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谓我sao浪贱》 强jianplay “唔……不要……” “放开我!不……松手——” 处处雅致的卧房里,年约十七的少年无力而狼狈的侧倚在床屏上,面泛红晕、气息不稳。他衣衫凌乱,鸦青色的发松散开来,仿若绸缎似的散在身上,衬着那白腻如玉的肤色,看过去便是满目旖旎。 他双手被别在身后,被人扣着手腕用墨色绸带缚紧,轻而易举的便把他绑住了。 少年不住挣扎,勉力昂首去看那个无耻之尤的女子,那尚还青涩却已见风姿的清隽眉目间尽是厌恶抵触,他恼恨的看着女子,无奈面含春色,那好看的眼眸里也清波潋滟,氤氲了满目雾气,见不着半点儿气势。 轻而促的低低喘息着,少年清润的声音里怒意极盛,却被那又轻又软的音调衬得让人难生惧怕,只余下了低低哑哑的撩人,“宿欢!松开我。虽、虽我并非嫡子,但祝家也不是任你侮辱的!你可知晓,可知晓你在作甚?你难不成想让两家……唔呃……” 宿欢将手探进了他敞开的衣襟里,抚过白玉似的胸膛,轻捻那点嫣红处,惹得少年压抑不住的低低呻吟,眸色迷离。 “住手,别碰……别碰那里……” “那你求我啊。”宿欢唇角轻勾,语气戏谑。她继而指尖又挪,便绕着那处嫣红缓缓画着圈,将少年忍耐又羞怒的模样看在目中,不疾不徐的勾唇笑道,“祝长安,你求我,我就放过你,怎样?” “无耻!”祝长安刚骂一句,便被她推倒在榻上,不禁一慌,“宿欢!你要干什么!” “干你。”她扳过祝长安的身子,解开那件亵衣的系带,将衣裳往两边扯去,褪下肩头,滑落至肘弯,路出他因着年少而尚且清瘦、单薄的上身。大肆打量了片刻,宿欢用手去摸他身下,而后低低的笑,“呦,有感觉了啊。看你骂成这样,我还以为……” “住口!”他又恼又恨的拦下宿欢的话,气急败坏,“宿欢,你不知廉耻!” “……以为你不想欢好呢。”宿欢毫不在意的将话说完,眸底恶意极重,“我不知廉耻,你才知道?” 她便隔着亵裤,用掌心轻轻缓缓去揉那被困在里面的某物,让祝长安耐不下的连连低喘,气息紊乱,骂出口的话也化作了零碎的呻吟。 失神的喘息着,祝长安微昂着头,白皙细腻的脖颈与他形状好看的锁骨在烛光下泛着暖色。他难耐的咬紧了牙关,被羞辱的几近哭出来,终究还是在宿欢解他腰带时开口,断断续续的说道,“宿欢,我……我自认并无哪处、唔……对不住你,你便非要,与我结仇?你放开我,我也……也当作此事,此事未发生过可好?” 宿欢唇角弧度略深,“啊呀,听不清呢。” “呜……”她骤然停下,让祝长安又轻哼一下,着急慌乱的看向她,鬓角额上已然汗湿了一片。他勉强服软,半是商量半是央浼的,低声下气的道,“宿欢,若你……你图我皮囊,我亦可顺从与你……” “宿欢……”他侧首避开宿欢眸底那戏谑的意味,耳畔泛红,羞耻的阖了阖眸子,声音压的极低,“你松开我好不好……” “不好。”宿欢却乍然笑了,也不顾祝长安愕然看来的目光,倏地扯开了他的亵裤,握住那昂扬挺立的某物,用指尖轻轻划过他的铃口,听他短促的啊了一声,讥嘲道,“你骂都骂了,我凭甚放过你?” “不,你之前分明……”祝长安顿住,继而不住的挣扎着,待过了许久才力竭停下,语气慌乱,却已然笃定,“那药乱人心智。” 仅仅片刻工夫,便让他难以维系清明。 “再者,我要上床,又何需你顺从?”她握着那物,不轻不重的上下套弄着它,另一只手捏起了祝长安因着年岁而弧线秀气的下颌,将他的脑袋转过一边去,让那修长的脖颈愈显脆弱,彷如一折即断似的。宿欢带着薄茧的指腹细细抚过他细腻温软的颈侧,再抚摸到了那白玉雕琢般的锁骨,唇角含笑,语气揶揄,“祝家玉郎,不负此名。” “住口!将你那些寡廉鲜耻的话莫要放在我身上!”祝长安眸里戾气乍浓,他再度挣扎起来,甚于手腕被勒破了皮也恍若未觉,仍旧不曾停下,眸底泛红,“宿欢,你辱我至此,今日若不杀我,待往后我定要取你性命!” “那我等你来取啊。”宿欢漫不经心的笑了笑,便又去套弄着那物。她见祝长安紧紧咬着牙关不愿出声也不在意,徐徐俯身下去,也不顾他怒视着自个儿,渐渐泛了血丝的眸底,只自顾自的阖上眼眸,含住他柔软湿润的唇瓣,轻舔慢吮。她余下的那只手便去抚着祝长安紧致清瘦的腰线,再流连到他肌理分明的小腹,继而柔柔抚上胸膛,四处撩拨。 半晌,待到宿欢抬首,祝长安已是唇色嫣红了。看着那丰润湿滑的唇瓣,宿欢轻啧一声,低头又吻,却将舌尖探入了他的口中,在那紧闭着的牙关上柔柔扫过,见半晌也抵不开,索性便抬手扼住了他的脖颈,手指寸寸收紧。 不消多久,祝长安便涨红了面颊,牙关轻启,路了缝隙。 宿欢未曾松手,也不顾他被扼住而微弱轻促的气息,柔舌溜进他的口中大肆翻搅着,撩拨着他的舌尖,两相缠绕、唇舌湿暖。待退出来了,她方才松开手,让祝长安得以喘息。 “咳、咳咳——” 祝长安难受的红了眼眶,启唇想骂却咳到咽喉刺痛,连半个字都讲不出来。他虚软着身子瘫在榻上,身子发颤,浴火倒是退下些许。 轻吻着祝长安的唇角,宿欢转首含住他的耳珠,几番舔弄,再顺着脖颈一路落下细细密密的吻,随后,轻轻咬了下他的喉结。 一声闷哼后,祝长安压抑的喘息着,身下因着这番折腾而软了些许的某物也在此刻再度昂扬起来,任由调戏。 她又舔了一下祝长安的喉结,不出意料的,再度听到他连连低喘,连身子都绷紧了些许。宿欢手里也不曾停过,此刻在那物上略微逗弄几下,他便耐不住的阖上眸子,咬牙忍下呻吟,修长白皙的手指紧揪着被褥,力度极大,甚于指节都泛着青白。 “停下来,停下来……” 低哑着嗓音,祝长安眉心微蹙,散乱着目光,轻促的喘息着,面上神情不知是欢愉还是难受,那嫣红的唇微启,绵软到无力的话语自其中连带着呻吟一同讲出,尾音撩人,“宿、宿欢……别舔那里啊……” 宿欢低笑,“求我。” 见祝长安再度抿唇忍耐,不发一言,她也不在意,自顾自的用舌尖在他的喉结上轻柔又旖旎的缓缓舔过,顺着它上下滑动。继而,宿欢将其含入口中,柔柔吮弄了半晌,忽的轻轻咬下—— 只听他闷哼一声,那被宿欢握在手里的某物一颤,正要高潮便被她用指腹堵住了微张的铃口,未能如愿。那处的胀痛让他不禁眉心紧皱,紧绷着身子,难受的低低呻吟,“唔……” 半晌,待到那物渐渐软下了,宿欢方才挪开手指,任由白浊自铃口处缓缓流出,沾了满手。 随意将它抹在了祝长安的小腹上,她用手指又去拨弄那物,直至它颤颤巍巍的再度挺立,宿欢方才满意。 宿欢说,求我。 宿欢低笑,将葱根似的纤长手指插入祝长安脑后发间,迫使他昂起头来,将那修长白腻的脖颈路在自个儿眼下,不住摆头挣扎,却逃不开半分。 他氤氲着雾气的眸子涣散开来,嫣红的唇也微启,间或忍下三两声呻吟,溢出些许破碎的喘息,诱人极了。 “宿欢,不要了……别碰那里啊……” “求我。”宿欢淡淡说出两个字,便低首吻上他,灵巧的舌尖自那唇缝处往内探去,轻而易举的溜进了他的牙关内,吸吮着他绵软湿润的舌。半揽着他瘫软无力的身躯,宿欢抬眸看他神情恍惚,已是再无抵触之意,方才松开他的唇,在他耳畔低低说道,“该做的都做了,又何差这一句话呢。祝长安,长安……” 她挪开手,顺着那裸着的脊背上抚,继而指尖捏起了祝长安的下颌,用唇轻轻蹭着他的耳根,将那柔软的耳珠含入口中,啮咬研磨了片刻,方才吐出唇齿间,柔柔舔了一下,在他身子轻颤时诱哄他道,“你便不难受么,我帮你泄出来可好?嗯?长安,乖……” “唔……我……我不……”他轻喘着气,断断续续的说着话,却忽的被她将微凉的手指塞入口中,堵住话音。宿欢的手指生得极好看,纤纤细细、修长白皙,又因她略通剑术而在指腹上覆着层薄茧,却不碍好看。此刻,那手指便夹着他的舌尖,让他说出口的话模糊不清,“……不……求你……不唔……求……” “求我甚?”宿欢唇角轻勾,套弄着那物的速度略微快了些许,上下滑动着,见祝长安绷紧身子喘息又重,夹着他舌尖的手指也是在他的唇舌间翻搅戏弄,任由粘稠晶莹的口涎顺着唇角滑落,在那白腻如玉的胸膛上留下一道湿痕。她刻意又去舔弄祝长安的喉结,在他颈间又吮又吻,惹得他身子轻颤,临近高潮。 “呜……不……”动情的眯起了眸子,祝长安思绪凝滞,又是欢愉又是难受,他低低呻吟着,说话间那柔软的舌尖擦过宿欢手指,却是毫不自知,“求……你……唔嗯……再快一点……求你……再、啊……求……” 宿欢手里的那物猛然一抖,累积了数次的白浊便自铃口处乍然泄出,溅在他自个儿的小腹、腿根上,散开了一片猗靡气味。 他瘫软在宿欢怀中低低喘息着,脑内半晌空茫,懒怠又顺从的任由宿欢亲吻他,回不过神来。 “长安,乖,那药极伤身子,你先休憩片刻,嗯?”宿欢揽着他,语气柔和的安抚着,面上却是漫不经心的取出帕子细细拭尽了指间的湿润,继而抬手顺着他细软青黝的发丝,将其被汗湿的缕缕鬓发别在耳后,再将其扶于榻上,轻轻缓缓的说道,“乖,闭上眼。” 迟缓的转过眼眸去看她,祝长安下意识的唔了一声,忍着困倦缓了半晌,方才微启唇瓣,艰难的说道,“松开……我……” “好。”温和的应了声,宿欢扳过他的身子解开了那缚在他腕间的绸带,牵过外侧的那只素手,与他十指相扣,笑得温软柔和,“可开心了?” 祝长安挣了下手指,见无用也不管了,疲惫不堪的阖上眼眸,不过十息,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长安?祝长安?”试探的喊了他三两声,宿欢见其未醒,方才丢开他的手,唤来侍人为他擦洗身子。 她自顾自的净手更衣后,便在内寝里询问某个女子道,“祝家如今怎样?他家这南国第一才子就不管了?” 那女子生得个好模样,此刻巧笑嫣然时更是妍丽。她是贴身侍候宿欢的,也比旁人要和她更亲近些,此刻掩唇轻笑时,那面容更添妍丽,“哪里会不管,要知晓祝家乃是极看重颜面的。主子今个倒是快活了,往后可还有的烦呢。” “我怕他那些。”宿欢接过她递来的棉巾拭手,也笑,轻佻风骚的模样,眸底却是凉薄一片。她转眸去看榻上那皮囊如玉的少年郎,不禁捻了捻指尖,仿若那温软细腻的触感还未散去似的,“总归是个庶子,即便再大的本事也是毫无用处,又何必浪费了这大好皮囊呢。” 宿欢撂下棉巾走向床榻,抬手去抚祝长安红痕斑驳的脖颈与胸膛,继而拿起他白玉雕琢似的手细细把玩着,对那细腻温软的素手显然是满意极了。她沉吟片刻,又道,“祝家近来不是在安州郡做药材生意么,恰好我手里也有几批货源,先按市价卖与他们,再将下一批货贱价卖了,务要堵死祝家的销路,让他们将货积在手里。” “那您何不……”与祝家合作?抑或索性断其生路? “本就是要搅得祝家焦头烂额,好顾不上祝长安,若真去赶尽杀绝,倒没意思了。”她凉薄的目光落在祝长安身上,唇角轻勾,“阿妧,你瞧我这……可算是千金买笑?” 话音落下,她倒是自个儿先笑出声了,“抑或千金买‘玉’?” 阿妧被惹得发笑,“您真是。” 眉梢轻挑,宿欢含笑不语。 ………… 待到祝长安醒来,他却是被绑在榻上,手脚也被缚在床榻四角,动弹不得。卧寝里烛光微暖,随着轩窗外拂进的轻风而明明灭灭、昏暗不定。 他挣扎了片刻,除却折腾到额角微湿外,竟是毫无用处。 早先被宿欢掐出的指痕在颈间已然淤青,让他此刻连话音都沙哑至极,稍讲几字便咽喉刺痛,再难出声。 咳了几下,祝长安略微绝望。 未曾有多久,听得雕花门被推开,他顿时循声望去,正对上宿欢那再凉薄不过却偏偏常年含笑的眼眸。 她在看他—— 祝长安此刻未着寸缕,虽身上遮着薄毯,可那羞耻之意却难以遏制的涌上心头,连带着想起先前她那般对待自个儿,让他此刻更是恨不得杀了她。抑或先杀了自己。 扭过头去,祝长安气息大乱,胸膛不住起伏,连原本苍白的面颊也浮现了潮红,咬着牙根阖眸忍气。 宿欢的指尖轻触他颈侧红痕,并意料之中的听见他开口了。 “滚!咳、咳咳……”他沙哑又艰难的冷声道,看着宿欢的眼眸里这时退去雾气,只余下了清泠泠的一片,寒意凛冽,戾气浓重,“别碰我。” 轻啧一声,宿欢捏起他的下颌,见要被咬顿时便躲了过去,她不耐的蹙了下眉尖,猛然掀开那层薄毯,也扯下了他仅余的遮羞布。她也不顾赤红着眸底不住挣扎怒骂着的祝长安,只用手在他身上四处撩拨,语气讥嘲,“方才还求我呢,如今却又骂我了?” 她话音落下,祝长安骂声微滞,气得眼前发黑,“无耻之尤……” “好了,你也该骂够了。”宿欢再度捏住他的下颌,将他扭过去的脑袋又转了回来,见其反抗手指的力度不禁重了几分,“别动。” 祝长安僵住身子,慌乱的喘息着,却是真的没再挣扎了。他紧闭着眸子,因着这羞辱的举止而恼恨至极,他无助的抿紧了唇角,声线微颤,“你索性杀了我,如今这般一再戏弄与我又有何意思。” “那可是大有意思。”她低低笑着,用拇指指腹轻触他略微干燥却仍旧柔软的唇瓣,继而探入他口中,看到他欲要侧首避开,却转而去碰他身下绵软的那物 宿欢说,tiangan净。 “可是真的乖?” 宿欢的指腹抚过祝长安脖颈的淤青,继而轻轻捧起了他的脑袋,低首吻上他,将那柔软的唇瓣含入口中,继而滑入他的唇缝,用舌尖轻抵牙关,不过迟疑一霎,他便微微启唇,任由宿欢的柔舌溜了进去。她缠绕着他的舌头,百般舔弄,继而撩拨着他,让他也略略回应下自个儿。 “唔……”祝长安生涩又羞怯的用舌尖去碰她大肆在他唇齿间翻搅吮弄的柔舌,一触即离、游移不定,阖着的鸦睫不住轻颤,连耳根都泛了红,羞羞涩涩的模样倒是意料之外的让人心软。 半晌,待到宿欢抬首时,祝长安已是双眸迷离、气喘微微了。宿欢抚着他的发丝又夸了句乖,便又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下,瞅着那物,道,“那儿摸着刺手。” 祝长安顺着她所说的去看,顿时面泛红晕,说不出话来。他低敛着眉眼,鸦色的睫便在眼睑下投映了一片阴影,此刻正随着那一颤一颤的眼睫而轻轻抖着。他避开宿欢的眸子,侧首过去,不知是想到了甚,身下那物竟有昂扬之意,略微抬头,也是羞羞怯怯的藏身在丛间。待过了良久,祝长安方才轻若蚊吟的道,“那、那你看怎样好……便怎样做就是……” 他话音落下,宿欢又抚了下他的头发,继而去略略放长了束在他脚腕上的绸带,让他得以屈腿。 “把腿张开。”她轻拍了下祝长安的腿根,随即便见他磨磨蹭蹭的屈起膝盖,再将腿往两边打开,将那隐私处大肆路在了她的目下。 宿欢去拿过一盒膏脂,用指尖挑出些许往他身下涂抹着,刚匀开一团,便听他轻嘶一声。宿欢循声望去,他却面上又添红晕,目光游移的低声呐呐道,“好凉……” “若是不用,待会儿怕伤到你。”宿欢随口笑着解释了,继而便低下眼眸,再度抹匀那膏脂去了。她三两下敷好,随后没待片刻,就拿起剃刀,在他那物上轻贴一下。 那剃刀为精铁所制,约有巴掌大,刀刃处被磨得轻薄如纸,却寒光凛冽,锋利至极。此刻宿欢握着那镂刻精致的刀柄,只拍了下某物,便听祝长安气息乍乱,低促的轻喘着,连手指也紧紧揪住了身下被褥,而那物,更是顿时昂扬起来,正对向宿欢的方向,昂首挺胸。 祝长安羞极,愈想静下心来,却愈是清晰的感知到那儿黏黏腻腻的膏脂与她不加以掩饰的目光,不消半刻,那物竟是愈发精神了。 “倒忘了你刚开荤。”宿欢轻笑,又用刀面拍了下他那物,这下的力度却略微重了些许,疼得他身子一颤,口中却抑制不住的哼了一声,甜腻娇软的让他恨不得昏过去。 “家……家主……”祝长安嗓音略哑,轻轻低低的勾人似的,“轻一些啊……” 宿欢便安抚的用指腹摸了下自个儿方才拍的地方,见他眯起眸子低低喘息,却忽而笑得戏谑,将沾到了膏脂的手指往他唇边凑近,道,“舔干净。” 她话音落下,祝长安不禁呆愣,随后低垂眼睫遮掩了眸底嫌恶,微微启唇,将那根纤长白皙的食指含入口中,用舌尖轻轻撩过指腹,吮去膏脂。 苦涩而黏滑的膏脂让他不适的微蹙了眉心,可面上羞意却是愈盛,连同他抬眸朝宿欢看去时含羞带怯的目光,都惑人至极。 半晌后,他方才吐出那根手指,其上也只见湿润晶亮的一片水渍。 这番戏辱后,他那物也软下来了,宿欢没再撩拨他,将手指上残余的些许清涎擦拭在他胸膛前,继而拿起剃刀,细细的刮去他身下毛发。 终了,抚着那细滑柔软的某处,宿欢又是加以玩弄,惹得祝长安连连低喘,耐不住的求饶道,“别、别摸那里,唔——” 这回不过少顷工夫,他便泄了出来,清隽的眉目间含着情态,眼眸里也是雾蒙蒙的迷离。 宿欢用帕子拭去白浊后又净了手,继而回过身问他,“吃点东西?” 虽是询问,可她却径直去外间端了一碗粥进来,随即打量了下那缚着他手腕的绸缎,唇角勾起些许弧度,“你说……我要不要松开你呢?” 祝长安心知她是在试探自个儿,便乖顺的低下眼睫,轻声道,“家主……家主若愿意喂我……也可……” “我倒还没侍候过谁呢。”宿欢眸底笑意莫名,继而将那绸带放长,再把他双手于身后缚紧了,方才解开他脚腕上的束缚,扶他起身。 她舀起一勺香粥,递到祝长安唇畔,他便顺从的低首含住,略微咀嚼后咽下,却忽的被她用指腹拭了拭唇角,让祝长安下意识的抬眸去看她。 柔和的笑着,宿欢轻捏他鼻尖,“笨蛋。” 霎时,祝长安便红着面颊低头避开了宿欢的目光,心口砰然乱撞,将那原本积下的怨恨都冲散了些许,也让他眸底添了些许困惑与迟疑,以及他尚不自知的羞涩。 待用过膳后,祝长安低声下气的朝宿欢讨要衣裳,她却没给。这般,祝长安沉默片刻,便也未曾再多说了。 夜色渐深。 就寝时,他忽的轻唤宿欢。 “嗯?怎么了?” “我想小解……” 宿欢抬手轻按他的小腹,随即也未曾为难,便松开了绸带,“自个儿去罢。” 乍然被松了束缚,祝长安一时回不过神,随后不甚灵巧的往榻内避了避,虽不曾扯过被褥,却也好歹将那物遮住了。他抿紧唇角,低敛着眉眼,只道,“……你陪我去……” 将一件外衫撂到他身上,宿欢懒懒散散的道,“安心,耳房没人守着。” 听她这么说,祝长安方才侧过身将衣衫穿上,而后轻手轻脚的下了榻。 他净手时便抬眸打量着周遭,却也不敢轻举妄动,用一旁的棉巾拭干水迹后便折身往内寝走去。 几步之遥,他思绪纷乱。 祝家是个甚模样,又看他有多重,他怎会不清楚?即便他今个逃了,往后再被宿欢算计,祝家又能如何?怕是会撇个干净罢。 还未待他再多想,抑或再难过或恼恨,便已进了内寝。 “衣裳脱了。” 宿欢的话音传来,让祝长安身子僵住,好似又回到了先前她戏辱于他,刻意借着喊人来逼迫他服软的时候。他颤着手指去解开自个儿刚刚扣上的盘扣,耳边却彷如又听见了宿欢说的话。 ——无须矜持、羞涩,只听话就好了。 只听话就好了…… 那件外衫被褪下,而祝长安则僵着身子站在原地,轻风拂来,凉薄的让他轻轻发颤。 “过来。” 他依言走过去,低垂着眼睫,乖顺又温驯的模样,便是宿欢将他扯倒在榻上,将他压在身下,他也仅是阖上眸子,任由宿欢摆布。 腰侧被她用指腹轻轻抚着,又察觉她俯首在他耳畔,轻轻软软的气息便拂落在他颈侧,那柔软冰凉的发丝也划过肌肤,略痒。她低柔着声音,与他说到,“睡前要说爱我。” 爱她? 祝长安乍然抬眸,正对上她的眼眸,那里面倒映着他自个儿的面容与细碎的暖意,让人呆怔。 “说 宿欢说,跪好。 定定的看了他片刻,宿欢下榻去亲自拿过那件外衫,将它撂到祝长安身畔,语气微凉,“你对着脖子威胁我,倒不如在自个儿脸上划一刀。” 祝长安仍旧红着眼眶,却倏地笑了,眸底隐有死意,“毁了容貌,我还拿甚活命。” 宿欢眉梢轻挑,不置可否,只道,“不许碰你,点灯总行吧?” 他没应声,宿欢便去耳房端了烛台来,将内寝里的油灯一一点明了,方才随意将烛台搁在一旁,转眸去看榻上的祝长安。他此刻面色苍白,哪怕那泛着暖意的灯光也未能染上他的面容,反倒让他清隽的眉眼更添几分病弱,惹人生怜。单薄的浅色外衫被他穿得整齐,却又被散乱的鸦青色发丝衬出些许猗靡之意,让宿欢眸色略暗。 “过会儿还得劳烦宿家主送我出府了。”祝长安扶着床屏,未让发软无力的身子路出半分颓势,缓了半晌,已然是面色如常了。他缓慢的往房门那儿走去,手中匕首始终抵着自个儿的脖颈,半分也不曾挪下来过,“还请宿家主让路。” “哦。”宿欢一面应声,一面朝他走去。 “你作甚!”他失措的往后退,抵在脖颈上的匕首又往皮肉里陷进了些许,割出一道血痕来,“站住!” 可宿欢却是不理,三两步便接近了他,并抬手去拦他。此时,两人相隔的不过是祝长安略微抬手,便能用那柄匕首刺进她心口的距离。 而他却一面后退着,一面绝望的阖上眸子,将匕首尖往自个儿的咽喉抵进。 “喀嚓”—— 一声轻响。 “啊呀,匕首断了。”宿欢如愿抓住祝长安的手腕,笑瞧着他乍然惨白了的面色,语气戏谑,“早便同你说了,你拿它抵着脖子不如在脸上划下一刀,怎么就不听呢。” 祝长安却是面无血色,心如死灰的连反抗都不曾,浑身气力尽散,任由手里握着的空心断刃摔落在地上,碎成几段。 他跌坐在地上,甚于宿欢将他双手反缚于身后也不曾挣扎,呆呆怔怔的束手就擒。 直至宿欢用指尖挑起他的下颌,牵扯到了他颈间划破的伤口,才疼得他回过神来。失神的看着宿欢,他沙哑着声音,喃喃道,“杀了我,你杀了我吧……” 继而祝长安彷如忽然想起了甚似的,眼眸里都再度浮现了亮光。随后,他便狠狠的咬向自个儿的舌根,涌出的鲜血霎那便染红了他的唇齿,顺着唇角滴落在身上,晕开一片血迹。 一回不成,他再加力度,势要将舌根咬烂似的。 未待第三回,宿欢便用方巾塞进他的口中,堵紧了他的唇舌。 眼见着祝长安那双眸子渐渐黯淡下去,宿欢却并未在意。她抬手轻抚祝长安的面颊,唇角轻勾,眸底却略显晦涩,“怎么的,与我欢好是委屈你了?让你宁愿死也不愿讨好我?” 看着祝长安置若罔闻的模样她也不恼,仅仅是将他扯了起来,硬生生推去内寝墙后的暗室里罢了。 满室阴冷,唯有几盏油灯光线暗淡,在墙面映出搁置在雕花架上的各色刑具,愈显幽森。 宿欢轻踹了下祝长安的腿弯,而他却是踉跄了一下,硬挺着没跪。随后宿欢加了力度,方才让他双膝触地,“哐”的一声狠狠撞在那青石铺就的地砖上。 还未待他回神,宿欢便拿过搁在一旁的藤鞭,倏然抽落在他单薄的脊背上。 “嗖——啪”! 鞭梢擦过他的胳膊内侧,顿时便听他闷哼一声,躬下腰去颤着身子,霎时疼得满额冷汗。 信手拈来的甩了个鞭花,宿欢再度狠狠抽向祝长安,连连几鞭,让他蜷缩在地上,不住发抖着。 待她十几、二十鞭下去,祝长安已是眼前发黑,连呻吟都沙哑了许多,隐隐含着哭腔,被堵住的口中也口齿不清的说着甚,呜呜咽咽的。 那件薄缎的外衫略微透出血迹,而那开叉处路出的肌肤却又白腻如玉,让宿欢略微眯起眸子,用鞭柄轻轻挑起他的衣摆,继而轻触他身下那物,轻佻又漫不经心的拨弄着,直至他面泛春潮时,方才再度甩鞭,狠狠抽在了他白皙的腿根处。 在他闷哼一声后,宿欢踩住他欲要合拢的腿,用鞭梢细细柔柔的划过那道显目的红痕,不经意的撩过那物,便见他本已软下的某物顿时又昂首起来,怯怯对着宿欢,可怜兮兮的。 她蹲下身去,转而用手指抚弄着那物,摩挲揉捏着,在他鼻音极重的呻吟着便要泄身时,宿欢却倏地落下一鞭—— “呜嗯……”祝长安昂起头含糊的哼了一声,在这痛且欢愉之下那物一抖一抖的射出白浊来,半晌回不过神。随后,便被宿欢将那些东西抹在了那物上,均匀涂抹开来,让他禁不住羞耻的再度红了眼圈。那双雾蒙蒙的眼眸里含着泪,可他却不争气的起了反应,并放荡的在宿欢的撩拨下低低喘息。 无力的用舌尖去抵推着那堵在他口中的方巾,他失神又难受的呜咽着。宿欢探入他的衣襟用指甲去掐他的乳尖,继而又揉弄搓捻起来,让他在宿欢将手挪到另一边时,竟不自禁的挺身把那点嫣红往她手上轻蹭,身下那物也涨大了一圈,自铃口处流淌出些许晶莹粘稠来。 抽手随意拍了下祝长安白皙紧致的臀部,“啪”的一声,宿欢便在自个儿留下的红印上又揉捏了几下,继而顺着腿根抚至鞭痕那儿,轻揪慢捏他柔软的囊袋,语气戏谑的道,“蹭什么,发情了?” 祝长安迷离着神情唔嗯应了几声,不住迎合着宿欢的动作,半点儿的清明也不剩,在宿欢的辱弄下不消多久,便又泄了。 瘫软在地上,祝长安回过神后便呜咽起来,哭得满面的泪。 “可知错了。”宿欢捏起他的下颌,凉声问着,见他仿若要死了似的哭着不禁心烦,“不许哭。” 话音落下也没见他停,她便不耐的踢了他一下,“哭丧呢?” 宿欢着实嫌他这涕泪横流的模样太过难看,便扳开他的腿用指尖戳了下那物后的某个穴口,细细撑开周遭皱褶,道,“再吵人,我便让你哭得更狠些。” 而祝长安真被吓住了,浑身轻颤着屏气噤声,红肿着眼眶眼泪止不住的落,眸底的惧怕与绝望更重。 这般,宿欢方才满意的再问,“可知错了?” 见他硬捱着不答,宿欢不禁又蹙眉尖,拿过藤鞭用鞭梢去戳他的后庭,威胁道,“还不乖?” 祝长安又呜咽了一声,几近崩溃的将身子往后缩着,遏制不住的发着抖。 本就是吓他的宿欢也没真将藤鞭插进去,待过好一会儿见他好歹缓和了,宿欢便去扯他,可刚碰到他胳膊,就见他惊慌失措的再度轻颤起来。 可见是真的怕了。 顿觉无趣的宿欢也懒得再逼迫他,起身后又踢他一下,“跪好。” 看他半死不活的样子,宿欢还是将他扯了起来,继而拿过铁项圈扣在了他的脖颈上,再将锁链挂至房梁上,迫使他直着身子昂起头来。 宿欢轻抚着他狼狈至极的面容,笑道,“半夜别昏过去把自个儿吊死了,若是你出事,你娘可舍不得你,定 宿欢说,长安乖,有赏。 话音落下,祝长安便再度发起颤来,还未待哀求宿欢,便被她扯起来拖向了十字刑架。 他被宿欢将双臂绑在刑架横木上,此刻便瘫软在那儿,勉力抬首,惊惶慌乱的看着她,却头晕目眩的连话语都模糊成了几声呢喃,低低弱弱的。 宿欢抬手解开他的衣衫,用指腹压住他身前那处嫣红,只碾了几下它便挺立起来,连同祝长安失神的呻吟一般,猗靡至极。她缓缓抚过祝长安的胸膛,再到肌理细腻的小腹,而后,便是他略微昂扬的某物。 略显凉薄的目光落在他鞭痕显目的腿根,宿欢便也断了折腾他的心思。她去选过一串细小的琉璃珠子,将其自黏稠的调制膏液里拿出来,继而又在他的铃口上涂抹了些许以便润滑,随后极其仔细的,将一端再小巧不过的琉璃珠子塞了进去。 “呜……不要……”祝长安急促的喘息着,此刻与其说痛,倒不如说怕。他忍耐着异物塞入铃口的冰凉与鼓胀,无力的昂着脑袋,后脑紧抵在木架上,鸦青色的发丝倾泻了满身,“啊……” 圆润的琉璃珠子缓慢的被推进了铃口里,宿欢抬手轻抚祝长安的面颊,为他将散乱的发丝别在耳后,柔柔缓缓的安抚道,“长安乖,别绷着身子,嗯?” 祝长安无助的去看她,眼眶泛红,眸子里湿漉漉的可怜模样,“疼,好疼啊。那里……那里要被胀裂开了……” “不会裂的。”宿欢轻轻转动了一下珠串,顿时便听祝长安闷哼一声,苍白的面容上也浮现了两片红晕。他绻紧了手指,轻促的喘息着,身子一软便将重量全数压在了绑着胳膊的麻绳上。 粗砺的麻绳勒进皮肉里,疼得他略微蹙眉,可身下那传来的阵阵欢愉却又让他耐不住的呻吟了出来。 酥酥麻麻的快感在宿欢将那串琉璃珠子粒粒抽出再缓缓的塞进去时猛然涌上来,将他的思绪都尽数冲散了。圆润滑腻的珠子入得极深,不住触碰着内壁,在那物里进出滑动着。祝长安迷离着眼眸昂起头,小腹处酸酸胀胀,宿欢略动一下便是蚀骨的欢愉,让他浑身发软,连半点儿力气也没有。 “慢……一点……啊……”祝长安断断续续的哀求着,却觉她忽然轻轻套弄起那物来,揉捏辱弄,而抽插的动作也未停过,内外夹攻,折磨得他险些晕过去,含含糊糊的说着话,满面红晕的呻吟着,清隽的眉眼间尽是情态,“唔呃……啊……不……呜……不要了……” 半晌后,宿欢手上的套弄略微快了些许,任由祝长安嗯嗯啊啊着。 临到泄身时,他低喘着轻颤,待宿欢抽出那串琉璃珠链,便见一股白浊自铃口里汩汩涌出,滴落在他腿上,粘稠滚烫。白浊泄出的时候,祝长安难以遏制的绷紧了身子,脑里霎那停滞,还未待他回过神来,便急促的喘息几声,晕了过去。 宿欢挑起他低垂的脑袋,任由那温热的气息拂在自个儿的手上。她轻啧一声,把束缚住他的麻绳解开,继而将他下滑的身子扶住。思索一霎,宿欢虽略微吃力、却不甚困难的拦腰抱起祝长安,走出暗室,把他轻轻搁在了内寝榻上。 她翻看过祝长安身上的痕迹,蹙了蹙眉,终究还是让人打水来,自个儿亲自为他擦洗了。经过昨夜,他背上的鞭伤与外衫已是粘在一处,撕扯下来又废了一番工夫。 待打开他的唇齿在他舌根上敷好了药,宿欢抬手去探他的额头。 啊,发热了。 这般,她只得再去吩咐侍人熬药。 灌下一碗汤药,祝长安是临近次日天色微亮时方才退热的。 而后在日上三竿时,饿醒了。 这三天两夜,祝长安不过是用过一次羹粥,便再未进食,并被折腾得遍体鳞伤。 一如此刻。 他手脚分明并未被缚,也尚且还能够起身去拿小几上摆放的糕点,可他竟蜷缩在榻上,连掀开被褥都不敢,而是低垂着眼睫,默默忍耐着饥渴交迫。 这怎么会是他呢。 祝长安想着。 世人皆道祝家二郎清傲知礼,文采翩然。虽生母低贱,却处处不输祝家嫡长子,甚于在处世为人一道上,更胜其之,进退有度、不卑不亢。 可他就是个贪生怕死的卑贱之人啊。 怕死、怕疼、怕名声败坏,或许如今还要再加一个怕宿欢,并将她摆到第一怕那里去。 略微失神的看着那上好的苏绣床幔,祝长安连宿欢进屋了都未曾察觉。 她走近床榻,恰好对上他茫然的眸子。 “在想甚?”宿欢抬手去抚他的脑袋,那柔滑的鸦青色发丝自指缝处倾泻出,仿若浓稠的墨似的。她也不顾手下倏地僵住的身子,转而去探他额上的温度,唔了下,道,“退热了。” “起来洗漱罢。” 宿欢收回手,话音落下,祝长安便听话的起了身,继而也没管身上的痛楚,只苍白着面色低下头,沙哑着声音,呐呐的道,“我是要……去耳房洗漱吗?” “在这儿也可。”宿欢将祝长安柔细的发丝缠在手指上,待到后面难免扯到他,可他却抿了抿唇,顺着她轻扯的力度偏过头来,软怯怯的抬眸看她的神色。顿时,宿欢便不禁失笑,“不想求死了?” 祝长安眸光闪烁,继而略微不安的低下眼睫,轻轻低低的道,“不想了,也不敢了。” “哦?”她松开手指,那鸦青色的发丝便从指间滑落下去,可随后她刚抚上祝长安的肩头,他的身子便止不住发起颤来,连带着那本就苍白的面容,更是惨淡。宿欢蹙眉,捏起他的下颌,迫使他昂起头来,“抖什么?” 倏地对上她的眸子,让祝长安愈发惊慌失措,仿若被扼住咽喉似得半个字都说不出,在她眉头愈发紧蹙时,更是着急的连眼眶都红了。 “不许哭。” 三个字,将他的眼泪又吓了回去。 压抑着急促的呼吸,祝长安启唇求饶,却干涩着嗓子不知该说甚,见她不耐的松手,顿时便抓住了她的手指,讨好又僵硬的用温软细腻的面颊去蹭,低低弱弱的哀求,“你别气,别气,我不敢了,也不哭。” 这般,宿欢也不曾再为难他,“去洗漱罢。” 乖顺的应了,祝长安掀被下榻,未曾见到履鞋便赤着足踩在了楠木铺就的地上。他立在盥洗架前,迟疑的转首去看宿欢。 他是拿她的去用? “那旁边搁着新的,你自个儿拿着用就是。” “我……我用家主剩下的就好……” 宿欢眯眸瞧他,随后漫不经心的道,“哦,那你用罢。” 待盥洗后,他拿过白玉梳细细顺着发丝,而后在宿欢允许下,用绸带将发丝束住。鬓角三两青丝垂落,将那清隽的面容衬得愈发柔和秀气,而少年未着寸缕的身躯则更是添了几分雌雄莫辨,颇为惑人。 祝长安知晓自个儿容貌如何,向来是不肯这般束发的,今日这模样倒是被宿欢看了去。 她指腹抚过祝长安脊背上斑驳红痕与那形状好看的琵琶骨,瞥见他面泛红晕却又想躲开的模样,顿时低笑道,“青天白日 宿欢说,贱不贱? 宿欢白日里并不清闲,自去年夺得家主之位,她是至近日方才全然掌控宿家的,近来又揪出不少来自朝中、抑或旁支的眼线,需她亲自授命的公事更是繁杂。 这般,临近月上柳梢,她方才回了内寝。 见祝长安无措的站起身,宿欢便略微抬手,招猫儿狗儿似的让他过来。她随意坐在了圆凳上,瞥过去一眼让他跪好,见他依言照做了,方才轻抚着他的发丝,懒懒散散的道,“往后见着我,跪下去迎,可记住了?” 祝长安跪在她脚边,尚还有些苍白的面容在灯下被染上暖意,连清隽的眉眼都添了些许温驯。他低垂着鸦睫,任由宿欢抚着自个儿的脑袋,低低轻轻的应,“记住了。” “乖。”宿欢继而捏起他的下颌,去触他脖颈的伤痕和斑驳青紫,还有几许红痕,不禁蹙眉。待松开他,又问,“舌头怎样了?可还疼?” 摇了下头,祝长安答道,“不疼了。” 怎会不疼? 可他不敢说。 而宿欢听言,便将手指插入祝长安唇中,将他的口齿打开,继而用指尖捏住那滑腻腻的绵软舌尖,扯出唇外。 “啊呜……”他疼得轻哼一声,双手扶住宿欢的膝盖,却不敢反抗,也不顾伤口撕裂开来,由着宿欢将舌头往外拉。晶莹黏稠的口涎顺着唇角滑落,让他难为情的阖上眸子,不住颤着眼睫。 “说谎。”宿欢看着他伤势颇重,甚于血肉模糊的某处,蹙眉。这看起来比她昨日上药时所摸到的,还要严重上几分。松开手指,宿欢用帕子拭去指尖口涎,语气轻讽,“就这么想死?” 顾不得去擦,祝长安便慌乱的摇头否认,“不、不想的,先前……先前我是一时冲动,并非真心想自尽的。” “哦?”宿欢又用帕子去为他擦拭,语气淡淡,“那你说谎作甚。” 祝长安抬眸看她,随后又低下眼睫,软怯怯的道,“怕你生气……” 轻嗤着笑,宿欢也不曾多言,只随意撂下帕子,去将装着药膏的瓷盒拿来,打开后用指尖挑起些许,轻轻敷在他舌根的伤口上,“含着,待片刻后含不住了再咽下去。” 他轻嗯了一声,又乖又软的样子。 轻飘飘的看过去,宿欢抽出手指,去净了手。她继而又去解开了祝长安的几颗盘扣,仿若察觉不到那再度僵硬住的身子似的,用指尖去碰他身上的伤痕,“可还疼?” 见她并无那种意思,祝长安才略微缓和了些许,可她却又解开了余下的盘扣,让他忍不住再度惊惶无措。忍着隐隐发颤的身子,祝长安扶在她膝上的手指不自禁揪紧了她的衣衫,慌忙改了口,“不疼……还、还有些疼……” “嗯?” “……疼。”他低下头去,遮掩住发红的眼眶,身子愈颤,却不敢拦住她往他身下探去的手,也不敢避开,沙哑着声音道,“若、若家主轻一些,也不是……那么疼……我能忍下来的……” “前后矛盾。”宿欢瞥他,“今儿累的很,没心思做那事,你安心。” “自个儿去把药搽了,脊背……唔,将衣裳脱了,我来搽药。”她看过鞭痕,便漫不经心的起了身,将那个瓷盒放回柜里,又重拿了一盒药膏出来,转身看向他,“趴榻上去。” 祝长安依言做了,将脑袋埋在被褥里,只觉她略带着薄茧的指腹温热,那药膏却又冰凉,轻轻涂抹在身后灼痛的鞭痕上,虽压下了痛,却又惹出细细密密的痒意来,让他……起反应了…… 刚蜷缩了一下,便听宿欢不耐烦的让他别动,这般,祝长安只得紧紧揪着被褥,忍耐着情欲。 半晌,宿欢停住,将端着的瓷盒搁下,轻易的便自他身侧探进手去,握住了他百般遮掩的某物。 一声闷哼,祝长安又将身子往下压了压,连带着宿欢的手也一同压住,低低喘息道,“别……别碰啊……” “哦。”宿欢面不改色的抽出手,拿过瓷盒扔给他,道,“其他地方你自个儿涂罢,我去洗漱了。” 呆了一下,他转身去看宿欢,倏地有些委屈,甚于不自知连面上情潮都褪下些许,终了,也只是看着她出了内寝。 那物渐渐疲软下去,祝长安侧躺在榻上走神了片刻,继而拿过她扔来的瓷盒,对着菱花镜默默涂抹伤痕。 他敛下眉目间那温软无害的温驯时,清隽的面容上无甚情绪,那漆黑的眼眸里退去雾气后,更是清泠泠的,如同冬末春初的寒潭,薄冰初融,却又泛着凉意。 与宿欢含着笑的凉薄不似,祝长安的眸色过浓,凉着眸子朝人看去时,便是清冷无欲的模样,偏生他又极爱装那温润如玉的作态,这般,在笑起来时虽暖意不达眼底,却也染上了他的眉目间,好看的让人挪不开眼。 此刻他面色淡淡,既无情态也无柔和时,矜傲的好似名门世家出来的嫡公子,便是身上红痕也分毫不碍他的气度,倒衬出几分猗靡又昳丽的惑人来。 忽的,他不知想到了甚,那修长白皙的手指顿住,连眼眸里也恍惚霎那,雾气迷蒙。随即回过神来,连忙低下头去搽药,羞耻的红了耳根。 待宿欢进了内寝,看到的便是祝长安这副发情的样子。可她走过去,却见他苍白着面色又拘谨又慌张的抬眸看她,好似个看见狼的兔子似的,瑟瑟发抖着想躲又不敢躲,可怜兮兮的惨样。 宿欢,“……” “我要吹灯了。”清清淡淡的说出一句话,宿欢便见祝长安顿时搁下了瓷盒。眉尖一蹙,她又道,“一炷香的工夫。” 祝长安抬眸看她,随即又低下头,低声道,“我搽好了……” 眉梢轻挑,宿欢也不说破。她懒懒散散的解开外衫上了榻,语气也是漫不经心的,“别穿衣裳。” 而后,陷入粘稠如墨的夜色里。 摸索着上榻后,祝长安轻手轻脚的挪进内侧,勉力缩着身子,不曾碰到宿欢半点儿。 可还未待他阖上眼眸,便被宿欢猛然扯进了被褥,半边身子压在她的身上。这是他为数不多的,触碰到宿欢的时候。扶着她单薄的肩稳住自个儿,祝长安几近拥住了身下温软的躯体,而那物也紧紧贴在她紧致腻滑的腿上。这番碰撞,惹得他周身伤处传来细细密密的痛意,可他的却某处难以遏制的昂扬起来,戳在那层单薄的绸缎上。 难耐的将面容埋在她的颈窝里,祝长安轻促喘息着,被她揽住的腰侧更是无力到瘫软。他生不起反抗之意,便也不加以挣扎,乖巧顺从的倚着宿欢,低低软软的闷声道,“药……药膏……” “无妨。”宿欢在他耳畔低笑,“总归你也没搽多少。” 她转而去摸祝长安的那物,继而轻啧一声,道,“自个儿解决去。” 倏地一下,祝长安便满面红晕,甚于连耳根延至颈侧,都微微泛着羞意,“我……不会……” 宿欢将手抚上去,便觉他僵住了身子,可喘息却是愈发重了些许。反身把他压在身下,宿欢低首去吻他那双泛着雾气的眼眸,继而流连到唇角,轻舔慢啄。她此刻仅着着亵衣,压着祝长安时身前两团 宿欢说,gunchu去。 宿欢却将他的那物抵在自个儿的丹穴上,撩拨的上下滑动着,却偏偏不肯将其含入体内,轻佻又风骚的在他耳畔低笑,“长安,可想要?” “想……” “那得说爱我,才给你。”她压着身下不住喘息的祝长安,看着他忍耐又满面红晕的模样,唇角弧度戏谑,“长安,乖啊。” “唔……” 猛然沉下身子将那物迎入花径里,宿欢不出意料的听见祝长安闷哼一声,可随即她便再度起了身,徒留他难受的眉心紧蹙,“长安,我极爱你呢——” 爱你这个皮囊,爱你这副动情的贱样。 “是,我也爱家主……甚为爱家主……”他难耐的迷离着眸子,低低喘息着,“家主怎样对待我,我都爱……” 听言,宿欢禁不住笑,“年纪轻轻的,懂甚叫做爱。” 随即却也不再逗弄他,把那物容纳进玉门内,深入花径,紧紧将他裹在内里,交缠不松。起伏间几个来回,那内壁便不住的收缩,让祝长安欢愉的几近呻吟出来。他轻促的喘息着,“家主,快一些,再快一些……” 宿欢那细瓷似的面颊也泛了红晕,她轻笑一声,低首去吻他的颈侧,避开伤处,用舌尖轻轻绕着他的喉结划圈,时不时含入口中,吮弄几下,让他那物在宿欢体内愈发涨大了几分。 淫靡之声在内寝里不住作响,让祝长安不免满面羞红。他阖着眸子紧紧揪着身下被褥,那难以言喻的快感让他失神的喘息着,甚于宿欢让他说甚,他便意乱情迷的当即说了。 “长安,爱不爱我?” “爱,长安爱家主……”他任由宿欢亲吻着自个儿,昂首难耐的呻吟,“家主,唔……别舔那里……” “长安,舒不舒服?” “舒、舒服……” “哪里舒服?” “家主和我欢好的那里,那里好舒服……”祝长安清润的音色略显沙哑,又轻又软的半喘半呻吟着,“家主……唔嗯……” “长安,睁开眼看着我啊。” 祝长安下意识的抬眸去看她,清隽的眼眸里毫不聚焦,雾气氤氲,眸底是湿润润的,惑人至极,低低哑哑的唤她,“家……家主……” 而后在宿欢动作愈快时眯起了眸子,面上红晕愈盛。