带,楼珹启动汽车:“你现在成本市名人了。” 第41节 “你看,”他把报纸丢给丁雪润,开车从停车场出去,“不知道报道谁写的,据说是来学校采访,老窦声情并茂地给记者说你多么多么有天赋……说你是他最喜欢的学生哈哈哈我去,他那么喜欢你,怎么不来接你?” “还是哥哥好吧。”楼珹看了他一眼。 丁雪润嘴角一弯,“嗯”了一声又低头看报纸,他看见自己获奖时的照片、以及学生证上的照片,都被刊登了。 “楼珹,你知道附近哪里有一家万怡吗?” “万怡?你要住酒店?你住我家啊住什么酒店。” 丁雪润摇头,看着他道:“学校知道我凌晨才到,给我订了酒店。” 楼珹:“……” 他骂了句脏话:“你怎么不早说?” “我说了,没想到你真的来了。”丁雪润有些歉疚,轻声问他:“你困不困?” “你说困不困?老子都多少天没过睡一个好觉了……”他特别委屈。 丁雪润忽然瞥见窗外,硕大的酒店标志挂在一栋高楼顶上。 “在那里。”他给楼珹指了一下方向,“你开车回家还要一个小时,你跟我一起住酒店吧?” 楼珹没有说话,心里却在想,万怡是不是房间太小了,学校肯定很抠门,不可能给丁雪润定套房……那么小还没他卧室大住着多难受啊。 虽然他这么想着,却已经朝着酒店的方向开去了。 一分钟不到,他的车就停在了酒店大堂外。 楼珹还没决定好,丁雪润就凑过来,把他的安全带都给解开了,说:“你跟我一起吧。” 楼珹低头看着他柔软的发顶,咽了下口水:“你是不是怕一个人住?” “还好,不怕的。我只是不想你这么疲倦还开车。”他说,“疲劳驾驶不好。” 楼珹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着下了车,跟着丁雪润进了大堂。 丁雪润让他在旁边等着,叮嘱:“我去前台开房间,你没带身份证,等下我开好了,你再跟上来。” 楼珹应了一声,心说搞得跟那什么似的。 前台显然见惯了这么操作的男女,但两个男孩子,都还是学生样,长得又青春又好看,太少见了。 丁雪润面对酒店前台面不改色,也没有特意要求要标间。 打开房门,楼珹面对这间大床房,站在门外不知如何是好。 丁雪润轻轻地拉着他的手腕:“你困了就先睡,我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我去洗个澡。” 楼珹脸开始红了,他不由自主出了手汗,一捏手心都是湿的。 他坐在床边,听着浴室的水声发呆。 酒店的浴室设计得一般都很朦胧,磨砂玻璃门,楼珹压根就不敢看。 丁雪润冲澡比较快,毕竟困了,十分钟不到就洗漱好出来了,头发也吹干了,身上穿着他自己的短袖睡衣。 楼珹还是进来时那副样子,坐立不安的模样。 丁雪润问他:“你睡左边还是右边?” “都、都可以……”楼珹感觉这房间里开了暖气,他热得不行,汗流浃背。 “那我睡左边吧。”他掀开被子躺下,“楼珹,你还要洗漱吗?不洗漱就睡了吧,不然天就亮了。” 楼珹立刻站了起来,匆促道:“我也去洗个澡好了。” 不等丁雪润说话,他就冲进了卫生间,在浴室里磨蹭了二十多分钟才出来。 见丁雪润眼睛都闭上了,想必是睡熟了,楼珹才稍稍松了口气。他也是太困了,没有刚才那么顾忌,掀开被子从另一边,动作很轻地躺了下去,但丁雪润估计是刚刚睡着,睡眠很浅,眼睛睁开一条缝,低哑着嗓音道:“我没有调闹铃,你明天有事办吗?” “没事。” “那就好……”丁雪润抓着一边的枕头角,很快又睡了过去。 楼珹一动也不敢动,心跳得又轻又快。他不习惯跟人睡一张床,从来没有跟别人睡过一张床的经历。 而现在,丁雪润就躺在他的旁边,两个雪白的枕头靠在一起。楼珹开始是平躺着,四肢都摆放得很整齐,不敢乱动。但随着睡意加深,他的睡姿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丁雪润是热醒的。 他平时作息规律,导致他的生物钟特别准时,再晚睡觉,也会在那个时间点清醒一次。 他六七点就醒来了,发现楼珹拽着被子,人滚到了他这边来,而胳膊搭在他身上,像是把他圈在怀里。 丁雪润发觉过后,没有动,甚至更贴近了楼珹一点。 他睡了个回笼觉。 等楼珹那乱七八糟的生物钟叫醒他的时候,一睁眼就被吓得不敢说话。他看见丁雪润人在他的怀里,脑袋温顺地埋在他的胸口,静静地呼吸着。 第37章 (捉虫) 楼珹看见他略长的头发, 估计是这段时间没怎么打理,但他的头发不像一般男孩子那样硬, 很软。棕黑里夹杂着一点暗金色的发丝, 浓密的睫毛老长地卷翘上去,看起来毫无攻击性。 他忍不住伸手轻轻地放在丁雪润的头发上, 心想这孩子肯定小时候营养就没跟上, 不然怎么会头发发黄。 楼珹有点心疼,把手伸进他的发丝里, 动作像是把丁雪润的脑袋往怀里摁一样。 这时,熟睡中的丁雪润忽然动了一下, 像是睡梦中的人翻身, 两个人本来是侧着身的, 丁雪润忽然这么一动弹,就把楼珹给压住了。 他完全趴在楼珹身上,头垂在楼珹的颈侧, 脸贴着他的肌肤,呼吸喷在他的下颌——是一种非常亲密的相拥姿态。 楼珹一僵, 完全愣住了。他仰着脖子,眼睛直直地瞪着天花板,身体还维持着那个一只手搂着丁雪润的腰、另一只手扣着他的后脑勺的暧昧姿势。 他本来还想睡会儿, 这下也睡不着了,然而撒手也不是,继续抱着也不是。 他要是忽然撤开,万一把丁雪润给弄醒了, 这可不就说不清了吗? 楼珹保持着那个姿势很久,他嗅到丁雪润身上干净的味道,他从不用酒店备品,昨天用来洗了洗手,沐浴露是青苹果味道的,而丁雪润的身上,此刻还残留着那股清新的苹果香气。楼珹深吸口气,身体慢慢软化了下来。 他摸了摸丁雪润的头,心想他好瘦,又轻,像抱着个大娃娃似的,好舒服。 他试探着低下头去,微微歪着头,嘴唇便碰到了丁雪润的耳朵。 只不过碰了一下罢了,楼珹便感觉到嘴唇发麻,有种麻痒感袭上心头,这种感觉是他从未体会过的,他隐秘地兴奋着,不敢声张,怕丁雪润醒来发现,可是停不下来。 他知道自己好像在亲吻丁雪润的耳朵,也知道这样做很怪,然而就是没有停止的想法,甚至偷偷抚摸他的脸颊,有种干了坏事的胆战心惊。 楼珹受不了诱惑,丁雪润也不是多么能忍的人,他耳朵很敏感,痒得厉害。加上心跳得很快,感觉快要装不下去了,于是便动了动,装作刚刚醒来的样子,发出了刚睡醒的声音。 他似乎是才发现两人居然是这种姿势,趴在楼珹身上,声音迷茫又带着惊讶地唤了声:“……楼珹?” 楼珹一个激灵,立马闭上眼睛装睡,嘴里嚼了嚼,说梦话:“猪耳朵……唔,好吃……” 丁雪润心里很无奈,面上却不显,撑着双臂从他身上起来。 听见他进了卫生间洗漱的声音,楼珹这才偷偷睁开一只眼睛去瞥他。 丁雪润没有关卫生间的门,正在漱口,楼珹看见他漱口完了,侧过身面对便池。 楼珹火速坐了起来,拖鞋都顾不上找,就大步迈向卫生间。 他一副刚起床,谁都不想搭理的模样,一边用力挤酒店那可怜的小牙膏,一边用余光扫向正在放水的丁雪润。 “你看什么?”丁雪润看见他探头探脑的。 “……没看什么。”楼珹眼神躲闪,他看见了,丁雪润“长得”好像不是很弯——没自己弯。 丁雪润笑了一声说:“暧,我刚刚做梦梦见有人在啃我的耳朵。”他说着摸了下自己的耳朵,“特别痒,我就醒了。” 楼珹呛到了,差点把牙膏给吞下去。 他趴在洗手台上拼命咳嗽,丁雪润冲了下手,顺毛一般顺他的背:“小心点,没事吧?” 楼珹做贼心虚,摆摆手。 他们五一劳动节只放一号一天,二号白天放假,晚上就得去学校上晚自习了。 楼珹最近马上要比赛了,去练习250cc级的赛车,丁雪润回宿舍收拾了下,就去上课了。 他成了名人,许多同学都来恭喜他拿冠军:“为国争光了!” 晚自习上了一会儿,老窦单独把他叫了出去,问他要了明天的演讲稿看了一遍,说:“写得很棒。” 他赞许道:“你现在是全校、不,应该说是全国高中生的榜样了!你看,就连楼珹那样不学好的,都被你带动的开始用功了。” 丁雪润谦虚了几句,认真地说:“楼珹很聪明,他能学好的。” 老窦不置可否,对于楼珹的智商,他保持怀疑,不过只要肯用功,肯定比之前要好。他换了个话题道:“对了,是不是又有几所学校联系你了?你怎么想?” 两人就到底选哪个大学的问题,在教室走廊外促膝长谈了一整节课。 丁雪润回到教室坐下,摸出抽屉里的手机看了一眼,果然有楼珹的消息。 楼珹问他:“马上下课,你出来吃夜宵吗?”换做之前,他不太好意思打扰丁雪润学习,但丁雪润现在已经是名校随便挑的状态了,也就没关系了。 而且楼珹也想看他一眼。 “好。”他回复。 楼珹:“那我在校门口等你啊。” 下课铃没一会儿就响了,走读生开始收拾东西,同时,英语课代表黄丹露走到了丁雪润旁边。她坐在丁雪润前桌空出来的位置上,说:“学霸,你是直接今年就走,还是明年再上大学?” “明年。”他早就做好打算了。 “那你要读哪个?” “还没考虑清楚。”清北两所高校的法学院都很牛逼,抉择起来很难。丁兆文推荐他读清华,老窦说人大的法学院更好。 “肯定是去北京对吧?” 丁雪润应道:“嗯。” 黄丹露眼睛转了转,压低了声音:“学霸,你认不认识潘静珊?” “不认识。” “你真的不认识啊?她挺有名的,是旁边五班的班花啊。” 丁雪润摇了摇头。 第42节 黄丹露一脸理解道:“你平时学习肯定很花时间,不爱听八卦也正常,不过你肯定见过她的,她很漂亮。” 丁雪润笑了笑,只听她犹豫了下,又道:“那个,潘静珊问你,有没有看她给你的东西……” “什么东西?” “就是……”黄丹露不知道怎么说,她支吾道,“信,一封信。” 丁雪润下意识看了眼抽屉。 黄丹露看他在找,嘴快地说:“她说她给你同桌了。” “哦?”丁雪润顿了一下,接着忽然笑了,“我知道了。” “你回去看看,行不行给个准话。”她瞅着丁雪润,发现这个数学天才,果真长得很招人喜欢,唇红齿白的,像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类型。她又说:“你见过她没有,就是那个,她在后门看你呢。” 丁雪润扭头看了一眼,果然看见一个女孩子躲在后门,校服穿得整整齐齐,背着书包,很娇小。 丁雪润站了起来。 他朝后门走了过去,那女孩不知道该往哪里躲,红着脸站在门外,目视着他出来。 丁雪润走到她旁边时,停了一下:“你要出校吗?” 潘静珊意识到他在跟自己说话,嗫嚅道:“嗯……” “一起吧。” 黄丹露被他雷厉风行的作风吓了一跳,一拍大腿:“我的天,学霸就是学霸!” 但是情形,却不像她想的那样。丁雪润态度很温和,说自己现在读高中,暂时没有那种想法,大家可以当朋友。 潘静珊很失落,丁雪润说:“你好好学习,其他的事,你上了大学,会遇见更好的。” 两人走到了校门口,这时,丁雪润其实已经看见楼珹了。 但是他装作没有看见,问潘静珊:“你吃竹筒饭吗,我请你。” 竹筒饭是校门口的流动小吃摊。 楼珹看见丁雪润和一个女生走出来,他还以为是班上哪个女生,没想太多,结果认真一看,居然是那个给丁雪润写情书的! 他奶奶的!丁雪润这丫这么快就跟人家搅合上了!那封情书他还藏着的呢! 在看见丁雪润请那个班花吃了竹筒饭后,楼珹心里的怒火烧到了顶峰,一种又酸楚又愤怒的情绪侵蚀了他的理智,说好的跟老子一起吃夜宵,你请别人吃竹筒饭算是怎么一回事…… 他怒气冲冲地大步迈向丁雪润,他跟班花两人正好互相告别分开,楼珹上去就抓住他的肩膀,喊道:“丁雪润!” “楼珹,你小点声……”丁雪润忽然看见了他的眼睛,愣住,“你怎么要哭了?” “老子才没有!”楼珹也怕丢人,抓着他快步朝自家小区那边走,阴沉着一张脸,“那女的怎么回事?你请她吃竹筒饭?你是不是喜欢她?” “没有,就是同学。”虽然有刺激他的想法,但丁雪润还是没想到,楼珹会被刺激成这样。 “你不喜欢她,干嘛请她吃竹筒饭?!”楼珹感觉自己气得要喘不过气来了,把他抓进了小区里,红着一双眼睛盯着他,质问,“你是不是跟人家好上了?” 小区里没几个人,进门右侧就是一片竹林,他们就站在竹林旁,路灯在两米远的地方,很暗,两人斑驳的影子和竹叶交融。 “碰上了才请的,我都记不清她叫什么,怎么就好上了?”丁雪润解释了句,把手里的食品塑料袋递给他,轻声道,“别生气,喏,给你买的。” 楼珹看他果真是买了两份,其中一份给自己买的,脸色才稍微好看点,但还是生气。仗着身高优势,楼珹微微垂首俯视着他,沉声道:“别以为给我买了吃的就可以把我哄好了!我们还没和好呢!” 丁雪润仰头,很近地注视着他燃烧着怒火的眼睛:“那怎么才算和好?是不是要我给你买猪耳朵?” 作者有话要说: 珹珹:宝宝生气!宝宝哄不好啦! 润润:是不是要我亲你才和好? 第38章 天地间只剩下了竹叶在风中微微晃动的声音, 楼珹方才的气势全都消弭无踪:“你、你怎么知道……” “你做了什么你心里不清楚?” 楼珹脸色爆红,大喊道:“我做什么了!” “别喊, 人家以为我们打架呢。”说完, 丁雪润用双手捧着楼珹的脸颊,踮起脚用嘴唇他耳朵上轻轻碰了一下, 望着他道, “你这样了。” 楼珹完全愣住了,在夜色下看着丁雪润, 一句话也说不出。 “走了,别愣了。”他拉着楼珹的手腕。 楼珹一脸茫然地跟着他走:“去哪里?” “你家。” “……哦。”楼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好烫。 他有点捉摸不透丁雪润的意思, 可是又不敢问, 进了门连灯都不敢开,怕自己红着的脸掩饰不住。 他飞快跑上楼去,丁雪润打开客厅灯:“等下下来吃夜宵, 把书也拿下来。” 楼珹在二楼问:“拿什么书?” “教科书,你家里有高一的课本吗?有的话就拿下来, 楼珹,你想听哪一科?” “……你要给我讲课?” “嗯,”丁雪润抬头望着站在二楼的他, “你不想听?” “……想听。”楼珹感到不自在,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心想丁雪润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自己早上做的事情,真的被他发现了? 丁雪润把竹筒饭放在盘子里叮了一下, 倒了两杯温水。 楼珹换了一身睡衣下来,手里拿了几本教科书,他实在找不到以前的课本了,估计是丢了。 丁雪润也从书包里拿出了资料,拍了拍身边的沙发座:“坐这儿。” 楼珹有点局促地坐在他旁边,不由自主地瞄了眼他的耳朵,又看了看他红润的嘴巴。他想到刚才丁雪润踮着脚亲了他的耳朵,又想到丁雪润喝醉了,吻了他的嘴唇。 丁雪润把筷子给他:“饿没有?” “饿了,本来等着你吃夜宵的……”结果就看见你跟其他班的班花一起走出来,还给人家买竹筒饭…… “就吃这个吧,先吃,学习完如果你又饿了,我就给你做夜宵吃。” 楼珹点了点头,说好。 丁雪润问他:“我走的那几天你记的笔记呢?” “都在这里呢,你看。”楼珹忐忑的仿佛面对老师的学生一样,老实把作业交了上去。 丁雪润一边翻一遍问:“高一的题你会做吗?” 楼珹老实得不得了:“可能不会……” “我带的是初中的资料。”丁雪润打印了点初中题,整理了一份数学公式,各科的资料他都有。 楼珹有点窘迫,马上都要读高三的人了,居然刚刚开始做初中题,而且他还不一定会,这也太丢人了吧……他拿起资料开始看了起来。 丁雪润说:“理科就是记公式,如果你觉得公式难,那就试着学文科,文科背的多。” “那我还是学理科吧。”楼珹抓了抓头。 “那我开始给你讲数学。”丁雪润的方法是拿一道典型题给楼珹,然后再给出相应的公式出来,告诉他这是什么公式,什么原理,怎么套进去,讲得过程无比耐心,一连讲三遍,楼珹如果还是不懂,他就讲第四遍五遍。 楼珹稀里糊涂的,不敢问为什么,更不敢说自己不想听,不想学习,就那么莫名其妙地听了两个小时,背下了好几个初中公式,还会用了。 已经十一点半了。 丁雪润说的嗓子有点哑了,楼珹立刻去给他倒温水,扒拉出几颗糖:“润喉。” 丁雪润剥开糖纸,感觉糖长得很熟悉:“这是那个?你说味道像我的那个?” 楼珹不好意思,“嗯”了声。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味道。”丁雪润说着把糖放进嘴里,同时收拾了一下茶几,“今天就讲到这里,不给你讲多了,怕你消化不了。” 楼珹摸了摸鼻子,点点头。 丁雪润站起来准备洗漱了,突然想起什么来,问楼珹:“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没有给我?” “没啊,”他茫然,“笔记不都在这儿吗?” 丁雪润吐出两个字:“情书。” 楼珹:“……” “那是给我的是不是?你藏起来不想给我,你是怕我谈恋爱?” 楼珹哑口无言。 丁雪润站着,而楼珹坐着,他低头望进楼珹的眼睛里:“你是喜欢她,所以刚才才那么冲动?” “……怎么可能!她谁啊我怎么可能喜欢她???”楼珹暴躁。 “那你喜欢谁?”丁雪润冷静地审视着他。 “我……”楼珹注视着他,脸上十分迷惘。 丁雪润和他对视几秒,换了个问法:“你不喜欢人家,为什么藏别人给我的情书?” “那、那是……”楼珹狡辩,“她字写得太丑!我看不惯!” “情书呢?” “不知道!” 丁雪润忽地一笑,圆滚滚的奶糖抵在腮帮子,脸颊撑出一个圆润的形状:“不想给我?” 楼珹坐着,很不安地喃喃:“不想……” “你知道为什么吗?”丁雪润弯着腰,逼近他的面孔,目光如水,“傻子。” 楼珹已经失去了狡辩的能力,他想否认自己不是傻子,一点也不傻好吗,可是闻到了丁雪润说话时的那股草莓夹心奶糖的味道,就仿佛失去了判断力、迷失了自我一般,深黑的眼睛愣愣地盯着他。 丁雪润叹了口气,又直起身来:“明天我要演讲,五点就要起床,六点半就要到学校。我给你做好饭就叫醒你?” 楼珹摇头:“我叫外卖吧,你别自己做了,多睡一会儿,做饭很累。”他在想要不要重新请个阿姨来家里做饭。 “你过两天不是要比赛吗?外卖容易拉肚子。” 楼珹没法拒绝,说好。 第43节 他晚上睡不着,把那封夹在书里的情书拿出来拆了,女孩子的情书总是弄得香喷喷的,有股草莓味。楼珹不爽:“居然还知道润润是草莓味的……” 当他看见人家那娟秀的字体后,就更不爽了,尤其是这封情书写得很美,楼珹这个没什么文化的人看着,都觉得写得很好。 还好他给没收了,不然让丁雪润看见可怎么得了。 楼珹看完了,就把情书给丢了。 丁雪润不仅数学好,也有文采。但他演讲不是那种通常的抑扬顿挫,他声音很温和,又很耐听,搞得下面站着的全年级学生,全都拼命踮脚仰头去看这个学霸真人长什么样子。 “看报纸上,证件照还蛮帅的……”楼珹听见有人这么说。 大课间的时候,外面就来了一批专门来看丁雪润长什么样的学生,是组团来的,有男有女,一脸好奇地围在后门。 楼珹受不了,嘀咕:“瞎瞅啥呢,等下是不是要进来要qq号了?一群变态!” “看我的,又不是看你的,有什么好生气的?” “就是不行,看你就不行!” 丁雪润笑了笑:“放心吧,我不会跟其他人好的。” 楼珹能听懂他的言外之意,脸一下子红了,忽然感觉害臊,埋在书上装哑巴。 或许有人单纯觉得丁雪润又有文化,人长得也不赖,还真的进来管他要联系方式了。这些事楼珹小学的时候就经历过了,小时候他因为长得特别帅,穿得又好,他自信心爆棚,走路都是鼻孔朝天的。小学生一看他这么拽,觉得他更帅了,好多人跟他告白。 他早已习惯,然而丁雪润遇见这种事,楼珹第一个横眉竖目地帮他拒绝:“没有!你看他像用手机的人吗?他要是玩qq空间能拿imo冠军吗?都走开,别霍霍我同桌。” 丁雪润纵容着他,也不说什么。 楼珹比赛连着两天,是周五和周六,丁雪润周五没去,就听楼珹报了个喜,说拿了第一回 合的冠军。周六本来也是要上课的,为了去给楼珹加油,他特意请了个假。 因为他情况和其他学生不太一样,老窦那边特别容易就给他准了假。 今年他们市crrc的赛车比赛弄得比往年更加豪华,丁雪润看见硕大的招牌,还做了雕塑,写着20xx届“锡盛矿业杯”全国公路摩托车锦标赛。 今年有接近一百名车手参加比赛,二十多个车队,经过昨天第一回 合的比赛后,剔除了一大半的车队,只剩下三四十个车手了。 丁雪润拿着楼珹送给他的票,坐在一个顶好的位置上,他本来要给楼珹打电话,问他在哪,问他们车队叫什么,结果他人站在看台上,低头往赛道一看,就立刻瞥见了一溜风骚的大红色车队。 几辆改装摩托车,都漆成了大红色,车身上印着一个闪瞎人眼的双喜字。 丁雪润听见广播里的“喜临门车队”,有些哭笑不得,拿出手机给楼珹发了个加油的消息,他就坐下认真看比赛了。 参加比赛的车手都戴着头盔,穿着流体服,但丁雪润一眼就认出来哪个是楼珹,楼珹身高腿长,哪怕不露脸也特别显眼。 下午四点开始第二回 合的排位赛,因为是赛车比赛,比赛进行得非常快,丁雪润站起来观看。他目光锁定着楼珹,看见他领跑在前,在弯道上膝盖蹭地滑行。哪怕知道他膝盖上有护具,但还是感觉很心疼,怕他磕着碰着了,受伤了。 他虽然是第一次参加crrc的比赛,但因为起点很高,平时没事就跑去练习,还有私人赛车场,导致他就像一匹黑马,其他车手死活都追不上他。 第二回 合结束,楼珹拿了第一。他昨天就拿了第一,今天又是第一,理所应当地拿了冠军。而喜临门车队拿了一个团体奖。 退场时,丁雪润听见有些crrc的忠实粉丝在说:“不是吧,团体奖和个人奖都让那个喜临门揣走了?听都没有听过这个车队,名字跟闹着玩儿似的,也太好笑了……” “你们没看人喜临门车队都是些什么车吗?我靠集体都是改装哈雷啊,还有川崎小忍者,250cc的哈雷,我的天这种轻量级哈雷买都不知道上哪儿买……” 250cc排量太小,楼珹平时都不骑这种车,他上路就是牛逼哄哄的大排量,比一般跑车都拉风,要不是为了参加比赛,他买都不会买这种车。 拿了个冠军,楼珹还是很高兴的,穿着赛车服拿着奖杯各种照相,笑得眼睛都没了。有媒体让他做一个亲吻奖杯的动作,楼珹嫌弃这个奖杯太多人摸过,不肯亲。 赛后他本来要跟车队的队友一起聚餐,可是因为不仅丁雪润来了,他几个小弟也来看他比赛了,只好跟队友沟通了一下,说大家一块吃。 他是队长,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楼珹给队友介绍丁雪润,说我同桌:“世界冠军,牛逼不?” “世界冠军?”他队友一共五个人,三个年纪比他大,一个跟他年龄相仿,但是已经上大学了,还有一个才读初三。 “他搞竞赛的,是啊,数学世界冠军,清华北大抢着要,都开始撕逼了!” 这种学霸和普通意义上的学霸已经不一样了,总是让人觉得敬佩、有距离感。而且丁雪润原本就给人一种不好接触的高冷感觉。 聚餐的时候,总是逃不开喝酒这个问题,大家都知道楼珹不喝,都知道他有洁癖,跟他一起吃饭大家总是礼貌地用公筷。 丁雪润要喝酒,他喝得少,而且能不喝就不喝,一般他要喝的时候,都是有目的的。 楼珹吃了口菜,凑过去问他:“今天晚上还补课吗?” “你想上课吗?” “补语文行吗?” 语文这种科目,并不适合楼珹这种大字不识几个人学。现在开始补语文确实晚了,但楼珹很想学一下——他也想写出那么美好的情书。 丁雪润说好,不动声色地他:“你喝饮料吗?” “我喝茶就行了。” 丁雪润就站了起来,走到冰柜拿了一听可乐出来,他抠开易拉罐,插了根吸管在冒着小气泡的碳酸饮料里。 楼珹以为他要喝,结果丁雪润坐下,就把易拉罐推到他面前来。 他仿佛能明白丁雪润的意思,咽了口唾沫,手心出了汗,心脏也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今天在赛道上,他差点让人从弯道反超,也没这么紧张。 丁雪润看着他,轻声道:“楼珹,你喝不喝?” 楼珹低低地应了一声,垂首含着吸管吮了一口。随着碳酸饮料滑入喉咙,他变得更加渴望,看着丁雪润的目光都是炙热滚烫的,特别想……亲他一口。 第39章 整个聚餐, 楼珹都是心不在焉状态。猪崽看他一脸茫茫然地咬着吸管,就提醒了一句:“珹哥, 少喝点可乐, 杀精的。” “我喜欢喝!你管得着吗?”楼珹不满地踹了他一脚,老子有本钱怕什么杀精。 他真的不喜欢喝碳酸饮料, 也不是因为杀精, 是因为这玩意儿对身体不好。楼珹喝了两三口,就开始全程咬吸管, 把吸管都咬扁了,眼睛时不时偷偷瞥丁雪润一眼, 不知道在想什么。 丁雪润捕捉到他的偷看, 但是不言不语, 低头很安静地吃饭,他没喝两口酒,就停下来了, 不再碰杯子。 楼珹的摩托车停在外面,车队的有摩托车便骑车回家, 剩下的都是喝了酒的,就要拼个出租车走了。 李东就住在学校附近,他直接问丁雪润:“你是回学校吗?是的话我们坐一辆就行了, 顺路。” “嗯,我回学校。” 李东站在路边招手拦了辆车。 “他不跟你一起走,”楼珹把摩托车推了出来,霸道地来了句, “他跟我走。” 李东惊讶地看着他的摩托,一头雾水:“楼珹,你今天不打算骑车回去吗?” “骑啊,我载他走。”楼珹顺手就把头盔和今天比赛拿的奖杯,一起塞到丁雪润怀里,在其他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理直气壮地道,“看什么看,老子车就一个位置,别看了,不载你们。” 直到丁雪润坐上车,他的队友和小弟,都是面面相觑一脸震惊的状态。 因为谁都知道,楼珹的摩托车真的是从来不载人,没有破例过。 “为了抱学霸大腿,珹哥现在这么豁得出去?” 丁雪润假装不知道这个规定,很自然地跟其他人说拜拜。他坐在摩托车后座,一手抱着奖杯,一手抱着楼珹的腰。楼珹怕自己骑快了丁雪润会被甩下去,控制着车速。 到家后,楼珹拿了一本语文书和一本《高考满分作文》下来:“润润,你教我写作文吧。” “嗯,坐过来。”丁雪润从茶几下面抽了两个坐垫出来,茶几上放着台灯,澄黄的灯光映着一大堆雪白的资料。 楼珹抱着书盘腿坐在他旁边,其实没什么听课的心情,就是想挨着他。 丁雪润找了几个较为经典的作文题目,手抄在a4纸上,先问楼珹:“这个题目,你会怎么写?” 