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人外传》 分卷阅读1 作者:莲兮莲兮 文案: 闵凌霄,原名闵合,这辈子从来没有做过好事。 他第一次做了件好事,却没想到是自个儿灾难的开端。 俗话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他一直预防着这样一天,可没想到仍是防不胜防,更没想到自己会输得这么惨… 暮春三月,羊欢草长,天寒地冻,问谁饲狼? 人心怜羊,狼心独怆,天心难测,世情如霜。 以丈夫、不是好人…慎… 另外注明一下,追忆的那些章节都是正文里的内容,不是番外哦~~内容标签:强强 江湖恩怨 虐恋情深 报仇雪恨搜索关键字:主角:闵凌霄(闵合) 楔子 … 丈夫国在大荒北,其为人衣冠带剑。 在大荒的北边大海外,很远的地方,有两片广袤的大陆,隔海相望。两片大陆各有名字:一名丈夫国,一名女儿国。 说是“国”,其实是大荒人的叫法,原本不是国,而是另一个世界。这两片大陆皆无边无垠,分成了大大小小数十个国家,这些国家被称为子国。而丈夫国中,最大的子国名为晏,势力也最为庞大,周边的五个小国都是他的附属国。 丈夫国中无女子,女儿国中无男子。 若有女子擅入丈夫国,格杀勿论,这是从上古时代便流传下来的规矩,被记录在丈夫国中每一个子国的法典之中。 关于这两片大陆,有这样一个传说:天地的最初,有一对兄妹流亡到这里,他们是一个被灭族部落的幸存者。妹妹为了给部落留下后人,欲与其兄行鱼水之欢,却被哥哥拒绝。于是她便在晚上趁着哥哥睡觉,取出哥哥的精华,放在一个冰玉瓶中,置入自己体内,不日后便有了身孕,诞下一男一女。这种没有肌肤之亲的乱伦被天神原谅了。但哥哥担心两人继续在一起,早晚会把持不住,连忙带着男婴离开,去了另外一边的大陆。两国就这样渐渐形成,相互扶持着繁衍至今。但两国男女决不可有肌肤之亲夫妻之爱,否则便是乱伦,这是从两国的始祖那里传下来的规矩,天地可灭,规矩不可破。 因此,男人不可进入女儿国,女人也不可进入男儿国。 每年一月,丈夫国想要孩子的男子便将自己的精华放入冰玉瓶中,并在瓶上系一块玉坠,玉上刻了为将来的儿子取好的姓名,由特使护送至女儿国。这些特使均是阉人,且被割去舌头,不能说话。女儿国想要受孕的女子便领取一只冰玉瓶,置入体内。十月后,若所生孩子为女婴,便留在女儿国,若是男婴,便系上随瓶的玉坠,送回男儿国,由其父认养。 虽然是这样相互扶持着繁衍后代,大部分的丈夫国人却从不知道女儿国,女儿国也从未听闻丈夫国。 丈夫国,是一个只有男人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之前小二的楔子那里有很多童鞋都在吐槽此国的真实性可行性,但这其实就是个神话传说跟夸父一口气喝干了黄河水一样不可能,所以童鞋们就不要再纠结其科学原理了…(其实俺就是因为懒得写女人所以才这么设定…反正耽美里出现的女人俺想也没多少人想看吧…) 2 第1章 … 闵凌霄这辈子从来没有做过好事。 他原名闵合,五岁的时候为了五十两银子的赌债,被他爹卖给了缥缈宫当刺客。十岁的时候接了第一个任务杀了第一个人,从此以后一发不可收拾。不管男女老少,不管对方有多无助多可怜,从来没有动过恻隐之心,剑锋刺穿皮肉的声音,鲜血腥膻的味道都让他兴奋不已。越是凄惨的悲鸣,听到他耳中却如同最美妙的乐曲,垂死的挣扎,看在他眼里却是最生动的舞蹈。 二十岁的时候他的武功排得上宫中第三,第一是宫主,第二是他的死对头闵忠。二十四岁时,他阴死了闵忠,一跃成了第二高手。二十五岁的时候,和瑶山派的现任掌门凤歌联手暗算了前任缥缈宫宫主闵长乐,自己终于用不光彩的手段铲除所有阻碍,当上了缥缈宫宫主,按照宫律上列好的名谱为自己改名凌霄。 常有人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坏人死了会下地狱的。闵凌霄毫不怀疑自己死后是会下地狱的类型,而且是第十八层,永远也出不来的那种。不过在他看来,正因为如此,趁着自己还活着要把能得到的都得到,能享受到的都享受到,这样才能赚回点本,至于死后的事,那就等死后再说吧。 所以,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人。古往今来一切用来形容坏人的词用到他身上都能达到栩栩如生形神兼备的效果。 可这个恶人几天前却干了生平第一件好事。 那天他修炼化冥神功突破了第五层,心情十分愉悦。刚刚从修炼的石洞里走出来就听一个刺客回报说,在岸边发现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可能是乘船出海的旅人遇上了昨天晚上的大风暴失足落水。 如果是平时的他,多半只会吩咐两个字,“杀了。” 不过今天他心情大好,心血来潮,说了句,“把他带回来吧,救活再说。” 向他禀报的属下闵苒诧异地瞄了他一眼,不敢多言,连忙下去执行命令。 这件事闵凌霄在第二天就忘到了脑后,直到第三天的时候有属下来禀报说,“那个被救上来的人醒了。” 闵凌霄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人?” “就是那个被冲到岸上的人。” 他总算是有了点印象,靠回绵软的卧榻上,张口含住旁边的美男递上来的葡萄,懒洋洋地抬了抬下巴,示意闵苒继续往下说。 “属下查了他的脉象,他似乎是有些武功的,但是脑袋受了伤,连自己的名字也不记得。” “会武功?”闵凌霄用手指头摸了摸下巴,眼睛里阴测测地闪着光,“你试他身手了吗?” “他人还虚弱着,现在不宜动武。” “去试试他。”他才不会管对方适不适宜动武。 “是。” 到下午的时候,闵苒回来回报,说是让两个刺客一同对上他,都没能打败他,但对上三个刺客的时候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缥缈宫的刺客,大多都是从小训练培养的,个个都身手不凡。在体弱的情况下能撑住两个却逊于三个,代表他应该有着很不错的身手,但又不至于是什么太大的威胁。 “宫主,那个人说他希望见见你。”闵苒小心翼翼地斟酌用词,“他想亲自 分卷阅读2 向您表达他的感激之情。” 闵凌霄此时正泡在温泉里,湿热的蒸汽熏得他有些昏昏欲睡,美貌的小厮小心翼翼地捧起他漂浮在水上的长发,一点一点用皂角清洗着。 “你之前说他失忆了?”闵凌霄半晌才问了句。 “是。” “是真失忆么?” “……看他样子……不像假装。” 此时为闵凌霄洗发的小厮似乎手重了些,扯痛了他。闵凌霄啊了一声,小童连忙跪下来,惊慌失措地连声喊着:“宫主饶命!宫主饶命!”闵凌霄被他叫得心烦,来了脾气,手一扬,水珠飞溅间,只见那小厮整个人像布偶似的被强悍的内力震飞出去,狠狠砸到墙上,又摔倒在地,呕了口血便没了声息。 闵苒心里一抖,暗暗咽了口唾沫。 闵凌霄此时又转向他,“你刚才说什么?” “属下知错,属下这就去查他是不是真的失忆了。” “算了算了,为这么一个人没必要费这么大功夫。”他琢磨着,这个人来历不明,不能就这么放他出岛,否则缥缈宫的位置泄露了出去麻烦就大了。最好的处理办法自然是杀了,可是既然当初心血来潮把人留下了,这会儿再杀,岂不是自个儿抽自个儿的嘴巴? 【唉…我是脑子被烧了么?】心里后悔着当初仁慈的决定,他不耐烦地挥挥手,搅起一片水花晶莹,“把他交给谷雨殿做成药人吧,充个杂役。” 闵苒抿了抿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敢多言。现在这个宫主比原来的长乐宫主凶残莫测的多,当上宫主短短两年内,已经不知道杀了多少不顺他意的刺客,其中有很多都是与他一起长大修炼的,他却完全不顾及旧情。有些倒霉蛋只是因为多说了一句话惹他不高兴,就被扔到了岛后的悬崖绝壁下,在礁岩上撞个粉身碎骨。 闵苒来到岛西边的鹭水潭边。清澈宁静的潭水倒影着天际的流云,偶尔泛起的波澜,像是水银镜面被轻轻的吹皱了。,一道长长的建筑从岸边一直伸入潭水中心,下部被数根石柱撑起,碧绿的檐顶似乎是用翡翠雕铸。几只白鹭悠闲地游走在岸边,四周竹涛阵阵,合着远处传来的大海的轰鸣声。 缥缈宫中除去宫主居住的飘渺殿共有六殿,分别以春季的六个气节命名:立春,雨水,惊蛰,春分,清明,谷雨。这做鹭水潭上的建筑便是谷雨殿,专司丹药炼制。殿中的刺客各个都是用毒的高手,医术也颇为高明。 闵苒进入被漆成翠绿色的大门。不同于外面的幽雅明丽,走廊中光线幽暗,数盏红灯笼沿着墙壁挂着,有几分鬼谧之气。两旁都是炼药房,药香隐隐弥散在空气里。 走到一扇房门前,轻轻叩门。里面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请进。” 闵苒推开屋门,屋里的人正披着外衣,拿着本书读着。 此人长相十分俊美,深邃的轮廓,浅褐色的瞳仁看上去有些特别。只是随意坐着的姿态,却透露出几分优雅和潇洒,是个看上去令人感觉非常舒服的人。 把这样的人做成药人,不是太可惜了吗?闵苒暗自想着。 “闵兄?你怎么了?”那人在发呆的闵苒面前挥了挥手。 闵苒回过神来,哈哈一笑,“没什么没什么。感觉好些了?已经有精神看书了嘛。” 男人浅浅一笑,“是啊,托你的福。对了,不知道宫主同意见我了吗?” 闵苒笑得很阳光和蔼……然后摇了摇头。 男人露出失望的表情,“为什么?是我上次的表现不够令宫主满意吗?” 闵苒之前为了要完成闵凌霄的命令试探这个人的武功,委婉地告诉他宫主只见足够强的人,任何人想要见到宫主,必须完成挑战。男人似乎对于救命恩人十分感激,就算竭尽全力也要拼上一拼,当面致谢。 这样知恩图报,真是可爱啊…闵苒如是想。 “你已经很不错了,但是……请问你在见过宫主道过谢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我……”男人合上书卷仔细想了想,然后说,“我不知道。现在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也不知道应该去哪里。” 闵苒看了他一会儿,用手指头点了点下巴,问他,“你敢杀人吗?” 男人一愣,“杀……杀人?” 闵苒点点头,拉了张椅子在桌子另一边坐下来,“我们缥缈宫,被喻为江湖上最神秘的组织。不管正道邪道,甚至是朝廷,跟我们都有生意上的往来。而所谓的生意嘛……”说着,闵苒抬起头来,看起来分外天真的大眼睛看着男人,“是人命生意。” 男人稍稍睁大双眼,“你们是……刺客?” “没错~我们是刺客。”闵苒弯了下眼睛,语气仿佛是在说“我家是开豆腐店”的一样。 男人似乎思索着什么,没有做声。 闵苒此时忽然又说了句,“怎么样?你愿不愿意加入我们?” 对方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 “宫主前些日子心情不好,裁了不少员,我们这儿正缺人手,那些小孩子进步的又太慢了。你这样的正好。” “我……”男人踌躇半晌,张开自己的手掌看了看,“杀人这种事……““你要快点决定啊。”闵苒微微敛了几分笑意,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我是在冒死帮你哦。缥缈宫的位置绝对不能被泄露,你既然已经上岛来了,是不可能就这么简简单单离开的。” 男人表情微变,看着眼前不远处仍冒着热气的茶碗,拇指与食指轻轻摩挲着。 “你好好想想吧,我明天再来。”闵苒站起身,冲他摆了摆手,便走出去了。 而此时,坐在原处的男人抬起头来,看着已经被关好的门口,嘴角忽然轻轻一抬。一瞬间,原本温和纯良的面容竟然现出几分诡魅之色。 。 。 。 闵凌霄最近有点烦躁。 化冥神功是缥缈宫的至高秘术,只有历代宫主有资格修炼。此功一共十层,每修炼一层,要到下一层需要花费原来两倍的精力。如今他已经到了第五层,要想突破第六层,却怎么也不得要领。 一气之下,剑下真气暴涨,足下一旋,衣袂纷飞间森冷银光闪过,周围数颗三四人合抱的巨树便交错着轰然倒塌,栖息在树上的飞鸟纷纷惊惶逃窜,尖锐的叫声在安静的天空里回荡。 此时,忽觉眼角某处的树丛不寻常地颤动了一下。 闵凌霄眯起眼睛,一剑刺向那处。 这一剑上煞风凛凛,如同蛇一般迅速而致命 分卷阅读3 ,转眼间便到面前。此时树丛中一个人有些慌张地站起来,想要后退,却来不及。他有些散乱的发丝被剑气吹得飞起,浅褐色的瞳仁里似乎盈满了跳动的金色阳光。 剑锋一下子停在了那人额头前方一寸处。 那人惊魂未定地看着闵凌霄,胸口剧烈起伏。 闵凌霄没想到突然窜出来这么一个美人,反射性地停住手。 这个人长相独特,阳刚与柔美在他身上结合得恰到好处,令人看了一眼就不会忘。也正因为如此,他肯定自己以前是从没有见过此人的。 思维飞转,闵凌霄一歪嘴角,阴测测地一笑,“偷看本座练功,胆子不小。” 这是男人被救上岛后,与闵凌霄的第一次正式相见。他微微低了下头,虽然衣着显得有些狼狈,却不失风度地道歉,“抱歉,在下并非存心偷看阁下练功。” 闵凌霄看了他一会儿,原本指着他额头的剑锋却轻轻地移到了下颚的地方,向上微微一挑,便用一种轻佻的方式抬起了对方的脸,与自己的眼睛对上。 方才只顾着道歉,现在男人才终于有机会看清这个闵苒口中的宫主的样子。 瘦高的身形,面容有几分英俊,却染了过于浓重的阴戾之气,尖锐的目光里都是嗜血的意味,看起来就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 【闵凌霄……么?】 “你是谁?”闵凌霄微微歪着脑袋,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我不知道……我是被贵宫的宫主下令救上来的。” “啊……”闵凌霄放下剑,目光从眼皮下方射过来,“那个人就是你啊……” “不错,就是我。”男人回答道,往后退了一小步,有些戒备地看着他。 “那你知道我是谁么?” 男人摇摇头。 闵凌霄喉间析出一连串尖锐的笑声,听起来诡异非常,“本座就是你的救命恩人。”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开新文了…(俺最近果然还是比较想写这个类型的…) 3 第2章 … 闵凌霄喉间析出一连串尖锐的笑声,听起来诡异非常,“本座就是你的救命恩人。” 那男人微微一怔,“你就是宫主闵凌霄。” “不然呢?” 男人惊讶地望着他,随即立刻站直身体,郑重地躬身行了个礼,“不知道原来阁下就是恩人,救命之恩,感激不尽。” 第一次有人谢他,闵凌霄感觉非常怪异。他不屑地哼了声,“别急着谢我,我能救你,也能杀你。” 男人却没有被吓住,却弯起眼角笑,笑容被落在叶片间的阳光染得耀眼起来,“宫主救了我,我的命就是宫主的了。” 虽然这种知恩图报式的言论一向被闵凌霄轻蔑加唾弃,但是这种话被个美人说出来,还是令人心情不错的。 但此时,他想起来自己对闵苒下过命令,要把他做成药人,但显然这个命令没有被成功执行。 就算对方是个美人,他也绝对不能允许有人忤逆他的意思。 “你为什么在这里?” 男人回忆起闵苒教他说过的话,回答道,“我原本是住在谷雨殿里,但是无意中听到他们要将我做成药人,所以就逃了出来。” 闵凌霄仔细辨认着他的表情,看不出丝毫说谎的痕迹。 对于这个答案稍稍满意,看来闵苒的确转告了他的意思,可是谷雨殿的人竟然连个人都看不住,该罚。 不过就现在来说,他暂时不想把这个男人做成药人了。 但是他却对男人说道,“把你做成药人的命令是我下的,你有异议么?” 男人眼皮一抬,然后忙垂下头去,惶恐道,“宫主请饶命,在下可以当牛做马报答您!” “呵呵,你不是说你的命是我的么?我怎么处置你,你都应该接受啊?”闵凌霄有些恶毒地笑着,满意地看到对方露出更加惊慌的神情,跪在了地上,“请宫主饶命!在下虽然不才,但也习得些武功,如果宫主不嫌弃,在下愿意留在缥缈宫为宫主效命,只求宫主留在下一命,高抬贵手!” 对方无助地匍匐在他脚下摇尾乞怜的样子,另闵凌霄十分得意,仿佛自己是个可以左右别人命运的神明。 多么有意思的命运,这样的力量与权势,现在却被他这个赌鬼的儿子、不被看重的小卒拥有着。之前的长乐宫主那么看重的两个刺客:闵离和闵忠,一个叛逃之后被杀,一个死在他手上。只有他笑到了最后,再也没人敢轻视他。 心情一好,就不那么急着下死手了,“你想留在缥缈宫?你可知道缥缈宫是干什么的?” “已经听闵苒大人讲过了。在下既然被宫主所救,就要终生为宫主效劳。即便令双手染上鲜血,也在所不辞!” 闵凌霄摸着下巴心绪莫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这几年来他一直致力于清除异己,折损了缥缈宫不少人力,而新买进来的孩童年纪又都太小,填补不了空缺,的确需要一些半路出家的新人手。而这个人失忆了,武功似乎也不错,正好是最合适的人选。 至于是不是真的失忆,他并不十分担心。反正进了缥缈宫的人都要服下毒药,被他牢牢控制在掌中,这么一个小角色,武功与他比起来是天上地下,就更不用担心会闹出什么事来。 思索半刻,闵凌霄说,“本座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男人抬起头,充满希望地看向他。 “三招之内,只要你能碰到我身上的一片衣角,就收你进缥缈宫。” “此话当真?” “别高兴得太早啊。”闵凌霄咧开嘴,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齿,看起来十分邪恶,“如果没有成功,也不用去当药人了。留在我身边‘伺候’我就行了。” 伺候两字被他说得极其淫猥,听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男人目光闪了闪,随即缓缓站起身来。不多时身上便已经染上战意,真气在宽松的素衣下涌动,发丝轻扬,整个人却静到极致。 然后,在眼皮与下眼睑轻触的瞬间,他身形倏动,悄无声息地滑向闵凌霄,像一片虚晃的影子,电光火石间便沿着空气传递过来。一手向前成爪,眼看就要触到闵凌霄。 下一瞬,伸出的手却抓了个空,凌霄的身影还未散尽,声音却已经出现在身后,“一招了。” 男人心中一凛,身形甫定,忽然脚一点地,身形向后一跃而起,从上至下袭向凌霄,这一招极为迅速,仿若飞鹰疾落,扑向无处可逃的 分卷阅读4 猎物,周围的风都被这极快的速度吸引了过来。 只是眼看着便要触到凌霄的瞬间,对方的头忽然向一侧轻轻一歪,以及其微妙的距离避过了碰触,华丽的墨绿衣袍飞旋,闵凌霄悠然而狡诈地看着他,用舌头舔了一下嘴唇,仿佛他是已经摆在了口边的食物一样,“两招了~” 只剩一招,男人深深喘着气,胸口如战鼓般擂动着。他看着对面的闵凌霄,觉得自个儿像个正被毒蛇玩弄的猎物,随时会被他一口咬死。 这种命在旦夕的感觉…… 真是令人兴奋…… 男人敛起气息,一瞬间仿佛连杀意都散尽了,斗志也没有了,只是静静地看着闵凌霄,似乎是放弃了一般。 闵凌霄挑起一根眉毛,“怎么?这样就放弃了?” “……” “啧啧,刺客可是要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你这样的可差得远呐~” 原本已经失去战意的男人却忽然身形一闪,失了踪影。 当一道劲气从身后的树丛中窜出,袭向闵凌霄后颈,凌霄嗤笑一声,头也没回,只是微微侧过身,一把竟抓住了来人的手腕。那企图碰触他的手微张着,似乎在诉说着目的未达的遗憾。 闵凌霄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笑容还未成形,忽然感觉手中的触感一下子空了,瞬息间,那只手魔术一般并成一团,向后退离了他的桎梏,然后在他微微错愕间,已经触到了他的衣领。