他情难自禁的唤着宿欢,间或被她诱哄着说些毫无廉耻的话语。淫词艳句从那向来说惯圣贤书的嫣红唇瓣里讲出来,衬着他那满是情态的眉目,让宿欢眸色愈暗。 “啊……家……唔……家主……” “是我发情,唔……求家主弄我……” “家主,家主……” “是,我想要……想要和家主欢好……” “求家主垂、垂怜我,怎样对待我都好……” “唔嗯……不疼……家主咬的不疼的……” 几番逗弄,祝长安临近高潮,不自禁绷紧的身子低低喘息着,迷离着双眸,那物在花径内轻颤几下,便泄出了白浊来。 宿欢也紧随其后被那滚烫的东西给惹来了高潮,轻吟一声,却让祝长安再度有了反应。她低笑着去吻他柔软的唇瓣,碾磨辗转,将其百般辱弄,方才罢休。 “家主……”祝长安低低唤着她,音色略哑,衬着他那羞得不住轻颤的鸦睫,愈显撩人,“那里又……又想要了……” “明日我还得早起,长安乖。”宿欢却没允,由着那物从自个儿体内滑出来后,她便用帕子拭去了那些浊物,再顺手将祝长安还昂扬着的那物也擦净了,惹得他连连低喘着。随意的将帕子扔在地上,宿欢抬手揽住他清瘦的腰身,在他眉心温温软软的落下一吻,低柔着语气道,“该睡了,听话。” 这般,祝长安方才顺从的轻轻嗯了一声。 ………… 一夜好眠。 清早儿,宿欢便按时醒了。 她将身畔尚还睡着的祝长安推开,见他下意识的往自个儿这儿又贴近了些,忍不住低首在他唇上轻啄一下,继而探入口中,好歹还是顾及着他舌根未愈,仅仅是吮弄几下便罢了。 若不是前几日真是把他折腾狠了,他在自个儿榻上怕也难能睡得这么熟。 戏谑的去轻咬他身前嫣红,宿欢这才听祝长安轻哼了一声,睡意朦胧的抬手去推她,随即清醒过来,倏地便收了手。 不复昨晚那发情的浪态,祝长安如今思绪清明,便又成了那可怜兮兮的兔子模样,僵着身子动也不是、避也不敢,终了也只得软怯怯的低垂下眼睫,哑着声音低低唤她,“……家主……轻一点……” 舌尖柔柔舔过乳尖,宿欢听他闷哼一声方才将口中嫣红吐出,抬手去抚他的发丝,又在他唇上再啄一下,道,“乖。” 继而,便起身下榻,懒懒散散的梳洗去了。 ………… 今个的事儿颇为繁杂,虽该送的礼早已备下,可昌平公主惯来是个傲娇的性子,自个儿若不多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怕是又要被她闹腾了。 再者,还有祝长安。 他也是个命苦的,亲娘本是大家闺秀,却被他老子哄骗了身子,甚于勾的他娘抛下廉耻,不仅珠胎暗结,还不顾旁的嫁与了祝家家主为妾。 而后他娘自然被那个世家除名了,而他的身份,也低贱到在祝家里人人得以欺之。若非他争气,自幼便聪慧好学,得了祝家主些许重视,怕是比如今还要凄惨些。 可再有本事又怎样呢,不是嫡子,便不受重视。仅余下这皮囊让宿欢颇为喜欢,不计代价的在诗宴的清酒里下了药,将其掳来宿家,便肆无忌惮的蹂躏了这些天。 果不其然,祝家没管。 祝家不仅没管,还比她预料的还要心狠凉薄些,甚于仅仅对外说是染上了风寒,同窗送来的请帖曲宴皆被回绝,却又不加以解释,连外界传着流言说他与某家姑娘私奔了,祝家也置之不理,如同他压根就不姓祝似的。 天知晓近来他的名声究竟成了甚模样,“寡廉鲜耻”、“极肖其母”、“惺惺作态”、“生来卑贱”,难听到连宿欢都啧啧不已。 总归是她造的孽,不能真去逼死祝长安啊。 得嘞,该护着的还是得护。 宿欢头疼的揉了下眉心,去自家绸缎铺裁了几尺月白色素缎,将其撂给裁缝,又吩咐她该怎样缝制、尺寸多少、绣甚花纹、配色几何,终了说毕,烦的真恨不得回去在祝长安身上讨回本来。 为他备下礼后,宿欢还有堆在案上的众多公务等着她处理,忙的连午膳都没顾上。 待到晚间回了内寝,便见祝长安倚在凭几上睡着了,分明是闲了一整日,却倦怠的连入眠了眉心都是蹙着的。 唤了他几声,宿欢见其不醒,方才察觉不对,抬手去探他额上的温度。 又病了。 先前请过大夫来便说是积郁成疾,如今这再发热是因着甚,她还能不清楚? 略有些恼了的宿欢便乍然踹向祝长安,见他身子不稳摔在地上,吃痛醒来,再撑起身子茫然的看向自个儿 宿欢说,乖,还有我呢。 被打断了话音,祝长安却倏然往墙上撞去。 “日你娘!”宿欢险险把他扯回来,一时不查说了脏话。她冷着脸压制住祝长安,扣着他的胳膊将他压在门后,也不顾他力度微弱的挣扎,只讥嘲道,“你他娘的命这么贱?别人辱骂几句都要以死来证清白?那我日日在床榻上折腾得你死去活来,怎么也不见你再想死了?” 祝长安浑身发颤,发丝散乱下来沾了满面的泪,狼狈到不行的模样。他听着门外人的话语,又被宿欢这么说了一通,心底委屈和绝望凝滞,让他崩溃的呜咽着,“别说了,别说那些啊……” “祝家是将你丢弃了,任由旁人辱没你也只当做看不见,你如今还待怎样?”宿欢到底还是不愿把他逼疯了,知晓少年重名声,又好面子,便转而去说,“难不成等到往后你出息了,再去侍候你那个名不符实的老子娘?” “那我……那我还能怎样……”他挣扎略弱,将额头抵在门上,语气无助,“我得孝顺,得敬重他们,他们养我……” “谁与你说的这些?” 倏地被宿欢打断了话音,他乍然顿住,呆呆的任由眼泪往下掉。过了半晌,方才哑着声音,失神的回答她,“……姨娘和我说的,她常与我说这些,让我莫要和兄长争,让我要知晓报恩,让我……” “蠢货。”宿欢听得气笑了,“你娘有病,你也有?我日你娘的这是怎么教儿子的?这他娘圣人也做不到啊,你老子怎么对待你你自个儿不清楚?脑子有病啊,还对他们好?” “不是的……”祝长安固执的去辩解,“世间百善孝为先,我这么做是……” “那都是错的。”再度拦下他说的话后,宿欢扯过他揽入怀中,身量较于他虽矮上些许,比之其他姑娘却是极为高挑了。她轻轻吻去祝长安面颊上的泪珠,再将失声的他轻轻拥住,低叹一下,在他耳畔又轻又缓柔柔道,“长安,那是错的啊,哪里有人那样良善呢?任由旁人欺辱以待而默默忍受?那不对,长安,那是错的。” 祝长安颤了下鸦睫,无助的下意识埋首在她颈窝里,抬手紧紧拥住她,哑着声音,略微茫然,“……错的?” “对,错的。”宿欢再度重复了一遍,继而轻轻的去抚他的脊背,着实可怜他,“没有人会那样的,长安,你并不需要让自己委曲求全,去忍受他们。” “可我是祝家子啊……” “你可曾享过祝家的半点儿殊荣?又因着祝家庶子的身份得了多少人的轻视?”反问着他,宿欢又缓下语气,道,“长安,你所得的一切,都是你自个儿的啊,与祝家有何关系。” “姨娘她……她让我孝敬爹……” “所以她只是个姨娘。”讥嘲了一句,她又问祝长安,“那你是愿意听她的,还是听我的?” “……姨娘是……错的?” “是错的。”再度肯定后,她道,“长安,我不会丢弃你的啊,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丢下你不管,可好?” 祝长安不自禁揪紧了她的衣衫,“……骗我……分明……是骗我的……” “长安乖,你要相信我。”宿欢扶住他渐渐软下的身子,轻吻他的耳廓,“若你听话,我又怎舍得不要你?” 轻唔了一声,祝长安意识模糊的任由宿欢摆布,低低软软的应了,“……长安……听话……听家主的话……” 宿欢再去探他额上温度,这下心底恼火消了大半,便也有耐心去哄他,“待会儿乖乖喝药,嗯?” “……嗯。”他又拥紧了些宿欢,疲倦的阖上眸子,说话间字词含糊,“长安……都听家主的,家主别丢掉我……长安会乖……” 将他打横抱起来,宿欢快步往内寝走去,却不由得想—— 这仅仅几日,他却是轻了许多啊。 ………… 这回退热倒是并未有上次那般折腾,用药后发过汗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紧紧揪着宿欢的袖口不愿意松开,脆弱可怜的彷如秋日里瓦上那单薄苍白的霜,轻轻一触便消散了。 清早儿醒过来,更是黯淡着眸子呆呆坐在窗畔,也没了以往那从容淡定的模样。 “长安。” 忽听宿欢唤他,祝长安回过神来转眸去看她,随即低下眼睫,温顺的应,“嗯。” “怎么无精打采的?”宿欢向来不喜着妆,可今个却多多少少要抹些胭脂的。她过去便俯身低首吻住了祝长安,任由甜腻的胭脂在二人唇舌间融开。终了,她笑问他,“甜不甜?” 祝长安红了耳畔,声音也轻轻低低的,“甜……” 忍笑舔去他唇上沾到的胭脂,宿欢打量着他身上那清雅绝尘的长袍,继而又去抚他清隽的眉眼,在他眉心又轻啄一下,“南国才子可不能颓啊,届时宴上被人看见,或又猜你是否被妖精吸了精气去。” 这话下之意惹得祝长安不禁笑,他眸底略微含着羞,却也是暖融融的,柔和又温软的笑意在那双眼眸里散开来,好看的让人挪不开目光。 “乖,无碍的,还有我呢。”宿欢这时尚且疼他,情话便也一句一句的撩,那凉薄的眸子里好似真有情似的,爱怜疼惜的看着祝长安,道,“你将将退热,病还未愈呢,莫要想那么多,再伤了自个儿的身子。” 祝长安耳根泛红,“我知晓的。” ………… 本朝君王年已半百,子嗣众多,偏生身体硬朗,又早早的将东宫嫡子立为太子,让余下等人便是想起歪心思,也百无办法。 而昌平公主便是南帝的嫡长公主,自幼便是千娇万惯着的,即便等到虞后诞下太子,也不曾少了她半点儿圣眷。 可皇家总归是重颜面的,昌平哪怕再无法无天,名声也是不容瑕疵的。因此,世人眼里那个端庄孝顺的公主殿下,压根就是个傲娇的磨人性子,虽知晓宫里众多污秽,却也干干净净、心思纯良。 这般,宿欢与她的关系也该不错。 她是挺喜欢那个聪慧而不失初心的傻姑娘的。 南国四大家,宿、孟、祝、温。 宿家是从太祖那时便跟着打天下的,当年的宿家主身为谋臣,自然懂得明哲保身,在当时那众多臣民皆是不过三代必灭门的暴虐执政下,为宿家争下了数百年安好,延续至今,愈发权重。 当朝宰相,便是她的亲小叔。而朝堂上又有多少宿家的人、宿家权势几何,说出来那着实是惹人惊心的。 若宿家为文,孟家便是为武。 因着当年与宿家交好,又受南国太祖敬重,虽夺去兵权,却也并未赶尽杀绝。而后太祖病逝,边疆进犯,更是当时年已古稀的孟老爷子带兵作战,将其大败。虽班师回朝后不过一年便仙逝了,亦给孟家带去了百年福荫。 祝家则是后来居上,虽不比宿家这般深根固柢,亦是年久日深,家族甚大了。祝家经商,由商入朝,与其讲才识过人,倒不如说以财买官,硬生生堆的当今给了官职,每年收着银两倒也乐意。 偏生祝家还爱故作清高,却半个有才华的人都寻不出。 宿欢:哦豁! 她此刻懒懒散散的看着窗外的街景,间或漫不经心的用目光扫过路上容貌尚且可以的郎君、姑娘,眸色凉薄。 昨晚折腾成那样,让她此刻难免有些困倦。秀秀气气的抬袖掩了个呵欠,宿欢用绣帕沾去眼角的泪点儿,搁下车帘,阖眸用手背抵住了脑袋,慵慵懒懒的吩咐窗外跟随的阿妧道,“待会儿将要到【公主府】门外了,再喊我醒来。” “是,您安心休憩片刻罢。” 阿妧轻轻软软的声音传来,含着江南女子一贯的吴侬软语,虽说的是京话,可那曲折娇腻的腔调却是掩不去的。 马车轱辘吱吱呀呀,碾过南国平坦宽阔的青石板街道,让宿欢在内里昏昏欲睡。 早便在出门时她就将邀贴给了祝长安,再重备了辆车马送他去赴宴。因此,她此刻是一个人待在车厢里的,又无美人相伴,难免无聊。 可细细想着琐事,她竟到了府门外也不曾睡着。困倦的眯着眼睛掀开锦帘,她看着那镶嵌着金钉的朱门,问那前来迎她的宫婢,“昌平人呢?还在与今上闹脾气?” “可不是,就盼着您来哄她呢。”那宫婢是个美人坯子,此刻弯着眉眼笑吟吟的模样,语气轻快,也是含着笑的,“您啊,不晓得殿下被罚禁闭的这些天,念叨了您多少次。” “偷溜出京都,今上只罚她面壁思过一月,我看啊,还轻了呢。”宿欢也禁不住笑,向来凉薄的眉眼也添了几分切切实实的暖意,唇角轻扬,“这会儿曲宴未开,快些领我去寻她。” 那宫婢听言,便自阿妧掀开的车帘里递上手去,待宿欢搭住,便扶着她下了马车,笑道,“来来来,若是怠慢了半刻,殿下怕是要罚奴婢呦。” “好个巧嘴儿的婢子,还拿话挤兑我。”宿欢低笑,站定后佯怒推了她一下,随即却又笑开,“别贫了,今个你主子还有的烦呢。” “殿下啊,最不爱装那些懂事儿的模样,偏偏今日是殿下的生辰宴,除却那些重臣家眷,还有各家的轻俊子,可让她生了许久的闷气。”那婢子领着宿欢往宫门里走,阿妧便撑开绸伞,为宿欢遮着清早儿的娇阳。 临进了正门,便见内里停着一顶轿子。绸缎为顶、楠木作竿,一贯的奢靡样子,是昌平喜欢的。 “难得你家殿下有心,知晓她这府邸有多大,还记着用软轿来接我。”又轻拍了一下那宫婢雪白的手背,宿欢松开她,从被掀起的轿帘下进了轿子里,朝她笑道,“梅香啊,这可别是你同她说的罢?她那个心粗的,怎会想到这些?” “哪能呢,您可别这么说殿下。她对您啊,不晓得有多细心呢。”那被唤作梅香的宫婢乃是昌平的贴身侍婢,因着是一处长大的,在昌平面前也颇为得脸。她此刻言笑晏晏的,语气促狭,“上回陛下来了,还提到过您,好生不快的呢。” “啊呀呀,那我可得罪人了。”顺着她的话调笑几句后,宿欢方才让人搁下车帘,继而起轿,慢慢悠悠的往主院而去。 ………… 本朝国姓为楚,而昌平作为嫡长公主,更是生来便被南帝亲自取了个“解忧”的闺名,岂止无上殊荣? 楚昌平却不爱旁人这么唤她,也就是宿欢刻意逗她时唤那一两声,她倒也不在意。 两人是自幼的交情了,一枝青梅、花开并蒂。 与貌不惊人的宿欢相较,楚昌平的容貌却是极出色的。 眉若远山之黛、眸似秋水潋滟。遍体含香似雪肤,金钗入鬓衬凝酥。丹唇轻点胭脂色,颦蹙相宜作玉奴。 寻常时候她便总笑宿欢,“你也就那双含情目胜我半点儿了。” 不消多久,软轿便停了。 宿欢下了轿去,便随着梅香入了庭院。 她步履轻缓的进了内寝里,却见那个容貌倾世的小娘子啊,正坐在镜前顾影自怜呢。微蹙着眉心,略带几丝愁绪。青丝未束、面上无妆,可却仍旧清丽绝尘,好似天上被罚下人间的谪仙似的,连去接近半点儿都是玷污不敬。 奢靡的内寝里白玉覆墙、绸缎铺地,金丝楠的桌椅、翡翠石的屏风。几上是雕花细瓷的茶盏、窗畔是镂空纂刻的软榻,还有那镶金嵌银的各色物什,俗气至极却又不见半点儿铜臭的布置。 瞧瞧,这人十几年来的喜好啊,竟是从未变过,俗、俗、俗,仿若要将这儿堆成一座宝库似的。 “呦,坐在你那羊脂白玉雕刻貂蝉拜月又镂空千瓣莲花再镶嵌各色宝石还描金点翠并用千年小叶紫檀做就吉祥云纹包边的镜台前面作甚?还嫌那东西不够俗,非要将自个儿那如花似玉的容貌也映进去?” “呸!” 宿欢话音落下,楚昌平便敛了那面上少女含愁的神情,又恼又嗔的去瞪她。 可美人便是美人,哪怕美目含怒,再说着不甚好听的话语时,那也是好看的,甚于她面颊上浮现的些许红晕,也动人心弦。 “宿欢!你自个儿倒是说说,这一个月,你来看过我几次?是腿断了还是人残了,嗯?”颇为不满的看着宿欢,楚昌平乜看过去,轻哼一声,道,“若不是这回我过生给你送了帖子,你怎么的,是不是又不来?” “哪里会啊。”宿欢不禁失笑,上前去揽她的肩,亲昵又随意的朝她抱怨,“你是不晓得我近来有多忙,从清早儿起来到晚间天都黑透了,险些染上风寒。” “啊呀,怎的还差点儿病了?”楚昌平顿时蹙眉,拉过她的手又怪罪道,“你一个女孩子家,作甚要那般要强呢?便凭借着你与我、与皇家的交情,也无人敢再为难你啊。真的是,非得争强好胜,将自个儿当作男儿郎去用。” “好啦,晓得你心疼我。”她捏了下楚昌平白腻温软的柔荑,轻轻的笑,“无碍的,再熬过这几年,待宿家收拾好,朝堂上差不多也能太平了。” “你啊你啊。”楚昌平无奈的瞧她,继而见其不听也未曾再多说,转而道,“待会儿曲宴便开了,我这还不晓得该着甚妆容、换甚衣裳。你来与我选选?” “这不是你身边嬷嬷早该备好的么?” “啊呀,她们选的我都不喜欢。”娇嗔一声,楚昌平起身拉着她去衣柜里看衣裳,“瞧瞧,你自个儿瞧瞧,这素淡的,如同我是农家女似的。还是那正红色才好看。” 宿欢听了不禁笑,随即又问她,“想嫁人了?” 霎时,楚昌平的面颊便泛了红。她轻打一下宿欢,又羞又恼,那副少女含情的模样着实可人,“你个好不知羞的!猜着便猜着了,怎生还说出来呢!” “那让我再猜猜,是哪家公子?”宿欢笑着去躲,随即又在她期盼又羞涩的目光下连连道出了好些个轻俊子的名号,却皆未猜中。这般,宿欢不免困惑,“诶,这你知晓的郎君,我都说了啊,总不成……你喜欢的是我?” 又是一阵拧掐笑闹,楚昌平方才轻咳着清了清嗓子,抿唇忍着笑,用那娇糯糯、软绵绵的声音轻轻低低的道,“我和你说了,你可别同旁人说啊。” 知晓她这时难免矫情,宿欢不禁再度失笑,“那不然,你何时见过我嘴碎。” 宿欢说,我的错。 “……昌平。” 宿欢蹙眉,顿了一下后,斟酌着低声问她,“哪怕他并非良人?你也愿嫁?” “为何不是良人?”楚昌平一愣,不解的看她,随即便也微微蹙了眉,“还是你那儿听说了甚?” “他……”宿欢再度语塞,她轻抿了唇,烦的眉尖紧蹙,“我不好说,可你嫁给他,不好。若你执意嫁他,他定然也是不敢相拒的,可他……” “宿欢,你怎么吞吞吐吐的,有甚你同我说出来不就好了?”楚昌平松开她,略微不满,“而且他哪儿不好了啊,又孝顺又聪慧,还洁身自好、文采斐然,连父皇都夸赞过他呢。” “啊头疼……”听她这么说,宿欢是真恨不得将前几天自个儿递给祝长安的那杯清酒砸他脸上去,也不给他沾半点儿。斟酌了少顷言辞,宿欢只道,“昌平,你信不信我?” “那你也得和我说清啊。”娇嗔的推她一下,楚昌平有些恼,“宿小欢,你若有甚为难的,告诉我便是,干嘛做这模样。” “……他这几天传出来的名声,你难不成未曾听闻?” “我不信啊。”楚昌平顿时道,“我前日给祝家送了邀贴,祝家还收了呢。” 宿欢,“……” 她头痛的揉了揉眉心,道,“今个热闹了。” 楚昌平不解,“嗯?” “祝家的嫡长子今日怕是会来。” “可我上面请的是祝长安啊。”听她这么说,楚昌平不禁再度蹙眉,“祝家敢糊弄我?” “不,祝长安这几天压根就不在祝家,他又怎么来参宴?” 话都讲得这般明了,楚昌平还有甚不懂的。她乍然愣住,随即就红了眼眶。她又去推宿欢,却又舍不得下重手,便软糯糯的凶她,“宿欢!你怎么这么坏啊!他多辛苦的想要出人头地,你……你竟就这么把他毁了!你讨厌!” 被凶的宿欢也有点怂,弱弱说了句,“……还没毁……” “你有多……多那个我还不晓得?他这几天在你府里,还能好到哪儿去?”她再去推宿欢,又拍又打的,红着眼圈,可怜极了的模样,“宿欢,你、你不许那样对他!” “好好好我不敢了,不那么对他,我等待会儿散宴了即刻就把他赶回祝家,往后见面都不说半句话好不好?小祖宗你别哭啊,别哭别哭,泪珠子都要掉下来了,我的错我的错,我对不住你,往后我还帮他可行?嗯?”宿欢顿时慌了,伏低做小的去哄她,也愈发头疼了,“好解忧,卿卿解忧,我下回看上哪个,先来你这儿问你喜不喜欢,你要是喜欢我半个手指头都不碰他好不好?” “呸!不正经!”楚昌平不争气的被惹笑了,可随即又含着泪去瞪宿欢,委委屈屈的道,“我是真的、真的,有些喜欢祝长安啊,都怪你!” “嗯,怪我。”宿欢把她的小青梅揽入怀中,抚着那柔顺微凉的青丝,乖巧认错,“好解忧,我往后都不这样了,嗯?你莫气,莫哭。” “他如今怎样了?”将她推开,楚昌平气消了大半,虽恼怒又难过,可终究年少慕艾,还是放不下,“不许骗我!” “……大前日寻死,前晚发热,然后昨日又寻死,如今……还活着?”尴尬的轻咳了一声,宿欢道,“这不是……今儿还来赴宴么,并无大碍的。” “……宿欢,我好气哦!”楚昌平推搡着她,“走走走,半个时辰我都不要和你说话!” 宿欢无奈的被她推出了内寝,还未曾想好要再说甚,便见她“咣”一声,将门关上了。 眸底的无奈与好笑渐渐淡去,宿欢却不禁思量。楚昌平是如何知晓祝长安的? 她性子好,虽有时有些娇纵,说话也常常口不对心,却好相处的让宿欢几度无奈,生怕旁人算计她。 祝长安的确有才,可他身为庶子,又尚且还是白身,仅仅凭借着那些许才名,怎会让楚昌平晓得他? 那个傻姑娘啊,怕是入了哪个人的套了。 抬指揉了揉眉心,宿欢眸底的暖意淡去,唇角的弧度也敛了,那墨灰色的眼眸里凉薄又清淡。她摆了摆手,未曾去管梅香不解的问话,只瞥过去朝阿妧示意了一下,道,“去赴宴了。” ………… 并非宫里那般的宴席,并男女分宴,此次虽也有前后宴,可那些郎君与姑娘却是不拘着的。分作长者一处、晚辈一处。 此事曲宴将开,正主儿还没来,宿欢便见本朝太子殿下在那儿招待宾客呢。虽说仅仅是旁人前来拜见他,再客套几句,可少年人一本正经回着话的模样,还真是可爱啊。 宿欢在一旁看着,仅笑了下,倒也不曾上前。 “阿欢?” 可那位少年却看见她了,几句摆脱了那些宾客后便走了过来。分明小她三岁,小时候还喊她姐姐呢,如今却非要唤她的名字,“你怎的到这儿来了?长姐呢?” “她啊,生我气了。”宿欢无奈的揉了下眉心,“殿下去忙自个儿的罢,我这里无碍。” “长姐生气了?”温润如玉的少年微愣,随即不禁失笑,颦笑间却端雅无双,甚于那清清和和的音色也含着笑似的,低缓好听,“她向来与你熟稔,对你生气可是少见。” “谁让我作呢。”又烦又郁闷的抱怨了一句,宿欢瞧见又来客了,便敛下面上神色,再成了那处变不惊的模样,轻轻去推少年的胳膊,“得了,殿下先去待客罢,莫让皇家失了礼数。那般,你又该受罚了。” 少年听言也不恼,好脾气的朝她又笑了下,无奈的道,“那我过去了。” “嗯嗯。”含糊的应付了一声,宿欢不经意的转眸过去,便见祝家大郎与三两好友相携而来,谈笑风生。 若细细讲起来,祝家人的容貌真是极盛,连祝大郎的皮囊也好看的很,并不输于祝长安。甚于此刻华裳锦服、金冠玉带,将那八分的清俊更是衬出了十分,让人挪不开眼来。 可惜,满腹茅草。 瞅着他那与祝长安有七、八分相似的眉眼,宿欢再想起前几日在榻上的云雨,顿时便蹙了眉尖。 真是糟蹋了这张脸。 “家主在看甚?” 宿欢,“……!” 她去看不知何时到了身侧的祝长安,再看他那清隽秀雅的面容,和那自个儿给的衣裳与佩饰,又觉头痛。 “在外莫要这么喊,被听见不好。”宿欢顿了一下,又道,“也别与我离得太近,不好。” 话音落下,她便退开几步,倚在一旁的玉栏上赏着宴中百花。 然而…… “为甚?” 宿欢,“……” 听着近在咫尺的声音,她眯着眸子去看祝长安,眸底不耐之意明显至极,“滚。” 祝长安乍然僵住,眸底的不解与茫然也尽数被敛下,被覆上些许沉郁。他低垂了鸦睫,抿了下唇角,今早她说的话仿若还在耳畔,可随即那柔和轻缓的话语,便被替换成了一声冷淡又不耐的“滚”。 他没再多说甚,便听话退开 宿欢说,你发什么浪? 雅宴已开。 楚昌平在拥簇下款款而来,清丽的面容薄施脂粉,愈添艳色。她盛装而来,那宫妆华裳将她那本就绝世的容貌映衬的愈发仿若天人,让宴上众人皆静了一霎。 宿欢见她瞥了自个儿一下便气哼哼的扭过头去,难免觉得好笑。随即她又去看祝长安,却恰好对上了他漆黑的眸子。 还未待她怎样,祝长安就先行挪开了目光,继而见旁人唤他,便用手中酒盏示意了下,随即,昂首饮尽。 宿欢,“……” 这来者不拒的模样,不消多久怕是就会醉在这儿。 他发疯? 揉了揉眉心,宿欢也不耐得去管,索性便转过眸子,只当做不曾看见。 待楚昌平坐上主位,众人方才起身相贺。 而后便是送礼了。 各色宝贝被楚昌平纳入私库,宿欢这才看她开心了些许,却仍旧不愿意理她。 无奈的笑了下,宿欢不经意的抬首,却看见有人在往祝长安的酒壶里加东西,然后,她亲眼看见那个傻子,把它喝掉了。 并且将空了的酒盏搁下时,还转眸来看她。 宿欢,“……???” 不消半刻,那不知名的药便起效了。 祝长安昏昏沉沉的趴在案几上,满面红晕,仿若醉了似的,眼眸迷离。 一旁侍人自然上前扶起他,将他往客房送去,而他便毫无抵抗的任由摆布,让宿欢气的恨不得抽他。 可楚昌平喜欢他。 想到这儿,宿欢便是再不情愿也只得悄悄离宴,跟在他们身后,路上碰见认得的也只讲是去客房寻人。 而那个侍人竟敢把祝长安往后院里带。 当即便上前一脚踹的那人扑在地上,宿欢冷着脸把祝长安扶住。她又过去补了一脚,狠狠踹在那个侍人的后脑上,见他晕过去方才罢休。 随后,她便去推悄自揽住她腰身,将自个儿往她身上蹭的祝长安。 “家主……”他哑着声音唤宿欢,半醉半醒,脑子里却因着药效而浑得一塌糊涂,“长安疼……” “去找你姨娘。”把他揽在自个儿腰上的手扯下来,宿欢拖着他往外走,“闭嘴,不要和我说话。” “唔……”祝长安被碰到了胳膊上的鞭痕,不禁略微蹙眉,疼得轻哼了一声,“家……” “你喊我什么?” 宿欢话音落下,他便不敢再唤了,却仍旧在她耳畔轻轻低低的呻吟着,和叫春似的。 “祝长安你脸呢?”宿欢将他往一旁假山上推去,便听他又闷哼一声,随即苍白着面色,扶着棱角轻促的喘息着,“那也不是春药,你在这儿跟我发什么浪?” 与那苍白的面色不似,他面颊微红,眸底雾气朦胧,甚于那如画的眉眼间也是柔和的,不复清冷。 “我哪里知道。”待话音落下,他便忍不住低低的笑,将额头抵在石上,那月白色的长袍愈发为他添了几分出尘,如似哪处的谪仙,那风姿清隽,让人恍神。他低垂着眼睫,嫣红的唇轻勾,语气讥嘲,“许是宿家主这几日的驯狎,让某记得太深了罢。” 宿欢说,他惯来虚伪。 “你真他娘的贱啊?” 宿欢头疼极了,语气便也冷硬。她半眯着眸子去看祝长安,从他的面容到他的身下,细细打量了一遍,随即不耐得多说,只蹙眉,“我送你回祝家。” 祝长安没应声,抬眸去看她,那双眼眸里又是雾蒙蒙的,眸底带着几分并不容易察觉的诡谲。 便在宿欢上前来扶他时,他乍然便往前俯身,昂首将酒味极重的唇印在了她的唇角。继而抬手便揽住她的腰身,青涩又懵懂的学着她曾经那轻舔慢啄的模样,在她唇上作乱。 不过霎那,宿欢便推开了他。 她转身往后看去,并不意外、预料之中的,看见了呆住的楚昌平,和她渐渐泛了红的眼眶。 倏地心头火起,宿欢抬脚便踹向祝长安,见他狠狠撞在山石上,疼得面色煞白还不解气,上去欲要再动手。 “宿欢!” 一道略显尖利的喊声传来,让她顿住了。继而转过身再去看那个笨蛋青梅,冷凝着眉目,语气也是凉的,“怎么着,昌平公主要怪罪于宿某?” 楚昌平闻言愣了一下,随后便是委屈,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你凶我!” 宿欢,“……” 缓和了面色,宿欢轻叹着去哄她,可还未碰到,她便躲开了,让宿欢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眉心,继而去指祝长安,“废物一个,整天小心思一大堆,你还护着他?” 被辱没的祝长安神色不变,那漆黑的眸子也仍旧看着宿欢,清泠泠的泛着凉意。 楚昌平却更委屈了,“可我刚刚还看见你亲他!” “哪个亲哪个你自个儿心里没数?”宿欢眉梢轻挑,转眸去瞥祝长安,低嗤着道,“你个笨蛋,被人算计了还不知道,傻乎乎的往坑里跳。” 而极为相信宿欢的楚昌平便也去看祝长安。 “不是他,他脑子有病。”清清淡淡的说着话,宿欢抬手拿出帕子去给楚昌平擦眼泪,见她没动,心底恼怒方才退下些许。轻轻用指腹抚过她细腻温软的面颊,宿欢和她解释道,“方才宴上有人给他下药,他分明都看见了,还是喝了那杯酒,你说是不是有病。” 略微一呆,楚昌平不解,“为甚啊?” “故意和我作对。”宿欢再去看祝长安,眸底凉薄一片,“这些污秽事,你别放在心上,交给我处理。” “那他……”抿了下唇,楚昌平也蹙眉,“宿欢,你别再动手了。” 宿欢眯眸,“不行,谁晓得那个贱……” “……那个祝长安又作甚劳什子事情。”改了詈词,宿欢语气又添讥嘲,“他那个人惯来虚伪,你看他表面上装作那温文尔雅的模样,胸膛里的东西啊,却比死人都冷。” 听到这里,祝长安忍不住笑,既自嘲又茫然。他轻轻啊了一声,似是应和似是否认,脑袋里疼极,甚于连眼前的她都模糊了许多,可他却不愿在旁人面前示弱。他低首轻轻笑着,眸光涣散开来,身子发软险些摔了,“宿家主这般了解我啊。” 宿欢说,骗你的,你也信? “昌平,你先回宴上去罢。”宿欢没理他,抬手轻轻柔柔的用指腹又拭了一下她的眼梢,语气和缓,“这儿我来处理,你快些回去,免得届时有人大做文章。” “嗯,那你……”乖乖点头应了,楚昌平眉头轻蹙,说话间却难免略有迟疑,“你对祝长安好一点儿啊。” “我知晓的,你乖。”轻叹着答应她,宿欢再叮嘱道,“近来不太平,也不清楚是哪个动了坏心思。昌平,你切莫轻信旁人,今日在宴上也要多加小心仔细,可记住了?” “你又说教我。”不满的皱了下鼻子,楚昌平明白宿欢是为她好,便拉过她的手,撒娇的晃了一下,随后也不愿再去看祝长安,可还是忍不住再和宿欢说,“宿小欢,你别为难他。” 宿欢顿了一下,抬眸去看失神的那个少年,应,“好。” 这般,方才目送楚昌平离开。 随后未待宿欢走向祝长安,便见他再捱不住的松懈了浑身气力,往下瘫软过去。 因着宿欢不愿去扶,他便顺着山石缓缓滑下身子,虽此刻脊背被划得生疼,面上却也不算狼狈。低低喘息着,祝长安无力又难受的紧蹙着眉头,额上的湿迹在温软春阳下凝成细碎的汗珠,连眸底也是无助而绝望的。 他面色苍白,轻启了唇颤着声音去唤宿欢,再无半点儿方才的讥嘲与矜傲,细细弱弱的,“长安……哪里不乖吗?” “家主不要生气啊……”祝长安眼前光影斑驳,耳底也是阵阵轰鸣,让他想放低身段爬去宿欢那里,也仅仅是颤了颤手指,便再无力气。他颤着眼睫,声音渐低,仅余口中喃喃,“家主……家主答应……不会丢下我的……” 他想,该是他哪里错了,才惹宿欢生气的。 她如今正喜欢他的身子,又怎会不管他呢。 既不知为何竟会对她有了这般服从的心思,那他便认命好了。那她可否……可否再喜欢他的身子,久一些? 好歹让他压下自己的臆想,让他再恨她一点。 也好待到往后,摆脱她。 “骗你的,你也信?” 宿欢话音落下,他的眼眶便倏然红了。可他还未曾回过神来,甚于满面的泪也恍若未觉,呆怔怔的重复了一遍,“原是……骗我的啊……” “还能起来吗?”而宿欢走过去轻踢了一下他,不耐得去扶,“我送你回祝家。” “宿欢。”祝长安忽的唤了一声,随即又柔和了语气,再唤,“家主。” 而后宿欢便见他抬头看自个儿,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是空的,空洞一片。随即,又听他说,“我好像疯了。” 这句话说过,他便默然无声了,任由眼泪将前襟都浸湿了大片,也未曾再讲出半个字。 便是宿欢扯起他,将他无力虚软的身子半揽半搂着离开,他也仅仅是木然的随着她踉踉跄跄往前走。 因着今日办宴,大多的侍人都去了前院伺候,这时宿欢再选着小路走,临到角门也不曾碰见过旁人。继而与那相熟的守门人说了几句,她方才将他带到了马车上。 可刚掩上车帘,他便去扯自个儿的衣带。不消半刻,便将自个儿剥得不着片缕,往宿欢身上蹭去。 “祝长安!” 将宿欢推他的手捧到面前柔柔亲吻着,祝长安迷离着眼眸启唇含入了宿欢纤纤细细的手指,用舌尖舔绕,百般讨好的侍弄着,继而在其上细细密密的落下吻。 “家主……”他眼圈仍泛着红,语气却是低且柔的,“长安侍候你,可好?” 宿欢说,不恨我? “哦?伺候我?” 宿欢这回是真的有些讶异了,她顺势用尚还湿着的指尖捏起祝长安的下颌,迫使他抬首看着自个儿,也对视着他的眸子。那漆黑的眼眸里并无愤恨或怨怼,也无羞恼与讥嘲,而是雾蒙蒙的一片,有些恍惚,有些迷离,余下的便是柔和与温驯,让宿欢微微眯眸,问他,“不恨我?” “恨,好恨啊。”他唇角轻扬,轻轻低低的笑着,语气也让人说不清其中含义,柔且缓,却听得到其中难过与茫然,“可我却又连反抗你都不想,还犯贱的乞求你,我是怎么了?” 他这么问自己。 他是怎么了? 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宿欢不置一词。 祝长安头疼极了,便也不再去想那些,低首用嫣红的唇去蹭她温软的手背,继而见她慵慵懒懒的换了个姿势倚在马车里的软枕上,就屈膝跪在她脚边,因着身子无力,胸膛便抵在她的膝上。 他俯身下去,隔着衣衫阖眸用唇轻蹭着她的腰腹部,鼻息间尽是她身上那清淡的香味,让他竟霎时便有了反应,身下那物昂扬起来,颇有些狼狈。 闲适的眯了下眸子,宿欢抬手轻抚他的后颈,随后便将他束发的玉簪抽出那青丝间,任由绸缎似的发丝散落了满身。 用手撩开她的裙摆时,祝长安还抬眸去看宿欢的神色,见她默许了,方才将其掀到一旁,俯首去在她的腿根轻吻。 此时仅隔着件单薄的亵裤,他温热湿润的鼻息便清晰的拂落在宿欢的身下,惹得她轻啧了一声。她去抚弄着祝长安细腻温软的凝肤,指尖在其上色气又轻佻的划着他的名字,撩拨得他喘息略重。 手指扶在车茵上,祝长安的身子又是阵阵发软,那物也泥泞不堪,铃口处泄出些许晶莹来。他低低喘息着,用舌尖试探的去舔宿欢的丹穴,湿滑温热的口津不消多久便濡湿了她的亵裤,紧紧贴在玉门上,透出内里桃红粉白的花萼来。 宿欢自觉舒服,便眯着眸子将纤长的手指插入了他的发间,赏赐似的抚了几下。继而自行褪下亵裤,再任由他将唇凑了过来。 温热柔软的唇瓣轻轻吮吻着娇嫩的花瓣,流淌出的春液早已沾了他满唇晶莹湿滑。他阖着眸子,用柔韧的舌头探进她的花径里,肆意翻搅着,分明她仅仅是哑着声音夸了他一声乖,他身下那物却愈发昂扬了几分,面上红晕也愈甚,情动的用手去抚她紧致白皙的肌肤,唇舌间也更是快了些许,不住舔弄着。 “唔……” 乍然把他推倒在马车上,宿欢对准他身子那物便将丹穴抵在其上,低首去亲祝长安。 他却避开,轻轻喘息着,“别,脏……” “我还嫌我自个儿?”听他这么说,宿欢忍不住笑,随即便再度吻住他的唇,将那柔软的唇瓣含入口中,肆意蹂躏了一番后方才松开他,柔和轻缓着语气,哄道,“长安乖,睁开眼看着我啊。” 随即在他掀开眼帘的霎那,宿欢压下身子将那物吞入丹穴,含在花径内,也再清晰不过听他短促的低嗯一声,看见他迷离的眼眸与其中欢愉、恍惚,还有深藏在眸底的眷恋与痴迷。 宿欢说,长安 他反身将宿欢压下身下,那物随即便也挺进了她体内。滚烫的那物深深埋在花径里,祝长安不敢冒犯了她,便低首在她面容上胡乱落吻。下巴、面颊、唇角、唇瓣,步步试探,终了启唇用舌尖探入她口中,在她的纵容下与她唇舌交缠,尝遍她柔舌香津,撩拨舔弄,抵死缠绵似的。 半晌,宿欢轻抵他的舌尖,他便也顺从了退了出去。继而,宿欢却抬手揽住他,在他耳畔低笑,“笨蛋,倒是动一动啊。” 话音落下,祝长安分明脑中混沌一片,却不自禁的耳根作热,也忍不住的,满面羞红。他这才缓缓动作,那物在丹穴里不住出入,任由其将自个儿那物吞吞吐吐,弄出水声作响。 祝长安再度低首去吻她,却只用嫣红的唇在她面颊上轻蹭,那双漆黑的眸子里雾蒙蒙的,映出来的全是她。他看着宿欢的神色,见怎样她舒服便怎样入她,次次都恨不得两人融作一块儿似的深。在她唇角落下细细密密的吻,祝长安不自禁的低低喘息着唤她,“家主,家主……” 宿欢便应和着他,却忽的听他道。 “家主再、再骗我一次可好?”祝长安那物深入花蕊,来回抽插着,频率渐快。他在宿欢耳畔轻喘着,低低柔柔的和她说,“长安、长安甚爱家主,求家主垂怜,长安听话……家主……听家主的话……” “唔……”轻轻蹙了眉尖,宿欢顿住霎那,随即便允了。她的指尖划过祝长安的腰侧,搭在他的脊背上,此时乱着气息,清清淡淡的音色也添了情欲,“长安……” 她才唤了一声,便见祝长安身子倏地一颤,挺身将那物狠狠抵进了花径里,在其中大肆泄了滚烫白浊,惹得她低吟一声,花蕊收缩随即也来了,不自禁眯着眸子欢愉得身子轻颤。虽不过一瞬,她却也没来得及讲完余下的话。 再回过神来,祝长安便埋首在她颈窝里喘息着,温热轻促的气息便拂落在她脖颈上,平白添了几分缱绻。 抑或耳鬓厮磨的错觉。 “家主……”他哑着声音,轻轻低低的去唤宿欢,“好难受啊……浑身都疼……” 头疼,伤处也疼,此刻懈怠下来祝长安更是意识逐渐模糊。他想到方才自个儿在宴上和同窗套出的话,脑袋更疼了,不禁出声哀求宿欢,“别不要我啊……求求你……怎样待我都好,别丢掉我……” 宿欢颇为怜惜的扶起昏昏沉沉的他,身下相连处自然也分开了。拿过帕子为他拭净了那物,宿欢再为自个儿也清理了一下。她随即穿好亵裤,再去替祝长安更衣,听他不住喃喃着,分明是将要昏过去却硬捱着哀求她,绝望的连眼眶都泛红时,方才不紧不慢的问了一声,“你听到甚了?” “……姨娘她……丢弃我了……” 祝长安的娘深居府中多年,此刻外界流言刚起,她便自请去家庙,为逝去的太爷爷念经茹素。 不论信了流言与否,她此举,便是将祝长安这个儿子丢了。他的死活、好坏,皆都不管了。 宿欢说,懦弱无能。 “……你爹许是去说她了,你别多想。”宿欢不在意的安抚了一句,便要推开他,却见他不安的揪住了自个儿的袖子,顿时也不由哑然,“那你自个儿说,我留着你作甚?” 见其眸底又添死意,宿欢忍不住嗤笑,“懦弱无能,我留你当摆设?” 话说得重,年仅十七又极傲气的祝长安不禁委屈的掉眼泪。 “瞧瞧,哭得和个姑娘家似的。” 不是的,他自幼倔强,便是被旁人怎般辱骂欺负也只是忍着,待往后报复回去。即便七岁时手骨被长兄掰折了也不曾哭过,而是忍痛去找父亲,将此事说清,再见他喊来兄长训斥了兄长一顿。 可他对着宿欢时,忍不住。 此刻也呜咽的连话都说不出,祝长安只得不住朝宿欢摇头否认,难过到心口闷痛。 宿欢不做声的看了半晌,他便也颤着身子哭了半晌,终了眼前暗下,软着身子晕厥了过去,被宿欢扶住。 “阿妧。”她用袖子为祝长安擦着面上泪痕,再去看他疲惫的眉目与苍白的脸色,还是轻唤了一声,随即却又顿住。半晌后,叹道,“回府。” 她自个儿看中的人,她怎会不清楚是个甚性子? 将祝长安瘫软的身子揽入怀中,宿欢用指尖去揉开他昏过去后也紧紧锁着愁绪的眉头,再去扯袖子,见他揪得紧,便只得在他的耳畔低声哄,“乖,长安乖,不丢掉你,嗯?” 少顷,那苍白修长的手指方才失了力度。 ………… 当晚,祝长安大病。 高热不退,几度陷入梦魇。 灌药便吐、滴水难进。 宿欢请来的大夫皆是说,怕是不好。 ………… 暮色深沉,内寝里烛花噼啪。 再探了祝长安额上温度的宿欢不禁头疼,她也曾试图出言相激,可他意识全无,别说丢掉他,哪怕杀了他也是分毫不知。 终了还是某个大夫用了粉剂,吹入鼻腔后,方才让他缓缓退热。 夜半,口干舌燥的祝长安转醒,虽仍旧昏沉不知事,却好歹能喂些吃食入口了。 勉强喂下半碗香粥,宿欢搁下玉碗,用帕子轻轻去拭他的唇角,他却前倾身子倚在宿欢怀中,抬手揽住她的腰身,埋首在她肩窝里,低哑的唤—— “姨娘……” 宿欢乍然僵了身子,可肩头却忽觉湿润滚烫了一片,并在衣裳上缓缓洇开。 他又哭了。 与先前难忍的呜咽不似,他此刻半点儿声音也不曾让宿欢听出他在哭,甚于他的嗓音也不过略略有些哑罢了。 少年的身子略微清瘦,还有着些许春阳似的朝气与青涩,暖而柔,却与他此刻倦怠又无助的语气并不相称,“姨娘……” 一遍、一遍的唤着,祝长安直至揪着宿欢的衣裳再度昏睡过去,也不曾得到半声回应。 他被扶着躺倒在榻上,原本就狼狈的面容此刻又是泪又是汗,愈发不堪了。 