第一个作文题是个材料作文,说的是父亲在高速路上打电话,不听孩子的提醒,最后孩子报警了。警察对这位父亲进行了批评教育。 这是一道很经典的作文题,丁雪润说:“你以此展开观点,写一封信,可以写给警察、女儿或者父亲。” “这不是坑爹呢?这什么题!”楼珹戳着作文题目道。 这道作文题的确引起过争议,丁雪润对他说:“先不管这题是不是坑爹,你如果要写这篇作文,最容易写的角度是什么,你知道吧?” “这我肯定知道,夸孩子做得对,然后批判父亲做得有问题,说警察教育的是,对吧?” 丁雪润点头,至少满分作文大多数都是从这个观点出发的,也不乏有其他新颖观念的,但那种新颖的写法,并不适合让楼珹这种学生来撰写。他说道:“观点找对了,至少分数不会太低了……” 他又分析了几道作文题,楼珹觉得他讲得很好,因为他完全听进去了,很认真,不像上课,一上课就感觉在催眠似的。 丁雪润讲语文的时候引经据典手到擒来,楼珹很多诗词啊句子,听都听不懂,但是听着觉得很美。 丁雪润无奈:“没有墨水没事。有空的时候,你就背几首名句,放在作文里都是加分的。” 楼珹脸红了又红:“也不是完全没有墨水,我也是会背诗的……” “你背给我听?” “床前明月光……”楼珹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背不下去。 丁雪润却摸了摸他的头:“嗯,背得全对,不过生僻一点诗句更加分,语文老师都喜欢那样的。” 楼珹赶紧道:“那我也会一句。” “嗯?”丁雪润洗耳恭听地看着他。 “……春飞雪粉如毫润,晓漱琼膏冰齿寒。”楼珹口齿清晰,但是不太敢看丁雪润。 果然,他一背完,丁雪润就沉默了,接着道:“楼珹,你怎么会背这个?” 这首诗不是什么名句,但丁兆文一个语文老师,什么古诗词都见识过。丁雪润出生在春分那天,他妈妈生他的前一晚梦见下雪了,他一出生,就给他取了这个名字。 “你有一次说过这句诗。” “你还记得啊?”连丁雪润自己都不记得了。 楼珹心虚地嗯了一声。 其实他也不记得了,只记得丁雪润那时候念了一首诗,也不知道什么诗,不常见,反正就是一句里面又有雪又有润的。楼珹就上网搜索含有这两个字的诗句,找得眼睛都花了,才找到这个。 丁雪润意外地笑了一下,在纸上写:“玉在山而草木润,渊生珠而崖不枯。” 楼珹不解,他只看见里边儿有个“润”字。丁雪润翻开了语文书:“荀子《劝学》里的一句话,你的名字,珹,就是这个字的意思。”他单独把那个玉字圈了出来,又解释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楼珹暗自读了几遍,记了下来。一句诗词里既有他的名字,又有丁雪润的名字,而丁雪润仿佛信手拈来,出口成章。楼珹越发觉得,有文化真的不一样。 第44节 揭过这个话题,丁雪润又换了一个题目。讲了一个多小时,丁雪润准备的作文题目终于讲到了最后一个:“一地梨花这个作文题,你准备怎么写?” 这种题目是最考验楼珹这种诗不会背几句,肚子里毫无墨水的学生写作能力的作文题了。 “一地梨花,一地梨花……”楼珹啃了下笔头,“梨花好吃吗?我把梨花带回家烙个饼?” “你饿了?” “没有,我不饿。”他不好意思,“不能烙饼吗这个花?” “可以入菜、酿酒。先不说这个,我给你讲这个题,这个题看着难,其实内容很广泛,可以写很多题目,从亲情、友情角度出发,或者师长……如果真的考这种题目,反而不难。你考试前,我会监督你多写几个角度的开头、转折和结尾,你写了我给你改,你一字不漏背下来就好了。” 他说回梨花,“楼珹,你打算怎么写?” 楼珹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看了他一眼:“俺同桌给俺烙梨花大饼……” 丁雪润很无奈,说:“这个不好吃,你想吃饼?家里有面粉吗?我去揉个面团。” “不不,别去做,”楼珹赶紧阻止他,“我就是想问……润润,你说好给我做的糖桂花呢?” “桂花花期还没有到。”小区里倒是有桂花,去年丁雪润在楼珹这座小区里见到过,不过不是四季桂。 楼珹“哦”了声,醉翁之意不在酒道:“那花期是多久?” “九、十月。” 楼珹小心翼翼地问:“你那时候……不都去上大学了吗?” “不去,明年再去。”他选了人大的法学院,录取通知书已经在路上了,全校都知道了这件事,很多老师都拿这件事来督促班上的学生。 他盘腿坐得腿麻了,手臂撑着地想换个姿势,嘴里道,“我要是去了,你怎么办?” 楼珹有股很强烈的、怦然心动之感,恰巧丁雪润换姿势换到一半,腿伸到他这边停了下来,皱着眉道:“腿麻了……” 他没穿袜子,两只脚和在五月穿一条短裤的楼珹就那么碰触上了,楼珹顿时也腿麻了,仿佛动弹不得,喉结滚动两下:“润润……” “嗯?” “我……”楼珹声音沙哑,目光注视他的脸,跟鬼迷心窍似的,一只胳膊放在沙发上,慢慢凑近他。 丁雪润眨了一下眼,没有躲,更没有说话。 楼珹心跳如鼓,一面克制着冲动,把脸凑过去,眼神游移不定地往他嘴唇上瞟,最后在他脸颊上,很轻地碰了一下。楼珹心里很慌张,怕丁雪润推开他,怕他不乐意。 两人挤在茶几和沙发之间的小缝隙里,双腿都是麻的,站不起身。 楼珹半边身子都麻掉了,他嘴唇贴着丁雪润的脸颊,缓慢地把他的脑袋压在了沙发边沿,一只手捏着他的肩膀。这么过了许多秒后,楼珹舌头打着结一般:“润润,你……讨不讨厌这样?” 丁雪润仰着头,客厅摇晃的枝状水晶灯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找到了楼珹那双无措懵懂的深黑眼睛,抬手搭着楼珹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腕,轻声道:“不讨厌。” 楼珹眼睛一瞬间被点亮了,犹豫不过半秒,他再次埋下头,在丁雪润脸颊上啵了两下。最后跟他对视几秒,一横心,楼珹一手摘了他的眼镜,手掌撑在地板上,便低头吻住了他的嘴唇。 大概是不懂章法,楼珹也没有动,唇贴着唇,可是心底溢满了温柔,滚烫得快要漫出来了。 第40章 可以买了 丁雪润固然是很聪明的, 但这种事也是第一次发生在他身上,他很小就发现了自己性取向和其他男孩子不同, 他早熟, 那时候已经读完了佛洛伊德,所以很快就接受了这件事, 从不因为此事而觉得自己是异类。 尽管发觉了自己的性向和其他人不同, 但丁雪润却从来没有喜欢上过谁,他的生活被学习充斥, 他要学太多的东西了,没时间去考虑其他。 楼珹是他遇见的第一个。 他被楼珹置于臂膀与胸膛之间, 楼珹那股由体格带来的力量和气势, 笼罩住他, 炙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脸颊,令他不能呼吸、难以动弹,只能屏住呼吸, 安静地感受着这股亲密接触带来的目眩神迷。 楼珹作为一个有洁癖的男人,当然不可能伸舌头的, 可他心里明明白白地感觉到自己很喜欢丁雪润,亲他的时候会心动,会感觉到温柔和喜悦, 比骑车兜风那种自由的感觉,还要让他觉得舒服。 他静静地贴着丁雪润的嘴唇,过了有半分钟,他抱着丁雪润压在沙发脚, 几乎半趴在他身上,嘴唇在他整张脸上落下绵密的吻。 说是吻,实际上只是以嘴唇在他的脸颊、下颌、眼皮上辗转磨动。楼珹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表达心意,只能满心欢喜地搂着他,不住地一边亲吻一边低声唤道“润润”。 丁雪润几乎坐不住,软在他的桎梏中,一向清晰的大脑有些眩晕,意识模糊。明明并不激烈,却分外动人。 楼珹这么抱着他很久,他一时冲动才亲了丁雪润,而丁雪润没有拒绝,楼珹回了神,有点后悔自己这么冲动……他还有点搞不清楚这是什么感觉。 他深深地喘着气,脑袋搁在丁雪润肩膀上,心里在认真地想这个吻的含义,他要是不喜欢丁雪润,能亲他吗?这么说来……自己是弯的? 丁雪润跟他靠在一起,脸让楼珹给亲得通红,头发都乱了。他把手放在楼珹的后背,一句话也不说,好像在等他思考清楚。 过了很久楼珹放开他。低着头,眼神晃动地注视着丁雪润,伸手细细替他拂开额上乱发,声音变得沙哑:“润润,你让我亲,你是不是也喜欢我的?” 丁雪润看着他,答非所问:“你是喜欢我才这样的吗?” 楼珹下意识就接道:“不然呢!”他顿了顿,神情有些彷徨,“那……那我现在,是不是就是同性恋啦?”他觉得没道理,为什么活到快十九岁才发现这件事,明明他也谈过几个女朋友的——虽然都没有现在跟丁雪润的这种感觉。 丁雪润看过很多书,此刻却做不出正确的解答,他抬手摸了摸楼珹的头:“你要是想不清楚,要不要多想几天?” “我……”楼珹有点迷茫,“润润……” 丁雪润笑了一下:“好了,别压着我了,腿都动不了了。”他说着推开楼珹,站起来的时候的有点站不稳,是楼珹扶着他的腰:“小心。” 他一只手搭着楼珹的肩膀,艰难地甩了甩腿:“楼珹,下次我们不能坐在客厅学习了,你再弄个舒服点的椅子在书房吧,坐着可能会好一些。” 这会儿是晚上十点,丁雪润提出要回宿舍去睡觉。 外面有点飘细雨,楼珹不让他走,拽着他的手腕:“你别走啊,住我家不好吗?” “我手机没电了,充电器在宿舍呢,而且我也想换个衣服。” 楼珹立刻道:“那你穿我的,不许走!”哪怕他还有点稀里糊涂的,可他心里想着的是,一定不能让他离开。 丁雪润摇头,抱了他一下:“楼珹,你好好想。” 他打开伞走进雨幕,楼珹穿着睡衣光着脚,追出去几步,丁雪润回头让他:“回去吧,我走了,早点睡。” 楼珹没再强硬地追上去,注视着丁雪润独自撑着伞的的背影远去。 他灰头土脸地回到家里,感觉没有人抱,空荡荡的。 楼珹撑着下巴坐在沙发上发呆。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喜欢男人,而且看润润的态度,似乎也是喜欢自己的。 他心里又后悔了,刚才应该直接说是的,自己怎么那么傻……把人给放走了。 他正准备给丁雪润打电话,却蓦地看见他掉在地上,被坐垫遮挡的手机。 已经没电了。 丁雪润回学校的时间太晚,校门都关了。门卫本来要骂这个学生,结果认真一看,这不是高二年级的丁雪润同学吗,所以只是温和地提醒了一句:“下次要早点回学校。” 天空中掠过一道电闪。 紧接着就是低吼一般的轰隆声。门卫大叔的脸被雷光照亮,道:“要下暴雨了,快点回宿舍休息吧。” 他人还没回到宿舍,大雨已经下了下来。因为打雷的缘故,宿管说:“等下提前断电。” 丁雪润把伞晾在阳台,洗澡出来,宿舍就断电了。 他换上睡衣,正准备调个闹铃,却发现手机不知所踪。想来应该是落在楼珹那里了。 他除了直播,以及联系楼珹和家里,几乎是用不上手机的,也并不着急,等待头发晾干的过程中,他慢条斯理地点了一根烟。等头发一干,便睡下了。 窗外的大雨淅淅沥沥,敲打着关着的玻璃窗。 丁雪润睡眠一直不错,可因为心里存了事,加上雷声的折腾,他睡得很不容易。 他刚刚入睡,迷迷糊糊的,就隐约听见拍打窗户的声音,他立刻警觉地睁开眼睛。 雨声混淆着比几十分钟前更加凶猛的雷声,也掩盖不住那道“嘭嘭嘭”的玻璃击打声音。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 宿舍的阳台有个窗户,而宿舍到阳台之间,还有一个推拉门。平时为了通风都是不关的,今天因为雷声,丁雪润才特意关上的。 他摸索着自己的眼镜,没有找到,而那声音停了一秒,又重重击打了一次,只听“吱呀——”一声,窗户慢吞吞地开了。 丁雪润下了床,看见一个人从窗户那里爬了出来,身形高大,在没有光的宿舍,湿漉漉得像个水鬼。 对方还拿出手机,开着亮光照着他。 丁雪润虽然没看清楚他的脸,但已经知道是谁了。 “操!宿管把门给锁了,我只能顺着水管爬上了。”楼珹身上的短袖湿透了,他逮住衣摆拧了一把水,“哗啦”一声推开和丁雪润之间的那道推拉门,水珠顺着他的黑发滴到了眼睫毛上。 丁雪润听得特别生气:“你爬水管!学校水管都多少年头了,又是下雨,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不小心……” “不会不小心的,”楼珹看他好像真的生气,忍不住走近一步,讨好似的,“我练过攀岩……”所以手臂很有劲,加上有技巧,这种老式水管根本难不倒他。但的确存在危险,可他没想那么多。 丁雪润冷着眉眼:“你是脑子短路了吗?” “你凶我……”楼珹声音委屈,接着大声道,“我也不想爬的,你骂宿管吧,这才十一点半,他就睡得像猪一样,死活不醒!” “楼珹!”丁雪润拿他没辙。 “润润别生气,”楼珹赶紧把手机给他,“你手机忘拿了。” 丁雪润不可思议,气得声音都在发抖:“你爬水管上来就是为了送个手机?” “不是不是……”楼珹赶紧否认,一张挂着水珠的英俊脸庞青春又朝气,此刻是一种小心翼翼的状态,看着丁雪润低声道,“我……我这不是想跟你说话,我不想等到明天了。” 湿润的衣服布料贴着他的身体,却是全身火热,心脏快要跳出来了般。 丁雪润很无奈,拿自己的浴巾给他擦水:“你爬上来的时候有没有受伤?” “没有没有,怎么可能受伤,我是谁啊。”楼珹用丁雪润的浴巾裹住自己,想了想不妥,衣服还在滴水呢,就把上衣给脱了,湿淋淋地丢在地上。 丁雪润心里叹口气,问他:“你要说什么?” 风吹得很厉害,楼珹披着浴巾,刚酝酿好的台词似乎有点难以启齿,一个“我”支吾了半天,脸都红了:“润润,我……我想清楚了,我好像真的是那个。我……” “嗯?” 楼珹实在有点说不出口,一个箭步上来把丁雪润给抱在怀里:“我冷。” 丁雪润只要一想到他半夜爬水管上来,就心有余悸,刚想训他,就感觉楼珹垂下头,把下巴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睡不着,我忍不住了,我太想跟你说话了,一定要今天说。润润,我……”他声音变小,叹息一般落在丁雪润耳边,“喜欢你。” 丁雪润忽然感觉雷声静止了,楼珹头发上滴落的水,已经落到了他的睡衣上,他恍若不觉,只听见自己的不可名状的心跳声。 楼珹终于说了出口,松了一大口气:“憋死老子了。” 一个濡湿的唇软软地贴上丁雪润的脸颊,他一颗心在胸腔里砰砰乱跳:“我也是。” 楼珹释放了般,紧紧搂着他不撒手:“润润,我好冷啊。” 第45节 男生宿舍阳气重,夏天很热,哪怕下这样的暴雨,也只会使人感觉凉快舒爽,不会觉得冷。更别说是楼珹这么健硕的好身体。 丁雪润只觉他身上火热,一点不冷,但还是关心他,怕他着凉:“还有热水,你冲个澡,等头发干了再睡。” “我头发短,干得快。”楼珹一双星眸亮晶晶的,温柔地说,“我晚上抱着你睡觉好不好。” 第41章 可以买了 丁雪润差点就扛不住诱惑点了头, 楼珹那种祈求的语气,他很难拒绝。 他犹豫:“楼珹, 床太小了。”不足一米宽的床, 睡他一个凑合,睡一个楼珹就挤, 更别说两个人凑一块儿了。 “可是我冷。”他摇头摆尾地蹭了蹭丁雪润的脸颊。 “我把我被子借给你?”丁雪润有点痒, 忍不住笑了。 楼珹又说:“我好多天没有来宿舍了,我有洁癖, ”他强调,“我才不睡我的床。” “我的床你不嫌弃?”据他所知, 洁癖是不可能睡别人的床的, 只能说明楼珹只不过是爱干净, 却到处宣称自己是洁癖。 楼珹低头一嗅:“你身上好香的。”床上一定也是香的,况且,丁雪润爱干净得很, 楼珹知道。 丁雪润半晌点头,给他把睡衣找出来:“楼珹, 你去洗个澡,头发还是湿的,得擦干。” 楼珹麻溜洗了出来, 说实话这还是他第一次谈恋爱这么有热情,想跟丁雪润时刻挨在一起。丁雪润刚走,楼珹独自在家中,很快就想念起他给自己讲课时身上的温度, 挨得那么近,说话那么温柔。 他才离了一会儿就想了,见到了丁雪润人,楼珹就更觉得高兴了,特别想跟他说一晚上的话。 他冲了澡出来,根本不害臊,当着丁雪润的面换睡衣,年轻的身体充满少年朝气,身上结实的肌肉代表他远超同龄人的运动量。 楼珹看见丁雪润还坐在下面等他,就让他先上去:“你睡里面,我睡外面。” “你睡里面。”丁雪润摇头,“你不知道自己睡觉要乱滚吗?” “知道啊,可是我抗摔嘛,哥练过摔跤的了解一下?”他想,他肯定会紧紧抱着丁雪润舍不得放开的,怎么可能摔下去。 丁雪润无法,只好爬了上去,他紧贴着墙,给楼珹腾出大半张床来,一面问他:“你怎么什么都练过?” “是啊,散打、拳击,都搞过。”楼珹爬上来,很有些艰难地掀开被子钻进去。 被窝里还残留着一点温度,楼珹没办法躺着,只能侧着,脚伸到了床尾。 楼珹突然感觉自己压到了什么东西,发出碎裂的声音。 他伸手一摸。 ——是丁雪润的眼镜。 “眼镜给你压坏了,对不起。”楼珹就穿一条短裤,他紧紧贴着丁雪润的背,手贴着自己的腿,蠢蠢欲动地想抱他。 “镜片碎了吗?” “镜架坏了。” 丁雪润不在意:“明天我用胶带粘起来就是了,楼珹,睡了。” 楼珹“哦”了一声,试探性地伸出手,轻轻揽住面对着墙睡觉的丁雪润。他一开始只是轻轻把手搭在他的腰上,低声说:“坏了就丢了吧,你那眼镜也太丑了,明天带你去换个新的。” “还能用,不换。”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倦意,浅浅地打了个小哈欠。 楼珹原本还有很多话想问,然而见他困了,这会儿也不好说什么了。他不知不觉就把丁雪润搂紧了,丁雪润刚开始身上也有点僵硬,但是没说话,紧接着慢慢地就软化了下来,靠在他身上。 楼珹头低下来,贴着他后颈那块肌肤。他酝酿了下睡意,冷不丁又说了句:“你身上好香。” 丁雪润“唔”了一声,显然是快睡着的状态,索性没有搭理他。 楼珹闻着他身上的味道,感觉心都被填满了,很充实。他低叹一声:“润润,我好喜欢你。” 丁雪润不知听没听见,回应楼珹的是他安静均匀的呼吸声。 他的录取通知书到的很快,ems打电话让他本人拿着身份证出来领取。那快递员还很稀奇:“怎么这么早就有通知书了?高考不是六月吗?” 丁雪润说:“提前录取。” “小同学好厉害,人民大学。” 快递袋上印着人大的校徽。 通知书一到,老窦的心可算是稳了,校长在主席台上又表扬了一次,说:“都要拿他当榜样。” 而楼珹,更是四处狂吹牛逼,好像考上人大的是他本人一样,甚至比他本人考上了还高兴,跟他爸妈聊视频吹同桌:“他好厉害!” 楼珹整天这么吹,打球的时候,李东忍不住问了:“珹哥,你不是说清北撕逼抢他吗?怎么去人大了呢?”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没见识,”楼珹在太阳底下转着球嗤笑,“不知道人大的法律很牛的吗?” 球没打几分钟,他就要走了。 “珹哥,怎么又走?”几人不乐意。 这会儿是中午饭后,平时下课叫楼珹,楼珹现在都不乐意去打球了,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下课都在学习。而且楼珹也不叫他们一起吃饭了,最近都围着他的学霸同桌打转,中午一起吃食堂。 烈日当头,楼珹汗淋淋地跑去买了个小西瓜回宿舍。丁雪润早在半小时前就睡下了,楼珹跟他一起吃完饭,把他送回宿舍,就跑去打球了。 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浑身是汗,得回宿舍洗个澡,再跟刚好起床的丁雪润一起去教室。 楼珹进宿舍第一件事,不是洗澡,而是脱了鞋往床上爬。他人高,原本就比床还高了,踩一个爬梯就能俯视宿舍小床了。 他本来只是想看丁雪润一眼,看他睡得香不香。丁雪润脸压着枕头,侧着身睡觉,他刚剪头发,露出清晰的五官眉目,一股书卷气。 楼珹忍不住低下头去,飞快地在他嘴角亲了一口,接着就冲进卫生间去洗澡了。 他还没洗完,就听见丁雪润的闹铃响了,楼珹立刻结束战斗澡,拽了个毛巾就出去了。 丁雪润已经下床了,没戴眼镜,但一看楼珹就躲开目光:“你怎么又不穿衣服。” “我刚洗完澡,热,不穿了。”楼珹有意在他面前炫耀身材,大大咧咧地走过去。 他还没见过丁雪润不穿衣服,只见过一个背,没见过正面。 楼珹有点想看,但不好意思说。他看见丁雪润正在戴手表,就瞥了一眼,丁雪润有个不好的习惯,喜欢用烟头在手腕上烫几个烟头出来,楼珹是知道的。自从第一次发现后,他就再也没问过丁雪润这件事了。 这会儿看见了,心里很不好受,想问又问不出口,怕这背后有什么伤人的故事,只好走到他背后去抱他。 丁雪润当他撒娇,拍了他的手背一下:“楼珹,快穿好衣服,去教室了。” “我再抱抱。”楼珹心里脑补了一些事,贴着他的耳朵道,“以后谁欺负你,我就弄他。” “谁能欺负我?”他欺负人还差不多,丁雪润是很有耐心的人,他不会平白无故受人欺负,而不还回去。 楼珹满脸不赞同:“你力气就这么点,你看我抱你,你都挣不开吧?好容易让人欺负的。”他监督着丁雪润每天四顿,才长了几斤肉。 “别贫了,”丁雪润无奈一笑,“快穿衣服,我不想迟到。” 楼珹套上夏季校服。这时,门忽然敲响了。 丁雪润已经收拾好了,去开门,看见门外是学委。 学委还没看见楼珹,说:“快上课了,走吧,我们一起去教室。” 丁雪润一句“你先走吧”还没有吐出来,就听见楼珹在后面吼道:“滚。” 他不由分说把门给锤上了。 “这个姓陈的,他怎么又来找你?”楼珹脸黑着。 丁雪润摇头:“就是来找我一起去上课的。” 事实上,楼珹以前中午不住学校的时候,陈治邦确实是每天来找他一起去教室,不仅如此,晚上还叫他一块去自习室。 丁雪润倒是无所谓,就跟他去自习室。不过,自从他考了imo回来,他就去给楼珹补课了,晚上多数时间是住在楼珹家的客房里。陈治邦也没来找他去自习室,可能想他不需要自习了。 都快一个月了。 他不知道,陈治邦观察也有一周多了。 他莫名其妙地发现,楼珹那个大煞星,最近中午跑学校住了,还开始认真学习了!他今天看见楼珹在篮球场打球,就以为丁雪润是一个人在宿舍,这才敢来找他。 没想到又碰见了。 陈治邦怕他给自己再剃个地中海,没敢吱声,灰溜溜走了。 楼珹跟着丁雪润走向教室的一路上,都在发脾气:“陈治邦那个丑逼,整天找你,他基佬啊?” “楼珹,别想那么多。他是爱学习。” “我不爱学习吗?”楼珹笑眯眯地补充,“不过润润,哥哥更爱你。” 他是勾着丁雪润的脖子一起进教室的,高中生哥俩好,挺正常,老师看见也不以为然。 下午,楼珹不得不离开学校。他那个上托福课的谎言已经扯了一年了,每天下午都骑车去赛车场,练到晚上才回家。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在想办法怎么给老窦说自己不出国了,不上托福课了,他要回学校上晚自习。然而楼珹也觉得,教室里人太多,他喜欢那种跟丁雪润独处的氛围。 因为丁雪润基本也不怎么听课,老师上课的时候,就让楼珹做题,楼珹遇上不会的,丁雪润就用纸笔演示给他看,通常要演示好几遍。他们的座位靠后,而且四班学生上课太用功了,没有一个人开小差的,也没有人看见楼珹左手写字,右手在桌下偷偷拉着丁雪润的手。 楼珹跟他提了一嘴,说:“润润,你要不然……也开个长期假条,下午咱俩就一块走了。我最近没比赛,我就暂时不去赛车场了,我们一起学习。” 丁雪润也是想给他好好补课,上晚自习不能说话,的确是浪费时间。但他听了这个建议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楼珹下午还是走了,他前两天扯了个托福班老师被狗咬的借口,赖在班上上了几节晚自习。 他好些天没有骑摩托了,怪想念的。 晚上九点下第一节 晚自习,老窦出现在教室门口,正打算走。 丁雪润快步走到他面前,跟他说晚自习的问题。 楼珹已经提前在学校门口等上了,他买了点夜宵提着,身上没穿校服。 刚好随着人流出来的猪崽,就一眼看见了他大哥。他手里拿着一罐维他柠檬茶,这是消暑盛品:“珹哥,你怎么站这儿啊?” “我等人。”楼珹眼巴巴地望着学校大门,心想人都快走没了,润润怎么还不出来。 猪崽下意识就说:“等谁,不会是等同桌吧?” 楼珹整天炫耀同桌,跟同桌一起吃饭,一起回宿舍,一起学习,三句不离“我同桌”,叫的也亲密。 他们这帮小弟都不敢说话了。 “不然我等谁?”楼珹看都不看他,低头给丁雪润发短信,问他怎么了。 “珹哥,你这么黏人丁学霸,不会是跟人家搅基了吧?”猪崽哈哈大笑。 第46节 “是啊,老子搅基了。”楼珹没什么掩藏的意思。 猪崽在他身上吃过无数次亏,楼珹演戏每次都演得很逼真,但同一出戏演两次,他是断然不会信的。他露出震惊之色,恰到好处地配合着楼珹的演出:“那你跟他睡了吗?男的什么感觉?” 楼珹发短信的手顿住了。 他只亲了、抱了——亲还特单纯。 楼珹拉不下那个脸说自己啥都没干,一脸淡然地吹牛逼:“那当然睡了,你珹哥是谁,感觉嘛……”他回想自己拥抱丁雪润,不由自主露出笑,“舒服、充实。” 猪崽一口柠檬茶差点喷出来:“充实???” 想象出丁学霸白净的模样,压珹哥? “你不懂吗?”楼珹鄙视,捂着心口,“心脏,充实,全是他懂不懂?” 第42章 猪崽心想他这戏是越演越到位了, 太真实了,活脱脱一个热恋期小伙。他忍不住道:“珹哥, 你不去考北电可惜了!北电需要你这种人才啊!” “北电?考北电要多少分?”楼珹忽地找到了方向一般, 追问,“北电离人大远不?” “你去考表演吧, 学都不用学, 往考官面前一站就够了。听说学表演的,如果专业过了, 考两三百分就够了。”猪崽倒是很鼓励他去,毕竟这么个一米八八大帅哥, 脑子不好使太可惜了, “离人大近不近我不知道, 都在北京城嘛。” 他打趣一笑,嗦了一口柠檬茶:“怎么,还想跟丁学霸在一块儿搅基?” 楼珹又不小心看见他脖子上的草莓, 红红的几个印子,可想而知猪崽平日里有多浪。楼珹心想他年纪轻轻好不检点啊, 嘴里还没作出回答,丁雪润就出来了。 