虽然闵凌霄很快反应过来向后退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你居然会缩骨功?”意外被对方获胜了,闵凌霄心有不甘。 男人仿佛一瞬间终于放松下来,看着他,露出一抹温纯的笑容,“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用出来了。宫主,我赢了。” 闵凌霄有些狐疑地看着他,见他笑得单纯良善,是发自内心的开心一样,不像在说谎。 “宫主,你之前说过的话……” “本座记得。”闵凌霄高傲地扬起下颚,“既然你愿意为缥缈宫卖命,对于我也没有损失。” 男人轻轻呼出一口气,暗道总算是暂时没有了性命之虞。然后便掀摆下跪,恭敬道,“属下参见宫主。” 闵凌霄将手伸入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往手心里倒了一粒药丸,递给男人。 “这是缥缈宫独门毒蛊婵娟,吃了它,你就是缥缈宫的人。” 男人拿过药丸,看了闵凌霄一眼,然后一闭眼,把药吞了下去。 “以后每隔三个月,到谷雨殿领解药。不吃解药的话,蛊虫就会钻透你的七窍。” 男人柔顺地垂下头,看不到表情,“属下明白。” 闵凌霄垂眼看了他一会儿,“你进了缥缈宫,就等于是重生一次,不管你记不记得,你以前的名字都不能再用了。从今天起,你就叫闵……”正想着尾字,忽然注意到此时正值夕阳西下十分,夕阳橘红的辉煌倒映在男人浅褐色的瞳仁里,游离着万千的色彩,惑人心弦。 “嗯……就叫闵瞳吧。” 。 。 。 以上便是闵瞳进入缥缈宫的经过。他最初被分配到了清明殿,一边修习缥缈宫的武功以及暗杀术,一边负担起缥缈宫的防卫工作。大约一年后,由于表现出色,被转到人数最多的春分殿,正式开始接大陆上的任务。又过了两年,基于他零失败的完成任务记录,加上他是这一年来接任务最多的刺客,被惊蛰殿的殿主闵苒推荐给闵凌霄,想要让他加入聚集了顶尖刺客,只听宫主号令的惊蛰殿。 闵凌霄在闵苒提起闵瞳之前,几乎已经忘记这个人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来那双漂亮的浅褐色眼睛。 “啊……你说的是他啊……”闵凌霄斜靠在长榻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趴在腿上的黑猫。 闵苒立在他前方不远处,大大的眼睛完成月牙,“嗯,属下带过这么多刺客,从来没见过像他进步这么神速的。” 三年,从刚刚进宫的菜鸟一跃成为春分殿最出色的刺客,的确是破纪录了,连闵凌霄自己都做不到。 这让闵凌霄稍微有些不爽。有种被威胁的感觉。 毕竟缥缈宫的规矩是,凡是能杀了宫主的刺客,便能继任宫主之位。所以之前闵凌霄已经除掉了任何可能威胁到自己地位的人。 不过那个人就算习武天分再高,也不可能敌得过已经修炼到化冥神功第八层的自己。实在无需为了个小卒杞人忧天。 “能让你这么赞赏?呵呵,有意思……”闵凌霄眼珠微转,“把他带来我看看。” 闵苒应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看来闵苒跟那个闵瞳关系不错,凌霄心中稍稍在意了下。 三年不见了,立在自己面前的人却似乎没有什么变化,高挑挺拔的身形,优雅醇和的气质,眼睛里有阳光的残影,恭敬地看着自己。 完全想不到,这样一个人已经从最初没有记忆如白纸般的单纯,到现在染满一手血腥成了出色的杀手。那些死在他手下的生灵没有在他的皮肤和衣角上留下任何痕迹,就仿佛他直接跳过了这三年的时光,站在了自己面前。那眼睛肿美妙的霞彩,一丝一毫也没有消减。 闵凌霄看着,心里就开始有些不爽。 他想把这个人弄脏。 再没有什么比看着一件干净的东西被染上瑕疵更令人快活的事情了。哪怕这样东西只是表面上无瑕。 “这三年,看起来你过得挺不错的?”闵凌霄用手撑着脸颊,懒洋洋地问。 闵瞳有礼地微笑着,微微垂首,“托宫主洪福,属下才能有如今。” “你跟闵苒关系挺好?” “属下刚刚上岛的时候,苒兄一直十分照顾属下。” “他很照顾你?” “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照,只不过提点过属下几次。” 凌霄站起来,光着脚踩到地面上,皮肤的颜色在黑色大理石的映衬下显得有些苍白。他背着手绕着闵瞳慢悠悠地走了一圈,阴沉的眼神上上下下扫视着,最后转到正面,右手掐着闵瞳的脸,有些粗鲁地抬起来。 “呵呵呵。”招牌式的从喉咙里析出的笑声,“你还真是越长越标致。我真后悔答应你让你当刺客…” 弦外之音,带着亵渎的味道。男人却并没有显出什么不悦的神色,顺从地看着他,“宫主对属下的恩情,属下永世不忘。宫主的命令,属下一定不遗余力地执行。” 闵凌霄眯起眼睛,摸了摸下巴。每当他在算计什么的时候,总是会习惯性地做 分卷阅读5 这个动作。 “看你这么忠心,本座十分欣慰啊~”他说道,“既然如此,就让我看看你对我有多么尽心吧?” 说完,凌霄向后退了几步,坐到矮塌上,叉开双腿,勾起半边嘴角,“来伺候本座。”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羽人那个坑暂时先放下了…最近实在没什么写玄幻的感觉…好在掉坑的童鞋还不算多… 那什么…已经不幸掉下去的童鞋可以抽俺一下…但不能打脸… 4 第3章 … 说完,凌霄向后退了几步,坐到矮塌上,叉开双腿,勾起半边嘴角,“来伺候本座。” 期待着看到对方震惊的神情,结果却失望了。 闵瞳脸上没有露出任何惊讶或者不悦的神色,二话没说便走到闵凌霄面前,缓缓跪下来,又向前膝行几步置身于凌霄双腿之间,伸出手轻轻掀开闵凌霄的下摆,解开衣裤上的带子。 自始至终,他都用那双眼睛凝视着闵凌霄,盈盈的眉眼间似乎若隐若现着几分痴迷的烟云。对上他的视线,闵凌霄心头忽然有种从未有过的震颤敢,仿佛是被那隐约的情意蛊惑了。 他皱起眉,“不准直视本座。” 闵瞳十分听话地垂下了视线,可闵凌霄却仍旧能感觉到那视线的炙热落在自己渐渐暴露出来的大腿上。 灵巧的手指从敏感的皮肤上一扫而过,带起令人难以忍耐的战栗,随后,那轻如雨点的力道落在了凌霄最脆弱的部位,一下下地勾引着,逗弄着,快感画着圈向外扩散,一直冲上神经的终端。 闵凌霄一边保持着一份戒心,一边享受着这无比舒服的感觉,仰起头,脖颈间化出一条舒缓的线,舒适的叹息声溢出唇边。他还不知道只是用手也可以有这么奇妙的感觉,在此之前,没有一个男宠能带给他如此的感觉。 果然不该让他当刺客的,这种尤物,真应该就关在自己的宫殿里,供自己任意享用。 眼看已经差不多了,闵瞳在闵凌霄看不见的阴影里,轻轻勾起嘴角,然后张开双唇,把手中的物事缓缓吞了进去。 一团湿濡却温暖的触感包裹上来,一吞到底,闵凌霄难耐地发出呻吟,用手臂撑住矮塌才勉强支撑住自己,不至于倒下去。舌尖与口腔柔弱却缠绵的碰触,每一次舔舐,每一次挪动,都是令人疯狂的极致快乐。 闵瞳一记深喉后,眼睛里涂上了一层水汪汪的光,他吊起眼角,从下至上看向闵凌霄,那副泫然欲泣却又耽溺于情欲中的样子,足以另任何人发狂。 闵凌霄承受不了一般抓住闵瞳的头发,脚趾都蜷了起来,头脑中阶段性地闪过一片片空白。 闵瞳卖力地动作着,取悦着他,手也在用恰到好处的力道一下一下揉捏着凌霄大腿内侧敏感的肌肤。在这难以用语言描摹的快乐中,闵凌霄大口大口喘着气,全副身心地享受着,直到一道强烈的白光晃过脑际,所有的官感提升到极限,然后倾泻。 而闵瞳,则吞下了他的全部精华,喉结上下移动了两下,他缓缓地吐出闵凌霄,几缕银丝垂落在嘴角,被他用舌尖煽情地舔去。 闵凌霄喘着气俯视着抬眼望向他的刺客,觉得身体十分舒畅。这么美妙的感觉,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过了。仿佛自从他当上了这个宫主,就没有过了。 大约是因为每当伏在某个男宠身上驰骋,自己总是要保留几分戒备,以备有靓觎自己宫主之位的人趁着自己最脆弱的时候偷袭。 可这一次,却完全控制不了自己。如果这个闵瞳此时起了反心,他恐怕是难以毫发无伤地制住对方。 不过很显然,闵瞳什么也没做。 “宫主,可还满意么?”闵瞳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仿佛诱惑一般询问着。 闵凌霄也不掩饰自己的愉悦,随意地用衣袍盖住自己裸露的下半身,半靠在榻上,脸上情潮的红晕还未褪尽,“我真是越来越后悔让你当刺客了。” 闵瞳低笑一声,“宫主喜欢就好。” 闵凌霄侧过头来,看着眼前的男人,半晌,忽然一挥手,“你下去吧。明天到惊蛰殿报道。” 闵瞳一下子抬起头来,眼睛里显出讶异。 “有问题吗?” “没有,只是属下受宠若惊。” “呵呵呵呵……”阴糁糁的笑声,“你不是早就和闵苒商量好了?念在你‘嘴上功夫’不错,本座准了。” 闵瞳弯起眼角,看起来十分开心,他叩首道,“谢宫主!” 闵凌霄懒懒地挥挥手,示意闵瞳离开。 脚步声渐渐远去。闵凌霄翻了个身,淹没在阴影里的脸上,透漏出几分期待。 好久没有遇见这样有意思的人了,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兴奋。 大约是在这个孤岛上闭门许久,足不出户的结果。人闷得久了,一点小变动也会另自己感到满足。 闵凌霄和瑶山派掌门凤歌设计害死前任宫主长乐,之后便带着闵长乐的贴身武器凤尾瑶琴回到缥缈宫,继任了宫主之位。后又与凤歌联手夺回了半阕流落在外的化冥神功宫谱。所有事务都了结后,自己便带着化冥神功回到缥缈宫来修炼。中间也曾有人出过天价请他亲自出马刺杀一些难以得手的角色,他只亲自出过三次任务,刺杀了乾坤楼的楼主炎彬先生、京城第一首富万江程,以及朝中乃至民间都赫赫有名的抚远大将军苏禾。这三件任务都是难如登天,身为正道大派的首座,炎彬先生的实力能排进江湖前十,万江程则请了十多名高手来保护自己,但两人谁都没能逃过死劫。而苏禾的死则是最震动晏国的大事,毕竟大将军不但武功盖世战功彪炳,而且为人仁义,颇受民众爱戴,居然也丧命于刺客之手。朝廷下了万金悬赏,可堂堂人们连缥缈宫在哪里都没有头绪,更别提抓人了。闵凌霄嗜血罗刹的名号就这样传开了,第一刺客至此名扬天下。 不过杀了苏禾后,他就决定不再接任务,专心修炼化冥神功,打算等到功成之后再出宫,不过现在看来,自己大概坚持不到那个时候了。 说来也巧,就在几天后,大陆上的螺城据点传来讯息,说是接到一宗不同寻常的大生意。雇主一出手便是二百万两黄金,要买下晏国三王爷赵承穹的人命,而指定的执行人便是宫主本人。至于雇主的身份名字,一概没有留下,只是留下了一百万两预付的黄金,其出手之阔绰,就算是武林中最富有的家族恐怕也难以比拟。 这单生意涉及朝廷,需要谨慎的考虑。贸然干预朝中政 分卷阅读6 事,可能会牵动整个丈夫国的局面。晏国三王爷赵承穹在民间和朝中口碑一直很好,贤明仁义,很有可能在将来继承大统,这么一个重要的人如果杀了,恐怕会掀起一番风波。 不过…对于刺客来说,越是动荡纷乱的局面,他们赚得钱就越多。闵凌霄自然不会理会什么民生疾苦,更不是主张和平之人,加上将近两年都没有出过宫,整个人都因为渴望鲜血的味道而跃跃欲试,所以他想都没想便接下这单生意。 临出宫前,他叫来闵苒,告诉他自己出宫期间,宫中事务暂时交给他管理。 闵苒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宫主,您不需要属下随行么?” “我自有安排。”闵凌霄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 闵苒灵动的大眼睛转了一圈,心中有了些猜测,但没再说什么,只是应了下来。他临走的时候,果不其然听到闵凌霄吩咐他让他转告闵瞳收拾行李,明日随他启程。 闵苒出了缥缈殿,首先向大陆上发出一道讯息,向所有据点通传宫主将要出宫的消息,然后便回去惊蛰殿中所有刺客居住的塔楼,径直去了闵瞳的房间。 进屋时,闵瞳正在煮茶。一整套的青花茶具,靛蓝色的莲花图案盘结在洁净的白瓷上,浸溺着茶香的轻烟如同阳光里的灵魄,袅袅娜娜地模糊了那双浅褐色的眸子。 “来得正好。”闵瞳微微一笑,抬起眼帘,“茶快要好了。” 闵苒一见他,便如同孩童一般咧开嘴笑着,一屁股坐在他对面,把配剑靠在桌檐上,“今天怎么这么有雅兴?” “哪有什么雅兴,想喝茶了而已。”说着,抬手把闵苒面前的茶杯放入热水中烫了一圈,然后提起茶壶,琥珀色的茶水便倾泻而入。 闵苒捧起茶杯,在鼻子前闻了闻,陶醉地“嗯”了一声,轻轻抿了一口,随即道,“好喝~” 闵瞳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就是普通的茶叶而已,哪有什么好喝不好喝的。” “宫主要你和他明天出宫。”闵苒若无其事地扔出一颗炸弹。 闵瞳抬到一半的手定了下,然后又缓缓放下茶杯。 闵苒见他半天没说话,“你不愿意去?” “是你之前跟我说的刺杀赵承穹的事?” “对。” “呵呵…”闵瞳忽然笑了,眼睛深处闪着熠熠的光,“愿意,我当然愿意去。” “不过,我觉得他对你的企图可不单纯。”闵苒露出有点担忧的表情,大眼睛也暗淡下来,“你能自保吗?” 闵瞳看着他,自信满满,然后安抚地笑了笑,“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唉…你总是喜欢干这些冒险的事…万一被他发现,把你杀了怎么办?他现在可是已经练到第八层了…没有人打得过他。” “你相信因果报应吗?”闵瞳转动着手里的茶杯,幽幽问着。 “报应啊……”闵苒托着脸颊,一副认真思考问题的样子,然后摇摇头,“不信,我们当刺客的,要是相信的话,岂不是活得很痛苦?” 闵瞳嘴角微微抬起,本来温和无害的面容,一时竟有些诡秘了,“我倒是相信。每做一件事就是种下一个因,之后总会尝到结出的果。你害了一个人,你以为他不会有机会回来报复,可总会有那么一次,你会尝到你让别人尝过的痛苦,即便是以不一样的方式。”他说着,抬起头来看着闵苒,“他不是好人,我也不是,我们都会遭报应的。如果他先遭报应,那必定是在我手里,而我如果失败,那便是我先偿还这些年来的血债,都是迟早的事。这么公平的法则,看得清楚的话,怎么会活得痛苦呢?” 闵苒看着他的笑颜,目光温柔下来,半晌没办法似的摇了摇头,“算了,你想做什么就做吧。宫里的事,我会开始想办法帮你料理好的。” 。 。 。 翌日清晨,闵瞳便背起简易的行李,到码头去见闵凌霄。 茫茫岛的码头在东方,正好可以看到太阳升起的方向。寂静的晨雾中,长长深入海中的山峦上耸立着数尊高大宏伟的雕像,每一尊都身着严正的深衣,面容或年轻或老迈,但都容色肃穆,有些双手按剑,有些彩绫缠身,尊贵之中不乏飘然优美。此时正值日出时分,橘红色的光芒从大海的尽头喷射过来,给雕像的脸上蒙上一层辉煌的光,染上几分希望般的色彩。 浅滩处有一片灰色的堡垒,一道长长的栈桥从岸上一直伸入海水中,一条船已经扬起了素净的帆面,整装待发了。 宫主出行,宫里将近一半的刺客都前来送行,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寂静无声地跪在栈桥上,看起来是有些森冷的壮观。闵凌霄一身暗纹墨绿锦衣,手里拿着他的佩剑青冥,长发只束起了上面的部分,一副贵公子的打扮。然而他一身阴沉危险的气息,却是长在骨子里,再繁华柔软的服饰也软化不了。 闵瞳相比起来就朴素多了,只是简单的黑色长衫,但整个人却像是和煦的朝阳,熏人的暖风,盛满了阳光碎片的眼睛一扫,便扫尽人间阴霾,惹得被这束光吸引的人,都会如飞蛾般不顾一切地扑过去。 闵凌霄斜着眼打量着闵瞳,心里又有了些不爽的感觉。 这个人身上的这种不属于刺客的感觉,他一辈子也有不了。他永远也变不成这么一束光,只能做阴沟中的影子。就算他已经清扫了一切障碍,站在了最高的山巅,漫天洒落的阳光也会避开他,不给他任何一寸光明。 不过没关系,反正拥有权势,就能拥有一切。就算是这个人现在还不是自己脚下的蝼蚁,只要自个儿想,随时都可以毁灭他。 思及此,嘴边一点不怀好意的弧度,但很快就随着他转身的动作消隐。登上船的霎那,所有刺客齐声高喊,“恭送宫主!”被轰隆的声音簇拥着,航船缓缓驶向碧波彼岸。 5 第4章 … 晏国的都城鹿京,耸立在丈夫国西海岸附近绵延千里的沃野之上,四周被大大小小的村镇环绕着,农田一片连着一片,碧绿的颜色一直延伸到地平线的方向。 高耸百丈的城门,似乎最近才被修葺过,每一条棱角都凌厉而结实,俯瞰着脚下来来往往进城出城的人群。两旁数名官兵把守着,各个都站得笔挺,不怒自威的样子另得每一个经过的路人都小心翼翼的,连脚步都放轻了。 此时两个牵着马的行人出现在视野里。一人身着精致的缎衣,看装束像个有钱的公子哥,可是微微下垂的眼角带着煞气,视 分卷阅读7 线仿佛带着针,不小心被他扫中的人,都感觉到被刺到了一般的战栗。另一人似乎是随从,但长相十分俊美,看起来温和纯善,比那主子还要耀眼几分。 这两人便是闵凌霄和闵合了,两人从缥缈宫出来后便一直往鹿京行来,大约半个月后便到达了这座整个大晏最繁华的城池。 城门后的长街笔直地延伸向前,直到在远处被另一座高耸的城楼挡住视线。一层一层的城楼套进去,越往里居住聚集的便是身份越高贵的大官贵族,最中心便是大晏的王庭。街道两旁商铺店面林立,酒肆茶楼的旗帜在风中飘扬。从主干路延伸出去的众多支路上挤满了沿街叫卖的小摊贩,不同的方言口音此起彼伏如同浪涛一般。行人车马虽然拥挤,但在官兵的管理下井然有序地穿梭来去,丝毫不显杂乱。 上一次闵凌霄来鹿京还是两年前的事了。当时全副心思都放在刺杀苏禾上,也没怎么注意过京城的繁华绚丽之景,这一回雇主给的期限十分宽松,他也不用那么紧张了,慢悠悠在路上走着,眼珠滑动着,视线扫过身边一张张生动的脸孔。 这些笑着的、说话的、提着篮子的、坐在路边的、在红尘中挣扎的生命们,其实都如此脆弱。只要用剑在他们脖子上轻轻一划,不管他们都在为了什么而奋斗努力,不管他们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便都像霎那的烟花般烟消云散了。在他的眼中,这些人与肉铺里待宰的牲畜没有区别,只有剑锋划破血管,扎破心脏时,皮肉与金属摩擦出的美妙哀鸣,才是唯一值得欣赏品味的东西。 “主人,要通知古董店的人么?”闵瞳在他身边低声问着。 缥缈宫在大晏每个区域都设有据点,通常都会伪装成古董店铺的样子。 闵凌霄说,“不急。” 他四下望了几眼,看准了不远处一家小茶馆,便牵着马走过去。闵瞳也连忙跟上。茶馆里的小二帮他们拴好马,拿白毛巾掸着座位,笑呵呵地问,“二位客官来点什么?” “一壶毛尖。”闵凌霄一边坐下一边说。 小二应了一声,跑远。 “京城跟其他地方就是不一样啊。”闵瞳微微仰着头,迎着漫天洒落的阳光望着街上川流的人群。 这样闲散的对话,也是闵瞳与宫里其他手下不一样的地方。就算是闵凌霄在还没有当上宫主的时候,对于当时的长乐宫主也是低眉顺目,多余的话绝对不敢多说一句。这样大胆的闲谈,是万万不敢的。 不过忽然出来一个仿佛把他当成平常老友一般说话的人,闵凌霄也并没有觉得权威被挑衅了,反而觉得有几分意思。这个闵瞳着实跟他以前遇到的人都不同,若不是惦念着有任务在身,怕误事,他早就把人吃干抹净了。 “有什么不一样,人多点,生意多点罢了。” “这么热闹,真好。人果然还是应该活在有人情味的地方啊。” 闵凌霄眯起眼睛,“后悔了?” 浅褐色的眸子转了过来,清澈而简单,“我从不后悔。” 闵凌霄看了他一会儿,然后靠到椅背上,咧起一边嘴角,“不知道你失忆前是不是也这么潇洒啊?” 闵瞳弯起眼睛笑,“希望如此。” “不过看你三年一次都没失手过的成绩,失忆之前也不是什么纯良之辈吧。”惯常的略带讽刺的语调之后,闵凌霄话锋一转,“一会儿你去打听打听,货还在不在,府里情况如何。但动静别太大了。” 