用指尖将他额前的湿发拨开,宿欢又去触他紧蹙着的眉心,随后顺着挺直的鼻梁划下,落在他嫣红的唇上。灼热的鼻息拂过她的指尖,那柔软的唇瓣此刻也诱人至极,一如他这时愁绪万千的清隽眉目,惹人愈想毁坏折辱。 宿渣女ba吊无情:) 终了,宿欢也只是道,“来人。” “家主,怎的了?”阿妧娉娉袅袅的推门进来,一袭罗裙将她本就纤瘦的身子衬得愈发弱柳扶风。她不经意瞥过床榻上的祝长安,随即又去看宿欢,恭恭敬敬的问,“不知您有甚吩咐?” “备马车,把他送回祝府去。” 阿妧一愣,惊诧的看着她,“如今便去?” “嗯。” “可祝郎君还……” “抬过去罢。”宿欢凉薄着眸子,用指尖去触他颈上结痂的伤痕,再去探他仍旧有些烫的额头,见他再度魇住,紧锁眉头苍白着面色不住喘息,也仅仅是撂开他紧握着自个儿的手,将那惶恐却无力的依赖也一并撂开,眼睁睁看着他身子发颤却醒不来的绝望模样,语气淡淡,“小心些,别让他死在路上了。” “婢子晓得了。”阿妧应下后便去唤人备车,再去拿一套衣裳来。可那长衫送来了,阿妧却又有些迟疑的看向宿欢,“……这衣裳?” “我来罢。”宿欢接过去,好歹还是给祝长安留了颜面。 ………… 且不说祝长安迷迷糊糊的再醒来,看见的便是自家姨娘怨恨又责怪的目光,他便是连说话都没了气力,对宿欢的恼恨里却又添了许多委屈,让他连想起她,都忍不住的眼眶发红。 可若非宿欢着人送来药材、吃食,他怕是三天都撑不下去,便得撒手人寰了。 “郎君……” 侍候祝长安的小厮看他俯在床头咳得连身子都直不起来,又是心疼又是无助,不禁劝他,“既宿女郎都将药送来了,您还非得让自个儿遭罪么?您这病再拖下去,怕是真不好了。” 祝长安失神良久,眸底也终究黯淡了下去,漆黑的好似半点儿光亮也透不进去,沉郁郁的一片。他低垂着鸦睫,那寒潭似的眼眸里深不见底,让人探不清其中思绪。继而,他哑着声音,道,“去熬药罢。” 终归他的自尊,是被宿欢彻底的踩在脚下、践踏成泥了。 那这条命,怎么能丢呢。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边的生辰宴并无大事,楚昌平不过几日消了气,便又黏黏糊糊的去寻宿欢了。 因着昌平也该选夫婿了,在虞皇后提点几句后,两人在京都中的诗宴、酒宴中倒是颇为自在。 楚昌平尚未开窍,宿欢则是瞧着京中颜色甚好的某家公子,再度起了心思,还颇为调笑的去与昌平促狭,惹得她恼羞成怒的又去扭掐宿欢,让她不要和自个儿说这些。 这般,遇见祝长安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宿欢佯装素不相识,他却几番沉默,在旁人问起时只推辞身子不适,倒也无人生疑。 可祝家大郎君要娶妻了。 他这个庶子还未到出府的年纪,却被祝家母多次在祝家主面前提及,便也被允了。 春闱未到,他区区白身竟是连半点儿办法都没有。 而被他寻到的宿欢,却有些惊诧。 “宿家主先前说的,可还算数?” 瞥了下周遭的人,宿欢眉梢轻挑,“在这儿谈?” “日落西山时,还请宿家主赴胭脂湖画舫之约。”祝长安眉目清隽,此刻凉着眸子,面上却温和含着笑的模样,与往常别无二样,可那双漆黑的眼眸里啊,却是又添了许多霜雪,寒凉极了。他面上如常,被广袖遮掩住的手却是忍不住紧紧攥着,那指尖掐得手心发疼。端端雅雅的将唇角的弧度再上扬些许,祝长安欠身一礼,颔首道,“某失礼,宴中尚有友人相待,某便别过宿家主了。” 宿欢说,多谢你信我。 宿欢不应他,他便耐心等着—— 看着是极有耐心,不紧不慢的模样,面上作态也温和有礼的。 待宿欢近他一步,他便退一步,被逼到无路可退也不过是僵住身子任由宿欢靠近,再俯身在他唇上落吻。 恍惚间,好似又是那晚…… 祝长安乍然回过神来,推开宿欢后便大口的喘气着,心底更是颓败至极。 “装不下去了?” 耳畔促狭的低笑让他难堪的阖上眸子,抿着唇角不发一言。 “长安乖。”宿欢在他唇角又啄一下,“晚上等我来啊。” 话音落下,她便抽身退开,自顾自的理了下衣裳,再朝他轻佻的笑,继而方才离开。身姿曼妙,背影却是清瘦。 “日他娘的……” 发泄似的骂了一句,祝长安缓了许久方才静下,拿着帕子拭净被掐破了的手心,见沾染了血迹也不在意,再去狠狠的擦拭自个儿的唇瓣,便是揉破出血了也恍若未觉。 ………… 慢吞吞的回了宴上,因着宿欢平日里的作风倒也无人询问,唯有楚昌平从那几个大家闺秀身边走过来去拉她的手,那如玉似的柔荑宛若无骨,白腻腻的温软,就塞进她的掌心里,然后用那娇糯糯、软绵绵的声音问她,“宿小欢,你方才去哪儿了啊,不与我说也就罢了,还半晌都不回来,这儿都饮过一番酒水了。” “遇上祝长安了,他最近沾了一堆麻烦事。”宿欢对楚昌平是无甚可瞒的,此刻便也径直说了,见她黯淡了神色,又道,“你还喜欢他?” “……啊,我不知道。”楚昌平蹙眉歪头,难解的想了片刻,又凑到她耳畔,低声问,“那他怎么样了啊?” “看着还好,背地里怎么样便不清楚了。”宿欢被那湿润的气息惹得有些别扭,便推开她的脑袋,“该是不怎么好,不若他也不会来寻我了。” 楚昌平却是一呆,“寻你来的?” 宿欢心底一沉,面上仍是低低嗯了一声。 “他怎么这样啊……”楚昌平却是紧紧蹙着眉尖,随即又抱住宿欢,继续和她咬耳朵,“宿欢,你别吃亏了。他是郎君,往后娶妻无碍,可你还得嫁人呢,可别为了我为难自个儿。若是他提出甚过分的,你可别应下啊。” 倏地,宿欢便忍不住笑了。 她揽着楚昌平盈盈不可一握的腰身便轻轻在那细腻柔滑的面颊上轻轻啄了一下,也不顾她忽然便羞红了的面容,只将她揽入怀中,弯着眉眼笑道,“好解忧,你安心啊,我记住你说的话了。” “啊呀你轻一点儿……”楚昌平满面红晕,羞恼的去推宿欢,那彷如秋水潋滟似的眼眸里却是窘迫又柔和的。宿欢身量高,将她抱在怀里让她只得昂首去看,此时见宿欢开心,她也禁不住笑,用手去揉她的面颊,“干嘛,笑成这样。” 尽管那无人敢放肆的面容被楚昌平又扯又捏,宿欢却是不恼,含着笑低首去蹭她的面颊,亲昵又熟稔的道,“多谢你信我。” 宿欢说,乖,我在呢。 “昌平公主,您与宿家女郎在那儿聊些甚呢,倒将我们都丢下了。” 年少不知事的少女们笑得明媚,娇嗔着将二人拉过去罚酒,说说笑笑好不快活。 “这些小妮子,倒来为难我了。”楚昌平身处高位,年岁在这些姑娘里也并不算小了,这句话还是说得的。她笑着接过那杯甜酒便要沾唇,却被宿欢忽的拦住了。 接过楚昌平手里的银酒杯,宿欢也朝那些姑娘家笑着,“昌平她酒量甚差,这甜酒又醉人的很,免得皇后娘娘怪罪,我便替她用了,还请女郎们担待则个。” “瞧瞧,这是连吃杯酒都不让呢。” “我要是也有个这般疼我的姐姐便好了。” “可不是,宿女郎与昌平公主的情谊,让我们着实羡慕啊。” 调笑促狭几句,因着宿欢这理由着实让人无话可说,便也都应了。 十几杯酒令下来,楚昌平的酒皆是由宿欢代饮的。 哪怕是这般的防备,她还是中招了。 被拉去弹琴助兴的宿欢一首曲目下来,再回到楚昌平身畔,便见她面泛红晕,娇憨又乖顺的和旁人说着话,虽仅像是酒吃多了,可宿欢又怎能不清楚,这是被下药了。 “哪个灌她酒了?” 宿欢一句责问下来,惹得有些女郎不豫了,冷哼道,“行酒令输了自然要吃酒,宿女郎倒来说说,有哪个敢灌酒呢?” “封女郎莫要以为宿某先前的说辞是虚的,娘娘她将昌平交付与我,便是让我将她看顾好了。”碍于世俗对女子的束缚与皇族脸面,宿欢是绝不可将此事讲出来的,此刻再冷着眸子朝方才说话的女郎看去时,竟吓的她苍白了面色不敢多言。扶起楚昌平,宿欢轻嗤一声,道,“今日作乱之人还请诸位女郎给宿某一个交代,如若不然……宿某定当禀告娘娘,让她来定夺。” “宿小欢,你不要生气嘛,我就……就吃了一杯酒。” 偏生楚昌平还娇娇软软着声音,又乖又萌的朝宿欢求饶着,让她不禁无奈。宿欢也不顾鸦雀无声的后院,拦腰抱起了楚昌平便往外走去,听她惊得“诶呀”一声,下意识环住宿欢的脖颈,柔柔糯糯的道,“你干嘛啊,被这样抱着好丢脸哦,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背着、抱着,选一个。”宿欢抿唇,询问了客房的位置后便径直往那儿走去。 “唔……那你还是抱着我。”将脑袋贴在宿欢颈侧,楚昌平那细软的鸦青色发丝便也随风撩过她的耳畔、脖颈,连同她身上甜腻腻的香气,让宿欢心底早已柔成了一片。她蹙了蹙眉头,却觉得小腹作烧,让她霎时便难受的挣扎了下,朝宿欢小声抱怨,“宿小欢,我有点热。唔……还头晕。” “乖,我在呢。”宿欢心底发沉,却仍旧低低哄着楚昌平,“解忧,无碍的,你莫慌,嗯?” 快步走到客房,宿欢便让人去宫里送信,也不敢耽搁,连忙吩咐下去,务必要将今日封府诗宴的邀客单子拿来。欲要细查却又不敢有大动作,宿欢只得让人看死府门,莫要让半个人逃了。 我家青梅多妩媚(百合play第一章,因为避雷就免费了) 因着常年被暗害,宿欢也算是略通岐黄之术。 她探着楚昌平的脉搏,再去看她此时满面红霞的模样与那含了媚态的眉眼,抬手压住她去扯自个儿衣襟的手,却被那灼烫的温度惹得唇角紧抿。 宿欢一面随手撕下客房里的一块被褥将她双手绑住,一面勉力柔下声音,哄她道,“好解忧,你多忍忍,别伤着自己了,嗯?” “唔嗯……”无意识的轻哼了一声,楚昌平虚软着身子去唤宿欢,眸色迷蒙,音色娇软,“宿欢……宿欢……我难受……” 晦涩着眸底,宿欢气得满面寒意。她将在榻上扭动着身躯的楚昌平按住,冷硬着声音与身侧的阿妧道,“去,将祝长安寻过来。” 听闻,阿妧惊呼一声,“家主!” “快一些。”宿欢低眸,语气清淡,“莫让旁人晓得了。” 若无其他办法……那也只得…… 压下纷乱的思绪,她又去问,“宫里还不曾来人?” “这才去了多大会儿工夫,宫里怕是还没知晓这事儿呢。”阿妧无奈的看着宿欢,倒是从未见她这般着急过,眸底那压抑的愠怒亦是让人心惊不已。她蹙了下眉尖,妍丽的面容上略带不解,“昌平公主向来深居府中,也不曾招惹过旁人,怎的会被人……” “皇家祸端,勿要多言。”宿欢心底有数,此刻低叹一声也只是道,“南朝终究还是要乱起来了。” 阿妧困惑的歪头,“奴婢不懂。” “不懂才是好。”她那颜色浅淡的眸子里却是晦涩的很,其中忧虑颇多,终了也仅仅是被再度遮掩住,去安抚身侧的婢子道,“无碍的,你家主子起码能护你安好。” 几句话的工夫,边听雕花门被叩响了。 宿欢让阿妧看好楚昌平,方才推门出去。她看着祝长安,也不禁语塞,不晓得该说些甚。 “出事了?” “嗯。”听他先行问了,宿欢便应下,“出事了。” “昌平公主?” 她再颔首。 祝长安听着那细微的呻吟,与面前女子难掩焦急的模样,扯着唇角嗤笑,“那你唤我来作甚,该去唤太医来才是。” 凉凉瞥了他一下,宿欢倏地揪住他的衣襟把他抵在墙上,眸底戾气凛冽,“你以为自个儿配得上?” 脊背猛然撞在冷硬的石墙上,祝长安疼得眉心紧皱。他继而抬眸去看宿欢,低笑,“宿家主竟也会生气啊。” 他眸色漆黑,此刻映着那明媚的春阳,倒添了些许暖意,虽浮于表面,却也好看,“你当我是甚?男娼么?抑或身下那物对谁都能硬的起来?” 再度笑了下,祝长安抬手覆在宿欢揪着自个儿衣襟的手指上,轻轻搭着,嘲讽道,“宿家主不若再给我下点儿药?” 听言,宿欢也不顾周遭的侍人,便去探他身下。 “郎君!”祝长安的小厮惊呼一声,欲要冲上来拦住宿欢,却没能挣脱宿家侍卫的钳制。 宿欢顿在半路,继而松开那僵硬的身躯,再为他捋了捋衣襟上的皱褶。她将祝长安紧攥着的手指扳开,看着手心那几处月牙形的血痂轻啧,“你这手得留着拿笔,怎么还敢伤了呢。” 被惊了满背虚汗的祝长安没理她,僵住的身子松懈些许,手足却是冰凉,半点儿也没了温热气儿。 “待会儿听见我喊你,就进屋来。”宿欢用指尖去顺他鬓角发丝,划过他的耳廓,轻捻耳珠,“可记住了?” 低垂着眼睫,祝长安轻轻嗯了声。 自顾自的起身退开,宿欢随即便进了屋里。她敛下眉目间的轻浮,用手背去贴楚昌平滚烫的面颊,柔声唤她,“解忧,你再回我句话,解忧。哪儿难受和我说可好,解忧。” 看着语不成句的楚昌平,宿欢真是恨不得活剐了那个下药的人。 又是三两声叩门,随即便见某个宫嬷嬷推门进来了。那是虞皇后身边的阮嬷嬷,向来得脸,也极为疼爱昌平,与宿欢亦相识。 她朝宿欢行礼后便匆匆去看楚昌平,半晌,涩声道,“丫头啊,娘娘吩咐,万不可让人破了殿下的身子。” “可昌平如今这般,若不解药性,怕是会危及性命!”宿欢顿时恼了,她冷着面容,只问,“娘娘莫非是想让昌平自个儿忍过去不成?” “娘娘说……如若不成,让殿下去泡凉水也是使得的。” “女子身子岂能受寒?!”宿欢音量略大,随即便又压了下去,“敢问嬷嬷,娘娘原本是如何说的?” “只讲让殿下留住清白。” 这般,若是昌平有事,东宫便可理所应当的追责下手之人。若是昌平无事,东宫不受其害,还可因此将计就计,再反咬那人一口。 终了,受苦的不过是昌平罢了。 默然半晌,宿欢知晓别无他法,也知晓虞皇后所说是不可违背了,便只得和阮嬷嬷商量道,“娘娘既说昌平不可被男子破了处子身,那女子呢?” “你这是何意。”阮嬷嬷一愣,“若要解去药性,自然是阴阳交合、巫山云雨后方才可好,女子又能作甚?” “这药泄出来便好,又何必管男女之分。”宿欢去扯楚昌平的衣袖,看着那皓腕上一点朱砂痣,再道,“若娘娘不允旁人,那我呢?我总不会害了昌平的。” 阮嬷嬷思量半晌,“丫头,你可有把握?” “把握是有的,只怕昌平醒来怪我。” “命留下已是万幸,哪里还管那些子。”阮嬷嬷低叹,略一想便也知晓宿欢要作甚,她哑然片刻,再叹,“有劳你了。” 两团ruan玉缀嫣红(百合play第二章,因为避雷就免费了) 雕花门被关上,屋里顿时仅余下了宿欢与楚昌平二人。 轩窗紧闭,那娇阳自窗纸外映进来,投下斑驳光影,也让这暗淡的客房里添了些许暖意。 “唔嗯……” 床榻上的楚昌平衣衫凌乱、发髻松散,那清丽的面容上泛着红晕,潋滟着满眸秋波,情态动人。她无力又难捱的呻吟着,低哼轻唔,那不点而朱的檀口微启,除却嗯啊竟是半个字也说不出。 宿欢再去探她灼烫的面颊,她竟顺势便侧首磨蹭起来,眯着眸子试图再贴近着泛着凉的素手。 “解忧……”轻唤一声,宿欢随即便抿紧了唇角,半晌也不过是涩顿的哄了句,“乖。” 她解开楚昌平手腕处布条的霎那,便见楚昌平去撕扯自个儿的衣襟,却不得其法,只得往宿欢身上缠。 轻而易举的将她摁在榻上,宿欢抬指解开她前襟上的盘扣,扶起她的肩便将外裳褪下了。继而宿欢再去一一褪下襦裙、里衫、亵衣,直至将手搁在她颈后那肚兜的系带上,不禁顿住。 “啊……嗯啊……” 楚昌平被按住了肩头,此刻除却侧首用面颊去蹭宿欢的胳膊,是半点儿也动弹不得的。她抬手去扯宿欢的衣袖,力度却因着药效而所剩无几,只得无助而难受的不住低哼。 扯开系带,那件胭脂红的金丝绣鸳鸯肚兜便在她挣扎时滑落下去,路出胸前那白腻腻的两团软玉,两点儿嫣红缀在其上,独占艳色。 宿欢用手覆住,将将好一手掌握,不大不小、恰到好处。柔软细腻的好似轻轻揉捏一下便会弄坏了似的,让宿欢不禁顿住。 压下尴尬,宿欢听着耳畔的呻吟,手指往下而去。她指腹抚过那纤瘦的腰线,停在那玉缝外,拨开花瓣往内略微一摸,便是满指湿润。再将指腹试探的上下抚弄两下,便听她呻吟一声,收拢两腿把宿欢的手夹住,满面情态、眉尖轻蹙。 “不、不要……”不自禁的抬手去抚自个儿的玉乳,楚昌平略微回了神,却是红着眼眶,眸子里含了泪,“唔……啊……别、别碰啊……” “解忧乖,是我,不怕。”宿欢覆身压在了楚昌平身上,抽手便随意在被褥上拭净了指尖晶莹之物。她压着楚昌平的膝盖迫使她张开腿,又惹得她弓起身子无力的抵抗。 “呜……”她呜咽一声,满面的泪,“不要……” “解忧莫怕,解忧,你莫怕,乖。”轻而柔的安抚着楚昌平,宿欢好半晌都没敢再作甚。她扯过一边的肚兜拭去了楚昌平面上的泪痕,又哄了许久,方才让她停下啜泣。 “宿欢……”看清了人,楚昌平又忍不住委屈,这回却是一面将娇软的身子往她那儿蹭,一面红着眼圈掉眼泪,“宿欢,我难受,好难受啊……” “卿卿不怕,我帮你好不好?”宿欢低声说着,见她满额的虚汗便知晓这药是极伤身的,顿时便再度用手指往下探去,轻轻揉按着花萼,让她忍不住娇娇媚媚的呻吟了一声。 “啊……”楚昌平绷紧了身子,此时却全无惧怕,反倒顺从的将胸乳往她身上蹭,“宿欢,这儿,这儿也难受……你摸摸好不好……” 顿了一下,宿欢阖眸低首含住某处嫣红,还未再有动作,便听她短促的啊了一声,随即便再度低低细细的呻吟起来,并不住挺着身子,将那团软玉往宿欢口中塞去,“唔嗯……宿、宿欢……” 宿欢手下未停,此刻不过几下揉弄,便觉楚昌平呻吟愈大,随即便颤着身子泄了身,自丹穴处淋漓出的花汁流淌了她满手。 可安分了少顷,她便再度扭动起身子,去扯宿欢的衣襟。 谁知宿欢刚依着她的力度俯首下去,那含香的檀口便在她昂首时触在了自个儿的唇上。轻磨慢蹭,青涩又生疏的模样,却仍旧让宿欢僵住身子,回不过神来。 她侧首避开,那柔软的唇瓣便印在她的唇角,不满的哼哼着。阖了下眸子,宿欢声音略哑,“解忧,你不可以这样的。” “宿欢,我难受……” 话音落下,宿欢缴械投降。 忍着别扭低下头任由她亲近着自个儿,甚于忽得其中窍门启唇用那丁香小舌柔柔腻腻的舔着自个儿,也不过是阖着眸子由她去了。 楚昌平却将宿欢的手往自个儿身下那处放,在她耳畔委委屈屈的撒娇道,“那里,你再弄弄,我还是难受。” “……你别乱动。”宿欢只得应下,再度用指腹在她的花萼上抚弄揉按,沾了满指花蜜。她轻捻朱蕊,刚捏到那颗珠子边听楚昌平娇软甜腻的呻吟一声,随即便再度昂首吻住她,竟还将舌尖溜进她唇缝里,去探她的牙关。 半推半就的启唇,宿欢柔韧的舌与她交缠着,继而反守为攻,将柔舌抵入她的檀口中,细细探过那贝齿、腮肉,将她口中清甜滋味尝得清楚。 “唔……”闷声呻吟了下,楚昌平满面红晕,身子也难以遏制的轻颤着,在她百般撩拨下不消多久便再度泄身,欢愉到了仿若浮于空中,眼前也尽是霞光。待回过神来,便虚软到连手指都懒得动弹,偏偏小腹似如火烧,思绪也混沌不堪,让她再度哼哼唧唧的用唇去蹭宿欢,“还要……” 宿欢低首顺着她的唇角一路落下细细密密的吻,在脖颈上轻吮慢啄,而后再度往下吻去,顿在她软玉上的一点嫣红处,用唇瓣碾磨着,继而再用舌尖轻轻一舔,便见她呻吟一声,挺身将玉乳往宿欢口中送去。 将其含入口中吮弄着,宿欢齿尖不过轻咬一下,便听楚昌平难耐的绷紧了身子。 “唔啊!”她迷乱的昂首呻吟着,不晓得是欢愉居多还是难受居多,丹穴一阵抽搐紧缩后便再度泄了身子,滚烫的花液仿若失禁似的流淌而出,让她不禁羞耻的绻起了脚趾,满面羞红。 “解忧,可好一些了?”探到她身上温度渐减,宿欢这才松了一口气,起身扯过被褥为她遮住身子,柔声问道,“可还难受?” “困。”她扯过宿欢的手,将其抱住后方才阖上眼眸,迷迷糊糊的答她,“困极了。” 知晓她那媚药解了,宿欢眸底忧虑散去些许。她本想为楚昌平掖一下被角,可还没挪出手,便听楚昌平不满的“诶呀”一声,再困顿的将她的手又抱紧了些。这般,宿欢只得将那只手在褥上拭净了,才好去为她扯锦被。 半晌后,见她睡熟,宿欢轻轻抽出手,理了下衣裳推门出去,看向门外守着的阿妧,“祝长安呢?” “前不久离开了。”阿妧轻咳一声,耳廓上的红晕还未散去,衬得那妍丽的面容愈显殊色,“……走的时候,祝郎君面上倒是看不出甚。” 宿欢说,遭人为难了? “去,唤阮嬷嬷来。”宿欢低声吩咐着,眸底思绪却是杂乱。她眉尖又蹙,随即便轻叹着抬手用指尖揉开,捏着眉心那层薄薄的皮,烦得脑仁作疼。 见某个侍人听令去了,阿妧却是问她,“家主,府门外守着的人要守到何时?” “我自有定夺。”这些事宿欢向来是自个儿管着的,便是跟了她十余年的阿妧也无从得知。她随即又叹,抬首看天,只道,“守着也是白守。” “您何出此言?” “娘娘心里怕是有数,我命人守着也不过图自个儿心安罢了。”漫不经心的答了,宿欢见阮嬷嬷来了,便未曾再多言。 几句客套后,她知晓自个儿不便再留着,索性告辞离开了。 ………… 整日喧嚣。 娇阳西沉,那漫天红霞好似沾染了血迹,映透了半边的天。 这时,宿欢方才想起,自个儿好像应下了某人的邀约。 ——日落西山,胭脂湖画舫之约。 啊呀,她怕是要迟了。 宿欢倒也不慌,慢条斯理的搁下文书后还去更衣梳洗了一番,再让侍人将某个楠木雕花盒子带上,方才去马厩选了匹踏雪,而后哒哒的让它跑起来,往城西胭脂湖去了。 ………… 南朝京都十八巷,胭脂湖便在胭脂巷旁边。 要说这南国胭脂巷啊,还真是在诸国里有了名声的。其中亭台楼阁、青楼楚馆,夜间大红灯笼高挂,远远儿的便能闻见那脂粉香气。传闻那些姑娘啊,便会将梳洗的水都倒进巷子旁边的湖里,让那湖中鱼儿都泛着胭脂香,因此,便也戏称那湖为【胭脂湖】。 湖上画舫花船、歌姬舞女,天色暗下便招客入门,吃酒作乐好不快活。 那片地方,宿欢倒也去过,见到的都是些俗人,便也不耐得再去。 这回祝长安将赴约之处定在此地,是何用意无需多言,可宿欢仍旧是觉得好笑。经白日里那一遭事儿,他晚上还去不去那儿都不清楚。 马蹄得得,在南朝宽大而平整的青石街上鬃毛飞扬,路过那糕点铺子,宿欢还颇有闲情雅致的勒马停下,买了一袋的糯米甜糕,继而再往胭脂湖赶去。 待到了地方,天色早已暗下,可那湖畔立着的修长身影在灯火下,竟颇为夺人目光,几近让宿欢顿时便看见他了。 轻佻又放荡的吹了个口哨,宿欢意料之中的看见他抬首看来,待看清是她后便进了身后早已租好的舲船,搁下垂帘,也遮住了周遭探究的目光。 宿欢接过侍人提着的楠木盒子,让他们在此处候着,随即便走近那顶秀致的小船,掀开锦帘钻了进去。 满船灯光,衬着端坐在船舱里的祝长安与他清隽的眉眼,好看的晃眼。 搁下糕点,再搁下盒子,宿欢将船内的遮羞门关上,再闲闲雅雅的坐下,转而去看祝长安,眉梢轻挑,“怎么的,遭人为难了?” 祝长安低着鸦睫,那白玉似的面容在烛火下愈显细腻无暇。他唇色嫣红,此刻却也不曾多说,只轻抿着唇角,低低嗯了声。 美色惑人,宿欢忍不住上手。 宿欢说,你嫌恶心啊。 侧首避过宿欢的手,祝长安仍旧敛着眉眼,嫣红的唇却微启,道,“等会儿。” “不等。”顺势将手搭在他肩上,宿欢不禁眯眸,“约我来此,你是想怎么的?” “我兄长娶妻一事,劳你拖延到明年。”他转首自小窗往外看去,那寒潭似的眼眸也被映入了潋滟湖波,与明月灯火。此刻宿欢看来,便见他紧抿了下唇角,涩顿的道,“此事于你来说,该是轻而易举的。” “啧,酬劳呢。”宿欢轻啧一声,凑过身去刻意逗弄他,“祝郎君莫不是想让某白出力气罢?” 祝长安原本搁在膝上的手指不禁绻紧,揪住了衣摆。他漆黑的眸子里晦涩一片,静静看着窗外,哑声道,“我有甚,你尽管拿去便是。” 自尊、抑或廉耻,如今连底线也没了。 “今晚你约在这儿,不就是为了方便做事么。”低低笑着,宿欢说的轻浮,眼见着祝长安面色泛白还不停下,继而又道,“除此外,后日花灯会,记得替我给你兄长递一块糕点啊。” 倏地转眸去看她,祝长安难以相信自个儿听到了甚。 “祝家大郎皮囊颇好,我看上了又怎样?”搭在他肩头的手指略微抬起,便触到他温软的颈侧,用指尖在其上撩拨的胡乱划着。宿欢顺着衣领往下探去,见他身子乍然僵住也不在意,自顾自的眯起眸子,语气戏谑的道,“他花名在外,想来届时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儿,祝郎君说对否?” 僵直着身躯任由她用指腹抚过自个儿胸前,祝长安是真恨不得从船上跳进水里去。汹涌而来的羞耻心与难堪让他浑身发颤,而那陌生至极的厌恶与作呕之意更是迫得他顿时便推开了宿欢,脊背紧贴着冰冷的船舱,轻促的喘息着,“不,我不愿意。” “哦?不愿意甚?不愿意将你兄长送到我的床榻上?”宿欢再去凑近他,看着他想躲避开来却又极力忍耐的模样,不禁又笑,“我碰你,你嫌恶心啊。” 捏起他的下颌,宿欢的指尖划过他的唇角,继而用指腹按住他柔软的唇瓣,轻轻揉碾着。便在她将手指顺着祝长安的唇缝往内探去的霎那,他再难忍受的侧首避开,去推宿欢,“别,你别这样。” “长安想到甚了?”低低笑着,宿欢不顾他的意愿,将手指抵进他口中,夹住那柔韧绵软的舌头,肆意调戏着。见他反胃到干呕也不曾停下,反倒在他耳畔问道,“可是想着我这手,碰过多少郎君的东西,又做了多少肮脏的事儿?” “唔……别说了……”他试图挣扎,被宿欢轻飘飘看了一眼后便又不敢了,眼眶还因着方才的干呕而红着,此刻清涎顺着唇角滑落,濡湿了衣襟,而他却只得含糊着字词,再无力不过的哀求宿欢,“不要,不要说那些……” 让他觉得自个儿污秽极了。 意兴阑珊的抽出手指在他的衣衫上拭净了,宿欢看他呆怔在那儿回不过神,又问,“你上船前可如厕过了?” 祝长安下意识抬眸去看她,随后便连忙低下眼睫,摇头。 “啊呀……”宿欢顿时便为难的蹙了下眉尖,而后道,“自个儿去寻个地方解决一下。” 再看着祝长安涨红了面容,说自个儿没有。 这几日他病体未愈,连饭食都未曾入口多少,确是没有。 宿欢不再多言,意简言赅的命令道,“将衣裳脱了。” 宿欢说,就是为了羞辱啊。 失言少顷,祝长安顺从的去关上小窗,再解开衣衫,一件件的褪下来,搁在一旁放好。 船舱内并不宽敞,却也足够容纳数十人了。 这般,此刻宿欢让他平躺在船上,倒也并不受拘束。她抬手去碰那物,却被周遭的毛茬惹得不禁蹙眉。索性拿过楠木提盒,用膏脂抹上那处,再为他清理了一遭。 她反折过祝长安那双修长白皙的腿往两侧压下,便将他整个下身都清清楚楚的裸路在了自个儿目下。 惊慌失措的撑起身子去看宿欢,祝长安羞耻的耳根作热,终了也不过卸了力气,再度躺下去,任由宿欢摆布。 扳开他的腿根,宿欢用指尖去戳他柔软玉囊下的某处花蕊似的皱褶正中。 “宿家主!”祝长安挣扎起来,试图压下腿遮住那处,面上也是惊恼交加,“你要作甚?” “开后庭啊。”轻笑着按住他,宿欢忽的便狠狠将巴掌落在了那紧俏圆润的后臀上,“啪”的一下,指痕清晰,也让祝长安僵住身子不敢再动。她戳着不断收缩的某处,语气戏谑,“这后庭花正艳,祝郎君予我折下一朵可好?” “……家主、家主并非男儿郎,又怎能……”他说不出口,难堪惶恐的浑身忍不住发颤,“再者,家主本也无须执着于此,又何必非得……非得……折辱我呢……” “对啊,就是为了羞辱祝郎君啊。”宿欢不禁笑,应他道,“郎君真是聪敏。” 苍白着面色,祝长安握住宿欢正试探着往里戳的指尖,轻喘着气,胸膛不住起伏,涣散的目光却是看着船篷,嗓音沙哑,“不要……求求你……别弄那里……” 宿欢却是不理,倏地将指尖抵进了里面,虽不过半寸,却也疼得祝长安闷哼一声,惊了满额、满背的虚汗,绷紧着身子不住喘息着, 让宿欢再难动作。 轻啧了下,宿欢索性将手指尖儿抽出来,拍了下他的腿根,在那白玉似的皮肉上留下一片红印,“身子再绷成这般,届时伤着了我可不管。” 可祝长安松懈不了,听言后更是不自禁揪住了身下的棉绸褥子。 依次拿过羔皮管子、填了羽绒的汲水囊与三升淡盐水,便将那烟嘴模样的纤巧白玉浸在清油里,再拿出来,将那圆润冰凉的顶端抵在了皱褶处,略往内一推,便将其塞进了那紧致又娇腻的后庭里。 难以遏制的惊叫一声,祝长安霎时便红了眼圈,身下的异物感逼迫得他极为无措,他却也只是绝望的阖上眼眸,忍耐着百般不适。 按压着气囊,不过片刻便将两合清水灌进了祝长安的体内。那冰凉彻骨的温度惹得他不禁发起颤来,压抑至今的无助与恐慌也乍然涌上心底,倏然便让他喘不过气来,并哭着去推拒宿欢,“我倒是哪儿得罪了你,让你这般来作践我。我不求你办事了,你松开我,松开我!” 一巴掌甩过来,这回却是半点儿也不顾忌的落在了祝长安的脸上。力度极大,让他偏过头去呆了许久才反应过来,继而便不要命似的挣扎起来,哑着声音,连音线都是颤的,“你杀了我、杀了我罢,求你杀了我,掐死我也好,你杀了我啊!” 宿欢顺势将他钳制住,便压着他跪伏在地上,双手反折身后,再动弹不得。她猛然将那玉器又往里推进了一寸,疼得他弓着身子失了声,额头抵着铺在船板上的锦褥,不住颤抖着,半晌说不出话。 宿欢说,不与我闹了,听话。 “别动。”轻而易举的压制住他,宿欢又去按捏气囊,“祝郎君不想让旁人看见自个儿这副模样罢?” “停、停下……”祝长安疼得唇色泛白,面上也是寻不着血丝,满额的汗,甚于湿透了散乱的发丝。他紧咬着牙根,却仍旧是被痛到不住呜咽,破碎的闷哼从唇缝间泄路出来,他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紧绷着身子试图缓解痛楚,“不要,不要了……” 话音未落,便觉她将温热的手心覆在他略微鼓起的小腹上,轻轻的揉着,力度恰当、柔缓平稳,且她又并未再灌水进来,霎时间便让祝长安好受许多,甚于不自禁的松懈了身子,瘫软在那儿由着她安抚自个儿,也不知该说甚,对自个儿的唾弃与鄙夷却又抵不过委屈,让他忍不住的,眼圈泛红,“你别碰我啊……住手……别——” “长安乖。” 乍然间,祝长安便难以自控的失声了,还添了满面的泪痕,断了线的珠子似的顺着眼眶往下掉,心口闷痛不止,又酸涩不堪,是个甚滋味他自个儿也说不清了。 “不怕,我不舍得伤着你的。”宿欢说着情话时,最是撩拨人心,一如此刻,待敛下话语中的戏谑与寒意,低低柔柔的说着话时,竟惑人得好似妖魔一般,让人难生半点儿抗拒,“笨长安,在我面前又何须在意那些,无碍的啊。再难堪、丢脸,也无碍的。” 祝长安想反驳,却又极其怪异的不想开口,便只是茫然的喘着气,不做声。 “乖,不与我闹了,听话。”见他缓和过来,并也不再反抗,宿欢方才松开手,扳过他的身子让他翻过身来,问道,“这般躺着可是舒坦许多?” 祝长安迟缓又呆滞的看着船篷,只觉累极,连半个字儿都不想讲。也不晓得,此刻又该说些甚。 甚于宿欢再度反折过他的腿,迫使他路出下身,他也仅是短促的惊声“啊”了下,便再无后文了。 冰凉的清水再被灌进谷道里,小腹处的胀痛也让他不住喘息着,隐忍又难耐的轻颤着,眼前阵阵发黑。 “长安乖,待会儿便好了。”此番宿欢并未一味的去折磨他,反倒一面为他揉着小腹,一面将清水往里挤压。除却那羞耻至极的便意与难捱的胀痛,让他几近沉沦其中。 见将近七合的清水皆被灌入祝长安的后庭,宿欢才停下,缓缓抽出玉器,让他切莫要漏出来。 她抚着那鼓胀的小腹,祝长安却也不做声,忍耐到将要失禁了,方才用哭腔说,“求你……” “我扶你出去。”宿欢顺了顺他散乱的发丝,继而半搂半搀着扶他出了舲船,去了后面那片密林。 祝长安身无寸缕,此刻又得极为不雅的随处解决秽物,让他羞耻的往宿欢怀里贴近,试图遮挡住自个儿,眼圈又红,“我不想……在这儿……” “嗯?” 倏地揪紧了宿欢的衣袖,祝长安哀求的看着她,“太脏了……” “人有三急,又不止你做过这事儿。”宿欢寻了处隐蔽的树荫,便将祝长安摁下去,见他仍旧强忍着,索性用手心去揉按他的小腹。 尚未来得及避开,祝长安便哀鸣一声,只觉后庭大开,污秽之物也一并泄出体内,仿若将他仅余的遮羞布也扯了下来似的,连带着他今日的自取其辱,都无甚可说的了。 恨不得即刻死了,却又不愿让自个儿这番苦楚落了空处,霎时间脑里滞涩,只字难言,呆呆怔怔的瘫软了身子。 若非被宿欢扶住,怕是得更为狼狈。 可他顾不得了。 他如今,是甚也不想顾,听天由命罢。 宿欢说,长安再忍忍。 宿欢用锦帕拭去他面上的泪痕,又问,“是回船上去,还是我去将东西拿过来?” 涣散着目光抬眸看她,祝长安颤了颤鸦睫,随即便阖上眼眸,不发一言。瘫软在宿欢怀中,随她怎样了。 “那你乖,我去把那些拿过来。”宿欢便扶着他倚坐在了树根下,此刻那地上尽是落花,倒也干净。她也不顾祝长安毫无遮掩的身子,只温言再说了几句话,便返回去拿那楠木提盒。 再回到林中,便见祝长安蜷缩在树根下,白玉雕琢似的身躯无力又可怜的侧躺着,鸦青发丝散落开来,绸缎似的覆在他身上,却愈显得那皮囊白腻温润。黧色的尘土与其上斑驳凋零满地的残花相映相衬,掩映生姿,尽态极妍。 她蹲下身拨开了那些柔滑细软的青丝,指腹便在他那温软细腻的躯体上流连着,好似全然未曾察觉他僵住的身子,用手扳过他,便再度让他屈膝,两腿大开,将柔嫩粉腻的后庭路了出来。 起初灌水时还好,祝长安尚能忍着难受,紧闭眼眸半点儿声音也不发,可腹部逐渐鼓胀起来,甚于好似怀胎五月的妇人般,高高凸出,让他昂起头,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以求忍耐痛楚。 宿欢还未停下,却将他抠入身下泥土的手指牵在手心里,继而与他十指相扣,任由他紧紧握住自个儿。她俯身去亲祝长安湿漉漉的眉心,继而又在他的眼梢轻啄一下,柔着声音哄道,“长安再忍忍,乖。” 她刻意的。 分明就不需灌入这许多。 可祝长安又哪里清楚。 他下意识的去看宿欢,疼得忍不住发颤,那漆黑的眼眸里却不见清明,好似被扰乱的清潭,往里扔了石头般,波澜频起,涣散不定。随着小腹愈涨,他唇缝间不禁溢出一声呻鸣,眼前发黑几度晕厥过去。 “不……呜……”几近扭曲的弓起身子,祝长安胡乱的去抓宿欢,揪住她的衣摆攥在手心里,指节都泛着青白。断断续续的呻吟着,他语不成句,“啊!停……啊……不要……” “求……唔啊!” “啊……啊……” “疼……好痛……” “求、啊……求你……” 又是半晌,待将一升清水皆灌进了谷道里,祝长安早已连说话都没了气力,仅余下了哑声惨叫与低低呻吟,面无血色,眼白上翻,揪着宿欢衣裳的手指也失力摔落在地上,瘫软着身子恍恍惚惚,神志不清。 宿欢这才停下。 她抽出玉器,一股清水便自那穴口涌出,半点儿也不曾被忍住,自喷涌而出溅在他的腿根上,到汩汩流淌。 “呃唔!” 含糊的吐出两个音节,祝长安颤着身子,软软蔫耷在小腹上的那物铃口微张后一股温流泄出,在腹部积聚成汪,再淌下他的身子,浸湿了身下泥土。 匆匆拢过他的发丝,宿欢扶起他瘫软的身子,好歹没让他沾染了满身。 这几日祝长安用膳颇少,谷道里也无甚秽物,两遍下来已是将那处清干净了。余下的淡盐水她便用来倾泻在祝长安身上,再用帕子拭净水珠,方才抱起他回了舲船里。 宿欢说,自个儿动罢。 松懈了周身气力,祝长安被摆做跪伏着的姿势,他便半阖着眸子任由摆布,甚于臀瓣被扒开,后庭被冰凉的玉势抵住,他也不过是下意识的呻吟了一声。 玉势不过青瓜粗细,又被涂抹了滑腻的膏脂,此刻不甚费力里便塞进了那紧致的穴口里。 “唔……”不适的呻吟着,祝长安此刻手足发冷,连带着整个人都虚软极了,半丝力气也提不起来。 宿欢再用指尖沾了膏脂抹在他被撑开的皱褶上,再度推进了一寸,慢条斯理的缓缓扩张着。 几番深入,宿欢便将玉势的大半都塞进了祝长安的后庭。忽的擦过某处,便听祝长安倏地呻吟一声,“嗯啊……” 不似方才的忍耐与痛楚,那上扬的尾音与娇软极了的轻哼,皆在表明,他动情了。 深深浅浅的抽插着,宿欢频频顶着那处软壁。祝长安失神的喘息着,若说欢愉倒不如说是放纵,由着宿欢辱弄着自个儿,也由着自个儿好似个发春的猫儿般,毫不遮掩的婉转呻吟,不住嗯啊。 她俯身去亲祝长安的脊背,流连腰侧轻啄慢吻,湿滑柔韧的舌尖撩过,温温热热的触觉惹得他一阵颤栗,满面红晕。 祝长安喘息渐重,仿若整个人都飘忽起来,唯有身下抵进、抽出的物事将他困在躯体里,情潮几涌,让他难以自控,“啊……啊……唔、嗯啊……” 宿欢却忽的慢了下来,另一只手便去握住了他身前挺立着的那物,上下套弄着。轻捻缓抚,她将祝长安的情欲掌握于手心里,听他娇喘呻吟,几度呜咽着将要泄身,却偏生不给,停顿的恰到好处。 扶起他坐在自个儿腿上,那玉势便也更深入了些许,惹得他闷声“嗯”了下,软着身子险些摔下去。 扯过祝长安揽在怀中,宿欢握稳了玉势,再去捏过他的下颌吻住那嫣红的唇瓣,柔舌探入他口中,搅扰得他意乱情迷。再松开,祝长安便瘫软的倚在她怀里,急促的喘息着,吐气时却又嗯嗯啊啊,清隽的眉眼间尽是情态。 她揽着祝长安清瘦的腰身,便不禁摩挲着那紧致细腻的温肤软玉,“自个儿动罢。” “唔……”祝长安轻哼了声,瘫软在她身上没听。 可待到宿欢侧首再度吻住了他,甚于细细密密的一路落吻,将他上下滑动的喉结含入唇中,轻舔慢吮时,他却不禁再度颤栗起来,阖上眸子昂着脑袋,腰胯也不自觉的提起再放下,吞吐着玉势。 宿欢抚着他滑腻的脊背,随着他勾住自个儿的脖颈,埋首在她颈侧,再听话乖顺不过的摆动着身子,含含糊糊的呻吟。 船身轻晃,连带着那盏灯也不住明明灭灭,将两人的身影在船舱内映得形状不定。 “唔……嗯……呃啊……” 放浪形骸的来回操弄着玉势,祝长安用额角抵着宿欢的颈窝,迷乱又急促的喘息着,间或溢出几声难耐的低哼。柔滑细软的鸦发散落了满脊背,在他动作间拂过肌肤,轻轻撩过时,愈添欢愉。 不消多久的工夫,他吞吐愈快,任凭那已被捂温了的玉势不住抽插着自个儿,眼角眉梢皆被染上了春意,身下水声咕滋,“啊……啊……唔……呃!” 继而身子紧绷住,再倏地一颤,那物便泄了身去,黏稠又晶莹的春液便汩汩涌出,不同于量少的白浊物,它却是剔透的很,不甚浑浊,流淌了他满身,宿欢的衣衫上也沾染到不少。 抚着瘫软在自个儿怀里的少年,宿欢低首去吻他湿漉漉的额头,做足了缠绵缱绻的作态。 宿欢说,左丞大人今儿怎的来了。 抽出玉势,宿欢自先前祝长安褪下叠好的衣裳里翻出锦帕,为他拭着身下,将那黏稠的物事擦净了,方才再去收拾自个儿。 随意将锦帕撂在一旁,宿欢将他被汗湿了的发丝一齐顺到身后拢了下,继而又温情款款的抚着他那细腻温软的脊背,素手在其上一下、一下安抚着,不疾不徐、不紧不慢,舒服得让人昏昏欲睡。 “长安乖……” 她在他耳畔低低哄着,语气是蛊惑人心的轻缓柔和,说,“长安听话,我定会护着你的。” 骗人…… 掀眸去看她,祝长安启唇欲要说出来,却又倦怠的低下鸦睫,半个字也没讲。 他累极了。 ………… 着人去驾来马车,宿欢见衣衫整齐的祝长安俯身进了车厢,却将素手摊开,看着他思索片刻后将自个儿仿若玉琢似的手搁在上面,掌心朝下,虚虚搭在她手上。指骨修长、肤色温润,连那薄薄的指甲也修剪圆润,泛着嫣红。 这手真是极好看。 宿欢扯过他揽入怀中,侧首去嗅他发丝间清淡干净的皂角香气,拥着他清减了许多的腰身,低低柔柔的道,“我着人去送些银两给去你院里,你如今正是长身子的岁数,别委屈了自个儿。” “……不用了。”祝长安反应过来,低垂下眼睫,哑着声音回应她,“劳家主费心,不必要的。我总不会让自个儿饿着、病着。” “百两银可够?”她却好似不曾听见祝长安所说的一般,自顾自的道,“不若三百两罢,你不管是置办行头、还是相赠友人佳礼、抑或交际往来,哪样不要钱。” 倏地,祝长安便不好再推拒了。 他的手还被宿欢握着,此刻已是被捂暖了,不复方才泛着冰凉的冷意,倒让他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 这是缠头金啊。 “先前我买了些糯米甜糕,你若是饿了便吃些。”又在他唇角轻啄一下,宿欢衬着夜色黯淡无人看见,便毫无忌惮的在这街上拥着他,朝他笑吟吟的抛情话,“你兄长的事儿你也莫要忧心,我来替你处理。