这会儿,校门口学生已经很少了, 他背着黑色书包,手上还抱着资料。 猪崽跟楼珹哈哈哈地说:“你俩跟真的似的,都同居了。” 丁雪润没说话,楼珹看智障一样瞥了他一眼。 两人互道拜拜, 过了一会儿猪崽觉得不对劲,回头又看了一眼,丁雪润跟楼珹并肩走在一起,两个人刷卡进了小区。 “不会是假戏真做了吧……” 楼珹顺手帮他提着书包:“今天怎么这么晚?” “我跟窦老师说了不上晚自习的事。” 楼珹激动了:“他怎么说?同意了?” “嗯,让我写证明。还有就是主科考试的时候,我得去。” “什么证明?” “我给他说我要参加高考,考文科,去外面补习。”他要考文科,但是老窦又不想他换班,不想他离开四班,丁雪润抓住他的这个心理,跟他说了几句,窦老师就松动了,说是要和校长请示一下,让他先去开个补习班的证明。 “考文科?”楼珹不解,“你一理科生,考文科干什么……” “考着玩。” 晚上补课是在书房,楼珹把原来书房那老板椅移开了,换了个宽一点的沙发摆在书桌前,正好能坐下两个人。 丁雪润把书房里的几盏灯全部打开了,整个书房亮如白昼,楼珹看见他在那里安装手机支架,似曾相识——以前他也见过丁雪润这样写作业。 “润润,你干什么?” “直播。”他的生活来源,是靠着接广告,但他又不常接广告,一个月最多接一个。他这种搞学习刷题的博主不常见,推销文具很给力,名气打出去后,现在会有人花一万块请他打个文具广告。 丁雪润说自己不做硬广,要先试用,东西好才做推荐。他也不太跟粉丝交流,除了直播做题的时候,压根就不说话。 楼珹看见他跟摆盘似的,掏出一个个漂亮的文具盒、钢笔、笔记本……叹为观止。“搞这个干什么?能赚钱?” “能。” 楼珹嘴巴动了动,想说我给你钱吧,可之前他们已经说过补课费的问题了,丁雪润不要。 他顿了半天道:“你这样给我补课,按理说,我都欠你多少钱了。你又不肯要,你是不是想要我肉偿?”说到这里楼珹不由自主舔了下嘴唇,想到猪崽问他的“睡过没有”,他看向丁雪润露出的那一截雪白后颈,心里蠢蠢欲动。 丁雪润瞥了他一眼:“别说话了,我马上开直播了,要录音的。” “……”楼珹立刻紧紧闭着嘴巴。 丁雪润交代道:“不能叫我名字,我也不叫你名字,你记得这是直播,别暴露了自己的三次元信息。” “哦……”楼珹懵懂地点头,“那我叫你什么?丁老师?” “去掉姓。” 楼珹脸微红,叫了句:“老师。” 两人坐下,丁雪润打开直播,说:“今天的内容比较简单,是初中课题。” 弹幕开始刷:“x老师现在开始给初中生做家教了吗?” 丁雪润在直播平台注册的账号是个英文单词,第一个字母是个大写的x。 “哎呀,终于有点能听懂的东西了,大佬之前一直直播做竞赛题,看得人都傻了。” 楼珹看不见弹幕,但听见初中二字还是脸微红,他有些拘谨,没有说话。 但他入镜的一双手,很快就让弹幕刷爆了。 “初中生的手就长得这么大了吗?啊这个手跟大佬的手一样好看!一黑一白的。” 丁雪润不会一边开直播,一边拿另一个手机看直播看弹幕,他学习的时候比较认真,精力集中,而且他对粉丝评论也不感兴趣,所以从来不看。 他掏出出课本给他讲理综,一般男孩子学理科,总是有天赋的,楼珹不是,如果不是因为他喜欢楼珹,对楼珹有滤镜,丁雪润真的觉得他就跟白痴似的,经常能问出一些傻缺的问题。 丁雪润拿了一道题给楼珹,楼珹看了几眼,说:“我不会,老师,这句话什么意思?” 不出意外,楼珹的声音也让评论尖叫了。看丁雪润直播的有学渣有学霸,大部分是学生,认为看丁雪润做题,听他说话,看他写的字,都是一种享受。 “初中生声音这么磁性?十几岁出头还没变声的吧……为什么我初中是公鸭嗓,人家是男神音?” 丁雪润开了一个半小时的直播就关了,楼珹起身去上了个厕所,回来后,丁雪润继续给他讲。楼珹还有点不习惯,总是去看那手机,一口一个老师不敢叫丁雪润的名字。丁雪润看他拘谨,就说:“手机关了,可以不用那么紧张了。” 高度紧张的状态,比放松状态更适合学习,解题效率会更高——楼珹今天学习新东西的效率,的确比往常要高。 听见丁雪润的话,楼珹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整个人往他那边倒去,像个大型犬一般歪倒在丁雪润身上:“可没把我给憋死,说话不敢随便说,也不敢随便碰你。” 丁雪润让他抱着,扭头轻声道:“累了吗?那再休息十分钟。” 楼珹当然不可能承认自己累,他打球打半天都不觉得累,但学习真能要他命,时时刻刻都感觉自己跟猪似的,什么都看不懂,太累了。 如果给他讲课的人不是丁雪润,换成学校里的老师,他早把书撂下了。 丁雪润为了让楼珹放松,打开音乐播放器放歌给他听。楼珹哪怕英语不好,平时也很爱听英文歌,丁雪润说:“等下就不给你补理综了,讲英语。” 楼珹其实已经很不想学习了,但还是应了一声,发泄似的闷头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咬出一个浅浅的牙印,还有点亮晶晶的口水。 楼珹心虚地用手给他抹掉了。 他想到猪崽脖子里的草莓,新一块旧一块的,总是能看见,有次被他们班主任逮到了,猪崽说:“我过敏。” 种草莓那么有意思吗?楼珹盯着他的脖颈,试着微微张嘴,轻轻吸了一口。 丁雪润受了刺激,甚至抖了一下,一股酥麻直击他心脏,懊恼地用头撞开他:“楼珹,别闹。” 丁老师重新开始讲课。 下课了,楼珹抻了个懒腰:“可以睡觉了。” 丁雪润讲的比较多,楼珹心疼他,鞍前马后地给他倒水,捏肩膀,还真拿出了特意买的润喉川贝糖给他吃:“我在药店挑了很久,这个是最好吃的。” 他准备把糖拿去喜临门厂里化验一下,争取配出一个更好吃的润喉糖。 丁雪润摘了眼镜,也揉了揉眼镜,约莫是困了,他给楼珹说了句晚安,就准备下楼洗漱睡觉。 楼珹抓住他的手腕:“润润,你睡我房间吧。” 丁雪润摇头。 楼珹这个年纪,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容易冲动。在一起前睡一张没事,在一起后就不一定了,早上起床总是会出现反应,睡一起容易出事。他怕楼珹尝了一回鲜,就上瘾了。 楼珹不许他走,说:“枕头我都给你拿上来了,你陪我一起睡。”丁雪润无奈:“你都多大了,还要人陪着睡觉?” “我就是怕一个人睡,怎么了!”他理直气壮,低头注视着丁雪润道,“或者我去你房间睡也行。” 丁雪润又摇头:“明天还要早起。”跟楼珹躺一张床,他容易睡不着。 楼珹生气:“都在一起了,亲也亲了睡也睡了,还有什么没干过的?你就不知道听听我的话……” 丁雪润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说:“听话。”接着下楼了。 他洗漱很快,简单冲了个澡,十二点不到,人就换上睡衣躺在床上了。 过了十分钟,紧闭的房间门被轻轻推开,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楼珹蹑手蹑脚地进了房间,轻手轻脚地关了房门。 丁雪润住的这间房间是原先主人给他们家小女儿装修的,公主房,天花板上布满童趣的夜光灯,那灯光是很微弱梦幻的,一轮月亮许多颗星挂着,微光照亮了拉着窗帘的房间。 楼珹以为他睡了,蹬掉拖鞋爬上床,掀开空调被,动作很轻地躺下去。 可丁雪润还没睡着,翻了个身,声音带着倦意:“楼珹?” 楼珹假装自己不在,冻住没有动。 丁雪润半睁眼,看见了他,声音无奈:“你怎么来了?” “……房间黑,我怕怕。”楼珹感觉他睡得迷糊了,索性钻进他温暖的被窝,张开手臂就把他给抱住,头睡在他的枕头上,幸福地挨着丁雪润的头。 丁雪润知道不可能把他赶回去了,要是再一争执,这个夜晚就过去了。 只是楼珹搂得太紧了。 “你枕头呢?” “我忘了,我跟你睡一个好不好?” 第43章 丁雪润难以拒绝他, 加上疲倦,便点了点头。楼珹从背后拥住他, 丁雪润觉得有些热, 但又很安稳。他把脚伸出被窝去散热,过了一会儿, 他翻了个身, 搂住楼珹的一条手臂,把头严丝合缝埋进他的肩窝里。 楼珹是第二次这样抱着他睡了, 大概是兴奋又激动,直接睡不着了。丁雪润睡着后, 他还睁着眼睛, 怀里抱着个大活人也不知道想干什么。 第47节 他四处摸了两下, 最后在被窝里找到了丁雪润的左手手腕。他睡觉时会摘手表,这才让自己有机可乘。楼珹摸到他手腕上一圈又一圈、像年轮般的伤疤,不知道丁雪润是怎么狠下心这样的。 楼珹叹了口气, 心里生疼。 丁雪润不上晚自习的长期假条,很快就在周一那天下来了。但老窦同时也说了:“就算你要考文科, 但还是要在主科模拟考的时候回学校上课。” 一般主科模拟考,都会占据晚自习的时间。 丁雪润同意了,也不是每周都有模拟考, 老师更倾向于让学生自习。他们班上的同学自习起来效率很高。 小考试不算密集,但大考试每个月都有。转眼就是六月最重要的高考,今年六中被选中成为本市的高考考点之一。 因为要高考,学校给学生放了三天的高考假。正好丁雪润就趁着这个时间给楼珹补习:“高考过后的下一周, 我们也得月考了,我先给你补点要考试的重点。” “……啊?我也要去考?” 丁雪润“嗯”了一声:“你也要考。” “不考不行吗……我考不好的。” 丁雪润知道楼珹这种心理,好久没认认真真考过试了,现在要上考场,自然是怕的。 “没事的楼珹,你不用怕考试,它不是洪水猛兽。” “我才不是怕考试,我会拖平均分……”楼珹缺考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的分数太低,会拖班级平均分,导致班上排名低。 “没事的楼珹,你把平均分拖下去了,我就给它拉上来。”丁雪润用纸笔给他算了一下平均分,“班上四十五个人,除去你和我,平均分大概是六百二到六百三的区间,根据难度上下波动。算上我的分数,只要你考两百五以上,就不会拖平均分。” “……为什么是两百五十分?你是不是觉得我笨。”楼珹的重点完全偏了。丁雪润正想说当然不是,没人觉得你笨,就听见楼珹揪着自己的头发苦恼道:“二百五,我能考得到吗?润润你也太高估我了……” 丁雪润特别无奈:“笨点也好。” 楼珹扑上去咬他:“我知道你聪明,可也不能嫌弃我笨。”两人本来在书房坐着学习呢,楼珹忽然一下就把他按住了,他压在丁雪润身上辗转挪蹭,又张嘴去轻轻咬他的脸蛋、耳朵和脖子。 一下就蹭出了火来。 楼珹趴在他身上不动了。 丁雪润也察觉到了变化,浑身一僵,眼睛扫向脸特别红的楼珹:“你要不要起来?” “起来干什么?”楼珹粗声粗气地道,“你要让我自己躲房间里解决吗?” 遇到这样的事,饶是丁雪润平日再冷静,此时也是窘迫的,有些羞赧的。他不知道要怎么接话了,索性闭唇不言。 楼珹很少见到他这种茫然的模样,心里也起了火,双目赤红,像夜晚巡游的猎食动物般。楼珹目光灼灼地他下巴上啄了一口,低声道:“润润,你帮帮哥哥吧?” 丁雪润知道他什么意思,但好像又不明白他的意思,对他而言,这些事都是陌生的,没法作出有经验的模样。 “我……怎么帮?”他表情犹豫不决,因为他自己平时就不太管这些,好像也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楼珹心想这可有好多种方式,他不知道丁雪润能接受哪一种,但无论是哪一种,楼珹只要想到那副场景,就觉得一颗心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又满又涨。 他声音哑着:“那我教教你?丁老师。” 一张专为学习购置的沙发,异常窄小,几个沙发抱枕都丢在地上,楼珹身上出了好多汗,一把汗手轻轻抚摸了丁雪润的脸颊,情到深处时,他鬼迷心窍地压下头去吻他。原本很单纯的亲他,结果楼珹情不自禁,心里觉得丁雪润已经是他的人了,既然是他的了,那就不分你我了。 他一个没忍住,舔了舔丁雪润的嘴唇。 之后好长一段时间,楼珹都趴在丁雪润身上,他喘着气,说自己今天不想学习了。他大概今天一天都学不下去了,因为总是忍不住回味。 丁雪润想去洗手,结果楼珹完全起不来,就想抱着他赖着他。旁边就是学校,他们小区墙那里也有武警守着,还屏蔽了信号。好半天,数学考试都结束了,传来了铃声。 楼珹又重复了句,嘴唇贴着他的耳朵:“宝宝,我们今天就不学习了好不好?” 他这段时间压力大,一下子彻底释放了,是真的有点提不起学习的劲头了。 丁雪润也稍微有点那种感觉,不想干别的,只想和楼珹抱着什么也不做,一颗心就很满足了。他觉得自己这个想法简直有问题,叹口气道:“所以我觉得这件事不好……” “你觉得不好?真是个老古板……我怎么就觉得很快乐呢?” 高考结束了,网上就出来了试卷题目和众多不算标准的答案,丁雪润印了试卷,开直播做了今年的高考题。 楼珹觉得他的手机摄像头不行,就给丁雪润换了个专门搞直播的摄像头,摄像头垂直面对书桌桌面,丁雪润做题的同时,楼珹也在旁边写。 当然了,他大部分是不会的。选了半天选出个答案来,他偷偷一看,丁雪润已经做到了后面大题了。楼珹伸手翻过他的试卷看了一眼,发现自己跟他答案不一样的,就擦了改掉,问他:“丁老师,为什么选这个?你跟我选的不一样啊。” 丁雪润停下来看他,翻到了楼珹说的那道题:“你怎么选的?” “三长一短选最短嘛。” 丁雪润心平气和:“平面向量之前给你讲过了,但这道属于难题,你认真听,我给你讲。” 楼珹闲来无事,去看了一眼丁雪润的直播间回放,看完特别生气:“你粉丝说老子是初中生,初中生!” 也有的怀疑他是高中生,只是成绩不太好罢了。然而一看楼珹的字,就一目明了,可以断定他是个小学生了。 月考成绩考完第四天就下来了,楼珹这次听丁雪润的,参加了考试,分数在这个平均分都要逼近六百的学校里固然很丢脸,但楼珹觉得自己考得还挺好,总分三百多一点——丁雪润是他的两倍还多一百。 楼珹有自知之明,不跟别人炫耀,只拍下来发给他爸妈看,说自己考了好高的分数。 岳筠和楼宏业都溺爱他,楼珹平日在学校什么作风,其实他们都很清楚,一个从来不考试的学生,但是也不给他们惹事——这才是他们把楼珹送进好学校的原因,好学校那种惹是生非的败类学生少,楼珹想打架都找不到没脑子跑来惹他的人,久而久之,就从良了。 猛地看见楼珹去考试了,还考了这么高的分数,两人都难以置信,说班主任教的好,岳筠喜出望外说要给窦老师送套房子感谢他。 楼宏业没什么文化,是个大老粗,所以就指望着儿子有文化,没想到子承父业,一代不如一代。他也知道楼珹不是读书那块料,有人天生会读书,有人天生就不会。他也不强求,跟楼珹说:“找个有文化的老婆回家,改善基因。” 没想到现在楼珹忽然考试了,一副要好好学习的模样,怎么不让他感动。 “我儿现在也是学霸了,那再找个有文化的,岂不是双剑合璧?” 楼珹他试探性地道:“还记得我给您说过的同桌吗?” “提前录取那个?” 楼珹前段时间整天吹,说他同桌多厉害,楼宏业就记下了。 “是啊,”楼珹道,“近朱者赤您知道吗,他就有文化,没人比他有文化。他天天给我补课,对我特别好。我跟他待久了,现在都能考三百多了,我要是再跟他多接触接触……”都不用改善基因了,老子就是文化人。 楼宏业大喜:“珹珹,这是你恩人啊!我过两天来d市,请你同学吃饭。”在楼宏业看来,这么个能对楼珹产生好影响的同学,那一定是好同学。 楼珹心里也高兴,说:“我得问问他。” 结果楼宏业到七月底才来,他发消息给楼珹说自己在他们学校门口等他,让他出来吃饭:“顺便带你那个同学一起过来,保送那个。” “你爸妈想见我?” 楼珹“嗯”了一声:“中午两个小时呢,吃顿饭也够了,他们都是特别好的人,润润你别怕。” “我不是怕,楼珹……你没跟你爸妈说吧?” “还没呢,酝酿一下,机会合适我就说。” 丁雪润不安。因为大部分的家长,都很难接受孩子是个同性恋的事实。楼珹虽然傻乎乎的,但他爸妈不可能是傻子:“你有没有想过,他们接受不了?” 楼珹道:“不会的。见过你了肯定喜欢你,我爸妈就喜欢学习好的。我爸没什么文化,他想我找个有文化的。”还没下课,楼珹也不敢大声说话,拉着他的手固执地道,“润润你最有文化了,你得做我媳妇。” 第44章 丁雪润叮嘱他, 饭桌上不要乱叫,也别做暧昧举措。 “你想出柜可以, 但不能是现在。” 楼珹“哦”了一声后道:“为什么不能是现在?” 丁雪润:“你还有一年就高考了, 等考完再说吧。你不想自己转学、或者我转学吧?” 楼珹急眼了:“那肯定不行!” 楼珹父母都是看着不好接触,实则挺和蔼的人, 而且颜值颇高, 父母都看起来很年轻。 他妈妈岳筠是做房地产生意的大老板,在本市和外省都开发了楼盘, 所以动不动就给老师送房子。而且不是像楼珹说的那样,相反很有谈吐, 毕业于香港中文大学, 获得市场营销专业硕士学位。 楼珹他爸爸也很沉稳,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他这么一个外人在的缘故,问他是哪里人:“家里人在d市吗?” 丁雪润说没有:“我家人在桂林。” “高考不陪读吗?” 丁雪润摇头。 “我们珹珹也是,不让我们陪读, 来吃菜,多吃点。”他把转盘转到丁雪润面前去, 说这个好吃。 楼珹反驳:“明明是你们没时间,反过来说我不让。” “我和你妈一人抽点时间,不就行了吗, 你非说不要。”他又转向丁雪润,“他说一定要你陪他一块读书,只有你陪他他才会学习。我这个儿子,我自己都头疼, 谢谢你宽宏大量。” “爸。”楼珹在桌子下打了他手臂一下,“你用错成语了。” “还有,润润每天都给我补课呢,补到很晚才睡觉,我成绩越来越好了,过两天期末考,我没准就能考四百分了。” 楼宏业似乎一点没觉得楼珹的话有什么不对,单纯觉得楼珹的同桌肯定很会学习、很有方法,所以才能让他那顽固不化的儿子开始学习。 岳筠道:“珹珹说大学要考到北京去,当然你们人大,分太高了,他进不了。”她感激道,“如果不是你给他补课,他到现在都还是零分。” 楼珹低着头没有反驳,自己几斤几两重,他心里很有b数的。 “所以我在人大附近,给你们准备了一套房,”岳筠本意自然是送给丁雪润,但不能这么明说,所以很婉转,“到时候你们上大学了,楼珹就时不时可以来你这里串门了。” 丁雪润看了楼珹一眼,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楼珹就抢白:“房子要大点儿的,俩人住呢!”他在桌子底下偷偷地找到了丁雪润的手,捏了一下。 但丁雪润并不理他,笑着说:“阿姨,我读大学平时肯定住校,周末可以去他那里串门,您看楼珹到时候读什么大学,就在那附近给他准备住处。” 回绝意思很明显,岳筠听出来了,只有楼珹,只听见一个“住校”,他直接就站起来了:“我艹!你要住校?你不跟我住?” “你到了大学,还要我给你补课吗?”丁雪润踩了他一脚,直接把楼珹给踩醒了,这才意识到自己嘴太快了。 楼珹恍惚地坐下,眼睛直直盯着丁雪润,执拗又清澈,丁雪润也回望了他一眼,眼神像是在说:“等会儿我们再说。” 一般家长,看见自家儿子和其他男同学关系好,是不会想太多的,遑论丁雪润表现得很完美,礼貌又有家教,学习又好。但自从上次楼珹那么开了一次玩笑,岳筠就关注过他的这个同桌。 她探究地看了丁雪润一眼,又扫向因为同桌一句话怏怏不乐的儿子。 岳筠饭后还有工作,她的司机把两人送到了学校,楼珹他爸也在车上,忽然想到什么:“你们晚上补课到很晚,住一起?你们吃什么,得请个阿姨做饭吧。” “嗯,是得请个阿姨,请个手艺好的。” 楼宏业:“请个会做东北菜的,你喜欢吃。” “不要,要桂菜。” 楼宏业在后视镜里看了丁雪润这个桂林人一眼,他儿子什么性格,他再清楚不过了,很少这么为别人着想,而且还是无微不至的那种——太奇怪了。 进了学校,楼珹才敢说话:“你大学要住校?” 第48节 “第一年都是要求住校的。” “住校费几个钱,你交了不住就是了,你得跟我住。” 丁雪润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楼珹,你爸妈已经看出来了。” “……什么???”楼珹震惊,“我怎么不知道?我表现得不是很好吗?又没叫你宝贝又没抱你亲你的。” “从一开始就露马脚了。”他们出学校过马路,楼珹站在车迎面而来的那边,按照他的话说,就是有个不长眼的司机撞过来的话,第一个把他撞飞。 “在车上也是,饭桌也是,你太明显了。”明显到后面,丁雪润都懒得去暗示楼珹别这样别那样了。 楼珹茫然地抓头:“看出来了了吗?那他们怎么不说?” “会问你的。” “那我要怎么办?”两人进了教室。 丁雪润坐下道:“你可以说没有当真,这样你爸妈就……”他一句话还没说完,楼珹就一下攥住他的手,眼睛死死盯着他:“丁雪润,我当真了。” 他攥得太用力,捏得丁雪润手腕骨都疼了,但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楼珹执着地说:“我当真了的,我没有办法撒谎……”他忽然想到那个隔壁班花给丁雪润的情书里,写到了一句话,他印象深刻,“爱慕是没有办法隐藏的。” 原句要更文艺一点,楼珹记不太清了。 不过最近为了写出优美的作文,他摘抄了一些作文能用上的名句。 “我知道的,楼珹。”丁雪润示意他把手放开:“你太用力了。” 上课铃响了起来,楼珹骤然把他松开,然后倏地站了起来,大步走出去。 丁雪润看见正好走进来的英语老师,犹豫一下也站起来,上去请了一个假。因为他学习好,又拿到了录取通知书,录取通知书和保送名额还不同,这是代表人大愿意在高二就录取他的意思。 他自然和其他人不同。 丁雪润直接追了出去,他也不知道楼珹在哪,但下意识觉得可能在那个地方。 他跑过去,楼珹正在翻墙,人已经蹲在墙头了。 丁雪润:“你下来。” 楼珹蹲在墙上种蘑菇:“你上来。” “你下来。” “我不,你上来。” “你不下来我就走了啊。” 楼珹跳了下来,觉得丁雪润真是个坏心眼。 “……你为什么要我撒谎,让我不要当真,你心里是不是没有我?”这里是全校人最少的地方,也是唯一一个除了宿舍以外的监控死角,楼珹说话不藏着掖着,直接质问。 “你脑子怎么长的?你爸妈看出来了,一定会问你,我只是告诉你解决办法。” “办法就是让我骗他们,说我玩玩吗?”楼珹一脸受伤,忽然把丁雪润抓过来,摁在墙上,剑眉皱着,“我说不出口。” 在一个监控死角里,丁雪润并不怕有人看见,他有时候来这里抽烟,一个人都没有。 他被楼珹逼在墙和他的臂膀与胸口之间,语气平静道:“你听了我的方法一就闹别扭跑了,你要听方法二吗?” 楼珹点头。 “你也可以直接承认,如果他们不赞同,认为这是错误的,你就要考虑起你走或者是我走的后果。” “不会的。”楼珹下意识的否定,然而仔细一想,的确有这么个可能性,他悲观地说,“我肯定不会走,也别想让你走。” 丁雪润笑了笑,抱着楼珹说:“没事的。” 倒不是丁雪润想多,自己孩子突然变成了同性恋,第一解决办法,肯定是拆开。 楼珹一直在等电话,等到晚上也没来,他琢磨着:“是不是他们没看出来?都是我们想多了?” 丁雪润在看书,闻言道:“这样最好。” 但是过了一会儿,果真来了一通电话。 丁雪润说:“心平气和好好说话,别激动。” 楼珹紧张地接了起来。 是他妈打的电话,但他爸妈没准在一块,楼珹开了免提。 几句日常询问“吃晚饭了吗”、“怎么还不睡”、“早点睡”以及“别学得太晚”结束后,就是犹豫不决的一句:“珹珹,你和你同桌……” “什么?没有!什么都没有!”楼珹太紧张了,脱口而出一句否定。 电话那头:“……” 丁雪润:“……”他在纸上写道:“我刚刚说的话,你左耳进右耳出是不是?” 楼宏业忍不住了:“你事必躬亲的样子,你以为我们没看出来?” “爸,求你你别用成语了。” 楼宏业气得半死:“我跟你说,你们都还是学生,我不反对你现在恋爱,但是……” “你们要是逼我或者逼他转学,我就不学了!我也不考试了,不读大学了!”在丁雪润隐忍的、想殴打自己的表情下,楼珹大声地朗诵道:“我不能离开他,就像鸟儿不能离开天空,鱼儿不能离开水!” 楼珹最近摘抄了很多句子,很管用,用的时候就浮现在脑海里了。 “……谁逼你们转学了?”楼宏业,“我让你好好跟人家学习,其他事先放一边。你别影响别人好同学学习,谈恋爱藏着点,别被学校抓到了。” 楼珹怔住了,丁雪润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人孩子比你优秀,是你把人带坏的吧?”楼宏业一边说话,眼泪花一边跟着冒了出来,好好的孩子,说弯就弯。他猜想多半是楼珹平时爱演戏,是不是演基佬演多了,就把同桌给…… 电话结束,楼珹发懵地坐着,好半天楼珹才反应过来,一下子扑到丁雪润身上,在他脸上狂亲:“润润宝贝,老公要娶你回家了。” 第45章 这通电话的第二天, 楼珹他妈妈就上门来了。 楼珹看见岳筠抱了一个硕大的纸箱子,不知道是什么, 问了句。 岳筠心理素质强大, 面对丁雪润这个跟她期待的有很大出入的“儿媳”,也是镇定自若, 她笑道:“给你们带的礼物。” “来就来还带什么见面礼……”楼珹把纸箱盖子打开的一瞬, 面部表情就僵住了。 “路过书店看见了教辅资料,你们应该用得上。我也不知道什么好, 看什么厚买哪个。”几乎把书店高中教辅资料抄了个遍。 楼珹有种要窒息的感觉:“妈,您为什么要这么客气……” 丁雪润倒是很平静:“谢谢阿姨, 我会监督楼珹让他把这些写完的。” 楼珹:“……” “我还想给你们买点衣服的, 就是不知道雪润的尺码。”岳筠工作忙, 平日没时间逛街买衣服,她都是请固定的熟知她喜好审美的裁缝,每个月给她送来量身定制的当季服装。 今天赶巧是中午, 她给两个孩子叫了附近五星级酒店的外卖:“一般阿姨的手艺比不上这个,这家酒店就在附近, 我给他们老总打了一声招呼,留了你们这儿的地址,以后早上、中午, 晚上三餐准时送上门来,每天菜式也都不一样。” 