货指的自然就是此次的目标三王爷赵城穹,府指的便是王府。 闵瞳收敛了刚才放松的神色,微微垂下头,“是。” 说完,便要起身去办事。此时小二却把茶水端来了,闵凌霄一边拿起茶壶往杯子里倒水,一边吩咐,“别忙,喝完这杯再去吧。” 双手捧过茶杯,“多谢主人。”语毕一饮而尽。 看着人走远后,闵凌霄又喝了两杯茶,然后随手留下几枚铜钱,一个人牵了马往城南走去。 顺德古董店,一个破旧的小店铺,招牌上有几块漆掉了下来,大门有气无力地敞着,一副随时要倒闭的样子。 闵凌霄走进去,光线不足的室内,靠着墙摆着一排排的古董架子,上面陈列着景泰蓝花瓶、紫砂壶、玉器、琉璃盏等等古旧的物品,被岁月磨得失去了往昔的光彩。柜台的地方,一个店主模样的人用手支着头打瞌睡,看样子很陌生,跟两年前刺杀苏禾时的人已经不同了。 闵凌霄走到附近的架子边,随手拿起一只夜光杯,就着天窗那里射进的天光翻转着看了看,然后一松手,淅沥沥的一声脆响。 店主一下子吓醒了,迷迷糊糊地看看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地上碎得稀巴烂的杯子。 “你你你你你你竟敢砸我的夜光杯!!!!!”店主一边叫着一边心疼地跑过去,徒劳地蹲在他脚边捡着碎片,嘴里同时嚷嚷着,“你知不知道这个值多少钱啊!!!你完了!!!老子要拉你去见……” 官字还没说出口却被咽了回去,以为闵凌霄手里的青冥剑已经压在他肩背上,虽然还未出鞘,但是那股阴冷肃杀的气息已经游蛇一般沿着毛孔钻入身体里。 “呵呵……”有些尖锐的笑声,“怪不得店里生意这么不好,原来是店主成天打瞌睡的缘故啊。” 店主吓得瑟瑟发抖,“大侠……有话好商量嘛……您要买什么,小的给您打折……” “铁龙生佛手两对,一对三寸,一对一寸。” 店主一下不抖了,神色间也稍稍产生了变化。他站起身来,看向闵凌霄,“三寸的铁龙生没了,给你冰糯种好么?” “三寸的没有了,那就全换成一寸的吧。” 店主不说话了,向里间一伸手,示意闵凌霄跟着。两人进了里屋,店主掀开墙上一幅水墨画,后面一个黑色的圆盘,轻轻转动,便听到身后传来一串低沉的石头摩擦的声音。转过身,地面上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口,一道阶梯向着地心深处延伸。 闵凌霄走了进去,店主紧随其后,石门在身后闭合起来。 阶梯不算长,很快便到了底。眼前是一小截石筑的走廊,墙壁上燃烧着火把,所有的阴影都随着颤栗的火苗摇晃着。密封的氛围弥漫着陈腐的味道,好像几百年的坟墓一般。 “你是新派来的人吗?”店主一边走向走廊尽头的石门,一边问道,“我从来没见过你。” “我叫闵凌霄。” 店主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眼睛睁得大大的。 闵凌霄的脸一半被火光 分卷阅读8 照亮,一半隐匿在阴影里,他咧开嘴笑,白森森的牙齿,魔鬼一般,“是你主子。” 。 。 。 古董店地下的宫殿里,绿纱帐层层悬挂,水晶珠帘后,闵凌霄悠闲地靠在铺着羊皮的宽大玉椅上,一手支着头颅,似笑非笑地看着帘外跪在台阶下的所有刺客。 下面跪着的人都是一头冷汗,紧张非常。他们虽然都是从岛上出来的,但大多数都从来没有近距离地看到过闵凌霄这个宫主的样子,所以若不是对方手上戴着属于宫主的翡翠扳指,以及贴身的青冥剑,他们是完全认不出来人的。 “本座要在这儿呆上几天。”闵凌霄转了转手上的扳指,漫不经心一般说着,“诸位辛苦几天吧。” “是!”众人齐声应着,回声轰鸣着。 “关于赵承穹,你们知道多少了?” 刚才的店主站了出来,“禀宫主,赵承穹的静王府在二环城内,皇城的东面,府中守卫森严,日夜巡守,就连换班的时间都是交错开的。府中没有一颗高树,毫无藏身之地。” “赵承穹会武功么?” “会一些,不过都是强身健体的功夫。” “作息时间?” “据他府上人说,每日寅时起身,卯时上朝,下朝后可能会逗留宫中,之后会由禁卫军护送回府。用过午膳后通常是处理公事或看书打发时间,大约晚上子时就寝。属下事先探过一次王府,已经制出路观图,请宫主过目。”说着掏出怀里揣着的卷轴,双手捧了上来。 闵凌霄从珠帘后伸出手,卷轴便被放到他手上。 大致的房间分布和兵力都画得清楚,闵凌霄十分满意。 扫了一眼之后,他便遣退了所有人,自己到专门为他准备的房间里休息了一个下午。到了晚上,闵瞳便回来了。 闵瞳到房间里来觐见闵凌霄的时候,后者正坐在床上擦拭他的青冥宝剑。薄如蝉翼的剑锋,仿佛能被视线穿透一般,微微闪着淡绿色的微芒,被手巾拂过的地方,照出一双蛇一般的眼睛。 “宫主…您也不说一声就自己到古董店来了,害的属下一顿好找。”闵瞳假装委屈,却是一副微笑的样子。 “查得怎么样?”闵凌霄微微翻转剑身,透过剑上的倒影看着闵瞳。 “王府在第二层城里,守卫很严,四周连棵高点的树都没有。我从外围经过,看到门口兵力就不少,很多士兵似乎还有不错的功夫底子……” 闵凌霄仔细听着闵瞳的汇报,暗自比较着他和闵轲的描述,发现基本吻合,这才稍稍放下些心。 毕竟这些据点的刺客很多都是常驻的,在外面呆的久了,人心就容易变,岛上的手又伸不了那么长,不知道这会儿已经变成什么样子了。就算还有下在他们体内的蛊可以控制他们,也还是要小心。对于这种难以得手的目标,情报是非常重要的,稍有偏差,就可能酿成严重的后果。 铮然一声,长剑入鞘,闵凌霄站起身来,走向闵瞳,走到很近很近,近到能看到彼此脸上的毛孔,才停下来。 闵瞳没有躲,回应着闵凌霄的盯视。 忽然,闵凌霄抓住闵瞳的下颚,狠狠地吻了上去。嘴唇间用力的厮磨,近乎掠夺蹂躏的噬咬,有血的味道在两人唇舌间弥漫开来。闵瞳没有挣扎,顺从着他的暴戾,甚至还有着轻微的回应。 半晌,闵凌霄才放开闵瞳,看着对方红肿的嘴唇,娇艳欲滴的模样令人垂涎。他舔了舔唇边的血,仿佛吃到了什么美味的东西,然后邪恶地笑着,看着闵瞳,“今晚杀了赵承穹后,你给我侍寝,愿意么?” 闵瞳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今晚就动手?” “对,就今晚。”闵凌霄放开他的下颚,“越是猝不及防,越容易得手。”而且他刚刚来,就算有人想要泄露他的目的与行踪,这会儿也没时间准备周全。他现在下手,反而最容易成功。 “会不会太草率了?” “杀人这东西,还需要做多少准备?”闵凌霄抬起手中的剑,一脸嗜血的兴奋,“这把剑,已经太久没有吃过东西了……”说完,目光又一转,从眼角瞥过来,“还是说,你有需要准备的东西?” 最后的问句透着几分危险的味道,以及怀疑。 闵瞳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弯起眼角,说,“好,一切都听宫主的。” 。 。 。 当晚,夜色晦暗,云彩海一样遮蔽了星月,没有一丝风声。已经入了子时,整座京城一片静谧,白天热闹的街市此刻都空荡得像闹鬼一样,旗帜偶尔摇晃一下,像是散不去的幽魂。 第二层环城内,都是居住着贵族王侯的豪华宅院,画阁楼台一座连着一座,红杏桃花的枝条争先恐后地从院墙里挤出来。街上也没有什么店铺,干干净净的路面纤尘不染。此时有几户宅邸中还有人声,是热闹的夜宴还没有结束,纸醉金迷的丝竹声隔着院墙遥遥地飘扬着。 环城东面,有一座宽大华丽的宅院,朱红的院墙,在夜色里仿佛涂了一层鲜血。宅院里楼阁高低相依,低矮的花丛纷繁掩映,此刻却是一片幽静,只有来来往往的巡逻队无声地走过。屋栋的琉璃瓦上反射着黯淡的天光,蹲在檐角的瑞兽仰头望着天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此时一座二层的楼阁上,有两个人影一闪而过。 闵凌霄压低身体,伏在房顶上,眼睛向下扫视着。 守备果然森严,但并不是牢不可破。 他已经把闵轲呈给他的路观图记在了脑子里,从这里再向后一个院落,便是三王爷赵承穹的寝居觅芬阁。 闵瞳就在他身边,等待着他的命令。 闵凌霄快速地做了几个手势,先指了指身下的屋顶,又用两根手指指指双眼,示意他在这里注意着四下的动静,同时等自己得手后出来的时候接应。 闵瞳点点头,左手握拳,竖起拇指,与右掌轻触,这在缥缈宫的暗语中是小心的意思。 闵凌霄也没回应他,身形甫动间便没了身影。 下一瞬,一道黑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从觅芳阁楼下的阴影中析出来,一双阴冷的眼睛闪了一下,又隐入黑暗之中,没有惊动守在门外的护卫。 二楼的某扇窗打开了一下,又合上了,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二楼是王爷的寝室,绯色的纱帘随着细细的夜风飘摆,仿佛是美人的舞衣。幽香袅袅的室 第4章 … 内,有精致的松木桌椅, 分卷阅读9 描绘着双蝶戏花图的屏风,桌上的玉鼎内冒着几丝游烟,在一片静默中独自飘渺着。 挂着水蓝色纱帐的床上,一个人沉沉睡着,长长的头发蔓延在枕头上,看不清脸孔。 闵凌霄移近床边,低头看着自己的猎物。床上的王爷仍然沉睡着,没有任何危机来到的觉悟。 手握住剑柄,青冥瞬间出鞘,迅疾如同一道撕裂苍天的闪电,冷光一瞬间滑过眼角。 可就在此时,他感觉到手上一震,与此同时一声铁器相撞的脆响,在房间里铮然而起。闵凌霄不敢置信间,身体已经反射性地向后跃出两步,看向床上之人。 原本躺在床上的人缓缓地坐起身来,头颅仿佛不堪重负一般最后才随着身体的动作立起来,长长的刘海垂在额前,死尸一般冰冷苍白的面色,眼睛冷冷地盯着他。 这人不是赵承穹! 闵凌霄暗道不好,看来这是个圈套,心思飞转间,便要抽身而去。可刚退了一步,却察觉到背后袭来的杀意,一转头,便发现所有出路都已经被人封死。围住他的人穿着统一的绛紫色长衫,数十柄长刀齐齐指向他,将他围在中间。 这样的服饰,闵凌霄是记得的,正是乾坤楼的服饰。大约在他当上宫主之后不久,就有人出百万两黄金买乾坤楼楼主炎彬先生的人头,他接了这单生意,也正是这单生意向江湖宣告缥缈宫已经易主,而且新的宫主决不逊于之前的长乐宫主。 看起来,这些人这回是来报仇的了。 身陷囹圄,闵凌霄却并不见急色,眼珠一一扫过面前的人,现出的确是跃跃欲试的兴奋,“你们以为你们拦得住本座?” 话音落,一道青光乍然绽起,他身形晃动间,如跳舞一般跃动着,竟如鬼魅一样留下无数残影,令人眼花缭乱。乾坤楼的人有沉不住气的率先出手,一剑刺出,影像却晃动着消散了,此时却听到耳边一声轻笑,眨眼间喉咙上一道极细的血痕延伸开来,四个人便就这么倒下去。 见到同伴死去,旁边的人并不惧怕,立刻又把空缺补上。只不过战术稍稍改变,由攻击变成了缠斗,没有人出杀招,但配合默契无间,另得闵凌霄无法脱身。可惜实力差距太大,人还是在不断倒下。剑锋上不断染上鲜血,闵凌霄察觉到他们只想拖时间的意图,身形稍停,看向仍旧坐在床上的那个看起来病恹恹的人,随即他脚下一点地,瞬间扑向那人的方向。两个乾坤楼的弟子想要阻拦,被他一剑削掉了脑袋。 一瞬间他就到了那人面前。那人纹丝不动,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忽然低下头,轻轻地咳了两下。 青冥剑锋横在消瘦的脖子上,闵凌霄打量着眼前的人。五官是英俊的,可惜太过苍白,看起来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你是谁?”闵凌霄问他。 “炎霜。炎彬的独子。”那人冷静地回答,好像脖子间的把柄剑不存在一样。 “果然,你是那老头的儿子。”闵凌霄不屑地哼笑一声,“想报仇?不怕你们家绝后么?” 炎霜看着他,忽然轻声地笑起来,那笑声仿佛是从鼻腔里哼出来的,听起来倒有些像哭,令人汗毛直竖。 就连闵凌霄都觉得,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可以比他笑得还变态。 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到最后甚至有些咳嗽了。半晌,他才止住笑声,视线从眼皮下方斜过来,“凌霄宫主,你杀不了我的。” 闵凌霄挑起眉毛,“是么?为什么?” “因为……”炎霜用袖口掩住嘴唇边剩余的笑容,冰冷的视线撞上闵凌霄倏然改变的面色,“你中毒了。” 6 第5章 … “因为……”炎霜用袖口掩住嘴唇边剩余的笑容,冰冷的视线撞上闵凌霄倏然改变的面色,“你中毒了。” 闵凌霄感觉到一股阴湿之气从丹田处升上来,郁结在胸口,又不断向四肢百骸传播。他体内化冥神功本数阴寒一路,此番寒上加寒,两股凛冽的寒气在经络之中剧烈地冲撞起来,好像一颗颗炸弹在血液中爆炸。 一瞬间他感觉气力尽失,就连握剑的手也开始有些颤抖,内息也无论如何都提不起来。他心头一凛,知道这回大事不妙了。 “堂堂缥缈宫主,看来也不过如此,你难道没发现这屋里的香味有点奇怪么?”炎霜满意地看到闵凌霄渐渐崩裂的镇静,他很享受这种挫败对手的感觉。 但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前奏,连开始都算不上。他的目的,是让杀父仇人生不如死。 闵凌霄心思急转,手下剑锋一颤,便要削向剑下的人。可惜在内力大都被封住了,速度变缓不少。只是这一丝的差异,已经足够让炎霜悠然地向后仰倒,躲过袭来的剑气。围住他的弟子们也注意到了他的毒发,都提剑攻来。闵凌霄欲运功抵挡,却发现每当他如此尝试,丹田中都是一阵剧痛,一股血腥的甜味往喉咙上涌来。他用力咽下血意,这种时候绝对不能露出败象,否则便会助长敌人的气焰,把自己逼入绝境。 他强行运功,一道青光扫过,强悍的气流震飞了几名弟子,他们的身体重重地冲撞着窗棂,把窗扇整个地冲开了,人纷纷摔到楼外,也为闵凌霄打开一个缺口。 借此机会,他脚一踏窗棂,跃向对面的屋宇。身后追兵紧随,仿若吃人的虎狼,随时都要咬上来一般。 落到另一个屋顶时,脚一软,身形竟然有些不稳。此时一双手忽然伸过来扶住他,抬头便见到闵瞳担心的面容,“宫主?” “出了点意外,暂时撤。” “是。” 闵瞳没有任何疑问任何怀疑,只是简单地执行他的命令。他们二人疾步像府外冲去,耳畔风声呼啸,刺得人睁不开眼,身后杀气腾腾,是逼命的修罗阵。 闵凌霄此时其实已经觉得有些吃力了。这毒实在厉害,不仅封住他的全部内力,阴毒还在不断侵蚀他的血脉,气力在一点点流失着。 冲出王府,又逃出第二层环城,一直到最外围的环城,身后的杀手仍然紧追不舍。 最外层的环城,是平民住的地方,街道错综复杂,比较易于隐藏。两人很有默契地闪入了城西聚集了最贫困民众的街区,到处都是有些肮脏破败的房屋,街道上也堆满了杂乱的物品,白天应该是十分喧闹拥挤的,不过到了晚上,只有小酒馆和廉价伎馆里还坐着些大声聊天玩乐的脚夫商贩。相对来说已经安静了很多。 闵凌霄二人闪入一间歪歪斜斜的二层小楼。楼前粉红的灯光照 分卷阅读10 亮牌匾上褪色的字眼,“含羞院”。这种软绵绵的名字一听就是伎馆才会使用的,加上柱子上挂着的桃红色纱帘,还有几个浓妆艳抹的小倌站在门口拉客,浓重的脂粉气把空气都熏变了味道。 他们闪入后院的一间堆满杂货和灰尘的茅草房,屏息听着外面的动静。 不多时,便听到外面熙熙攘攘起来,有大声喧哗的声音,小倌惊叫的声音,客人咒骂的声音。大约是搜查的官兵闯进来搜人的缘故。吵闹声离他们的所在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搜进来了。 哐当一声,大门被粗鲁地推开,几名官兵鱼贯而入,到处敲敲打打,肆意地翻扔东西。老鸨在后面哎呦哎呦地叫着,眼睁睁地看着桌椅什么的被踩碎。就算是已经陈旧了的家具,看到就这么被官兵践踏,也心疼得不行。 找了一翻,什么也没找到。官兵头跟老鸨说了句,“看到可疑的人立刻报案。”然后便呼喝着远去了。 老鸨和几个小倌咒骂了几声,稍稍收拾了一下杂物房里的东西,然后把门关上,锁好,渐渐走远。 此时房梁上的黑暗里有了动静,刷刷两道黑影纵身跃下,落地的时候却轻如飘叶,没惊动一片灰尘。 闵凌霄还在强装镇定。他不想被闵瞳发现自己中毒了,毕竟在这种脆弱的时刻,什么人都不能相信,万一闵瞳起了心想要夺他的宫主之位就糟了。 而且,自己要刺杀赵承穹的事被泄露出去,不知道是买家那边出了岔子,还是他这里出了内鬼。虽然闵瞳一直跟在他身边,只有上午离开了一会儿,那么点时间是不可能调来乾坤楼的人埋伏又下毒害他的,但他还是不能放心。 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当你变成了弱者,就再不能谈什么信任。凡是此刻比你处在有利位置的,都不能掉以轻心。闵凌霄一直是这么告诫自己的。 “宫主,我们下一步如何?回古董店么?” “不急。”闵凌霄此刻内息翻腾,面上却尽力做出平静的神态,“我怀疑店里有内鬼,现在回去,是自投罗网。” “那宫主的意思是?” “今晚是出不去的了。可到了明天,他们一定会封锁整座城。我们在这里躲几天再作打算。” “是。”仍旧没有任何质疑。 当晚,两人就墙边狭小的空隙里浅眠。说是浅眠,闵凌霄其实一宿没睡,他一直在努力将所有寒毒压到丹田处封起来,至少将毒性蔓延的速度拖久一点。这样他才有时间想办法找到解药。 但是这样一来,内力便半分也使不出来了,他便与一个普通人没有多少区别了。 这是他人生中最脆弱的时刻,就算是身边的闵瞳,也有足以杀掉他的能力。 思及此,他转头望向抱剑睡在他旁边不远的墙角的闵瞳,长长的睫毛覆在下眼睑上,细微的光在上面颤抖着,身体随着呼吸浅浅地起伏着,一副完全陷入沉眠的样子。 闵凌霄走到他身边蹲下,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毫无防备的睡颜,心里嗤笑。 一个刺客,在逃命的情况下,居然睡得毫无警觉性。 是不是太相信他这个宫主了? 这么想着,青冥剑淡绿的幽光在黑暗中闪过,剑锋在离脖颈的皮肤一寸处悬着。 只要手上一用力,这个隐忧就被除去了。 闵凌霄眼神一凛,便要下手,此时闵瞳却睁开了眼睛。 猛地被那双浅褐色的美丽眼眸顶住,闵凌霄动作一顿。闵瞳最初迷茫地看了看他,又顺着他的手看到了延伸到自己颈边的剑锋,目光渐渐清明。 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他又闭上了眼睛。 这倒让闵凌霄有些惊奇了,“你不反抗?” 闵瞳睁开眼,嘴角微弯,笑得有些凄然,“属下贱命一条,本就是被宫主救起来的。属下的命是宫主的。宫主想要,随时可以拿走。” 闵凌霄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眼睛中有些讥讽,“你真的对我这么死心塌地?你进入惊蛰殿也不过才几天吧?连见都没有见过我几面,就要以身相许了?”说着,剑锋忽然死死压到闵瞳脖子上,锋利的薄刃瞬间剪开皮肤,殷红渗出,“或者,你还有着其它目的?” 闵瞳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仍然用澄澈的眸子望着他,那里面映出他有些狰狞的面容。半晌,闵瞳微微垂了眼睛,“宫主没有见过属下几次,属下却已经见过宫主许多次了。” 闵凌霄眯起眼睛,语带威胁,“什么意思。” “宫主高高在上,自然不会知道属下有多少次偷偷地望着您。”闵瞳抬起头来说道,“最初我在清明殿时,曾被分到飘渺殿护卫宫主。我常常可以看到你,看着你在花间练剑,在榻上浅眠,在月下喝酒,甚至是清晨才刚刚起身的样子。属下知道窥视宫主是大不敬,可属下控制不了。后来开始接海外的任务了,属下不止一次希望自己能被调回清明殿,只要能日日守在远处看着宫主就好了……” 闵凌霄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这番话,跟他想象的可不太一样。 