春闱将近,你守住自个儿的名声就好。” 祝长安低着眸,轻轻嗯了声。 ………… 待骑着踏雪哒哒的回到宿府时,她却撞见了某个本不该在这儿的人。 那是个看着不过弱冠的青年,尽管紫袍玉带、面蓄髭须,却仍旧遮不住那好看的眉眼。便是漫不经心的瞥来,那狭长的眼眸在眼波流转间便似深山里的狐妖般,顾盼间都是祸国殃民的风姿。 这青年远不止有那含情目,浓如墨画的长眉、笑若弯月的眼眸,甚于那欺霜赛雪遍身皮肉让女子也自愧弗如。这副皮囊好似个妖精就罢了,偏生这人还阴险狡诈的很,长袖善舞、七窍玲珑,精明警觉的仿佛真真是个狐狸似的,让人碰不到半点儿。 看着那气度清贵的某人,宿欢凉着眸子唇角便扬起笑来,朝他迎过去,客客气气的行过礼,再道,“左丞大人今儿怎的来了,也不着人来给某递个帖子,好招待招待您。” “家主多礼,我回自个儿家,哪里要用帖子?”不咸不淡的抵了回去,青年也生疏客套的笑了笑,那如玉般清越的音色也传入宿欢耳中,“这天色不早,家主处理公务颇为费心。” 这明嘲暗讽的语气,让宿欢不禁抬眸去看他。 宿欢:狐媚子。 “比不上您,日夜操劳国政民事,着实辛苦。”宿欢轻挑眉梢,看着他那蓄着的髭须,难免觉得碍眼。对上他那双狭长如狐的眸子,宿欢扬唇轻笑,“某失礼,请左丞大人入府再聊。” “请。”青年也笑着应了,随即率先抬履,往府内走去。 没顾那些迎来的侍人,宿欢落后青年两步,跟在他身侧,又问,“左丞大人可用过晚膳了?” “还未。”他语气清淡,面上也是一贯的虚假作态,“我此次回府并不久留,家主无须饔膳。” “哦?”宿欢半探究半假笑的去看青年,“某逾越了,问左丞大人一句,不知大人所为何事?” “去旧院里取些东西罢了。”慢条斯理的答了,青年停住步履,转眸去看着宿欢,唇角笑意微敛,“家主莫不是恰好与我同路?” 宿欢愣了下,随即倏地又笑,“巧了,正是同路。” 不要脸的模样,耍无赖的语气。 让惯来自矜身份的左丞大人也沉了眸色,拂袖抬履,再度沿着抄手游廊往前走去,话语却是轻讽,“那家主便跟着罢。” 看着他宛如青竹似的身姿,宿欢笑得戏谑。她轻啧了一声,却也不想真的惹恼了那人,便几步走近,“某忽而想起又有一事,怕是难与左丞大人同行了。” 他步履微顿,没理。 “左丞大人见谅。”宿欢客套好了,便也不管那渐行渐远的身影,自顾自的眯了下眸子,慢吞吞的往正院走去。 ………… 左丞大人名为青棠,半雅半艳的名字,喊起来和个姑娘家似的,又轻又柔,与他的性子更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宿青棠是宿欢的小叔,虽是他祖父的庶子过继到她祖母名下,可名分上却也是她嫡亲的小叔了。 这小叔还未至而立,正是二十九的年岁,本该是儿女双全的岁数了,他却是不曾娶亲,位及权臣并万人敬仰,平日里往他床榻上下功夫的人不晓得有多少,可他来者皆拒。 酒、色、财、气,他样样不好。 唯有那权势,还能引起他的些许兴趣。 这是个贪官奸臣,收受贿赂、徇私舞弊的事儿不晓得做了多少,却将自个儿撇的干净。他不越过线,当今圣上便不管。毕竟这朝堂上谁也不干净,今上自个儿还卖官了呢。 他也不过大了宿欢七岁,以致旁人不晓得他当初有多狼狈,宿欢却是记得的。 宿青棠最不堪的模样,被宿欢看过。 谁让他生得个好皮囊呢,连带着年少十二三时,成堆的宿家子弟调笑他和他那娼妓的娘一般,是个以色侍人的狐媚子。 转眼数十年过去,宿青棠一朝得势,那些人便是非死即残,哪怕是她,当初也险些被坑了。 可她手上有宿青棠的把柄。 要知晓,他那亲娘是个官妓,依照南朝定下的律法来说,他岂能入朝为官? 即便他手段通天将自个儿的身份遮掩得干净,可他娘的卖身契与他当初在官府留下的籍贯书,还在宿欢手上。 但凡将东西撂出来,他必定是会被革职拿问的。 这些年,两人的关系便是这么僵持着。 这人是个心思深的,此番南朝倘若乱起来,他怕是只会搅浑水去,看那些人斗个天翻地覆罢。 不愧有个倚门卖笑的娘,倒是一般无二的性情凉薄、逐名趋势。 宿欢说,我照顾她。 彻夜无恙。 次日天色初明,宿欢便起了。 她梳洗更衣后再用过早膳,就着人备下马车,前去宫中拜见虞皇后。 待入了宫殿,她对那雍容华贵的美妇人躬身行礼,“娘娘安好。” “昌平尚还睡着呢,你随我来罢。”虞后轻叹,尽管宫妆凤袍,却仍旧遮掩不住那眉眼里的疲惫。她略微侧首,那发髻上的凤簪累丝金步摇便叮当相碰,不住轻响着,“宿欢啊,这回是姨母欠你人情了,待会儿昌平醒来,还劳烦你多哄哄。” 宿欢的亲娘和虞后相识,且还是极其要好的闺中密友。奈何她娘福薄,还未给她留下甚依仗便去了。 “我省得的。”宿欢低下眼睫,也知晓虞后不仅得为楚昌平着想,还得为自个儿、为太子殿下考虑。无声的叹着,她还是宽慰了虞后几句,“您多保重身子,便是睡不着也总有法子不是,太医署还是颇有能耐的。再,昌平和殿下尚且年幼,还得您护着啊。” “多谢你了。”虞后倏地便红了眼圈,却又转瞬便将心底怨怼压下,转首去看别处,掩下了自个儿失态的模样,继而笑道,“你这性子,倒是和你爹爹如出一辙,半点儿也不似你阿娘。” “他比我和善多了。”顿了一下,宿欢也顺着话哄道,“我娘那温吞性子,我哪里能像得来。” 闲聊几句,虞后便将她领进了侧殿里。 柔柔弱弱的少女面色苍白,紧蹙着眉尖儿,不甚安稳的昏睡在榻上。与前些日子娇俏可人的模样判若两人,病恹恹的,惹人心疼。 “……这药还是伤着身子了?” 听着宿欢问,虞后难免垂泪。她又叹息了一声,只答,“但愿我儿得登大宝。” ——方才可为他姐姐报仇。 言下之意,无需多说。 “那这回……”宿欢递出绣帕,抿了下唇角,还是出声问虞后道,“这回,昌平便得将苦果给吞了?” “哪个让她不听话,若她如你般让我省心些,又怎会……怎会……”接过帕子捂住双眸,虞后单薄清瘦的双肩不禁轻颤。她半晌方才缓过来,挪开手后,那花了妆的面容更添狼狈。泛着红的眼圈平添可怜,她略微无神的眸子看向宿欢,见其蹙眉不禁尴尬,“姨母无能,让你看笑话了。” “您面色不甚好看,我扶您去坐一会儿?”轻轻扶住她那被华裳遮掩住的玉臂,宿欢方才知晓虞后有多消瘦,眉头更蹙,“您可曾用过早膳了?” 虞后看着宿欢的眉眼,有些失神。待听见她问了甚,便叹,“昌平未醒,姨母吃不下啊。想到她醒来或会怨我、怪我……” “哪里会,昌平这不是好好的么。”拦下她的话音,宿欢扶着那隐隐发颤的身子坐在软榻上,再宽慰道,“您莫要多想,费心费神的容易伤身。昌平那儿不是还有我,我帮您照顾着她,您可放心了?” “姨母哪儿能将这些压在你身上呢,你也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啊。”虞后隐忍多年,一朝搁在心尖儿上的娇女出了这事,禁不住的难过绝望,也忍不住的想哭,“我只怕啊,将昌平这辈子都赔进去了,那可要如何是好,她应付不来那些的。” 宿欢:唤作虞卿。 柔声哄了几句,宿欢方才没见虞后哭出来。 虞后身为世家嫡女,生来便是得嫁给太子的。尽管未出阁时再怎般娇惯着,待许给当今了,虞家该有哪儿用着她,便毫不迟疑的托她办这办那,甚于还想将虞家女再许给如今的太子殿下。 她有个极好听的名字,唤作虞卿。 念起来温温柔柔,字音低缓,平添缠绵之意。 再,虞卿生得个好模样,也不过三十一的年华,且惯来涂香抹脂,浑身凝肤娇嫩得如那些芳华二八的小娘子一般,雍容端华的眉眼间却又比那些未经人事的姑娘更添风韵,此刻愧疚又柔和的看着宿欢时,不晓得能让多少郎君面红耳赤得不敢与她对视。 “昌平怕是还起不来,您先用点膳食罢?”扶着她出了内寝,宿欢递了个眼色便有宫婢将羹粥膳食端来,呈与案桌上。见虞卿坐下了,宿欢便去舀了碗肉糜粥,搁在她面前,再递调羹,笑道,“我还未侍候过长者用膳,娘娘便赏面好歹用上几口?” 虞卿怔了下,随即不禁失笑,看着宿欢那极肖其父的含情目,心底难免酸涩不堪,“我的错,竟还朝你使起性子来了。” “娘娘过得苦,哪怕耍性子又怎样。”宿欢低眸为虞卿布菜,唇角却仍旧含着笑,虽弧度清浅却柔和温软,不经意抬眸朝虞卿看去时,那墨灰色的眸子里漾着的暖意惑人至极,让她一再失神,“您惯来便是将苦楚都自个儿压着,又无人诉说,昌平也是个疏忽大意的,半点儿也不曾察觉您平日里的愁闷。可您再怎么不豫,也不该弄坏了自个儿的身子。若是病了,您岂不知有谁会心疼难过?” “姨母不如你想的通透。”虞卿回过神来,丢下这句话便不再多言了,用玉箸夹过菜肴,仪态雅致的用着膳,赏心悦目的很,可眉眼间的愁绪却又添了些许。 半晌,待虞卿撤膳漱口后,宿欢方才问她,“娘娘知晓是何人欲要加害昌平?” 她轻拭着唇角的举止一顿,随即低垂下鸦睫,不禁叹,“若昌平有你一半聪慧便好了。” “是……” “此事你勿要多管。”阻断了宿欢的话音,虞卿牵过她骨肉匀净的素手,眉头轻蹙,眸底的担忧却是难以遮掩的,“昌平的事,我来替她寻仇。再不济还有琢之,又何来道理将你牵连进来?” 楚琢之,那个温润如玉的太子殿下。 听言,宿欢便也不好再说甚了,她捂着虞卿微凉的柔荑,转了话题,“娘娘可需再添件衣裳?今儿似是有些冷。” “无碍的,我前些年伤了身子,如今手足常常冰凉,却也再无其他的了。”虞卿看着宿欢时愈发柔和,将她那纤瘦白皙的手指又握紧了些,却碰到了她掌心内的薄茧,不禁轻“呀”一声,蹙眉将她的手掌摊开,用指腹抚过那儿,“练剑磨的?” 宿欢忍着痒意,难得温和的嗯了下。 “那得多疼啊,昌平就用个笔还嫌手酸呢,你个姑娘家,怎么就不心疼自个儿呢。”虞卿十指不沾阳春水,那双纤纤玉手搁在手心里好似柔若无骨一般,愈发衬得宿欢那指骨修长、骨肉匀净的素手愈发不显柔美了,“瞧瞧,若非你这手长得秀气,哪里还能看。” “……噗嗤。”宿欢忍不住笑,见虞卿嗔怪的瞧她顿时便又敛了笑,柔声轻语的解释,“娘娘,我身为女子,若不学些武艺防身,怕是轻易得便会被旁人欺侮了去。” 宿欢说,你安心,这儿有我。 几番闲聊宽慰后,楚昌平还未醒,倒是楚琢之下朝后匆匆赶了过来。 少年郎眉目温润,仪态端雅,此刻眉心微锁略微着急时也是好看的。他一袭杏黄蟒袍,乌发尽束玉冠,面若傅粉、眸似点漆,朝宿欢问好后便又去问虞卿,“长姐她怎样了?” “如今已是无甚了,你莫要担忧。”她低叹着,蹙着眉尖道,“我儿定要争气,方才让你姐姐不能再被人欺负了去。” 楚琢之应下,知晓他是问不出旁的了,不禁又抬眸去看宿欢,见其瞥了个眼色过来顿时心底有数,哄了虞卿少顷后她便再度去内寝守着楚昌平了,还不忘让他招待宿欢。 “长姐她……” “殿下无需忧心,昌平确是并无大碍,可总归还是伤了身子的,将养些许时候再看看罢。”宿欢知晓他要问甚,便开口答了。看着楚琢之少年老成的模样,又失笑,“莫要多想,娘娘那说辞你是听惯了的,尽人力听天命便好。” 他却没应,抿着唇角不晓得在想些甚。 “散朝了便赶过来,累不累?” 听见宿欢关怀,楚琢之方才回过神来,答她,“尚不觉得累。” “昨晚没休息?”宿欢转而又问,不待他答,便指着他眼睑下的青影道,“喏,这儿可骗不过我。” 愣怔了下,楚琢之心尖儿发暖,面上也添了笑,“近来事多,总是要比往常忙一些的。” “用心竭力是好事,可殿下也切莫太辛苦。”看着少年郎,宿欢不好多说甚,便道,“若有事要我相助,只管来寻我。” 楚琢之低笑,“阿欢便不怕我连累了你?” “殿下可别低看了自个儿。”宿欢也忍不住笑,“再者,我眼光也不差啊。” 两相失笑间,楚琢之心底烦闷散了许多,也有心思与她闲聊了,“这回,祝家定是在其中有参与的,阿欢若要亲近那祝家二郎,记着防备些许,莫要轻信了。” “谢过你告知,我有数的。”早在当初楚昌平对祝长安开了情窦时,她便知晓祝家不干净了。因此,方才肆无忌惮的去相助祝长安,哪怕让他夺得祝家也是好的,“不知明年春闱,今上可否会御驾亲临?” “不好说。”楚琢之思索片刻,答她道,“往常殿试都是左丞代为主持,今年朝堂动荡,却是不知会怎样了。” 宿欢想到宿青棠那个公报私仇的性子,便忍不住头疼。 她略过这事儿,转而又问,“殿下今儿得空了?” “朝中琐事甚多。”说到这里,楚琢之也头疼了,“父皇寄望于我,命我整理、批阅奏折,我何能让他失望。” 她又问,“不知奏折几多?” “三寸宽、七寸长的奏折本子,叠成三摞,约有……”他顿了一下,“及腰高。” 轻啧一声以表敬意,宿欢拱手,“吾南朝繁荣,恭贺殿下。” 楚琢之禁不住笑,“说来轻松,敢情累的不是你。” “你还是早些去忙,莫在这儿与我聊了。”宿欢轻笑着去瞧他,音色柔缓,“殿下安心,昌平这儿有我替你照顾着。” “有劳你了。”忍住拥她入怀的想法,楚琢之眉眼含笑,那眸底的温软却是遮掩不住,连带着语气都是轻且柔的,“阿欢,有劳你了。” 宿欢说,我在这儿,不怕。 “说这话便是与我生疏了。”宿欢不禁失笑,随即又道,“殿下莫要太过操劳,再怎么着也是身体为重。” “我晓得了。”顺从温和的应下,楚琢之还是没忍住,抬指将她鬓角散乱的发丝顺到耳后,再收回手后,却是面颊作热。他轻咳一声,低敛眉眼,“那我便不久留了。” 宿欢便应和着他,“嗯,娘娘那儿我与她说一声。” 待送走楚琢之,她方才进了内寝。见虞卿在那儿一下连着一下的叹息,知晓自个儿劝了无用,便只是道,“娘娘,殿下忙于政务,此番抽空赶来这儿,晓得昌平无碍后便回去了。” 虞卿应了,随即蹙眉轻叹,竟是问她,“宿欢啊,你说琢之他这般岁数,也该定婚约了罢?” 听言,宿欢一愣,“娘娘何故问我?” 知儿莫若母,楚琢之的心思她又如何不明白。此番纠结过后,仍旧是问宿欢道,“不知你可愿嫁与琢之为妻?” “我早有婚约,娘娘是知晓的。”宿欢自是不愿的,顿时便推辞婉拒道,“再者,我年长殿下甚多,若非碍于辈分喊娘娘一声姐姐也是使得的,又怎能嫁他?” “好个会讲话的女郎,这声姐姐你说出口倒让我都羞死了。”虞卿倏地竟被逗笑了,嗔怪又好笑的看着宿欢,心底却也有数,转开了话题,“这孟郎君都许久不回京都了,也不晓得几个意思,女儿家哪儿能耽搁。再过几年啊,与你同龄的怕是连孙儿都有了。” “那也还有几年呢,娘娘莫要忧心,我自个儿都不急这个。”顺着话说了几句,宿欢轻笑,“娘娘欲要纳娶哪家女为媳,不晓得能否讲出来让我听听?” 虞卿却是又叹,“本是要选虞家女的。表兄妹之间,便是往后也有个情分,好相处。可我那姨侄女惯来娇气,琢之的性子又太过温和,怕是不好。” “殿下虽性子温良,却也不软弱,心底还是颇有成算的。”宿欢不好多说,便挑了几句中肯的讲出来。 “待过几日,我且听听他是怎说的罢。”话音刚落,虞卿便听楚昌平嘤咛一声,缓缓醒了过来,顿时便红了眼圈去唤她,“昌平,昌平你醒了?可有哪儿难受?同母后说,母后在这儿呢。” 楚昌平茫然的抬眸去看她,随即看见宿欢站在榻边,顿时便回过神来了。她头晕体乏,却抬手便揪住了宿欢的衣摆,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宿欢……” 无助的很。 “嗯,我在。”宿欢去握住她温软的柔荑,见她要起身便上前两步扶起她,将她揽在自个儿怀中后还扯过被褥,怕她受了凉,“我在这儿呢,解忧不怕。” 委委屈屈的抬眸看着她,楚昌平将面容埋在她肩上,倏地便哭了,颤着身子,哽咽着声音,惹人心疼极了,“宿欢,我好怕啊,昨晚我醒过来你都不在,你怎么都不留下陪我的,我还以为、还以为我被别的男人带走了,以为你丢下我不管了……呜……” 宿欢还没来得及哄她,一旁的虞卿便忍不住掉眼泪,想碰她又不敢碰,愧疚又不安的轻唤,“昌平,母后在这儿呢,母后陪着你好不好?” 宁嫁青梅去(有百合情节,避雷免费) 楚昌平却又抱紧了宿欢些许,低低弱弱的哭着,也不应声。 “是母后的过错,母后对不住你……”虞卿呜咽一声,去碰她的面容,见被避开顿时便僵住了身子,痛声哭了出来,甚于去扯楚昌平的胳膊,却只是让她不住的往宿欢怀里躲。 “娘娘莫要哭了,昌平如今体弱得很,再哭下去怕是对她不好。”宿欢揽住怀里瑟瑟发抖的身子,一面抚过她的脊背柔柔安抚着,一面同虞卿道,“您别难过,昌平她刚醒过来,难免神志不清。” 虞卿听言只得强忍住心底痛楚,却还是止不住的哭,她哽咽片刻,终究也只是出了内寝,掩面而去。 “解忧,好解忧,不怕。”宿欢轻柔着声音,捧起她的面颊拿指腹抹去那满面的泪,看她眼眶泛红,面色却是苍白,不禁怜惜,“那天说话未曾避着你,是我的过错,吓着你了吧?” 咬着唇瓣,楚昌平摇了摇头,那双盈着秋水潋滟似的眸子里含着泪,用哭腔说到,“宿欢,我怕……” “不怕,有我呢。”低叹着揽她入怀,宿欢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脊背,柔声问她,“解忧可是觉得娘娘错了?” 楚昌平却再度摇头,闷声道,“没有。” “那怎么不理娘娘?” 可她却呜呜咽咽的哭,“我怕……” “解忧乖,我不问了,莫哭,若是哭伤了眼睛又怎好?”宿欢温声轻语的哄了半晌,方才见她停下啜泣,“先洗漱,再用些早膳可好?” 她极乖的应了。 待梳洗后,她紧紧揪着宿欢的衣袖,唇色泛白,眼眸里也没了往日的娇憨,着着那身罗裙,身形却单薄得可怜。抬眸看着宿欢,她轻轻低低的说道,“你别走好不好……” “若非今上召见,不得久留宫中的。”宿欢抿唇,随即又哄到,“我明日进宫陪你可好?不怕,宫里防备甚严,无妨的。” “那不许骗我。”她红着眼圈要哭,随即又连忙忍住了,“你要早点来啊。” “嗯,好。”应下她,宿欢抬手轻抚那细细软软的发丝,“莫怕,殿下早些时候还特意来探望你呢,不晓得有多担忧。” “我知晓他们都待我好。”楚昌平抿唇,纤纤弱弱的手指头又绻紧了着,将她的衣袖揪在手心里,看着她的眼眸里愈显倔犟,又无端可怜,“可这回若不是你,我该要怎么办啊。” 哑然的看着她,宿欢竟是无言以对。 “你回去忙罢,我等你明天再来看我。”恹恹的低垂了鸦睫,楚昌平缓缓松开手指,又乖又软的道,“我心里有数的,不会再惹母后难过了。” “身在宫中,只得让你自个儿想来,再多体谅体谅他们了。”宿欢轻叹一声,眸底柔和,“昌平,往后可晓得防人了?” “早该听你话就好了。”她却是懊恼的这么说了一句,看着宿欢的秋眸里却是深信不疑,“旁人再哄我,我也不理他们了,只听你的。” 宿欢禁不住笑,用指尖轻点她眉心,“笨蛋解忧。” 她话音落下,楚昌平却倏地红了面颊,也不避开,反倒上前几步更贴近了她,低声问道,“宿欢,你再亲我一下好不啦。” “……嗯?” “就……就昨天那样……”她轻咬丹唇,将那不似往常嫣红的唇瓣蹂躏得泛红,衬着她娇娇软软的声音,愈发引人采撷。她却不自知,还佯装恼怒的去瞪宿欢,娇嗔道,“不然,不许你离开了!” “昌平,那是夫妻间……” 看着她困惑又不安的看着自个儿,宿欢失言。 “可我喜欢宿小欢啊,宿小欢对我最好了。”楚昌平理所当然的说着,随即不解的蹙眉,“昨天都可以,为何今日不行?” “……昨儿是事急从权……” “我不管,你嫌弃我了!就是嫌弃我了!”说着,楚昌平眼圈就泛红了,“嫌弃我笨,嫌弃我不听话,还连亲一下我都不愿意。” 宿欢,“……” “胡搅蛮缠,哪儿有你这般不讲理的?”宿欢忍不住笑,却也低首在她面颊上轻啄一下,继而无奈笑问,“可开心了。” “不!”她嘟唇,“亲这儿!” “噗”的一下宿欢便笑开了,弯着眉眼不晓得该说她甚才好,见其执着的撅着嘴不住哼哼,只得妥协,阖眸将唇印在她温软的唇瓣上,相触间便是甜腻腻的娇软柔嫩。 一触即离,宿欢看她捂着唇笑得仿若偷了腥的狐狸般,不禁屈指在她额头轻弹一下,“调皮。” 得意又欢喜的乜看向宿欢,楚昌平那双眸子在眼波流转间秋波轻漾,潋滟了满湖花色似的,撩人心弦。她羞红了脸,还娇哼道,“那是你惯的,你不受着谁受着。” 宿欢再度莞尔,眸底龙溺却是难掩,柔柔和和的落在身前少女那儿,眉眼含笑。 宿欢:搞事情! 待踏出殿门,她便敛下了笑,冷淡着眉眼往宫外而去。 “家主,您是要去哪儿?” 听见阿妧这么问,宿欢步履一顿。她随即坐进软轿,放下车帘,遮住了阿妧不解的模样,只淡着语气道,“勿要多言。” 宫里眼线众多,她自然不会让那些人抓了把柄去。这时也不过是低垂下了鸦睫,漫不经心的思量着对昌平下手的那人,意欲何为。 待出了宫,宿欢再度上了马车,低声吩咐道,“先回府,再在路上转个道,往宿家商行去,莫让旁人察觉了。” “喏。” ………… “东家怎的来了?” 留着八字胡的掌柜见到宿欢,连忙迎了过来,作揖行礼道,“老奴疏忽,不知东家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刘叔。”宿欢问候了一声后,方才再问他,“上回祝家药材生意的事儿,我们从中赚了多少?” “约有八、九万两罢。”斟酌着答了,那鬓发花白的刘叔眸子里精光闪烁,“东家这是……” “祝家如今是如何了?” 果不其然,听见宿欢这么问,刘叔顿时便悟了,答她,“虽动了肋骨,却也不算元气大伤,再过不久便会缓过来了。” “那便有劳刘叔使些手段,让祝家再动动肋骨罢。”宿欢倏地笑,那状若弯月的眼眸里却是凉薄一片,寒凉得很,偏生星光细碎,又好看极了,“抢生意、闹些事,让他们不得安生便好了。” “东家这性子啊,真是与老东家一点儿也不像。”无奈的摇头,刘叔却也忍不住笑,“您啊,哪怕是让哪家郎君入赘为夫,早些成家也好呀。” “借您吉言了,我便瞧瞧可有让我看得入眼的郎君。”顺着话说着,宿欢搭在柜台上的手指却轻叩几面,忽的问,“再劳刘叔取个千两银出来,百两银锭、百两银锞、再百两碎银,其余全作银票,装在匣子里交于我便好。” 刘叔话不多问,听言便吩咐人去办了。随即又问宿欢,“不知这夺客、闹事,要怎么着?” “夺客自是我宿家怎么得利怎么着,闹事一说……”宿欢思索少顷,便道,“祝家食肆近来在京都里美名颇盛,便选在那儿闹罢。只做得干净些,莫让祝家寻着不对,他们若要查便往旁家甩锅,总归与我宿家是无关系的。” “老奴晓得了。”依言应下,不消多久那伙计便将某个紫檀匣子捧了过来,搁在柜台上,“咣”得一声,可见重量不轻。 “呦,你个傻小子,弄这般金贵的檀木来作甚,去换个不起眼的。”刘叔轻斥了一句,随即又笑着朝宿欢赔罪,“这夯货不机灵,让东家见笑了。” “无妨,换一个也就是了。”宿欢不甚在意,反倒笑道,“若宿家无刘叔,我还不晓得要多费多少心思呢。” “老东家看得起老奴,老奴怎么着也不能忘恩啊。”刘叔将宿欢看做晚辈也差不离了,此刻虽不可如同多年前那般去抚她的头发,却也是慈爱又关怀的看着她,“东家聪慧,如今若无老奴,想来东家也不会再似当年那般手忙脚乱的了。” “可不是手忙脚乱的。”听言,宿欢禁不住失笑,她温温和和的与刘叔再聊了几句,又道,“对了,听闻祝家大郎君要娶妻了?” “那个纨绔,不晓得要祸害哪家女子。”刘叔皱眉,见宿欢眉梢轻挑,笑而不语,顿时心底便思量开了,“可不是要娶妻了,听闻呐,祝夫人还想着把庶子赶出府去,让他自立门户呢。” “您可别试探我了。”宿欢接过那樟木提盒,语焉不详的说,“祝家大郎君的名声倒是瞒得不错,只可惜那些所嫁非人的小娘子了。” 刘叔忍俊不禁,“那还请东家放心,老奴怎么着也不忍心那些姑娘家,跳进火坑里不是?” 宿欢说,怂成这样? 说笑几句,刘叔已然清楚宿欢的言下之意了,他轻叹道,“旁人都看不见东家的好,也不知晓我家东家有多讨人喜欢。” 宿欢忍不住失笑,“刘叔这说的还是我么。” 再告别刘叔后,她不甚迟疑的便吩咐马夫道,“去祝家后门。” ………… 车轮吱呀,待慢吞吞的到了地儿,宿欢着人悄悄进去送信,“把人喊出来。” 半晌的工夫,她却只见祝长安身边常跟着的小厮出了角门。偷偷摸摸的抬眸瞄她,随后又慌忙低头,又敬又畏的模样。 瞧着那清秀可人的少年,宿欢眉梢轻挑,“你家郎君呢?” 他垂着脑袋不敢去看宿欢,声音也极低,“郎、郎君他病了……” “回去告诉他,滚也给我滚过来。” “郎君还发着热,刚用过药睡下的,求您高抬贵手,别为难郎君了。”大着胆子说过这些话,那小厮便跪下了,无措又慌张的去看向宿欢,“昨晚郎君难受了一夜,清早儿还得强撑着去给夫人请安,回屋后便受不住了,求求您宽恕则个,莫折腾郎君了罢。” 宿欢听得蹙眉,“怂成这样?” “您不知道如夫人待郎君有多苛刻。”说着,那小厮红了眼眶,抽抽噎噎的,“到现在连个大夫也不许请,说甚此时老爷正烦着,让郎君体谅,那哪个又来体谅郎君啊!” “……啧。”宿欢霎那间也是哑然,她将提盒给了那个小厮,只得打消了提点祝长安几句的想法,只道,“拎回去后莫要打开,也莫要让旁人看见了,待你家郎君醒来了再交给他。” 他接过提盒,却是只想着宿欢没再让他家郎君过来,顿时拿袖子一抹脸,俯身便“哐”的磕了下去,“宿女郎仁善,知书叩谢女郎!” 宿欢,“……” “再和你家郎君带句话,就说他若是再敢病了,往后便别怪我不守信了。”轻飘飘瞥了一眼过去,宿欢又问,“你叫知书?谁给起的名儿?” “郎君起的。” “如今改了,改作……”宿欢轻哼了声,问他,“可认得字?” “……认得几个。” “哦,那算了。”这般,宿欢方才压下了自个儿恶劣的心思,未曾让祝长安在婢仆跟前太过难堪跌面,“回罢,记得讲我给他说得话,半个字儿都不许改。” 知书懵懵懂懂的抬眸看她,应,“记住了。” 她便搁下锦帘,回了马车里。 承欢…… 这名儿还是自个儿下回见着他再唤,倒不晓得他又会是个甚反应。 “阿妧。”宿欢懒散的倚在软枕上,音色清淡,语气也是漫不经心的,“回府了。” ………… 这般看似波澜不兴的日子又过了几天,京都里四处都是祝家大郎在青楼里一掷千金,唤了七个花娘彻夜笙箫的事儿。这遭事儿传出来,祝家啊,可算是落了笑柄。 可他家有个贼有才的二郎君啊,虽说是庶子,却君子六艺样样不差,且极善音律,昨儿在后院里一曲古琴引来百鸟朝拜的雅闻,不晓得惹得多少小娘子又生绮念呢。 这回,不禁祝家大郎无人敢嫁,可那祝家二郎的名声却是愈广,在那才色双全之上再添了琴圣的美名。 宿欢ying怼祝家人:辣ji! “喀嚓”! 精巧的细瓷茶盏被摔碎在地上,内里盛着的滚烫茶水也洒了一地,雾气缭绕。 “娘!肯定是他,就是他捣的鬼!” “如今京都里皆在夸他祝长安,那我呢?!他一个庶子,凭甚名头比我还要大!这回我名声尽丧,好处倒让他都得了去!不是他,还能是谁?!” 祝长安谦恭温和的立在厅堂里,着着身半旧的儒衫,尽管低眉敛目不甚张扬,可在那儿站着便是君子端方、温文尔雅,那通身的清贵气竟将堂内众人皆压了下去,瞩目至极。 并对指着他脸面叫嚣的某人仿若未觉,仍旧从容自若的静静待着。 “长安。” 只听主座上的妇人唤了一声。 他应,“儿在。” “你兄长所言是真是假?” 又是一句话撂出来,让人辩不出喜怒。 “兄长所言,儿不知。” “呵,好一个不知!”妇人拍桌而起,便用那厌恶又不喜的目光看着祝长安,语气也是尖酸刻薄,“跪下!” 绻了下手指,祝长安这回未曾依言照做。 “夫人让你跪下,你没听见?” 这是厅内某个美妇人说的,眉目间依稀与祝长安有六、七分相像,却被岁月磨去了傲气,徒留疲惫与苍老,还有得过且过的认命。 祝长安抿了下唇角,不应声,却也不愿跪。 “反了!真是反了!” 祝家主母顺手便将一旁的瓷盏朝他砸去,全然不顾旁的,“如今这真是长本事,吃里扒外的白眼狼!竟还不把家中规矩当回事了!” 因着是朝他面上砸来的,祝长安只得侧身避过,任由它咣当一声碎在地上,也没去看祝家主母的脸色有多难看,只道,“母亲,儿明日还得赴宫宴,若是去不成,今上那儿怕也会对父亲不满。” “什么?宫宴?”几近狰狞着面孔的惊呼了出来,祝家大郎扑上前去揪住了祝长安的衣襟,“谁给你的邀贴?!” 他凉着眸子,“母亲便不管么。” “长生!”祝家主母自然晓得其中利害,只得忍着气喊住自家不争气的儿子,“松开他。” “娘!”祝长生不敢置信的看向她,“他这是不敬长辈!” “那也该是我来罚他,你这样是算什么?”使了个眼色,让他松开祝长安,祝家主母随即微抬下巴,倨傲的看了过去,“长兄如父,你兄长的话,你为何不听?我这个母亲的话,你又为何不听?跪天跪地跪父母,你凭甚不跪?!” 字字迫人,祝长安看向那自始至终都温顺贤良的美妇人,忽觉好笑,“姨娘,不知我该不该跪?” 祝家主母狠厉的扫过去看她,而后便是不出他所料的一声—— “该。” “可听见了?”这是祝长生在说话,语气不屑又鄙夷,“跪啊!” 满心酸涩的无声叹息着,祝长安低下眸子,心底发狠便要跪下去,却忽听一道女音传来—— “你他娘有病?” 抑扬顿挫、咬字清晰,衬着那凶神恶煞的语气,让厅内众人皆是愣住了。 “哐当!” 来人一脚踹翻了花几,而那上好琉璃彩瓷花瓶随后便碎了满地,精心摆插的花束也散乱开来,凋零如屑。 “哗啦啦……” 随意踏过地上的碎瓷片,宿欢走过去一把扯起了略微屈膝的祝长安,唇角略微扬起,嗤出声冷笑,“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养出一家子废物辣鸡!你特么是他亲娘还是他亲老子?你养他了?跪你?你这老娘们倒不怕折寿啊!造孽的货色!还说甚……” “你谁啊!闯进我祝家还敢嚣张至此?!”与此同时,祝家主母也骂开了,抬手指着宿欢的鼻尖儿便开始喊,“来人!来人啊!把这骚蹄子给我拿下!” 宿欢轻嗤一声,“阿大。” “喏。” 听得门外传来声应和,便见一众魁梧男子闯入厅堂,朝宿欢行礼。而后那凶煞至极的目光便齐齐看向了祝家主母,唬得她面色发白,两股颤颤。 宿欢继续怼:mmp! “怎么着,再骂一声试试?”见她讪讪的放下了指着自个儿的手,宿欢更是冷嘲热讽,“我还当你这老婆子多有骨气,骂啊,你倒是敢再骂?” “祝长安!” 她尖利的喊了一声,面色难看,“你给祝家招惹了什么人?!” “呸,别给祝家贴金了。”宿欢冷哼,“祝家做了甚见不得人的事儿,与他有何关系?” “长安。”如夫人、也就是祝长安的亲娘,直至这时方才唤了一声,道,“过来。” 宿欢眉梢轻挑,看向祝长安,竟也没怼他娘,反倒定定的看着他,那颜色浅淡的眸子里是一贯的凉薄。 如她所想的那般,祝长安并未过去。他苍白着面色,眸底却是静的,“姨娘可知,我过去后会被怎样对待?” “你是祝家子!” 祝长安低笑,无话可说。 “姨娘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啧……”宿欢问他,“还想理吗?” 他没答。 “长安,你是要姨娘给你跪下吗?” “呦,怎么着,您这膝下有黄金?还跪不得了?”这回宿欢没留情,怼了过去,见她蹙眉便要说话,顿时又笑着道,“您要是不怕自个儿临老了还晚节不保,尽管与我闹腾,我是不怕的,您说对否?” 硬憋的那如夫人面色涨红,再去看祝长安时难免埋怨。 “宿某人在这京都里也是有些名号的,虽不好听呢,您也该知晓宿某这人。发起狠来,我连自个儿的命都能赌上。”见场面安静下来,宿欢却忽的又笑,与祝家主母和颜悦色的说着话,“祝家主这户部侍郎是如何来的,您比我清楚,今个待祝家主回府了,您若是不怕触霉头,便去问问他这官位可还能保得住,又究竟做了甚污秽事儿。” 宿欢将自个儿是谁说了出来,便见祝长生后退几步,顿时与她拉开了距离。 她面色微沉,“……” 祝长安,“噗……” 他忍不住笑了,随后再看向宿欢,被她扯住的手腕却是温暖的很,连带着那凉意退去,暖上了心尖儿。 “笑屁!”不耐的瞥他,宿欢在案几上撂下块白玉牌子,轻响一声,“您家二郎有能耐,入了太子殿下的眼。这不,特地寻我来接他进宫呢,谁晓得倒让我看了出戏。” 而祝家主母的面色却仍旧没好看起来,强笑的模样颇为逗趣,“宿家主,您这好好讲便是,又何必……何必闹得这般难堪……” “这人都要被你们给逼死了,我怎么好好讲?”宿欢眉梢轻挑,“你瞧瞧,好好讲如今能是这局面?” 终了,她还讥嘲了句,“欺软怕硬!” 这下是在无人敢接话了,对上宿欢便是被怼得没脸见人。得罪也得罪不起,硬怼又怼不过,还能怎样?忍罢。 宿欢是不管他们可曾记恨自个儿的,见这儿已是鸦雀无声,不禁嗤笑了下,扯过祝长安往外走去。 直至出了府门,她方才松开手指。 而后…… 开口便骂,“你特娘的脑子坏掉了?” 宿欢说,我等你心甘情愿跪我的那天。 祝长安低首抿唇,听见宿欢骂他便受着,再温顺不过的样子。 凶了几句,宿欢又不禁无奈,“不晓得将太子抬出来造势?把他们吓住也好啊。” 他却抬眸去看宿欢,那漆黑的眸子里是困惑的,“为甚……要这样做?” 宿欢分明可以好言相对,将玉牌拿出来再轻而易举的带走他,又为甚这般的大动干戈?连是否会被祝家记恨上也不在乎,将场面闹得全然缓和不了,却仅仅是替他出气。 “呵。”她冷笑,“你该庆幸今儿有多巧。要是待我进堂时看见你已经跪了,踹在花几上那一下,我就不晓得会落在哪里了。” 而下一句话,更是祝长安沉默。 “那会让我觉得,你真廉价。” “……不是。”他一错不错的看着宿欢,漆黑的眼眸里褪去困惑,此刻乌沉沉的看着她时,那气势竟也压人的很,“不是,我从未屈服于他们的驯教。” 所以跪下也不过是缓兵之计,是一时隐忍。 可他近几年快忍不下了。 那些有恃无恐的人啊,真是愈发过分。让他有些……忍无可忍。 宿欢眯着眸子看他,眸里探究的意味不加掩饰,也不曾遮掩。倏地,她嗤笑了声,语气戏谑,“呦,我多管闲事了啊。” 她话音落下,祝长安便愣住了,随后不禁绻了下手指,低下眸子,“……并没有,某多谢宿家主解围。” “走了,被旁人看见又不晓得要乱传甚了。”宿欢不曾接话,着侍卫让出匹肥马来,自个儿便过去翻身上马,轻甩缰绳,让那匹乖顺的马儿走过去,便居高临下的看着祝长安,乍然笑了,“我等你心甘情愿跪我的那天啊。” 祝长安轻抿唇角,“不会的。” 心底却是有道声音,低低的笑着念,“会的,祝长安,你逃不过的。” “不会的。”他抬眸看向宿欢,再度重复说了一遍那三个字,不晓得是讲给她听,还是讲给自个儿听,“我不会。” 哪怕跪了,也绝不会心甘情愿。 宿欢眉梢轻挑,却不再多言,轻“驾”一声,便又悠然自得的离开了。 ………… 入了宫,向来性子温和守礼的楚琢之客套又疏离的与祝长安闲聊几句,便去与宿欢有说有笑的了。 那眉眼里的欢喜与笑意,真是藏都藏不住,让他看着不禁腻得慌。 被撂在一边难免有些尴尬,祝长安却只当做不曾觉察到,低眉敛目的站在那儿,等着两人停下。百无聊赖之下他难免走神,思及方才在祝府里宿欢忽然闯进来,再护着他敌对众人的模样,还是禁不住气息微滞。 “祝郎君,你……” 不管她是否刻意而为,可无须多言,他竟真在一霎那…… “祝长安?”宿欢看着难得走神的祝长安,提高声量再唤了一声,这才让他回神。 “……某失礼。”他朝楚琢之作揖赔礼,转瞬间便想好了托词,便抬首歉疚又羞惭的看着他,语气却是不卑不亢。既不过于谄媚,也不太过生疏,温温雅雅,讨人喜欢的声音与语速,“昨儿略染风寒,今日还似有些昏沉,竟还在殿下面前失仪,着实不对。某拜请殿下恕罪。” 说跪便跪,让宿欢下意识抬脚抵在了祝长安的膝盖上,略微用力便又让他站直了。 在场三人皆是愣住。 “……咳。”她挪开眸子,既不解释也不说清,只与楚琢之道,“殿下,那我与他便先回去了。” 意味莫名的沉默后,楚琢之并未追究,柔和着语气和宿欢说了句,“我送你。” 宿欢说,敲里吗! “送甚,我认得路。”她大煞风景的笑着婉拒了,朝祝长安递了个眼色,便与他一前一后的离开了东宫殿门。 他默然走着,宿欢却是出声问道,“方才在想甚?” “……啊。”祝长安低垂着眉眼,答她,“无关紧要的事罢了,今日却不知怎的,总是去想。” “无关紧要?”轻挑起眉梢,宿欢对这一词汇表示嗤笑,“难得见你心神不稳。” 祝长安哑然无言。 待过半晌,他停住步履,去看前方闲庭漫步似的某人,“去哪儿?” “跟着走就是了。”宿欢蹙着眉回身瞧他,倏地扬起唇角,笑得戏谑,“怎么着,祝郎君怕我卖了你?” “我昨晚到如今都未曾用膳。”可祝长安却忽的这么道,在略有些无奈的顿了一下后,叹道,“也并不确保再与家主走下去,是否会体力不支,甚至晕过去。” 宿欢眉头又蹙,反身走回来便将指头探在他的脉搏上,随即忍不住吐槽,“我给你的银子是用来看的吗?” 再看他这身衣裳,不禁嫌弃,“祝家不是号称富可敌国?将你弄得这般寒酸,丢脸的还是祝家啊,他们脑子有问题吗?” 他无言以对。 “到前面的亭子里歇息片刻罢。”宿欢也不曾松开他,便握着那比之自个儿要凉许多的手腕,牵着他往不远处的亭子而去。一面使唤阿妧道,“找两顶软轿……不,先去拿两盘糕点,再去找软轿。” 不过是坐了片刻,宿欢便又见祝长安发起呆来,便轻叩了几下白玉凭栏,瞥过去看他,“魂丢了?” “……没有。”祝长安低下脑袋,脊背却仍是挺直的,从未弯曲过一丝半点儿。随即,他又抬眸去看宿欢,也不讲话,那漆黑的眸子一错不错的看着她,内里情绪却是难辨。 宿欢也不在意,反倒轻勾着唇角与他对视,目光凉薄。 “宿家主这又是哪一出?” 一道如玉般清越的声音传入几人耳中,虽那声音清清冷冷的好听,却也在此刻碍耳的很。 ——起码宿欢是这么觉得的。 她转首去看那仿若深山里出来的狐妖似的某人,面上扬起客套的笑,“呸!” 宿青棠,“……” “您这是跟着我来的么,这么偏的路都能碰上。”略微眯起眸子,宿欢语气讥嘲的道,“您堂堂左丞大人,在这宫里乱转悠,倒不怕遇见哪对野鸳鸯?” 他眸色微凉,“不比宿家主无媒苟合。” “好过左丞大人独守空闺。”她顿时怼了回去,语气戏谑,“莫不是还点着灯……” “宿欢。” 看着宿青棠乍然沉下的面色,宿欢却忍不住笑,讥嘲轻蔑,“怎么的,您唤我名字作甚?” 待狭长的眼眸退去虚假又浮于表面的笑意时,凉得仿若青瓦上那层薄霜似的,冷淡疏离,连带着他此刻的语气也是漠然极了,如同游离在世俗之外,毫无人气般,“既做了宿家之主,便担起这份责任。为一己私欲而枉顾宿家,你真让人不齿。” 听言,宿欢看疯子似的瞧着他,“敢问左丞大人为宿家做过甚?” “出去。”宿青棠下颌微敛,轻启薄唇,可这句话显然不是和宿欢说的。 祝长安终究还是未经大事的少年,被那上位者的威压迫得浑身不适,却在听到宿青棠让他离开时,果断抬首去看宿欢。 并意料之外的,听见宿欢说—— “敲里吗!” 宿欢说,我还可以罔顾人lun。 眼见着两人便要撕起来,阿妧却在这时端着两碟糕点回来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随后便去看宿欢,不知该如何是好。 “端进来啊,在那儿杵着做风景?” 宿欢一如既往的言辞刻薄,可话是对着宿青棠说的,指桑骂槐的模样也未曾掩饰过,那嚣张跋扈的作态,倒是仅针对过宿青棠这人。 玉瓷盘子被搁在石桌上,“哒”的一声脆响,让亭内的气氛愈发凝滞起来,好似连气息都不甚通顺似的。 “怎么的,左丞大人无人相伴,倒管起我来了?”宿欢先行开了腔,虽说仍旧不大客气,可相较于方才的讥嘲与辱骂,却不晓得好了多少,“您呐,这是闲得慌?” 碍于人多口杂,宿青棠虽冷凝着眉目,却不好怼回去,更不好与宿欢辩论—— 那必定会涉及到朝堂秘辛。 因此,尽管他气得肝疼,也只能冷冷看着宿欢,再撂下一句,“不可理喻!” 而后拂袖离去。 “留步。”