楼珹以前爱在外面浪,家里厨房用都没有用几次,给他请了个阿姨, 也因为经常不回家把阿姨给辞退了。现如今楼珹要学习了,营养肯定得跟上,不能让他在吃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食物了。 期末过后,丁雪润没有参加学校的高二升高三的补习班,楼珹也没有,因为楼珹压根就跟不上现在的学习进度,他上次能考三百多分,也是连蒙带猜。 丁雪润一面给他补习,一面去参加了两科竞赛的初赛——每个科目每个省市的初赛时间都不同。 楼珹也在忙活调查考表演的事,原本他没这个打算,因为他对什么电影学院啊,当明星啊没有丝毫的兴趣。 可他查了一下,发现人大和北电都在北三环旁边,两个学校距离只有三公里远。他骑摩托车比一般汽车都快,十分钟不到就能到。 这时候楼珹就觉得,读哪个大学不是读呢,他就是为了离丁雪润更近一点,而北电正好符合他的要求。 八月一到,丁雪润就说自己要回老家了,他提前几天特意打听了一下,找到了四季桂,摘了一玻璃罐的桂花,给楼珹做了糖桂花。 走之前放在了他的冰箱,说:“我八月二十再回来。” 他开始收拾东西。 楼珹不许,两只手压在他的行李袋上:“你不是要给我补课吗,你走了我怎么办,我不要离开你。” “楼珹,我要回家看我妈。” “你妈妈不是跟你爸爸都在桂林吗,有你爸爸陪她啊,你别走,你得陪我。” 丁雪润抬头看了他一眼:“过几天是我妈的忌日。” 楼珹一下就怔了,无措地松开压着他行李袋的手:“对不起啊润润……我不知道……” 丁雪润有时候会提起他妈妈,在他的形容里,楼珹觉得那肯定是个温柔漂亮的女人。但丁雪润从来没说过这件事。 他看着丁雪润柔软又坚定的侧脸,心里一酸。 丁雪润安慰他:“不要紧的楼珹,是我没有告诉你,不要道歉。” “那……那我跟你一起走吧。”楼珹抓了抓头。 “不用了楼珹,”丁雪润笑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我走的时候你不要放松学习知道吗,英语单词该背的得背,我给你布置的作业你也要写,我回来要检查的。” 楼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茫然地应了一声,然后一个没忍住,忽然倾身去拥抱他,动作强硬地把他的头往自己的胸口按:“润润啊,哥哥不知道怎么安慰你,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拿我当……妈。”他说完,面上也是一红,赶紧道,“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丁雪润让他按在胸膛,听见他的话心里又好笑又觉得感动。也只有楼珹才会说出这种话来。 他抱住楼珹的腰,过了会儿直起身,楼珹看他眼神专注,一副要亲自己的样子,脸红着,主动歪头去吻他。 相较以前,楼珹显然有经验了许多,但还是生涩。他动作温柔,单手捏着丁雪润的下巴,一点一点地咬着他的唇瓣,伸出舌尖试探性地勾了勾,又迅速地收了回来。 楼珹已经这么尝试过好几次了,他的洁癖好像已经被治好了似的,吻丁雪润的时候,只觉得很舒服,一点抵触都没有。大概是想到还有二十多天丁雪润才回来,楼珹一个没忍住,轻而犹豫地把舌头探出去,舌尖柔软又有力地慢慢深入他的嘴唇之间。 丁雪润没有作出回应,也是有些恍惚了,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眼里是羞赧又茫然,张着嘴只知接受,不懂得抗拒。楼珹却是越来越兴奋,仿佛品尝佳肴一般,仔细刷过丁雪润的唇齿口腔,灵活的舌头侵入腹地。 楼珹从来没有试过这样,他这时候才觉得,这也不是什么恶心的事,更像是一种倾诉和表达,让他食髓知味,一颗心满涨得要战栗了。 一记深吻过后,楼珹不知餍足,抬手将丁雪润脸上那几缕乱发拂开,指尖划过他的眉眼,再一次压下头去。 他把丁雪润松开,搂着他哑声道:“你回老家可以,但是我要给你买机票,你说你接广告也有点零花钱吧,怎么老坐火车,时间不比钱重要?” 丁雪润顿了顿:“你说得对。” 楼珹头一次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又反复品味了几遍“时间不比钱重要?”这句话,心中自得:“我是你男人,我说什么都对。”他手掌放在丁雪润的后脑勺上,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一双黑眼睛深邃地注视着他:“允许你回老家,让你休息一下,等你回来,我还要继续亲你。”他补充,“——像刚才那样,把你嘴巴都亲肿。” 丁雪润笑了笑:“糖桂花过两天就可以吃了,颜色变成蜜糖色,你再开罐。” 第49节 楼珹说好。 丁雪润的飞机落地,是晚上八点。楼珹有各个航空公司的白金会员,不是他坐飞机坐的多,是因为他爸投资了几个民航,是各家航司的座上宾。 他是国内最早一批赶上时髦,买私人飞机的大老板,以前他讲究排场,走哪里都要坐他的私人飞机,现在低调了,想走随时买张机票就行了。 楼珹自然也有这种待遇,当天买机票更便宜,如果正好有头等舱的话,只用出燃油和机建费。 八点,丁兆文来机场接他了,回到家后,丁兆文收好他的通知书,说:“润润,明天跟爸爸回一趟老家,看看你奶奶,她前阵子摔了一跤,现在腿脚也不利索了。” 看望丁雪润的奶奶,只是原因之一。 外面怎么说他儿子的,丁兆文也不是不知道。他说丁雪润每个月给自己转几千块,比他工资还多,都没人信他。而且越传越离谱了,说他儿子在深圳当民工去了,还最危险的那种,什么一个月挣一两万,都是拿命换来的。 他说儿子保送人民大学,老家人也没几个信的,还以为他吹牛。现在通知书有了,他拍个通知书的照片回去,还有网上的新闻报道,证据十足,不信也得信,谁看见他这么优秀的儿子不艳羡? 丁雪润没有说什么,他这次回来就是看一眼他妈妈的,丁兆文把妻子的牌位和骨灰就放在他的房间里的,每天都要摸一摸,擦拭一番,对着说一会儿话。 丁雪润他妈妈刚去世那段时间,丁兆文好像入魔了似的,眼里看不见儿子,只有去世的妻子,桌上连碗筷都要多摆一副。让丁雪润去叫妈妈吃饭:“润润,你妈妈听不见,你要走到她面前去唤她。” 那时候丁雪润觉得他很不正常,劝他去医院看看,可丁兆文就是醒不来。丁雪润压力太大了,一到晚上就打开窗户抽烟,听见丁兆文在隔壁房间里压抑地低声哭泣,他就用烟头烫一下自己。 他转学这件事,也不是偶然。他不想再在家里待下去,才故意生事,让丁兆文同意他转学。 他走的时候,丁兆文就比之前要好上一些,现在快一年了,仿佛已经完全走出了阴影。 丁雪润看见他恢复了,心情也好了点。 晚上十一点,丁雪润接到了楼珹的视频电话。 教职工宿舍小,而且隔音不好,丁雪润压低了声音:“楼珹?” 楼珹当即开始哭诉:“宝宝,我想你了。” “我们下午才分开。” “我不该让你一个人走的,你飞机一起飞,我就开始想你了。”他说,“我现在就要来找你,你把你家地址发给我一个,要具体一点的。” “……楼珹。”丁雪润叹气,“我二十号就会回去的。” “我等不了那么久了,我就想立刻看见你!”楼珹无赖似的,在视频那头横眉竖目,“我不管!” “那你来了住哪里?” “跟你睡一张床啊。” 丁雪润拿着手机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床有多小:“这张床我从幼儿园睡到现在,你睡不下的。”而且还要跟丁兆文解释,同学为什么会来,为什么要跟他睡一张床。 “卧槽你这个床看起来跟学校宿舍的差不多大……”而且房间小,不过房子本来就不大,好在有个绿意常青的窗户。 楼珹特别执拗:“你给我发个定位过来,我明天早上去买点东西,中午应该就能到你们桂林市了。” “好好待在家里不行吗?” “不行,我已经跟我妈说了,我要去桂林旅游。” “你明天别来,我明天要回老家一趟。” “你老家是不是就是那个山里,那敢情好啊,我正好想去看看桂林山水呢。” “楼珹……” “你放心,我一定会讨你家里人开心的。” 丁雪润没了办法:“别带太多东西过来,麻烦。” “好好好。” 丁兆文大概是听见他在讲电话,敲门提醒他:“在讲电话?睡了。” 丁雪润应了一声:“我爸让我睡了。” “别啊……我还想跟你说话呢……”楼珹一脸的委屈,“算了,你爸就是我爸,我要听他的话。那不聊视频,发消息总可以吧?或者你把摄像头开着,我说话你发消息,我就想看着你。” 丁雪润“嗯”了一声,后来跟他聊着聊着睡着了,视频还开着的。楼珹的手机就压在脸下睡的,屏幕上面全是他的口水。 第46章 楼珹要过来, 肯定不能住他家,他的床压根就睡不下不说, 房子隔音那么差, 随便做个什么都会被隔壁的丁兆文发现。 丁兆文是老师,现在已经放暑假了, 他没什么社交, 也不爱出门。 第二天一早,丁雪润就收到了楼珹发来的航班信息, 大概是下午两点到机场。楼珹说:“我查了一下,从机场出来, 到你们家那里, 还要开车一个半小时?” “对, 很远。我跟我爸来接你吧。” 楼珹怎么敢:“我打个出租吧,第一次来就麻烦老丈人,怪不好意思的。” “你到了先找个地方安顿, 我今天回老家看我奶奶,如果不吃晚饭, 我就早点来找你。” 从丁兆文的教职工宿舍开车回老家,也要一定时间。在车上,丁雪润一直在想要怎么安顿楼珹, 如果他只住一天两天还好说,找个酒店就行了,但楼珹显然是要赖着不走的意思。 回家过后,丁兆文从后备箱提了一箱核桃奶和两瓶白酒出来, 丁雪润瞥见后备箱里还有好多核桃奶。 父子俩先去的三叔家——奶奶就住在这里。 三叔一家人看他带礼物来,特别意外,今天又不是什么节日。 “二哥你说你,人来就来,带什么礼。” “都是一家人,这不,你家姑娘马上也要高三了,喝点核桃奶。”丁兆文客套几句,道,“我呢,过几天想办个酒席,请几个亲戚朋友。” 三叔更诧异,以为他是不是要二婚:“办酒席?” “是啊,是我们润润的升学宴,他啊,被北京人民大学提前录取了!”丁兆文满脸喜色,掏出一张请柬来。 “真的假的?不是骗人的吧?” “这种事哪里能骗人呢,通知书都寄到了,不信你们上网搜,今年代表我们中国国家队参加国际数学竞赛获得冠军的成员!我们润润就在里面——升学宴就定在八月十五,一定得来啊,请柬上写了邀请人和酒楼名称、时间。” 丁雪润忍不住看了扬眉吐气的丁兆文一眼,心里也是一笑。 随后,丁兆文又蹲在腿脚不便、耳朵也不好的奶奶旁边,大声告诉他这个喜讯。 三叔一家拿着丁兆文写得很漂亮的请柬,脸色特别难言。尤其是搜了新闻过后,还真有丁雪润的名字,更是复杂万千,跟家里姑娘说:“丹丹,多跟哥哥学习。” 走了这第一家还不算完,还有下一家。上车后,丁雪润看见丁兆文在打印的表格上打勾,他认真一看,看见那个表格上面列着每家每户的名字,一长串。 丁兆文也有点不好意思:“这是好事情,得庆祝一下。” 一下子宴请这么多人,得花不少钱,但丁兆文平日的工资都是攒着的,丁雪润从来不问他要钱,问他他也不要,反倒还给自己转钱。 他挨家挨户的提着礼品上门,发请柬。 下午两点还不到,丁雪润就接到了楼珹的电话,说:“润润我下飞机了,我打车到你家附近的酒店先住下吧。” 楼珹推着两个箱子出了机场。 丁兆文问他:“同学?” 丁雪润“嗯”了一声:“是同学,他来桂林旅游,来找我玩。” 丁兆文很高兴,顿了顿,又问:“你同学,有没有什么……呃,障碍?” 不怪他这么问。 因为丁雪润转学前,在学校里根本不交朋友,有些孤僻,反倒跟特殊班的同学关系很好。特殊班的同学要么是大脑有缺陷,要么是聋哑人——丁雪润却还能跟他们做好朋友。 而丁雪润之所以会跟人打架,一是因为那个学生是他班上的,对他有意见;二就是因为那个学生是学校里最烂的学生,总是欺负特殊班的同学。 丁雪润不交正常的朋友,倏地说自己有同学要来桂林,不怪丁兆文会想多。 “他没有障碍,是正常人,男生。”丁雪润想到楼珹跟自己的关系,扭头看了丁兆文一眼。不知道在丁兆文的眼里,同性恋算不算障碍。 因为楼珹的缘故,丁雪润今天想早点回去,丁兆文也没有反对,说:“你同学过来玩,今天就让他来咱们家吃一顿。”他犹豫了一下,“爸爸睡你房间,你跟你同学一起睡我的主卧,行不行?” 丁雪润摇头:“不用,他订了酒店的。” 楼珹住他的房间还好说,毕竟楼珹虽然有洁癖,但对他似乎就没什么。可如果要睡其他人的房间,估计楼珹根本就睡不着。 “你同学来这边玩多少天?” “我也不知道。”车窗外掠过连绵的青山,丁雪润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爸,山上的老房子,还有人住吗?” “你说那边?”丁兆文知道他说的是哪个。老房子年代很久远了,以前丁雪润他爷爷在山上有个果林,租了一个山头,后面租期到了,果树全部卖掉了。 但当时建造的木屋还在,不过很旧了,七八年前修缮过一次。 丁雪润点头:“我初中有一年夏天,还去住过,很凉快。” “你想带你同学去那里?他是城里来的吧,会不会不习惯?” 不习惯是肯定的。 但丁雪润依稀记得,那里风景非常好,青山绿水环绕。 “如果他住不下去,我们就搬下山。”他说。 丁兆文扭头道:“你跟你同学两个人一起住山上?那里信号可不太好,而且很久没有住人了,脏。” “没关系,我明天早上去打扫。”信号不太好没事,只要能打电话就行了,反正也是学习。 回到家,丁雪润用丁兆文的打印机打印了点给楼珹补课的资料,就出去找他了。 楼珹不认路,丁雪润怕他乱跑又找不到人,只好跑去酒店找他。楼珹订酒店是有最低标准的,先搜索目标,在目标附近找最贵的。 他们这儿虽然是十八线城市,但也有五星级酒店。 楼珹订了个很大的套房,丁雪润找过去时,看见起居室堆着很多礼品,他什么都还没问,楼珹就把他捞过去亲,抱着他说:“润润,我好想你。”他压下头去,吸吮着丁雪润的嘴唇。 丁雪润拒绝不了,让他亲了一会儿,微微歪头躲了过去:“别太放肆……楼珹,我爸看见我嘴巴肿了,会怀疑的。” 闻言,楼珹也不敢亲太狠,怕老丈人把他打出去。他的亲吻落在丁雪润的耳旁,旋即辗转到脖颈,丁雪润仰着头,喉结很敏感的战栗。 两个人气息都不稳,脸都有点红,楼珹的脸要更红一点:“你说你爸要喝酒,我就带了几瓶,还有茶叶,保健品,这是护肝的、这是护心的、这个是延缓衰老的……” 酒这东西原本是不允许托运的,但楼珹一个电话打到了航司老总那里,就给放了。 丁雪润看着他细数:“不是让你不要带?” “第一次见咱爸,有点紧张,多送点东西他会喜欢我的吧?” “我爸邀请你来我们家吃晚饭——” 第50节 丁雪润一句话没说完,楼珹就高兴地打断道:“好啊好啊!” “不过你得记着,不能穿帮,不能叫太亲,也不要管我爸叫爸,会奇怪。”哪有同学上来就认亲的。 楼珹:“不告诉他吗?” 丁雪润垂下眼睛:“暂时不能告诉他,等……高考过后吧。” 他千叮咛万嘱咐,说一定要克制住:“我爸要是知道了,可能会让我今年就去上大学,楼珹,你别犯傻。” 听见这句话,楼珹玩心也收了,当即慎重道:“我保证不会穿帮。” 丁雪润跟他说了带他上山去住的事,楼珹并不抗拒,反而很兴奋,眼睛锃亮:“那种木屋吗?一张床?是不是还要砍柴生火?然后捉兔子烤来吃?” “不是那种……有电也有炉灶的,下山走路才半小时,捉什么兔子。” “那就是……二人世界?” 丁雪润应了一声:“很安静,很适合学习。不过信号不太好,条件也不太好,会吃苦,但风景很美。” “跟你在一起,我怕什么吃苦啊。” 丁兆文电话过来,说饭菜做好了,两人坐了个车过去。楼珹提着大包小包,分外紧张:“我管你爸叫叔还是叫伯父?” “都行。” 丁兆文听见敲门声,打开门就看见快有他家门高的男孩子,很俊朗。 楼珹礼貌地叫:“叔叔您好,第一次见面,我叫楼珹,高楼大厦的楼,王字旁珹,意思是美玉!”老丈人是语文老师,楼珹的自我介绍都是打过草稿的。 他草稿打得不错,所以丁兆文对他的第一印象很好,赶紧请他进来,看见他捎带这么多礼物,又赶紧推拒,说不能要不能要。 “没事儿,您是润润的爸爸,就是我……”楼珹差点说错话,把“爸爸”二字吞回去,道:“您是我亲人。” 楼珹解释:“您不知道,我以前成绩很差,多亏有润润给我补习!” 丁雪润也说:“爸您就收下吧,他大老远带过来,总不能再带回去。” 楼珹一顿晚饭,都没有穿帮,相反还跟丁兆文聊得很好,丁兆文问他多高,他说一米八九。 前段时间才量过身高,又长了一厘米,穿上他的球鞋,就是一米九几。 第二天一早,丁兆文开车把两人送到山上,但山路不通,得下车走,楼珹两个箱子有一个箱子都装的是给丁兆文带的礼物,所以他一手提着自己的行李箱,还帮丁雪润抱床垫。 丁雪润说那里很久没有住过人了,很多灰,床也是木板,所以得带床垫去。 东西带过去,果然很多灰尘,三个人一起打扫,楼珹本来从来不干打扫的活,也抢着来,让丁兆文看看自己有多勤快,力气还大。 丁兆文偷偷问丁雪润:“你这个同学很好啊,你补课收人家钱没有?” 丁雪润说没有。丁兆文道:“没收就好。” 木屋比楼珹想象中的那种要大一些,收拾过后撑开窗户,干净整洁,窗明几净。 丁雪润在铺床,丁兆文下了山。楼珹也开始整理自己的行李箱,收拾好床铺过后,丁雪润过来帮他忙:“怎么带了这么多双球鞋?” 楼珹:“酷啊。” “在山上你酷给谁看?”丁雪润蹲下来,帮他把球鞋都拿出来,结果忽然翻出了什么东西来。 标志是lv,但是…… 楼珹看他翻到了什么,忽然扑过去抢,丁雪润也没躲,任他扑过来把东西抢走后,问他:“这是什么?” “……没什么。” “楼珹,你带避孕套来做什么?”丁雪润很平静地问他。 楼珹耳根子一红,把东西往背后藏:“就……酷啊。” 第47章 楼珹找不出理由了, 实话实说:“我这不喜欢你嘛,就想跟你变得……更好。” 他偷偷带了几盒过来, 也没别的意思, 想着若是水到渠成,也不怕到时候超市买不到他的size——没想到第一天就被抓包了。 丁雪润倒是没什么抵触心理, 因为他知道有些事不能压抑, 压抑反而不好,没准会更让人精神萎靡。但楼珹这个成绩……还是得以学习为重, 不能分心了。 见他把东西藏在了背后,低着头模样有些羞耻, 丁雪润便双膝跪在他叠满夏季衣物的行李箱里, 探过身去, 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轻声道:“这样不是很好?” 楼珹对上他黑色的眼睛,懵里懵懂的眨了眨眼:“是很好……” 夜里, 丁雪润本来要给楼珹上课,哪知忽然停电了, 应该是电路出了点问题。 丁雪润打开了电路箱,让楼珹在旁边拿着手电筒照着光,自己捏着一把钳子就上了手。 楼珹看得好慌, 生怕他被电到:“润润,没电就没电吧,没电咱就做点别的,出去看星星也可以, 亲亲也可以,也不非得要有灯的,明天再去找个电工修吧……” 他看着那个密密麻麻像迷宫一样的电路板,感觉头都大了。 可丁雪润特别认真地在检查,侧颜很专注,睫毛浓密地卷翘上去:“能修好的。” 楼珹心里压根就不信,不过还是保持着耐心:“行,你试试,不行就……”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屋里的电灯就闪了两下,最后恒久的亮了起来。 楼珹:“……” 丁雪润放下钳子:“好了。” “你还学过电工?”楼珹难以置信,还有什么是丁雪润不会的? “你没做过电路故障分析的物理题吗?其实原理是很简单的,搞懂这个原理,就能维修电路故障、维修电视机故障,维修……”总之家电的问题,他都能解决。 楼珹做过那种题:“就是s1、s2、l1、l2那个?” 丁雪润点头:“原理都差不多,只是这个看起来要更复杂一点……”他见楼珹一脸茫然,直接抽过纸笔,给他画了一个简易的电路图,“l表示火线,n表示零线,sb1代表停止按钮,sb2是启动按钮,km是交流接触器……看得懂吗?” “……你在讲些什么?”他完全无法将实践和图纸联系起来,更别提丁雪润画的这个图纸,简直要戳瞎他的眼睛,看起来就令人头秃。 丁雪润知道他看不懂,又给他讲了几个相关例题,道:“高考很容易考到的。” 再次通电后,楼珹不用学习的美梦破碎,丁雪润抽出一本练习册来:“这是我初中用的,今天讲英语吧,你想听什么?”语法的问题,他已经给楼珹讲了很多次了,但楼珹就是搞不清楚,他说自己宁愿背单词,也不想背语法。 楼珹不想听英语,什么都不想听,但嘴里还是说:“我都听你的。” 丁雪润翻开一页作文专题:“那就讲英语作文吧。” “不要啊……”楼珹差点哭了,“又要给李华写信?” “不给李华写了,”丁雪润检查了一下作文专题里的写信题目,把lihua全部叉掉,换成lilei,“给李雷写吧。” 这里虽然没有空调,又是最炎热的八月,但大概是绿树成荫的缘故,一点不热,反而很凉快。 只是不时有蚊子在周围飞舞,楼珹写几个单词,就放下笔去打蚊子,安静的木屋里隔一会儿响起一道巴掌声。 没过多久,他身上就被咬出了几个蚊子包。楼珹才写完一篇错字连篇的作文,写不下去了,说蚊子好烦。他痛苦地弯腰在自己的腿上挠啊挠,楼珹从小到大,虽然磕碰不断,但还没有受过蚊子的罪。 “忘记买蚊香了。”丁雪润找到了自己平日提神用的醒脑棒,蹲下来道,“咬哪儿了?我给你看看。”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楼珹指给他看,丁雪润就找准地方,给他涂一点清凉膏。楼珹低头看着他:“润润,我自己来,你别弄……” “老实呆着。” “……哦。” 痒处很快被一点清凉的感觉替代,楼珹身上大大小小的蚊子包都处理了一遍,但还是难受。丁雪润看他实在可怜,就放过他了:“算了,不要写了,明天再写。明天我们下山去买蚊帐和蚊香。” 楼珹又说自己想洗澡。 “你怎么这么多事?”丁雪润正在收拾课桌。 “你烦我了是不是?”楼珹立刻掀开自己的短袖,浑身是汗地搂着他,往他身上蹭,脖子贴着他的脖子,像一对交颈的天鹅:“这下好了,你也得洗,你也全是汗。” “楼珹,幼不幼稚?”丁雪润连推开他的心思都没有。 “你粉丝说我小学生嘛。”楼珹笑意盎然。 房子是木质结构外加砖石地基,洗澡间当初根本没有设计在内,也没有花洒、热水器等设备。但夏天天热,丁雪润烧了点热水,混合冷水装了一个木桶,让楼珹站在外面,幕天席地的用瓢冲着洗。 楼珹哪里这样洗过澡,这条件也太艰苦了。 丁雪润说:“等你洗完我再洗。” “……不然我们一起洗?节约用水从我做起。” 丁雪润没有同意。 楼珹洗完了,用自己带来的毛巾擦了下水,也没有穿衣服的意思,就直接进来了。 丁雪润目光避开了他,站起来说:“你先睡,我也去洗澡了。” 白天劳动,刚刚楼珹又往他身上蹭了满身的汗,不洗也不行了。 楼珹就趴在窗户那里,看着他脱衣服。丁雪润是背对着他的,月色很淡,但那具白皙的躯体,修长紧绷的线条却在夜色里显得无比清晰。 他偷偷看着丁雪润弯腰,往身上浇水,越看越是脸红,眼睛冒火。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把下午被丁雪润当场抓包的东西拿出来拆了。 他就是想试试能不能套上去。 结果丁雪润就洗完了,他忽然进来的时候,楼珹慌不择路地摘下来,当着丁雪润的面吹了个气球,然后望着他无辜地干笑了两声。 气球迅速干瘪了下去。 丁雪润无奈地说:“别玩儿了。” 楼珹忙不迭把瘪掉的套丢进了垃圾桶,挠挠头:“润润,我就是试试……没那个意思。” “我知道。蚊子还咬你吗?”丁雪润穿着短袖和短裤的套装睡衣,露出白皙的细胳膊长腿。看他穿着衣服时,楼珹觉得瘦,可单看腿,却是线条匀称的,只是说没有自己身上那种运动量很大的发达肌肉。 “咬呢,可狠了。” “我再给你抹点清凉膏吧。” “蚊子怎么不咬你啊?都往我身上招呼。” 丁雪润坐上床去,给他抹驱蚊水和清凉膏:“因为你身上更热,更招蚊子喜欢。”楼珹感觉他的手在自己身上抹,明明就是涂药,还有股清凉感,可他就是燥热,就好像火花烧过皮肤。 他手心出了汗,心猿意马地想着润润的手好滑呀,握着很舒服…… 楼珹努力克制住自己,可是掩饰不住,丁雪润看着他:“我出去还是你出去?” “都不出去。”楼珹把他揽到了怀里来。 他之前那段时间,一天让丁雪润吃四顿饭,挑大补的喂,也算小有成效。 第51节 楼珹抱着他,能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比之前要更结实健康,有肉了。 他抱了一会儿,忽然伸长手臂把灯绳拉了下来,屋子里瞬间陷入黑暗,月光从门缝里泄露进来。 楼珹有些紧张,凑过去亲了亲他的鼻尖,低声道:“润润,我想要……你想不想?” 他一双眼睛在黑夜里也显得透亮。 丁雪润一向意志坚定的一个人,此刻也有些不坚定了起来,因为他喜欢楼珹,远超他的想象。 楼珹大概是从他的不作回应里得到了答案,开始吻他的嘴唇。 松垮的木板床上铺了一层薄薄的床垫,没有家里的舒服,没有家里的柔软,可却带给楼珹不一样的感受。他怕丁雪润硌着背,抽过枕头垫在他的背上,一点一点的亲吻他。他很喜欢丁雪润脖子上的红痣,一颗颗玫瑰色的痣,楼珹辗转亲了很久。 有一只蚊子不解风情,绕着两人嗡嗡地飞。 楼珹没有管,继续亲,埋着头在他颈窝一通乱拱。 丁雪润也有些恍惚了,他视力不太好,摘了眼镜后在黑暗里看不太清,头脑也跟着不清晰起来。像是被什么干扰了,被感情蒙蔽了。正当楼珹准备做下一步时,那蚊子很烦人地扰到了他耳边,他一个没忍住,“啪”地打了一巴掌。 大骂一声:“滚,别打扰老子办事。” 空气陷入寂静。 丁雪润清醒了许多,他努力平静下来,扭过头去:“楼珹,把灯打开。” “……你要起来打蚊子?” “不是,你先开灯。”