闵瞳顿了顿,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才继续道,“后来,听说出色的刺客有可能被分到惊蛰殿,当宫主的直属影卫。所以属下拼命接任务,努力完成所有任务。终于最后有幸被宫主接见。您不知道属下当时有多么高兴,多么兴奋……” “怎么,想对本座用美人计么?”闵凌霄打断了他,不屑的扬着眉头。 闵瞳苦笑了一下,“属下知道宫主不会稀罕的,要死在宫主手下,属下心甘情愿。但在此之前,属下要说出自己要说的话。” “……” “大概是从宫主救了属下后,在树林里第一次见到宫主,属下就不能忘了您的样子。”闵瞳深深地望入闵凌霄眼中,仿佛要洞视灵魂一般,“我……只想一生一世守在宫主身边。” 闵凌霄有点愣。告白的话他不是没听过。那些男宠们为了取悦他,没少说过动人的情话。可为什么这一次被这么一双初冬雪水一般的眼睛对着,他的心脏就如蝶翅一般颤抖起来。 似乎这个人,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触动他的情绪,不论是不爽还是享乐还是这种异样的心悸。 “宫主,请动手吧。属下不会怨宫主的。”闵瞳说着,竟然温柔的笑起来。 压下心中的异样感,闵凌霄下垂的眼睛里,仍旧闪烁着狐疑和阴冷,只不过稍稍减少了刚才盈满的杀意。 沉思半晌,他有了决定。 此时他如此虚弱,身边有个人也好。不然他失了内力,要独 分卷阅读11 自找寻解药,实在是太困难了。 这个决定无疑是愚蠢的,如果是几个月前的闵凌霄绝对不会做出此种决定。 但大概是因为人在脆弱的时候,总是不愿一个人踽踽独行。谁在陷入困境时不想要一个陪伴在身旁支持自己。孤独而奸邪毒蛇,大约也偶尔会希望能有一个农夫来焐热他冻僵的身体吧。 总之,闵凌霄蒙住了自己的心眼,犯了这个错误。 。 。 。 第二天清晨,闵凌霄被渐渐接近的脚步声惊醒。他转过头,便看到闵瞳正靠在门边,用心听着,然后转过头来,对他举起两根手指。 这代表着来的是两个人。 闵凌霄听着,计从心生。他闪身到门的另一侧,屏息凝神。 两个小倌说笑着走近,推门而入。就在此时,闵凌霄忽然悄无声息地从后面捂住一个小倌的嘴,另一手提着剑从脖子上抹过,鲜血便随着抽搐的肢体喷涌而出,像是源源不绝的瀑布一样。 而另一个小倌最先被吓傻了,等他反应过来想叫的时候,却被闵瞳捂住嘴,一剑刺穿了心脏。 闵凌霄随手把尸体丢到一旁,青冥剑淡绿色的剑锋上涂满了温热的红色,看着格外妖媚撩人。他将剑锋凑到鼻间深深吸了口气,鲜血的味道令他有些饥渴,于是伸出舌尖,舔舐着那上面朱红的液体,染了血色的白牙,是地狱里修罗的微笑。 闵瞳看着他这个样子,脑子里掠过一个鲜明的画面。血色的月光下,一个一身黑衣的魔鬼踩踏在成堆的尸体上,提起剑,陶醉地舔舐着鲜血,仿佛在吃着琼浆玉露。如蛇一般的眼神,只一眼便令人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用力闭了下眼睛,把这段记忆压回脑海深处。 闵凌霄将那个小倌的脸皮剥了下来。这是缥缈宫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一种易容术,把别人的脸贴到自己脸上,什么易容工具都不用就能做到。只要再准备一些保鲜的药水,就能长时间使用了。 当然其残忍程度,也是第一等的。 他和闵瞳都戴上了小倌的脸孔。闵凌霄此时看起来是一个清秀的青年,眼角巧合地跟他原本的眼形相似,都是微微下垂的样子。只不过他看起来是邪恶而阴冷的样子,可现在这张脸却分外的无辜单纯。 只可惜,再怎么纯情的脸孔,都会被他带着煞气的眼神和气质渲染得诡异起来。 而闵瞳此时戴着的脸,是一副描了些妆的俗艳面容,浓重的脂粉气充斥着风尘的味道。这样一张脸,比原来逊色何止百倍,闵凌霄看了后,糁糁地笑了两声,“你还不如就用原来的脸,肯定是头牌。” 闵瞳笑了,连带着面上的面皮也笑了,看起来竟有几分甜美的意味,“谢宫主夸奖。” 他们又把两名小倌身上单薄的衣服剥下来穿在身上。至于尸体,便被拖到屋后,被切成了很多块,直到再也看不出原本的人形,才被抛入泔水桶里。 把事情都料理好了,两个人又去水缸边洗净粘在手上的血渍。 此时,却倏然听到一声叫喊。 “小幺、凝安!你们俩在后院干什么呐!!”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未完…… 7 第6章 … 恶人外传 第6章 完全版 “小麽、凝安!你们俩在後院干什麽呐!!” 闵凌霄回头,看到一个大约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吆喝著走来,面容已经被岁月磨得松垮,一副横眉竖目的样子,身上是俗豔的衣袍。听声音,跟昨晚的老鸨很像。 闵凌霄一瞬间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嘴角一展,笑得如初阳般烂漫,全身的煞气也在一瞬间消隐,压细了声音乖巧地叫了声,“鸨爷~” 闵瞳似乎也被他突然的转变惊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了,跟著摆出笑容。 老鸨一点也不领情,瞪著一双铜铃般的眼睛看著闵凌霄,“臭小子让你搬张椅子你也这麽慢!吃货!废物!” 闵凌霄忙赔笑,“刚才不小心摔倒了,去洗了洗手。” “还不快去!” “我知道了~” 老鸨说完便骂骂咧咧走了,闵凌霄脸上灿烂的笑容不见了,又变回了原来阴糁糁的表情。他摸著下巴,琢磨著什麽。 “宫主,接下来怎麽办?” 闵凌霄抬起头看著那张已经不是很熟悉的面容,半晌,说,“一会儿你出去,打探一下风声如何。然後再去古董店那边探一探。” 闵瞳点点头,然後又问,“那宫主你呢?” “我留在这儿。” 闵凌霄自然不想留在这里扮装成小倌伺候别人,可他现在分毫内力也使不出,贸然出去的话,万一遇到什麽状况,不好脱身。还不如让闵瞳出去帮他查。 闵瞳面上却浮上担心的神色,“宫主……这样好麽?外面的不知道都是什麽人……” 闵凌霄轻蔑地嗤笑一声,“你是在替我担心,还是替他们担心?” 闵瞳看了他一会儿,然後耸耸肩,“也对,宫主神功盖世,怎麽可能被那种人欺负。属下多虑了。” 闵凌霄哼了一声,心里底气却不足。现在他和一个普通人没有多少区别,又要小心地掩藏自己身份,该扮演的地方,还是要扮演的。 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过受点侮辱罢了,从小到大他为了完成任务从来都是无所不用其极,伪装小倌什麽的根本算不上什麽。只要能撑过去,他就有机会报复。 两个人按照鸨爷说得搬了两张椅子,走到前院的时候,闵瞳忽然晕倒在地,人事不知。附近的小倌连忙跑过来“凝安凝安”地叫著,又是掐人中又是扇风的。老鸨不耐烦地走过来询问,“怎麽回事儿?” “鸨爷,凝安从昨天开始就不太舒服,可能是受了风寒……”闵凌霄此时又挂上那副单纯无辜的表情。 老鸨脸一拉,骂了几句,还是让人先把闵瞳扶回去休息。 看著闵瞳被搀扶著走远,闵凌霄稍稍放下些心,搬起椅子摆放到破旧的前厅里,替代昨夜被官兵踹坏的座位。之後又要将残破的椅子清出去,忙忙碌碌一上午。好在因为昨夜打劫般的搜查,伎馆被弄得乱七八糟,大白天的也没有什麽人会来,虽然手脚被侵蚀得有些酸软,不过这种体力活应付起来不成问题。 没想到到了下午,他正打算寻个空溜出伎馆去找个大夫为他诊一诊脉,腰间忽然环过一条粗壮的手臂,用力一勒就把他夹了起来。闵凌霄倒吸一口气, 分卷阅读12 没想到中了毒後自己的感知力都变得差了起来,仿佛是被麻痹了一般,如此的接近竟然都感觉不到。 身後的胸膛似乎十分宽大结实,湿热中带著几分猥亵的气息喷在耳际,“小麽?” 闵凌霄强压下想把此人大卸八块的冲动,愣生生地换上一副笑脸,扭过头来,看到一张粗犷英挺的脸孔,正耐人寻味地看著他。 那人一手箍住他的腰一手握著他的下巴,左右转著看了看,像在看什麽商品似的。这种动作一向只有闵凌霄对别人做的分,结果风水轮流转了。他媚笑著,伸手欲推开对方,谁知这一推之下竟是纹丝不动,对方看起来竟然是有些武功的。 闵凌霄暗道自己怎麽就这麽倒霉,嘴上说道,“这位大人,我……” 话还没说完,那人忽然一矮身,闵凌霄只觉眼前天旋地转,双脚霎时离了地,竟然是被那人一把扛在肩头。他一下僵住了,然後便开始用力挣扎,可那人的手臂如同铁铸的一般,以他现在的状况,根本不可能挣开。 “这位大爷,小店今天晚上才开……”老鸨走过来正要劝说,之间那人随手扔了一锭银子给老鸨,“要一间房。” 老鸨一下就住了口,喜笑颜开,张罗著带路。闵凌霄眼见无法脱身,便停止了无畏的挣动。他晃了晃袖口,感觉到藏在手腕里的袖箭稍稍滑下来了一些。 不过,要不要真的杀了这个人?在风口浪尖上,一个本来不会武功的小倌房里出现了死尸,会不会太招摇了? 可不杀的话…他没把握能点中这人的昏穴,况且这人有功夫底子,没有内力送入穴位的话,成功把人点昏的几率不大。 正思索间,老鸨已经打开了一扇房门。里面的房间破旧而窄小,只有一张床还比较大,上面铺著桃红色的被褥,鲜豔的颜色刺得人眼睛发疼。 老鸨刚刚在後面把房门拉上,闵凌霄便感觉整个人被扔了出去,重重地摔在被褥上。五脏六腑都震荡著,饶是他有习武底子,也被震得七荤八素。那人似乎一点怜香惜玉的心都没有,从开始到现在甚至没有与他说话的意图,一心一意只想著办事似的。 闵凌霄支起身体,就看见那男人正把房门拴上,然後转过身来。高大的身躯仿佛山峦一般,巍峨魁梧,微微低著眼睛居高临下望著他,眼睛里竟然闪过一丝兴奋。 闵凌霄决定,不管会不会暴露,都得先把这个人杀了。否则看这个人的样子,他恐怕会被整的很惨。 大不了换一个地方藏身好了。 打定主意,他暗暗将袖箭蹭到掌心,就维持著微微撑起身体的样子看向来人,眼睛湿润,看起来是一副欲拒还迎的楚楚可怜。 这种招数他已经多年不用了,装起来竟然有些生疏,毕竟武功越来越高,这种即便对刺客来说也有些下三滥的手段自然是用得越少越好。 明明已经当上宫主,习得化冥神功,居然还会落到这种地步,真是太憋屈了。 都怪自己一时大意中了毒。 那男人一把将他按倒,他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力落在身上,这种被人压制动弹不得的感觉令他十分不爽。粗糙的大手扯开他的前襟,用力地揉捏著他胸前的皮肤,甚至拧上一点脆弱的茱萸。他皱起眉,忍耐著想要立即出手的冲动,努力作出疼痛中夹带欢愉的表情,喉间析出星星点点的呻吟。 嘤咛般的呻吟点燃了男人眼睛深处燃烧的火焰,闵凌霄只觉得身上的人化身成了一只野兽,向著他锁骨的地方狠狠地咬了下去,尖锐的牙齿深入皮肉,他甚至闻到了血的味道。在那疼痛中,又有柔软的舌舔吮吸著伤口,湿濡的感觉令他感觉自己正被一点点吞吃入腹。 在那男人埋首他颈侧的时候,他倏然起手,袖箭划出指间,速度快得连一片影子都抓不到,向著男人後颈的死门刺过去。 这样快的速度,这样近的距离,没有人能够逃脱。 可偏偏,那男人以奇快的反应速度向一侧微微一偏,袖箭在他脖子上留下长且深的一道血痕,红色漫溢出来,但却终究不能致命。 不敢相信凭借自己的速度居然让他躲过命门,闵凌霄不可置信地瞪著眼前的男人。看起来,这个男人不仅会武功,而且是个高手。 为什麽高手会出现在这个贫民街的廉价伎馆中? 男人笑起来,原本俊朗的脸竟然有几分狞意,他劳劳握著闵凌霄的手腕,握得那样紧,而且其力度还在不断增加。闵凌霄一脚飞出想要挣脱,却被对方用脚压住。他整个人被压在被褥上动弹不得。明明有著比对方高处不知多少的功力,现在一分都使不出,他整个人愤恨得表情都变了,再也装不出小倌风尘的笑,阴狠凶煞分毫毕现。 “松手!” “小倌还带著防身武器?有个性,大爷喜欢!”男人压低身体,在他耳边说,“不过……这麽危险的东西,小心伤到自己啊。” 语毕,手下猛地施力,只听一声脆响,闵凌霄的右手手腕被生生折断了,袖箭从失了力量的手指间掉下来。 “啊!!!”闵凌霄大叫一声,整个人都因为剧烈的疼痛而颤抖,身体反射性地想要蜷缩。 紧接著,那男人从裤间抽下腰带,将闵凌霄双手绑在身後。闵凌霄目眦欲裂,瞪视著骑坐在他身上的人,“你敢!” 男人却不在乎地哼了一声,一把扯下了他的裤子,粗鲁地抓住他最脆弱的地方,毫无顾忌地揉捏著,没有快感,只有疼痛。闵凌霄用力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哼出声来,这点无畏的抗拒却分毫改变不了他是条砧板上待宰的鱼的命运。 耻辱,真是莫大的耻辱。 这种事要是传回缥缈宫,他这个宫主的面子都被丢尽了。 男人褪下自己的长裤,显露出的分身却是格外粗大,青筋暴露,十分吓人。闵凌霄还从来没有真的当过下面的那个,但知道被开苞的人表情是多麽痛苦,所以此时他已经吓得背脊发凉汗毛直竖。 被如此巨大的东西进入,一定会死人的…… 看著那男人用力把他的双腿大大扯开,此时他再也顾不上自己身为宫主的面子高傲什麽那些後天才养成的品质,回归最原本那个贪生怕死毫无气节的自己,“别……别……放过我吧……你要什麽都行……放过我吧……” 男人笑了,“你是小倌,我是嫖客,我要的,就是上你。” 说完,便用力托起他的腰,巨物顶在因为害怕而收缩的穴口。闵凌霄修长而柔韧匀称的身体半裸著,衣服松松垮垮挂在小麦色的皮肤上,整 分卷阅读13 个人都因为害怕而控制不了的战栗,甚至眼睛里都浮上一层水汽。看著这样的景色,就令人升起一股征服的快感。 想狠狠地凌虐他,折辱他,撕碎他! 被这股欲望驱使著,男人腰部施力,巨物的头部便蹼地一下顶了进去。闵凌霄全身都剧烈地挺动了一下,喉咙里泄露出破碎的叫喊,五官痛苦地皱起来。 “啊……太紧了……”男人稍微有些不满,竟然用麽指扒住穴口那里,用力向两边撑开。强烈的撕裂感从脆弱之地一直冲上额头,眼泪也控制不了地纵横在脸上。 “不要……住手……住手……”闵凌霄徒劳地呻吟著,脆弱得像个小孩。 “怎麽能住手?才刚刚开始而已。”男人说著,一个用力的挺动,裂帛声和闵凌霄的哭叫声中,巨物竟是全根没入了。只不过,这过於急躁粗鲁的进攻,另得穴口那里全副崩裂,血色一滴一滴淌到了桃红色的被褥上,留下一块块深色的斑。 那一瞬,闵凌霄觉得自己一定死了。堂堂凌霄宫主,就这麽死在贫民街上一家廉价伎馆的床上了。 然而,他低估了自己的生命力。他不仅还活著,而且还清醒地活著。 刺客们练出来的耐疼体质,在这种时候实在是一种折磨。闵凌霄多希望自己能就这麽晕过去,什麽都不知道了就好了。 然而更疼的还在後面。当男人开始动起来的时候,他才真正知道什麽叫生不如死。仿佛後庭已经完全被撕开了,一寸一寸,再没有一丁点完好。他能闻到自己的血腥味,眼前也一阵阵地发白。在男人狂更暴雨般的律动中摇摆著,整个世界都在一点点模糊。 可他就是无法昏迷过去,每一个瞬间的疼痛都在被无限放大,变成了一年那麽漫长。这炼狱般的折磨无穷无尽,看不到头。 难道这是报应麽?报应他从前犯下的相似的罪行? 作者有话要说:不用怀疑…闵合童鞋就是用来虐的… 8 追忆。前业。红蝶 … 闵合十六岁的时候,曾经接过一个不算困难的任务,杀掉当时武林中赫赫有名的江天山庄的少主江少环。传闻这个少主虽然有个武功高强的爹,自己却不喜习武,成日里只喜欢吟诗作对,玩弄文人风雅。只要能想办法把人单独骗出来,动动手指头也能把人弄死。 江天山庄对于这个少主自然是非常宝贝的,就算是出门游玩,也要带着十几二十几个精挑细选的随从,各个都是身手不凡。要想直接下手,着实需要冒着挺大的风险。 所以闵合假扮成了一个浪迹江湖的少年。一身素净的衣衫,发辫被高高束起,还未完全发育成型的少年脸上依然有着柔和的弧度,只是小小年纪便已经染上一身血煞之气,一双眼睛只要稍稍看得久一点,就能发现里面暗藏的阴毒。 只可惜那个少年公子比闵合还要小一岁,从小在富贵地温柔乡里长大,完全没有接触过尘世间的复杂丑陋,单纯得跟张白纸似的,别人说一句什么,他就信了。 在闪烁着粼粼阳光的红鹤湖边上,闵合拿出自己的木笛,坐在一颗柳树下吹起来。笛音袅袅,掀起一阵阵轻盈的风,拂动长长的碧条,又卷起他墨发上柔软的丝带,看起来几分优雅,几分逍遥。 江少环那天一身朱衫,清秀的脸庞被艳丽的色泽染得白中透红,说不出的好看。他被闵凌霄的笛声吸引,驻足谛听。一曲终了后,闵合放下笛子,状似不经意地扫视四周,在看到他的时候,嘴唇勾起适宜的弧度,冲他微微一笑。 江少环觉得这个人的笑容很特别,他从来没见过。明明是很有礼貌的微笑,可却带着几分邪意,只是这邪意中又存着几分特有的吸引力,令他一看之下,十分想结交。 于是他不顾侍从们的劝阻,走上前去和闵合攀谈起来。闵合虽然不懂什么诗词歌赋,但是知道这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被锁在家里的公子哥,最向往的就是他这种江湖人的自由潇洒,于是便故意做出一副随意不羁的样子,给他讲起江湖上各种趣闻。不出他所料,江少环听得津津有味,整个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看着他的目光里,渐渐多了几分倾慕。 眼见鱼这么快就上钩了,闵合暗道这活太容易太没挑战性了。 两人在湖边一同游玩,在湖楼中吃喝,很快就称兄道弟起来。江少环向他抱怨自己的生活多么枯燥无聊,每日被父亲关在家里,就像只笼中鸟,欲振翅高飞,却无可奈何。 闵合看着他一脸忧郁的样子,虽然有几分凄楚的美,却另自个儿十分不屑。 这种大少爷,以为江湖是那么好玩的地方么?弱肉强食,野兽般的生存法则,腥风血雨你死我活,没有人是善者。而眼前这个一脸空白单纯得无可救药的傻子,竟然不知道自己活在多么幸福的象牙塔里,还向往着一头扎进这片灼人的血海中。 等到自己的剑划开他的咽喉的时候,大概他就能体会到他爹是多么爱护他了。闵合这么想着,越看那张喜怒哀乐都明明白白写着的面容,心里某种怒火便燃烧得愈加炽盛。 凭什么有些人可以锦衣玉食,而他却要从小在严酷的训练和陷害残杀中拼搏着才能活下来? 真想把这张白纸染脏,想把世界上一切单纯的东西都毁掉。 于是他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少环,今晚就在西边的半角坡有个群英会,很多江湖上的豪杰都会去的哦,想不想去看看?” 江少环的眼睛一下就亮了,“真的?” “当然是真的。每年的这个时候,他们都会聚在一起吃肉饮酒,玩乐整整一个晚上。” 江少环一副期待万分的表情,可随即目光又黯淡下来,“我爹不会同意的。” 闵合抬头看了看不远处守在门口的侍卫,微微低下头,压低了声音说,“今晚我带你出去,明天再把你送回来,怎么样?” 江少环睁大了眼睛,“偷跑出去?!这怎么行?我爹会生气的!” 闵合看了他一会儿,才很可惜一般摇摇头,“不想去就算了。” “怎么会不想去?做梦都想!” “真想去,还怕你爹骂你么?还是说,你怕我害你?” 江少环连忙摆手否认,“怎么会怎么会!我当然相信你……可是……唉,算了,就出去一晚,应该没有关系……” 闵合弯起眼睛,“好,那今晚子时前后,你到湖边那颗柳树下等我,我来接你。” 江少环是怎么瞒过了众人的耳目跑出来的,闵合并不清楚。不过一个一向 分卷阅读14 听话的孩子,从来没有闹出过什么大事,估计那些侍卫渐渐的也就不那么小心谨慎了。 当夜,月华如练,遍洒清灵灵的湖面,像精灵一般跳跃着。晚风里,身穿下人的浅灰色短衫的少年笑着向他跑来,朦朦的光浮在清秀的容颜上,像是披着一层月华织成的纱。 闵合望着开心的少年,心中却在冷笑。 这样一个美丽的人,被鲜血染红的时候,该是多么艳丽夺目? 无知的少年,跟在披着伪装的修罗身后,一步一步踏向悲惨的命运。闵合带着少年上马,快速奔出城,疾驰到了城外的松树林中。松针茂密,迎着头展开,又在身后合上,看不见来时的路,也看不清未来的路,再合适不过的杀人场所。 