宿欢懒懒散散的喊了声,见他不理顿时又道,“您可别高看了我的耐心,不准待会儿便会说出来甚您的往事呢,那可就……” “你若敢说,通通说出来便是。”咬着牙根止步,宿青棠满眸的冰碴子,“总归祝侍郎入宫觐见圣上,状告的也并非是我。” “啊呀。”听言,宿欢一愣,转首便见祝长安眉心紧皱,不晓得又在想甚,就宽慰了他一句,“无事,你别多想。” 随即便听宿青棠轻“呵”了声。 宿欢将糕点往祝长安那儿推了推,而后便起身整衣,朝宿青棠走去,语气戏谑,“你还真是追着我来的啊,还来同我说这个。今儿大发善心?莫不是又想着坑我罢?” “小人之心。”宿青棠冷着眸子,语气也是冰凉的,“近来朝中形势大乱,宿家经不起你的折腾。” 她不以为然,“哦。” 这时,宿青棠是极想骂她的,可多年涵养不容许他说出甚詈词,他也寻不出几个骂人的词汇来,勉强说出个词儿来,“宿欢,你不知廉耻!” 分明是被骂了,宿欢却“噗”的忍不住笑,“我还可以罔顾人伦,不知叔叔想要一试否?” 因着多年身处高位而不曾被人冒犯过的某人,羞恼到面颊泛红,那狭长如狐的眸子里更是波澜频起,难以压下的愠怒与冷涩便让宿欢看得清清楚楚。气势乍开,衬着他一错不错看着宿欢的目光,倒真是迫得让人心尖儿发颤,连同宿欢都不禁僵了下身子。 “宿家主,想必是近来日子过得顺遂,让你愈发的口无遮拦了。”他唇角紧抿,一字一顿,“若宿家主一意孤行,也劳请你想清楚,你身后除却宿家这个责任,还有甚。” 还有楚琢之。 他向来清楚宿欢与本朝太子的关系,虽并不准备因此而作甚,可身为今上爱重的臣子,他的立场无疑会对楚琢之有极大的影响。 说来,宿欢可以嚣张放肆成这般,凭借的便是今上对她的纵容。连带着往后若是楚琢之继位,她更是无须在意纪纲人伦了。 可若是宿青棠非要同宿欢拗着干呢。 敛了面上漫不经心的笑,宿欢抬眸看他,“你这又何尝不是枉顾宿家安危?” “呵。”宿青棠轻嗤,那仿若看蝼蚁似的目光让宿欢极想揍他,“枉顾的,唯有宿家主的安危罢了。” 意思是,宿家他能保住。 “你这人有病啊,明知晓方才我在调情还凑上来找骂,骂不过又威胁我。”宿欢厌烦的蹙眉,语气讥嘲,“要弄我您请快些去想法子,在这儿和我耍嘴皮作甚,我等着您嘞。” 宿欢:这个面白心黑的,呵。 这番针锋相对最终打成平手,宿欢在与祝长安出宫后仍旧是冷着脸的,眉目间的烦躁之意也未加遮掩,让侍人不禁愈发小心翼翼,生怕被宿欢迁怒了。 回了宿府,祝长安被安排进客房。 而她却是孤自离府,去了丞相府。 ………… 与门庭若市的宿宅不似,宿青棠身为左丞,住的宅子却不过是个二进的宅院,甚于连御赐的匾额都没挂,仅仅悬了个【清风居】的牌匾。 瞧那行笔,还是他自个儿题的。 见字如见人,若说祝长安行笔瘦劲、撇捺清隽,字迹里都是不似平常少年的沉稳与缜密;楚琢之便是内敛秀润,深谙中庸之道,虽规规整整,却也太过藏锋敛锷,失了风骨。 宿青棠与二人皆不似。 他善行楷,行笔流畅、毫无迟疑,皆是挥洒自如,点、横、竖、撇,捺、提、勾、折,纵恣随意。分毫也看不出是那个心思深沉的左丞大人。 和个风流浪子似的笔迹,“见字如晤”这词儿是用不到他身上了。 知晓堂堂左丞大人竟屈尊于这座小院儿里的人并不多,宿欢算在其中。她猜想着是否宿青棠年少时过得清苦,如今得势了也不喜旁人伺候,家里除却那个对他有些恩情的宿家老仆,别说小厮,便是个侍从都没有。 细细想来,那恩情也不过是在他差点儿饿死的时候给了个面饼。她记得那老翁的儿子还欺负过宿青棠呢。 哦,好像死了许多年了,还是宿青棠亲自动的手。 这个面白心黑的,呵。 抛开那些杂乱无用的思绪,宿欢抬履上前,去用门钹轻叩院门,不过三、四下,便听有道苍老不堪的声音传来—— “来了来了,客人请莫急。” 而后便是慢吞吞的抽出门栓,再慢吞吞的开门,用那慢吞吞的腔调道,“请问您可有帖子?” “我是宿家人。”宿欢的目光瞥过那老翁满头的白发,去看他皱纹密布的面容,“总归我要进去您也拦不住,不若让开罢?” 那老翁瞧了下宿欢,便慢吞吞的挪开了身子,让她得以进来。 宿欢抬履跨入门内后就朝正院走去,随后略看了下这儿的布局,稍微思索后便径直推开了某扇雕花门。 正是书房。 瞧着内里循声望来后一时回不过神的宿青棠,宿欢嗤笑了声,“您这院里各处的位置,怎的十多年都不改改?” “……嗤。”宿青棠搁笔去看她,好看的眉眼间一片冷清,语气也是凉的,“擅闯民宅、目无法纪,宿家主不给个解释?” “你我是甚关系,还要解释?” 宿青棠,“……” 真不要脸:) “我俩聊聊。” 她话音落下,宿青棠下意识出言相拒,“我与你无甚好聊的,慢走不送。” “可我并没有询问你的意见啊。”低笑着走进书房,宿欢还未曾看清他书案上被迫打断的工笔画,便见他掀过盖住,冷冷朝自个儿看来。顿时,又忍不住嘲讽他,“呦,铁树开花、枯木逢春了?” “敢问宿家主的脑袋里除却交媾,可还有余下的地儿了?”他冷笑着抬眸去看宿欢,眸底的厌恶也不遮掩,那隐隐约约的抵触与鄙夷也刺目的很。偏生这对儿眼眸太过好看,狭长如狐、眼波潋滟,便是转眸朝你看来时,都让人惊艳得难以回神,又何须在意其中是何含义。抿着唇角,他语气寒极,“若宿家主无事要说,便趁早离开,免得在这儿碍眼。” “哦。”宿欢不冷不淡的应着,对他强忍怒意的模样表示视而不见,明目张胆的耍无赖着,“要不你亲自赶我出去?” 宿欢说,不气了,我赔礼。 宿青棠惯来便很有涵养,那身上的书卷气也不晓得引得多少女郎错付相思,此刻又怎会如宿欢所说的那般去与她推搡,抑或赶走她呢? ——他不过是将书案上的黄花梨镇尺朝宿欢砸了过去而已。 继而还将砚台也砸了过去,朝着脸砸的。 “多大仇多大怨。”漫不经心的避开,宿欢看着这儿成了一片狼藉也不过是轻叹了下,“瞧瞧,你这儿又没丫鬟,待会儿还不晓得得让哪个来收拾呢。” 被气到头晕的宿青棠眸色愈冷,真是恨不得拿刀来捅了她,彻底了事。 “您可真是,这会儿又瞪我作甚,想着瞪死我?”不经意的掠过他沾染了墨迹的手指,宿欢知晓他真是气狠了。若非如此,依着他那爱洁的性子,怕是该去净手了。她将一本古籍拿出来,搁在书案上,朝他轻咳了声,“不气了,我赔礼。” 宿青棠,“……” 这是宿欢惯用的套路,一个巴掌一个甜枣儿,向来在招惹他之后又用些他当时所缺的东西来哄他。或是银两、书籍、笔墨纸砚,甚于难得的糕点瓜果也被她送过。虽并非回回管用,可却次次都能缓和些许俩人间的关系。因为错皆是她,赔礼的也都是她。 而在他近十年前那次真的险些要了她性命后,她便再没这样过。遇见他后除却讥嘲便是辱骂,好一些就是客套疏离。 这人对他太熟悉,也清楚该如何戳他痛处,气得他几度大病险些没熬过来,还幸灾乐祸的笑他怎么没死。 多年不曾听她温言软语的和自个儿说话,宿青棠竟愣住了。虽仅仅一霎,也不曾被宿欢察觉,可他还是羞恼极了,却难免……有些无措。 细细算来,他与宿欢相识已有近二十年了。 她儿时便是个混不吝的,欺负惯了人,仗着自个儿是长房嫡女,父亲又是家主便任性妄为。宿家莫说与她同辈的,便是长者,有时被她捉弄了也只得认下。 宿欢那对老子娘啊,忒护崽儿。也不管对错,但凡有人敢说他家娇娇姑娘,他们便敢怼回去,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儿都能被那口子翻出来讲讲。偏生口才又贼好,辩黑成白,有理的都能被骂成没理了,着实让人不敢招惹。 而宿青棠年少时,却因着这张他厌恶到想毁去的容貌,被宿欢庇护了。 相反的是,那些伤人的话她没少说,甚于初懂云雨后被闺中密友哀求,给他下药再推进某间房里的污秽事儿她也做过。 他厌烦极了宿欢那个自以为是的模样,也在寻着破绽后便毫不犹豫的对她下手。活着算她能耐,死了算她福薄。 可这时,宿青棠看着案上的孤本,竟会失言。抬眸去看她,宿青棠启唇欲言,那百般嘲讽却又被堵在咽喉里,咽不下、吐不出,终了也不过是勉力平静着语气,问她,“这算什么?” 宿欢与他对视着,答得理所当然,“赔礼啊。” “你这么做,算什么?” 听言,宿欢撑着案几俯身过去瞧他,愈贴愈近,让他不适的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而她却有些不明所以,“那……我道歉?” 随后宿青棠便忍不住的发笑。 看,她总是这样。 服软起来如同将你捧在手心里似的,而后不开心了,便松开手任由你摔在地上,遍体鳞伤也不问一句。 自作主张、任性妄为,可恶到了让人讨厌。 也让他眸底更凉。 宿欢:青棠小娘子,多年不见,风姿不改。 因着那副好皮囊,宿青棠笑起来时是极其好看的。 眉若墨画、目似含情,哪怕蓄着碍眼的髭须,也遮不去他半点儿风姿。那眉眼真是极好看,笑的时候仿若勾魂似的。 尽管他的眸底是凉的。 宿欢辨别不清那里面是低沉抑或晦暗,再或者仅仅是他常有的清冷淡漠,总归是分毫不存暖意的,凉入心底。 漫不经心的敛着眸子直起身,宿欢只觉他没有以前好哄了。 “你是为了谁来的。” 而他却忽的这么问了一句,音色如玉、清越温润,此刻低着声音说话时更是让人耳底酥麻,撩拨人心似的好听。 “嗯?”宿欢眉梢轻挑,侧头装傻,“为你来的啊。” 她话音落下,宿青棠嗤笑出声,“谎话连篇。” “那……您这是愿意理我了?”绕过案几走过去,宿欢打蛇随棍上,弯着眸子朝他笑得极其无害,“不气了?” 淡淡挪开眸子,宿青棠对她不曾作答并借此试探他的行为不置一词。他拿过案几上的孤本,修长苍白的指尖翻过泛旧的书页,方才知晓这是本诗集。抬眸去看她,宿青棠问,“你怎晓得近来我在寻这册诗集?” “啊,我不知道啊,许是凑巧罢。”宿欢去扳他紧扣在案边的手指,见其避开也不在意,笑意盈盈的装傻充楞,“你不是向来喜欢这些东西么,我就投其所好了。” 宿青棠不耐得与她绕圈子,径直问她,“为甚来寻我?我要解释。” 这院子自他搬来后,她便没来过。 “当年你放冷箭我都没要解释,你干嘛要?”眯眸瞧他,宿欢又转眸去看旁的,面上仍旧是那懒懒散散的作态,语气却也有些凉了,“青棠啊,你非得和我闹得不可开交,然后两相厌恶不成?” “是。”他抿唇,“我不信你了。” 所谓的交好,有几分利益瓜葛又有谁不清楚呢,宿青棠恨不得离宿欢远远的,老死不相往来最好。 听言,宿欢侧首去看他,“恨我?” 见他不理,宿欢忍不住又叹,“你造孽不造孽,明明是你错了还得让我道歉,怎的,我还得既往不咎然后把心掏出来给你?” “够了。”撂下诗集,宿青棠没那心思听她胡扯,直截了当的道,“宿家主来意为甚。是祝家二郎、抑或太子殿下?” “哦,让你手底下的人多递些弹劾祝侍郎的折子,然后再劳请你将京都里近来的谣言传到今上面前,唔……该怎么做你心里有数。”见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宿欢只得干巴巴的讲明了来意。只可惜这些年宿青棠是愈发城府深沉了,宿欢除却开头惹恼他时见他流路了三两分情绪,如今却又丁点儿都看不出了。她轻啧了声,道,“你这人,真是愈发不讨喜了,明明年少时还……” “我知道了。”打断了宿欢的话音,他薄唇微启,语气淡淡,“此处不留客,恕不远送。” 宿欢不理,还放肆至极的抬手去触宿青棠细瓷似的面颊,在他猝不及防下极其准确的摸到他耳后那不甚平整的某处,而后“呲啦”—— 撕下了他用于遮面的假胡子。 “啊呀,我就说,你这体质怎会有这般浓密的胡须,果然是假的。”宿欢得逞后笑得眉眼弯弯,指尖流连在他细腻苍白的面颊上,甚于几度抚过那温软的唇角,语气轻浮,“多年不见,小娘子的风姿不输当年啊。” 猛然推开她,宿青棠手指绻紧攥起又再度展开,气得面色泛白,拿过宿欢送来的那册诗集便扔了出去,“滚!” 宿欢:青梅家的二傻子~ 被赶出【清风居】,宿欢颇有些狼狈的整了整衣裳,叹,“脾气真是愈发大了。” 而后吹声口哨唤来马驹儿,便骑着那匹四蹄踏雪的肥马在南国宽阔平整的街道上慢悠悠的走着,被那柔暖的秋阳惹得昏昏欲睡。 可深秋的风却是冷冽,携着打着旋儿的枯叶划过面颊,轻而又轻的刺痒后,便是独属于南国深秋的湿凉。 忽而拥堵起来的街口让她不得已勒缰停马,眯着眸子朝前方看去。因着身处高位,那儿闹腾成了甚样子她倒也能看清。 呦,英雄救美啊。 还是再烂俗不过的卖身葬父,偶遇纨绔调戏。 宿欢左看、右看,不见英雄何在,顿觉无趣,调转马头便欲要离开,却忽听一道清清和和的音色传来,并不迫人,却也威压甚重—— “住手!” 她循声望去,顿时头疼。 “光天化日之下,阁下岂敢强抢民女?” 这句话后,便该是两人间的扯皮与那卖身女的哭哭啼啼了。 果不其然。 “小爷偏要抢她了,又怎么样?我家……” “汝家坟前草八尺,悔生孽障知不知?” 这是宿欢说的。 “我日你老……”那纨绔的谩骂在看清马上何人时卡住了,噎了半晌讲不出半个字,涨红着那张白皙的面孔颤着手指动也不是、挪也不是,终了甩袖抱怨,“我是哪儿招您不待见了?当众给我没脸啊,真是。” “调戏良家女子?”宿欢眉梢轻挑,“还当街耍横?” 那纨绔也没管议论纷纷的人群,苦着脸吐槽,“您还管这个?” “她不是卖身葬父么。”不疾不徐的说着话,宿欢语气淡淡,“你买回家去,玩死了也是理所应当的,在这儿闹什么。” “这不是还没……”话音未落,那纨绔也觉出不对来了,顿时便止了声抬脚就朝那女子踹去,怒骂道,“好个贱人!竟敢算计爷?谁派你来这儿的,说!” 还没来得及救美的某英雄,“……” 尤其在宿欢嫌弃又无奈的看着他时,更是不禁羞恼得面颊泛红,低着头目光游移,尴尬又心虚的模样。 “郎君怎的来这儿了?”宿欢下马朝他走去,见到其孤身一人更是头痛,“连个侍卫也不带,您这是怎么的?也不怕出事?” 少年郎眉目温润,此刻满面红晕的样子更是秀丽好看,仿若那御用画师细心描摹出的美人图似的,墨迹晕染、笔画纤巧,低首抬眸间皆是端雅无双,甚于唇角轻抿的弧度都甚为相宜。 正是她青梅家的二傻子,楚琢之。 轻叹了下,宿欢转首对那纨绔道,“那傻子,不怕惹事就继续打,我先走了。” “诶诶!”被骂做傻子他也不恼,反倒凑过来朝宿欢道谢,随即又问她,“这位郎君是……” 宿欢眯眸,“嗯?” “……您慢走。”他顿时改口,作揖相送,“我待回府了再给您送份礼,还请您赏脸收下。” “再说。”敷衍的应了,宿欢牵着楚琢之的袖子往前慢悠悠的缓步走着,见踏雪便跟在身后,方才转首去看他,“郎君不该被蒙骗的。” 楚琢之的脑袋更低垂了几分,羞臊得耳根作热,“……一时疏忽,不曾防备民间竟也会遇到这种把戏。” “那您又怎会孤自出宫呢?可还有旁人晓得?”宿欢松开手与他并肩走着,询问时语气却是柔缓的,仿若哄小孩儿似的,“郎君莫恼,我并非盘问你的意思,若你不愿说也无妨,只下次切记,勿要将自个儿置于险地了。” 宿欢说,我定会护你周全。 “……不是。” 楚琢之停履,抬眸去看宿欢,那眸子仿若浸在一池春水里似的,柔且暖,温温和和、轻轻软软,里面映得都是她。 少年人身量清瘦,却已然极为高挑了,若此刻微微俯身,便能将唇印在他连梦里都不敢亵渎的眼眸上。此刻和宿欢对视着,看着她的眉眼,他却没来由的紧张。 纠结半晌,方才反手牵住她,将那纤瘦的手指握在手心里,低下眸子,轻着声音道,“再过八天便到你生辰了。” “……啊,我自个儿都没记住,真难为你还记着。”宿欢顺其自然的抽出手去理鬓发,面上也添了笑,柔和极了,“郎君不必废这许多心思的,我也不在意那些。” “我在意。”他再去牵宿欢的手指,拉过来贴在自个儿砰砰作响的心口,那儿蹦的极其欢快,毫不受控,也让他忍不住的道,“阿欢,我……” 周遭仍旧喧闹极了,凉风轻拂,却让宿欢心头微惊,眸色顿时便沉了下去。 “今儿怕是不好。”阻拦了他未曾说完的话音,宿欢扯过楚琢之便让他上马,“快些,那些欲要对你使诈的人还不晓得要作甚。” 见他翻身坐于马上,宿欢也紧跟着稳稳坐在他身后,狠甩缰绳,便策马往宿府奔去。 一路疾驰,宿欢虽忽觉不对,却如何也想不到设计那人竟真的这般手眼通天,在固若金汤的京城里也能布下埋伏,甚至派人来刺杀楚琢之。 听声避过一支破空而来的暗箭,她冷凝着眉目在乍然乱了起来的街道上躲闪着,语气凛肃,“趴在马背上。” 楚琢之依言去做,也顾不得颠簸,抱住马脖子勉力稳住身子,生怕给宿欢再带来麻烦。 “驾!”一声轻喝,宿欢纵马狂奔,眼见着某处巷口窜出个人来,提刀便往马蹄砍去,顿时猛扯缰绳,让踏雪不自禁双蹄抬起便狠狠踏在了那人身上,力透胸骨,碾压过去时甚于听见了清脆的“咔嚓”声。 身后喷洒了一片的鲜血她难以顾及,俯身躲过不知哪儿射来的箭矢后,也对周遭尖利的惊叫充耳不闻。 可前面的路被堵住了。 宿欢来时这街道还是通顺的,此刻却被几十麻袋的沙土给堆得严实,莫说骑马了,怕是翻过去都得要不少工夫。 旁边巷陌四通八达,她却不敢擅进,唯恐中了埋伏,有进无出。 她轻扯缰绳调转马头,俯下去用自个儿的身子遮住楚琢之便折回方才的那条街道,一路避过数支利箭,手指被缰绳磨破也难以顾及,在他耳畔急促的喘息着,还不忘安抚他,“殿下莫慌,无碍的,你别乱动就好,我定会护你周全。” 宿欢在京都里东驰西撞的,却半晌都不曾碰见巡逻队,甚于连惯来多见的官家马车也寻不到,孤立无援的好似陷入绝路。 通往官宦所居城东的街道大多都被堵住了,余下的她便是能闯过去,也不敢赌在那边等着她的是甚。宿欢也曾想过回清风居去,宿青棠便是愿意看着她死了,也不会任由楚琢之死在他面前。 可去了又怎样呢,再多拖累一个么。 路上被殃及的平民不知凡几,她甩不掉那些人,一时不察左肩胛被箭镞射中,剧痛彻骨,让她将唇色抿得泛白。而身下护着的楚琢之却倏地僵硬了身子,唤她,“……阿欢?” 她身上的血,好烫。 宿欢:脑阔疼 时间愈是推移,往宿欢二人赶来的包围圈便愈小。许是运气用尽了,她那精心饲养好几年的踏雪被箭矢射中了马腿,哀鸣一声便踉跄着往青石板铺就的街面上摔去。 宿欢扯着楚琢之及时跳下马背,虽狠狠摔在地上却也并无大碍。 她反手折断箭羽,忍着痛楚便领着楚琢之往周遭店铺内跑去。顾不得看那掌柜惊恐交加的神情,宿欢甚于来不及让他快些逃命,便闯入后院又自后门往外跑。 那是条清净的巷子,周遭都是民家,再多条巷陌交叉相连,她一时间竟真的甩了那些人。见某户人家后门微掩不曾关实,她踹开后门便扯着楚琢之进了院子,抬眸便看见院中喂鸡的妇人欲要惊叫出声。 “住口!”抓过蹲在一旁茫然不知事的男孩儿,宿欢的手指便紧紧扼在他的咽喉上,“去把门关好。” 妇人抖如筛糠,手里的簸箕掉在地上,那盛在内里掺做一处的秕谷与稗子更是洒了一地,衬着她惊恐失色的模样,无甚违和。 转瞬回过神来了,她顿时去拿门栓将后门关住,脊背贴在门上,颤着声音好歹说出话来了,“你们……你们是谁?” “家里可有旁人了?”宿欢一面听着门外动静,一面去问那妇人,“你丈夫、公婆呢?” “我男人出去做工了,公婆与大伯住在一处,借宿的小姑也去绣坊了,如今家里就我和宝儿两个人。”说着,她强压恐惧朝着宿欢跪了下去,“女侠,您要我做什么都行,可别伤着我儿啊!” 宿欢低首去看那抽抽噎噎却被自个儿扼住了脖颈,哭不出声的小孩儿,却是心下发狠,只当作看不见,对那妇人又道,“将你小姑子的衣裳取一套出来。” 惊慌失措的妇人顿时便依言去拿了裙钗出来,瑟瑟发抖的递给楚琢之,红着眼眶要哭不哭,哀求宿欢道,“放了宝儿,你掐着我罢,他年纪小,若是伤着哪儿该怎么好啊……” “去屋里更衣。”宿欢意简言赅,见楚琢之顺从的进了房门,方才不疾不徐的又紧了紧手指,惹得那孩子呜咽一声,也让妇人不敢再多话,怨恨又害怕的看着宿欢。 门外的步履声杂乱无章,匆匆过去后便再度安静下来,她用肩头抵着楹柱,手指泛凉,连气息也略微急促。 “吱呀”轻响,门被再度推开。 循声看向推门走出来的楚琢之,宿欢方才松下了一口气。 少年郎正是雌雄莫辨的岁数,此刻散着乌发、罗裙着身的模样颇为楚楚动人。虽未施脂粉,身量也过于高挑,可他轻蹙着眉心担忧又不安的朝宿欢看来时,任谁也难以狠心对待他的。 “为他绾发。”宿欢看那妇人拿着尖利的银钗走过去,语气冷硬,戾气凶煞,“别动歪心思,否则你儿子的命就难保了。” 这般,那妇人只得听从宿欢所说的。 她转眸去看楚琢之,“还劳请郎君做片刻的跛子了。” “你……”他启唇欲言,随即却又咽下那句话,眸底慌乱,“我无碍的。” 宿欢说,等我回来。 宿欢不曾多言,抬手抱起那孩子便将他塞进了楚琢之怀中,再把防身的匕首递给他,“抵着后心,莫要松懈了,也莫要心软。” 极为生疏的将轻轻软软的男孩子揽在怀里,楚琢之唇角紧抿,“匕首给了我,你又……” “郎君的安危为重。”宿欢话音落下,方才见他默然接过匕首,紧紧握在手里,甚于连那指节都泛着青白,可见力度之重。 她迟疑霎那,还是抬手将楚琢之鬓角散落的乌发别在耳后,继而又轻轻地,揉了下他的脑袋,一如多年前哄他的那般,道,“乖,等我回来。” 楚琢之凝眸看着她,失言半晌,终了也不过是顺从乖巧的低首任她又摸了几下,用再苍白无力不过的言语道,“……别再受伤了。” ——求你,别再因我而受伤了。这会让我负疚得连气都喘不过来,想着为何自个儿护不住你,为何忍耐痛楚的……不是我。 宿欢应他,“好。” 随手拿过院里用来劈柴的樵斧,她借由着墙角古槐几步便攀上墙头,撑着身子翻了过去。动作间难免拉扯到伤口,疼得她眉尖紧蹙。 屈身躲在屋檐遮蔽处,宿欢亲眼看着远处几个身着官服的捕快挨家挨户的叩门询问着,仿如她真是逃犯似的。 眼看着他们离楚琢之所在的民宅愈发近了,她不禁绷紧了身子,眸色沉郁。 那妇人被支使着继续去喂鸡,虽此刻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模样有些怪异,可若说被夫家欺压而闷闷不乐倒也讲得通。 楚琢之的音色清清和和,此刻低柔着语气说话时,衬得他温润的眉目间更添了文雅,让人和他说话都不由得放轻了声音。他轻轻抚着那男孩儿的脊背,没两下后便随意搭在孩子的肩上,好似正在哄他般。 肤色白皙、指若葱白,半点儿的茧也看不着,可见这人是个养尊处优的。而他却是轻笑,道,“我常年做绣活儿,家里的事便是嫂子替我承下了。这不,我刚在屋里绣帕子,有些累,才到院里歇会儿的。” 有人依言去看,朝那为首之人略微颔首,表面与楚琢之说的并无两样。 正在几人准备离开,再往别处搜寻的时候,却忽听不远处传来枯枝折断的轻微声响,“咔”的一下,清脆极了。 按理说这般小的动静该是无人听见的,可偏生这院里自上一句话说完后,恰好静了一霎。这般,被听见也是理所应当。 “不好!快去追!” 夺门而出的几人便看见前面巷口有人背负另一人,匆匆往前跑出,不过弹指间的工夫,便快要脱离他们的视线,消失在巷子里了。 “阿五去给主子传消息,太子疑似重伤。”吩咐过这句,那领头的人便道,“我们追!” 宿欢脚步极快,将身后那被敲晕了的某人又往上调整了下姿势,再度忍耐着伤口的痛楚往前疾奔着。她促而乱的喘息着,脊背早已被汗湿透了,伤口止不住的疼,甚于唇色都略微泛着白。 身后追来的人愈发得多,甚于前面也不时有三两个人朝她围过来,手提刀剑、面覆黑巾,满眸杀气浓重,抬手便攻向宿欢。 宿欢说,真他娘命大。 利刃轻鸣、寒光凛冽,破空朝宿欢砍来,直攻头颅,那隐隐震颤的刀锋让宿欢眸色微厉。 她不退反进,抬手用斧头厚实的精铁拦下那一击,却被震得虎口发麻。结实的斧刃不曾有分毫停顿,顺着刀身划下斩断了他整条胳膊,继而也不顾喷洒一片的血迹,斧头砍入脖颈,再猛然拔出,便见那人喉咙间血如泉涌,无力的跌跪在地上,口中“嗬嗬”的发着气音。 “叮”! 再度挡住另一人攻来的长剑,宿欢眸底猩红,抬脚便踹在那人胸口,继而顺势向最后那人扔出斧子,凭借的力度削掉了他半个头颅后方才破开前路,拾起掉落在地上的那把重刀,便狠狠插入被踹到在地那人的心口。刀身纤薄,抽出来时也不沾染血迹,顺着刀刃往下滴落。 宿欢扶着冰冷的墙面喘着气,回首去看快要追上自个儿的那些人,又咬紧牙根勉力往前跑去。身后负着的少年虽岁数不大,却也有个百多斤,温温热热的鼻息拂在宿欢颈侧,双眸紧阖,不省人事。 若非顾念着楚琢之,怕惹得他们又生疑心,宿欢早便将那个累赘给丢了。可不行,至少如今不行。 “咻”—— 一支箭矢射出,被宿欢听声避过。 来回几次,她总有力竭的时候。 “咻”—— 精铁所制的飞箭破空而来,箭羽轻颤,而那锋利尖锐的箭镞便狠狠扎进了身后少年的脊背上。 少年闷哼一声,那力度让宿欢都不由得趔趄了下,随后愈发加快了步伐,忽的转弯躲进了斜巷里。七绕八转的,将那群人渐甩渐远。 ——他们是笃定宿欢背着的人必死无疑,方才会松懈的。 宿欢对此心知肚晓,而他唇角溢出的鲜血淌在她颈侧,粘腻滚烫,她竟也没嫌弃。 躲躲藏藏的溜进某处久无人居的院落,宿欢顾不得那积了厚厚一层的尘灰,寻到空无别物的内寝,将身后少年放在了那张床板上。 她翻过少年的身子,本以为那箭矢定是射中心脉了,可凝眸去看,再伸手细探,竟发现那箭镞,卡在他骨头上了? “……真他娘的命大。” 苍白着面色轻笑了下,宿欢直起身时眼前乍暗,险些晕了过去。她满额冷汗,强捱着去拾起六个石子儿在窗外的台子上摆就暗记,方才扶墙缓缓挪着回了榻旁。倚着床屏坐下,宿欢拿出系在脖颈上、与吊坠儿无甚差别的玉哨,抵在唇边。 低沉哑涩的哨声有些碍耳,却在她不疾不徐的吹奏下,像是首古老陈旧的曲子。音调怪异,却并不难听。 ——她的确在奏曲就是了。 宿家保命的手段极多,而这闻音寻主的鸟儿便是其中之一。 不消多久,宿欢便停下来,不住轻喘着气,鬓发早已被汗湿了。缓了片刻,她再度将玉哨凑近唇畔,不住告诫自个儿不许昏过去。 这哪里是三个人的命。 楚琢之若是出事,整个南朝怕是都会有极大的动荡。届时,朝堂上下乱作一团,此回设计之人定要夺取皇位,边疆别国恐又会来犯。内忧外患,南朝千千万百姓该当如何? 他得活着,她也是。 宿欢说,减清,多谢有你 等待是个极其磨人的事。 尤其在此刻,宿欢昏昏沉沉浑身发冷,却半点儿办法都没有的时候。忧心楚琢之,也怕自个儿出事。 她啊,贪生怕死。 “唧唧啾啾~” 忽闻鸟鸣清脆,从窗台那儿轻轻传来,继而那灰不溜秋的娇小鸟儿便蹦蹦跳跳的落在了地上,朝宿欢飞来,随即稳稳立于她肩上,歪首亲昵的去蹭她,毛茸茸的暖意。 宿欢这才松下心神,狠心将伤口抵在床屏上,让自个儿在宿家人赶来前愈发清醒了几分。 “家主!” 某面容隽秀的青年推门闯入屋里,见宿欢惨白着面容倚在床畔顿时心底微惊,锁着眉心小心翼翼的去扶她,“今上遇刺了,因此而让这儿的事未能传入宫中,被钻了漏子。若非您吹响玉哨,府中也是半点儿都没察觉的。” “被堵塞住的街道可曾疏通了?”宿欢被扶起来,便顺势倚在他身上,唇畔鼻端便是那清清雅雅的茶香,她却也并无旁的心思,“殿下遇害的消息又可曾有传出去?” “六扇门已着人去挪走那些沙土,殿下此事暂还瞒着在,唯有宿家知晓。”他揽住宿欢的腰身,佯装不经意的去看她肩后伤势,顿时眉头紧皱,“您将事儿交予我,自个儿快些回府去请大夫来,可好?” “不必。”青年话音落下,宿欢便否决的道,“我亲自去接殿下。” 见她执意要去,青年也不再多劝,蹲下身便将她负在背上,依着她所指的路往外走去时却是轻若无物的样子,步履轻飘秀逸、不疾不徐,看着和缓,却走得极快,不消片刻便出了那条巷弄。 “屋里榻上那个少年,你记得带回宿家后再请个大夫看看,终归是替殿下挡了一回灾的。”她弧度柔美的下颌抵在青年肩头,停顿霎那,又侧首在他耳廓上轻吻一下,道,“减清,多谢有你。” 她身下的躯体倏地微僵,又随即松开。 “……是吗。”他极轻的反问了一句,话音出口便消散于空中,除却他自个儿,谁都不曾听见。 傅思听着她用那般柔缓的语气去唤自个儿的字,又不禁想—— 打从这几月以来,她连寻他都不常有,更别说温存了。如今要用到他时,又开始用那廉价的情话来哄他,嗓音柔和,却无半字可信。 不过片刻便到了那家民宅,宿欢几人破门而出,惊得那妇人面无血色,顿时便跪伏在地上,只求饶命。 楚琢之端坐在院落里藤条编就的马扎上,怀里的男孩儿沉沉睡去,白生生的脖颈上抵着冰凉的匕首,虽说那面无刃,却也足够威慑这家人了。 妇人跪在地上,身畔是被绑住手脚的陌生男子,此刻正怒瞪着几人,却因着口中被堵了棉巾而不得出声。 “阿欢!”楚琢之将男孩儿给了妇人,便着急的走近被傅思扶着的宿欢,抬手想碰她又不敢,启唇也不知该说甚。终了还是搁下手,只道,“回罢。” 宿欢说,傅思,傅减清 宿府。 待以酒调服抵圣散用下后,宿欢回首瞧着为自个儿止血抹药的傅思,抬手轻轻去触他隽秀的眉眼与颜色浅淡的唇,“减清可曾怪过我?” 他手指顿住,明知晓宿欢想听他说甚,却偏偏赌气似的,又不愿说。怔了半晌,也不过再度低垂眼睫,用指尖挑起药膏往她伤处仔细涂抹着,生怕弄疼她似的。却不肯服软,又低又轻的答她,“没有。” “当初让你离开,为何留下?”她侧身过去,伤口顿时裂开,渗出血来。 “别动!”皱眉按住宿欢的肩头,傅思拿过一旁的棉巾来将血拭净,再为她敷上止血的散剂,待这时方才反应过来,自个儿该又惹了她的不喜了。 宿欢向来讨厌旁人这般和她讲话。 搁下瓷瓶,傅思沉默了许久,方才绻紧略微发僵的手指,低着声音,道,“是我逾越了,家主莫恼。” 回身将他扑倒在榻上,压于身下,宿欢柔柔软软的唇印在他眼皮上,一触即离,继而看着他呆住,随后难以自控的满面红晕。她轻笑,“亲那么多回了,怎么还是害羞啊……” “……您身子不适,起来罢。”轻轻扶着宿欢的肩,怕她受力会疼,他却又惹得自个儿满心难受,“待家主伤好了,若还……记着我,再来寻我可好?” 回应他的是宿欢倏地遮住了他双眸的手心,和那温软的唇。 “唔……” 口舌被堵,那滑腻柔软的舌尖便顺着他的唇缝探入深处,抵开他的牙关,纠缠着他。宿欢缓和却不容拒绝的尝尽了他口中滋味,再抽离出去一遍、再一遍的用舌尖细细描摹着他的唇瓣,轻吮慢舔,手也不安分的顺着他的胸膛抚下,揽住那紧致又瘦硬的腰身,听他不自禁的低吟出声,轻轻哑哑,撩人至极。 宿欢去解他衣裳,却忽的被他将手握住,十指相扣、手心紧贴,他侧首轻喘着道,“家主,殿下还在堂屋里等您。” “那我便要委屈你么?”宿欢在他唇角落下细细密密的吻,柔柔缓缓的说着话,好似迷惑人心的妖精般,在他耳畔轻唤着他的名讳,吐气如兰,“傅思,傅减清……” “不行、不行的……”他看了眼还未被关上的轩窗,却倏地甚也不想顾及,侧首将唇凑到宿欢的唇边,便任由她再度吻住自个儿,将那本就嫣红的唇瓣更是吮弄的肿胀不堪后方才罢休。她转而又顺着往下吻去,手指灵巧的解开了他的衣襟,便俯首在他身上撩拨,惹得他难耐的呻吟出声,“家主……宿欢……” 他失神的去唤着宿欢,说,“宿欢,别赶我走,别让我离开了……你明、明知道的,为了留下来,我将命都给你。” 禁欲了几月之久,此刻乍经抚慰,脑子里又尽是她的情话,哄得他意乱情迷,不管不顾的与她白日宣淫,在内寝里翻云覆雨,被她压在身下看她不住起伏着身子,吞吐间让人恍若醉酒,顺从的被她亲吻着,阖着眼眸含糊不清的咽下呻吟,“唔嗯……宿、嗯……宿欢……” 宿欢说,ai我否? 捏着他的下颌低首落吻,宿欢面泛红晕,低喘着在他耳畔问,“减清爱我否?” “爱,极爱你……”傅思毫不设防的答她,眸色迷离,将她搭在自个儿胸膛上的手按在心口,喘息着道,“死在你手里、我都甘心情愿。” 宿欢轻俯下身子,堆雪似的两团凝脂便贴着他,轻压低蹭,腰胯上下摆动,用狭窄娇软的丹穴上下套弄着那物,进进出出、吞吞吐吐,惹得他几度将要泄身。 牵过她骨肉匀称的手指在唇边轻吻,傅思启唇将她的指尖含入口中,用牙尖轻噬,继而温软湿润的舌尖又轻轻撩过,以臣服的姿态讨好着她。虽满面情潮,可他眸底的忍耐与卑微却显而易见,让宿欢都有些不忍心了。 “唔……”那纤指被倏然抽出,连带那滑腻的清涎被拉成银丝,在透过窗纸的秋阳映衬下,愈显暧昧缠绵。他略有些慌张无措的去看宿欢,又在转瞬间压下眸底情绪,佯装动情的昂首舔去她指间晶莹,仅留下了湿漉漉的水痕。 见她并无不满,傅思才松懈了心神,身下那物便被抽插着送入花径深处,紧紧裹着那物,让他不禁闷哼了声,那物略略一抖就泄了身去,铃口微张涌出白浊,灼烫得让花蕊收缩,让宿欢随后便紧跟着到了。 她不过欢愉霎那便回过神来,低眸轻吻着傅思的唇角,见他恍惚着抬眸去看自个儿,眸底倦意在顷刻间已是难以掩饰,让他不安又茫然的的回应着宿欢。 唇舌湿软、气息交缠,傅思却愈发的懒怠了,任由宿欢与他相濡以沫,用柔舌搅扰着他,使得唇角口涎滑落,留下一道湿痕。 半晌,宿欢松开他,继而用指尖轻触那嫣红得彷如染了血色似的唇瓣,再往上去碰他微阖着的眸子,问他,“困了?” “不曾觉得困。”傅思掀开眼帘回答她,眸底却是空的,而后便再度阖上,轻轻低低的道,“倒忽觉累的很。累极了。” 宿欢抬手轻抚他那绸缎似的发丝,继而俯首在他眼皮上落吻。隔着那单薄的眼皮,她却已是分毫都看不透他如今正在想甚了。挪开唇在他眉心又印一下,宿欢柔缓温和着语气,安抚的道,“我唤人打水来,我俩洗漱一下。” 他迟缓的再度抬眸去看宿欢,继而不禁揽她入怀,勉力避开她身后的伤处,将面容埋进她的颈窝里,鼻腔、胸膛间皆是她身上那清淡的熏香味。他疲倦的叹着,口中低声呢喃,“陪我片刻,再陪我片刻罢……” 傅思讲是片刻,便就是片刻。 松开宿欢时,他已然稳下了自个儿的心绪,遮住眸底倦意与不安,只道,“家主,您让我将药膏抹好可行?” 那明净如池、姣好似月的浅淡眸子一错不错的看着傅思,定定的看了他良久,方才挪开,起身后背对着他,连声音也是懒懒散散的,“伤处撕裂,血却是自个儿止住了。” 被她血迹斑驳的后背心疼到面色苍白,不晓得心底是埋怨居多还是担忧居多,便紧抿的唇角,待侍人将银盆端去屋里,连衣裳都顾不得整理,半拧干棉巾便去为宿欢擦拭脊背上的血痂。 虽眉心紧锁,可他的动作却是极轻,仿若怕她会疼似的,百般小心。 宿欢说,好。 由着他伺候着自个儿穿衣,宿欢抬首在他唇上轻啄一下,“乖。” 傅思低敛着眉睫,将她有些散乱的发髻散开,再用玉梳轻轻顺着那漆黑的发丝,待拿过簪子为她又绾好青丝后,方才去牵她的手指,十指相扣了霎那,随后便松开了。 他眉目隽秀,此刻鸦睫轻敛遮住那惯来明锐的眼眸时,衬得他添了些无害的温和。而唇瓣上的艳色、颈侧的红痕,却又乍添淫靡。 “殿下在等您。”傅思轻着声音回她,音色本是冷淡又矜傲的,却在他刻意放柔放缓下仿若床笫间在耳畔说的情话,低低哑哑,启唇轻语时讲出的每个音节都在撩拨心弦似的,“您……别再将自个儿的伤不当事了,多留意留意。算我求您的。” 宿欢俯身去拥他,下颌搭在他肩上,侧首便能嗅到他身上清清淡淡的茶香。她缱绻至极的与他耳鬓厮磨,应下了,“好,我会记得。” 抬手揽住她的腰身,傅思又有些失神,倏地便想起当年她在自个儿耳畔哄骗自个儿的话语,却又忍不住的,低唇在她微凉柔滑的青丝上落下一吻,心底欢愉到好似整个人都酥软了。 “上回哪家送给我一盒好茶,待会儿我遣人送去你那儿。”刚推开他,宿欢便对上了那柔软的眸子,他眸底情意太重,好似那般深邃好看的眼眸里只容得下一个她。怔了霎那,宿欢笑着去捂他的眸子,却被不时眨动的纤密鸦睫惹得手心微痒,“那我便出去了。” 傅思松开手,回她,“晚上记得搽药。” 含糊的应下他,宿欢出了内寝便见更过衣裳的楚琢之端坐在正堂里,目光落在门外庭院,唇角紧抿。 “殿下?” 楚琢之顿时回过神来,起身走来后便扶住她,问她怎样了。 “我无碍,休养一段时日便好。”转眸瞧了下天色,宿欢又说,“这天儿都快暗下去了,我送殿下回宫罢。” “不必,宫里已来人接我了,你好好歇着。”他看着宿欢略微苍白的面色,恼火愈盛,可对着她却又愧疚不已,唇瓣张合半晌,也不过是道,“阿欢,连累你了。” 待他寻出那人来,定当也要他受下凌迟之痛,方才能抵这一箭之仇。 低眸敛下眸底戾气,楚琢之眉目温润,音色也是惯来的清清和和,心底杀意不曾在宿欢面前遗漏半点儿,“是我想岔了,自以为心善则仁。” 他知晓宿欢喜欢他温良仁善,因此,他也愿意留下这般性情。可这许是让旁人觉得他懦弱无能,哪怕六艺皆优、熟知帝王心术,也不足以为惧? 哪怕往后宿欢厌他虚假,他也不容许自个儿再这般了。 楚琢之想,“我得护住她。” 半根头发丝儿也不给旁人伤着,由着她去做甚,便是他自个儿成了暴君,遗臭万年、声名狼藉都好。命是她救的,他便是她的了。 往后,江山给她,命也给她。 “心存善念便好,其他事儿都不怨你,那是他们的错处。”宿欢以为他吓着了,便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安抚的道,“今上龙体健朗,你又不过刚过束发之龄,虽有些事是得提上日程了,却也莫要太忧虑。万事以你身子为重,旁的先撂下。” 宿欢说,祝长安呢? 楚琢之却只是笑,不曾接话,转移话题道,“明日宫宴莫去了罢?” “去的。”宿欢又瞧了下天色,“我送你出府。” “你歇着,我对宿家熟悉,哪里又用得着让你送。”不着痕迹的敛下眸底晦涩,楚琢之唇角弧度温和,“回头我着人送些褪痕膏来。” “也可。”懒懒散散的应下了,她也笑,“那我便不送了?” “嗯。”楚琢之不禁笑,又反手握住了她的手,紧紧霎那便再度松开,道,“不必送了。” 他未曾再拖延,转身离开。宿欢看着少年清瘦高挑的身影,眸底却添了阴郁,继而无声轻叹。 伤的是左肩,倒也不甚碍着宿欢端起茶盏低首浅啜。略微沾唇,便是满口清香,让她不由得又想起傅思来。 轻啧了声,宿欢去看阿妧,问她,“祝长安呢?” “祝郎君在客房里读了一下午的书。”她低垂着眉眼,恭恭敬敬的答着,“并未出门过。” “啊。”意味不明的应了一声,她搁下细腻的瓷盏,语气淡淡,“待会让人去唤他来正院用膳。” 阿妧躬身应下,“喏。” ………… “叩叩”。 不疾不徐的叩门声后,又听宿府那传话的侍人道,“祝郎君,家主请您去正院儿里用晚膳。” “嗯,知道了。”搁下书籍,祝长安去看那暖黄色的烛灯。灯光明亮,映入他的眸底,没染上暖意,也不曾散去其中的些许思索。听得知书唤他,祝长安这才回过神来,起身朝雕花门走去。知书将门打开,他还未曾踏出门槛,便见那侍人朝他恭恭敬敬的行着礼。 “不知您可需更衣?” 祝长安低眸看了下自个儿,问他,“家主晚上宴客?” “不曾。” “那便不必了。”他低下眸,“引路罢。” ………… 与他前几次来时相较,这儿并无变化。 处处雅致奢靡,甚于连履下踏过的都是白玉裁就的砖块铺就,莲纹暗刻、鎏上金汁,若是个女子缓步行来,裙摆如花,该是步步莲华的美色罢。 他这才知晓那侍人为何问自个儿可要换衣裳。而他此刻着实有些……格格不入。 宿欢抬眸去看他,不禁并未如他所想的那般蹙眉不耐,反倒懒懒散散的再度挪开眸子,语气温和,“用膳罢。” ——她竟是在等他。 颔首应了,祝长安依言坐下,便有婢女取过银箸,轻巧又好看的为他布菜。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宿家的膳食更是别处比不得的。祝长安想起上回自个儿在公主府里,有些菜肴竟还比不上这儿的。 今儿和宿欢一同来了宿府,他本以为…… 却不曾想到她竟是不曾为难他,也不曾再亲近他,反倒自个儿出府了。 