丁雪润不稳地呼吸着,能感受到心脏狂跳,也能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楼珹一打开灯,丁雪润就推开他坐了起来,下床找到拖鞋。 楼珹还坐在床上,有点茫然:“润润,你干什么去?” “我去做套卷子。”冷静一下。 “……你不跟我亲了啊?”楼珹更茫然了,刚刚不还挺火热的吗。 “不亲了,再亲下去就过火了。”丁雪润准备去拿支烟抽。 “回来!”楼珹下意识喊住他。 丁雪润回头看了眼烦躁地伸手扇蚊子的楼珹,见他抓着被子,遮挡着腿:“也给我拿一套卷子来!” 第48章 两人折腾完一张卷子, 楼珹抱着他睡,又摸到他腰上的一块伤疤。 据丁雪润说, 这是什么手术的伤口。 所以每次楼珹碰的时候, 都不敢用力,怕引发丁雪润的旧疾。没几天, 就是丁雪润妈妈的忌日, 楼珹能明显感觉到他的笑容变少了,他还不敢提起有关他妈妈的话题, 丁雪润去上坟那天,楼珹忍不住说:“润润, 要不要我陪你去啊?” 丁雪润顿了顿, 摇了下头:“我自己去吧。” “那我送你过去, 在外面等你就是了。” 丁兆文把骨灰留在身边,但还买了一块公墓,墓中葬了两枚婚戒。 每年的这一天, 他要在墓前从日出站到夕阳。他的妻子不会说话也听见人说话,所以丁兆文从来不在她的墓前说话, 只是站着,站得像一棵永恒的树。 丁雪润也是,中途他给楼珹发消息, 让他先回去,楼珹不肯,说要等他。 一等就是十个小时。 日暮西山,丁兆文带着丁雪润出去, 一看丁雪润的同学在外面坐着,感到特别内疚,叮嘱丁雪润:“这么好的同学,你得好好珍惜着。” 丁兆文怕两个孩子住得不顺心,三天两头开车上山,给他们买菜做饭。 楼珹见他总来,本来还想做点什么的,现在也不敢了,生怕被发现了端倪后,老丈人让丁雪 润现在就去读大学。 丁兆文一看两人果真是在认真学习,丁雪润很专心地为同学补课,心里也感到欣慰——为丁雪润在远方交到了好朋友而欣慰。 也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楼珹才敢肆意抱着丁雪润在被窝里亲两口。 丁雪润的升学宴在十五号那天,十四号他就把楼珹带下山了。丁兆文的请柬发给了亲戚朋友,还发给了学校里的老师。大家带着亲属孩子一起来,一下子办了七八桌。一桌子菜肴一千块。楼珹还临时下楼去烟酒超市,一桌一条中华烟,一桌两瓶五粮液。 由于丁兆文是挨家挨户送的请柬,去不了也在网上发了邀请,并且全部都解释了一遍:“他不是高二参加了高考,是因为参加数学竞赛,代表我们国家队在国际上拿了冠军,这才被提前录取的。” 这些都是在网上能查到的信息,所以都知道丁兆文没有骗人,他儿子是真的被录取了,也是真的有这么优秀,根本和传言的打工不一样。心里再有吃惊不满,从得知消息道现在,过了半个月也都消弭了,一顿饭吃得还算平和。 丁兆文是教书的,很多孩子家长让他传授了教孩子的经验,问他怎么才能把孩子教得这么好。 一同来蹭饭的楼珹听见了,压低声音说:“那当然是智商问题,别人家的孩子换你爸教,也教不成你这样啊。” 丁兆文盛情难却,他也没有提前写稿子,便站了起来,开口第一句就是:“其实我不会教孩子。” “是孩子他妈妈教得好。” 他的亲戚朋友,大多都知道他妻子又聋又哑,很难想像正常人会娶这样的人回家。既然又聋 又哑了,那得需要别人的照顾,怎么可能会教孩子呢? “她不会说话,但她有一颗包容一切的善心,也教会孩子善良,教会他对这个世界温柔以待;她也听不见,但……” 楼珹听了一会儿,才听出问题所在。 他非常吃惊,心里抽疼了下,压低声音:“润润……” 此时有很多人都看向丁兆文,但扭头看丁雪润的人也不少,丁雪润低着头很安静,在桌子底下拉着楼珹的手。 丁兆文的致辞把很多人都说哭了,那些曾经对他有误解,对他的家庭有质疑的亲戚,此刻也为自己的猜忌而感到难堪不已,恨不得钻进地缝。 来参加升学宴的有几位是教过丁雪润的老师,丁兆文还感谢了这几位同事:“在此,要特别感谢邱老师、赵老师……对我儿的悉心栽培,” 升学宴吃完,楼珹看丁雪润状态不佳,意识到他不喜欢这种很多人对他同情的环境,便问他:“我吃多了,我们出去走走,散散心好吗?” 丁雪润应了。两个人一前一后紧跟着从酒楼出去。 他们这里已经远离了市区,靠近大山,所以弥漫着一股慢生活的节奏。不远处就是青山,路上连汽车都很稀少,所以街道马路都不宽,巷子也很多。 楼珹这个时候就嘴笨了,因为他怕自己说错话,所以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爸爸文采真好。” 丁雪润笑了笑,看着地说:“我那天没让你跟我一起去公墓,是因为我爸在。” “其实我妈是个很宽容的人,她很容易接受一些常人难以接受的事,大概是因为老天爷已经剥夺了她一些东西,所以她总是不舍得为难别人。” 丁雪润还拿出手机,给楼珹看手机里的旧照片:“你不是一直想看吗。” 从不会动的照片上看,丁雪润的母亲和他长得有几分相似,都是皮肤雪白眼睛又黑又大的美人类型。 楼珹由衷地夸漂亮,丁雪润又道:“如果她知道你,肯定会接受你的。” 丁雪润没有刻意避开这个话题,表现得很轻松,沿着路往他旧学校的方向走,因为楼珹想去看看他生活过的痕迹。 但他们还尚未走到学校,身旁便忽然出现了一辆汽车和几辆摩托车,纷纷在他们旁边停下来。汽车窗户摇下来,副驾驶座探出一个脑袋来:“同学,问一下xxxx怎么走?” 楼珹敏锐地嗅到了来者不善的气息,下意识把丁雪润往自己身后一推:“你们不会开导航?” “不会那玩意儿。” 丁雪润盯着这几个人几秒,已经掏出了手机,接着低声快速让楼珹先走。他道:“直走,第四个路口转右,再……” 楼珹听见他让自己“走”,就是一愣。 “好复杂,听不懂。”摩托车上下来两个人,作势要强制性地把丁雪润挟持走,“你直接跟我们上车,带路吧!不会亏待你的。” 楼珹已经意识到了有问题,问都没问就一拳狠狠勾到左边人的脸上,他不爽地低头看了眼手指骨上沾染的鼻血,在旁边树干上蹭了一下,而后一记发了力的扫腿,把右边人踢倒在地上惨叫。 几人也没想到他会忽然动手,愣了好几秒,其中一人咒骂一声,大声道:“还愣着干嘛!快点上啊!” 楼珹做出防御的姿态,单手横在丁雪润面前,保护着他,压低声音问:“你认识他们不?” 丁雪润点了下头,他盯着紧闭着的汽车后座窗户,里面露出一个人影来。他手上已经飞快打了报警电话:“楼珹,不要和他们打,你先走,他们要找茬人的是我。” 楼珹根本来不及回答,因为有一个人已经朝他扑了过来,虎虎生风地大喊一声,朝他挥出一拳。楼珹不仅自己要躲,还要拉着丁雪润躲,他动作很快,另一边有人紧跟着就补上一拳,楼珹一个转身、低头,又避开了一拳,他飞快地低声道:“别报警,给我爸打电话,我手机上有定位。” 他们人多,还有几个长得有那么一点高壮,楼珹不免挨了几下,他不敢把丁雪润推远了,怕自己护不住他,所以打得碍手碍脚。 丁雪润手上拨通电话,他见到一个拳头过来,背过身去帮楼珹挡了一下,忽然又被人踢中了腹部,丁雪润没有叫,只是脸色一白。他知道自己身体不行,跑也跑不过摩托车,他不想拖楼珹后腿。 “润润!”楼珹心一下揪了起来,眼睛赤红地接着盯准刚才动手打丁雪润那个,雨点似的拳头招呼下去,每一拳都用尽了力气,把对面打得毫无还手之力,鼻血飞溅。紧跟着楼珹收起了拳头,脚顺势踏在后面的墙上,飞身而起,一个惊人的回旋踢直接踹上那人的脑门,直接把人踢飞老远,满脸是血,连惨叫声都没有,就颓然晕过去了。 “他们为什么来找你麻烦?”楼珹甚至还有时间问丁雪润。 “我去年转学……” 楼珹忽然想起来,那时候丁雪润刚刚转学,满身都是伤。他意识到了什么,脸倏然黑下来:“就是他们欺负的你?” 几人怔住了,大概有几秒时间没敢动作,而楼珹抓准这个时机,猛然一个侧身,暴喝一声,狠踹对方的腹部、命根,扫腿与侧踢交换着来,一气呵成,一口气快速解决掉四个,捂着脸躺在地上,惨叫不已。 这时,已经只剩下三个残兵败将,楼珹双目冒着火,作势要打,几个小混混就被他吓得往后一跳,差点跪下求饶。 楼珹擦了下嘴角的一丝血迹,牢牢把丁雪润护在身后,眉眼凶戾,冷声道:“车上还有人?一起上?” 第49章 几人对视一眼, 似乎在犹豫要不要现在跑。 就在这时,那辆汽车的后座忽然打开了, 从车上下来的男生看着年纪不大, 寸头,手里提着一把西瓜刀, 目光阴狠地盯着丁雪润。 丁雪润看见他也是瞳孔一缩, 他没想到这个人这么快就出来了。看见他拿了一把小臂长的刀,楼珹瞬间全神戒备, 紧绷着身体,死死护住丁雪润。 而丁雪润却抓住他的肩膀, 把他往旁边推, 低声道:“他只有一把刀, 旁边的摩托车还没有熄火,你骑上就跑。” 楼珹动都没有动,眼睛牢牢放在那把刀上, 语气却很轻松:“不就是一把西瓜刀吗,润润你待会躲着点。” 附近有行人, 也有店面,但是发生斗殴的时候,居然没有一个人敢上来——因为这看起来已经不像是普通的学生斗殴了。 有人帮忙报了警。 “这是我的事, ”丁雪润毫不迟疑地把楼珹推开了,对着寸头说:“你吃了牢饭出来,还不长记性?还想进去?” “你拿西瓜刀做什么?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上次给了我一刀你进去了十个月,现在你拿把西瓜刀对着我, 是想在监狱里渡过下半生吗?” 楼珹立刻想到他腰上有个伤疤的事。 丁雪润看起来十分冷静,一字一句都在套他的话,“你是不是一出来,就谋划着要弄死我?” 第52节 结果寸头忽然被他激怒,手里提着的刀倏地被他挥舞起来,隔着一米多远指着丁雪润:“你毁了老子,老子今天要给你送终!” 楼珹眯着眼看了眼距离,又看了眼那把刀。 旁边站着的那几个、以为只是来打架的青年,一看居然都拿刀子了,看着还不像是吓人,是真要杀人啊!也不管身上疼不疼了,骑上车就跑。 不是说好把人绑到钢铁厂那边,饿个三天三夜再殴打一顿的吗!怎么突然变成了送终! 丁雪润随着他情绪越来越激动,反而越来越镇静:“想想父母,你不过十个月就出来了,要是又进去,他们该多难过?”他兜里的手机除了拨号,还开着录音。 寸头看他像是怕了,特别横:“我捅死你,再捅死我自己,一了百了!” 说时迟那时快,寸头啊地一声大喊,一把西瓜刀直直就刺了过来。丁雪润的第一反应是把旁边的楼珹推远点,可楼珹的反应比他还快,抬手在丁雪润的肩膀上借力,回身一个回旋踢,他的土豪球鞋骤然狠踹向对方的手腕,西瓜刀高高飞起,只听“哐啷”一声清脆巨响,落在地上,差点扎到围观路人的脚! 楼珹毫不犹豫,飞起右脚踹向了他的腹部、膝盖狠击他的腿弯,以一种不要命的打法把他摁倒在地,一巴掌扇过去:“傻逼,捅你妈捅,三脚猫功夫!身手这么菜西瓜都切不动还想捅人!” 楼珹劈头盖头就是一句:“你配吗?” 寸头脸一下肿了起来,他瞪红了双眼,另一只左手,悄悄在裤兜里摸索。 楼珹没有注意到。 丁雪润不由分说上前,一脚踩在他的手腕上:“还想拿水果刀?” 围观的人里,甚至还有刚从酒楼出来,打算回家的丁家亲戚。一看附近闹事,本来想远远看个热闹的,结果一下看到当事人,居然就是方才那顿升学宴的主角! 警察一来,问发生了什么,他们就上去帮着解释:“我是目击证人!亲眼看见的,是孩子被欺负了,那个人好吓人的还拿刀对着我家娃。” 警察:“这是你家孩子?” “可不是吗!我是他表舅。警察同志可千万要给我家孩子做主,他是为国争光的世界冠军!刚刚被人民大学录取的三好学生!” 丁雪润压根不记得他有这么个表舅,对方或许只是他诸多远方亲戚中的一员。 他当着亲戚的面,对警察解释:“拿刀的那个,是蓄意报复我。我以前和他一所高中,他在学校是校霸,是我爸爸班上最不服管教的学生。我爸是学校老师。”他解释了一句,“经常恃强凌弱,欺负弱学生。去年九月,我因为目睹他欺负人,看不下去而跟他发生争执,他用刀扎了我,所以判了刑。我也因此被迫转学。” “这是他的案底。” 旁边亲戚听得一愣一愣,原来转学原因竟然是因为这个?老家都在传他打架被开除,不得不去外地,谁能想到理由居然这么光伟呢……这是多好的孩子啊!想到有那么多人误会他,亲戚都心疼了起来。 丁雪润继续说道:“刚才有几个人想掳我上车,绑架我,我的朋友才因此出手,是正当防卫。” 去警局做了笔录,原本楼珹因为打架至少要七十二小时才能出来,可不知道是因为理由太正当,还是什么原因,两个小时就出来了,天色才刚刚黑。 丁兆文的车停在外面,他人焦急地站在警局门口等。旁边同样跟他在等的,是一个看上去好不气派的大老板,身后跟着几个黑衣保镖不说,旁边还停着小地方难得一见的豪车。 楼珹和丁雪润齐齐出来,楼宏业高兴地喊道:“儿子,这里。” 丁雪润走过去喊了楼叔叔,又喊了一声爸。 “你这孩子,”楼宏业听见他的称呼,眼睛都笑没了,“哎呀,受伤了没有?爸爸听说你们俩被人揍了,吓坏了,立刻就飞过来了。”他听说了整件事,也知道是楼珹全方面碾压,把对面揍得鬼哭狼嚎。 但还是用的“被揍”这个词,因为他们是被欺负的,而不是去欺负人的。 丁兆文听得有点没对劲,先问丁雪润好不好,再秉持着友好,跟对方打招呼:“您好,您是楼珹的父亲?我是丁雪润的父亲。” 楼宏业一句“亲家啊”还没出口,就让楼珹踢了一脚:“丁叔叔,”楼珹手死死拽着楼宏业的手臂,笑眯眯对着丁兆文喊道,“我们都还没有吃晚饭,丁叔叔您跟我们一起去吃晚饭吧。” “你脸上这些伤,不要紧?”丁兆文有些担心,同时很感动,听说楼珹救了他儿子一命。 楼珹说不要紧。他脸上是有一点伤,毕竟人多势众,难免挨了几下。但对比起被他打得不能动弹的人,他这点小伤不足挂齿。 丁兆文坚持:“还是先去医院看看吧,要不是你,今天就……太感谢你了楼珹。” 楼珹赶紧说没事,应该的。他不想去医院,是因为想丁雪润来给他上药。可他想到丁雪润腹部也被人踹了几脚,便同意了。 从医院出来,再去吃晚餐,丁兆文要喝酒,很快就被楼宏业的热情灌得有些晕乎了。 楼宏业说:“您是教书的,太厉害了,我就佩服有文化的人,宰相肚子里能撑船。” 楼珹提醒他:“这是语文老师,求求您不要显摆你的成语,很丢脸。” 饭后,丁雪润和楼珹回了酒店,是个双卧室套房。 丁雪润拿了个从餐厅带出来的水煮蛋,在楼珹的眼圈周围揉。楼珹一只眼睛睁着,一只眼睛闭着,先开口道:“润润,我爸要在这边待两天,他说要把麻烦解决好了再走。你都被录取了,肯定不能留下案底。你还跟人结了仇,等你走了,怕来报复你爸爸。” 丁雪润顿了顿,旋即道:“楼珹,谢谢你。” “这没什么好谢的,我是你男人好不好!”他睁着的那只眼睛,真挚地望着丁雪润说,“我都很久没有打架了,今天揍人揍得真爽。” 丁雪润笑了笑,继而又道:“让你骑摩托车跑,你为什么不跑?” “我可能丢下你跑?” “你可以载着我。” “……我以为你让我一个人跑呢,那怎么能行,我就是死也得挡你前面啊!再说了,那摩托车也太挫了,谁想骑那玩意儿。” 丁雪润本意就是让楼珹一个人跑,不过事情过去了,就可以换个说法了。 楼珹让他坐下,手上夺过他的鸡蛋:“行了行了差不多了,你肚子也青了,我给你揉一下。” 去医院的时候楼珹不放心,还让他去照了个片,不过确实也就是皮外伤。 医院开了点跌打损伤药,丁雪润方才在医院就上了一遍药。 楼珹把他的上衣撩开一点,手上挤了点正红花油,正准备上手,又看见丁雪润腰上有一块伤疤。 “你骗我说是手术切口?” “对不起楼珹,我不知道怎么说,所以才骗你的。”他抿着唇,“以后再也不会了。” “算了算了。”楼珹甘心被他骗,能怎么办呢,丁雪润骗人他还是喜欢他。他轻轻用手碰了一下:“痛不痛啊?” “都过去很久了,没有感觉了。” “那这里呢?”楼珹又指了指他腹部的乌青。 “还好,不是很痛。” “说好的再也不骗我呢!”楼珹不高兴,因为丁雪润皮肤白的缘故,乌青就煞是明显,看得楼珹心脏紧缩。 “你不是也跟我说自己不痛吗?” “我那是……这不一样!”楼珹心疼地说,“我是铜皮铁骨,你是细皮嫩肉。” 丁雪润似是无法,最后承认了:“嗯,是有点痛。” 楼珹这才满意,开始给他揉药,一边揉一边哄道:“痛痛飞走了。”丁雪润问他:“你怎么不上药?” “我就没必要了。” “不痛吗?” 楼珹刚想说不,就让丁雪润看了一眼,只好小声说:“只有一点点啦……” 丁雪润笑了起来,忽然低下头,在他嘴唇上碰了一下,柔声道:“呼呼,痛痛就飞走了哦。” 第50章 楼珹先是一愣, 脸红到了耳根,继而毫不犹豫地回亲过去。他没有用力, 因为丁雪润受了伤, 他认为他整个人都是脆弱的,所以无比温柔, 带着说不出的疼惜。 他的唇滚烫而柔软, 带着小心翼翼。丁雪润心底最软弱的部分,因为被人好好对待, 此刻充斥着一种平和的幸福,甚至让他觉得意乱情迷。丁雪润忍不住闭上眼睛, 任楼珹作为。 但楼珹亲了一会儿, 并未做下一步, 而是把他抱紧,埋进丁雪润的肩窝微微喘息。他另一只手轻轻抚摸上丁雪润的手腕,触摸到了冰冷的表盘。丁雪润把这个石英表保护得很好, 很少摘下来,不让他人看见他表盘下隐藏的秘密。 “润润……你能跟我说说, 你的手……”他抿着唇,换了一种说法,“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 楼珹想这么问很久了。 丁雪润陷入沉默, 楼珹很不安地摩挲着冰冷光滑的手表表盘,似乎能感察到秒针在缓慢旋转颤动。 “如果你不想说……”楼珹感觉这应该非常难以启齿才对。 “没什么不能说的。”丁雪润一个人压抑太久,他从未对人倾诉过一些事,觉得没有必要, 说出来也没法排忧解难。他叹了口气,手掌搭在楼珹的后背上:“手表是我妈妈的。” 石英表哪怕是女款,男生戴着也没有违和。 “我妈妈是聋哑人,你知道的吧。” 楼珹轻轻地“嗯”了声:“知道。” “我出生的时候,他们就特别怕我也是聋哑人,所幸我避开了那四分钟一的可能性。我妈妈在生活上有很多的困难,我们叫她,她如果没有看见,她就永远也不会理你。” “但我爸爸从来都对她很有耐心,花了很多的心思,除了工作,剩下的全副心意都放在了她身上。” “没有人管我。”他也没有办法跟他妈妈倾诉或是抱怨。 因为太聪明了,他跟其他孩子的想法也不一样。 他又说了一些事,以平静的口吻,让楼珹这个听者心底流过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抱着他低声说:“以后我管你呀,跟我在一起就不要这样了,我让你高兴让你快乐,你把这个坏习惯丢掉。” 楼珹又说:“如果你喜欢痛,我就……我就把你烫醒。”他意有所指,“比烟头还烫,巨大的烟头,直接进入你。”他说着开始咬丁雪润的脖子。 丁雪润勾着他的后颈,仰着头说:“你轻一点,不要留下痕迹,被他们看见了。” 楼珹咬他的耳垂:“这样痛不痛?” 丁雪润说不:“我很久都没有这样了。”他只有烦的时候才会这样,他也没告诉楼珹,其实他是有焦虑症的。 但是和楼珹在一起这段时间,他的确没有莫名其妙地焦虑过。 “那咬你哪里才会痛?” 因为丁雪润还有竞赛要参加,所以二十号还是走了。物理和化学的竞赛初赛都在八月底进行。 楼珹也没有闲着,他找了一个专门针对北电的表演培训班,培训班老师一看他出类拔萃的外形,就知道他是有很大的希望的:“你身高有点太高,可能会因为这个被刷下来,还有你的普通话……” “不标准吗?”楼珹脸都黑了,“我妹有东北口鹰。” 老师斩钉截铁:“你有。” “妹有!” 老师打量着他:“你有什么特长吗?” 楼珹可疑地沉默了,心想自己啥也不会,也只有吊特别长了。 他憋了半天憋出一个:“我会骑摩托,骑得还行,拿过全国奖的,以后我还要当世界车王。” “你想在考试时表演骑摩托?” “如果考场够大,也不是不行……给考官整个弯道漂移,就录取我了。” 第53节 老师嘴角一抽:“……算了,先练好普通话吧。” 于是丁雪润去考竞赛,楼珹去培训学校练习普通话,学习考试内容,就这么捱到了开学。 一般楼珹开学那天,是不会去学校的。因为他的生日正好在九月一号那天,他每年都很任性地翘课,第二天才去上课。 但在丁雪润的督促下,他压根就不敢翘课。他提前也没有说生日这件事,但丁雪润细心,看过他的身份证,早上拿到附近酒店送来的外卖,又忙活了二十分钟给楼珹下了一碗长寿面。 楼珹开开心心地吃了:“我妈中午要过来,喊我们俩吃饭。” 楼珹他爸经常不在本地,但他妈妈是本市的企业家,除了出差,其他时间都在公司。 丁雪润见过几次,觉得他家人都是很好的人,并不排斥。出门去上课,楼珹正要换鞋,蓦地在鞋架上看见一双显眼的新鞋。 他的鞋几乎都看起来是全新的,但这一双格外的陌生。楼珹想了想,也想不起来是不是自己买的了,他的鞋实在是太多了。忽然想到了什么,他转头去看在旁边整理校服的丁雪润,丁雪润看见他换鞋,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好像完全不认识这双鞋一样。 楼珹也不好问,万一不是丁雪润买的,他这么一问不就显得他很想要礼物吗! 两人踩着打铃进了学校,楼珹低头看了眼干净的白色球鞋,问丁雪润:“我今天有哪里看起来特别不一样吗?” 丁雪润说:“你的普通话好像比之前好点了?” “不是,是外形!你看我。” 丁雪润摇头:“还是很帅。” 楼珹心想,难道真的不是丁雪润送的?他没有答案。 甚至于体育课打篮球的时候,他问队友:“我今天穿的这双鞋,你们之前看见过没有?” 有人说见过,有人说没见过,搞得楼珹更加茫然了。 中午饭后,楼珹下了第一节 课,就跟丁雪润说自己要出去一趟,有点事。他直接消失了一个下午,放学才等到丁雪润出来。 楼珹似乎有什么高兴的事,但他不说,一直憋到了晚上,把从浴室洗干净出来的丁雪润扑到了床上:“宝宝,我给你看个东西。” 他特别大只,压得丁雪润喘不过气:“看什么?” “看个宝贝。”楼珹作势开始脱衣服裤子。 丁雪润看他要扒裤子,脸一下子有点红:“我不看,你别显摆!” “我就要显摆!” 楼珹到底是没有全脱,他裤子只往下扒开了一点,拉着丁雪润的手去摸自己,丁雪润手在挣扎,却又被他火热的掌心牵着,实在没辙了:“就一次啊,再多了不行,得睡觉了。” “你摸摸看。” 丁雪润终于摸到了……保鲜膜? 他摸到楼珹的皮肤,然而又不是皮肤的触感,而是一层保鲜膜。他认真一看,发现保鲜膜是贴在楼珹鲨鱼线的下面,也就是刚好被内裤边缘遮挡的胯骨处。 保鲜膜后面藏着什么,不言而喻。 楼珹眼睛显得很亮:“我洗澡没敢撕开,润润,你来。” 丁雪润的手触碰到保鲜膜边缘:“……你去纹身了?” “对啊!”楼珹忍不住了,他跪坐在床上,腰腹一个发红的黑色纹身,“我等啊等,等你跟我说生日快乐,等不到啊我着急,我就把你标记在身上了。” 丁雪润抬头看了他一眼,借着灯光去辨认保鲜膜背后的内容,他大概能看见,那是一串英文字母。 他轻轻把保鲜膜给撕开,楼珹虽然没叫,但身体是紧绷的,显然不是完全不疼的。 撕开过后,丁雪润还是看得不清晰,床头灯太暗。他忍不住坐起来,凑近去看。这下终于能看清楚了,是两排很简约的英文,一排是他的名字拼音,第二排是一句“i love you”。 年轻人总会做一些为爱冲动的事,喜欢可以驱使人去做任何事。 丁雪润不敢伸手去碰,问他:“痛吗?” 楼珹摇头,看他趴着凑近自己纹身的姿势,神经都猛跳了几下,又说:“纹的时候有一点疼的,但是想到你就不疼的。” “肉麻。” “不肉麻,”楼珹低头注视着他的眼睛,手托着他的后脑勺,“润润,我想要个礼物,你都没有送我礼物——除了那碗面。” “新鞋你都穿一天了,还埋怨我没送。” 楼珹:“……” 丁雪润忽地笑了,灯的金色光芒落在他黑色的眼睛里,像一颗颗星星:“你还想要什么?” 楼珹不好意思:“我很喜欢那双鞋,你送都送了,别的我就不要了。” 然而他不说,丁雪润也不是不能明白他的意思,他盯着黑色的纹身,轻声说:“我不会,但我可以试试。” 楼珹心脏又忍不住颤了两下:“我可以教你。” “你会?” “……吃雪糕而已谁还不会了?”你看不起谁? 作者有话要说: 珹珹:穿着新球鞋,酷酷地嗦冰棍儿 第51章 丁雪润从九月到十一月, 都有各种各样的竞赛。若是一般的学生,早就受不了压力了, 他倒好轻松, 一下子拿了好几个省一等奖。或许是知道他拿过imo的国际大奖,物化生三科的省竞赛委员会, 都向上面推荐了他去参加决赛。 还有一科信息竞赛, 是计算机编程类的竞赛,丁雪润没有太过钻研这方面, 拿到省奖过后就没再继续了。 被挑进省队,他又得飞外地去参加比赛。他人一走, 楼珹的学习便变得索然无味起来。他不是第一次跟丁雪润分开, 但是暑假那次, 他受不了就直接去找他了,可现在不行。丁雪润走之前给他布置了作业,让他写, 说回来会检查。 楼珹上了一会儿课,趴在桌上堆着旁边空掉的课桌发呆, 讲台上老师叫了他几次他都没听见。 沙沙的纸笔声是教室里唯一的音乐,黑板右侧进门处的公告栏上贴着高考倒计时的日历,每天晚上放学, 学习委员就上去撕掉一页。 楼珹看着那个数字:230天。 他抓起校服走了。楼珹在教室里觉得枯燥又压抑,不得已出去透透气,透着透着,他就走到了围墙边, 手臂一撑就爬了上去。 他正准备翻过去,就看见树后面躲着一个鬼鬼祟祟的人。 楼珹抄起一个碎石子砸过去:“出来。” 陈治邦被砸到了肩膀,灰溜溜地从树后出现。 楼珹一看见他就皱眉,特别不耐烦:“怎么是你?你跟踪老子?” 陈治邦鼓起勇气:“你不要逃课,现在高三是最重要的,之前你不是还每天来上课、来学习的吗?上次考试你还考了三百九……” “闭嘴!”楼珹又是一个石头砸过去,居高临下地道,“我逃课怎么地,你要告状?让我知道你告诉老师,明天就揍死你。” 楼珹本来就只是翻墙,也没打算逃课,翻回家吃点东西就回教室,没想到突然看见了让他神烦的陈治邦,楼珹心情都被毁了。偏偏他还不能联系丁雪润,因为竞赛的决赛很严格,两百个学生住在一起,考试分三天,这三天手机都是没收的。 他联系了自己的车队队友,准备去赛车场,没想到他的几个队友正在ktv唱歌。 