闵凌霄将马留在林子外围,带着少年网松林深处走去,说是穿过了松林,就到了集会地点了。少年不疑有他,亦步亦趋地跟着,鞋子踩在厚厚的松叶上,沙沙沙地作响着。 走到中间的某处,闵合停了下来。 江少环问他,“怎么停下来了?” 闵合背对着他,轻声说了句,“因为不用再往前了。” “为什么?不是说要穿过松林的么?” “不必了。”闵合忽然回过头来,熹微的月光下,深深浅浅的阴影落在他脸上的每一个起伏间,再也不见了伪装的温柔和善,他咧开嘴,像是一道裂开的缝隙,是魔鬼开启了笑颜。 “因为这里是你的葬身之地。” 少年呆呆地看着他,似乎不能理解他的话,半晌傻乎乎地笑起来,“闵兄,别开玩笑了。我会害怕唉~” 电光火石间,一道刺目的淡绿光华凌空划过,江少环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起,那道光芒便穿透胸口而出。 少年的笑僵在原处,冰冷的剧痛倏然从被贯穿的地方扩散,他震惊地看着握着剑的闵合,墨色的瞳仁里,有恐惧渐渐浮出水面。 闵合很满意这样的表情,他手上用力,少年惨叫一声,被他用剑钉在了地上。胸口血流如注,染红了浅色的衣服。无助瘦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脆弱到可怜。 他睁大眼睛望向居高临下看着他的恶魔。他不明白为什么前一刻还温柔可靠的朋友,转瞬间就变了一个人。 他不明白胸口那疼到无以复加的是什么,那汩汩流出的又是什么。 他不明白这都是怎么回事,他明明是那么相信他…… 闵合看着地上动弹不得的少年,双手张开着,被血色浸染的衣衫铺张着,像只被束缚住的红蝶,支离破碎般的美丽。如此脆弱,如此易碎,任凭他摆布也无法反抗。 这个美丽的少年马上就要死了,而死之前的这段时间,他是他闵合独有的玩具了。 闵合心中一动,忽然有了一个更为恶毒的邪念。 他蹲下身来,看着流着泪呆呆望向他的江少环,将手伸向对方的衣带。 “为什么……?” 他听到少年微弱的发问,抬起阴冷如毒蛇般的眼眸,回答,“因为你太傻了,竟然这么轻易就相信我。” 说着,缓缓拉开少年的衣襟,细瘦却骨节粗大的手抚上嫩滑的皮肤,蘸起一抹红艳,放到口里品尝。 少年身上一颤,睫毛一抖。不敢相信原来他还有更为悲惨的命运。他绝望地摇着头,有气无力地说着,“不……不要……求你……求你……” 嘤咛的声音,带着哭泣的凄惶,就算是石头听了也会动摇。 可惜,闵合不是石头,而是一头早已没有了同情这种感情的兽。 他剥开了少年全身的衣服,肆无忌惮地抚摸揉捏着,然后又低下头去噬咬着,尖锐的牙齿在柔嫩的肌肤上咬出无数血痕,那么多的血留下来,加上在地上淌开的血迹,就像是一对红色的翅膀。 闵合状似陶醉地抚摸着少年惊恐绝望的脸,轻声说,“真美啊……” “不要……不要……啊!!!” 他抓着少年细瘦的脚踝,无情地贯穿了已经濒临毁灭的身体。 松林中,涛声凛凛,松针沙沙沙地从枝头落下,像是为林中发生的惨剧恸哭。月色下,苍白的身体被血液浸透,被粗鲁的折起,无助的哭叫却只有微小的一缕,很快便被风声吞灭了。 等到闵合在江少环的身体上发泄完了,站起身,整了整衣服,又看了眼地上已经被折磨至死的少年。那双漂亮的墨色眼睛仍然张着,无法瞑目地望向松叶间碎成片段的夜空。支离破碎的身体上再找不到一块完好,下身更是一片狼藉,令人不忍多看。 才十五岁的年纪,还有多少宏图壮志,多少天真绮梦,多少酸甜苦辣没有尝过,便随着簌簌的松叶雨飘然而逝了。 闵合心中却没有任何类似愧疚和惋惜的东西。再惨的景象,他也已经见过了,这少年不过是他的任务中轻描淡写的一笔,连痕迹都不曾留下。 。 。 。 闵凌霄从梦中惊醒,全身大汗淋漓,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梦见了一段他以为早已遗忘的过往。那个如红蝶般凋零在他手中的少年,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他梦中。 是讽刺么? 全身像被用巨石碾过一样,动弹不得。每一寸肌肉都在叫嚣着疼痛,尤其是后面那里,一定流了很多血,不知道伤成什么样子了。被折断的右手也在利用疼痛叫嚣着,这么多负面的感觉侵蚀着他,令他很想再次昏睡过去。 可是他不能,因为他感觉到这个房间里还有其他的人。 微微一转头,便看到闵瞳正坐在他身边不远的地方,没有戴面皮,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闵凌霄感觉全身一僵,挣扎着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自己身上。 现在已经不在刚才那间屋子里了,强奸他的人也已经不见了。就连身上的伤也被处理过了,右手腕被用夹板固定了起来,后面虽然疼,却并没有污秽的感觉,看来也被照顾过了。 而做这些事的人,难道是…… “宫主,你是不是中毒了?”闵瞳半晌终于开口,声音却有些暗哑。 闵凌霄没想到他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这个,但此时此刻,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也没有心情再瞒着他什么了,所以只是沉默着,看向头顶帘帐中的一点。 “不然……你不会被一个嫖客如此欺侮……一定是在王府里出了什么事……” 说着,闵瞳走进几步,在闵凌霄床边蹲下来,浅褐色的眼睛里,泛着一层薄暮般的心疼和悲 分卷阅读15 伤,“既然出了事,为什么不告诉属下呢?属下要是知道宫主功力被封,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宫主的……” 闵凌霄还是什么也没说,眼睛却微微睁大了些。 这样温柔的语气,仿佛抚慰一般的语气,他一向是不屑于听到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听着,却从心底某处涌起一股酸意,一直冲上额头。 堂堂一宫之主,被个嫖客强暴了。 按往常来说,他的第一反应应该是杀掉闵瞳,杀掉一切可能泄露这个秘密的人,然后就当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可是此时此刻,他完全不像自己了,大约是中了毒,功力尽失后,连带着精神都变得脆弱了。 他竟然觉得,幸好还有闵瞳在身边,幸好还有一个可以抓住依赖的人。 9 第7章 … 闵凌霄受了奇耻大辱,可惜他现在没有时间自怨自怜。身处风暴中心,随时都会被外面的追兵撕碎。 闵瞳回报说外面满大街都贴着他的画像,悬赏万两黄金。而闵瞳的画像倒是没有,大约是逃跑时炎霜没来得及看清闵瞳的样貌。四面的城门已经完全被封锁了,除了官兵,还有乾坤楼的人,仔细检查着过往行人,甚至包括脉象气色。 而古董店方面,则完全没有动静。闵瞳回报说在店门附近看到了疑似乾坤楼弟子的人,虽然不能确定是不是跟店里有关。 这样一来,想要混出去是几乎不可能的了,闵凌霄身上到底中了什么毒还不知道,但乾坤楼的人一定有办法辨识。而退一步回古董店也不可行,这种危机关头,虽然还不能真正确定古董店已经叛变,但万事还是小心为上。 闵凌霄阴沉地看着被褥上俗艳的扶桑花,过了很久才说,“暂时留在这里。” 闵瞳默默地点头,抬起手,又有些迟疑。 闵凌霄抬起眼睛盯着他,“你做什么?” 闵瞳踌躇着说,“宫主,能让属下探一下脉么?” “你会医术?” “谈不上会,在岛上修炼的时候曾经看过一些。” 闵凌霄斜眼瞟着他,过了一会儿,把手伸了出来。苍白的手腕上隐约有着淡青色的血管,脉搏在皮肤下微弱地颤动着。 闵瞳小心地托住那只手,仿佛无限珍惜似的,把右手两根手指轻轻搭到脉上。闵凌霄看着眼前的人,睫毛低垂,偶尔轻微的颤动,扑簌簌的似乎能听见雪花飘落的声音。他忽然觉得这样有人在身边的感觉很好,皮肤被接触的地方也很暖和,就连体内躁动的寒流,被侵犯后的痛楚,仿佛都稍稍消减了一些似的。 他向后靠在床柱上,不再全身绷紧一副防备姿态。 过了一会儿,闵瞳抬起头来,面上神色凝重,“宫主,您的脉搏里夹着一股浓重的冰寒之气,脉象虚迟,这毒该是寒性毒的一种。乾坤楼注重阴阳五行的研究,倒是没听说他们在用毒方面有什么专长……” “炎霜这个人你有听说过么?” “只知道他是新任乾坤楼楼主,炎彬先生的独子。但据说这个独子是数年前才寻回来的,身体很差,也不怎么出门。炎彬死后,他虽然当了楼主,但也没在江湖上走动过。” 闵凌霄脸沉了下来。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对手,他一无所知。 闵瞳似是看出了他的担心,微微笑了起来,仿佛是在安抚,“宫主放心,属下会尽快为宫主找到解药的。” 闵凌霄嗤笑,“连是什么毒都不知道,怎么找?” “宫主与他们共处一室,你中毒了,他们却没有,解药一定在他们身上。” “就算如此,你单枪匹马,要怎么闯进去?” “总会有办法的。” 浅褐色的眸子被窗外偷偷溜进的光照成了金澄澄的色彩,里面闪烁的坚定执着令人目眩神迷。 闵凌霄移开视线,合上眼睛,“你出去吧,我想休息。” 闵瞳听了点点头,站起身来,“宫主,我就在隔壁。” “……” 轻轻的脚步声一直延伸向门口,门扉若有似无的吱呀声,随后是无限安静。 闵凌霄睁开眼睛,森冷的双眼里,第一次现出几分困惑和迷茫。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因为功力暂时被封的缘故,整个人都变得脆弱了。这么点小小的挫折和关怀,就让他心里产生如此大的起伏波动。 就好像,从五岁起被遗弃的正常人应该有的喜怒哀乐,正在一点一点侵蚀回来,把他一整颗冰冷坚硬的心脏噬咬出一条条的裂痕。 第二天闵凌霄一觉睡到了下午,醒来时觉得一直缠绕在肌理中的疼痛减弱了些。闵瞳端了晚饭来伺候他吃下去,因为顾及到后面的裂伤,所有食物都是流质的。闵凌霄正在一勺勺喝粥时,门砰地一声被踢开了,老鸨叉着腰就走了进来,“小幺,你都在屋里躺了一天了!混吃等死呢?!还不快点出去给我接客!” 闵凌霄皱起眉头,怒从心生,直想一把甩出袖中的袖箭,戳穿这老鸨令人厌烦的嘴。闵瞳看出了他的冲动,也顾不上主仆之礼,暗地里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腕,回头笑得妖娆,“鸨爷,小幺昨天受伤了,今天还没好。” “受什么伤啊?都这么多年了这么点小伤就在这儿唧唧歪歪?!一炷香之内给我下楼,不然我打死你个小兔崽子!” 说完便一甩袖子,咚咚咚地走了。 闵凌霄一把甩开了闵瞳的手,闵瞳立刻跪下来,“宫主恕罪,属下情急之下冒犯了主上。” 闵凌霄眯起眼睛,“功夫不错,能按住本座了。”略带讽刺的语气,却让跪着的人更加惶恐,闵瞳把头低得更深了些,“宫主息怒。属下知道这老鸨该死,但不是现在。如果这会儿让乾坤楼或者王府的人听到风声,宫主就危险了。” 闵瞳说得有道理,闵凌霄知道,但一口气憋在心里,十分的不舒服,他反手甩了闵瞳一个耳光,反正现在对方脸上戴着那个名叫凝安的小倌的面皮,打起来一点也不心疼。 “这一巴掌,谢谢你为本座着想。” 闵瞳的脸被劲力冲击着,偏到一边,但很快便转了回来,低眉顺目,乖得像只猫儿。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让闵凌霄稍微好受了些。 他掀开被子,双脚着地,尝试着站起来。刚刚直起身,便感觉一股尖锐的疼痛从后面沿着尾椎骨一路向上窜,腿一软,就往地上掉下来。 结果正好掉进迎上来的闵瞳怀里。 闵瞳扶住他,面现关怀之色,“宫主小心。” 分卷阅读16 闵凌霄咬紧牙关,低声说了句,“更衣!” “是。” 伺候着闵凌霄一件一件把衣服穿上,闵瞳忽然说,“昨晚宫主休息的时候,属下去探了探王府。” 闵凌霄转头看他,目光里有些惊讶。没想到对方还真是说去就去,这风口浪尖上,那么紧的风声,这不是找死么。 闵瞳抬了下眼睛,微微冲他笑了一下。闵凌霄反射性地转开眼睛,心口的东西再次颤抖战栗起来。 “属下没敢待得太久,但是属下偷听到炎霜和三王爷的谈话,大概知道宫主中得是什么毒了。” 闵凌霄等着他说下去。 闵瞳一边为他扣好前襟的扣子,一边说,“是用寒情花配制而成的毒药。” 寒情花,天下至寒之物,与痴情花共生,只有在极阴极潮之地找得到。中了花中毒针的毒,轻者武功尽废,重者受寒气侵蚀而死。至今还没有人找得出根治花毒的方法。 闵凌霄眼神一凛,“那岂不是无药可解?” “宫主不必担心,毒性已经被稀释过了,加入了一些其它药物中和,成了一种新的毒药。解药也早就研制出来了,就在炎霜手里。” 闵凌霄松了口气。他可不想这么早就死,宫主这个位子才坐了几年而已,还没当够呢。 “宫主”,闵瞳说着,手下动作一顿,“属下想到一个可以让宫主尽快脱身的方法。” 闵凌霄忙催促道,“快说。” 闵瞳抿了抿嘴唇,缓声说道,“炎霜似乎知道缥缈宫刺客精通易容术,所以他辨认出宫主的方法,主要就是靠着识别宫主身上中的毒。只要把宫主身上的毒转移到别人身上,由这个人去引开追兵,宫主就能趁乱离开。” 闵凌霄挑起一边眉毛,“转移?怎么转移?” “属下听闻,曾经有人中了寒情花毒针后活下来的案例,七城剑派的盟主安然就曾经中过花针,但是他的哥哥自愿为他过毒,将寒气转移到自身体内,之后安然很快便复原了。” 安然……以及安然的哥哥……好像是那个名叫安常的店小二。 很多年前在他还是那个名叫闵合的刺客时有过交集,那个店小二是前任宫主闵长乐的姘头,闵凌霄之所以能成功暗算前宫主,主要就是靠着用小二威胁对方。 说起来这件事还曾经被闵凌霄当成笑话来讲。堂堂长乐宫主,武功容貌都是冠绝天下,却栽在一个市侩庸俗的店小二身上。 “既然用这种方法能解寒情花之毒,属下认为对这种用寒情花配制的毒药也会管用。” 闵凌霄眼中射出一道精光,“既然如此,还不快点着手开始准备?去抓个人来,今晚本座就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宫主稍安勿躁。”闵瞳用温缓的语调安抚着闵凌霄的焦躁,“人选属下已经选好了。” “哦?是谁?” “就是属下。” 闵凌霄以为自己听错了,敛起眉头,“什么?” 闵瞳却仿佛事不关己一般,依旧用平缓的语调叙述着,“属下想过了。要想进行过毒,接受者必须用内力引导,还要配合着针灸才能根除。现在以我们的情况,是不可能请得到能为宫主施针的大夫的。所以就算过完了毒,宫主身上也会留有余毒,外面千军万马,硬拼肯定不是办法。宫主要尽快出去想办法把余毒清了。所以就需要引开追兵的人能撑得时间长久一些,让宫主有足够的时间离开。综合这些考虑,属下是最合适的人选。” 闵凌霄看着眼前沉静似深潭,柔和似初阳的人,面上滑过很多种情绪,最后停驻在眼睛深处的,是怀疑,“你可知道这么做的后果?” “属下自然知道。但属下的命是宫主救的,这次就当还命报恩了。只要宫主以后别忘了有我这么个傻护卫就行。”闵瞳说着,嘴角微微翘起,笑得简单而纯澈。只是那双微微弯起的晶莹双瞳中,有些酸涩和不舍的流光。 闵凌霄心中的怀疑却更甚了。 怎么可能有人愿意为了另一个人去死呢?尤其是为了他去死。 他自问自己身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一个人为他付出这么多,除非那个人对他有所图。就像以前在他身边那些男宠,还有所有宣誓效忠他的人。他们想在他这里祈求到仁慈和财富,他给他们,他们就会对他百依百顺。 他微微眯起双眼,审视着面前的人,企图从那张属于小倌的俗艳面皮中找出谎言的痕迹。 可惜,什么也找不到。 但他还是不放心。那个人用“爱情”这种东西来当做借口,可是他从来就不相信生死相许不离不弃。更不相信这种”催人泪下“的无聊东西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这个人一定有企图,搞不好失忆也是假装的。 可是如果有企图,他现在在等什么呢?自己内力全失,要想杀自个儿,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似乎是察觉到闵凌霄的疑窦,闵瞳眼眸中一直闪烁的光彩倏然闪动几下,渐渐暗淡。挂在嘴边的笑意也一点点消隐,逐步蜕变成了带着几分苦涩的自嘲,“宫主如果不放心,属下会另想办法。” 闵凌霄眼珠微转,暗道这人现在是身边唯一可用之人,应该安抚一下,于是缓和了神色,挂上几分漂浮在表面上的笑容,“并非本座不放心,只是此事事关你个人安危。你追随本座,立了不少功劳,本座怎好让你自投死路。” 闵瞳却并没有因为他柔软的语气有多少好转,依旧神色黯然。 闵凌霄伸手拍了拍他肩膀,“这事缓些时候再说吧。” “……但凭宫主吩咐。” 闵凌霄点点头,然后一瘸一拐地向门外走去。脑中还在不停思索刚刚闵瞳说过的话。 如果是十天之内发作,他没有多少时间了…… 已经是入幕时分,伎馆之中渐渐热闹起来。没有家室的贩夫走卒们忙碌了一天,带着微薄的银钱前来寻欢作乐。在这样下等的伎馆里,小倌们会为了那一点微薄的铜板,不惜出卖尊严和肉体,逼真地强颜欢笑,像泥潭里挣扎的泥鳅一样活着。 闵凌霄走下楼梯时,感觉到的就是一片污浊肮脏的嘈杂。男人们干外一天的体力活,身上还冒着湿臭的汗气,日夜为了生计劳累奔波的酸楚都化作了下流的言语粗鲁的动作,施加到一个个娇媚作态的小倌身上。不高的二层小楼,顶上有些破损的花灯照着下面攒动的人头,就像一片蠕动的蚁群。 闵瞳跟在他身后走下楼梯。两人融入到那片人群里,不时有不怀好意的手伸向闵凌 分卷阅读17 霄,但都被闵瞳巧妙地拦挡住了。 在顶梁柱后面找了处隐僻的角落,闵凌霄靠着墙站着,抱着双臂,看着眼前一群群被欲望蒙蔽了的面孔。 “闵瞳,这次我如果能顺利脱险,一定重重赏你。” “属下不求奖赏。”闵瞳侧过头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属下只要主人安全脱险。” 闵凌霄故意不去看那双蛊惑人心的眼睛。 “原来你在这儿啊。” 熟悉的低沉嗓音,闵凌霄全身一抖。一转头,便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人群边缘,一双刚毅的眼睛直直盯着他,饱满的嘴唇边有着几分似笑非笑。 是昨天那个折辱他的人! 闵凌霄脸色骤变,全身都紧紧地绷了起来。昨天自己是如何抛掉了尊严和面子,在人家身下哭叫求饶的,现在还历历在目。 闵瞳注意到闵凌霄的变化,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那男人大步向着闵凌霄走来,动作带着几分横行天下的霸气,周围被他推开的人原本黑着脸转身要骂,却在看到来人高大的身形以及摄人的气势后,息了声。 男人走到闵凌霄面前,便要伸手触碰闵凌霄。此时却见一道暗红色的袖子伸过来,阻隔了男人手指的去向。 闵瞳笑得端端正正,眼睛里染上几分闪动的威胁之意,一眨不眨地望着面前的男人,“这位客人,小 第7章 … 幺今天身体不舒服,不能伺候了。“ 10 第8章 … 闵瞳笑得端端正正,眼睛里染上几分闪动的威胁之意,一眨不眨地望着面前的男人,“这位客人,小幺今天身体不舒服,不能伺候了。” 男人看了闵瞳一会儿,眼睛里染上几分兴味,提起嘴角,“如果本大爷一定要他伺候呢?” 闵瞳纹丝不动地挡在闵凌霄身前,与男人对峙少顷,忽然弯起眼睛,笑得如牡丹盛放,“不如由在下代替小幺服侍?” 闵凌霄面色微变,有些讶异地看向闵瞳。 【这小子疯了么?】他如是想。 男人也扬起眉梢。闵瞳表情没变,只是弯成弯月形的眼睛里,有一些只有他面前的男人能看到的冷芒。 男人哼笑一声,说道,“行啊。”说完便一把搂过闵瞳的腰,两人向着楼梯的方向走去。 