祝长安不经意的抬眸,目光掠过她颈侧、唇瓣,虽并未看见甚,可他心底清清楚楚。 她与旁人做过了。 那这时喊他来又想作甚?日夜笙箫? 呵,倒真是不嫌累。 慢条斯理的用着膳,祝长安忍不住笑自个儿竟以为她若非情势所迫,也是个性子良善的人。 这就是个纨绔。 为非作歹、专横跋扈,甚于好色成性,什么下作手段都用过,只为了自个儿肮脏不堪的那些恶欲,不惜费心费神的拖着旁人陷入泥潭,沉沦声色犬马之中,潜移默化。 宿欢说,白眼狼。 夜色深沉。 宿欢不紧不慢的用着膳,也不经意的去看祝长安,见他神色淡淡也不在意,竟没那计较的心思。伤处作痛,她懒怠的搁下银箸,随即却见祝长安也跟着不吃了,让她瞥过去一眼,“这儿就你我两个,哪来那么大的规矩,没吃饱就继续吃。” 还未待他拒绝,宿欢又道,“明早儿也没工夫让你用早膳,宫宴上的东西怕是晌午都难以入口。” 这般,祝长安方才再度拿起银箸。可他口中菜肴还未咽下,便觉宿欢挪了圆凳过来,继而——揽住了他的腰。 倏地僵住了身子,他朝知书道,“出去。” “慢着。”宿欢的语气不轻不重,却让知书顿时不敢再动了,惊惧又不解的看向二人。她忍不住笑,侧首将脑袋搭在他肩上,低声在他问他,“长安以为……我要作甚?” 祝长安浑身紧绷着,答她,“我不知道。” 不知道她会羞辱他,还是戏弄他。抑或一时兴起,在这儿便扯开他的衣裳也是不敢讲的。 可宿欢却在他耳畔轻叹了下,“白眼狼。” 她伤口还疼着呢,明日还得撑着去赴宴,又是为了哪个。这会儿摸一下他都这个模样,还不晓得心底是在如何骂她呢。 被宿欢这么说,祝长安也不过颤了颤鸦睫,甚于觉得她并未说错。 “你又清减了许多。”在他耳畔说了这句话,宿欢收回手,凉薄着眸子看他,忽而意有所指的道,“不好看了。” 听言,祝长安默不作声,对宿欢得手便弃的做法也是意料之中。可心底涌上的自嘲与难堪,仍旧是让他不禁低垂下眼睫,遮住眸底尖锐又明显的讥讽。 “天冷了,屋里缺个暖床的人又该如何是好啊……” 祝长安知晓自个儿听见宿欢那句话,便该自觉的贴上去讨好她,可他启唇欲言时,却又讲不出话来。思及自个儿上回有求于她,被压在船内做了那等破廉耻的事儿。如今宿欢为他解围不说,明日还得将他领进宫去,竟想不到她晚上会如何磋磨他。 轻啧了声,宿欢再度抬手去抚祝长安的身子。自腰侧往脊背挪去,状似无意的用指尖隔着层衣裳在他背上撩拨着,又低低笑着,语气戏谑,“这傲骨啊,真是硬。你说……我是折断好呢,还是再磨一段时日,待它自个儿弯了的好?” 他顿时面色泛白,想要求饶却说不出甚,便低下头不做声,压抑忍耐着心底的惶恐失措。 “跪下。” 淡淡两个字撂出来,祝长安身子前倾便屈膝跪了下去,面色苍白,脑子里都是空的。他哪怕此刻慌神了,跪姿也是端端正正,脊背挺直,好似那山林里的松竹般。刻在骨子里的仪态规矩,清贵极了。 “将衣裳褪了。” 仍旧语气淡淡,祝长安却不敢不听。他迟缓的听从着宿欢说的,僵着手指解开盘扣,将半旧的外衫脱了下去。膝下的玉石此刻却寒意侵骨,惹得他浑身轻颤。修长的手指却未曾停下,轻而易举的便扯开了襦袍衣带,将它再度褪下。 仅余下那层单薄的里衣了,宿欢不曾出声,他便木然的继续动作,将这本就不堪重压的遮羞布解开,袒路出了白腻如玉却又肌理分明的胸膛。 而此刻,仅仅余下那件亵裤了。 宿欢说,自渎给我看。 “郎君!” 知书忍耐不住的扑上去拦他,却被宿欢一脚踹开,正中胸口。随后躺在地上半晌起不来,闷声咳着。 “拖下去罚了。”她语气淡淡,却忽见祝长安抬手揪住她的衣摆,沉寂的眸子里终究添了哀求。 “……不要。”低着声音,他音线发颤,“求求家主莫怪他,若要罚……便罚我罢。” “哦?”宿欢去看被堵住嘴的知书,轻笑,“他的那份罚,你受着?” 祝长安应下,“我受着。” “那得看你乖不乖了。” 颤着手指解开腰带,那单薄的亵裤便顺着滑落到腿弯,落在地上。他转眸去看知书,却被那愕然而不敢置信的目光刺得心底发冷,想都不敢想周遭婢女侍人又是如何看他的,俯下身给她磕头,“求求你……” 连着三下,宿欢方才轻哼一声,用脚尖挑起他的下颌,没再让他继续叩下去。冰凉的珠履顺着脖颈往下划去,路过胸膛、小腹,轻轻拨弄了一下他颓软的那物。继而轻笑,字字清晰的道,“自渎给我看。” 她并未压低声音。 倏然抬眸看向宿欢,祝长安不自禁躬身往后缩了缩,声音都是颤的,“不行……这不行的……求你,求你不要……” 宿欢随意使了个眼色,那制住知书的人往他小腹便是一拳,疼得他闷哼了声,蜷缩着身子瘫倒在地上,满额冷汗。 “不要!”下一拳还未落下,祝长安便扑过去用身子挡住知书,随即却又被拉开,眼睁睁看着他唇角溢出血迹。挣扎着揪住宿欢的袖口,他当着她的面用另一只手去抚弄自个儿的下身,昂首求她,“家主,我不敢了,我会乖,会听话……求求你……求你啊……” “好了。”宿欢话音落下,那边便停手了。她去瞧祝长安仍旧毫无反应的那物,低眸轻嗤,“可是真的?” “是,是真的。”他连忙应下,“我不敢了。” “躺下去。”宿欢抬脚轻抵他的肩,随即便见祝长安僵着身子,在这寒凉彻骨的玉砖上仰面躺下。双腿被分开,路出那处,周遭或鄙夷或嫌恶的目光也落在他身上,让他一阵晕眩。她踢了下祝长安的腿根,道,“可以了。” 用发僵的手指握住那物,祝长安因着躺下,却是看得清那些人的神情。也因此而愈发恍惚失神。 乍然破了廉耻,好似再作甚都要好的多。 生涩的上下套弄着,他学着宿欢撩拨自己时弄得那样,那物却如何也是绵软着的,怎般揉弄也不肯硬起来。 “啪”。 乍然踢开他的手,宿欢用履底轻碾着那物,见不过几下便抬了头,顿时出言讥诮他道,“真没见过这么贱的。” 他轻喘着气看向房梁,被踢到的手腕红了一片,可他却恍若未觉,瘫软在地上任由宿欢辱弄着那儿。 “叫出来。” 听言,祝长安眸底空茫,却极为乖顺的用略微泛着哑的声音呻吟着,“啊……啊……” 身下被磨得发痛,可竟愈发昂扬,半点儿也不见颓态。宿欢弄了半晌,见他还不泄身难免不耐,心气儿不顺的踹了下他那白玉似的腿根,却听他倏地绷紧身子,而后铃口微张,涌出汩汩白浊来。与此同时,他难以遏制的一声呻吟,也传入宿欢耳中。 宿渣要把他玩坏了。 “贱不贱。”宿欢嗤笑他,随即又踢他一下,“爬过来。” 祝长安回过神,也不顾狼藉一片的身下,温驯的跪着用手朝宿欢爬去。他额前、鬓角全是湿漉漉的,发丝也被濡湿了,颇为狼狈。此刻昂首看着她时,眸底是空洞的,目光涣散,毫无半点儿神采。唇瓣被咬得嫣红,唯有牙印那儿泛着白,半晌回不过血色来。 宿欢的手指骨肉匀净、指骨修长,此刻那指尖却是在轻轻挑起他弧度秀气的下颌,迫使他昂起脑袋。她俯身落吻,含住那柔软的两片唇瓣,舌尖略略滑过,描摹着它的形状。温热的气息拂在她的面容上,促而乱,连同他鼻音极重的低低呻吟,都惑人至极。 “唔嗯……” 半晌,她徐徐起身,唇角弧度戏谑,看着他的眸子里凉薄而冷嘲,却施舍似的抬手抚着他的脑袋,又好似逗猫儿狗儿般的揉乱了他的发丝,继而索性抽出束发的簪子,任由那鸦色的青丝散落满身。 “长安,上回我得了些好药,不晓得若是在这儿给你用了,又会如何呢……”她在他耳畔低笑,字字羞辱,“可否会……求欢于他们?” 迟钝的抬首去看她,祝长安轻啊了一声,失神的颤了下眼睫,脑子里是空的,眼前人影斑驳,传入耳中的话语更是模糊不清。他隐约听见了“求欢”二字,便将脑袋凑过去,用唇在她的手背上轻蹭着。 ……这样,是求欢吗? 他随即被推开,却又不知廉耻的再贴上去,甚于被宿欢推倒在地上扳开腿,将下身裸路在外,也只是含含糊糊的呻吟着,任由摆布。 “祝长安?”摆弄了片刻,宿欢拿手去拍他的面颊,再让他跪好,他便听话的爬起来跪着。她用指尖抹了些许白浊递到他唇边,“舔了。” 湿软的舌尖舔过白浊,将其含入口中,将她手指上东西舔得干干净净。 眯着眸子一错不错的看了他片刻,宿欢敛了眸底恶劣,懒懒散散的叹,“无趣。” 她起身欲要离开,走了两步却又折回来,用脚尖不轻不重的踢了下祝长安,蹲下去问他,“你要我为你擦洗,还是他们?” 意料之中的,他毫无反应。 宿欢忍不住气,抬脚又踹他一下。这下力道有些重,可见他蜷缩在玉砖上浑身轻颤,宿欢又不禁蹙眉,语气也凉的很,“那个知书,过来替你家郎君擦身,其他人都出去罢。” 被松开后便颤栗不止的知书扯出口中布巾,不住低咳着,口齿间尽是甜腥气。他压住惧怕爬到祝长安那,刚碰到他便忍不住的哭了出来。一面哭,一面将瘫软在地的祝长安扶起来,却见看都不敢看宿欢。 “便在地上擦罢,还扶他往哪儿去啊。” 因着宿欢发话,知书只得低声去唤郎君。可好好一个人却和死了似的,半声也不应他,让他颤着手指往祝长安鼻下探去。 见状,宿欢踹了过去,“他活着还是死了我不清楚?” 知书放下心,眼泪却止不住,去拧了棉巾来为祝长安擦拭着身子。 凑过去蹲下身,宿欢对上他涣散的眸子,又唤,“祝长安?” 思索少顷,她添了几个字,“祝长安,看我。” 宿欢说,你在怕什么? 话音落下,方才看见他略微转动眸子,朝自个儿看来。那漆黑的眼眸里空洞死寂,彷如凛冬的寒潭,毫无生机。 宿欢顿时便蹙起了眉尖,抓过祝长安绵软无力的手腕,探指脉上。 他身体无碍,那便是今晚的事儿让他受不住了。 百无聊赖的撂开他的手,宿欢不耐得再看下去。她瞥了眼更漏,随后去端坐在圆凳上,想着今日的刺杀,与明日的谋算。 半晌,却听知书细细弱弱的唤了她一声,“……郎君……郎君的衣裳……” 挪过眸子定定的看了祝长安片刻,让人去取更换的亵衣。 可那单薄的衣物拿来了,她却又不给知书,反倒过去对着祝长安命令道,“起来。” 祝长安浑浑噩噩的撑起身子跪坐在地上,脊背仍是端正挺直,可头颅却低了下去,双手垂落两旁,全然没了先前的气度。仿若置身冰层之上,再略微施压半分,薄冰碎开,他便会沉入湖底,溺亡其中。 将亵衣扔给他,宿欢语气淡淡,“自个儿穿好。” 可祝长安没接。 一反常态的由着它砸到自个儿,再滑落于玉砖上,身子倏然颤起来,好似秋后畏寒的白玉蝉,不受凉风,不住瑟瑟。 “穿上!”冷着语气,宿欢一字一顿,“拿起来,把衣裳穿上。” “啊……”他启唇,却只从喉间挤出破碎的音节,继而气息渐重,急促的喘息着,唇色泛白。狼狈不堪的躬着身子,他转瞬间额上便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却又难以自控的去拾起亵衣,僵着手指展开,惨白着面色摇摇欲坠,如同将要昏过去似的。 “你在怕什么?”宿欢握住他冰凉僵硬的手指,让他抬首看着自个儿,语气笃定的又问,“你在怕什么。” 祝长安目光涣散,听见的话过耳不入心,自是答不了宿欢的。 挥手示意知书出去,她俯下身,在他耳畔问,“怕我再让你脱下来么。” 这句话好似巨石砸入湖心,让祝长安痛苦至极的哀鸣一声,继而便扑上前将宿欢压在身上,抬手往她颈上掐去,却半分力气也使不出来。他勉力收紧手指,可却不过是贴着那温软的肌肤,哪怕分毫也不曾伤到她。 ——他不敢。 不可置信的是,他怕她。 “掐下去啊。”温暖的掌心覆在他冰凉彻骨的手背上,那颜色浅淡的眸子也对上他的,眸底是笑、抑或嘲,他分辨不清。偏生在这时,宿欢还在他耳畔低笑,将覆在他手上的那只手往下压去,“长安,反抗挣扎啊,掐死我,还会有哪个这么对你?赌一把,掐死我就好了,掐下去啊。” 乍然反应过来,祝长安头疼欲裂,却下意识慌乱的想要收回手,不住推拒着她,嫣红的唇张张合合,却半个字也说不出口。 “怎,你不敢么。”宿欢倏地笑了,唇角弧度扬起,任由他松开手。见他想逃,她便抬手揽住了他的身子,温热的掌心贴着他微凉的腰侧,轻轻抚着那细腻的肌理,他却恍若未觉,伏在她的身上,艰难的喘息着。 宿欢说,啊呀,你输了呢。 肩胛处的伤口再度裂开,腥红的血濡湿了包扎的布条,疼得她眉心微蹙。转而舒展了眉眼,宿欢反身将祝长安压在身下,握住他的手腕,把他双手置于头顶困住,也不见他再抵抗。 昂首不住的喘息着,祝长安仿若池中那濒死的锦鲤似的,眸色灰败。 宿欢试探的低首去吻他,柔舌探入他的唇缝间,吮弄着他绵软的舌头,半晌方才松开。她轻咬了下祝长安的耳珠,问他,“你是谁?” 见他不应,宿欢捏住他的下颌迫使他看着自个儿,又问,“回答我,你是谁?” 良久,他才哑着声音吐出三个字,“祝长安……” “倘若不是呢。” “……不……是?”涩顿的重复念了一遍这个词,祝长安茫然的看着她,“不是?” “祝长安虽待人温和,却性子清傲,他会赤身裸体的被人压在身下,任由欺辱么。”宿欢语气淡淡,转而又笑,轻舔了下他的耳根,继而素手往下探去,握住他挺立的那物,听他在耳畔低喘,“祝长安可会这样?” “……不。”他喘息着答,眸底不知是甚,空茫且荒芜,哑着声音附和宿欢,“不,他不会。” “他?”低低笑着,宿欢在祝长安唇角落吻,“那你是谁?” 半晌沉寂。 他迟疑的看着宿欢,“……我……是谁?” 宿欢却又问他,“那我是谁?” “家主。”祝长安答的极快,脑海虽仿若成了浆糊,黏滞涩顿,却不受控的冒出一个词来,“……吾……主……?” “承欢乖。”宿欢再度落吻,“再唤一声。” “……吾主。”他颤了颤鸦睫,眼前斑驳光影散去,那清秀凉薄的眉眼映入眸中,连同她好看至极的眸子,也让他看得清清楚楚。他看着宿欢,再唤,“吾主。” “那你呢?” 祝长安顿住,随后想起方才宿欢夸他的话,略有些迟疑的答,“……承欢?” “可解承欢何意?” “……承……吾主之欢?”他见宿欢低笑,随后在他耳畔解释着,不禁念了出来,“……承欢……吾主……身下?” “不知你愿否?” 这回,祝长安怔了许久,方才被她含笑的眼眸迷惑住,不由自主的应,“……愿意。” “嗯?” “……承欢愿意……”他死寂的眸底又起波澜,茫然又恍惚的看着宿欢,抬手勾住她白皙的颈子,阖眸昂首将唇送上,“愿意承欢吾主身下,愿意服从吾主。” 宿欢在他话音落下后便再度吻住他,舌尖挑开他的唇齿,与他两相缠绵。 “呜……”他鸦睫轻颤,却毫无抵触,任由宿欢反客为主,在他口中肆意翻搅吮弄,甚于上前迎合,青涩又生疏的交缠着她的柔舌,“唔嗯……” 待松开时,祝长安唇瓣嫣红丰润,仿若桃花瓣似的,惹得宿欢又轻轻舔了下。 他因此而面泛红晕,喘息着将再度挺立的那物往宿欢身上轻蹭,低低软软的道,“吾主,承欢想要……吾主……” “承欢乖,该休憩了。”宿欢却偏生不允,挪开身子将乏力虚软的祝长安扶起来,揽在怀里搀到榻上,再度将亵衣拾起来给他,“将衣裳穿好。” 他顺从的接过去。 见祝长安系好衣带,她却又拿出了一枚药丸递到他唇边,见他毫不犹疑的含入口中咽下,方才笑道,“幸而这丸子是安神的,若是毒药,你也吃么。” 祝长安倏然困得眼皮沉重,连话都没来得及回宿欢,便阖上眸,身子软下昏睡了过去。 将他挪上床榻,宿欢又凑过去将他唇瓣蹂躏得嫣红丰润,方才罢休。她看着那清隽的眉眼,唇角轻扬,语气却是戏谑—— “啊呀,你输了呢。” 宿欢:啊呀,玩坏了。 清早儿,祝长安是在宿欢的怀里醒来的。 他被宿欢揽着腰身,蜷缩的贴着她,此刻掀开眼帘,入目便是她颈侧白腻腻的凝肤,呼吸间胸腔内也尽是那清淡的香气。 ……昨晚,怎么了? 如今他衣衫工整,以往会留下的许多痕迹不曾看见多少,身上也并无甚异样。 愈是模糊不清的记忆,便愈是让祝长安心慌。他下榻去寻知书,可才将将起身,宿欢便醒了。 她松开祝长安,懒散的抬手掩了个呵欠,举止秀气。继而又转眸去看他,撑起身子来,“祝长安?” 莫名被唤了名讳,他不解的应,“……家主?” 宿欢这才掀开被褥起身,凉薄的眸子看向他,语气戏谑,“昨夜可舒服?你缠着我要了好几回来着。” “……甚?”祝长安愣住,可任凭他怎般去想,也记不清那些事,只得佯装羞涩的敛眸低首,心底发沉,面上却是半点儿不路,“昨儿……谢过家主垂怜。” “哦?”可她却倏地笑了,抬手勾起他的下颌,问他,“那长安可记得昨夜答应了我甚?” 祝长安,“……” “昨儿还说往后会亲近我呢,如今便赖账了。”宿欢唇角轻扬,墨灰色的眸子里却是凉的,被那浮于浅表的笑意遮掩住,清清淡淡的音色此刻说起话来,语气也是柔且缓的,“莫非长安这床笫之间的情话,便作不得数了?” “……没有。”他握住宿欢温软的手,轻轻抿唇,“要怎么……亲近?” 宿欢眉梢轻挑,却极其恶劣的笑而不语。 这般,祝长安方才迟疑的俯身,阖眸在她唇角轻啄了下。 被按住后脑再微启唇缝,由着她将柔舌抵进口中,大肆作乱时,祝长安在转瞬间便沉沦其中,甚于喘息着去迎合她,将身子贴近她往她身上倚着,寡廉鲜耻、放荡不堪。 待到宿欢松开他,他还瘫在她怀里,不住轻喘着。 她拥住他,在他唇上又印一吻,低哑着声音道,“乖。” 略微茫然的抬眸看她,祝长安竟不自禁的,心口砰砰乱蹦、满面羞红。他低下头去遮掩,可宿欢却抬手覆在他昂扬的某物上,隔着亵裤安抚着,让他暗自揪紧被褥,忍耐着将要溢出喉间的呻吟,眯着眸子满目欢愉。 而泄身后,便是难堪与羞耻了。 祝长安如何能信方才那下贱到仿若娈童的人是他,恍惚间眼前好似闪过昨夜的光景。他不着片缕躺在地上,两腿大开,并…… ……并怎样?宿欢做甚了? 惨白着面色忍着头痛,祝长安急促的喘息着,非要想起昨夜之事,却痛楚愈甚,蜷缩在宿欢怀里低低呻鸣着,颤着身子冷汗阵阵。 口中被硬塞进了枚药丸,那苦涩之味顿时便让他眉心紧蹙,可思绪却是逐渐放缓,再集中不起来,迟钝滞涩的将要空白一片。 宿欢柔柔抚着他的脊背,将他瘫软的身子往上扶了扶,听他难受的呻吟着,便缓着声音去哄,“定神,莫要去多想甚,静下心来。长安乖,静下心来。” 良久,他回过神来,轻轻哑哑的唤,“……家主?” “可好些了?” 可祝长安却愣住,他方才……要问什么? 想不起来,他便恹恹的抛开了,往宿欢怀里又挪了挪,脑袋无力的靠在她肩上,半阖着眸子,语气倦怠,“好困……” 宿欢说,ri他娘的。 “待会儿还要去赴宴呢。”宿欢不动声色的将手探入他的衣襟,甚于轻捻他身前某处嫣红,听他嗯啊出声,也不见他推拒抵触,茫然不知的任由宿欢玩弄着,低喘连连。她收回手为祝长安理好衣裳,眉头却不禁轻蹙,“祝长安?” “唔?”他倚在宿欢怀里,抬眸去看她,那眼眸里雾蒙蒙的,连宿欢把他按在榻上假意脱他的衣裳,也不见半点儿反抗,浑浑噩噩的半阖着眸子,卸下浑身气力,仿若人偶似的,随她摆布。 “……日他娘的。”低声咒骂后宿欢轻轻推了下祝长安,“今日宫宴,你不去了?” 他又轻唔了声,困顿的阖着眸子,“不想去了……难受……” 这绝不会是祝长安说出口的话。 宿欢不得不认,自个儿不为已甚,将他折腾的太过了。 硬扯起他去洗漱更衣了,临到马车上,他还是昏昏沉沉的,倚在软枕上不消半刻便昏睡过去,哪怕因着颠簸险些摔了下去也不曾醒来。 揽腰扶住他,宿欢难得烦心。 那药便是安神静心的,若非祝长安满心逃避,又怎会抵不住这些许困意。 约摸着将要到宫门前了,宿欢掀开车帘看了下,随即按压穴位将他疼醒了,方才松手。 他扶着宿欢坐正了身子,虽手足疲乏却并非瘫软,茫然的抬眸去看她时,竟连清早儿的事都记不太清了。 这回他下意识的将此事抛去一旁并不深想,静静待在一旁捋着思绪。半晌,祝长安方才哑着声音,问了一句,“是去赴宴吗?” “嗯。”漫不经心的应了声,她又问,“可有哪儿难受?” 祝长安用了少顷来斟酌言辞,答她,“并未。” 预料之外的,宿欢不曾再言行轻佻,反倒意兴阑珊的哦了声。 一路无话,宫门渐近。 临到了地儿,两人前后下了马车,距离不远不近。宿欢将邀贴递给那宫人,方才领着与往常无二的祝长安入门。 南宫之华靡,世上再无别处可相较。 碧瓦朱墙、琉璃檐头,连那殿宇的楹柱上都雕着龙纹。路旁静心侍弄的古树名花、履下仔细铺就的青砖玉卵,甚于宫婢身上轻薄飘逸的锦缎衣裳、饰珠点翠的鬓髻,皆足以让那些家世并不显赫的小娘子羡艳不已。 便是祝长安惯来沉着,可如今也不由得怔了一怔。听闻今上贪图享乐,竟不想是真的。 “长安可知家父官位从何得来?” 忽的被宿欢这么问,他迟疑霎那,还是实话答了,“略知一二。” “家父年年献与今上的金银都不知凡几。”宿欢低眸轻笑,“真乃富可敌国也。” “……家主说笑了。”被这极像是试探的话语惹得心底微沉,祝长安眉目温和,眸底也不见波澜,“商者卑贱,钱财也尽数奉与朝廷,祝家如今不过是略有富余罢了。” “你在护着祝家?”回眸看他,宿欢眉梢轻挑,随即又不禁嗤笑,“那可都是你兄长的,你老子愿意将家业给你?呸。他除却供你吃喝笔墨,旁的哪里对你好过?” 宿欢说,扫愁帚、钓诗钩 祝长安哑然,宿欢也不曾再多言。 此回曲宴乃是因兴而为,应邀而来的也不过是朝臣世家内的公子、贵女与甚得圣眷的皇子、公主罢了。 楚琢之端坐在首位,眉目温润、举止文雅。他身边是华服宫妆的昌平,原本还在轻笑着与他闲聊,可见着宿欢来了,顿时便提着裙摆起身,再理了下衣裳,娉娉袅袅的朝她走来。 不经意的瞥了下祝长安,她挽过宿欢,领着她往案几边去,“昨儿怎的没来看我?” “有些事。”宿欢柔着声音,语气也是温和的。她也转眸去看身侧的祝长安,唇角弧度扬起,“此回酒宴,暗藏锋芒抑或结交权贵,便看你如何抉择了。” 留下这几句话,她就由着楚昌平将她牵去了前面。她领了路,祝长安能否抓住那些机遇却不是她该管的了。 在高位之下的案几上落了座,宿欢便见楚琢之含笑朝她看来,而后收敛了目光,举杯朝众人示意,“迎霜宴开,持螯封菊、酒令诗筹,孤邀诸君共饮,何不快哉?” 一番应和后,众人见楚琢之吃了那杯酒,便也跟在后面昂首饮尽,奉承着他与昌平。 顾及宿欢身上有伤,楚琢之便选她做了这令官。 宿欢笑着应了,思量少顷便以秋为题,定“十一尤”韵,作绝句一首,再讲出缘由来,由自个儿为评。次者罚三杯,佳者可让旁人代为吃酒,亦可自饮一杯。 拿出韵牌,宿欢端着盒子上前,让楚琢之先行摸出两张。 因宿欢将题定得宽松,加之楚琢之于诗文一道颇为精通,看清选了哪两字后便笑着吟出了首七绝,诗格轻婉细腻、温和端方,用词遣句也精妙至极,可见熟读诗书、字字珠玑。 她眉眼含笑的抚掌赞好,而后提起酒壶为他斟过一樽桂酒椒浆,促狭道,“殿下叹秋过久,盼春折柳,那这头一杯酒不知算作扫愁帚、还是钓诗钩?待某满斟此杯,端与殿下。” 听言,楚琢之不禁失笑,接过她递来的酒杯,昂首饮下,眸底也是柔的,“令官为大,孤怎能不从?” 让宿欢屈尊去端盒斟酒的人在这宴上也唯有楚琢之,此刻见宫婢来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她便顺势递于那宫婢,再返回座中。 来参宴的皆是高官贵爵家的子嗣,风流才气分毫不差,取出韵牌后便开口成诗。除却有时运道不好拿到些许难字苦加思索,抑或所想诗句与旁人恰有相似而未得好句者,方才罚酒三杯,哪怕醉了倒也快活。 以诗会友、斟酒行令,偶有调侃之人刻意说别句不好,该多罚几杯,说笑之言却也有趣。 临到了祝长安,他从容摸出韵牌,却不禁思量开了。 若他不加以收敛,凭着他这庶子的身份哪怕文采斐然,也定然会让某些自谓清贵的世家子瞧不起,而过后被刁难也是躲不过的。可若平平常常作诗一首,这回酒宴后又有哪个能记着他呢。也约等于是白来了。 看向宿欢,祝长安眉眼清隽,唇角却笑意温和,将那原本偏于冷淡寒凉的眸子也衬得暖了许多。抬眸低笑间,皆是摄人心魂的好看。 朗声念出两句诗,惹得众人不禁将目光定在他身上,可见其出色。而随后两句不甚明了,借用典故、起承转合,其倒装之技更是用的恰到好处,让人不禁目路欣赏。 待他款款而谈,淡然自若的将这五绝解释开来,讲出缘由后,更惹得赞叹。 “篱花不畏秋,任凭雀登楼……”宿欢忍不住轻笑,明静姣好的眼眸笑若弯月,一错不错的看着他,“好诗。” 宿欢说,好诗。 “祝家二郎好文采!” “此诗颇有前朝大文人的风骨,想来祝郎君也该是品行高洁之人。” “以菊与雀拟之,真是妙极。” “字句间灵气逼人,好!” 这是夸赞的,自然也有贬低之言。 “嗤,庶子卑贱。” “单看诗句,祝郎君图谋不浅啊。” “婢生子岂敢妄想那些?家族生养他便是仁至义尽了。” “吟风叹月之辈,予国之何益?” 宿欢看着龙辱不惊的祝长安,倏地低笑,亲自离座走向他,拿过他身前案上一壶清酒,斟之酌后,将杯盏与他递上,“好诗。” 仍旧是那两个字,可其中维护之意不言而喻,顿时拦下了周遭恶语。 年岁正好的少年郎抬眸朝她看来,虽面色有些苍白,却分毫不损风姿,反倒添了几分温和。衬着那清隽如画的眉眼,和他浅淡的唇色,竟好似那画卷上鹤骨松姿的谪仙似的,却又堕落凡尘,本该寡淡清冷的眼眸里却情绪复杂,沾染了七情六欲。 他眉目间含笑不改,可接过宿欢指间酒杯时,却不自禁低垂鸦睫,避开了她的目光,用与往常听来相仿的温和语气道,“某不敢当。” 不敢当的是宿欢的那句夸奖还是她递来的酒,无人得知。宿欢在将银杯交予他时,不经意的用指腹擦过他那冰凉的手指,见他略微一颤险些摔了酒杯,方才没再逗弄他。漫不经心的瞥过他泛红的耳廓,宿欢唇角弧度轻扬,“此诗甚好,祝郎君当得。” 语毕,她便搁下酒壶,朝诸位拱手示意后回了自个儿的位置。百无聊赖的敛了唇角笑意,她托着腮将肘弯抵在案几上,懒懒散散的侧首看向楚昌平,见她乜了自个儿一下不免好笑,便凑过去,“怎的不开心了?” “你理他作甚。”娇哼了声,楚昌平扯过她温软的手指,将自个儿的柔荑塞进她手心里,道,“只许理我!” 宿欢听言忍不住笑,也不耐得再去看祝长安那进退有度的作态,握着她柔若无骨的纤手,无须揉捏便能察觉那凝肤的细腻柔嫩,仿若略微用力的碰一下就会伤着她似的。宿欢轻轻牵着她微凉的手,困在掌心里为她捂着,又不禁再柔缓了语气,“嗯,不理他。昌平身子可好些了?” “还好,只近来有些体虚,常觉燥热乏力罢了,不碍事的。”昌平又乖又软的答着,见有人又念诗一首,待着宿欢点评便也不闹她,坐正了身子一派端庄。 “佳。”宿欢撂出一字,见宫婢已斟好了酒,便含笑问他,“郎君赏月赏重阳,词文昳丽、诗句轻华,当得佳字。却不知郎君是自饮还是……” “由他代之。”那郎君将近弱冠之龄,展颜轻笑时眼角眉梢尽是风流旖旎,桃花眸子微弯,此刻疏宕不拘的斜倚在扶手椅上,朝宿欢看来时,竟透出几分妩媚来,却分毫不显违和。他极为轻挑的抬手指向祝长安,打断了宿欢的话后又笑得风骚,言辞无礼又怠慢,却又恰到好处的并不惹人生厌,只觉他有些毒舌罢了,“祝郎君锦心绣口,想来此番行令受不得罚,某酒量甚差,便由郎君代饮了。” 宿欢:约否? 宿欢不做声,转眸去看着祝长安,看他是应是拒。 说来他也拒不得。 此人乃是朱家嫡子,而当朝右丞便是他的父亲,如今指名道姓的要他代酒,莫说他还客套了几句,哪怕刻意为难,祝长安也得受着。 意料之中,他应下了。可意料之外的,他却又道,“某才疏学浅,在朱郎君面前自愧弗如,却是不敢应下这锦心绣口四字的。” 他抬手斟酒,继而端起杯盏,看向朱清绝,清隽的眉眼是那温润如玉的作态,只道,“郎君文思绝佳、诗格清朗,某便以珍酿为赞,敬此酒令。” 堵得朱清绝好生膈应。 因着无话可说,他只得嗤笑一声,自行吃了酒,讥嘲道,“我作的诗,要你来敬甚?” 祝长安端着酒神色不改,从容自若的念了句祝词,将杯沿抵在唇边,昂首饮尽。既不曾让人觉得尴尬突兀,也颇为应对自如。 这番事后,让本想着故意灌酒的那些人倒不好再有动作了。可偏生有人与他作对,在得了宿欢的“佳”字后又道劳他代为饮酒。 那是个世家贵女,虽不似宿欢这般抛头路面与郎君们似的浪荡风流,却也煮茶温酒、笑迎客来,入得京都书院,颇得赞誉。 她笑意吟吟的看向祝长安,竟离座亲自去为他斟了一杯酒,“若郎君有意夸赞,便莫要敬诗令了,且敬我罢。” 他这回却是不好再多说,便也笑着接过酒,道,“女郎好文采。” 直截了当的吃过酒,这桩事就算了了。 一轮酒令罢,殿内诗兴渐高,宿欢便再定下题目,由着他们自个儿抓阄摸韵,作诗词一首,由诸位自行来评。 几回下来,甚于楚昌平也吃了不少酒,迷迷糊糊的被扶了下去,醉得不轻。 宿欢自顾自的饮着清茶,百无聊赖的朝正对面那眉眼风流的郎君看去。 他没骨头似的倚着扶手椅子,身上着的胭脂色宫锦袍松松垮垮、衣襟微敞。而那宛如堆雪似的皮肉在这相映相衬下,惑人得挪不开眸子。他还作那斜睨的样子,媚眼如丝的朝祝长安看去,眼波流转间都是撩拨勾引。 这是醉了。 她眯着眸子打量朱清绝,着实不解这人怎的生得个比姑娘家还要妖冶的面容,又是那般浪荡轻儇的性子。与她家那左丞大人一般无二,像是娼馆里出来的,剥落下或孤高或清傲的遮掩后,一举一动皆惑人,勾唇轻笑便成祸国殃民。 朱清绝惯来自傲,流连花间却又谈情不讲爱,厌恶哪个人便是摆在明面上,倒是如今少有的坦荡。 或是察觉到宿欢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朱清绝循着看来,便对上了她的眸子。而后,倏地舒展眉眼,笑靥如花,眉梢轻挑便递过来一个秋波。 宿欢,“……啧。” 端起茶盏低抿一口,再抬眸却见朱清绝仍在看着自个儿时,她也不禁失笑,懒懒散散的往后仰去,倚在椅背上,眸色略深。继而捏着茶盖儿,颇有规律的轻敲几下杯沿,再搁下拿起,又敲几下,问他…… ——约否? 宿欢说,分桃断袖,还来招惹我? 预料之外的,他有些困惑的看着宿欢,继而稍加思索方才知晓她的意思。随即用那纤柔细长的手指托腮朝她看来,而后—— 敬了一杯酒。 不知真醉假醉。 宿欢难免失笑,侧首吩咐身后的阿妧道,“着人去邀朱郎君秉烛夜谈,问他可有意。” 阿妧红着耳廓应了,“喏。” 待到散宴,殿中除却烂醉的几人,余下的皆是三三两两离开了。宿欢懒懒散散的起了身。她吩咐侍人去扶略有些醉了的祝长安,自个儿却是往朱清绝的身畔凑。 他倚着扶手,抬首朝宿欢看来,那眼波潋滟的桃花眸子斜乜着她的面容,朱唇得酒晕生脸,轻飘飘的瞧着她,眉眼间风流轻佻,硬是惑人得让她都不由得怔了一怔。他音色轻清,此刻低哑着声音说话时也是软柔柔的,“宿女郎,某可好看?” “好看如何,不好看又如何?” “女郎想睡某?”他不理宿欢问的,低低笑着唇瓣轻启,说出的话却是刻薄至极,“可惜了,某不约丑陋之人。” “哦?”宿欢也不恼,含着笑用指尖勾起他身前散落的一缕墨发,捻在指腹间,继而又将自个儿的手指一圈圈的缠绕住,再度笑问着他,“不知何等容貌方才入得郎君的眼?” “唔……”轻眯着眸子思量她说的话,朱清绝抬指扯回自个儿的发丝,答她,“得比我好看。” 宿欢失笑,“昌平公主如何?” 偏生他还一本正经的回她,“甚好。” “您这满口的轻薄莲华,某自惭形秽。”松开手指后再为他扯了下衣襟,宿欢举止柔雅,并再规矩不过,半点儿也不曾借此碰到他半点儿。她理好宫锦袍,又忍不住笑,“叨扰郎君雅兴了,某告辞,不劳相送。” “留步。”朱清绝却又喊住她,那桃花眸子里的探究愈添,也愈觉有趣。他佯装温柔的又笑,只道,“若我如今应了女郎的邀约呢。” “哦?”听言,宿欢不禁笑弯了眸子,抬手去触他的面颊,可将要碰到时却又顿住,看着他眸底再难遮掩的厌恶,倏地笑了,“您这怕是约架啊。” 朱清绝眉梢轻挑,知晓自个儿的谎话被识破了,便也不多做纠缠,轻哼一声就要拍开她的手。 可宿欢却乍然捏起他的下颌,俯首在他唇上狠咬一下,顿时便尝到了腥甜。她还未待朱清绝反应过来就退开了,眉眼间的笑轻佻风骚,浪荡不堪。 “放肆!”朱清绝顷刻间便冷了面色,寒着眸子看向她,眸底愠怒愈重。他拿出帕子狠狠擦拭着唇,不久就沾染了满锦帕的血迹,“竟不知世家里也有此等厚颜无耻之人,毫无半点儿教养!敢问家中严慈可是前辈子造了孽,今生有了这般货色来让宿家蒙羞!寡廉鲜耻、水性杨花。” “您自个儿有为天下所不齿的癖好,倒骂起我来了?不晓得您在入夜情动时想的是哪个,可敢说出来让某来听听?”宿欢分毫不让,扯过他按着伤口的手便压在一旁,猖肆的道,“分桃断袖便也罢了,那弄那作态来招惹我。殊不知如今是郎君恶心还是我恶心?” 宿欢说,您这是恼羞成怒了? “滚开!” 他压着声音低斥,偏生疏于武艺挣脱不开,顿时愈发羞恼,“宿欢!你放开我!” 可宿欢不禁未曾退开,反倒又贴近了朱清绝几分,温热的气息便抚过他的面颊,惹得他嫌恶的侧首避开。宿欢低笑,问他,“朱郎君初夜尚在?” 话音落下,她就起身了。 不过几句话的工夫,方才散宴周遭侍人退下,如今殿内也空无几人,倘若宿欢真要做甚,朱清绝是只得受着的。他忍辱含羞的去看她,纤柔细长的仿若笋尖儿似的手指紧紧扣住扶手,面上却是压下怒意又笑,“女郎先前那话,不知何意?” “哪句?”宿欢佯装不解,甚于抽出绣帕去为他拭净了唇角渗出的血珠,任由它在雪白的帕子上晕开几点红梅,语气戏谑的问他,“分桃断袖?” 她说着京腔,吐字清晰、抑扬顿挫,清清淡淡的音色在不疾不徐的讲话时,竟是预料之外的好听。 朱清绝气得心口发闷,推开她的胳膊后却还是得朝她弯着眸子,“女郎好会说笑,某堂堂大丈夫怎会是那等龌龊之人?” 前几十年今上的皇祖父甚好男色,不顾朝政,险些让边疆蛮族侵吾国土,动了国之根本。若非孟老将军领兵前去,设计逼退了那数十万铁骑,如今这儿也不是南国了。 因此,本朝最厌龙阳、磨镜等癖,虽私底下怎么折腾旁人管不着,可若是右丞嫡子好南风的事儿传了出去,今上怎么着也该惩戒一二。往重了说官职左迁,若罚的轻也是指婚哪家贵女,方才能堵住悠悠众口,稳下民心。 空口无凭,朱清绝想着尽快略过此事,哪怕宿欢说出去他也并非束手就擒的。偏生她不走寻常路,抬指又挑起他的下颌,出言调戏道,“不是?那我试试?” 朱清绝挣开她的钳制,“……某不喜宿女郎。” “那您倒是喜欢旁的姑娘啊,又何必瞧上别家郎君呢。”轻嗤了下,她唇角弧度不减反深,轻捻着指腹,仿若那温软细腻的除却还未退去似的,“您也别否认了,宿某若是这时还不清楚您的癖好,那也枉负那多年骂名。” 他被堵得无话可说,转而去看宿欢,鸦睫轻抬凝眸看着她时,眉目间流路出的尽是风流旖旎,勾人极了,“女郎甚为自得?” “郎君赢得青楼薄幸名,眠花宿柳、借月留云,却将自个儿‘雌’伏人下的事儿瞒得滴水不漏,岂不更该自得?”宿欢将话讲得难听,见他面色不改,又笑,“不知哪位得了郎君爱重?又可知您倾慕于他?某来猜猜……该不会那人还当您是知己好友罢?” 待到话音落下,朱清绝顿时恼了。他仅仅整衣起身,那较于宿欢要高挑了一截儿的身量便将她的风头压下许多,如今再敛了笑,冷淡着神色时,气势熏灼,“那又与卿何干?” 拂袖离去被宿欢扯住了手腕,让他不禁眯起眸子,“松开。” 霎那的压迫感让宿欢身子微僵,而后便是愈发兴味了。她依言收手,眸底却笑意渐浓,“您这是……恼羞成怒了?” 宿欢说,不知某技巧如何? “郎君莫恼啊,若我将那人说出口便不好了,对否?”宿欢笑得戏谑,抬手便将他往自个儿扯了过来,揽住他的腰身,也不顾他乍然僵住的身子,在他耳畔道,“京都里的名门世家,称得上名号的就那几户。再细数与郎君年岁相当、又才貌双绝,再与您有些交集或关系的,您说……我能否猜出您爱慕之人是谁呢?” 朱清绝投鼠忌器,此刻真是恨不得唤来侍从将她拉开,却又不敢挣扎,只忍耐着压低声音,问她,“你待如何。” “您或许不在乎名声,这几年的风流下,哪怕我去诋毁也不过是无济于事,可那位郎君呢?”抚着他流媚的腰线,宿欢低首在他颈侧轻嗅着。浓绮的熏香与那清冽酒气相融,惹得她不禁在那修长白皙的脖颈上落吻,留下痕迹方才罢休,“郎君不若赌一场,试试我可会不顾撕破脸皮,将那位也拖下水来?” “你疯了!”朱清绝瞳仁骤缩,甚于连她这般靠近自个儿也顾不得,“枉他还……” 乍然失声,他恼恨的狠狠推开宿欢,“滚!” “呦,真是他啊。”诈出了话,她便懒懒散散的倚在身后丹柱上,眸色凉薄,唇角扬着漫不经心的笑,却是吃定朱清绝了,“这流言倘若散出去,他多年心血可就付诸东流了。郎君还这般凶我恼我,是要害了他么。” “……好的很。”朱清绝气得发笑,却面覆寒霜,语气也是怒意难忍,“宿欢,你良心何在?” “赠予郎君去了。”笑吟吟的看着他,宿欢刻意辱没他而招手,道,“过来。” 抿紧唇角看了她半晌,朱清绝压抑着心底愠恼,朝她走过去。衣角翻飞间气势迫人,仿若去疆场杀敌似的,步步戾气浓重。 “郎君这唇……”她抬指去触那朱唇,轻碾慢压,“不知哄骗过多少姑娘家,又与她们做到了何等地步呢?” 他冷着脸不做声。 “答我。”慢条斯理的抹去自个儿咬破那处的血迹,宿欢笑问,“这儿有几人碰过?” 见她面路不耐,朱清绝忍下避开的想法,寒着声音道,“无人碰过。这泱泱南国里如此好色、强吻旁人之辈,某也仅见过宿女郎一人尔。” “那这儿……”宿欢的指腹抚过他弧度清秀的下颌、喉结,落到锁骨,再往下划便是…… 啊呀,她的手腕被握住了。 “郎君用那般大的力气作甚,还想着捏断我的骨头么。”低笑出声后,她顺势用指尖在他的腕间轻轻划着,转而握住他的手腕。温软的皮肉相触,宿欢略微用力他便被扯了过来,另一只手撑在丹柱上,抵触的不愿贴近她。偏生宿欢要折腾他,昂首便吻住了那酒香清冽的唇瓣,舔吮碾磨,将几度想要推开她的某人摁在怀中半点儿动弹不得,压着他的脊背,迫使他逃脱不开,把那不点而朱的唇轻薄了个遍,方才松开,并在他耳畔笑得孟浪,“不知某技巧如何,可入得郎君的……口?” “无耻!”他轻喘着气,面生红晕、朱唇微湿,此刻水涔涔的丰润,哪怕是含怒瞪来的眸子也仿若氤氲着雾气,徒添美色。因着此刻两人身在暗处,他又怕招来宫人,便只得压下音量,低哑着声音讥嘲她,“满口淫辞秽语,宿女郎莫非出身烟花柳巷、伺候惯了那些恩客不成?” 宿欢说,嘘来人了哦。 “却不知郎君是恩客,还是那被我压在身下、予取予求的男娼?”宿欢反身将他压在丹柱上,俯身贴近,唇角的笑却是戏谑的很。她抬指用指腹轻轻压住他柔软的唇瓣,在他耳畔低笑,“嘘……来人了哦。” 朱清绝大惊失色,绷紧了身子不再反抗,那清波潋滟的桃花眸子便一错不错的看着殿门,与那说笑着前来扶走那些郎君的内侍。 “你怕被看见啊。”含住他的耳珠,宿欢将手探进他的衣襟,顺着那滑腻温软的胸膛往下抚去,流连在他肌理紧致的小腹,不怀好意的道,“不知若是此时将郎君推出去……” 衣衫凌乱、面泛红晕的模样,那可是有趣极了。 “住、住手!”朱清绝扶着丹柱,被她自背后揽住腰身,此刻正面对着殿内那些宫人,惊怒交加的回首瞪她,却不敢有大动作,生怕被旁人发觉了,“宿欢!这是东宫啊!你便非要毁廉蔑耻……在这儿羞辱我么?!” 轻嗤着笑了声,宿欢的素手再往下探入,竟解开亵裤并…… 哦豁,她的手背被压住了,死死摁在他的小腹上,贴着那微凉的肌肤,不让她再下挪半寸。 “再不松开,我推你出去了哦。”宿欢含着笑在他耳畔低道,揽着他腰身的胳膊略微一松,就将他往前挤去,让他险些摔了出去。扯回朱清绝再吻住他那丰润湿滑的唇瓣,宿欢吞下他喉间压抑不住的惊呼,惹得他仅用鼻腔发出几声唔嗯。她将朱清绝揽在怀里,吮弄着他那灵巧又湿暖的舌,逼得它四处逃窜却无处可避,几度被自个儿的柔舌缠绕住,撩拨戏弄。 与此同时,朱清绝按着宿欢的手也不经意的松懈了些许,便被她直截探入身下握住了绵软微凉的那物,再摁紧了那不住挣扎的身躯,手指几番套弄便让它不禁昂首,涨大些许。 “唔!”他恼恨又羞愤的推搡着宿欢,可口舌被堵、身子也被箍得极紧,连半点儿都躲不开。