问他:“队长来唱歌吗?” 楼珹无聊坏了,想也不想就同意了。他回家骑了辆雅马哈,犹豫了下,提上了一只书包。 十分钟后,楼珹就出现在了ktv楼下,他摘下头盔进去,找到包间。 他的车队队友大部分年龄都比他大,有一个与他年龄相仿,对方已经是个大二学生了,还有一个刚刚升学高一,就在楼珹他们六中。 楼珹进去,看见他的高一学弟居然也在里面,还带着女朋友,在唱情歌王。楼珹就怒了:“臭小子,这个时间你居然跑出来唱歌?你跟老子保证的坚决不逃课呢!” 学弟喜欢摩托,以前他才初二的时候,在一场摩托车赛事上,学弟这个在众多车手中显得尤为稚嫩的车手,非常引人注目,并且他还拿了一个银奖。 楼珹当时拿了金奖,看见旁边的银奖选手居然才十四岁,觉得这个比赛太垃圾,奖杯都不想要了,顺手送给了他。 学弟后面就加入了他的车队。 学弟的父母还来找过楼珹,说过关于学弟学业的事。 楼珹跟他父母保证:“我现在跟安文诺一个学校,肯定会监督着他的,我们学校不是那么好逃课的。” “你怎么跑出来的?请假?装病?” “不是。”学弟在歌词后面跟了句,“翻墙。” “……你从哪里翻的?” “我看你你翻过的。”学弟面不改色,丢掉话筒,“还看见你在那里谈恋爱,跟人亲了十几分钟。” 楼珹:“……”他在点歌机上摁了一下,把学弟的歌切掉了。 楼珹把他拽过来,拉开书包拿了一本习题出来:“把这个写了。” 队里另一个人问:“队长,你逃课还背书包呀?小诺都不背。”小诺就是学弟。 楼珹挑眉:“废话,我跟他能一样吗?我是好学生。” 小诺翻开他的练习册:“楼学长,你怎么还在做高一的题?” 楼珹刚刚学到高一的内容。 他一巴掌拍在小诺的后脑勺上,辩解道:“……复习,高三第一轮复习你懂不懂?怎么跟队长说话的?队规忘记了?” 楼珹正好抓了一个免费苦力,他自己也写了两道题,就跟队友打扑克去了。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楼珹都没发觉。他在学校开静音开习惯了。 扑克打得差不多了,他才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就看见了丁雪润的未接电话。 应该是考试结束后的间隙给他打过来的,楼珹怕他还在考,没敢打电话,就发了个消息过去:“润润,哥哥刚才上课呢,没看见你电话。” “你在上课?” “对啊。”楼珹回复。 接着,丁雪润的电话很快回过来,楼珹一慌,马上暂停了音乐伴奏:“都别说话。” “下课了?” 楼珹嗯了一声:“我下课才敢玩手机呀。” “刚刚上的什么课?” 楼珹早就记下了课表:“语文。” 那边沉默了几秒:“楼珹,你逃课回家了,还是出去玩了?” 楼珹哑口无言:“我……你怎么知道的啊我天。” 第54节 “猜的。” 楼珹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诈了,委屈道:“你又骗我……” “你先骗我的。”实际上是陈治邦忽然给他发了个消息,他才知道的。 楼珹道:“我有好好学习的,教室里太闷了我学不下去,我就出去学,我把书包都背着的,你别生气啊润润……” 他窝在角落说话的语气,跟小媳妇似的,搞得好久没有见他的队友面面相觑,问小诺学弟打听:“你刚刚说队长跟人谈恋爱,在墙角亲了十分钟?他女朋友是不是很漂亮?很强势那种?” 小诺摇头:“没看清。” 楼珹怕他生气:“我现在就回教室哦。” “不用赶回去了。”丁雪润轻声说,“我不生气,但是我布置的作业你得写。学得累了就回家睡一觉,这没什么,你现在累不累?” 丁雪润给他布置的作业都不多,而且让楼珹量力而行,写不完也没什么。 楼珹听他讲课总是很轻松,这才是导致他听不下去老师讲课的原因,因为二者的讲课方式差别太大了。 楼珹说不累的:“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想你了。” “后天考完就回来。” 到目前为止,除了现在考的这一科化学,其他竞赛的决赛结果都尘埃落定了,物理的国家集训队已经邀请了他去参加,所以他十二月还要去集训队集训,如果通过选拔,还要再一次代表国家队去参加国际奥林匹克物理竞赛。 楼珹高兴了,脑袋贴着墙,旁若无人般说了好半天的情话,挂电话前居然还亲了手机几口。 挂了电话后,楼珹来了精神,拿起试题就开始狂写。 后天,丁雪润果然回来了,他和学校里其他被选入省队的学生,由老师带领着回学校。 很快,没几天,竞赛结果出来了,丁雪润又拿了一个一等奖,他化学不算特别顶尖,但也拿了一个实验第一,总成绩第三的好成绩,中国化学会看见他的辉煌战绩,便邀请他参加国家集训队。 时间正好和物理集训时间错开。 没人能想到他参加这么多科的竞赛,还能拿这么多的一等奖。他的威名不仅在校内传播开来,全省各个高中就没有学生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的。 “数理化都这么牛逼,他应该去学核物理啊什么的,参加中科院。” 楼珹知道他十二月马上又要走,不过他自己十二月也有考试——他要去北京电影学校考表演。 老师让他多去面几个学校,给了报了几个校招,都集中在十二月。 周四晚上有语文的模拟考试,语文老师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作风,她不管丁雪润再优秀,再怎么拿一等奖,拿录取通知书,但在她这里:“你上课可以不听我课,考试必须得来考。” 丁雪润老早也答应过窦老师,自然不会反对。楼珹语文不太好,因为他记性不行,背书不是他的强项,他不想考,却也得耐着性子留在教室里考试。 结果试卷发下来,刚写到题,教室里忽然一黑,灯光灭掉了。 正在认真答题的学生骤然沸腾起来:“怎么了?停电了?” 楼珹正苦恼地对着一道题发呆,忽然停电,他立刻丢掉笔站起来朝窗外张望。 透过窗户往外望去,果真是停电了,因为高二高一教学楼的灯也跟着全灭。 语文老师让大家安静:“等下就来电了,先停笔,来电了再写。” 楼珹好开心:“跳闸了哈哈哈哈,要是一直不来电,是不是可以放学回家了?” 丁雪润把手机打开,调成最低光亮,递给他道:“趁着停电,你把这个写了,就比别人多做两道题了。” 楼珹一看手机就瞎了,是猿题库! “怎么还做题啊润润……”楼珹侧头看了他一眼,舔了舔嘴唇。 他直接把手机关了,塞进抽屉里。深秋季节的教室漆黑一片,楼珹看所有同学都很兴奋,因为停电的校园,总有一股别样的魅力吸引着人。 楼珹旋即把窗帘掀开,丁雪润就这么被他推到了墙上,漂浮的白色窗帘,徐徐落下来,笼罩在正在接吻的两个人头上。 第52章 丁雪润完全没想到楼珹会这么胆大, 他睁大眼睛,看见白旗一般的窗帘被风掠起, 在风中飘荡又缓缓降落。丁雪润还没能反应过来, 他脑袋一片空白,只感觉楼珹一手托着他的后脑勺, 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 嘴唇重重地压下来。 他能看见班上同学的身影就在眼前,有的站着有的坐着, 浅浅低语着,像一副缓慢冗长的电影画面。 他的后脑勺贴着楼珹的手掌, 双手垂在身侧, 仿佛不会动了。屏着呼吸, 心跳几乎静止。 反应过来,丁雪润微微挣扎,不敢出声, 用手去推他,楼珹却一概不理, 含着他的嘴唇吸吮,辗转反侧,缠绵不休, 令丁雪润根本做不出其他反应,只能被动地承受着唇舌的纠缠掠夺。 一股酥麻传遍全身,耳边就是同班同学的说话声音,忽近忽远, 丁雪润大脑缺氧,心跳如擂,简直有些沉迷其中。 就在这时,隔壁教学楼的亮光传了过来——来电了。 楼珹和丁雪润两人都很快反应过来,立即分开,丁雪润弯腰装作在抽屉里找书,抽了张纸擦了下嘴,楼珹的口水都湿到了他下巴来。 他不知道自己嘴唇是不是肿的,用手摸了下,很烫,还残留一股战栗的感觉。 “你太荒唐了。”他在突然来电的余波之中说话,语文老师刚才出去了,还没进来。 丁雪润甚至能想到好多种被发现后的下场。 楼珹趴在桌上,脸歪着,温柔如水地看着他,压低声音道:“宝宝,刺不刺激?” 丁雪润的目光扫向四周,去看有没有人在望着这边。他观察了几秒,发现或许没有人看见,这才对楼珹道:“你下次要是再这样,我就……” 楼珹眼睛盯着他红润的嘴唇,“就怎样?” 丁雪润又擦了一下嘴唇,声音状似很平静:“高考前,你都不能再亲我了。” 楼珹:“……” 丁雪润刚出发去首都集训,楼珹也正好过去考试,他报的几个学校不全是在首都,还有其他省市的,楼珹他父母都忙,把他送到后,给他安排妥当,请学院校长吃了顿饭,待不了几天就得走了。 过了一周多,丁雪润那边传来捷报,他通过了国家集训队的选拔,要去国外参加国际奥林匹克物理杯的比赛。 楼珹比他这个当事人还要高兴。 他之前查相关信息的时候,就看见有高中生一年时间拿到了五科竞赛的国家一等奖,其中三个科目还进入了国家集训队,不过只有一个科目入选了国家队,代表国家队参加比赛那年,也只是拿了一个银牌。 相比起来,丁雪润现在已经拿了一个imo世界冠军了,或许马上又要拿一个ipho冠军。毋庸置疑,他要比那些个天才还要厉害。 丁雪润参加比赛前后不过一周时间就要回国,楼珹也到达北京,在北电附近酒店住下。生活上,岳筠把家里阿姨派了过去,给他做饭,学习上,岳筠也给他请了老师。 在饭桌上,电影学院表演系的教授告诉了他一些诀窍:“我不是考官,我也不知道今年出什么题,每年就只招那么多个,要想在那么多人里面脱颖而出,就必须得给考官留下深刻的印象。你形象好,是你的优势,但我们专业一直都有一个前提,‘不以培养明星为终极目标’,所以‘漂亮’固然是一种美好的特质,但却不是选材标准。” “考试分为初试、复式和三试,难度依次递增。这些你应该都知道。” “我不点名,就浅谈一下我遇到过的,让我至今都觉得印象深刻的学生吧。” 这番浅谈对楼珹帮助很大。 教授问到他为什么学表演,他很实诚地说因为喜欢的人去了旁边人大,想离他近一点:“可我分数不够,成绩不好。” “考试被问到时,这只是原因之一。你对表演的热爱也很重要,你要是不热爱这个行业,我们又怎么会录取你呢?几分钟的时间,你要让老师记住你,就要抓住一切条件和时机来展现你的表演天赋。” 教授又说,有一部分来考表演的学生,实际上根本没有接触过表演,没有经验,在考场上出丑,但他们仍旧被录取了。 十二月底,楼珹马上又要去考试了,他在国内很关注iph0,但今年国家队只拿了一个银牌,不过也是很优异的成绩了,也算是凯旋而归。 丁雪润从首都机场出来。 他原本是要转机回学校的,但考虑到楼珹也面对着一个很重要的考试,就直接提着行李袋从首都机场出去了。他如今在学校是属于有“特权”的,老师校长都不会为难他这样的学生,反而是有要求就尽量满足。 楼珹初试已经过了。丁雪润上网查了一下,看见北电的复试安排在今天和明天。他不知道自己忽然出现会不会影响到楼珹,所以也没有说这件事。 楼珹跟他打电话,问他是不是回学校了,丁雪润没有回答,问他:“楼珹,你明天几点考完?” “中午吧,我抽签抽得挺好。我肯定能过,没问题的!” 专业上要是过了,文化分也就低了,按照往年的录取标准,是根据专业分数来取权重的。也就是说楼珹专业成绩越好,文化要求便越低,他当然是卯足劲去考试了。 “那等你考完试的第一时间,记得开机,给我打电话。” 第二天上午,丁雪润坐了个车去了考场,出租车司机以为他也是来考试的:“想做明星啊?” 丁雪润摇头:“来等朋友考试的。” 他去的时间是很早的,这会儿还没开始考试,外面全是学表演的艺考生,一眼望去全是帅哥美女。北电的复式,也算是盛况,自然也吸引到了不少媒体。附近有很多记者,逮着长得好看的就去采访,还让别人表演。 丁雪润也不知道楼珹在哪儿,站在街对面,远远地等待着。 可没一会儿,他就接到了消息,楼珹说:“我刚刚看见了一人,特别像你。” 楼珹以为丁雪润已经回学校了,毕竟按照丁雪润的性格,是一定不会翘课的。 要不是排着队,他差点就追出去看了:“真的好像啊卧槽!连穿得衣服都跟你走那天穿得羽绒服差不多,都是白的。” “是吗?” “不会真的是你吧?”楼珹越想越不对劲,然而他马上就要进考场了,手机也不能用,楼珹也不等他回答,着急的一个电话过去:“润润,你是不是在考场这里?” 丁雪润顿了顿,然后应了声。 楼珹这几天压力稍微有点大,担心自己考不上,毕竟长得帅家里有矿的又不止他一个。不过矿比他家多的估计没有。 这会儿一听见丁雪润真的来了,他心情登时雀跃沸腾起来,高兴得嘴角都翘了起来,压都压不下去。忙去张望:“你真的来了啊?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了。” “你先别管我了,先进去考试,好好考。楼珹,我买好奶茶在考场外面等你。” “我好开心,怎么办,万一我考试的时候抽到一个悲情角色,忍不住笑场怎么办?” 丁雪润:“……我马上上课了,不跟你说了。” 楼珹瞬间蒙了:“你到底在学校啊,还是在考场?” “在学校,你好好考试,别笑场。” 楼珹有些不信,他特别确信自己刚刚看见了丁雪润,他不会认错的。 前面已经在催促关机了,楼珹飞快地说:“我一定不笑场,奶茶我要喝热的,要加布丁红豆和奥利奥——我要进教室候考了。得关机了,拜拜不说了,宝宝我爱你。” 奶茶店生意火爆,丁雪润排队排了很久,不过他有的是时间,耐着性子等。 楼珹考完试,快中午了,他刚从考场出来就被一个媒体逮住,话筒上贴着xx日报的标志。记者问他:“同学,你是不是考得很好?你看你笑得这么开心。” “我也不知道行不行,”楼珹看见摄像头对准他,也不露怯,弯着眼睛笑了笑,“我赶时间,别让我现场表演了,我媳妇在外面等我呢。” 丁雪润站在雪地里,手里提着奶茶,正在看楼珹在哪儿,就让人从背后抱住了:“不许动。” 他声音很沉,吹出一口热气:“你被劫持了。” 丁雪润无奈:“楼珹……” 第55节 楼珹把头压在他的肩膀上,肆无忌惮地笑:“我今天的小品演了一个劫匪,演得贼好,简直感动上天,等放榜就知道复式结果了,如果过了,我两个月后就能来参加三试了。” 当天下午,休整了片刻,两人就回家了。楼珹大概是累,躺床上就睡,睡醒就找丁雪润,像孩子找不到妈妈了似的,在床上大喊着。但是没有人回答他,似乎这座房子里除了他就没有其他人了。 丁雪润是去了学校。他回学校了,老窦自然要看见他人,才能放心。 但他很快就从学校出来了,一进门,就看见穿一身毛茸茸睡衣的楼珹光着脚,手比出一个“八”字,一边配音“砰”、“咻”,一边神情冷漠地对着空气说:“你,手抱头,站那边儿去。” 睡衣是他妈给他买的,帽子耷拉着两条长长的灰色耳朵。 丁雪润坐下换鞋:“你在干什么?演戏?” 楼珹看见了他,眼睛迸发出光亮来,跑向他时帽子上的耳朵晃啊晃。楼珹手臂勒住他的腰,紧紧贴着他:“举起手来,老子要劫个色 。” 第53章 丁雪润差点让他压垮, 人歪倒在玄关旁的墙壁上,楼珹顺势就把他摁在了墙上:“怎么不戴手套?”他摸到丁雪润的手, 一片冰凉。 “出门太急, 忘了。” 他的毛衣被掀了起来,楼珹的手掌很暖, 因为打篮球的缘故有一层粗糙厚实的茧。丁雪润觉得痒, 抓着他的手止住他的动作,目光柔软:“你今天考试, 就是这么演的?劫色?” “瞎说呢,我只劫你的色。”楼珹亲吻他的耳垂, 箍着他的腰, “让不让劫?给个准话。” 丁雪润歪过头去, 黑眼睛注视他,绕过了这个话题:“你上午怎么考试的,考的什么?” “复试考语言、声乐和形体还有表演。今天上午是表演小品, 我演得是劫匪,珠宝劫匪!” 楼珹说起考试来眉飞色舞, 显然是发挥得很好:“考试题目是‘拍卖会’,我们几个人不认识的分到一组,一群考生连思考时间都没有多少就开始表演。几个考生争先恐后竞价, 一个学生站到前面去大声道成交,当拍卖主持人。他会抢戏吧?我比他更厉害,我举着一把ak47说抢劫,就把他们的戏还有钱全抢光了哈哈哈哈哈……” 几个考官的确被他吸引了注意力。 丁雪润虽然不是学这个的, 但是听他说的时候,也能感觉到楼珹有这方面的天赋,是天生吃这碗饭的。 楼珹又说:“现在还没放榜,不过我得到消息说,我的复试已经通过了,就等过两个月再去北京一次,去参加三试。”他认真看着丁雪润的眼睛,心里觉得自己离他越来越近了。 诚然丁雪润人就在他的怀里,而且他人还不到一米八,自己看他时,总是要低头。 但楼珹还是时不时会去仰望他。 他优秀得就像一尊冰冷巨大的雕塑,所有人都站在他脚上,包括自己。 丁雪润听着也发自内心地为他高兴。因为他知道这个学校这个专业有多牛逼,多么万众瞩目,上万考生只录取十几个,说是万里挑一也不为过:“楼珹,你以后要去演戏吗?当演员?” 楼珹说不去:“我有洁癖,我不演吻戏,哪个导演愿意请我这么大牌的演员?”就算真要演,那也得他来定,他自己花钱制片,坚决不拍暧昧戏,更不拍吻戏! 丁雪润知道他志不在此,楼珹做梦都想当车王,所以不会因为考上了表演系,就去当演员的。但人的想法总是会慢慢改变,就像他以前想创业,后来就想当律师。 丁雪润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那你晚上还想学习吗?” 现在已经晚上九点钟了,按照以往,他要给楼珹补课到十一点半的。 楼珹摇头,低头看着他:“润润,我有点饿……” 丁雪润猜到他会饿,所以下午楼珹睡觉的时候,他买了点菜回来:“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楼珹还是摇头,把他紧紧圈在胸膛和墙面之间,他高大的身躯像一座山般罩下来,目光灼灼:“润润,我饿,想吃你行不行?” 丁雪润让他抚摸得手脚发软,当真是浑身无力,双手攀附在他的肩头,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楼珹看着他几秒,不等他犹豫,直接将他抱起。 等丁雪润反应过来,他已经躺在了一楼的公主床上。这间房间丁雪润偶尔会住,他每次睡这间房间,一到晚上,楼珹就会偷偷跑下楼钻进公主房,钻进他的被窝里说自己睡不着。 房间打扫得很干净,床头柜摆放的白色花瓶里插着蓝色小雏菊。楼珹将他放倒在床上,而后轻轻把他的眼镜摘下来,接着缓缓压下头去亲吻他,连呼吸都带着不可抗拒的意味。 丁雪润感觉他越来越近,正当他快要贴上来时,丁雪润看见楼珹的睡衣帽子忽然翻了过来。 帽子宽大,一下把楼珹的眼睛遮挡住了,他动作也因此顿住。丁雪润便看见了他的毛茸茸的灰色耳朵垂在头旁,忍不住侧着头笑了起来,觉得他可爱。他脸颊压在雪白枕头上,一笑眼睛就弯成月亮,显得黑白分明,衬得脸颊越发洁净。 楼珹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一把撕开自己的睡衣,露出匀称结实的肌肉来。他捏住丁雪润的下巴强行扳正,垂首恶狠狠地咬住了他的嘴唇,凶道:“还笑,不许笑!” 然而这霸道维持了不足几分钟,丁雪润便听见楼珹的肚子“咕咕咕”地在叫。 他只好爬起来给楼珹做晚饭。 没几天,复试放榜。楼珹人不在北京,但有人给他传递消息,告诉他确凿的消息,说复试过了。 接下来就等三试了。 他北电复试过了,老窦自然也知道了。楼珹请那么久的假去考试,他当然很关心这个学生的考试情况:“虽然过了复试,但也别掉以轻心,学习还是要抓紧。不然等你以后红了,做了大明星,记者来采访我,问我你的学习情况,我难道说你高考考了三百分?还是说你的高考成绩被野狗叼走了?” 楼珹嘴角一抽,心说班主任这想得也太远了,都想到他红了以后的事了。 殊不知办公室里已经针对他展开了激烈讨论。 一月,大雪笼罩了整片校园,天上还在飞雪,站在教学楼处往外望去,一片白茫茫。 校门、大操场和小操场,都是重点清扫区域,学校的各个区域,都安排了学生去清扫积雪,每个班出两个学生负责一小片区域,每天换。 高三学生也要扫,不过他们的任务比其他年级的学生轻一点。 正好这天就轮到了丁雪润和楼珹,扫操场的一小片区域。 操场紧挨着一片山坡,山坡背后不远就是废弃的男生宿舍,丁雪润经常打扫,干活起来很快,楼珹虽说很少做这些,但也毫不逊色,生怕丁雪润累着了,抢着干完了。 扫得差不多了,还有点时间,丁雪润摸了一下校服兜,很快找到了烟和打火机。 他嗓子有点干痒,想了想把扫把放下了,道:“楼珹,我过去抽支烟,你在这里等我?” 楼珹不喜欢烟味,他是知道,所以很少当着他的面抽,每次抽楼珹都会骂人。刚开始那会儿,两人还不是那种关系,楼珹骂味道臭,说熏到他了。后来关系亲了,楼珹就不骂臭了,说对身体不好,让他:“少抽点啊,对身体不好,肺要黑的。” 丁雪润不听:“我抽的少,不碍事。” 楼珹知道戒烟难,说了几次也不说了,而且丁雪润又总是背着他抽,连说教的机会给不给他。后面就变成楼珹主动给他买烟:“贵的对身体伤害小点,别抽你那个,呛得慌。” 丁雪润要抛下他去抽烟,楼珹当然不让他一个人过去,把扫把往旁边雪坡一丢,也追上去:“等等我啊!” 丁雪润走到那个监控死角的位置,他把校服脱了,丢给楼珹,让他别过来:“你就站那里,等下熏到你了。” 楼珹单手抱着他的校服,单手插着兜,脸上是很不高兴的模样。 丁雪润靠着墙点火,他用手拢着打火机点燃了烟,嘴唇含着烟头吸了一口,浓白的烟雾又从嘴间吁出来。 楼珹一张脸拉到底,就站在旁边看。冬雪纷飞,冷空气阻碍了他闻到烟味雪色越发衬得丁雪润肌肤细白如雪,气质出尘,让楼珹移不开目光。 丁雪润指尖夹着烟,轻轻弹了下烟灰,侧头目光很深看着他:“别这样看我,看那边,楼珹,帮我望风。” 楼珹好像他的小弟一样任他使唤,郁闷地背过身去,帮他看着有没有老师经过。 不过这地方太隐秘,连只鸟都看不见。 丁雪润烟还没抽完,就打铃了,他赶着回去上课,立刻掐了烟,用几张纸巾包好揣在裤兜里。他出来忘了拿口气清新剂,现在满嘴的烟味。 楼珹把校服递给他:“上课了,咱们从这儿走吧。”他指着山坡。 从山坡爬过去,至少要节省三百米的路程。 虽说山坡上堆满了雪,但还能见一点台阶和路。 丁雪润应道好。楼珹便一手拉着他,一边爬坡。他每一步都走得很稳,但踩在雪上会往下滑几厘米,爬得有些艰难。 两人手拉着手,终于快要爬上去时,丁雪润忽然踩到了一块冰上。 他猝不及防地打滑,向前扑去,楼珹眼疾手快地拉着他的手,往自己怀中用力一卷——可他们本就站在山坡上,这下原本一个人打滑,变成两个人摔倒。 楼珹的第一反应就是护着丁雪润的后脑勺,他把丁雪润死死摁在自己怀里,两人快速顺着雪坡滚下去。丁雪润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一切都太快了,快得来不及反应,只不过几秒时间,两人就滚到了底。 丁雪润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他有些眩晕:“楼珹……”他叫了一声,眼睛睁开,抬头便是楼珹双目紧闭,眼睫毛深深垂着的安静模样。 丁雪润心里一慌:“楼珹,你别吓我。”他推了楼珹一下。 然而楼珹还是毫无反应,他的眉眼和头发上都沾了雪,连呼吸都变得很浅,几乎静止。这是真的吓到了丁雪润,以为楼珹摔下来时撞到了脑袋。他脸色煞白,立刻去摸手机,嘴里大声呼救:“有人吗,有——” “嘘。”‘晕倒’的楼珹忽然睁开眼。满眼笑意地压着他的嘴唇,贴着他低声道:“喊那么大声做什么?宝宝,你要让全校都来围观我们偷情吗?” 第54章 丁雪润惊魂未定, 听见楼珹的声音先是松口气,而后就是生气。怒骂道:“楼珹, 你开玩笑也有个限度!幼稚到装死骗我, 你差点把我吓得……” 楼珹见他是真的生气,连忙露出吃痛的表情来卖惨, “哎哟”一声道:“我脑袋好疼, 肯定是撞到了!” “哪里疼?”丁雪润手足无措地要打电话叫救护车,楼珹抓住他的手腕, 神情可怜:“别打了,就是后脑勺撞了一下, 滚下来的时候碾到了一块石头。” 丁雪润不知道楼珹是在说真话还是假话, 但是只要一想到是因为他踩滑, 楼珹为了保护他,才会抱着他滚下雪坡,才会因此而受伤, 心里面就只有无奈。 又是无奈又是感动的,丁雪润盯着他的眼睛:“真的没事?”他忘了自己还躺在雪地里, 或许是楼珹身上太暖和了,像一个大火炉,丁雪润一面躺在雪上, 一面靠着他的胸膛,也不觉得冷了。 他正要起来:“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就又被楼珹抱着翻滚了一圈,换做楼珹躺在地上,一双眼睛温柔地注视着他:“等等, 先别起来,情还没有偷完呢。”他鼻尖在丁雪润鼻尖上蹭了蹭。 丁雪润怀疑他是不是真的不小心撞到了石头,以至于脑震荡了:“……我真想撬开你的脑袋看看,你的脑内都是些什么构造。” “你。”楼珹语气真挚,微微歪着头,在他嘴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丁雪润也扭头,不对着他说话:“别亲了,去医院,我刚抽了烟。” 楼珹果然沉默了,但不过几秒,他就不在意般道:“没关系。” “你不是怕二手烟?” “……哪怕吸二手烟,老子也认了。”楼珹歪着头,凑上去便把舌尖抵到他的口中,他是真切地尝到了烟味,然而并不觉得讨厌,一番深吻霸道而绵长。 丁雪润回过神来,还是因为心里惦记着要上课!他俩打扫扫了这么久,一看就有问题。 两人都站了起来,楼珹伸手拍了拍丁雪润身上、头发上的雪,摸了摸他的手:“你的手太冷了吧。”他说着把丁雪润的手揣到自己的包里。就在这时,山坡上面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你们俩是哪个班的?偷偷摸摸的干什么!” 楼珹心里一惊,下意识把丁雪润推着翻转过身,让他背对山坡顶的老师。