闵凌霄怔怔看着两人身影,只见闵瞳忽然回过头来,冲他安抚般地笑了笑,然后便隐没在攒动的人群之中。 他微微皱起眉头,心里某处有些异样的感觉。 按理说,本来应该觉得松了口气,至少不用再被折磨。有人替他挡灾是好事。 可为什么一想到闵瞳会代替自己承受那些痛楚,在别人身下婉转呻吟,他就觉得心里某处长了一根小刺,尖锐却细小的疼痛,酥麻地随着血液的流动震颤着。喉咙里也仿佛梗了什么东西,十分不舒服。 不知怎么的,火气一阵阵往上翻涌。手指在袖子里紧紧攥起,青筋毕露。闵凌霄觉得自己一定是有病了,这么不受控制的情绪,令他无可奈何。 闵瞳和男人一道进了自己的房间。男人率先走了进去,闵瞳小心地合上房门,拴好。 一回头,便见男人已经坐在床头,似笑非笑看着他,“来吧,大爷等着你伺候呢。” 闵瞳脸上的媚笑却一瞬间消失无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皮笑肉不笑地勾了下嘴角,“江荼,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男人好笑地看着他,“怎么?原来你这么善良,连仇人都心疼?” 闵瞳往前走了两步,在桌边坐下,用手摸了摸桌上上茶壶的温度,“一次就算了。他现在伤还没好,就这么把人玩死了,你们炎霜少爷会答应么?” 男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反正早晚是要他死的,倒是你,这么久了,还没有得到化冥神功的下落。再套不出来,不如直接让我把人带回乾坤楼交给炎霜泄愤去。” 闵瞳从一旁的柜子中找出火折子,将茶炉点上,一边漫不经心一般说着,“你以为他是这么容易就能对付得了的么。” “你不是说他已经自己把功力封住了么?现在他也就比普通小倌能打一点罢了。” “堂堂凌霄宫主,你认为有这么简单就能对付?”闵瞳看着炉中窜动的火苗,似是有些不屑地轻笑一声,“你果然是头脑简单啊。” 江荼浓重的剑眉不悦地皱了起来,“喂,想打架吗?” 闵瞳就像听不见似的,打开壶盖,用小铜勺舀了一勺茶叶到茶壶里,“他身为刺客,心性的强韧程度可不是你能想象的。被强 暴这种事还不足以令他冒着生命危险解开穴道。但是如果你要是逼他太紧,他一旦解了穴背水一战,我们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你觉得你到时候还有命么?” 江荼不耐烦地啧了声,“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干脆让三王爷发兵,加上我们乾坤楼,直接端了缥缈宫不就省事了。” “缥缈宫刺客的能耐,你如果见过,就没胆子说这种大话。况且这么好的一个资源就这么被毁了,不是太可惜了么。”闵瞳浅褐色的视线微转,有些威胁地看向江荼,“以后行事要按照我定下的计划去执行,你不要再擅自肆意妄为。” 被对方用命令的语气说话,江荼有些不爽。不过眼前的人是这场阴谋的主使者,甚至有可能是将来缥缈宫的主人,他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哼了一声,算是应答。 只是暗中有些不甘地咂了咂嘴。把天下第一刺客,缥缈宫凌霄宫主压在身下玩弄的机会,可不是人人都能遇到的。想想都觉得兴奋。 。 。 。 闵凌霄趁着含羞院中人影嘈杂,老鸨注意不到的功夫溜了出去。月轮当空,圆润得几乎没有多少缺憾了,几缕云烟横亘天际,淡薄地拖着长长的尾巴,市井间悄悄降临的静谧笼罩在每一片檐瓦上。 偶尔街上会有成队的兵士走过,闵凌霄尽量让自己隐藏在建筑之间幽深的小巷中,毕竟这会儿出现在大街上太可疑了,他不想节外生枝。 街角的告示上赫然贴着他的画像,悬赏他的缉拿令更是挂了满城。城门处即使到了夜间也守了几十名兵士,还有几名乾坤楼的弟子,风声紧得很。 他在南城寻到一家医馆,潜了进去,把正在床上熟睡的大夫一把揪了起来。老头一睁眼就见一个人凶神恶煞地揪着他的领子,吓得差点失禁。闵凌霄时间紧迫,不耐烦地把匕首架在对方脖子上,“大夫,我 分卷阅读18 要看病。” 老头哪里见过这么凶恶的病人,哆哆嗦嗦地从床上爬起来,在闵凌霄的淫威下为他诊脉。闵凌霄把手腕伸出来,老头刚把指头放上去,忽然抬起来了一下,脸上颜色也变了,脱口而出,“这……” 闵凌霄眯起眼睛,“想活命就老老实实诊脉,别想着通风报信。” 他知道官府肯定已经通知了所有医馆,若是遇到他的脉象就立刻回报,所以才如此要挟。 闵凌霄阴森若厉鬼般的眼神吓得老头不敢再有额外动作,老老实实把手放回去。闵凌霄让他看了一会儿,问道,“如何?” “客官……你中了毒……” “废话。我问你是什么毒。我还有多少时间。” “老夫也不知道是什么毒……但是客官体内寒气阴盛,脉象紊乱,毒性已经开始往心脏蔓延了……如果再不医治,最多能拖十日……” 大夫的话和闵瞳所说相去不远。闵凌霄想着那个有一双美丽眼眸的属下,心里竟然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还好闵瞳没骗他。 他收回思绪,看向大夫,“有没有办法抑制毒性?” 大夫心惊胆战又面带为难地看着他,“这……老夫需要取客官的血样研究……” “那要多久?” “大约两天……” 太久了,如果这两天中让乾坤楼或者官府知道了他的行踪,就危险了。 “有没有驱寒的药,帮我抓点。” 老头连忙到药堂里抓了几味药给他。闵凌霄接过药包,转身离去。老头刚刚松了口气,以为送走了煞星,谁知到闵凌霄刚到门口忽然回了下身,一道细小的银光从袖中射出,没入老头眉心之间。 沉重的倒地声音,又一条无辜的生灵飘散在冷血刺客的手里。 闵凌霄掀翻了刚刚老头捧来的用来照明的灯盏,火焰顺着墙边悬挂的布帘烧将上来。足以吞噬一切证据的烈焰映在刺客蛇一般的眼睛里,很快的衣袂一摆,人已不见了。 他快步回到西城,打算在所有人察觉前回到含羞院。谁知在离含羞院所在的街市还有几条路口的时候,从一旁阴暗的小巷里忽然伸出一只手,将闵凌霄一把拉了进去。闵凌霄心一惊,正要反抗,就感觉到一只柔软温暖的手覆在他口上,闵瞳并未易容的脸出现在视线里。 闵凌霄拨开对方的手,“你怎么在这儿?” 闵瞳面容严肃,神色凝重,“含羞院暂时不能回去了,乾坤楼的人不知从哪得到消息,正在那里搜查。” 闵凌霄阴沉地看着他,半晌,问了句,“你怎么样。” 闵瞳似乎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会儿。 “那个人没对你做什么?” 闵凌霄一边说着,一边往巷子深处走,似乎只是随便问一问。 闵瞳眉梢微动,随即很快高兴的笑开,笑容像太阳花盛开般美好,“嗯,属下把他打昏了。属下就算要伺候,也只伺候宫主一个。” 闵凌霄脚下顿了一下,然后装作没听见似的继续往前走。 可是嘴角却若有若无地弯了一下。那一瞬间,他的微笑里没有以往的阴险和算计,只有几分单纯的,在重重的掩饰后滴漏出来的情感,如露珠般细小,却晶莹而透彻。 闵瞳追上他,似乎很开心似的,“宫主,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换一个地方藏身么?” 闵凌霄用手指摸着下颚思索着,“你上次说你成功潜入过王府一次是么?” 闵瞳点点头,“但属下没留多久便差点被发现,就赶紧离开了。” “你认为如果我们伪装成下人混进去,有多少成功的几率?” 闵瞳微微睁大眼睛,“宫主,这太危险了!” “我们时间不多,必须尽快找到解药。” “就算如此,让属下一人进去就行了。宫主何必亲自涉险?”闵瞳说着,神色忽然一暗,“难道宫主仍然不信任属下?” “本座不是不信你。只是你一人进去又出来,中间哪个环节出了岔子都不行,不如我跟你一同进去,只要解药到手,就不愁离开。”嘴上这么说,不过的确一部分因素还是为了监视闵瞳的行动。毕竟现在他身边只有这么一个人,不论什么情报来源也都是从他一人。对于疑心颇重的闵凌霄来说,太不安全了。 比起依赖别人,他更习惯相信自己。 两人悄悄潜入里城,寻到王府的后门。那里是下人出入的地方,每日都会有数不清的仆役进出往来。他们在那附近的街角一直等到清晨,第一个仆从来打开后门,两个兵士打着哈欠站到门口。不多时,就已经有送货的脚夫来到后门,有出来采买的小厮,还有零零星星的乾坤楼弟子。 闵瞳盯上两个年纪身高与他们二人差不多的弟子,等他们离王府够远了,便把俩人拖入暗处,两把短剑架在两人脖子上,逼问解药藏匿的位置。两人最初是不肯说的,不过在闵瞳一剑划开了一人的喉咙后,另一个便老老实实交代了。事后闵瞳自然不会留下活口,剥了那两名弟子的衣服和面皮。尸体没时间处理了,只得趁着早上人不多,把尸身丢入接近城墙处的一口废井里。 重新易过容,闵凌霄和闵瞳穿着乾坤楼弟子的浅蓝色长衫,挂着腰牌,一直等到一天将尽,入幕时分才从后门进了王府。 据那两个已经死在闵瞳手中的弟子说,解药藏在王府后花园的离殇榭,要想进入需要得到炎霜或者王爷亲自赐予的腰牌。 腰牌肯定是没有的,两人只能选择偷偷潜入。 王府的后花园很大,中间一面浅蓝色的湖泊,沿着湖岸,种了一圈的朱槿花,夜色中枝头上成串的花苞簇拥在一起,黄色红色白色,缤纷而迷乱。离殇榭就座落在湖边,一半悬空在湖面上,蓝紫色的垂纱扫出几缕水纹,虽然有着不祥的名字,楼阁本身却是飘渺美丽。楼前仍旧种满了朱槿花,在夜色中无声地摇曳着。 这么多的朱槿,闵凌霄印象中貌似在另一个地方也看到过。一时却想不起来是在哪里了。 离殇榭前有两名乾坤楼弟子守卫。 闵凌霄提了三壶酒,面上挂着和善的笑,走向两个弟子。 “哥几个辛苦了,这是楼主让我带来犒劳你们俩的。”故意压低声音。 两个弟子明显与闵凌霄易容成的这个弟子相识,很熟稔地接过酒壶,“哎呀,楼主今儿怎么大发善心啦?太阳真是打西边儿出来了。” 闵凌霄耸耸肩膀,“谁知到,反正让咱们喝酒咱就喝,上头的 分卷阅读19 心事咱可想不清楚。” “咦?你感冒啦?嗓子这么哑。” “昨天没盖好被子。”一边闲聊着,一边往楼头瞥了一眼,只见一道黑影一闪,窗扇轻合。 稍稍松了口气,他打算再寒暄几句就借机离开,到远一点的地方等待。谁知此时楼中忽然起了喧哗声,隐约还有兵器的碰撞声。 暗道闵瞳怎么会这么快被发现,心中有不好的预感,正要假装惊讶跟着两个守卫的弟子冲进去,再趁乱离开,却发现从四面八方围过来无数的火把,暗中析出的无数人影,森森绰绰地把他围在中间。 于是他明白,他们还是中计了。 对方肯定想到他的毒不能再拖了,所以在这里设下陷阱。 炎霜惨白如鬼魅的脸出现在火光的映照中,冰冷的表情,时不时用衣袖掩着轻咳几下。紧接着,另一道身影出现在他的身边。 那人穿着上好的水蓝色锦服,外罩月白色单袍,头上束着羊脂玉冠,剑眉星目,气势尊贵。他一出现,在场所有人都微微欠身,高声道,“王爷!” 原来此人就是三王爷赵承穹,闵凌霄本来的刺杀目标。 此时闵瞳已经被抓了出来,脖子上架着刀。 闵凌霄知道此时再装也没有意义了,千钧一发,看来只能解了身体里的封禁孤注一掷。他盯着面前的两人,哼笑一声,“好大的阵仗。” 赵承穹盯着他,“你就是闵凌霄?” 闵凌霄没有回答。 “就是你杀了苏禾?”冰冷的恨意渐渐染上俊逸的眉眼。 这样的憎恨,闵凌霄并不陌生。 他以前与这王爷并无接触,不过的确曾经听过市井间的传言,说是三王爷赵承穹与大将军苏禾关系暧昧。 难道,这个王爷竟然是来找他寻仇的? 他看了看炎霜,又看了看三王爷,两个人都有至亲至爱之人死在他手上… 这场刺杀,会不会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阴谋,要引他入圈套? 11 追忆。前业。朱槿 … 晏国神将,名震整个丈夫国大陆的大将军苏禾,却有着如朱槿花一般明艳的容颜。 赵承穹第一次见到苏禾,是在大败熙国后的庆功宴上。那时正值初夏,皇宫里的花都开了,雪白的栀子花缀了满树,虞美人鲜红如血地盛放在碧焰之中,荷塘里小荷也长出了角。朱槿花也在大片大片地盛开着,彩霞般绚丽的色彩汇聚在花枝顶端,微微探着头垂下来,长长的花蕊上凝聚着几点金黄,明明是没有香味的,却恍惚能闻到几点幽香。 在那大红的朱槿花边,一个身着红色正装的人正微微探着头,凑过去嗅着那不存在的花香。胭脂般红艳的花瓣托着那人白净的面颊,如画的眉眼边衔着几点笑意。 赵承穹几乎不敢再迈动脚步,怕惊动了这花中的仙人,对方就要摆一摆衣袂,消失在他面前了。 最后,是对方先抬起头,看向他的方向。 那时苏禾才刚刚因为斩下熙国大将而一战成名,赵承穹还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赵承穹。 只是在视线一霎那的交汇间,心中某根弦微微颤动,弹出幽幽情动的清音。两人在花园中信步而走,在准备了酒盏的凉亭中把酒言欢,头上一轮满月,照出赵承穹清风般俊朗的容颜和赤子般的喜悦,照出苏禾相逢恨晚的快乐。 但后来,苏禾知道了赵承穹的身份后,反倒减少了与他的往来。最初赵承穹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后来才知道,以苏禾的心性,一定是怕沾染上娈童面首之类的污名。毕竟那时他只是一个小将,而赵承穹贤明仁义的名声已经开始在民间流传了。他不希望成为任何人的附庸。 赵承穹懂得他的心,于是不曾逼他。为了苏禾,他愿意等,等到对方认为已经足以与他比肩的时候,他要堂堂正正地与他相守一生。 苏禾常常需要离京,两人之间经常是聚少离多,但这并不妨碍两人之间日渐浓郁的情意。越是难能可贵的相见,两人便越发珍惜,时常是相拥着在城外安静的山坡上一坐便是一整夜,他静静地听他讲着城外纷繁的世界,他含笑听他说着朝中复杂的局势,天明之后,相互交换一个清浅的吻,一个策马远去,一个回归那寂静的王城。 虽然相思蚀骨,两人却甘之如饴。终于苏禾赢了一场又一场大大小小的战役,神将的名号在每一个子国之间颂扬。两个人终于站在了相同的地位上,多年来的相知相守终于快要到了开花结果的时候。 苏禾被闵凌霄刺杀的那一夜,正是一年一度的采薇节。按照丈夫国的习俗,每年这一天人们会互赠礼物,一起吃团圆饭。苏禾邀请赵承穹到他府上,摆了糕点和桂花酒。那天晚上将军府里满园的朱槿开得浓艳,是赤城烟霞浇灌出的柔软,簇拥在他们对饮的凉亭四周,苏禾穿着他们初见时的红色锦服,仿佛是朱槿花幻化成的妖魅。 赵承穹笑着饮了一口泛着清香的酒液,甘甜的味道顺着喉管滑下,“真是好酒,我府上都没有这么好的东西,你哪里弄来的?” “以前镇守南关的时候认识的战友送的。”苏禾坐在他身边,一如既往温柔地浅笑着,“承穹,我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 赵承穹抬起头,小孩子一样兴奋,“嗯?什么礼物啊?快拿出来看看~” 苏禾将手伸进袖中,掏出一块莹润的白色玉佩,毫无瑕疵的玉色,一面雕着一朵盛开的朱槿,一面刻着“苏禾”二字。 按照丈夫国的习俗,每年一月,丈夫国想要孩子的男子便将自己的精华放入冰玉瓶中,并在瓶上系一块玉坠,玉上刻了为将来的儿子取好的姓名,由特使护送至女儿国。女儿国想要受孕的女子便领取一只冰玉瓶,置入体内。十月后,若所生孩子为女婴,便留在女儿国,若是男婴,便系上随瓶的玉坠,送回男儿国,由其父认养。(具体请参见楔子中内容) 那块玉佩,是每个人一生中收到的第一份礼物,代表着对于一个人来说最重要的东西——生命。 如果把这块玉佩送人,代表着把自己的一生交到另一个人手上。也正因为如此,丈夫国的两个人如果决定要相守终生,便会行结伴之礼。在行礼之时,最重要的一个环节便是交换出世玉佩。 而此时,苏禾却将自己的出世玉佩当做采薇节礼物,送给了赵承穹。这其中蕴含的意思,不言而喻。 赵承穹那一霎那呆愣在那里,傻傻地看着苏禾,久久不能成言。 他的小禾,向他求亲了。 很 分卷阅读20 久之后,当他终于反映了过来,狂喜便铺天盖地地将他淹没了。他兴奋地抱住苏禾,一遍一遍叫着爱人的名字,此时他已经找不到任何词语来表达自己的感情,只有那两个字,那被他放在眉间心上的两个字,是他唯一可以找到的思绪。 那天晚上临分别时,两个人已经约定好,第二天就把这件事禀报给他皇兄,也就是当今的晏帝赵熹。 可赵承穹怎么也没想到,临别时回过头遥遥地那一眼,竟然是天人永诀。 只一剑,多少年来的厮守等待,全化成风中残落的红痕,沾染在袖口上,痛彻心扉。 看到棺中宛如睡着了一般的容颜,赵承穹把颤抖的嘴唇印在逝者的额头上,是最后的道别,也是许下的誓言。 “我赵承穹对天立誓,一定要让凶手生不如此,付出血的代价!!!” 。 。 。 闵凌霄冷眼看着眼前的人,哼笑一声,“凭你们就想抓住本座?”语音落,只见一股浅淡的寒气顺着他的丹田扩散开来,同时皮肤下有隐隐跃动的莹辉,是悍然的真气正渐渐熔铸于血脉之中。额角的发丝以及衣衫已经渐渐随着真气扬起,阴沉凛冽的目光透着嗜血的杀意。 只是片刻之间,先前看似如羔羊般无害的人忽然就染上令人心惊的危险气息,诡变莫测的似笑非笑更添几分邪魅,强烈的压迫感沿着空气扑袭击众人面颊,另得兵士们心生惧意。 此时虽然看着气势嚇人,其实闵凌霄自己并不好受,不顾体内寒毒强行释放内力,结果就是五脏六腑都受到寒气冲击,一口血腥气顺着喉管向上涌。 此时,身后的闵瞳忽然发作,全身真气暴冲,挟持他的人无防之下竟然被震退几米。闵凌霄有些讶异地回头,这样的攻击,是将全身内息提升到极致,再籍由周身筋脉中爆出,对身体损伤极大,同时也十分痛苦。 但闵凌霄明白,闵瞳这样做,是为了阻止他解开自己身上的封禁,这样他就不用忍受寒毒发作之苦。 【他疯了?】这是闵凌霄唯一能想到的话。 闵瞳眉心紧紧皱着,承担者筋脉爆裂般的痛苦,身形却并未因此停顿,风一般的速度席卷而来,拽起闵凌霄从刚刚被他震出的缺口飞跃而出,快速地潜入黑暗。追兵紧邻其后,但在转过几座屋宇后失去了两人踪影。 属下想赵承穹和炎霜二人回报时,赵承穹俊朗的面上一片阴霾,正要发作,却被炎霜的轻咳打断。乾坤楼主抬起惨白的面容,毫无血色的唇微弯,“王爷不用担心,他人还在府中,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赵承穹手掌紧紧攥起,他压抑住愤怒,问道,“如果有必要,就算烧了这座宅院,本王也不在乎。” “王爷,闵凌霄身为第一刺客,就算中了毒,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抓住的。再说,王爷要的,应该不单单只是杀了他那么简单吧。”炎霜抿了口茶,不愠不火地说,“寒公子定下的计策,不仅不用折损王爷兵力,而且可以将缥缈宫牢牢控制在手中,至于那个闵凌霄,到时候随王爷捏圆捏扁,不是更加大快人心?” “哼,也对。”赵承穹俊朗的容颜一瞬间被仇恨的笑容稍稍扭曲,“本王要一点一点夺去他所有的东西,让他生不如死!”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比较短…明天大概会继续… 12 第9章 … 闵瞳和闵凌霄躲入一处书斋,里面漆黑一片,没有人声。高耸的书架间投放下一片片浓重的阴影,书卷散发出陈旧的味道。 搜寻的人似乎还未找到这里。闵凌霄二人在阴影中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忽然闵瞳身形一歪,口里呕了红,带着血腥味的暗红滴落在青石地面上。 闵凌霄看向他,“你太胡闹了!” 闵瞳却扬起虚弱的笑容,仿佛满不在乎,“只要宫主无事就好。” “伤得重么?” “没有大碍,宫主不必挂怀。” “没事就好,不要拖本座后腿。”闵凌霄故意凉凉地说了一句,转开头颅。 闵瞳调整了一下呼吸,睫毛微颤,似乎想到了什么。他低声说,“宫主,属下有办法了。” 