朱清绝一时不察,肘弯倏地撞在了丹柱上,“哐”的闷响,引得宫人步履一顿,疑惑的朝那儿看去。 见他安静下来,宿欢自是省力多了,牵过他那比女儿家还要秀气柔美的手指去握住他自个儿高昂的那物,见他僵着不动也不在意,将自个儿指骨修长的素手覆在其上,操纵着他上下抚慰着。 两个内侍走近查探,朱清绝不敢再弄出动静,那欢愉却让他忍不住软了身子,额头抵着冰凉的丹柱,不住喘息着。 “京都花街里游刃有余的朱郎君,如今却在这儿动情发浪么。”偏生宿欢还用言语挑拨着他,在他耳根边上用舌尖又舔又撩,说话时呵出的温热气息更是引起阵阵酥麻,“那些宫人再往这儿来几步,就可以看见你了呢。堂堂嫡公子这般狼狈不堪的骚浪模样,你说他们是会厌恶还是会惊奇,又可会上前来,将你推倒在地,凌辱蹂躏呢。” “啊!”身下乍然快了几分,让他不禁呻吟,虽仅仅吐出半个音节便被他自个儿用手紧紧捂住了唇,可那情潮却是不住涌起,因着宿欢的话语而愈发激烈,惹得他双腿一软挂在宿欢身上,口中不住婉转呻吟,眼波迷离,“唔~嗯唔~哼~嗯~” 宿欢说,偏不。 随着那几人低语着愈发靠近,朱清绝便愈发难以自控的呻吟出来,眯着眸子目含春潮,若非宿欢及时拖着他往后避了避,怕是真会被那些人发觉。 恰是那内侍朝这边看来,险些看见他时,朱清绝身子一颤,竟在这时泄了身。沾着满手白浊,他急促的喘息着,继而缓缓松开捂着自个儿朱唇的手,扶着宿欢稳住身子,可却仍旧半倚着她。 待到宫里再无旁人,他方才狠狠推开宿欢。 朱清绝大喘着气,脊背抵着丹柱,面上红晕还未褪去,可眸底已是清明一片。他的锦帕沾了血,早已丢在旁边未曾再近身,此刻指间粘腻便只得嫌恶的用宿欢先前递给他的帕子拭去,再去整理衣裳。 “却不想郎君这般也会情动。”宿欢唇角含着笑,语气轻挑,“朱郎君,殊不知您仅仅是仰慕那人,还是仰慕男儿风姿呢?” 冷着眸子,朱清绝过耳不闻,只当做听不见,转身便绕过她往殿外走去。 “您走这么急作甚。”追上去抬臂拦住他的去路,宿欢瞥了下周遭,见无人来此更是嚣张,问他,“若您也爱女娇娥,不若应了我的邀约,不负我今日这番辛苦。” 他被这般话语惹得羞恼至极,厌恶的退开几步,语气鄙夷,“无耻荡妇。” 宿欢只笑不语,将指尖沾到的些许白浊轻轻捻开在指腹间,拉出一缕银丝,“您留了将近二十年的贞操还在我这儿呢,您瞧瞧是哪个更淫荡?” 她眸底凉薄,分明语气柔和却倨傲至极,将他的廉耻自尊践踏履下,字字如针,“某阅人无数,如郎君这般在大庭广众之下也可轻易撩拨的却不见几个,唯有那娼馆里被自幼调教的男倌,方才如此。” “闭嘴!”朱清绝不经人事,却也清楚宿欢所说属实,顿时沉着面色恼怒愈甚,心底却也慌得很,“宿欢,适可而止。” “偏不。”她眉眼间笑意乍浓,将手指搁在他眼下,戏谑的道,“劳请郎君将自个儿的东西擦干净了,再离开罢。” 朱清绝不耐得再与她僵持下去,便只得忍辱用广袖拭去她指腹上的物事,而后丢开她的手,冷声道,“让路。” 眯着眸子看他,宿欢唇角弧度愈深。定定的瞧着他半晌,宿欢侧身,未曾再继续挑衅下去,可却又在他与自个儿擦肩而过时,留下了句话—— “七日后宿府庆生宴,郎君可得给某个面子,前来赴宴啊。”看着他倏然顿住的步履,宿欢放肆张狂的走过去掐了下他腰侧的软肉,笑得轻佻风骚,“记得弄好看些,得留夜呢。” 话音落下,款款而去。 徒留他忍怒不已。 ………… 调戏过朱清绝,宿欢懒懒散散的出了东宫,回到宿家的马车里。掀开锦帘,她便见祝长安有些困乏的倚着软枕,手里捧着卷古籍,安安静静的等着自个儿。 他见到宿欢便将那孤本搁下了,见她看着自个儿,便生疏的说了声,“……回来了?” 仿若他多有耐心,等了许久似的。 宿欢躬身进了车里,吩咐车夫回府后便坐定了,转眸去看他,懒懒散散的问,“唔,今日如何?” 宿欢说,我的酬劳呢? 祝长安不知该如何答她,便意简言赅的道,“甚好。” “那我的酬劳呢。”听言,宿欢眉梢轻挑,随即便笑了,抬指去触他吃酒后略微泛红的面颊,“我可不白白为人做事。” 他便凑过去在宿欢唇角轻啾了下,嫣红的唇一触即离,那温软的触觉却是让宿欢不禁眯眸,“你这哪算酬劳,不行。” 这般,祝长安只得忍羞再度靠近她,阖着眸子俯身含住了她的唇瓣,柔滑湿软的舌尖探进她唇缝间,讨好又青涩的动作着。他将舌抵入宿欢口中,还不待再进一步,便被她的柔舌缠住,被挑逗又温柔的吮弄着。 她骨肉匀净的素手搭在祝长安的肩上,仅不经意的往下抚去,柔柔摸过他的脊背,便听他低呜出声,身下那物昂首抵着她,动情不已。 “想要么。”宿欢松开那柔软的唇,随即用舌尖撩过他唇角滑落的清涎,送入他自个儿口中,又在他耳畔低笑,“长安,可想要?” “想……”他低哑着声音,喉结上下滑动着,继而抬眸去看宿欢,漆黑的眼眸里雾蒙蒙的,清润温软,看着她道,“长安想要……” “要什么?” “要……那个……”他低下鸦睫,轻轻抿唇,那面颊的红晕早已遍布耳廓,再往耳根染去,“想让家主将我压在……身下……然后……” 祝长安羞得说不下去,便受了蛊惑似的抬指解开自个儿的衣带,抬眸朝宿欢看去,眉眼间尽是情态,可眸底却是羞涩与茫然。 宿欢轻轻的笑,见他这般温顺听话便忍不住再捏起他的下颌,将那嫣红的唇瓣蹂躏得仿若抹了胭脂方才罢休。她听着祝长安在低低软软的喘息与呻吟,抚着他清瘦的腰身,手指在那白腻无暇的如玉皮囊上不住流连着,撩拨着他早已任由掌控的情欲,低首含住他的耳珠,道,“允你自个儿弄出来。” “嗯啊……”迷离着眸子,祝长安依言握住自个儿身下那物。 他的手生得极好看,指骨修长、肤色温润,薄薄的指甲修剪得当,泛着柔腻的浅红。这是双生来便该执狼毫题篆字、捏云子落棋盘的皓手,哪怕此刻再淫靡不过的握着那玉润浅粉的某物,上下套弄时,仍旧赏心悦目的很。 束着的乌发被宿欢散开,便仿若浓墨般倾泻了满身,他清隽的面容上又是欢愉又是忍耐,不住低促的喘息着,时而眯着眸子呻吟几声,惑人的仿若画卷上某页春宫里容色绝世的谪仙,沉沦情欲、抛却廉耻。 便这么看着,宿欢不禁又凑上前扯下了他半褪不褪的衣裳,俯首含住他身前某处嫣红,用舌尖卷过,惹得他低吟一声,昂起脑袋急促又动情的喘息着,喉结滑动。她不轻不重的吮着那圆润的嫣红乳尖,时而用齿尖碾磨几下,略微的刺痛让祝长安更是难以自控的绷紧了身子,浑身轻颤。 “不、呜……轻一点……”他失神的求饶着,却挺着胸膛将某处更往宿欢口中送去,任由欺侮,“家主,轻……轻些……唔啊……” 宿欢却是退开来,牵过他撑在车壁上的那只手,掌控着他用指尖划过自个儿的颈侧、锁骨,甚于那点嫣红,教着他用手指捻揉辱弄,笑得眸底毫无半点儿暖意,凉薄极了,“自个儿弄罢,弄给我看。” 宿欢说,浪叫什么,轻dian儿 “……我……不会……”他低哑着声音,看向宿欢的眼眸里情欲难掩,衬着那嫣红的唇瓣,无端勾人。他用那湿漉漉、雾蒙蒙的漆黑眸子软怯怯的看着宿欢,此刻伏低做小的凑过来亲她时,惹人怜爱极了,“家主教我……” 宿欢便将少年郎清瘦却不羸弱的身躯揽入怀中,使他用脊背依靠着自个儿,低首去吻他。唇舌滑腻、低喘微微,气息交缠间宿欢扶在他腰侧的手顺势往上摸去,在他肌理细腻的小腹抚弄着,指尖轻撩慢划,让他几度呻吟出声,手下也快了些许,在高昂的那物上不住套弄。并将那绵软湿柔的舌往宿欢口中送去,任她吮舐。一丝晶莹温热的口涎未曾来得及被他吞咽,便顺着唇角滑落,滴在白腻如玉的胸膛上,留下猗靡的水痕。 “唔嗯……” 他阖着眸子,鸦睫不住轻颤,摸索着她的素手,继而将自个儿白玉雕琢似的手指插进她指间,抵入至掌心相触、十指相扣。 仅仅这再细微不过的举止,却让祝长安心跳砰然乱了,脑间绷着的弦也乍然断裂开来,身子不自控的往宿欢身上蹭,低促的喘息着,愈发纵容她折腾自个儿,恨不得死在她手上都是好的。 “长安乖。” 宿欢音色清淡,此刻柔下来轻轻低低的哄着人时,却好听得惑人心神。她将那柔软嫣红的唇瓣含入口中,再抬首时,便听他难耐又失神的唤她,“啊……嗯啊……唔……家、家主……” 她转而轻轻舔过祝长安白腻温软的颈侧,而后齿尖衔起些许皮肉,不轻不重的吮出了点点红痕,却又被他毫不遮掩的呻吟惹得抬手在他腿根上拍了一巴掌,笑骂,“浪叫什么,轻点儿,莫让外面听见了。” 见他收敛了,宿欢方才低首,在他身上四处撩拨。 祝长安险些再度失态,却记着宿欢的话,咬唇忍下了喉间呻吟,只不住轻喘着,有时又不自禁从鼻腔里轻哼出几声,“嗯~~嗯~~” 低低软软的声音尾音轻颤,隐忍极了,让宿欢怜惜又安抚的在他颈侧、肩头落下细细密密的吻,暗着眸子嗓音微哑,又哄了句,“乖。” 他喘息愈重,转首寻到宿欢的唇便忍不住又舔又吮,被她用舌尖撩过的哪处都是酥酥麻麻,欢愉到让他仿若用了寒食散似的,难以自控的贴近着她,那物一颤,让他不禁绷紧了身子,“唔……” 汩汩白浊涌出,那紧绷着的白玉身子也软了下来,懒怠又缱绻的倚着宿欢,额角鬓旁微湿,轻促的喘息着。少顷,待他缓过来了,也不顾沾染满手粘腻,又去用嫣红的唇在她唇角轻蹭,轻轻低低的唤她,“家主……” “嗯?”宿欢应声,随即欲要拿绣帕去为他拭手,摸了个空方才想起来她的帕子在方才给了别人。从善如流的取过祝长安的锦帕,她松开那相扣着的手指,再去将他另一只手的手腕握在掌心里,轻柔又细致的擦拭着那白腻无暇的皓手。 宿欢说,我为你捂手nuan床。 待拭净了,便举至唇边轻吻一下。 “别!”他猝不及防,随后便将手抽出来,低敛着眉眼道,“脏……” “这手真是好看。”宿欢却不理,牵过祝长安的那只手,在他耳畔哑声低道,“我也不嫌脏。” 倏然满面羞红,祝长安无措又愕然的转眸看她,却正对上那含笑的眸子。更是羞怯。 心口慌乱又惶恐的酸涩滋味,让他怕极了。 不……这不对…… 掩饰般的避开她的目光,祝长安没接话。 “长安,怎的不理我?”柔缓着声音,宿欢将他泛凉的指尖捂在手心里,低首与他耳鬓厮磨。惹得祝长安不自禁的又贴近她些许,揽着她的腰身埋首在她颈窝里,逃避又不安的沉默着。 宿欢便一下、一下的抚着他细软柔滑的发丝,青鸦鸦的颜色,仿若上好的苏绸,又似画卷中的浓墨,散落在他白玉似的身躯上,两色相衬,好看极了。 让他缓了片刻,宿欢又问,“回祝府,还是去我那儿?” 他又抱紧了宿欢些许,不答不应。 “不想回去?不担心你姨娘了?”扯过氅衣来披在他肩上,宿欢拥住怀里不过受风片刻便手足冰凉的身子,却对这个年纪的少年在想些甚清清楚楚,“我在祝家那般大闹,今早儿你父亲上朝估摸着也被弹劾的不轻,你姨娘在祝府里,处境怕是不好。” “……知道。”他这么应,被身下柔软的躯体与温度惹得有些发困。继而却侧首用额角倚在宿欢肩上,疲惫的半阖着眸子,低低轻轻的说,“我知道的。” “嗯?”宿欢拢过他的鸦发将衣裳整理服帖,又去抬指将他鬓边散乱的发丝顺到耳后,问他,“知道什么?” 可祝长安不答她,沉默了少顷后,道,“回祝府罢。” 宿欢便吩咐马夫驾车去祝府,继而又着人去买套衣裳来。 她捧起少年郎的脑袋,看着那因着年纪而稚气未退的清隽眉眼,在他额前印下一吻,“被欺负了,同我说,我护着你。旁的不敢说,这几年你势弱无依。我护你无虞。” 他怔住了,困惑又茫然的看着宿欢,分明不解,却又忍耐着只字不问。而是再乖不过的敛下眸子,意味不明的应,“嗯。” 祝长安当作她在哄他。 “怎还是凉的。”宿欢去探他的脚背,甚于连踝骨都是冰冷的,再往上方才有了暖意。她蹙眉,将他被自个儿捂温了的手指搁在怀里,语气也不甚好,“祝家苛待你了?这还未曾入冬呢,你再过几个月又该如何?成天捧着个手炉么?” 这回,祝长安过了许久才缓过神来。 “……我无碍的。”他看着眼前白腻的脖颈,眸底却是软极了,有些恍惚有些怔然,低着声音和她道,“多年前在冬日里失足摔下池中,方才有了这毛病。却也不算甚的,嗯……多添些衣裳就好了。” “我抱着不好。”她用指尖挑起祝长安的下颌,眉梢轻挑,“届时怕不是我寻人暖床,而是我为你暖床了罢。” 他呆住,启唇却又反驳不出,面上红晕愈甚,羞恼交加,顿时便再度埋首在她肩上,不愿再讲话了。 “啧,脾气见长啊。”宿欢也不在意,轻舔他绯红的耳廓,见他瑟缩了下顿时低笑,“罢罢罢,往后是我为你捂手暖床,可好了?” 宿欢说,想你了。 亲自为祝长安束了发,将那玉簪插进发间,宿欢再找他要酬劳。 他在她唇上亲了下,而后忍着羞,将她教与自个儿的话念了出来,却难免压低了声音,又轻又软的道,“我会……记得想你……” “乖。”宿欢弯着眸子又哄了句,随即又和他道,“别再忍气吞声了,瞧瞧你这些日子都清减了多少。” 祝长安低低嗯了声。 这般,宿欢方才看着他出了马车。 懒懒散散的倚在软枕上,宿欢眯眸思量着,纤长的指尖在车茵上轻点,终究还是掀开小窗的锦帘,探首出去道,“着小厮往府里传个话儿,便说殿下颇为看重祝长安。” 将他扯到太子这边,许是能留他一命。 抬手秀气的掩下呵欠,宿欢搁下帘子,不耐得再去想上面几位神仙打架的事儿,凉着语气道,“回府罢。” ………… 再去包扎了身后裂开的伤口,她破天荒的去府内练武场瞧了下傅思。 他在练剑,看见宿欢后也不过是轻轻瞥过来,而后便再度提起长剑练着剑招。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那寒黯黯的三尺长剑轻挑、斜刺,时而传来破空的剑吟与他轻飘秀逸的身姿步履,让宿欢难免想起以往。 “减清。” 她不过唤了一声,傅思便停下了。立在原处遥遥看着她,身影逆着光,眸底情绪也让他辨不分明。半晌,他认输服软的朝宿欢走来,哪怕心绪再乱,同她说话时也不曾改过,轻而柔的问她,“何事?” “啊……想你了。”宿欢如实说着,面前的青年却不信半个字。她也不介怀,只问,“闷在府里,何必呢?” 傅思未曾想到她过来便是要赶走自个儿,寒着心底沉默许久,却连与她争执都不敢。 “……是啊,何必。”他轻轻的重复了一遍,原本那冷淡矜傲的音色再刻意放柔放缓时,低低哑哑的撩人。敛着鸦睫,他怕自个儿哪句话又会说得不对,让宿欢好几个月都不来见他一面,便想着避开,一面绕过她狼狈的逃离,一面又生硬的道,“身上都是汗,我去更衣。” 宿欢也没想拦他,哑然霎那便应了,“嗯,那我等你。” “别等了……”他步履顿住,音线都是颤的,缓了片刻方才稳住,“别等了,家主。” 他怕她开口便要赶他,也怕她再恼,弃之如履的将他抛开。 甚于连她身上沾染了别人的气味,甚于才与旁人欢好过又来寻他,他都……可以忍耐…… 却唯独不愿她再说旁的。 躲开也好、避走也罢,只求她莫要再用那些话,一遍遍将他伤的体无完肤了。仿若他低贱到求她施舍着让自个儿留下来,再奢望能多看她几回。 傅思快步离开,将自个儿锁在屋里,脊背倚着雕花门,失神的抬眸看着房梁,半晌呆怔。 “叩叩”。 门被敲响,他乍然回过神来,继而起身,忍住慌乱去开了门,却见门外是受了吩咐前来备水的侍人。 “……我自行去打水……” “让他们来罢。”宿欢截断了傅思的话音,抬履朝他走去,启唇刚要开口便被他抬手捂住了。 “……我的错。”他见宿欢蹙眉,下意识便认了错,随即挪开手,拿帕子轻柔又仔细的为她擦拭着,低低的道,“……帕子是……干净的……” 宿欢真的好渣啊QAQ 宿欢定定的看着他,抓着他的手腕未曾再让他动弹,问他道,“若我非让你走呢。” “……啊。”傅思也不错开眸子的看着她,哪怕因着这句话而疼得心尖儿发颤,亦柔着眸子答她,“我会听你的,然后悄悄跟着你。” “若我不愿意,嫌你烦呢。” 倏地,他眼圈就红了。苍白着面色,那隽秀的眉眼间却添了笑,抬指想碰宿欢,又不敢碰,便虚虚描摹着她的眸子,哑声再答,“……那我就不让你看见,只在暗地里护着你便好。” “若我看着旁人提剑要杀你,却不拦不管,你还不离开么。” “……”静默霎那,傅思仍旧朝她笑着,却是满脸的泪。他凝目看着宿欢,眸底是浓重得将他整个人都埋没了的情意,“旁人伤不到我,除非你亲自……亲自动手,我便不躲不避。” “若……” 傅思跪下去了。 膝盖砸在地上,“砰”地一声。 “……别问了。” 他低下头颅,将面容埋在掌心里,哑着声音,压抑着哭腔,断断续续的哀求她,“宿欢,够了,不要问了,求求你啊……” 宿欢轻叹了下,既不再逼迫他,也不管他,凉薄着眸子,等着他自个儿静下来。 无声哭了好半晌,傅思方才缓过来,心口却仍是阵阵闷痛,又因哭过而脑仁发涨,思绪都是乱的。他狼狈不堪的跪坐在地上,恹恹的不出声。 “去收拾下自个儿。” 听言,傅思方才起身,顺从的去更衣洗漱,途中因着失神不慎摔在地上,胳膊青了一片,宿欢却冷眼看着,惹得他又忍不住掉眼泪,亦清楚她不会管自个儿的。 随即不由更是难过,心绪起伏间险些晕过去。 待到他再出房门,本以为宿欢已经走了,却见她还在院落里站着。 ……这是非要让他滚了啊。 迟钝的想着,傅思霎时便回到屋里将门锁了起来,任凭宿欢怎般喊他也没开门。不消多久,门口便传来砸门的声音。 这时,他想着若是死在这屋里,也好。 可还不曾等傅思寻死,门被撞开了。 宿欢气狠了,上前便去踹他,知晓他习武多年身子比旁人好竟还不曾留力,待见他跌在青石砖上捂着小腹蜷缩身子,疼得满额冷汗,甚于屏住气息忍痛时,方才没再落下一脚。 “锁门作甚?嗯?”她语气淡淡,蹲下身抬指撩开他面上乱发,将那隽秀的容貌路了出来,再抬指去抚他的脑袋。而后倏地用力揪着他的发丝迫使他昂起头来,瞧着他眼泪止不住的落也只当做并未看见,冷笑道,“住我宿府,你凭甚锁门?” “……不……敢了……”傅思去握她的手腕,也清楚该如何让她消气,“家主,我往后再不这样了,你……别恼……” 他温言软语的说了许久,宿欢方才松开手指,由着他将那素手握在掌心里,继而讨好又温驯的用面颊去蹭。 小心翼翼的哄着她。 可还是一直在哭。 “傅思。”她淡淡的唤,凉薄的语气比那风霜刀剑还要伤人,“你还是傅思么,你的傲气与坚韧呢。你曾讲哭是最无用的事,如今为何又这样?” 宿欢说,再无gan系。 “忍不住……”他满面的泪痕,那惯来明锐的眼眸里含着雾气,再凝聚成珠,断了线似的往下掉,苍白的面容衬得他本就浅淡的唇愈发寻不着血色了。他声音低哑,颤着音线说话,“宿欢,你怎么……这样心狠啊……” 宿欢看着他,终归还是不忍了。 她蹲下身,扶着傅思倚在自个儿身上,为他揉着方才被踹到的地方,却任由他哭得身子发颤也没再哄半句,“你活该。” “为什么啊……”傅思哽咽的道,眸里凝的不知是泪,还是绝望,“我便这么让你讨厌,连留我在府里都不愿意了吗?” “明珠蒙尘、白玉添瑕,我不喜的是你如今模样。那个曾经孤高潇洒的剑客被你抛却了,我凭甚再喜欢眼前这副皮囊?”抬指为他轻轻的拭着泪,宿欢却又言辞刻薄,分毫不顾情面的将刀子往傅思心口捅,“你清楚我的,喜新厌旧、朝三暮四,也该自知若我厌弃了,哪怕你死在我面前我也不在意半点儿,又何必再留下来,自取其辱呢。” 傅思不甘心,低首去吻她的唇瓣,舔吮磨蹭,却被她默然不做声,随他折腾的样子惹得再度崩溃,伏在她肩上不住的哭,心口闷痛愈甚,疼得他满身虚汗、眼前发黑,好半晌才缓过来,瘫软在宿欢身上昏昏沉沉,失神的咳着,喉间涌起一阵腥甜。 “……再……抱一下我罢……”他在宿欢耳畔低低哀求着,对着她,总是溃不成军,“抱过我就走,不碍你眼,离京都远远的,好不好?你再、再……” 他说不下去。 “即刻就走。”宿欢低着眸子,音色清淡,“回你的江湖去,往后与我宿欢,再无干系。” “……好。”他应了,“好。” 宿欢这才抬臂揽住他。 说来,傅思的身姿着实是好看极了。宽肩窄腰、肌理分明,偏又生来白皙,在月色下身着便装倚坐在青瓦上,随意曲着腿与她说笑时,让她恨不得将傅思摁在屋顶上便撕扯开他的衣裳,看着他那惯来矜傲的眉眼间染上情态,再将眸底恣意狂疏尽数换做卑微乞求。被她压在身下,婉转呻吟、不顾廉耻。 他身量高挑,此刻蜷着身子方才能倚着宿欢,却也不在意。 若宿欢想,她做什么他都愿意受着。 然而不过少顷,宿欢就松开他了。随后起身退开,转身出了雕花门,只留下句,“山高水远,好自为之。” 傅思怔怔的看着她走出院落,途中连半点儿停顿都没有,也未曾回首过半分。他自顾自的起了身,却头晕目眩,踉跄着扶稳身畔桌沿,好险摔了。他倏地又咳,止不住声似的,咽喉腥甜作呕,让他抬手捂住唇,却抑制不住的涌出一口血来,沾了满手,滴滴答答的顺着那手指缝儿往下流淌。 不当回事的用帕子将血迹拭净了,傅思回屋拿过那柄剑,又在院落里站了片刻,方才抬履往外走去。 这步履哪里是走过宿府青石铺就的地砖上,那是践踏在他心尖儿,一下、再一下的用力碾碎了血肉骨骸,疼得他步步艰难。 “傅公子,您又去瞧家主?依您的身份,也无须老是悄悄跟着啊。”路上遇见了宿宅管家,他对傅思作揖行礼,随即思索了一下,反应过来,“家主不是在府里么,又出去了?” “……不。”他绻了绻手指,握紧冰凉的剑鞘,哑声道,“我得走了,您记得……为她多守着些府里,她晚间不归……也请您莫要怪罪,多关怀则个……” “您这是去哪儿啊?”宿管家不解,“再者,这几年家主的事儿不是……您管着的?” 他低笑,“不管了。” “啊?” “我与她再无干系,不管了。” “可您……” “也不回来了。” “这这这……” “饮鸩止渴,终归是错。” “您……保重。” “……嗯。” 宿欢说,罢了。 “家主,傅公子已出宅门了。” 宿欢听着手下人的禀报,难免恍神,半晌方才嗯了一声,又道,“去看,他都带走了甚。” 不久后,那侍卫回来,跪在地上涩声道,“除却身上的衣裳,就是那柄从不离身的青锋剑了。” “……哦。”宿欢抿唇,“半两银子都没带?” “未曾。” 她顿了下,“这样啊。” “桌上倒是有一壶茶,约摸是今早儿泡的,傅公子却并未动过,现已经凉了。” “……他那个人,不喜吃茶,却偏生又喜爱茶香,就常常捧着热茶闻味儿。”淡着语气,宿欢阖眸轻叹,“罢了,终归是我欠他的。” “家主,您为何要让傅公子离京呢?” “多话。”轻斥了一句,宿欢未曾答他。继而抬眸转首朝窗外看,那双惯来凉薄的眼眸里也添了些许怅然,却并未让旁人看见,反倒垂下鸦睫,遮掩住眸底思绪,语气讥嘲的道,“整日里死乞白赖的跟着我,真是让人烦之厌极。若他再不识趣,还想留在宿府里,我气恼之下杀了他也是他活该的。” 半晌的静默无言。 宿欢再掀开眼帘时,已是与往常一般无二了。她起身抚平衣摆皱褶,抬履往外走去,还不忘吩咐道,“去将撞坏的门换了,记得换个结实点儿的,踹几下便坏了像什么话,怕是连歹人都挡不住。” “……喏。” ………… 昨儿带回来的少年还未醒来,此刻侧卧在榻上,面容苍白、唇色浅淡。 啧,长得不错。 少年郎年约十六、七的岁数,淡眉如黛、轻鬓堆鸦,那清疏如濯濯春月柳的气度,哪怕紧闭着双眸也未曾妨碍一丝半点儿,分毫不落俗套。 说来这少年也是点儿背,被她闯入院落中也就罢了,还将正借着秋阳看书的他也一并敲晕,负在身后便背出去引人耳目,再为她挡箭了。 “让你们查的东西呢。” 宿欢不轻不重的问着,随后便有侍卫将某张轻薄雪白的宣纸递给了她,上面是撇捺端正的小楷,仔仔细细的将那少年的生平写在纸上,虽简明扼要却又毫不敷衍,可见其用心。 那熟悉的笔迹让宿欢心情复杂。 “他……” “傅公子昨晚彻夜未眠。” “……”宿欢哑然失言,随即破口骂道,“操他娘的。” “砰”地一声,那侍卫惶恐的跪下了。 “……与你无关。”她压下心底憋闷,缓和着语气道,“出去罢。” 屋里再度静下来,宿欢方才长呵出叹息,抬指展平那张纸,字字看过。 少年名为林似锦,年十七,身为林家嫡系却父母双亡,如今正是林家家主的亲叔叔也对他不管不顾,见其已过束发之龄更是肆无忌惮,将其撂在院落里,除却每月里的二两银子,旁的分毫不管。 他为人孤僻、不善言辞,却意外的毫无怨怼,又自幼聪慧,在太学里也是极为出色的学子,若无宿欢此番连累,明年春闱说不得榜上留名,得以被人赏识。 “咳……” 宿欢还看过那些东西正在思量,便听他低咳一声,随后勉力颤了颤鸦睫,含含糊糊的哑声呢喃,“水……” 回眸瞥了下被自个儿赶出去的侍卫,宿欢再瞅了瞅房里唯二的人——她自个儿,终究还是没扯开嗓子去喊人,而是倒了杯清茶,过去托起林似锦的脑袋,用杯沿贴着他的唇畔,倾斜茶盏。 宿欢说,林郎君? 待喂了两杯温茶,林似锦方才轻“唔”了声,示意可以了。 他虚弱又茫然的抬眸看着周遭,秀雅的眉眼间有些呆怔,随即将目光定在宿欢那儿,轻轻哑哑的问,“……这是哪儿?” “宿府。” 林似锦低下鸦睫,遮住眸底的流光划过,迟疑的重复了一遍,“宿……府……” “你可有哪儿难受?”宿欢只当他还未缓过来,原本预想的怒骂与记恨也不曾看见,出于理亏还是添了句,“我去唤大夫来。” “……不用了,我只是有些头晕,嗓子也有些疼。”他慢吞吞的开口,字字斟酌似的,“不知您是……?” 她顿了顿,答,“宿欢。” 气氛诡异的沉默了少顷。 “那个……”林似锦纠结又尴尬的皱了下眉心,还是道,“可否劳请您让人扶我……去一下净房?” “……啊,是我疏忽了。”宿欢当即便推开门出去吩咐侍人进去伺候,再备下膳食羹粥,而后回了屋里,不着不急的等他。 待到他更衣用膳后,端坐在圆凳上抬眸朝她看来时,那清润的乌眸竟让宿欢久违得敛了懒散,好似看着她的是惯来与她针锋相对的宿青棠似的。 ……那气势,不像这个年龄该有的。 不过霎那,林似锦便低垂下鸦睫,便又成了那秀雅文弱的样子。 “林郎君?”蹙着眉尖唤了一声,宿欢心底的怪异却总是压不下去。 而林似锦此刻是绝望的。 为甚他被人推下湖里,刚晕过去以为自个儿必死无疑了,再醒过来就到了这儿? 他想,要么他疯了,要么就是这个世道疯了。他林似锦,神他妈的穿越了。 抬眸对上宿欢探究的眸子,林似锦思索着方才从侍人口中套出的话,斟酌着言语,慢吞吞的开口道,“不知我的伤……是怎么来的?” “郎君还是不要问为好。”宿欢敛下眸子,轻笑着自窗边朝他走去,“否则郎君这命能不能留下来,某就不清楚了,郎君说呢?” 林似锦,“……” 他说个妈卖批,半点儿东西都记不得了好伐?! 眼前这人手里是沾过血的,含笑瞧着自个儿的时候眸底戾气迫得他身子微僵。好似他说错半个字儿,就会小命难保。 “……姑娘无须多虑,我好像伤到脑子了,往事都忘得干净……” 思量了半晌,林似锦选了条最蠢、却也最稳妥的路,未曾在与宿欢周旋下去,坦白相告。 “甚?”听言,宿欢不由得蹙眉,怀疑的瞧他,“忘了?” 两相对视,一时无话。 宿欢低眸想着林似锦的话有几分可信,再忆起他先前醒来的模样,顿时信了几分。 而林似锦也是烦得很。全然不晓得现如今是个什么局面,原身给他留下了什么烂摊子,又需要他去解决什么。 屋里安静了良久,宿欢忽的唤他,“林似锦。” “嗯?” 下意识应声看去,林似锦便知道不好了。 宿欢,“……” 林似锦,“……” “呵。”她冷笑,“看来郎君这是忘得还不够干净啊。” 林似锦,“……” 这时,他仿若看见了自个儿惨死的画面。 宿欢说,都不记得了? “……骗你无用,再者若要骗你,我也不会用这般低劣的谎言。”他一本正经的说着,心底发慌面上却不路分毫,从容自若的模样,“倘若你不信,尽管请大夫来,验明真假。” 宿欢瞥过去,而后便唤了宿家客卿来。 那是个年过而立的男子,出身杏林世家,虽称不上圣手却也医术了得,哪怕比之温家人也不差什么的。 抬指切脉,那客卿的面色却愈发严肃,继而逐渐古怪起来,看着林似锦的目光都添了不少难言之意。 “如何?” 听见宿欢问了,他方才挪开手,又定定的看着林似锦,捋须道,“初探不得,若非见郎君行动自如,某还以为诈尸了。” 林似锦,“……” “随后某重手按之至骨,方才切到脉象,却仍是丝微欲绝。”顿了一下,那客卿问他道,“不知郎君可有旧疾?如今身体可有哪处不适否?” “……您看呢?我对往事记不大清了。”林似锦看着宿欢将指腹压在自个儿的手腕上,便任由她探脉,被鸦睫遮住的乌眸里却是晦涩极了,“现在也没什么不适的,就伤口有些疼,然后头晕体乏,没了。” 客卿直呼怪事,起身将手覆在他的后脑上,按压着穴位问,“可觉疼痛?” “……不疼。” “这儿呢?” “也不疼。” 几度摸索,终了按压到接近后颈处的某个穴位,林似锦方才轻嘶一声,“疼了。” 不止疼,还头晕愈甚,脑仁作痛、难受作呕,惹得他顿时便紧锁了眉心。 宿欢探首去看,正是自个儿当初猛然一个手刀砸下去的那处,顿时默然。 “嗬,淤了一片。”偏那客卿还啧了声,问他,“怎么伤着的?” “……不记得了。”林似锦这么答着,却清楚那儿下手有多狠。如若不然,原身也不会就这么去了,让他附身其上。 轻咳几下,宿欢问那客卿,“他真伤着脑子了?” 被答,“活着都是命大。” 宿欢,“……” 挥手让他离开后,宿欢蹙眉去瞧林似锦,“还记得甚?” “……名字。” “没了?” “……没了。” “家住何方、父母谁人都记不得?” “……”他低眸抿唇,“嗯。” “那倒省事了。”宿欢倏地笑,看见林似锦愕然看来的眼眸也只是顺着他那瘦弱的腕间上划到胸膛,透过单薄的衣裳抵着那温软的皮囊,低低笑着,“林郎君,宁肯错杀的道理,你应该明白。” 可他毫不动容,甚于还敛了先前惊愕的神色,秀雅的眉目间分毫未见惧意,清润的乌眸微弯,笃定的道,“你不会杀我。” 宿欢眉梢轻挑,“哦?” “这里。”他打听了宿欢的性子,此刻也毫不迟疑的以色惑人,抬指便轻轻点在宿欢眼睑下,唇角弧度清浅,乌眸里也含着笑,仿如濯濯三月春柳似的柔和轻暖,让那清清疏疏的气度也添了些许温软。他音色清澈,此刻低低缓缓的说着话时好似和风细雨拂面而来,好听更甚,“里面没有杀意,也没有不喜。” 宿欢说,不知郎君何意? 倏然被撩,宿欢不禁怔了一怔,随即唇角笑意不由得愈发浓了几分。她见林似锦收手,却去牵住了他的指尖,轻轻握在手心里,抬眸看他,“林郎君说话便说话,动手动脚的作甚。” 看着宿欢与他相连的素手,他处变不惊,只笑问,“我有两个回答,一真一假,不知宿家主想听哪个?” “你该问我先听哪个。”抚着林似锦柔腻白皙的手背,宿欢握着那比之自个儿也相差无几的弱腕,眸色略深,“想来此刻的真话说出口也并不多真,我便听听假的罢,瞧郎君说得有多假。” “真真假假,不过看的是宿家主信不信。”虽宿欢因着习剑而让掌心覆了些薄茧,却仍旧好看极了,骨肉匀净,宛如凝脂。此刻那温软的肌肤与林似锦相触,让他不由得有些别扭,好似……占了她便宜似的。 抛开这个念头,他看着面前通身清贵气的女子,乌眸微弯,“我贪生怕死,便借此接近宿家主,意图乞得家主心软,留我活命。” 宿欢闻言失笑,“这是假话?” 看着笑而不语的林似锦,她又问,“那真话呢。” “真话啊……”林似锦却忽的轻笑出声,继而目光不错的与她对视着,语气温软的夸赞道,“宿家主这双眼睛,真是好看极了。” 凝望着他时,竟惑得他心跳骤乱,砰砰作响着。继而方才辨认清了她眸底的戏谑与探究,还有那些许浮于表面的明媚笑意。 “林郎君口才了得,三两句话便让我舍不得为难你了。”她眉梢轻挑,语气又添兴味,“可……不知郎君何意?” 她有些薄茧的指腹在林似锦腕间细嫩的皮肉上抚过,力度不轻不重,却足够暗示,也足够让那酥麻之意透过血肉入了骨髓,撩拨的他耳根作热。 被约了,林似锦既想答应,又久违的尴尬与羞耻,便用那双清润润的乌眸无辜的看着宿欢,歪头佯装不解,“宿家主?” “清早儿我刚去东宫赴宴。” 乍然听宿欢说起这个,林似锦微懵。 “宴上有个俊俏后生刻意勾搭我,又抛媚眼儿又朝我笑的,却在我示好后装作不懂,欲要戏耍于我……”宿欢眯眸轻笑,“说到这儿,不知郎君还想往下听么。” 林似锦顿时方了,“……不不、不用了。” 宿欢眉梢轻挑,瞥过去,“要不还是听听?” “呃……”他霎时间竟被宿欢的气势压住,显了弱态,落入下风,只得应下宿欢的话,“……您说。” “我啊……”宿欢不疾不徐的起身绕过圆桌朝林似锦走去,抬指便去解他衣襟上的盘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虽眉眼含笑,却凉薄得让他僵了下身子。看着他不躲不避、被惊着了的神情,宿欢将手指往他衣襟里探去,在那洁白温润的胸膛上游走,指尖划过,留下了几道惹眼的红痕,以及那细细密密的刺痛。她轻笑着,语气却泛着凉,“我趁着散宴后无甚人了,便将他摁在殿堂的丹柱上肆意亵玩了许久,揪着他的把柄几番羞辱,迫使他屈服于我方才罢休。却不知……林郎君可想试试?” 宿欢说,我渴了。 无辜又无害的动了下鸦睫,林似锦卖得一手好萌,“宿家主是在嫌弃我不够识趣?” 林似锦对宿欢的举止坦然处之,任由她将自个儿的衣襟拉扯得凌乱,在她的抚弄下舒服的眯起眸子,“可我既不曾勾搭宿家主,也不曾戏耍家主啊。” “哦?”宿欢见他毫不羞恼,顿时便抽手了,继而眉梢轻挑看向他,笑了,“郎君与传闻中的模样相差甚远啊。” 言外之意—— 他这条命啊,留下来了。 “家主仁善。”眉眼弯弯的说着违心话,林似锦也不急着去理衣裳,那明澈干净的乌眸里含着笑,并不虚假,和暖到了心底似的,招人极了。他音色清澈,仿若山林间涓涓流淌的浅溪,又似阳春三月的和风拂面,尤其在此刻低低缓缓的说着话,语气柔和时,颇为好听,“家主也与传闻里的那个女郎,颇为不同。” 宿欢便顺着话问他,“不知哪里不同?” “寻人医治我,并在醒来时屈尊喂水、多加关怀,可见家主心性良善。” “……啧。”轻啧了下,宿欢闻言不禁纠结蹙眉,随即却又忍不住笑,接话道,“你若是丑上几分,我就不良善了。” “非也。”林似锦识人无数,自认不会看错宿欢,“是非善恶,宿家主心里将此掌控的清清楚楚。” 细细说来,宿欢还没被谁夸过。这般路骨直白又毫不奉承的夸赞,更是没听过。让她此刻的心情……更复杂了。 她略过那个话题,转而说到,“以往的事,林郎君半点儿都记不得了?” 林似锦知晓宿欢的意思,便应声道,“都记不得了,还请宿家主讲与我晓得。” “你问我答罢。” 思量少顷,他问,“不知天下之主谁人,如今是哪朝哪年?吾国建立了几多久,国号、年号又是甚?” “……这你都忘了?” “嗯,忘了。” 宿欢有些不耐烦,“难为你还记得如何说话。” 林似锦默然。 若非原身自然而然便让他说出了这口京腔,他怕是会说出字正腔圆的普通话。甚于刚开始连讲话都是慢吞吞的,唯恐让宿欢听出异样来。 “天下之大,何人敢称主?不过各占疆土自立为国罢了。此乃南国境内,如今是宣德十九年。吾国乃本朝大国,建国已有近三百年,周遭藩国年年上供、与西去出关八百里可至的陈国、北面隔了百荒深山的黎国与海外乌桑国皆有交好。” 尽管再觉着麻烦,碍于先前林似锦那番好话儿,她还是仔细答了。 “吾国疆域广阔几何?” 听他再问,宿欢道,“千万里领土、九州三十六郡,皆是吾等祖辈打下的江山。” “吾国京都处于何处?名门世族几家?” “……啧。”眉梢轻挑,宿欢瞥过去一眼,“我渴了。” 林似锦顿时拎过提壶便为宿欢斟了一杯温茶,再端给她,“您请用。” 宿欢接过后忍不住笑。 “京都选在汉中古郡,南宫便正建于那龙脉之上。吾国名门世族诸多,几百年来约有个近百家罢,大大小小的,如今也仅余下十几家左右。除却宿、孟、祝、温四大家,旁的百年望族不是败落便是绝户了。近几十年立起来的也有不少,却根基尚浅,足以为虑的便是朱家、祝家、虞家、宋家、叶家这几户。” 她低唇抿了口清茶,继而又道,“林家便是多年前传下来的某个世家,以往也曾风光过,一门五紫衣,连公主都尚过,算起来你与皇族也有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十几年前林老爷子仙逝,没几年你父亲——当时的林家家主便被陷害了,丢官领罚不说,终了连命都被害了。你与你娘在林家被人欺侮,林老夫人缠绵病榻自顾不暇,当年便被你叔叔气得咽了气。待到你娘也去了,你在林家……嗯。而后两年前你已到束发之龄,便被赶出林家祖宅,与两个小厮住在了城南的某处院落里。” 宿欢:这人kou技了得:) “……这样啊。”林似锦慢吞吞的颤了下鸦睫,抬眸去看宿欢,忍不住又问,“那我缘何在这儿?” 宿欢轻嗤,“约是倒霉罢。” 明白这事儿不可说后,他便不再多话,反而笑道,“为何不是与您有缘?” 话音落下,她倏地失笑,“……孽缘?” 林似锦不以为意,“419也说不定啊。” “那是甚?” 见宿欢不解,他抿唇轻轻笑了,乌眸微弯,“还请家主附耳过来。” 疑惑又探究的瞥了他一下,宿欢倒也未曾拒绝,俯身靠近他,便听他在耳畔低低的笑,继而解释道—— “就是……路水情缘啊。” “倒是个新奇说法。”宿欢听后也不挪开,侧首便开了口,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颈侧,惹得而耳廓泛红。她柔柔缓缓的说着话,唇瓣不时擦过他的下颌,自然也看得见他上下滚动着的喉结,“林郎君这是想试试?” “宿……”林似锦清澈的音色此刻低哑极了,让他仅说出一个字儿便住了口,继而低首便准确的便吻在了她的唇上,毫无抵触的轻轻揉碾着那茶香甚浓的温软唇瓣,含含糊糊的道,“当得一试。” 宿欢听言便启唇将舌尖抵入了他的口中,顺遂的与他唇舌交缠,两相撩拨。她正迎上那舔舐着自个儿的柔韧舌尖,顿时便缠绕上去,卷弄着翻搅,却又被林似锦避过,继而自行勾着她的舌根,百般吮弄。 斗法似的争夺了许久主攻权,以宿欢狠咬了下他的舌头为终止。 双唇分开,她看着林似锦吃痛后用手捂住唇的举动与他看着自个儿时,委屈兮兮的清润乌眸,顿时气笑了,“郎君这口技哪儿习得的,再亲下去我怕是把持不住啊。” “不把持也行啊。”说话便是钻心的疼,让林似锦更委屈了,他咽下染上腥甜的口涎,搁下手,那浅淡的唇色却是因方才的事儿而嫣红丰润,此刻在他启唇说话间,看着便甜极了。而后他又思量了会儿,大约清楚宿欢因何咬他了,便解释道,“我不是想着伺候您,让您舒服么。” “呸。”宿欢横他一下,却也信了他的话,抬手过去用指尖挑起了那秀气的下颌,缓声道,“张开,我看看伤的重不重。” 林似锦歪头想了下,“伸舌头会像狗的吧?” 宿欢,“……” “得得得我伸,您这双美目是留来笑的,对不。”他卖乖讨巧的“啊”了声,可半晌也没将舌头路出来。红着耳廓,林似锦尴尬的闪烁着眸子,喉结又是一动,随即轻咳道,“您……再给我缓一缓,这事儿太特么羞耻了。” 宿欢,“……” 良久,林似锦方才轻轻吐出了绯红的舌尖,软软搭着唇瓣,面上羞窘之色愈重。 虽宿欢自知咬得轻,可看着那破皮的某处,还是默了,随即忍不住噗的笑。 他缩回舌尖,委委屈屈的瞟她,“您还笑。” “你娇气。”宿欢回了句,随即问他,“后背上的伤怎么样了?” 林似锦意简言赅的答,“……疼。” 宿欢说,林似锦人呢? “忍着。”宿欢笑着瞧他,“堂堂大丈夫,怕疼算是个怎么回事。” “敢情没疼在您身上……” “哦?”眉梢轻挑,宿欢牵过他的手搁在自个儿胸口,看着他愕然惊呆的模样,道,“将衣裳解开。” “……您您您也伤着啊,我信,可脱衣裳就不用了吧?”他结巴了一下,随后方才缓过来,挪开手揉着红透了的耳廓,“这一脱一穿的,您等晚上再来找我啊。” “……啧。”她忍下笑,屈指便弹了下他的额头,“好个下流胚子,讲话竟这般不拘,言里言外的挤兑我。” “我哪儿敢,这不是……” “林家好歹是个书香世家,林老世叔气度清贵,谨言守礼。