而丁雪润已经飞快地把手从楼珹的兜里抽了出来,抬头一看,是教导主任。 教导主任显然也把楼珹给认了出来,但是看见丁雪润是背过身的,心中狐疑:“这位男同学,你转过身来。” 楼珹以为他俩接吻被看见了,在想要不要把校服罩在丁雪润头上,拉着他跑掉,就听见教导主任道:“楼珹,你们俩是不是在这儿偷偷抽烟?”他是刚好路过,听见有人喊叫的声音,这才爬上来看一眼的。 楼珹自然是赶紧认下,但是他戏很多,大声而慌张地否认:“我没有抽烟!” 教导主任早已看破他,一声冷哼:“还说没有!不然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在他说话的时候,丁雪润已经转过身来了。 教导主任一下就把他给认出来了,这……这不是拿了imo金牌,又拿了ipho银牌的——他们学校的骄傲,丁雪润同学吗! 他一点没有怀疑丁雪润,甚至问:“你是不是看见他抽烟,过来抓他,还叫老师?” 第56节 楼珹:“……”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学校老师脑洞这么大。丁雪润扭头看了他一眼,正要其实是承认是自己抽烟,不是楼珹,就听见楼珹抢白道:“是,是我错了,我了抽烟,他过来让我不要抽。我也不听他的。” 楼珹露出沉痛的神情:“我现在反思,对自己发出灵魂深处的拷问!我抽烟是不对的!我认错,我一定洗心革面,好好做人,以后再也不抽烟,抽一次我就扇自己一耳刮子!” 教导主任看他这样诚恳地认错,还发了毒誓,一时间也不好叫他写检讨了,只道:“快回去上课了,以后不许在学校里抽烟,让我抓到就是记过一次!” 楼珹拉着丁雪润跑了。 “好险,差点就被发现了。”楼珹心里也不是没有数,普通的早恋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学校管不了他。但他对象是丁雪润就不行了,首先丁雪润是男生,其次丁雪润还是他们六中整天在其他学校面前吹嘘的资本,学校在自己和他面前,肯定会选择开除自己。 楼珹肯定也不会被开除,但这件事或许就会这么闹大。 跑得气喘吁吁,捡回了扫把,再跑向教室。一边跑,丁雪润一边说谢谢:“楼珹,下次就不要这样帮我背锅了。” 他一边跑一边喘气,楼珹顺手把他的手拉到自己的校服兜里:“我就喜欢给你背锅。”丁雪润跟他不一样,丁雪润是好学生,抽烟这种事哪怕对他也形成不了什么影响,但还是会败坏老师对他的好印象。 楼珹干脆就认下了。 他抓着丁雪润的手掌心:“你手怎么这么冷,怎么捂都是冷的。” 丁雪润说:“我一直都是这样。”他感觉到楼珹手心里的汗。 他坚持要带楼珹去医院检查一下,他一去给窦老师请假,说楼珹磕到了头,要去医院检查一下,窦老师问都没问具体的就同意了,可见他是如何地信任着丁雪润。 两人去医院的出租车上,楼珹从兜里摸出来了丁雪润的护手霜。他刚才进教室顺手拿的。 他看了一眼:“绵羊油?手给我。” 他捏着丁雪润的手指尖,往他手心倒护手霜,一不小心倒得多了,楼珹便挽起袖子,低头帮他认真地涂抹起来。 司机师傅吓得话都不敢说,觉得这俩男学生看着好奇怪。 检查过后,出了片子,说是没什么事。 但丁雪润伸手一摸,能摸到楼珹后脑勺都肿了一块,问楼珹,楼珹说有一点点疼。 医生说:“过几天消肿了就行了,下一个。” 期末考试过后,学校便放了寒假。丁雪润要回老家,楼珹过了年也要去北京考三试,他舍不得让丁雪润走,甚至想通过关系,把丁雪润他爸的工作调到这边来。 可如今已经是高三了,马上面临毕业,哪怕他把丁雪润他爸爸调到本市来当老师,也无济于事。反而可能会对他们造成阻碍。 再是不舍,他也得放丁雪润走。 丁雪润回家又带了礼物,等他到了“新家”,这才知道,丁兆文已经当上副校长了。 半年内他被提拔了两次,原本十多二十年都纹丝不动的铁饭碗,变成了银的,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这种晋升速度。 而且因为被提拔,又分配了新房子,是一座离学校很近的小区,精装修、拎包入住。 丁兆文觉得很不正常,可是又想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他得了某个领导的眼缘? 丁雪润心里大概知道原因,但是不点破,只是打电话问了楼珹一声。 楼珹连说冤枉:“不是我搞的,兴许是我爸吧,他拿你爸当亲家看呢!润润,你爸当这么多年语文老师了,特级老师,教得又好,结果二十年了还在这个岗位。这么经验丰富,当校长才适合他啊!” 新房子大了许多,也是个两居室,不过卧室倒是比原来大一倍,隔音也好。丁雪润整天打电话,一讲电话就没完没了,丁兆文再是傻,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润润,是不是谈恋爱了?” 丁雪润微不可察地嗯了声。 “谈多久了?怎么不跟爸爸说?”丁兆文也不是什么老古董,他并不反感丁雪润在这个年纪谈恋爱,因为丁雪润已经足够优秀了,学习上太自觉了,谈恋爱反而是好事情。 “快一年了。” 丁兆文对他这个“女朋友”很感兴趣,问了一些有的没的,从丁雪润的语气中,他判断出丁雪润很喜欢他的“女朋友”,心里更是产生了一种家里要添个儿媳的错觉。 “等高考完了,就把女朋友带回家来,爸爸见一面。” 丁雪润笑笑:“到时候我再问他吧。” 他们高三的寒假,也就十天左右。丁雪润初四那天就坐飞机回学校了,楼珹提前跑来机场接他。北方的雪总是要下一整个隆冬,春节刚过,冬雪还未彻底消融。 楼珹开车把他接到了,问他去哪里,丁雪润说要去残障家园。 他基本每周去做一次义工,从来不断。他问楼珹:“你想去一次吗?” 他记得楼珹之前就问过他,他给拒绝了,说那些孩子特别抵触生人。而且楼珹也不像是会去帮小孩子和老人打扫的那种性格。 楼珹看了他一眼,说好啊。 下午时分,楼珹突然换了一身西装下楼,他眉眼难掩青春气的英俊,可一身挺拔的藏蓝色西装把他身材勾勒得很好,上好的布料裹着他的一双长腿,结实的手臂肌肉紧绷着。 楼珹本还想打个领带的,但他不会搞那个,于是两颗扣子没有扣,露出一截锁骨。 丁雪润坐在沙发上,忽然看见他这么出场,意外得说不出话,只直直地盯着他:“你怎么这么穿?” “帅不帅?酷不酷?”楼珹走到他旁边来,露出手腕上价值不菲的手表,“你就说像不像成功人士?” “……像,你别说话,就像。” 丁雪润不明白他忽然这么穿是为什么,楼珹也没有解释。 等到了向日葵家园,陈院长看见自己露出热烈的笑容,紧接着热情地喊道:“楼总!” ——丁雪润忽然就懂了。 陈院长把丁雪润拉过去:“丁同学,可真是太谢谢你了,你叔叔给我们家园捐了很大一笔资金,解决了我们的大麻烦。” “……叔叔?” “是啊,楼总上次来的时候,说是你的叔叔,听见你说我们这儿的情况,他就让秘书调查了一下,给家园做了评估,捐赠了很多东西。太谢谢他了,大好人。” 第55章 学校附近在施工, 一栋高楼平地而起。前几天,敲击金属的声音听着还像千米开外消防队的集合铃声, 到今天仿佛就是斑鸠快要震碎耳边的玻璃窗的扑棱, 或者像监考老师走下讲台,叩响桌子道:“答完卷了再检查几遍。”那么近了。 赵远阳却好似没有听见般, 耳膜还有片刻的堵塞, 水漫进教室窗户,灌进鼻腔和嘴里, 水压使他渐渐失去意识。 他晃了下神,茫然地扭头看向窗户, 哪有什么水。 他不是在海里? 赵远阳死前的最后记忆, 是无穷无尽的黑色海水, 像一个黑洞般的漩涡,将他的身躯撕成了碎片。 他低头看向桌上的试卷,米白色的纸上印着几个黑色大字:禹海一中开学分班考试·语文。 距离交卷还剩十多分钟, 许多同学还在赶作文。可赵远阳却在一个小时前就答完了试卷,并且试卷上写得满满当当, 每个空格都填满了,忽略字迹,这是一份完美的答卷。 他在飞速答完题后, 便安稳地趴课桌上睡觉了。 这会儿老师一过来,站在他身旁看了会儿他的卷子,脸上才露出不可置信之色,这学生的试卷, 怎么完美到和标准答案都差不多了? 可赵远阳却是想了起来,为什么这份试卷会这么完美。一中是整个禹海市最好的高中,进来必须至少具备两个条件的其中之一,要么成绩非常拔尖;要么家里非常有钱。 赵远阳是标准的后者,至于眼前这份完美的答卷,是因为他那“可亲可敬”的周叔叔,周淳。 考试前一周,周淳把考试的标答给了他,让他全背下来,似乎为他着想般道:“远阳啊,你爸妈才刚走……他们对你寄予了厚望,希望你出人头地,长大后继承公司。周叔叔也一样,这次分班考试考高点,进入尖子班!以后好好学习!” 当时的他,别提多感激周淳了,赵远阳背了整整一周,一字不漏地把全部答案背了下来,拿到作文题目后,他还花钱请大学生替自己写了一篇。结果考试时一个没收住,全给答上了! 接着赵远阳以年级第一的成绩进了一中的火箭班,人人都知道他的成绩不正常,禹海市就这么大,多的是知道他老底的,风言风语立刻就压不住了。 纸包不住火,班上开始传他是作弊的,一众优等生看他的眼光都不对了。没办法,赵远阳只能在之后的每堂考试都找周淳要答案,刚开始周淳不赞同,“你这样不学好,以后怎么继承你爸妈的公司?”赵远阳则笑嘻嘻:“我不是那块料,周叔叔你又不是不知道,公司你来管就成了。” 周淳听后,斥责他道:“胡闹!公司是你爸妈一辈子的心血,远阳,叔叔可以暂时帮你照看着,等你长大了,这些东西都是要还给你的。” 除此之外,他还跟老师申请不做作业,也不知是不是周淳打点得好,还是老师真的看他“聪明”,从不管他,上课睡觉不说他,他还从不上晚自习,下午放学后就直接溜掉,和朋友去酒吧或者俱乐部去打台球。他才不管别人怎么想,他成绩漂亮,别人眼红也没用。 铃声一响,赵远阳这才反应过来,他拿起笔,想把机读卡上的答案擦掉,台上另一位监考老师却眼尖地喝止了他:“同学!考试结束了!再动笔就算你作弊了!” 赵远阳没听见般,把填好的机读卡的选择题答案擦个干干净净,动作一点不见着急,老师的呵斥也不管用。 “同学!”那监考老师见这学生不听话,大步走下来,“你这样算你作弊听见没有!记零分!” 赵远阳无辜地笑笑,摊开手来,显露出机读卡上除了一堆橡皮使用过度的黑色泥屑,什么都没有了。 那老师皱着眉看看他被擦掉的机读卡,又看看他那副无所谓的神情,怀疑道:“为什么擦掉选择?” 他还是在笑,不以为然道:“不想考太高。”他说话时头仰着,眼睛里是诚实的,但嘴角的笑却是玩笑般的灿烂。 他说的是实话,可那监考老师压根不信,只觉得这个学生肯定有问题!那副怀疑的神色却让赵远阳笑得更开,眼睛都眯起来,你看,他说的明明是实话,人们却不肯相信。 等他离开教室,两个收卷的老师才把赵远阳的试卷单独抽出来,开始谈论:“你看他这个答案,是不是和标答一样的?这试卷是宋老师你出的吧?你来看看。” 宋老师只扫了一眼,“要么他以前做过这套题,要么他……”他盯着赵远阳被擦掉的机读卡区域,还残留着黑色的铅笔印记,他认真研究了一番,接着不可思议道:“连这些选择题也是全对,他为什么擦掉?” “是吧?你也怀疑他作弊?刚才考试时我注意过,他一直埋头答题,速度非常快。擦掉选择,可能真的是怕考太高?”那老师说完,自己都露出了荒唐的神色。 宋老师低头凝视着考生的名字,思索两秒:“这样,回头查一下他进来的分数,下午多注意一下这个考生!” 随着考试结束,赵远阳跟着浪潮往校门走。周淳就在保卫室那里等他,看赵远阳出来,就叫住了他:“远阳,周叔叔在这儿!” 周淳是他父母公司的第二股东,也是赵父最好的兄弟,父母对赵远阳疏于照顾,于是周淳便显得可亲了起来,就连考试都要来亲自接他。 “今天曹阿姨给你做了你喜欢吃的豉汁凤爪……”他人长得面善,笑容和蔼,一口一个远阳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赵远阳的爸爸。 但赵远阳看见他时,眼底的厌恶浓郁得都快溢出来了,那股厌恶不加掩饰,在周淳手臂伸过来时,赵远阳就一拳头过去了,一拳正中周淳的鼻梁。 大庭广众下打人这种事,他没少干,他做事从不顾忌后果。这一拳头砸过去,周淳整个人傻住了,他嗅到一股血腥味,伸手一抹,一手刺目的血。 他让赵远阳一拳打得晕乎乎的,眼前出现三个重影。 有人寻衅滋事,人群慌张失措地自动散开,学校的保安抽出警棍,大喊一声:“怎么回事!” 周淳压根没能反应过来,赵远阳吃错药了?!他下意识要还手,手都抬起来了,最后想到了什么,硬生生凝固在半空中。 把怒色压下去,他挤出一个宽容的笑:“远阳你有什么跟叔叔好好说……” 他的手掌攥住了赵远阳的手腕,就是这个动作,让赵远阳浑身一僵。 他死的时候,周淳就是这么拽着他跳海的。手臂上的触感像冰冷的蛇,让他头皮发麻,海水一瞬间铺天盖地地袭来,闯进鼻腔、嘴巴、大脑。顷刻间,咸的海水从他的身躯里走了一遭,替换了他身体里那些温热的血液。 “别他妈叫这么亲!”赵远阳不耐烦地打断他,眼中狠厉乍现,“滚,别让我看见你。”说完,他便拨开围观人群,周淳一句“考得怎么样”还堵在嗓子眼的,就看见赵远阳招手拦了辆出租就上去了。 旁边有人递给这个老板派头的男人一包纸,让他擦擦血,校园保安问他情况,周淳却摆手说:“家里孩子闹脾气。”他一边擦血一边回到车上打电话,开口就问:“赵远阳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上了出租,司机问他到哪儿时,赵远阳半晌想不出来,最后他报了家里的地址。 他精神还有些恍惚,车上在放一首老歌,脑子里断断续续浮现出旧时的记忆。十年前的禹海市,在许多地产投资者眼里,是一块大肥肉,房价瞬息万变,一飞冲天。在这里扎根的赵父赵母,到这一年时,已经累积下惊人的财富了。 第57节 赵远阳是未成年人,双亲去世,一群亲戚虎视眈眈,要抢他的监护权。可是不知为何,几个月过去了,他的监护权却始终被拖着,没个定论。就好像有位高权重的人刻意拖着,不让他的监护权轻易移交出去。 当时他一听周叔叔愿意收养他,心里非常感动。周淳家里还有一对子女,妹妹和赵远阳年龄相仿,但两个孩子性格不和,每当周思思和他闹矛盾时,周淳都是站他这边的,父女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好不热闹。 他还记得,他的监护权问题拖了四个月,结果突然出现一个可以说是陌生人的男人,要来接管他。 第56章 楼珹屈辱地认了错:“我不该骗……炮。”他觉得最委屈的是,明明这事儿就没有成, 抱着亲了一个小时能叫炮吗? 丁雪润问他:“那你考了第几名?第二?” “不是第二……”楼珹垂下头去。 “第三?” 楼珹又摇了摇头, 这次头埋得更深了。 “多少?” 楼珹声音微不可察,夹杂失落:“十一……” 丁雪润嗯了一声, 抬手就在楼珹深深埋着的头顶抚摸了下, 柔声安慰道:“考得很不错。”全国排名十一, 自然是很不错的好成绩了。丁雪润之前看过录取率, 他虽然是信任楼珹的,可也觉得这个可能性太小了。 楼珹整个人僵了一秒, 继而身体松下来, 他垂着头, 耳尖微红地道:“一般般啦。” 丁雪润按照往年的录取分, 帮他算出来一个分数区间。 “一般情况下,只要能上三本线,就一定能被录取。假设今年题难度很大, 你需要考三百六, 难度小, 也需要考四百四。要想求稳,那肯定是越高越好。” 他抽出自己的时间,帮楼珹检查试卷, 帮他把错题记录下来,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逐一击破。 考试前, 四班要照毕业照,女生站前排男生站后排。按照身高分部。 原本论丁雪润的身高, 他应该在男生前排,楼珹这种高个子在后面。可楼珹非要挨着丁雪润站,老窦说他胡搅蛮缠:“非要挨一起,你站他后面不就好了?你是巨婴?拍个毕业照还要当同桌。” 楼珹只好站在丁雪润后面,两人都站在最侧的位置,楼珹稍微蹲下来一些,手在下面拉了下他的手心。 毕业照一拍完,同学们各自掏出手机拍立得等设备,在教学楼下合影。 楼珹被班上人缠住:“你以后就去做明星了,到时候还认不认识我们还不好说,现在先合个影,以后也好出去吹我跟大明星做过同学。” 也有很多女生还跟丁雪润合影,楼珹注意到,班上有女生给他塞了个很小的信封。 他火冒三丈,直接拉着丁雪润就走。 他们拍毕业照,留了一节课的时间,现在还剩下半节课。 楼珹手伸进他的衣兜,把那封小小的信掏了出来,冷哼一声:“不介意我看吧?” 丁雪润说:“你看吧。” 楼珹拆开信封后,发现信纸也是巴掌大,里面只有一句话,却一下把他气得胸闷。 信上写:“我的志愿是人大,你愿意等我吗?” 楼珹爆了句粗:“这些个女同学怎么回事,你不知道你有老公了啊!”他压制住把这封信撕碎的冲动,道:“这封信,我等下就还给她,考什么人大,清华北大不好吗,非得跟你读一个。” 丁雪润把信拿了回来,放在校服兜里:“等高考后还给她吧,还有不到一个月。” “为什么要等那么久?”楼珹气鼓鼓。 “高考志愿是考试后填,你现在还给她,影响别人高考发挥了,岂不是要记我俩一辈子?” 楼珹直接把丁雪润拉到了学校最隐秘的墙角。 抱着他又是亲又是啃的:“润润,你是我的。” 丁雪润被他压在墙上,忽然瞥见山坡上有个人影闪过。 他再定睛一看,那个人跑了。 丁雪润脸沉下来,他拍了拍在他脖子上吻得忘我的楼珹:“下节物理课,走吧,我们回去了。” “这不还没打下课铃吗……” 丁雪润不由分说把他拖了回去。 回到教室,下课铃才响,下节课上课又是十分钟后。 丁雪润坐在座位上,镜片后的眼睛观察着教室里的每一个人。很快,他发现了谁不对劲。 陈治邦和他对视一眼,立刻站起来,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怎么的,他拔腿就往教室外面跑。 丁雪润也跟着站起来,楼珹问他做什么去,丁雪润说去厕所。 他一出教室,便快步追上去。一把拽过陈治邦的校服,把他拖到了男厕所。 丁雪润力气不能说很大,可他目光很沉,让陈治邦不敢反抗,不敢叫。 丁雪润把他塞进男厕隔间,满脸阴沉:“你又想去告状?” “告……告什么状?”他不由自主地发抖,心里越发觉得,可怕的人不是楼珹,而是丁雪润。 “你说呢?”他语气冷静。 “我……我没有,我不是想告状,我只是……” “那你跑什么跑?”丁雪润现在可以确定了,那个偷看的人,就是陈治邦。“为什么跟着我们?” 他怂得缩起背来:“我看你们俩很奇怪……” 事实上,他已经观察了好几个月了,也就是今天,亲眼看见了才敢确定。 丁雪润冷声警告他:“你敢告状、或是传出去,我就让你考不了试,我有很多种方式让你去不了考场。听明白了吗?” 陈治邦心里一惊,赶紧点头:“我没想告状,我不会说出去的。” “这样最好。” 丁雪润没把这件事告诉楼珹,但他始终盯着陈治邦,陈治邦别说告状了,连问老师问题都不敢了,怕被丁雪润误会成自己告状。 时间一晃就是六月。 丁雪润为了保证楼珹的休息时间,从五月份起,晚上就只给他讲到十一点,他让楼珹去睡觉,结果自己还坐在书房看书。 他今年高考考文科,文科需要背的内容很多,诚然他聪明、记性好,也须得认真背知识点。 楼珹不贪睡,也勤勤恳恳地坐在旁边背公式,也不去闹丁雪润,晚上睡觉更是老实,他只想在考试前,让丁雪润多睡一会儿,休息好。 期间岳筠过来看他们,看见的就是两个孩子一个坐在书桌前,另一个坐在落地灯下,两个人都在学习、背书。 他们市的高考安排了三个考点,六中也是考点之一。然而文科的考场和理科考场是分开的,也就是说,丁雪润和楼珹是分开考试。 离他们最近的文科考场在三中,距离六中要开车一个小时。 考试那天上午,是岳筠的司机把丁雪润送过去的。 六中学校门口,窦老师正在等待学生,他手里拿着一摞准考证,还提着一口袋的中性笔和2b铅笔。 “每年都有学生到了考场才发现准考证没有带、笔也没有带。每一堂考试结束,我就在这里等你们,把准考证交还给我。考试前提早到,我就在这里等着。” 有同学发现丁雪润没来,觉得奇怪,窦老师才说丁雪润高考报考的是文科。他还有些担心丁雪润的情况,因为丁雪润是他们班上唯一一个考文科的学生,还在其他学校考,他不盯着丁雪润进考场,心里就不踏实。 所以没考一科前,他就发消息问一句,考完又要打电话问一句。 中午,丁雪润就在三中附近的酒店休息,岳筠的司机很尽责,给他打包好饭菜放在桌上,丁雪润一边吃,一边跟楼珹开视频。 语文文理科考得是一样的,但楼珹也没有找丁雪润去对答案,反而关心他,担心他在接近四十度的高温下热坏:“考场有空调吗?” “有的。”三中硬件设施非常好。 楼珹吐槽说前面坐着陈治邦那个傻逼:“他还敢问我,问你为什么不考理科,凭借他的脑子,他能懂你为什么不考理科吗?” 高考考两天,一共四堂考试,很快就结束了。 丁雪润帮楼珹估分,大约是四百左右。 但成绩没出来之前,都不能下定论。 楼珹认真学习了这么久,忽然考完,整个大脑都清空了,从来没有这么放松过。他趁着考完那二十天,买了两张机票,和丁雪润一起飞了三亚。 之所以是去三亚,是因为他爸爸在三亚有海边别墅。楼珹对吃穿住都是高要求,丁雪润消费跟他是不一样的,而丁雪润从来不要自己替他花钱。 譬如机票,楼珹买了丁雪润硬要给他钱。 楼珹也没有办法,若不是知道丁雪润搞直播做广告,是比较来钱的,也不会这样。 别墅就在海边,推门就是沙滩。 楼珹整天抱着冲浪板下海,一玩就是一下午。丁雪润游泳技术不太好,便在树下架了个吊床,抱着一本司法书,在树荫下看法条。他一直觉得冲浪是很危险的运动,所以很不放心楼珹,总是从书上抬头去看一眼他。 太阳正当头,他眼睛一花,就看不见楼珹了。 丁雪润赶紧从吊床上下来,跑向海浪。 他朝海上张望,很快,他就看见楼珹趴在冲浪板上,被一波海浪冲回了沙滩上。 楼珹脸压在冲浪板上,眼睛闭着一动不动,像一条死鱼。 丁雪润上过他的当,不敢轻易再相信他,探了下他的鼻息,发觉他真是装的,就走开了。 楼珹皮肤上的水渐渐蒸发,他发觉丁雪润没有动静,心里纳闷,侧着头硬生生咳了点海水出来,咳得很厉害,还不小心吃了点沙子进去。 他睁开眼,才发现丁雪润真的走了,不管他了。 楼珹一个翻身坐起来,不可置信地对着他的背影喊道:“你一个人工呼吸都不肯给我?”他抱着冲浪板站起来,丁雪润在沙滩站定,回头道:“狼来了的故事你听说过吗?” 楼珹跑向他,忽然哎哟一声,像是摔了:“地上怎么有玻璃啊!扎死老子了!” 他叫声凄惨,搞得丁雪润犹疑不定,只好回头跑向他:“真被扎了?” “假的。”地上躺着哭惨的楼珹忽然把他的脚踝抓住,丁雪润特别无奈:“你又来。” 楼珹直接抓住他的一只脚,嗷呜了一声上嘴就啃:“知道什么叫狼来了吗?”他拖着丁雪润的脚踝,把他摁在细密温热的白沙之中:“我就是狼。” 丁雪润无处可躲,楼珹的亲吻落下来,是带着磨砂感的,一颗一颗的。丁雪润问他:“你嘴里都是什么?” 楼珹又嗷了一声:“狼都有獠牙的你不知道啊?扎你脖子了是不?” “不是蛀牙吗?” 第58节 第57章 楼珹有起码半分钟的沉默,接着不满地在他下颌咬了两口。他撑起胳膊, 低头注视着丁雪润, 张着嘴可怜地道:“蛀牙好疼呀,润润你给我治一治。” “我等下帮你查一下海南的牙科诊所, 明天就带你去。”丁雪润感受到自己躺在沙地上, 弄得一身的沙, 沙子全进了衣服, 蹭得皮肤发红。 “……我不去医院,你给我治。” 丁雪润想起身, 奈何推不动楼珹, 楼珹穿着一条泳裤, 紧绷的肌肉像钢铁一样无法撼动。 他无奈地道:“楼珹, 我不是牙医。” 楼珹“啊”一声张开嘴,一嘴的沙:“不要牙医,你给舔两下就好了。” 丁雪润推开他:“先回去漱口。” “……”楼珹震惊, “你居然嫌弃我?我有洁癖我都不嫌弃你!” “你嘴里全是沙, 洗干净再说。漱漱口, 别把沙子吞下肚了。”他站起来抖了抖衣服里的沙,一回到房间,就直接进浴室洗澡了, 没一会儿,楼珹把门推开一点, 探出一个脑袋进来,小心翼翼地问:“润润, 我也想洗澡,我可以进来跟你一起吗?” “不是还有一个浴室吗?” “不想去那个,我想跟你一块儿洗,我给你搓背呀。” 丁雪润把水关得小了点,声音混淆淅沥沥的水声:“你进来吧。” 楼珹钻进淋浴隔间,这个狭窄又密闭的空间里,升腾着雾气。丁雪润精致剔透的脸庞被热气熏成好看的粉色,他头上顶着一团泡泡,站在水下,眼睛是闭着的。 楼珹手里拿着一块毛巾,本来要给丁雪润搓背的,结果站着就不动了,目光直直地落在他身上,烧着火苗。 他轻轻地抱上去,下巴放在他的头顶,丁雪润敏感地停下洗头的动作:“楼珹,你是不是……” “不是我,是毛巾!!” “毛巾怎么会戳我?” “毛巾卷起来了……”他不害臊,低头吻他的肩膀,“是毛巾在戳你。” 丁雪润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楼珹心中一动,又道:“宝宝,我这次轻点,成吗?” 丁雪润便应了一声好。 结果在浴室里,还是没有成功,后来又到了床上去,楼珹钻进被子里试了很久,汗都出来了。 查成绩那天,丁兆文蹲守在学校电脑前,校网查分数比普通的网络要更快,所以丁雪润这边还在加载,丁兆文就查到了分数。 只看见分数的第一眼,丁兆文几乎就能确定了,他立刻打电话给丁雪润,报告了这个喜讯:“740!” 总分七百五,七百四的成绩,已经可以吊打前几任文科状元了。 而丁雪润这边,服务器已经崩溃了,楼珹没有上网查,他也去打电话了。 丁雪润不关心自己的成绩,他查的是楼珹的分数,刷新了几次也没出来。没一会儿,楼珹接到了岳筠的电话:“珹珹,你考了四百四十一。” 她激动地道:“雪润是省文科状元!” 楼珹直接跳了起来,对着空气打出一拳:“我靠!真的啊?状元!我就知道!” “今年高考难度一般,本科线还没出来。我打电话去教育局咨询了一下,大概就是四百三、四百二的样子。”