闵凌霄转过头,“什么?” “宫主还记得属下跟宫主说过的过毒之法么?” “记得又如何?” “不如属下现在就为宫主过毒,然后你我互换面具,我伪装成宫主引开追兵,宫主稍作调息,就能运功冲出王府,找寻清除余毒的方法。” 闵凌霄眉梢微动,“现在?时间不够吧?” “足够了,属下只要将大部分寒气渡过来就好,只要出了城,宫主必能找到办法得到解药,就算让谷雨殿的人炼制也是来得及的。” 闵凌霄沉思半刻,又问道,“你呢?” 闵瞳眼帘微垂,“属下……会等宫主。” 闵凌霄看着眼前眉目低垂,沉静却带着几分奋不顾身的洒脱的青年,心中某处,再次震颤起来。 这个人,要代替他去死。 他明知道闵凌霄是不可能为了区区一个属下折返回来救人的,却还是如此选择。 闵凌霄仍然在怀疑他,他不相信真的会有人这么傻。但是此时此刻,除了选择相信闵瞳,他没有别的办法。 于是他点了下头,允许了这一场献祭。 引渡寒气,其实就像寻常的传功一样,两人在黑暗中对面而坐,双掌相对,闵瞳温暖的双手与闵凌霄如冰般彻骨的手掌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皮肤之间相互摩擦那一瞬间,两个人都微微颤抖了一下,一个因为刺骨的寒,一个因为久违的暖。 体内的寒气化成冬日流动的冰河,顺着经络从丹田处源源涌出,透过掌心传递到温暖的对面去,而同时,闵瞳也在把自身温暖的内力导入闵凌霄体内,涓涓的暖流,对于闵凌霄来说却宛如置身天堂,缠绕周身数日的冰寒在一点一点褪去,细微却在不断扩张的暖意仿佛张开无数触手,沿着血脉散扩至全身。 而同时,闵瞳却承受这寒气钻心的痛苦。这么阴冷的气息,仿佛是从九幽之下的黄泉路上传来的,没有一丝人间的气息。每一丝寒气都像是锐利的针,从内刺透血管和内脏,虽然并不猛烈,却是万箭齐发,绵绵不断。如此痛苦,闵凌霄却一直若无其事地忍到如今,完全看不出端倪,不得不说对方确实足够强韧。 时间紧迫,闵瞳只来得及将七分的寒气渡走。此时已经远远地传来了人声。两人同时收功,揭下面具相 分卷阅读21 互交换。 闵瞳戴好面具就走到门边,要推门出去。月光透过轻薄的窗纸撒了他一身,闵凌霄那一瞬忽然有些心疼。 这个人没有骗他,真的把他体内的寒毒引导到自己身上,现在又要带他去送死。 这个人,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呢? 闵凌霄这辈子中,从来没有人这么对待过他,他也没有对别人好过。 这个人,是第一个,大概也是最后一个。 闵瞳回头看了他一眼,面上的笑容融化开来,“宫主,我去了。” 闵凌霄喉结上下滑动两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只得点了下头,眼睛却牢牢锁在闵瞳的身上,像是永远也不会移开一般。 闵瞳转过头,深深吸气,一把打开门,身影消失在门边。 外面嘈杂起来,到处是凌乱的脚步声,刀光剑影凛凛闪过。闵凌霄伏在房梁上,静心听着,同时运功调理自己的内息。寒气被解了大半,虽然还有三分残毒,但功力已经恢复了五成,足够让他冲出京城了。 等到外面终于静了一些,他走到门边,闪了出去。 接下来的逃亡对于他来说并不困难。有了内力,便能施展他绝顶的轻功,极快的速度仿佛只是黑暗之中一掠而过的影子,没有肉眼能够捕捉到。他潜出王府,逃到外城,偷了一匹马冲向城关。城门处重重守卫的士兵和乾坤楼弟子自然不会让他通过,但以凌霄宫主的身手,即便只有五成功力,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收拾胆敢拦路的人,马不停蹄地远离皇城。 离皇城最近的缥缈宫据点在百里之外的纪城附近,五道镇中毫不起眼的古董店,地下却有着庞大复杂的宫殿系统。两日后古董店前出现一身形消瘦的黑衣人,整个纪城据点的刺客全部因此人而心惊胆战,紧张不已。 凌霄宫主毫无预警地出现在据点,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闵凌霄要做什么。只是据点里的人都在岛上待过,都知道闵凌霄凶残莫测,一个个都把皮肉绷得紧紧的,生怕做错了什么惹怒了这个魔鬼。 闵凌霄一面遣人去寻寒情花之毒的解药,一面取了自己的血样传令回岛上令谷雨殿用最快的速度制出解药。同时他还走了一趟瑶山派,现在的瑶山派掌门凤歌曾与他一同合作暗杀前任缥缈宫宫主长乐,后来又一同大破邪道大派无妄宗,这些年来合作关系也一直没有中断过。此番中了毒,他便去向凤歌讨要一些可以镇住寒毒的东西,同时打听乾坤楼的情况。毕竟乾坤楼与瑶山派同属正道大派,彼此之间会更加清楚一些。 凤歌告诉他,现任乾坤楼主炎霜刚刚出生,在被从海上带回丈夫国的路途中被人偷了,七年前才找回来,那时候还只是一个身染重病的孩子,那病似乎是某种血液病,找不到根治方法。炎彬不知道用了多少办法,都不奏效。后来便开始教那孩子修习武功,希望能藉此强身健体。 至于那孩子之前流落何处,便不甚清楚了。只知道炎彬是凭着一块出世玉佩认出了那孩子,便格外珍惜。 而炎霜身边除了原本乾坤楼的首座,还有一名名叫江荼的高手,出自已经没落了的江天山庄。 江天山庄,江少环。熟悉的名字在脑海中闪过。 又是一条死在自己手里的性命。怎么现在他已经仇人满天下了?他明明已经十分注意每一单生意都做得彻底,斩草除根不留后患了。这个炎霜是因为情报不足,根本不知道炎彬还有一个半路找回来的病鬼儿子,苏禾那边是因为他小看了赵承穹的执着,这会儿又冒出来一个江荼,说不准又与那惨死在他手下的江少主有关。 闵凌霄一时觉得十分头疼,看来若要彻底杜绝后患,不仅连目标的亲人要除掉,就算是有一点关系的,也不能放过。 可这样一来,全天下的人恐怕都要被牵扯进来了。难不成他还能杀光整个丈夫国的人么? 为今之计,只有改变缥缈宫原本接任务不问出处的规矩,把客人的身份背景打听清楚了。 回到五道镇的据点,刺客回报宫中传来讯息,说是已经找到破解毒药之法,正在赶制解药,不日便能送到。 闵凌霄在地下宫殿中静养了几天,解药一到,便立时服下,运功调息。体内寒气果然迅速溃散,经络之中重新被真气充盈,整个人都仿佛重生了一般。他小心地调息了一天,便基本痊愈了。 睁开眼睛,面前是摇曳的珠帘,晶莹的绿色珠串外隔着铜兽炉,袅袅的烟气带着熏香盈了满室。身边不远处的铜镜上镶嵌着琥珀珠,黯淡的光折射在里面,飘着一层通透的金,仿佛是某双剔透的眼睛。 闵凌霄看了那珠子一会儿,有一点点发呆。 危机过去了,所有失去的东西开始渐渐浮出水面。闵瞳临走时回眸的那一眼,像根刺扎在他心上。 这个闵瞳跟在他身边时间不长,可是却给了他很多他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东西。一些他曾经嗤之以鼻,如今却难以释怀的东西。 他一定已经死了,落在炎霜和赵承穹的手里,怎么可能有活路,更何况他的身上还带着寒情花的毒。 闵瞳想着炎霜那张阴森惨白的面孔,还有将他诱入圈套的赵承穹,愤怒渐渐染上眉头。尖锐的目光从眼睛里透出,手也在扩袖里攥紧。 “来人。” 一道人影瞬时出现在珠帘外。 “召回方圆百里内所有刺客。京城据点叛变,本座要清理叛徒。” “遵命!” 。 。 。 数日后,一个寂静无人的夜晚,鹿京的古董店下有隐隐的轰鸣声传出,隐约却凄厉,仿佛是无数惨死的亡灵发出的哀嚎汇聚成的镇魂歌,从深渊中激荡着来到凡间。附近的住户都吓得肝胆具裂,人们在黑夜中锁好房门,用被子蒙住头,大气都不敢出,直说着大约是地府大门开了,鬼怪都跑到凡间作祟了。 其实那自然不是什么亡灵作祟,只不过古董店下的缥缈宫据点被“大清洗”了而已。 幽深曲折的走廊中横七竖八地躺倒着黑色的尸体,暗红的血洒满了粗糙的石面,仿佛是红色的长毯。摇摇地,仍然时常有惨叫声托着长长的尾音,在石壁间碰撞回环,经久不绝。 阴森的大殿之中,宫灯中的灯光昏黄,照出地上宛如修罗地狱般的场景。无数沉落在黑暗中的尸体间,一个浑身发抖的人仰坐在地面上,仓皇地向后退着,仿佛他的面前正站着吃人的牛鬼蛇神。 他面前立着十数名身着黑衣如幽灵般沉默的刺客。此时,重 分卷阅读22 重的人影间,有一个身穿墨绿锦袍,手上戴着绿玉扳指,面容阴森的人缓步走出,垂眼看着地上浑身发抖的人。 “闵轲,胆子不小,你把本座害得好惨啊~”闵凌霄说着,一咧嘴,笑意却没有到达眼睛。 闵轲,鹿京据点的总管,此刻却害怕得几近失禁,他连滚带爬地跪起来,咚咚咚地磕着头,把额头都磕破了,“宫主饶命!宫主饶命!真的不是属下!属下没有背叛……” 话还没说完,但见浅绿剑光一闪,随即是闵轲一声惨叫,尖锐地刺破石壁。 他的两根手指头被闵凌霄削了下来,极快的出剑,几乎没人看清他抽剑的动作。 闵凌霄冷眼望着捂着手在地上扭动的人,“是赵承穹还是炎霜?你们有什么样的交易?” 闵轲早已吓破了胆,终于不敢再隐瞒,“是……是三王爷。” “他给你开了什么条件?” “只要宫主落难时,我们袖手旁观,将来就赏我们黄金千两,以后锦衣玉食,脱离缥缈宫。” “脱离缥缈宫?”闵凌霄冷笑一声,“只是这么点价码,就让你们叛变了?” “求宫主……饶属下一命吧……属下……属下再也不敢了……” “后来他们有再联络你么?” “几日前他们有问过属下,是否知道一个叫闵瞳的人。” 猛然听到以为再也不会听到的名字,闵凌霄眼皮微颤。 “为什么问这个人。” “似乎是因为他们捉到了这个人。” 闵凌霄眯起眼睛,难道闵瞳还活着? “还有别的么?” “没有了……” 闵凌霄摸了摸下巴,转过身,向着出口走去。 正当闵轲松了口气,却听到闵凌霄幽幽的一声,“杀了吧。” 随即,附近的刺客立即举起长剑,一举刺穿叛徒的咽喉。 据点被清理了,闵凌霄很快调派了新的刺客过来,本人也留在了鹿京据点。既然三王爷他们花了钱买自己的人头,他闵凌霄怎么好意思不完成这单生意? 三天之内,他的手下已经潜入王府,将王府中的守卫换岗时间,各处守备的势力分布都摸了个一清二楚。赵承穹似乎猜到他会回来寻仇,所以增加了不少兵力,乾坤楼也仍然守在王府中,一副草木皆兵的样子。 动手之前那一晚,闵凌霄命刺客们血洗了南城的含羞院,将那老鸨的尸体吊在门口,宣告他的回归。 只是刺客们翻遍了整片城南地区,也没有找到那个曾经侮辱闵凌霄的嫖客。 动手当晚,阴云渐渐地横过月盘,寂静的鹿京城上,十数条黑影鬼魅一般窜过夜空,从四面八方汇聚向中心的静王府。 正门门口有八名侍卫,但只在眨眼之间,八人尽数被从暗处中析出的杀手割断了喉管,无声地倒在地上。 刺客们靠着绝顶的潜行能力,在不折损一兵一卒的情况下,一点点向着王府腹地推进。闵凌霄则堂堂正正从正门走了进去,迈过一具具的尸骸,这种地狱般尸横遍野的场景,他早已经习惯了。 他从来想不到,这些亡了命的可怜人中,有多少才刚刚当了父亲,有多少才刚刚结了伴人,对于他来说,这些人就像没有思想的牲畜一般,可以随便屠戮。 弱者没有被怜悯心疼的资格。他一贯秉持的信念。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这个信念马上就要因为一个人打破了。 杀手们并没有往里走多远,便看到前方一片灯火通明,身着银甲的兵士们一排排地列成阵,火把毕毕剥剥地燃烧着。赵承穹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捧了一碗茶,似乎在等待着闵凌霄的到来一般。 闵凌霄抬起手,示意刺客们停手。他提着青冥剑,一步步走向赵承穹,立在他对面几十步之遥的地方。 赵承穹盯着他,像是要把他的样貌牢牢记在脑子里一样,“原来杀人不眨眼的凌霄宫主,是这幅模样。” 第9章 … 闵凌霄右嘴角一挑,“三王爷果然闲情雅致,花一百万两黄金买自己的人头。真是昂贵的死法。” “宫主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用这种方法,本王怎么见得到第一刺客?”赵承穹神色一敛,已然有了戾气,“你可知当初向你买下小禾人命的人现在是什么下场么?” “缥缈宫接生意,从来不问原因,不问出处。”闵凌霄满不在乎地说着,抬手把玩着剑柄上的剑穗,“就向王爷现在的这单生意一样。” “你这个禽兽!”赵承穹一拍扶手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地望着他,“本王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好啊~”闵凌霄蔑视地挑起眼睛,“如果你还有命活过今晚的话。” 话音落,伴随着铮然一声,青冥剑在出鞘的同时已经滑向赵承穹,极快的速度另得闵凌霄整个人都虚幻成了一片墨绿色的影子,没有人来得及阻止。 然而,他的剑却突然停下了。 因为他看到在赵承穹身后,出现了两个人。 炎霜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低低地咳了两声。而被他挟持在身边的人,全身的衣服已经褴褛不堪,几乎是险险地挂在身上,一道道的血痕深可见骨,头颅被一只苍白到透明的手强行抓着抬了起来,有气无力地半合着浅褐色的眸子,干裂的嘴唇徒劳地翕动着,仿佛在对他诉说着什么似的。 【是闵瞳……】 闵凌霄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会背叛自己的理智停了下来,阴森如毒蛇的双眼越过赵承穹的肩膀死死盯住那已经奄奄一息的人。 半刻寂静,闵凌霄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如同干涸的河床。 “呵呵呵……赵承穹,你真是疯了。打算用一个小小的刺客威胁我?” 炎霜将手中的匕首靠在闵瞳已经渗了血的脖子上,声音虽然虚弱,却清晰到分毫毕现,“凌霄宫主果然狠心啊~这个小刺客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在王府每日承受凌虐,死都不肯说出你的所在。到现在宫主却对人家不闻不问?” 闵凌霄眯起眼睛。 决不能让对方看出丝毫的端倪。一旦有了这个破绽,以后后患无穷。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属下,有什么值得关心在意的。 尽管理智在一遍遍的叫嚣,闵凌霄却无法让自己的视线忽略闵瞳那一身骇人的伤痕。 剑锋渐渐垂了下来,他咬着牙问道,“你们要如何?” 13 第10章 … 分卷阅读23 剑锋渐渐垂了下来,闵凌霄咬着牙问道,“你们要如何?” 炎霜哈哈哈地笑起来,笑得有些歇斯底里,到最后甚至咳嗽起来。闵凌霄狠狠地看着他,怒色抚上脸颊。 炎霜好不容易才止住咳嗽,用袖口掩着嘴角,抬起眼来,“没想到啊,凌霄宫主还真是个情种。” “炎霜,你最好不要挑战本座耐性。”闵凌霄一抖剑锋,“本座给你个谈判的机会,你不要白白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闵瞳忽然左右晃了晃头颅,似乎是在告诉闵凌霄不要和炎霜做交易。但这一举动很快便被炎霜制止,锐利的刀锋又陷进皮肤半寸,血流如注。 “第一,让你的手下都退出去。”炎霜收敛了笑意,冰冷的视线直刺闵凌霄。 闵凌霄静静看了他们一会儿,然后一抬手,“所有人,撤出去。” 刺客们对于他的命令没有任何质疑,转瞬之间,只听暗夜之中嗖嗖嗖的几阵风声,卷起地上几片飘零的叶片,便一条人影也不剩下了。 现在只剩闵凌霄一人独对对方人马,面上却没有什么变化,一派冷静沉稳,下垂的眼睛眈眈地盯着炎霜以及他身边连站都有些站不稳了的闵瞳,像等待时机的毒蛇一般。 炎霜心中也明白,凭闵凌霄的实力,就算只有他一人,也足以从千军万马中取得他索要之人的首级,并且全身而退。 “第二,丢了你的兵器。” 闵凌霄不屑地哼了一声,把宝剑收回剑鞘,手上运功将剑送到一边的草坪上,“炎霜,你只剩下一条条件的机会了,好好把握机会啊。” 炎霜冷笑一声,“宫主别急,下面这一条才是真正的条件。” 闵凌霄抱起手臂,挑起眉毛,瞪着他开出价码。 “早听闻缥缈宫化冥神功乃天下一绝,鄙人倾慕已久,想借来看几眼。” 这一回轮到闵凌霄笑了,笑声咯咯咯地从喉咙深处析出,有几分瘆人的阴森,“炎霜,你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只是借来看一眼,相信凌霄宫主不会这么小气吧?” “呵呵呵呵……”闵凌霄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话,目光陡然一变,“你以为你的筹码足够么?” 炎霜也并不示弱,不急不躁地抬脚踢向闵瞳膝窝,闵瞳本来就已经摇摇欲睡,轻而易举地跪倒在地。那匕首顶在修长脖颈与锁骨相连的地方,尖锐的锋芒在皮肤上一点,就多了一个伤口,“够不够的,宫主心里清楚。” 闵凌霄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脑子里思绪飞转。 其实本没有什么好想的,如果是别的属下,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可是若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闵瞳死在自己面前,心里就有窒息般的怪异感,十分不舒服。 但要以化冥神功来交换闵瞳,代价太大了。即使对方只是要看一眼。 仔细地权衡着利弊,只是少顷的功夫,脑海中却已是天人交战。手无意识地拂过腰间。 正在此时,闵瞳却忽然有了动作,他头一动,竟是向着前方的锋芒撞了上去。 炎霜没防备之下,慌忙将匕首向后撤。趁着这一瞬,炎霜的注意力被转移,闵凌霄身形倏动,一片深绿影子魔魅般滑过虚空,转瞬间便飘然而至。炎霜只觉眼前一花,凌厉掌风当面袭来,只来得及匆忙地推出一掌。两掌相接之时,一阵剧痛沿着手臂席卷而上,仿佛是骨头一寸寸粉碎了一般。他低叫一声,跌向地面,此时一个戴着面具的高大身影出现在他身后接住了他。 闵凌霄顺势抓住闵瞳,一跃而起。整个过程中他周身暴涨的气流将四下的士兵和乾坤楼弟子推得倒退数米,奇快的速度,悍然的功力,没有人能够近身。 眨眼之间,他已经抱着闵瞳站在人群后方的屋顶上,俯视着下方的人群。赵承穹气急败坏地命令着手下捉住他,炎霜也强自撑着钻心的痛楚,不甘地看向他。 闵凌霄嚣张地哈哈大笑几声,一副俾睨天下的样子,“本座从来不接受威胁!” 语毕,再次一跃而起,在离开时卷起地上的青冥剑,随即便消失在夜色中。 眼见人影远去,炎霜便瘫软下来。闵凌霄阴冷刺骨的内力在他体内不断冲撞,搅得他内息翻腾,一个弯身,吐出一口血来。 他身后的人摘了面具,英挺的眉眼,正是江荼,“这姓寒的小子到底怎么回事,这不是害你么!” 炎霜抬起衣袖拭了拭唇角,越发惨白的面上,却是一派平静,“无妨,他该是看出了什么。用人不疑。” “看着那闵凌霄还挺重视他的,他不会是叛变投敌了吧?” “不会。”这回是三王爷开口,赵承穹哼笑一声,“他全家都被闵凌霄杀了,要说恨,恐怕他是最恨闵凌霄的。” 。 。 。 闵凌霄没有回鹿京据点,而是直接到了五道镇的据点。闵瞳伤的不轻,他一直把人抱在怀里,策马疾奔。迎面来的夜风吹起他墨绿的外袍,里面黑色的里衫,腰间别了一枝平凡无奇的木质短笛。 闵瞳强撑着眼睛,注意到那支短笛,默默将笛子的样子记在心里。 甫一到五道镇古董店,闵凌霄立刻传来专司丹药炼制和医药治疗的刺客,为闵瞳治伤。 闵瞳身上的伤虽然遍布全身,而且看起来狰狞可怖,但所幸并没有伤及筋骨。只是身中寒毒,加上失血太多了,即使还有些从岛上送来的谷雨殿制的解药,也不能把人完全治好。 遣退了所有人,房间里只留下他和闵瞳。这是他的房间,床前垂挂下来的珠帘将他和床上的人隔开了,不知从何处潜进的风在珠串间嬉玩,吹动铜兽上袅袅的熏香。 他本来是有些怀疑,为什么炎霜等人没有立刻杀了闵瞳,会不会是闵瞳与他们做了什么交易。但是刚才见对方不顾一切地撞向剑锋,若不是因为受了伤动作不够快,炎霜又反映迅速,此刻这个人便只是一具死尸了。 