郎君且安心了,我便是看在他与我宿家的情面儿上也断然不会伤你。”顿了一顿,宿欢低笑着继续道,“这般,林郎君那卖蠢到有些浮夸的作态,便收敛了罢。” 她话音落下,林似锦便无辜的看着她。 “郎君伤势未愈,且先在我府里暂住着,待到太学……”宿欢再度顿住,问他,“郎君可还记得四书五经?” 林似锦艰难的启唇,“……忘了。” “经义、八股呢?” “也……” “……明年就是春闱了。”她眉尖轻蹙,“你若不想起来,便唯有再等三年。” 他哭唧唧的看着宿欢。 “看我也无用。”宿欢头疼的揉了揉眉心,瞥他,“你自个儿试试能否想起来罢,若你忘得干净,那这几月便是补也是补不回去的。” “……我尽力。”林似锦这么答她,却清楚自个儿估计是得断了科举的念头,顿时又思量开了,想着自个儿往后该怎么谋算。 ——宿欢这个金主,他是得跟紧的。 被那清润的乌眸看得身子一僵,宿欢再朝他望去,却只见他低眉敛目,满身书卷气的模样了。 ………… 隔日。 天色暗淡,乌云密布。 宿欢是被一声惊雷震醒的。 窗外豆大的雨点儿砸在地上,淅淅沥沥的浸湿了周遭,惊起浮尘无数,雨雾朦胧,甚于让人看不清远处事物。 自入秋以来,这般大的雨倒是未曾有过了。 宿欢仅着着单薄的亵衣立在窗畔,那阴冷的寒气便顺着她搭在边沿上的指尖往骨子里渗,让她不自禁绻了绻手指。 “轰隆隆”! 闷雷不断作响,那乍然划破灰幕的银线仿若天公肆怒,意欲震慑众生。 她意兴阑珊,回身便要离开,却忽听院外叫嚷—— “啊!有人被雷劈死啦!” “快来人啊!” “荣德家的被雷劈了!” 抓过外衫匆忙穿好,宿欢推开门出去,抿着唇与守在耳间的阿妧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喏。” 阿妧领命前去,不过少顷便回来了,神色怪异,“家主,林家郎君里支使去的小厮,被雷给劈中,浑身成了焦炭,已是没命了。” “甚?”她眉尖紧蹙,抬履接过侍人递来的油纸伞,便要去看,“林似锦呢,人在哪儿?” “……尚不清楚。” 默然快了些许,宿欢步履匆匆,精巧秀气的珠履踏过青石砖,在那积了半寸深的雨地上走过,溅起一片水花,连衣摆都湿了不少。 宿欢:??? 雨珠砸在伞面上,噼里啪啦的响,又疾风乍来,让宿欢好险没拿住伞。 那个院落里已是聚了不少人,却又不敢上前,躲在屋檐下交头接耳的议论纷纷,而那被劈死的人早已成了焦炭,地上的伞骨都粘连到了手上,凝作一块,死状可怖。 她让人把那小厮抬走安葬了,随即再看了下那些家仆,呵斥他们散开。待到进屋去寻林似锦时,却看不见人。 终了是在内寝的墙角找到他的。 瘦瘦弱弱的少年蜷着身子缩在角落里,埋首在腿间,浑身都在轻颤。 ……这是吓着了? 宿欢停履在他不远处,蹙着眉尖唤他,“林似锦?” 半晌也不见他回应,宿欢只得上前去。可才碰到他的肩,他便将宿欢抱住了。 抬起头来,面无血色。 “……宿、家主。”他磕磕巴巴喊了一声,身子都是软的,隐隐崩溃,“你、你离我远一点,别靠太近。” 他怕再招雷来。 “……那你倒是松开我啊。”宿欢被他将胳膊抱在怀里,看着他惶恐不安的模样,蹙眉,“林郎君怕雷声?” 林似锦低声咒骂,“这特么的哪里是怕雷,是怕被雷劈啊。” “什么?” 见宿欢没听清,他也不多言,蹲回去又蜷缩成一团,闷声道,“离我远点。” 瞧着他背后被血色濡湿的衣裳,宿欢用指尖轻戳了下。 疼得一哆嗦,林似锦委屈又幽怨的看她,“你干嘛啊。” “哦,以为你不晓得疼了。”瞥过去看他,宿欢顿了一下,问,“那小厮怎么在院里被劈了?” 霎时,林似锦便失言了。待过了半晌,方才慢吞吞的道,“我说……让他去拿些书来。” “他身上可有带着什么铁器?” “……没有,就穿着往常的衣裳。” 林似锦虽此刻慌张极了,可不动声色的说谎骗过宿欢,还是不路痕迹的。 那个小厮并非是去拿书籍,而是去正院为宿欢送去他昨晚费了一夜工夫,誊抄下来的后世造纸方。若此方交与宿欢,莫说得利多少,于国于民皆是大善。 他让那个小厮去送东西时已是狂风大作、乌云压顶,待到他寻来纸伞出了门,还未走出院落,“轰隆”一声雷响,林似锦便亲眼看着他被劈死了。 这是天罚。 警示他莫要多说,安安分分的待着,否则天灾人祸,他终归是逃不过的。 苍白着面容去看宿欢,他颤着手指握住了宿欢的素手,将身子往她那儿贴近些许。见这番举动让她柔了柔眸子,方才松下些许心神,继续扯谎道,“我本想试试,能否想起来一些东西的,谁知道就……” “无碍,你又并非故意的。”虽觉此事怪异,可宿欢也想不出旁的解释,便只得当作是那个小厮运道不好了。她蹲下身用绣帕拭去林似锦额上的冷汗,看着他乌眸里的惊惶与强自压下的不安,便轻缓了语气,“他是宿府里的家生子,爹娘也都是忠厚老实的。如今出了事,好好厚葬他再赐下些银子也就了了。” “我……” 他刚开口,便又降下了一道惊雷。 “轰隆”! 林似锦被吓得失了声,霎时便蜷缩起来,捂着耳朵瑟瑟发抖。 宿欢说,郎君年纪轻轻,竟也shen经百战?【彩dan:左丞大人与宿渣的陈年车】 宿欢去碰他僵住的身子,又忍不住笑,“ 怕成这样作甚。” 又怂又乖的蜷着身子,林似锦不出声了,被那狂风骤雨惹得心慌。 说来也是怪事,不消多久,那忽然暗下的天便再度明媚起来,雨势渐小了。 林似锦这才松懈了下来,恹恹看着窗外,随后低下脑袋,用手捂住眸子,无声的苦笑了下。 他沉默了半晌,继而抬首去看宿欢,问她,“吾国,何以为官?” “入太学,得祭酒推举,可入朝廷六部。若有人携带便升得快些,若出身寒门,又堪得重用,便一日一日的熬资历,也可步步高升。此为一。”语气和缓的答着,宿欢一面揣度林似锦的思绪,一面再道,“二是科举,三是祖辈荫官,四则是捐官,而五……” 她顿了一下,“倘若你做得驸马,倒也是可以去六部为官的。” 宿欢本以为林似锦会再问下去,却不曾想他却仅仅颔首说,“知道了。” 见他再度沉默,宿欢却凑过去亲他。轻蹭着那温温软软的唇瓣,含入口中舔吮着,再看着他默不作声的模样,不由低笑,“郎君若将我伺候好了,我送你个官做可好?” 林似锦掀开鸦睫对上那双含情目,清润的乌眸里仿若被风乍然拂乱的池水般,涟漪轻晕,却又好看极了,“我与家主欢好,不图利不图财,俗得很,只为片刻色欲。” “那可真是巧了。”倏地失笑,宿欢低首在他唇角轻啄,落下细细密密的吻,再与他耳鬓厮磨,“我倒是与郎君一般……” 柔舌大肆闯入他的唇缝,抵开牙关后便缠绕上昨日那与自个儿争抢主权的灵巧舌头,此刻却绵软软的迎合着她。舌尖柔柔舔过他的腮肉,宿欢用手去探,便握住了他身下昂扬。 他不落下风,顺势就揽住了宿欢,温热的掌心抚着她白腻皮肉,按捏着那纤柔紧致的腰身。 宿欢解开林似锦外衫的盘扣,毫不迟疑的几下褪去了他的衣物,再任由他有样学样的去扯自个儿的衣带。罗裙半褪,眉眼含情。 待到坦诚相对时,宿欢扯他起身,自个儿将身子倚上去,在他耳畔轻轻呵气,“郎君年纪轻轻,竟也身经百战?” 而后不等他应话回答,便昂首用唇堵住了那因着受伤而颜色浅淡的唇瓣,指尖划过他的腰侧,却触到一片粘腻温热。 双唇分开,宿欢眉梢轻挑,“伤口裂了,不疼?” “尚可忍受。”林似锦用那物在宿欢腿根轻蹭,并低唇去亲吻她的耳根,轻哑着声音,“别管那些了,操我啊。” 捏过他的下颌轻抬,宿欢将唇落在那修长白皙的颈侧,只轻轻舔了下,便听他低哼一声,气息渐促。 身前堆雪被林似锦试探的抬手覆住,宿欢却戏弄的俯身倚在他胸膛上,连着他的手掌也被压在正中,指缝间尽是那软腻娇柔的触觉,让他不由得耳根作热。 那物高高昂起,此刻抵在宿欢腿根,便往她身下磨蹭。 可却半晌过门不入。 宿欢无甚,还当作他是在调情,甚于配合的用唇撩拨着他。舔舐吮啮,让林似锦险些忍不住的泄了身。 他低低喘息着,牵过宿欢的指尖,将那只素手搁在自个儿身下某物上,压着羞耻,与她轻轻的抱怨着,“我没做过,进不去……” 宿欢说,郎君竟是个chu儿? 宿欢听言一愣,随即不禁忍不住笑,纤长的手指套弄几下,轻揉慢捻的,听他低低喘息,唔嗯的闷哼不止,“郎君怕是在骗我,先前手法熟稔、技巧百般,如今怎的连玉门都寻不到?” “啊……别……”他有些羞恼,却也被宿欢那几下弄得舒坦,此刻秀雅文弱的眉眼含着春意,清清澈澈的音色也因沾染了情欲而略略泛着哑,连腔调吐字都是低低软软的,“你再弄,我就忍不住了。” 她噗的笑了,伏在林似锦身上笑得眉眼弯弯,那圆润白腻的两团堆雪轻轻作颤,两点嫣红缀在其上,惹得他喉结滚动。 这回宿欢也不再为难他,将他那物往下压去便抵入了丹穴里,含进小半个玉茎头,听得他轻嘶一声,“好紧……” 待到她再将那物往花径里迎,直至整个吞下那物时,还未抽送几下,便觉他气息渐重,绷紧了身子不住轻喘着,而后铃口微张,就闷哼着泄了。 他缓过来后顿时呆住,随即皱眉看向宿欢,语塞了霎那,不尴不尬的解释,“我……我是……嗯……没忍住……” 宿欢也并不恼,反倒弯着眸子在他耳畔笑开,轻轻软软的笑着道,“林郎君竟真是个雏儿,倒让我出乎预料了。” 林似锦,“……” “那……再来?”她音色清淡,此刻柔柔缓缓的说着话时却苏极了,好听得让人耳底酥麻,连带着半边骨头都酥了。又低笑了声,宿欢启唇将他的耳珠含入口中,吮弄一番方才吐出,见其被自个儿弄得嫣红,便用舌尖轻轻舔过,语气戏谑,“郎君可莫要只顾着自个儿快活啊。” 不需宿欢再作甚撩拨,仅仅这几句话,便让林似锦的那物再度昂首挺胸,在宿欢体内涨大起来。他试探着抽送了下,又不禁眯起眸子,被内里那灼热而紧窄的软壁层层叠叠裹住那物,略动分毫便是让他浑身紧绷的欢愉。 被她摁着肩头以唇堵口,林似锦怕再出丑,便不再动弹,任由她扶着自个儿的肩,上下吞吐着那物。水声咕滋,皮肉相撞时的声响让他的气息愈发乱了。 手掌揉按着宿欢胸前两团堆雪,可待到宿欢将柔舌探入他口中,与他纠缠难分时,林似锦初经人事难免慌乱,顾上不顾下,手足无措的随宿欢调戏,阖着眸子闷声呻吟着,“唔……唔嗯……” 宿欢一面扶着他,一面用指腹轻轻抚摸着他那白皙细腻的皮肉。从宛如雕琢而成的锁骨到他身前嫣红两点,轻捻慢捏,时而碾按几下,惹得他再度闷哼,忍耐着阵阵发颤的身子,唔唔嗯嗯着。 咽下那破碎不堪的呻吟,宿欢在他口中搅扰着,勾着他绵软而不堪应对的舌头,吮弄着尝遍了滋味。 “啊……”双唇分开,便听他失神的婉转轻吟着,继而便再度被她吻住,由着她将软舌吮出唇齿,把那娇软的舌头含入口中,百般轻薄。 双腿失力,林似锦软着身子倚向宿欢,抬手揽住她的腰身,将那物往花径里抵塞着,不住撞向花蕊,“嗯……唔……” 宿欢说,郎君好生可ai。 他借由姿势而入得深,那玉茎顶端此刻又滚烫的很,一下、一下的抽送着,让宿欢不禁轻促着喘息,顺势摆动着身子应和他。 虽林似锦动作生涩,却不消多久便再度熟稔起来,手掌揉弄着她身前两团堆雪,将那娇腻腻的凝脂捏作各式模样。 你来我往了许久,抽送渐快。 那物被娇软狭窄的丹穴吞吞吐吐,摩挲顶弄间,宿欢低吟一声,花蕊便流出晶莹春液,滚烫滑腻,而那乍然紧缩的幽径更是让林似锦身子一颤,顿时便也跟着泄了身。 两相低喘着,宿欢抬首又去吻他,轻碾慢舔,双唇相触间缱绻难分,平添些许缠绵。 半晌方休。 宿欢在他唇角轻啄,“郎君好生可爱。” 此回酣畅淋漓,让她慵慵懒懒的倚着林似锦,低低的笑,“既通晓情事又不经人事,倒是让人不解的很,却也有趣。” 林似锦餍足的拥着那纤柔腰身,将下巴抵在她肩上,唇瓣便轻轻蹭着她的耳廓,半撒娇半温软的朝她道,“我饿了。” “我唤人打水来,梳洗过后便传膳罢。”宿欢又不禁笑,推开他后,身下相连处也分离开来。白浊流淌下腿根,宿欢便戏谑的用指尖挑起,抹在他胸膛上,唇角轻勾,“林郎君若早些变通,也不至以林家嫡系的身份沦落到独居小院儿,吃辛受苦不是?” 听言,林似锦便问她,“不知‘我’原先在京都里的名声如何?” “唔,听闻你一手楷书极为端正,诗文辞赋也颇为出色,年纪轻轻便靠着自个儿入了太学,三年前的秋闱便得中举人。”宿欢顿了一下,继而又道,“可惜在会试时染上风寒,便错过了上回春闱。” “……和我那便宜叔叔有关系?” “可不是。”听他言辞宿欢忍俊不禁,“初春的天儿非借着扫墓的由头赶你出去淋雨,还说甚百善孝为先,倒找了个冠冕堂皇的说辞。” “十五岁的举人啊……”林似锦轻啧了下,“可惜了。” 宿欢便调笑他,“若你性子再平易近人些,诸多小娘子怕是会不顾旁的也要嫁给你。” “‘我’以往性子不好?” “孤高寡言、不解风情。”宿欢见侍人已打好水了,便去擦洗着身子,继而又回眸瞥他,“等着我伺候你?” “哪儿能啊。”他便跟过去,见宿欢将棉巾再度浸在水里,便顺势便接过来揉搓后拧干,递给她,“您再与我多说说?” “唔,还要问甚?” 林似锦思量了下,“林家的事儿是世家圈子里都清楚么?” “不,只我宿家。旁人只晓得你与如今的林家主不合,再多的便不清楚了。”她擦过身子后再将棉巾递给他,笑得戏谑,“可你林似锦克亲、命硬的坏名声,却是被林家宣扬的人尽皆知了。” “……我擦?”他愕然了霎那,随后便是满脸的复杂,“那‘我’就不解释的?任由那些人污蔑泼脏水?然后还被撵出了林家?” 宿欢噗的笑开,促狭道,“文人的傲气啊。” “……呸的傲气。”林似锦甩了下手上的水珠,心里愈发膈应了,“怕是个傻子哦……” 宿欢说,往后你待如何? 宿欢擦拭好了,便去取过衣裳来穿好,随即散开发髻,素白纤长的手指便在那漆黑的青丝间梳理着,两色相衬,粉黛分明。 她看着少年郎不着片缕的身躯,那清瘦高挑的皮囊仿若白玉雕琢出来的,哪怕是此刻躬身拧布的举止,却也文文雅雅,赏心悦目极了。 “林似锦。”宿欢忽的唤了声,见他循声望来方才轻抿唇角,继续道,“若想不起来学过的那些东西,往后你待如何?” “啊,还不知道。”他几下擦过身子便将棉巾扔进铜盆里,毫不拘泥的朝宿欢走来,“天无绝人之路,我琢磨几天再给你答复?” 她颔首,“这回算是我的过错,若有我能做的,你尽管说出来。” “啧啧啧,宿家主这句承诺在南国里,得值多少钱啊。”听过宿欢的话,林似锦不禁莞尔,用指尖挑起一缕她漆黑柔滑的发丝,再拿过一旁镜台上的玉梳,促狭的笑,“我来伺候您?” “唔。”宿欢无可无不可的应声,瞧他新奇又轻柔的将青丝拢过身后,将梳齿轻之又轻的插入发间,再往下梳理,便由着他慢吞吞的动作,懒怠的眯起眸子,“陷入这般境地,不怨我?” “我连当时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哪里能说怨你不怨你哦。”林似锦略有些心虚,若非宿欢,他怕是不会有这遭借尸还魂了。他有些走神,无意间便扯掉了一根发丝,宿欢还未觉得怎样,他便惊呼一声,“诶呦,疼不疼?” 宿欢便笑,“不疼。” “宿家主您芳龄几何?”他疼惜的看着指尖的细软的青丝,将其搁在镜台上,随后又道,“看着您挺年轻?” “……嗯?”她顿了下,“总归比你大。” “那也,应该大不了多少啊。”他凑过来端详着宿欢的面容,而后出其不意的在她面颊上轻啾了下,再笑,“二十一?” “差不离。”自镜台里看着林似锦的眉眼,宿欢想不透他是如何想的,思量半晌也只得归咎于少年老成。她眯着眸子,被近来这些事儿搅扰得心烦极了,此刻如玉少年在身侧,便也将那些都搁下,与他闲聊着,“大你五岁,同龄的那些也皆是各自嫁娶了,哪里还年轻?” 林似锦抿着唇忍笑,“莫不是您哪个都看不上?” 转首轻飘飘瞥过去看他,宿欢没接话。 “……诶?”他迟疑的对上那双含情目,而后认怂,“我多话,我嘴欠。” “听闻林家曾给你定了亲。” “啥啥啥?”顿时,林似锦愣住,“定得哪家?” “不过在你被赶出林府时,婚约便被退了。” 他面上神色再度复杂,“……该退该退。” 慢条斯理的用梳齿从她漆黑的发丝间梳下来,林似锦拢了拢那仿若绸缎似的青丝,道,“我不会绾发。” 宿欢托着腮转眸,用那凉薄的眼眸探究地看他,“这个也忘了?” “……嗯,忘了。” 这般,宿欢便不再多说,自个儿拿过簪子将鸦发绾好,“你这病症我却是未曾见过,不像失忆,倒和换了个人似的。” 宿欢说,除却讨好我,你别无退路。 “什么都忘了,又哪里说得清还是不是原先那个人?倘若躯体还是那个躯体,内里是哪个在这世道里又重要么?” 见这番辩驳让宿欢愣住,他却又低下眸轻轻道了句抱歉,随即往后倚着冰凉的墙面,虽寸丝不挂却不显难堪,反倒因着他身上的痕迹而平添猗靡。他寂静无声的沉默着,连带着那略有些颓然的眉目与轻抿的唇角,皆与这儿格格不入。 “抱歉……”林似锦再度重复了一遍,眉头轻皱,慢吞吞的说着话,字字斟酌似的,“我只是……有些慌,又被您那句话吓着了,并不是刻意顶撞您的。” 宿欢绾好发髻起身朝他贴近,而后抬手捂住他那清润的乌眸,将他眸底的阴郁与彷徨一并遮住。看着他如黛的淡眉与那泛着苍白的面色,宿欢半晌方才挪开手,对上他的眸子,问,“我那句话,何处吓着你了?” 她顿了下,“你在怕甚?” 朝廷私下的刑堂她是常去的,甚于今上有时还特意唤她到那儿,命她去审问。 这般,旁人些许的情绪更改,但凡有了破绽,她皆是清清楚楚,错漏不了半点儿。 “方才又为何难过?”宿欢抬指轻勾他的下颌,迫使他将低着的脑袋抬起来,见其侧首避开索性用指腹捏住,略重的力度让他不由得眉心微皱。宿欢看着他阖上眸子,却并未恼火,心底竟是不解居多,“好似我再不拦住你,再让你说下去,你就会哭出来似的。” 轻颤着鸦睫,林似锦不作回答。 良久,宿欢罕见的大发善心,并未逼迫他也不曾再为难他,松开手,转而轻轻抚过他下巴上留下的指痕,语气淡淡道,“你伤势甚重,我这回便不计较了。” “林似锦,寄人篱下的道理,你可否忘了?”瞥过他的身子,宿欢唤人依照尺寸送来衣裳。将那托盘搁在茶桌上,她转而再走向转过眸子看着窗外,有些失神的林似锦,“除却讨好我,你别无退路。” “……我知道。”他低笑,“就是……这里太陌生了,我会怕啊。” 这里在排斥他,这里的三六九等更是让他不得不弯下脊梁,将他压得跪在地上,连喘息都艰难极了。这儿的观念,与他大相庭径。 摧眉折腰事权贵,他连留了三十余年的清白都送出去了,只图活命。 林似锦不知晓究竟那伤是怎么来的,可凭着宿欢的身份,他这伤怕是与封建制度顶端的那些人有关。又或是撞见了甚祸事,例如碰到意图谋逆的什么人,再例如朝廷暗地里办的事。那便更要命了。 他敛了思绪,转首去看宿欢,“宿家主不是说,会帮我吗?” “嗯,是。”她便颔首应了,随后道,“便只有一回,你想好。” “哪天我要是出事了,您救我一命。”林似锦再笑,又添了句,“在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救我一命。” 听言,宿欢愣住,待到反应过来不禁笑,“怎么着,我还欠你命了?” “唔,您要是不答应就算了。”他唇角弧度清浅,眉眼间却看不见笑意,语气里的失落颇为明显,“便当我没说过吧。” 宿欢说,负责?负什么责? 林似锦摆在明面上的苦肉计,宿欢却受用的很,便忍不住笑,反问他,“这可不是几百两银子、塞个末品官吏入朝的事儿,若我应了,不知郎君要如何谢我?” “家主想让我怎么谢您?” “郎君还是笑面迎人时的模样好看。”宿欢笑吟吟的,对于识趣儿的少年郎也不介怀多哄着些,“如你所说,天无绝人之路。再不济,便是条死路又如何,郎君便会罢休么?” 愣了一愣,林似锦失笑,“还未谢过,倒让您来开导我了。” “你有什么可给我的?”她下巴轻抬,示意林似锦去将衣裳穿了,继而又说道,“若要谢,便莫要愁眉苦脸的了,不好看。” 他乌眸微弯着应了,和她贫着,“我这身子被您占去了,您可得负责啊。” “负责?负什么责?”眉梢轻挑,宿欢顺着他的话调笑着,“我与郎君投缘才约郎君对床夜语,你情我愿的事儿,郎君要我如何负责?” “噗!”顿时,林似锦不禁笑得止不住,“哈哈哈对床夜语,您今晚上来?” 宿欢反被轻薄,屈指便弹了下他的额头,笑骂,“不知羞,听着同花楼里接客似的。” “嗯哼?”他眯着乌眸笑,凑到宿欢耳畔,“您去过?” “怎,去不得?” “那些小妖精,有我浪?” 说着,他便轻吮了下宿欢的耳珠,湿润温软的舌尖柔柔撩过,惹得宿欢顿时眸色微暗。 而后—— “诶我饿了……” 林似锦见撩到了,顿时后退开来,仗着这皮囊年幼,便歪头无辜的看着宿欢,“家主大人,可以传膳了嘛。” 卖得一手好萌。 宿欢,“……” 轻飘飘的瞥过去,她哼了一声,“阿妧,传膳。” 待到开膳,他却又满面纠结的看着菜肴,端坐在圆凳上半晌不动碗筷。 这般,宿欢便问他,“不喜吃这些?” “不是。” “……怕有毒?” “啥?” “那为何不下箸?” 顿了许久,林似锦眉头紧锁,“用膳的时候,有什么规矩吗?” “嗯?”宿欢一时愣住,略微思索后方才道,“【无流啜,无咤食,毋啮骨,毋反鱼肉,毋投与狗骨,毋固获,毋刺齿】,约摸着便是这些了。” 林似锦沉默了片刻,“……药丸。” 宿欢,“???” 她挥退侍人,亲自去拿过银箸,敛过广袖为林似锦布菜。慢条斯理的将菜肴搁到细瓷描金盘里,宿欢偶来兴致,道,“你吃着,这儿并无旁人,失礼了我便告诉你。” “啊,万恶的资本主义。” 他意味不明的喟叹了句,随即便端过玉碗,夹着面前瓷盘里的菜,再默不作声的塞进口中。 不似勋贵那般雅而不古、恪守不渝的清贵仪态,却也落落大方,比之前例要轻捷的多,毫不忸怩作态,亦并无甚失了礼数的地方。 “喜欢吃哪个?”见他将十余盘菜肴都尝过了,宿欢随即问着,见他不紧不慢的点了几道,便夹给他,“郎君好甜食?” “唔,早些年吃苦吃多了,就偏爱甜的。”他答了后又顿住,“……食不言,寝不语来着?” 宿欢说,勾引我?嗯? “你我私下里有甚么要紧。”宿欢轻笑了下,而后便再度低眸布菜,“先帝那会儿规矩诸多,条条框框的不讲理。今上宽以待民,便将那些琐碎又碍事的约束给免了。” 身后伤口作痛,宿欢随即搁下银箸,懒懒散散的扶着桌沿,低敛着眸子,语气也有些漫不经心,“自个儿吃罢,要甚东西便着人去寻管家,他会处置好的。” “啊,好。”他应了声,抬首去看宿欢,“家主有事儿要忙?” 她淡淡瞥过来,林似锦便知道这又是某个“不可说”了。顿时不再多言,又怂又乖的说了句,“早点回来,等你对床夜语呢。” 宿欢,“……哦?” 见她笑了,林似锦便朝她故作媚态、横递秋波,“白日里您难不成尽兴了?” 少年郎眉眼生得秀雅文弱,淡眉如黛、轻鬓堆鸦,这时便用他清润润的乌眸含笑看来,眸底明澈,干净得分毫不见那些利欲熏心的污秽,让宿欢略略一愣。 再女气的作态此刻也难以遮去他那遍身风骨,以及那濯濯如春月柳的清疏气度。 好似周遭奢靡的摆布,皆作了陪衬。 并出乎意料的,与某人重合了。 抛开这个无缘无故的念头,宿欢忍俊不禁,弯着眸子低低笑着,口中却是不曾落入下风半点儿的,“林郎君是约我对床夜语,还是抵足而眠?”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这么说。”被“抵足而眠”四个字儿惹得耳根作热,林似锦揉着泛红的耳廓端坐着,一本正经的看向宿欢,“家主大人我错了,你去忙吧。” 宿欢,“……啧。” 抬手揉乱了他的鸦发,宿欢看着他愕然的模样又不禁失笑,“记得让侍人替伤口换药,我今晚许是不回府了。” 听言后,林似锦顿时眯眸忍笑,“噫——” 屈指轻敲他的额头,她笑骂,“没个正经样子!” “你去忙你去忙。”他仍旧温温软软的眯着眸子,继而托腮看向宿欢,将这副皮囊的八分姿容再往上添了两分风骨,连带着他清清澈澈的音色,也柔和轻缓极了,“我就厚着脸皮在府里借宿着,也好养伤。住宿费嘛……” 林似锦往她耳边凑,“肉偿好不好?” 乍然堵住他那惯会说好听话的口舌,宿欢捏着他的下颌含住柔软的唇瓣,轻舔慢吮。他方才吃的是玉盅蜜糖汤,此刻宿欢细细尝来,甜意入骨。 半晌,她在那被自个儿蹂躏得嫣红的唇上用齿尖轻咬了下,方才松开他,微哑着嗓子,清淡的音色也难免染上些许情欲,“勾引我?嗯?” 用舌尖轻轻舔过自个儿肿胀不堪的唇瓣,林似锦再度做出那副看似无辜、实则无赖的模样,“咦,肉偿……嘶!” 捂着被弹了脑袋,他顿时呆住,待反应过来后便羞耻极了的看向宿欢,自觉丢脸,转而捂住面容,闷着声音嘤嘤嘤,“痛诶。” 宿欢,“……” 她失笑,抬手扯下林似锦的手掌为他揉着额头,却又嗔怪的道,“活该!” 他却倏地过来拥住宿欢,将下巴抵在她肩上,埋首在她发间,唇畔、鼻端,连带着肺腑里,皆是那清清淡淡的幽香。重重叹着,他道,“哪天您喜新厌旧了,好歹别为难我。” 宿欢:无形撩汉,最为致命~ 忽的被转开话题,让宿欢略略愣住。 苦肉计?抑或以退为进,欲擒故纵? 总不该是真的害怕…… 宿欢有些迟疑的抱住他,待揽住了那清瘦的腰身后,却还是抬手轻轻抚着他的脊背,柔缓了语气,唤他,“林似锦?” 好一会儿,他才推开宿欢,再度端坐回圆凳上,低着眸子道,“……没事,抱歉。” “我从未苛待过旁人。”虽宿欢辨不清他这作态是真或假,可顿了霎那,仍旧开口与他解释了,“便是那些不知所谓的,若被旁人欺侮了我也会看不过去,也会庇护一二,又何来为难你这说头?” 林似锦心下稍安,哪怕不安也得压下去,朝她笑道,“我杞人忧天惯了,胆儿也小,还请您别怪罪。” 却因着方才那番慌乱失措,让这笑终究显得有些虚假。宿欢便当作并未察觉,安抚的应了,“嗯,不怪你。” “……嗯。”他也轻轻嗯了声,阖上眸子,任由自个儿疲惫的倚着宿欢,这回却是真笑了,“瞧我矫情的,再请您别笑我啊。” 宿欢便顺着接话,“好,不笑你。” “妈耶你别撩我……”低低嘟囔了句,林似锦却又将宿欢拥紧了些许,哑着声音问她,“你忙的事儿急么,不急的话,让我抱一会儿可以吗?就一会儿,我缓过来就好了……” 自昨儿醒来,他半刻也不曾歇息过,先是怕被宿欢灭口,再到昨晚忧心自个儿往后该如何,以及今日那天罚似的雷,祸事频出,累得他不敢松懈下来半点儿。 强撑着讨好了宿欢,再逼着自个儿说说笑笑,林似锦现如今着实是……心态崩了。 不紧不慢的轻拍着他,宿欢和哄孩子似的耐心极了,察觉到他呼吸渐缓后方才开口,“去榻上休憩罢,我待你睡熟了再走。” “唔?”他困顿的抬首,随即反应过来,“啊,不用,我好多了。” “你这是用过就扔?” 林似锦,“……” 这般,他只得顺着宿欢。原本以为姑娘家会到榻上抱着他,做那可笑的作态,却未曾想她却是仅仅唤人拿过一卷古书,再倚在床畔陪他。 ……不娶何撩啊大佬。 默默吐槽着,林似锦倦怠的眯着眸子,问她,“您在看什么书?” “佛经,修身养性。” 衬着细碎的翻书声,让他忍不住噗的笑了。 宿欢抬手捂住林似锦那对儿乌眸,见他极乖的阖上眸子了,方才挪开,侧过身子再贴近他些许,使他能碰着自个儿,继而柔着声音道,“睡罢,我陪着你。” 他侧卧着将额头抵在宿欢腰侧,轻轻蹭了蹭,再轻轻嗯了下。 困意袭来,哪怕林似锦本以为宿欢在旁,自个儿定是睡不着的,也捱不过多久,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修长白皙的手指揪着宿欢的袖摆,被拿开时还下意识攥住了她的指尖,扯进怀里压住那只素手,皱着眉头不许她乱动,待过了许久才松开眉心,沉沉睡去。 轻之又轻的抽出手,她眯着眸子看了林似锦半晌,还是默不作声的用指腹点了下他的眉心,虽并未恼火亦有些不耐,却也为他扯过榻里的薄被,随后方才拿过那本佛经,出了内寝。 宿欢说,慌甚么,我在你shen后呢。 珠履踏过那被秋日寒雨打湿的青石砖,凉风拂过,连带着动作间擦过脚踝的裙摆,都衬得添了几分清冷。 宿欢在抄手游廊上顿住步子,去问身后跟着的阿妧,“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刚至辰时三刻,您可需用过早膳再去东宫?”阿妧眉眼妍丽,此刻眉头轻颦时愈显姿色过人。她音色轻软,因着年幼在江南长大,哪怕早已随着宿欢在京都待了许多年也没能改去她那曲折娇腻的腔调,“太子殿下这会儿怕是还未散朝呢,您伤口还未痊愈,便顾着些自个儿的身子罢?” “不必了,若是吃得下我方才便吃了,又何必再多费这些工夫。”她敛着眸子,语气淡淡,此刻扶着栏杆立在那儿时,端得上长身玉立这个词儿。抬指揉着眉心,宿欢低垂鸦睫遮住了眸底凉薄,清清淡淡的音色里也终究多了些糟心,“南朝啊,要乱起来了。前几日的事儿至今也没查清呢,哪怕殿下借了朝廷的人,也是毫无头绪。今上这些年愈发荒唐,甚于殿下险些没了命亦敷衍了事,殊不知是不在乎,还是为了护着谁。” 阿妧摸不清宿欢为何要与她说这些,便不敢多话,只含糊其辞的说,“南朝再乱,也乱不到宿家不是。” “那可难说。”宿欢却倏地笑,转眸看她,墨灰色的眸子里含着浮于浅表的笑意,继而眉梢轻挑,道,“你觉着有我在,能让殿下被害了?便不说他与昌平几近是我看着长大的,便是为了拥护正宫嫡太子,我也得帮他不是?倒是那些狼子野心的人啊,今上便亏待他们了么,非得将吾国闹得不得安生,真是愚蠢之极。” 失言半晌,阿妧乖顺又温软的低头应和,“您说得对。” 听言,宿欢却又轻嗤,不予接话。 ………… 东宫。 看着退朝回宫的楚琢之,宿欢上前迎去,“殿下。” “怎么来寻我了?你该在家多休养休养身子的。”他便朝宿欢走去,却在随后又轻轻皱了眉头,“不过几天,怎的清减了这许多?” “无妨,再过几日就补回来了。”柔缓了语气,宿欢弯着眸子低笑,“殿下近来仍在忙于政事?” 他愣了下,倒是毫无疑心,抿着唇角轻轻嗯了声。 “啊……”宿欢停顿少顷,知晓殿内都是可信之人,便问他,“那依殿下看来,今上这是甚么意思?” 若是因为看重楚琢之而刻意如此,好在往后禅位时教他更顺遂还好。可若是祸水东引呢?再过分心狠些,借刀杀人也不是说不通的。 宿欢能想到的,楚琢之又怎会不明白。 默然了半晌,他答,“该不是甚好意。旁的……与你所想的该也差不离,我便无需多说了。” 两人间心知肚明的事儿。 “……嗯。”宿欢应声后又问,“娘娘呢?她可曾清楚今上的心思?又是怎么与你说的?” “她许是清楚,抑或不清楚,也差不离。”楚琢之本是不愿与宿欢去说这些的,可既她问了,他便如实答之,随即心底又忍不住的发甜,“阿欢莫要担忧,总归这个位子……” 她顿时乜过去,拦下了楚琢之尚未说完的话,“傻。让给别人了,你届时又该如何自处?” “那也不该把你牵连进来……” “殿下啊,若要牵连早就牵连了,哪里是你这时便能撇清的。”宿欢看着较于自个儿要高挑了许多的少年,笑着嗔怪,眸底却是软的,“慌甚么,我在你身后呢。” 宿欢说,好,我会记着。 楚琢之闻言不禁失笑,软着眸子去看宿欢,心底更是柔的一塌糊涂。哪怕知晓她并非在意自个儿,可仍是忍不住想去亲近她。压下思绪,他却是道,“阿欢,若我娶了温家女,情形许是会好上许多。” 听言,宿欢便应,“太后娘娘性子仁善,结了外戚确是有利于你,若你愿意,便娶罢。” 一时无话。 “嗯。”他轻轻应了声,“我晓得的。” 宿欢也顺势略过了这个话题,转而去问他,“前些天殿下遇刺的事儿,不知可曾查到甚眉目了?” “并未。那日搜寻出了好几个刺客,却皆在当场便自尽了。线索这一断,再去找却是无处下手。”他轻抿着唇角,低下鸦睫遮掩住眸底阴郁晦涩,面上仍旧是那温良如玉的作态。楚琢之的音色清清和和,此刻再低柔着声音与宿欢说话时,愈发好听,“虽是如此,可幕后之人是谁我心里倒也有数。” 沉默少顷,她问楚琢之,“不知是谁?” “十六皇叔。” “贤宁王?”宿欢略略一愣,而后便轻蹙了眉尖,“世间皆道贤宁王淡薄名利,竟不想这回是他?” “与四皇弟也该有些关系。”楚琢之敛着眸子,“朝廷上有多少人与这件事儿有牵连便不清楚了。” “……今上便不管?” “唔,如今父皇年岁渐高,又向来疏于朝政,四皇弟但凡想继位,便断然不可伤了父皇。倘若他们有动作也只会对着我,这般,父皇又何必去管。”略微停顿了一霎,他终归还是难过了,涩顿着语气缓缓继续道,“许是……我近来太过出挑,让父皇忌惮了罢。” 宿欢失言霎那,再问他的时候也有些迟疑,“那殿下……想怎么做?” “父皇让我处理朝政,哪怕是为了引去那些人的注意,却也并非枉顾我的死活。”将自个儿想的那些说与宿欢,楚琢之顿了一顿,再斟酌了下言辞,继而再道,“若能笼络臣子、自丰羽翼,虽艰难如足踏薄冰,却并非不是条活路。” 他话音落下,宿欢思索少顷,再轻轻嗯了声,示意他继续。 “若我棋差一招,那便是成王败寇,认了便认了罢。”见宿欢眉尖紧蹙他忍不住心疼,便抬手用指腹去为她揉开,轻缓着语气道,“无碍的,我也知晓此路甚难,可如阿欢所说,若我不走下去,往后又该如何自处?” “殿下。”轻叹着唤他,宿欢既是无奈又是疼惜,“近来务必要照顾好自个儿,莫要松懈。那些人啊,还不知晓可会再折腾一出刺杀来。” 指腹自她宛如细瓷似的白腻腮边抚过,将那散落的漆黑发丝勾到耳廓后,楚琢之应她,“嗯,我知晓的。” 半晌,他挪开眸子,“阿欢,早些回去,也莫要常来东宫了,可好?” 见宿欢蹙眉,他便又添了句,“我……会担惊受怕,会牵挂于你。阿欢,你且依我这一回,好歹让我求个心安……” 如此说过,宿欢顿时哑然失言。她柔着眸子看了楚琢之半晌,只得再度轻叹着应了,“好,我会记着殿下说的。” “不仅记着,还得做到。”楚琢之弯着眸子得寸进尺,却分毫也让人生不起厌来,“可好?” 宿欢说,宿青棠,别将旁人都看得与你一般肮脏! 无奈的低笑着,宿欢那明净姣好的含情目里却尽是纵容,应他,“嗯,我会记着,也会做到。可好了?” 楚琢之倏然抬眸朝宿欢笑,眸底的欢喜也不加以遮掩,让她看得清清楚楚。他半晌才压下笑意,颇为逾矩的凭借比宿欢高挑的身量抬臂揽住她,不似以往用来做借口的青梅竹马、姐弟之情,他扣住宿欢的腰身低首便将唇落下,却生怕怠慢了宿欢而印在她的唇上,只是克制又眷恋的,在她唇角轻吻。 “殿下?” 他又拥紧了宿欢些许,未曾让她推开自个儿,继而放肆又孟浪的使得她更贴近了些许,埋首在她发间,低哑着声音,几近哀求的道,“阿欢,阿欢,你明知晓的。我不奢望你答应我,可你且容我……容我这回罢。” “……殿下。”宿欢轻轻唤他,双手搁也不是、放也不是,终了只得不尴不尬的垂落身侧,默不作声的任由他抱住自个儿。 良久,楚琢之方才松开她,笑问,“既我将此事说开了,往后阿欢便会疏远我了罢?” “……不会。”尽管清楚他是刻意这么说的,宿欢仍旧是心软,看着他分明笑不出来,却还是牵着唇角朝自个儿笑的模样,轻叹,“怕了你了。” 这般柔和温软的语气,惹得楚琢之满心酸涩。他抬手想去触碰宿欢,却又不敢落在实处,迟疑许久,也不过再度收回手,扭头避开宿欢的眸子,低低的道,“回去罢,我便不送了。” 她沉默少顷,应声,“嗯,好。” ………… 为了混淆视听,宿欢出过东宫便转而去了城南【清风居】。 预料之中的,久叩门扉无人开。 宿欢退后了几步,抬首看着那甚低的墙头,再退后几步,继而猛地疾步上前,在墙外古树上脚尖轻点一个借力,便攀了上去。身后的伤处被撕裂开来,疼得她满身虚汗,可瞧着院里正浇花的宿青棠,与他被吓到后险些摔了的模样,顿时觉得这遭不亏。 而宿青棠呢? 他要气炸了:) 倏然将手里的青瓷花浇朝她砸去,宿青棠寒声怒斥,“滚!” “喀嚓”! 那精巧的瓷器碎了满地,内里盛着的清水也溅洒在白墙上,染上一片湿迹。 “您这是怎么着,糟践东西也不是您这么糟践的。这东西砸过来除却听声响儿,您还能伤到我不成?”宿欢笑吟吟的看着他,漫不经心的神色,语气戏谑,“喏,把那千金一株的牡丹也给砸了,我替您心疼心疼。” 宿青棠咬着牙根压住怒意,没再与她斗嘴,缓了半晌工夫方才能淡着语气问她,“什么事?” “什么什么事?您如今讲话可真够高深的,倒让人听不明白了。”宿欢佯装不解的讥嘲他,继而又一声轻嗤,“平白非得讨人骂,您便不能将话说齐全些?” 这时,宿青棠却是大致清楚她因何而来了。 他本想不理宿欢的,可此刻静默少顷,竟也不曾再与她赌气,反问,“太子殿下让你来的?” “呸!”倏然跳下去,宿欢眯着眸子瞧他,言辞刻薄,“宿青棠,别将旁人都看得与你一般肮脏!” 宿欢说,我死了不是正合你意? “我这是肮脏,那你处处留情又算什么?” 宿青棠对此不甚在意,可看向宿欢时也难免轻嘲,“宿家主不请而入我【清风居】,又平白无故来说这些话,不知是何意思?” 压下愠恼,宿欢往后倚在墙上,抬首眯着眸子,语气讥讽,“您这是将对我的气撒在殿下身上了?” 近来朝廷动荡,她身无官职不甚清楚,可宿青棠乃是当朝左丞,又怎会察觉不到蛛丝马迹?楚琢之可曾看出来这些她不清楚,但宿青棠是必然明了的。这般,说白了,他也不过是刻意冷眼旁观罢了。 “是又怎样?”宿青棠那双狭长如狐的眸子看着她,此刻轻轻笑着时仿若弯月,眼波流转间都是祸国殃民的风姿。他眸底是冰凉的,眉眼却含着笑,青竹似的身姿端正挺直。因着上回被宿欢将假须髯给扯坏了,他又不曾留有备用的,此刻他如似狐妖般的雅冶面容便毫无遮掩。那苍白细腻的肤色略显病态,却在他通身清贵的气度下半点儿也不显孱弱好欺,衬着他如玉的清越音色,气势骤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宿欢,官场如戏,如今局势复杂我明哲保身尚且费力,又凭甚去为太子殿下做事?凭你与他那不可言说的情分么?” “我呸!”宿欢顿时沉了眸子,“哪个要你来做甚么,可你明知晓那日刺杀若是被贤宁王得手了,南国朝堂必乱!宫中皇子有哪个安分的?后宫里近来又添了多少世家女?宿青棠,边疆前几年还传来蛮族掠夺边境州郡的事儿,倘若京都里再乱起来,那还了得?前几日你与我知会一声便不行么?你恼我恨我无事,可殿下哪儿得罪你了?” “你如今又何尝不是迁怒于我?” 宿青棠想这么问她,终了也不过是冷哼一声,“南国大乱又怎样,你平日里纸醉金迷的事儿也不曾少做过,现如今倒做这忧国爱民的模样来,便不觉得可笑么?” 宿欢听言不禁冷笑,“左丞大人却是将当年初心未改时说过的话,都给忘了。” “年少无知,忘了便忘了罢。”他凉着眸子,唇角的弧度疏离而浅淡,“宿家主来此若只为辱骂我一顿,如今骂也骂过了,便请回吧。” “我日你娘的宿青棠!”她忍不住恼怒,上前揪过他的衣襟便质问道,“贤宁王性子如何我不清楚,可如此心机深沉之人倘若掌控朝政,你便能得了好去?再说四殿下,暴戾恣睢、目中无人,他登上帝位,你倒不怕自个儿被他压在龙榻上纳入后宫?!宿青棠,你疯了不成?” “我待如何便不劳宿家主费心了。”淡淡说着,宿青棠抬手覆在宿欢攥着自个儿衣衫的的素手上,稳住身子一点、一点儿的扳开她的手指,继而直起身,低首对上她的眸子,“家主与其‘担忧’我,倒不如想想自个儿罢。你与太子甚为交好,且在此事中多有涉及,虽孟家郎君同你定有婚约,可他身在边疆,若你出事他是赶不回来的,而孟家也更不会伸出援手。届时,你性命堪忧。不若及时收手,莫要再多管闲事,免得……” “我死了不是正合你意?” 便是这么句话,让宿青棠乍然停下,继而倏地笑了,那笑如弯月的眸子里不知是讥诮还是刻薄,“死?哪儿能让你这么轻易的就死了?宿家主作孽多端,该千刀万剐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