所以楼珹的分数是比较稳的。 岳筠又道:“你们先回来填志愿,填完了你们俩就去首都看一眼房子满不满意,有什么要添的,就告诉我一声。” 六中对学生填志愿这件事很严格,需要在学校填写,由老师做指导和参谋。 丁雪润是保送生,他不需要填写志愿,去学校是因为校长通知他,有记者来采访今年的状元。 今年除了文科状元,还有个理科的探花,都在他们六中。六中早早地就拉上了横幅,记者的车停满了一排停车场,一共来了五六家媒体报社。 丁雪润和孙浩良这个理科全校第一,全省第三——一起被差遣去接受采访。记者问丁雪润:“同学,你语文考了148,你平时是不是很喜欢读书?是不是很喜欢写作?你是不是做了很多题?” 丁雪润:“我的确做了很多题,但语文从来都是一个有关素养而无关应试的学科。” 记者问他学习方法,丁雪润也直说:“我做了非常多的题,市面上的练习册,大部分我都做过。” 记者又问:“平时考试也都是市里第一名吗?” 丁雪润摇头:“我从来没有考过文科第一。” 他旁边接受采访和拍照的全校理科第一忍不住插嘴道:“他是理科生。” 记者显然没料到这个发展,迟疑了一下又问:“既然你是理科班的学生,怎么想到去考文科呢?是分科的时候选错了?你更喜欢文科吗?” 孙浩良又忍不住道:“其实他是我们六中的理科第一,三次理科模拟都是第一名。不仅是全校的第一,也是全市排名第一。” 记者:“……” 孙浩良:“去年的imo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的国家队拿了世界冠军,他就是其中一员。” “国际物理竞赛的银牌,也是他拿到的。” “他还进了化学竞赛的国家集训队。”不过因为临近高考,加上丁雪润的化学不如物理和数学那么地出色,最后也没有进国家队。 记者完全没想到一个普通的文科状元,居然隐藏了这么多的身份,他已经听懵了,只听全校理科第一又道:“对了,他还保送了人大。” 丁雪润侧头看了一眼这个自从他转学后,就一直被他压在第二名的同学。 是个看起来普普通通,还没有自己高的小男生。 他跟孙浩良在一个考室过,神交已久,但从未有过正面接触,丁雪润没想到对方对自己这么了解。 见他看过来,孙浩良摸了摸脑袋,低头露出了一个有些羞涩的笑容——就好像他的迷弟一样。 一般人搞竞赛就没有精力搞学习了,但丁雪润不一样,他智商超群,记忆力非凡,只要是学习上的事,他就比一般人在行许多。仅仅是聪明这一点,就足够让许多人敬畏他了。 而他的魅力,不在于其外表,他的内在更使人动容,令人难以忽视。 这一天,丁雪润在学校收了十几封情书和告白,其中不乏一些高一高二的学妹。 楼珹气得跳脚,连晚上班上的聚餐都不想让丁雪润去了。谁知道去了以后,又会有几个女生跟他告白呢? 几个班百来个人一起吃自助,几乎是包场状态。整个聚餐,楼珹都在防备着女生靠近丁雪润了,连他上厕所都要寸步不离地跟着进去,以保证没有女生可以接近他,像个小跟班。他目光锐利又凶悍,弄得没有人敢接近他,更不敢靠近丁雪润。 丁雪润倒没有觉得困扰。 哪怕别人看他们的目光有些奇怪,似乎心里隐约对他们的关系有一些猜想,但丁雪润仍旧是宠辱不惊,楼珹就更心大了,他压根就没注意到自己的举措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等到聚会结束,从ktv出来,两人坐上了岳筠派来接他们的车后,丁雪润才问他:“楼珹,你在提防什么?” 岳筠是个大老板,她的车也气派,后座和司机座之间有隔板,不必担心说话让司机听了去。 楼珹理所当然地说:“提防其他女生跟你告白啊,你看看今天都收多少情书了啊,真看不出来啊……” “看不出来什么?”丁雪润只喝了一点点酒,他靠在后座座椅上,侧着头望着楼珹,身上有淡淡的酒气。 “看不出来她们平日都是一副清高的学霸样,眼里只有学习的,怎么一个个都整得喜欢你了,还有那个孙什么……他是个男的啊卧槽,干什么问你要电话号码死变态……” 丁雪润轻笑:“吃醋呢?不是也有很多人喜欢你吗?” “我那不一样!”楼珹下意识否认。 “怎么不一样了?” “我又不会喜欢她们……”楼珹看着他,眼里掠过迷离的灯光,无比真挚地道,“我以前不是没谈过女朋友,可是润润……我只喜欢过你一个人。”动心的感觉只有这一次,楼珹不会弄错。他交女朋友,多是因为对方追他,加上朋友撮合,在一起几天就觉得没意思然后分开了。 他重复了一遍:“就只有你一个。” “楼珹,你过来。”丁雪润勾了勾手,楼珹便主动靠近他,这车是商务用,两个豪华座椅是分开的。他胳膊肘撑在中央扶手上,清澈的眼睛注视着丁雪润。 凑得很近了,丁雪润方才轻声附耳道:“你是不是没有安全感?” “我……”楼珹还没有否认,就听见丁雪润安慰说:“不用怕。” 车窗玻璃摇开一个缝隙,夜风扑面而来。黯淡光线流过了丁雪润的白皙面庞:“你不用提防着我会喜欢别人。因为我喜欢你,不会理别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正文最后一章。 理科保送生改读文科最后拿到状元,是确有其事,本文很多听起来很牛逼的学霸情节,实际上还没有真实事件夸张。 有两章或者三章番外,明天早上不更,15更番外。连载期一直早上五点起来,熬不住了芒芒明天想睡个懒觉么么哒。 第58章 番外 野猫 学校对门一条街都是吃的,涮羊肉的门店还开着张, 只是因为时间略晚, 生意显得有些冷清。 但那一排澄黄的亮灯无疑为深沉的夜色增添了几分暖意。 里面开了空调,一进去后, 丁雪润那被寒风吹得好像不属于自己了的身躯, 就活泛了过来。 丁雪润吐出一口气, 用冰冷的双手捂了捂脸, 嘴唇微张着哈气,鼻尖冻得通红, 垂下来的睫毛仿佛结了一层冰碴子似的。 丁雪润给楼珹的印象是薄凉如冰的类型, 突然做了这么个小动作, 平添了几分可爱。 楼珹抓了抓头发, 假装不经意地看了他几眼,嘴里很嫌弃:“知道冷啦?知道不多穿点?傻叉。” “我过来的时候没想过会那么冷。”他说道,“所以没有带厚衣服。” 服务员过来问他们人数。 “就俩, ”楼珹是大少爷作风, 走哪儿都要包间, 这种路边小店他也点了个包间:“来六斤羊肉。”说完他问丁雪润,“你吃羊杂吗?我不吃那个。” 丁雪润摇头:“我也不吃。” 楼珹点点头,跟着服务员进了一个挂着布帘的小包间, 嘴里问丁雪润:“小丁,你哪儿的人?” “桂林。” 楼珹地理学得不好, 想半天不知道哪个省,就记得一句“桂林山水甲天下”。 “好山好水的, 所以才把你养得这么白?”丁雪润进了温暖的室内,灯光一映,皮肤显得白里透红的,就是嘴唇没什么血色,眼镜都被冻得雾了。 “不是,我妈妈是少数民族。” 楼珹“噢”了一声,心想小丁他妈肯定是个美人才对,不过他问出来的又是另一句:“哇,那你高考岂不是可以加分了?” 丁雪润刚应了一声,就看见楼珹修长的手指托着下巴道:“不过加分对你也没用,你考零鸭蛋,哪怕加一百分也上不了大学。” 丁雪润摇头失笑,不言不语地摘了眼镜,用校服兜里的眼镜布擦花掉的镜片。 “你笑什么?不服气啊!”楼珹观察着他,他发现小丁一摘眼镜,气质顿时变了,原本还有点像好学生,摘了就不大像了,或许是他的眼睛太沉静了,显得成熟,而且总感觉有些邪门,密长的睫毛下,深黑的瞳仁沉静得像一汪倒映着夜空的泄湖。 第59节 楼珹似乎陷进去了,一直盯着他。他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光,因为丁雪润是个近视,他只要一摘眼镜,自己怎么看都不会被发现。 “不是,楼珹,”丁雪润重新戴上了眼镜,语气很平静地道,“论学习,我吊打一百个你。” “又开始装逼了。”楼珹啧了声,“小丁,你不装逼会死?” 两人吃完饭,楼珹结账时,把饭卡一起摸了出来。 丁雪润摸出钱包说:“吃了多少?。” “不用,说了我请,”楼珹也看见了饭卡,顺手递给他,“喏,收好。” 丁雪润低头看了看卡贴上的女孩子。 很漂亮,模样清纯,看得出年纪不大,她穿一件一字肩的露脐上衣,一条超短裙,配渔网丝袜,涂大红唇。 原来楼珹喜欢这种类型。 “你女朋友很漂亮。” 楼珹把服务员找回来的钱随手揣进兜里,也没数:“……什么?” “我说她。”他指了指卡贴上的女生,表情很平淡,似乎单纯地在夸人家的长相,“你女朋友漂亮。” “你喜欢啊?”楼珹若有所思摸了摸下巴。 丁雪润听出他的语气不对,扭头看着他。 楼珹在笑,他笑的时候眯着眼,像一只人形大猫,有种人畜无害的感觉:“这个一般吧。”他不知为什么,没有告诉丁雪润,这张饭卡是他小弟李东的,卡贴上的女人是他刚分手的前女友,所以李东也没有管他要回这张饭卡。 丁雪润没说话了,把他卡揣在钱包里,接着翻找出零钱出来:“给你。” 楼珹皱眉:“怎么回事儿啊你,说了不用给,我请,两三百块还用aa吗?砢碜我呢。” 丁雪润抿抿唇,把钱收回来:“下次换我请你。” 楼珹笑了笑:“好啊。” 这会儿已经快凌晨了,校园外的路灯昏黄地亮着,夜色弥漫,整座校园静悄悄得像一只伺机而动的野兽。 一些刚下补习班的学生,在附近吃夜宵。 因为喝了羊肉汤,出来的时候丁雪润并不觉得冷,楼珹推着他的重型机车,正准备小区,却发现丁雪润站在原地不动。 “你快点的。”楼珹回头,“跟上啊。” “不了,”丁雪润摇了下头,声音听起来很疏远,“我不去你家。” “那你去哪儿?校门都关了,你现在回去,要被记大过懂不懂?”楼珹对此显然很有经验。 “你别管我,我又不是无处可去。” 楼珹气笑了:“谁他妈管你。”说完他戴上头盔,就启动了摩托车。 风驰电掣地离开。 丁雪润在他家小区门口站了大概几秒钟,定定地注视着楼珹骑着摩托车的身影越来越远后,他转身离开。他前几周周末的时候,在附近逛过,熟悉了周围的环境,知道附近有不少快捷酒店。 他对楼珹的确有那么一点不单纯的想法,但是知道楼珹有女友过后,他意识到自己不能这样,至少不能跟他走太近了。 然而他没走两分钟,再次听见了背后呼啸的摩托车引擎声,那声音刺耳还透着危险。 楼珹打开摩托车的大灯射他:“喂。” “你成年了吗?”他慵懒地道,“住酒店?嗯?” 楼珹带他回自己家的时候,是走回去的,他的车从不载人,车就是他的老婆,只有他一个人能上。 六中隔壁是个高档小区,小别墅,因为离学校近,诚然平日会很吵闹,但也卖得很抢手。 楼珹推着摩托车,在小区里七拐八绕,最后停在一栋靠墙的别墅前头。 第59章 番外 丁律师(上) 窦老师年轻时候工作太拼命,喉咙长息肉, 后来做了手术, 声音就变成了这样,说话不仅沙哑, 还总夹着卡痰的咳声。 他进来后, 才注意到了校长办公室里的穿着球衣、拄着拐杖的高大少年。 而校长的黑色办公椅上, 空无一人。 “你在这儿干嘛?周校长呢?”窦老师背着档案走到楼珹面前。 “哦, 刚刚主任来了,他就出去了, 让我在这儿念检讨呢, 说念完我就可以走了。”楼珹单手撑着拐杖, 回答得漫不经心, 脸上是那种最惹老师讨厌的玩世不恭。 他的黑色球衣略有些湿润地贴着肉,手上戴着红色护腕,小麦色的手臂肌肉反射着光泽, 那副明显流过汗的模样, 让窦老师眉心一夹, 望向他露出来的修长小腿、裹着一圈绷带的脚踝,最后落在他无辜的表情上。 肃清着脸道:“你校服呢?” “教室。” 楼珹是来学校打球的,方才天上突然飘起了小雨, 体育馆也被社团的人给占用了,他就没继续了, 他想起来就顺便来校长办公室做检讨。 他开学犯了一次事,每周都要来校长这里念一次检讨书。 窦老师突然嗅到了什么, 又狐疑道:“你身上怎么有烟味?” “有吗?”他表情非常无辜。 他刚打完球,嫌热,加上更衣室里烟雾缭绕的,夹杂臭汗味,那味儿别提多冲了,于是就把校服丢在了更衣室里。 窦老师怀疑他抽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从没逮到过证据,仅仅凭借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烟味,的确不能给他定罪。 他扫了楼珹几眼:“那正好,你检讨书念完了吧?念完了回教室去呆着,等下我给你拿套月考卷子,你拿回去写,写完明天上课订正。” 楼珹:“……” 窦志伟看了他一眼:“没听清楚么?” 楼珹耸了耸肩,又笑了一声,说清楚了,接着一瘸一拐地从校长办公室走了出去。 正好,周校长迎面走来,楼珹跟他打了声招呼,礼貌地说:“校长,检讨我念完啦。” 周校长点点头,打发他走,一边展颜一边对着办公室门口的老窦道:“窦老师来得正好。” 两人进入办公室并关上门前,竖着耳朵的楼珹听见了几句对话。 “来问转学生的问题?我正好也要跟你说说他的情况,坐吧……” 对话声被关在门内,楼珹完全听不见后,就瘸着离开了,他演戏演全套,走了老远才丢开拐杖,健步如飞。 校长办公室内。 周校长拉开抽屉,拿出几张写得满满当当的试卷,推到窦老师面前。 “这是……?”窦老师翻开一份数学试卷,他刚改了一大堆试卷,所以不必仔细看就能看出,这是一份非常优秀的答卷,字迹漂亮而工整,粗略看去几乎全对,不知道是哪个学生的。 “白天我拿了上周的考卷给他,他刚转学过来,先摸个底。语数外三门三张试卷,数学是满分,英语是一百四十八,语文也有一百三十九。” 说到这里周校长露出了笑意,这个成绩在六中,也算是顶尖的尖子生了。 “这套考卷是咱们校内自己出的,难度中上,语文是超纲了的,但他思维很敏捷,坐在我这里平静地写了三个多小时就写完了三科。” “三个小时?!”窦老师惊声道。 楼珹下了楼梯,看见教室门开着的,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他没回教室,直接去了一楼的男厕。 一进去,他就闻到一股很臭的烟味。 他讨厌烟,烟味在他这里就是臭不可闻。 今天是周末,他们六中周末有一节晚自习,从六点五十上到九点钟。现在不过下午三点,这个时间段的校园,人烟稀少,学生通常都不会来这么早。 楼珹瞥见一个没有穿校服的男生,在最内侧的隔间里,半垂着头静默地抽着烟。 下午光线柔软而朦胧,那个人站在逆光处,一张脸笼罩在氤氲烟雾里,映衬着灰蒙蒙的结了蜘蛛网的磨砂窗户,身影瘦削,夹着香烟的手指白生生的修长。 楼珹把自己的道具拐杖靠在洗手台的墙壁上,走到便池旁。而那个抽烟的男生也注意到了这个不速之客,在哗啦啦的水声里沉默地掐灭了烟,接着掏出一包面巾纸,用纸巾把烟蒂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 楼珹很有些不悦地扭过头去看这个二手烟制造者。 楼珹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他脸上那些明显的斗殴伤痕,青紫和红肿一团一团地印在他白得有些病态的脸上,像刮刀一笔一笔在雪白画布上抹出来的痕迹,生硬又扎眼。哪怕他戴着又大又厚的圆片眼镜,也遮不住他脸上那些伤。 楼珹提上球裤,心里立马就联想到了——转学生。 方才窦老师所言的“恶劣”当事人,恐怕就是眼前这一位了,看这伤口的严重程度……啧,是挺恶劣的。 难怪让老窦气得去质问校长。 转学生根本没看他,拧开水龙头洗手、漱口,最后还往嘴里喷了些什么,估计是消除烟味的。 对方如此娴熟,越发让楼珹肯定,对方是个其貌不扬的“狠角色”。 这时,男厕忽地进了人,伴随一声含着老痰的干咳。 “楼珹。”窦老师严肃地喊了一声。 楼珹转身就对着老窦东闻西闻的模样。 烟味还没散去,老窦盯着楼珹,一副肯定但又苦于抓不到他小辫子的模样:“是不是你?” 楼珹说不是。 老窦冷哼了一声:“不管是不是你,明天交一封八百字检讨上来!” 一口大锅从天上降!楼珹脸一黑:“我不抽烟,还要我说几次。”他直接翻出自己的裤兜,本想证明自己的清白,没想到直接掉出一把钱和一个打火机。 老窦眼睛倏地一亮,简直有种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觉,得意地笑道:“好哇你,楼珹!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楼珹没想到会这样,他更是说不清,嘴一抿,解释:“打火机是我点蚊香才买的。” “点蚊香,”老窦一声阴阳怪气的冷哼,“来我办公室。” 窦老师是本校监考最严的老师之一,每次由他监考的考室,总能抓到作弊的学生,他和其他三位监考统称为“四大名捕”,他不仅抓作弊学生,还喜欢抓别人谈恋爱、抽烟。 不是他班上的学生都听过他的事迹,说起他就咬牙切齿。 楼珹当然不可能替转学生背这个锅。 转学生人还没走,就站在洗手台旁,但是没有说话,只是他冷眼旁观这场“人赃俱获”的闹剧,脸上甚至没有一丝的愧疚或者心虚。 这让楼珹更是窝火,笑容完全冷下来:“那我抽烟,总得有烟吧?打火机能说明什么?烟呢?”他提着自己干干净净的裤兜:“证据呢?” “证据!味道就是证据!这么重的烟味,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不是你是谁?” 第60节 楼珹也要气笑了,他抱着手臂:“窦老师,我提醒你一下,这里三个大活人呢。” 他不屑于指认别人为自己“脱罪”,言语之间有种清者自清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ps:润润可以是辩护人,不一定是辩护律师。写这章太晚了,没好意思问律师,就查了资料。第二天打电话问了律师,可以是辩护人这种情况,也就是说法庭上两个辩护人,一个指定律师,一个则是委托辩护人。有不妥处可以提出~ 还有最后一章番外啦~ 第60章 番外小团圆 丁雪润把眼镜摘了,看不太清楼珹手里拿的草莓到底有多大, 但他无意跟楼珹争执这种弱智的问题。 楼珹见他爱答不理的, 倒是不觉得无趣,反而更好奇, 就盯着他裤头看, 非得戳穿他不可。 草莓泡了一会儿, 楼珹兴高采烈地把水倒了, 单手轻松拎起一把椅子,放在自己的的桌旁, 招呼丁雪润吃。 但楼珹没吃两个就不动了, 他好像是不喜欢吃这些, 把玻璃碗更往丁雪润那边推了一点道:“你多吃点, 别浪费。” 丁雪润本就没洗几个,他原本算好只吃两三个,但楼珹吃得太少了, 他就只好负责把剩下的解决。这个季节的冬草莓又大又红, 味道很甜。 他嘴唇被草莓汁水染红, 楼珹盯着他的嘴唇看了一眼,心说小丁眼睛好看,嘴唇也怪好看的。他不知道丁雪润这种唇形叫做菱唇, 只觉得好看。 他心想如果小丁是个学霸,那他这么好看, 足以弥补他在身高上的缺陷了,至少肯定不会缺女生喜欢。 他觉得小丁矮, 那也是跟他比,但要跟学校里其他男生比,也在平均线上了。 但小丁不仅不是学霸,还是个不学无术的小学渣!楼珹跟他做同桌后,经常上课看见他玩手机。 窗户半开着,一阵风吹进来,从四面八方钻进丁雪润的睡衣里,他像一片风中枯叶般打了个哆嗦,搓了搓手臂。 楼珹看见了就道:“冷啊?你怎么就穿这么点。” 如今刚刚十一月,d市已经开始降温了,但学校的中央空调一般是从立冬过后才会开启。 现在很多学校还在用暖气,但六中已经用上了中央空调。 丁雪润摇头:“睡衣洗了,还没干。” “那你披个外套呗。”楼珹盯着他露出来的锁骨,丁雪润这么白的男生,他还是第一次见。他们班上有个这种类型的男生,就是太娘了,但小丁不娘,虽然瘦弱,但他身上有种苍白单薄的斯文气,看着就像个三好学生似的。 说实话班上学霸都没丁雪润这种清冷高傲的气质,年纪第一都没他拽。 楼珹见他不动,又道了句:“你穿个外套,我去洗澡了。” 他直接把身上的衣服给脱了,裤子也除掉,浑身上下就一条内裤,他匀称的肌肉线条分明,紧紧缠附着在那常年锻炼的躯体上。 楼珹大摇大摆从丁雪润旁边走过去。 他走到阳台,头不小心碰到丁雪润晾晒的衣服。楼珹伸手拉上窗帘,忽地闻到一股很舒服的皂香,这股香气有几分雨季的湿润,楼珹抬头,上面晾着丁雪润的校服、睡衣,内裤还有袜子。 他恍然大悟,原来小丁身上那种若隐若现的香气是洗衣皂的味道。 楼珹出来的时候,看见丁雪润坐得很端正,背挺得笔直,微微垂着头在写作业,他身材单薄,穿着有些许宽松的校服外套,右手上戴着一只黑色的半截手套。 楼珹浑身水汽地走到他旁边看了一眼:“写什么呢?” 那是一张试卷。 楼珹看见那些个公式,以为是作业,很不可思议:“数学作业?你疯了啊。” “是物理。”丁雪润手上一刻不停,他的手机用自拍杆夹着,垂直对准桌面,他关了麦克风,所以他这边无论说什么,直播间里的人都是听不见的。 楼珹没注意到他的手机,不知道他在搞学霸直播,还当丁雪润真疯了,一边笑一边按着他的肩膀说:“你好好写,努力努力,说不定物理能考个三十分。” 丁雪润侧头看了他一眼,抿唇微笑:“借你吉言。” 他没戴眼镜,学习台灯的暖光映照在他雪白的脸上,轮廓很柔和,睫毛鸦羽一般,一双黑眼睛扫了楼珹一眼。 楼珹背上搭着一张浴巾,他本来在擦水,动作忽然顿了一下,接着他弯腰,从身后罩住了丁雪润瘦削的后背。 这近乎拥抱的动作,忽如其来得让丁雪润耳朵都微微动了动。他紧张的时候除了会僵硬,耳朵是会动的。 楼珹手直接伸过去,丁雪润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手抬起来把手机移开一点,这样直播画面就会停在他的书桌上。 丁雪润没想到,楼珹会抓起他的手腕。 “你手怎么了?”楼珹是忽然注意到的,丁雪润的左手手腕上,有一块黑红的、发烂的肉。 这个颜色是新的,但依稀还能看见其他颜色更浅的伤疤,他感觉那圆圆的形状有些像烟头。 而那些颜色淡化的伤疤,是烟头烫过后又痊愈的状态。 楼珹是瞥见丁雪润桌上的烟盒才发觉的——那可能是烟头烫出来的。 因为丁雪润平时戴一块手表,伤口那一圈正好就被手表遮住。 “……拿烟烫的?” 丁雪润没说话。 “你自己烫的?”楼珹看他的眼神都有点变了,脸色沉了下来,“丁雪润,你自残啊,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不是,我不小心烫的,你别管。”丁雪润想把手从他手里抽回来,没想到楼珹握得死紧,根本不放开他。 “楼珹。”他皱了下眉,眼睛盯着他,“你放开我。” 楼珹也盯着他,但丁雪润近视,那双眼睛微微失神的显出澄澈的干净,对视之间,楼珹先放手了:“操,你真是有病。” “你管不着我。”他把校服袖子拽了下去,心里烦躁之余开始焦虑,他有轻微的焦虑症,但没人知道他有这种毛病。 楼珹冷哼一声:“你可劲儿造,关老子屁事。” 他爬上床去,弄出了很大的动静,晃得丁雪润手机都差点从自拍杆上掉下来。 丁雪润没管他,他把手表扣上,把手机位置摆放好后,在草稿纸上用铅笔写道:“刚才宿管来了,搜出了室友的锅。” 这么写了一句后,他也不看屏幕,就在前摄像头下面开始打草稿,列出自己的解题思路。 看丁雪润视频的人,大部分都是学生党,有的学生说:“看博主的视频很减压,一边看我一边写作业,竟然写得比平时快。” 丁雪润的一双手尤为雪白好看、手指修长,他说话声音因为轻所以显得温柔,有时候他直播会开小课堂,讲一些学习方法,有人说听他上课,比听老师上课还管用。 弹幕经常说:“小哥哥声音好听,在学校上课只想睡觉,听你讲课就就立刻打起精神来了!” 丁雪润安静地写着作业,因为楼珹一直在上面乱动,发出各种声音,好像个发泄不满的小学生似的,丁雪润只好戴上蓝牙耳机,一边听《老友记》一边做题。 宿管来看了眼,确认都是本人就走了。 丁雪润心里有事,而且他焦虑症犯了,分了心,写作业时连草稿都懒得打,飞快地写完了一张卷子。 搞得直播间的人都很懵逼,怎么算都不算一下就得出了答案。 写卷子算是丁雪润减压的一种方式,他接着在纸上写道:“马上断电了,今天就到这里了,晚安。” 他的字非常好看,赏心悦目的好看。丁兆文是语文老师,写得一手好板书,丁雪润从小练字帖,也写得一手很好看的钢笔字。 他以前学校的黑板报,都是交给他办的,他还拿过书法比赛的奖项。 关掉直播,把手机拿下来,丁雪润捏了捏太阳穴,站起来往上面看了一眼。楼珹这会儿好像已经生完闷气了,也没有继续不安分地闹了。丁雪润脱了校服,把校服挂进衣柜后,拉开抽屉摸了摸。他摸了一根烟和打火机出来,走进了厕所。 六中宿舍的卫生间小,就一个小小的蹲便器,一个花洒,总共也就两平。 不过外面的洗手台倒是很宽敞,一面大镜子,两个大洗手池子,上面放的基本上就是丁雪润自己的洗浴用品。 丁雪润爱干净,他基本上是一个人使用这个宿舍,卫生间是每天打扫,而且每天都会倒垃圾,所以很干净。 作者有话要说: 案件有原型。 网络版番外就到此结束了~不出意外明年会有实体书上市,书中会新增1w+的实体番外~写一些大学生活的内容~具体消息可以关注wb 57就是正文完结啦,最后三章都是番外哦,所以当成正文看会觉得跳跃,最后求一次营养液啦=3= 另外app可以打分啦,觉得好看可以打五颗星~不好看就忽略这个东西吧么么大家! 谢谢大大们的一路支持~可以进专栏收藏一下芒芒。 下本或许开《第三乐章》,都没有开始写所以两个文案都放一下~ 《第三乐章》 文案: 秦果的男神是个百年不遇的钢琴天才 混血儿,高大貌美,出身豪门,堪称现实版王子。 就在秦果即将实现多年梦想,要飞去国外看他的演出时,却遇上飞机失事。 ——醒来后,秦果发现自己穿了,回到了十几年前,还是个富家少爷! 秦果看见钢琴教室的橱窗外面,总是趴着一个漂亮小孩,湛蓝眼睛眼巴巴望着正在弹琴的自己,似乎很向往。 秦果面对缩小版的男神陷入了沉思。 他忽然想到男神的身世还有一个没人信的版本。 据说……男神从小在国内长大,幼年落魄凄惨,直到成年后才被他的超级富豪爹接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