如此多的怀疑之后,他看不到闵瞳有任何背叛他的痕迹,相反,他是他见过的唯一一个自愿为他付出生命的人。 他不知道为什么闵瞳会如此不顾一切。 他抽出腰间的短笛,放在手里摩挲着。这支笛子他从小带到大,几乎没离过身。粗糙的外观,看起来是个初学者的作品,但是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常久的岁月已经将木刻的痕迹磨平,平凡无奇,看起来不像是会出现在一身锦衣华服的他身上的东西。 这是一个叫闵离的刺客送给他的。那个人是他唯一可以算得上是 分卷阅读24 朋友的人。他们二人同是被家人卖入缥缈宫的,只不过他不是自愿,闵离却是。 五岁时的事,他已经记不清楚了。只隐隐记得最初的自己很害怕,然后闵离就会安慰他,告诉他只要乖乖听话,总有一天能够出去的。这只木笛就是出自那个年代的礼物。 后来闵离成了他的前任——长乐宫主最得力的部下,他十分嫉妒,渐渐的与闵离就有些疏远了,但是后来,闵离为了和一个小倌私奔而叛逃出宫,被抓了回来,由长乐宫主亲手处死了。 他本应该高兴的,当时的刺客中最出色的便是闵离,他,还有闵忠三人,现在总算少了一个竞争对手。但是不知为何,一连几个月都心情抑郁,做任务的时候手段也比以往更加残暴。 他一直不明白,闵离为什么会为了个一文不值的小倌赔了性命。闵离明明是个聪明人,怎么会犯这么愚蠢的错误? 闵离刚刚被抓回来的那会儿,他曾经趁着夜深人静去探了对方一遭。闵离看到他来了很高兴,闵凌霄却一直阴森森地看着他。 “那个小倌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让你连命也不要了?”他这么问他。 闵离表情平静,甚至有几分轻松,“因为我爱他。” 闵凌霄不屑地笑,“什么时候你也变成了蠢蛋?” “可能一直就是吧?”闵离靠在墙上,微笑着看向他,“你要小心,别变得像我一样蠢。” 看着珠帘后恬静的睡颜,闵凌霄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好似什么东西在慢慢融化掉,融成一条涓涓的水流,显露出最里面一些柔软的东西。 伸出手,穿过珠帘,却又缩了回来。有点犹豫,有点踌躇。闵凌霄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自己了,以前的他从来都是想要就拿,拿不到就抢,什么友情爱情亲情他统统都不需要。 但落难的日子,太过脆弱。不论多坚强的人,总有濒临崩毁的一个临界点,在最孤独的时候,身边一团火焰般的温暖,令他无法抗拒,只得飞扑而上。 却不知道,最后会不会是灰飞烟灭的结局。 休息了两天后,闵瞳清醒过来。他仍然在闵凌霄屋里,有一个刺客正在给他的伤口换药。 见他醒来,刺客匆匆走了出去向闵凌霄汇报。不多时,便见到闵凌霄缓步走进来,站在珠帘之外。 闵瞳连忙抬起身体,想要下床行礼。闵凌霄却一把掀开珠帘,将他推了回去。 “甭行礼了。躺好。” 闵瞳顺从地躺了回去,清澈的眸子水汪汪地看向他。嘴唇轻轻翕动,似是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闵凌霄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在他床边坐了下来。 闵瞳有些惊讶。如此温馨的距离,似乎不像是会发生在他二人身上的。 “你做得很好。”闵凌霄斜着眼睛看着他,“本座要赏你。你想要什么?” 闵瞳认真地看着他,认真到他开始以为自己的脸上有什么深奥的文字。 “属下……属下要什么宫主都会给么?” “看情况。” “属下想要……宫主的不再怀疑。”闵瞳用缓慢却坚持的语调说出这句话。 闵凌霄眉毛微挑,转过脸来看着他。 “属下可以为宫主去死,但是属下受不了再被宫主怀疑。”闵瞳微微垂了下眼睑,睫毛洒落下几缕浅影,“被宫主怀疑,属下会觉得一颗心都被糟蹋了……” 有些大不敬的言辞,闵凌霄却发不起脾气。 这个愿望,自己给得起么? 思忖片刻,他背对着闵瞳,说,“好,本宫准你。” 闵瞳倒是没想到对方真的答应了,讶异地看着深绿色的背影。 “从此以后,本座不再怀疑你。”说完,闵凌霄站了起来,默默走出了屋子。 留在床上的闵瞳,却深深的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里面却是一片纷繁复杂。 。 。 。 闵瞳身上的寒毒清不干净,加上有一些伤口似乎是被特别的刑具弄出,总是愈合不了。闵凌霄决定暂时压下找炎霜和赵承穹寻仇的事,带着人回缥缈宫治疗。 做了决定的第二天两人便踏上归途,两个多月后回到了缥缈宫。一切事端也暂时告一段落。 回到缥缈宫后,谷雨殿的人很快便解了闵瞳身上的余毒,将骇人的伤痕治好,一个多月后,人便完好如初了。 闵凌霄又回到了往日的生活,一切看起来一样,又有些不一样。 一样的是他依旧阴狠莫测,对于不顺他意的人,通常会采取最简单也最极端的手段。众人每日战战兢兢,就连那些穿着白袍子做杂物的没有思想的药人,在见到闵凌霄时似乎也会反射般地避一避。 不一样的是,现在他身边多了个例外。 没有人知道在陆地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回来之后,闵凌霄身边便多了一个如影随形的闵瞳。不论是起床,吃饭,习武,都由闵瞳一人侍奉守候,如果下面有事情要禀报,而闵凌霄又没空,甚至可以先向闵瞳回报,再由他转告闵凌霄。闵凌霄甚至允许闵瞳与他一同用膳,与他共用碗筷杯碟。 原本跟在闵凌霄身边的闵苒有一次看到,在飘渺殿后面的浮月亭中,闵瞳似乎因为不胜酒力醉倒了,而闵凌霄站了起来,干了一件闵苒恨不得把自个儿的眼睛抠出来的事儿:他把自己的外衣披到了闵瞳身上。 虽然表情仍然是寻常那副阴测测的样子,但这个几百年也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动作,令闵苒觉得自己看到了神迹。 所有人都知道,闵凌霄宠上了闵瞳。而且是昏君式的。 好在闵瞳没有仗势欺人,待人甚至是刺客中少见的和蔼。也正因为如此,众人虽然纳罕非常,倒也没起了什么危险的心思,把他视为眼中钉什么的。 转眼,两年就这么平安渡过。 修炼完化冥神功,闵凌霄回到屋里,自然地张开手臂。闵瞳侍候着他褪去外派,取下腰间的短笛收好,解了腰带。床早已铺好了,柔滑的丝缎在烛光中闪着温暖的光泽,虽然现下已是隆冬时节,被子却被暖炉熏得恰到好处,另得闵凌霄在躺下时,发出一声舒适的叹息。 将衣物一件件叠好,此时便挺闵凌霄吩咐,“你下去吧。” “是。” 别人不知道的是,闵凌霄到现在还没有染指闵瞳。 连闵瞳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能从闵凌霄眼中看到欲望的色彩,但是闵凌霄似乎不打算与他再进一步似的。若说是不相信 分卷阅读25 他,倒也不是,闵凌霄的日常起居一切一切都交给他打理了,甚至饭菜也要他亲自检验过才会吃,早先说过的“再不怀疑”,的的确确兑现了。 可闵凌霄若是想要发泄,仍旧会去他养的男宠那里。那几个艳丽的娈童,时常会被他折腾得一连几天下不了床,这种苦楚,却一直没发生在他身上。 原先还做好了心理准备,若是闵凌霄要,他不会拒绝。可是现在看来,这种担心竟然多余了。 从闵凌霄屋里出来,回到塔楼,推开屋门,却看到闵苒正双手托着脸 第10章 … 颊,望着茶炉上的茶壶发呆。 闵瞳弯起眼睛笑,“怎么还没睡?” “今天一整天没见到你,睡不着。”闵苒睁着一双伶俐的大眼睛,像个小孩子似的看着他。 闵瞳走到他身边坐下,习惯似的摸了摸他的头,“多大了,还像个小孩。” “像小孩多好啊,有糖吃啊。”闵苒给他斟上茶,“闵凌霄有没有为难你?” “呵呵……”闵瞳低声笑,“你每天都要问一遍吗?” “担心你啊。你这么跟在一条毒蛇身边,没准哪天就被吞吃入腹了,连骨头都不剩。我得惦记着给你立个牌位啊。”虽是玩笑的话,说着说着,大眼睛却有些暗淡下来。 闵瞳微笑着,轻轻勾着对方小巧的下巴,把脸转了过来,金黄琥珀般的眼睛认真地凝视着闵苒,看上去无比可靠,“放心,只要再过一阵,我就能修炼到第五层了。等到了第八层,就不用再忍了。” “你以为到第八层是那么容易的么?化冥神功,越到后面越难修炼,尤其是在没有外力相助的情况下。你看闵凌霄这两年不是连一层也没破。” “那是他这两年荒废了修炼。”闵瞳安抚的目光可以令任何躁动的情绪平复下来,“再忍一忍吧,不会很久了。” 闵苒点了点头,复又天真地笑起来,握住了他放在桌上的手。 闵瞳也回握住他的。 亏得那次到大陆上去,取得了闵凌霄的信任,同时探查出了化冥神功的所在。在他被“挟持”时,闵凌霄无意识地在腰间搜寻的动作告诉他,那里必定有一件重要的东西。事后发现那是他一直携带短笛的地方。他默默记下了短笛的样子,籍由侍候闵凌霄更衣的时候,用一个假的暂时替代了一下。闵凌霄即将就寝,也没有发现。当晚他从笛管中找出了化冥神功全谱,连夜誊写了一遍,然后又悄悄把短笛放了回去。 后来的两年间,他一直利用晚上在房间里偷偷修炼化冥神功。他天生天赋极高,可以一目十行过目不忘,悟性也极好。只用了两年就修炼到了第五层。 而此时,闵凌霄似乎还浑然不觉危机已经接近了。 14 第11章 … 清晨,茫茫岛上树木都在沉睡着,山野间一片干冷的寂静。立在绝壁上,脚下是万顷波涛,凶悍地冲撞着石壁,溅起晶莹的泡沫。远处朝阳喷薄而出,红芒血一般顺着天幕蔓延上来,浩瀚千里。 兴致所致,闵凌霄掏出短笛,凑到唇边吹了起来,尖锐的笛音在寂野间跳跃着,叫醒了懒困的鸟儿。发带与发丝牵绊着,在风里飞扬,衣衫也在身后鼓起,颇为潇洒飘逸。 闵瞳在他身后不远处看着。他是来告诉闵凌霄早膳已经准备好了,正巧看到这么一幕。 一段记忆再次闯入脑海。血红色的月光下,池塘上的桥栏上,一个人立在上面,夜风吹起黑色的衣摆和黑色的长发,双眼微合,吹奏着尖锐而诡异的笛乐,乐声在整座宅院中回荡,吵醒了所有的人。四周凝重的黑暗和如血的天光聚拢在他四周,仿佛是披挂着血色的地狱使者。 闵瞳用力闭了下眼睛,睁开眼睛,笛声却已经停了。闵凌霄转过身来看到了他。 “宫主,可以用早膳了。” “嗯。”闵凌霄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闵瞳缓步走到他身边,“宫主?” 闵凌霄瞟了他一眼,“闵瞳,你来缥缈宫多久了?” 闵瞳不知道闵凌霄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但还是回答道,“已经五年了。” “才五年而已啊。”闵凌霄看着远处天海相交的地方,橘黄色的云彩正从那里翻涌上来,“本座还以为你已经在这儿呆了五十年了似的。” 莫测的语气,听不出他的情绪。 于是闵瞳微微笑起来,用有些玩笑的语气问,“难道宫主已经厌烦属下了?” 闵凌霄瞥了他一眼,“有点。” 闵瞳一下子愣住了。 “呵呵呵呵……”闵凌霄忽然笑起来,一连串分崩离析的笑声,带着惯常的阴森瘆人,“本座开玩笑的,害怕了?” 闵瞳这才如释重负般长长呼出一口气,心脏还在胸腔里轰鸣,他笑到,“宫主,莫再开这种玩笑了。属下还以为做错了什么触怒宫主了。” 闵凌霄转过身来,缓步往来时的路走去。枯枝在脚下被接连踩断,合着落叶沙沙作响。闵瞳静静跟在他身后。 走着走着,闵瞳发现他们并没有往缥缈殿的方向走。 “宫主,还不回去用膳么?” “不急,随我去一个地方。” 两个人沿着山路,在林木间穿行。繁茂的枝叶一如五年前刚来时一般,阳光透过凝碧的叶片,深绿浅绿上浮动着金黄。透过缝隙,是如洗的天空,淡薄的几片云飘向天涯。 转过几道山弯,遥遥地听到轰隆的水声,仿若万马奔腾一般,响彻山谷。两侧簇拥像中间的林木在眼前逐渐分开,仿若一点点打开的帷幕,倏然眼前一亮,一汪宽阔的水潭在面前展开,一道银白色的瀑布从山崖上飞垂而下,不断地溅落入深潭之中。水面上跳跃着明丽的光线,波纹一圈圈推开。岸上繁花碧草,相映生辉,一片葱茏烂漫。 闵瞳在这里呆了这么久,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一处所在,叹息着睁大眼睛。 闵凌霄沿着山石一路走向瀑布,这条窄细的山路一直蜿蜒到瀑布的后面,从里面看来,厚重的水墙弥漫着水汽,掩映着一座山洞。 进入山洞,里面本应是黑漆漆的一片,却被墙面上散着淡淡荧光的夜明珠照亮。仿佛是黑暗中的点点星火,又似是夜幕里草丛中摇曳的萤火虫,“宫主,这里是?” “历代宫主修炼化冥神功的地方,也是缥缈宫的藏宝阁。” 正说着,眼前视野豁然开阔,宽阔的空间内,洞顶上悬挂着石笋,地 分卷阅读26 上数根巨大的石柱一直连接到上方。墙壁上画着很多人形的图案,中间一张不规则形状的石床,似乎是打坐运功的地方。 而此时,石床上放着一个东西。 走近了,便看清那是一柄长剑。剑鞘和剑柄上都镶嵌着血红的玛瑙,精细的雕工上却由于岁月的流逝而黯淡了光泽。 闵凌霄将剑拿起来,递给闵瞳,“打开看看。” 闵瞳有些莫名地接过剑,入手轻灵,却又十分坚实。他握住剑柄,一把将剑拔出。一霎那一道红光携带着犀利的锋气铺面而来,晃得人眼睛生疼,伴随着一声龙吟,铮铮然地在石壁上回荡。 这是一把难得一见的宝剑,剑身虽然不似闵凌霄的青冥剑那样薄如蝉翼,却带着一缕血丝一样的纹路,一股幽咽如诉的气息,悲切却凄美。 “好剑!”闵瞳叹道。 “此剑名为血玲珑。”闵凌霄负着手看着他,“以后就是你的了。” 闵瞳一愣,“宫主?” “五年前的今天是你上岛的日子,就把这天当成你的生辰,怎么样?” 闵瞳有点反应不过来,傻傻地看着闵凌霄。 闵凌霄一挑眉,“要本座祝你生辰美满么?” “宫主……”闵瞳低低叫了一声,声音却像是梗在了半截似的。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对方,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念在你这两年服侍本座服侍得很好,这是赏你的。”阴暗的光线里,闵凌霄阴翳的脸孔此时看起来竟多了几分柔和,他走到闵瞳面前,伸出手,在黑暗中触碰了对方柔软的面颊,一瞬间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一处,同样的认真,倒映着相互的瞳仁,“只要你乖乖跟着我,本座会赏你更多……” 此时,另一只更为炙热的手掌轻轻按上闵凌霄放在对方面颊上的手,石洞里,一时寂静无声。 随后,闵凌霄忽然撤开了手,人也恢复了平时的阴冷莫测,“你下去吧,本座要在这儿练一会儿功。” 闵瞳有些不舍一般,但还是顺从地退了出去。闵凌霄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洞口的方向,然后才转身,坐到石床上,呆了一会儿,从怀里拿出短笛,放在手里细细摩挲,眉间几分微锁,眼底几分阴翳。 晚上,闵瞳回到自己的房间,照例打开化冥神功,开始细细研读第六层的修炼方法,看着看着,目光忽然微转,看向放在不远处的血玲珑。 古朴的剑鞘沉睡在木桌上,红玛瑙折射出的光彩仿佛是一滴心头血。 回想着白天闵凌霄对他说过的话,总觉的有一些弦外之音,但又猜不到究竟是什么。 生辰礼物,多少年没人送过他了。 伸出手,轻触了一下那暗暗涌动着火焰的红玛瑙,却又像被烫了一下似的缩了回来。 闵凌霄这两年待他很好,好到他自己都没有想到。原本以为这样残忍自私的人就算对他动了些念头,也不过是几分暂时的迷恋,要从他身上得到一些温暖的感觉来满足自己的私欲。可自从回到岛上来,闵凌霄从未再对他做过任何失礼的举动,似乎是对他失去了兴趣,偏偏偶尔眼睛中不慎流露出的热切却又诉说着相反的故事。 闵瞳有些搞不懂这个人了。本以为闵凌霄虽然残忍狡猾,却是很好掌握的性格。以自己的手段该是可以完全掌控住他。可现在却又有些摸不准了。 为什么一个无情无义毫无人性的人,会像个初尝感情禁果的傻子一样,在他假寐的时候看着他发呆;在他受了风寒卧病的时趁着他入睡来看望他;在眼神对上的时候状似平常地移开目光,又在他将目光移走时重新将视线投射过来;在看到他与闵苒在一起时会一副阴翳得要杀人的不爽样子;明明想要得到他,却又故作阴冷高傲;明明是那么多疑的人,却对于他送上的食物毫无犹豫地吃下去。 不仅缥缈宫中其他刺客觉得纳闷,就连他自己也不相信闵凌霄会对他动了真感情。 不过,这样岂不是更好。凡是陷入感情圈套的人都是愚蠢盲目的,就算是当年独步天下的第一刺客闵长乐不也是败在一个情字上,才会被闵凌霄抢到了宫主的地位。 缥缈宫的宫主似乎是一个被情字诅咒了的位置,细数历代宫主,几乎有超过一半都是因为陷入情网而被替代者抓到弱点,进而命丧黄泉。 闵凌霄,将会是其中一个。 而闵凌霄这几日对闵瞳更是好到惊悚的地步。 中午的时候闵凌霄要闵瞳陪他一起用膳,这种事以前不是没发生过,闵瞳也习以为常。可在吃饭的时候,一双玉箸夹着一筷鱼肉,放到了闵瞳碗里,他一惊,抬起头,却见闵凌霄一脸平常地正把筷子收回去。 “喜欢吃的,就多夹点。”闵凌霄如是说。 闵瞳愣了好一会儿,毕竟这种动作,自从他家人死后,便再也没有人对他做过了。 另一天,闵凌霄忽然来了兴致,要闵瞳抽出血玲珑与他练剑。当时天上飘着蚕丝细雨,迷迷蒙蒙的水汽漂浮在飘渺殿后的林木间,青冥剑淡绿的剑锋与血玲珑凄艳的红色绞缠在一起,火花铿锵四溅。他二人衣袂飘摇,仿佛张开的羽翼。闵凌霄速度奇快,出招诡秘,闵瞳也是剑走轻灵,如海上浮云,变幻莫测。龙吟阵阵,荡尽剑身上的水珠,酣畅淋漓的几百招过下来,竟不觉时光流逝。 闵凌霄斗到兴致高昂处,出手失了轻重,浑厚的内力震得闵瞳身形一歪,就要跌倒,闵凌霄反射一般地一把拉住他,把他带到怀中。一瞬间两人都呆了呆,四目相接,有如被磁石胶着在了一起。 还有一次,闵瞳在后山看到一只不慎从高处跌断了脚的小狐狸,莫名地有些怜惜之意,便扯下衣襟想要帮它简易包扎一下。此时却听到闵凌霄唤他的名字。他知道闵凌霄最讨厌这些动物什么的,正想把狐狸藏起来,结果还没来得及藏好便被闵凌霄看见了。 “宫主……” 闵凌霄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怀里的东西,有些不悦地皱皱眉毛。 “宫主,属下这就……”话刚说道一半,却见闵凌霄径直向他走来,粗鲁地拿起狐狸的伤脚。小狐哼叫一声,似乎是疼着了,却见闵凌霄手形微动,咔嚓一声,竟然把断骨接好了。 “喜欢就养着吧。”闵凌霄说了这么一句。 除此之外,这些日子闵凌霄也分外喜欢送他东西,看他衣服旧了就送他新衣服,看他喜欢泡茶就送他一套上好紫砂茶具,看他屋里太简陋了就命人把库存的宝贝古董都往里搬。 闵瞳简直以为闵凌霄是在贿赂他了。 分卷阅读27 奇怪却摸不着头脑,他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 与此同时,他也正努力研习第六层化冥神功,相信很快便可功成。 15 第12章 … 这一夜,伺候闵凌霄更完衣,正要退下的时候,却被叫住了。 “闵瞳,你等一等。” 闵瞳回过头来,“宫主?” 闵凌霄只着单衣,靠坐在床上,遥遥看着他,“本座待你如何?” 闵瞳不知道对方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宫主待属下极好。” 闵凌霄目光微转,“你会一直跟在本座身边?” 闵瞳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微光在浅褐色的眸子里旋转生光。随后他微微笑开,点一下头,“属下这一生都愿追随宫主。” 闵凌霄却没有露出什么高兴的神色,难以言明的目光在他身上流连了一会儿,就被合上的眼帘阻挡住了。 “下去吧。” 闵瞳躬身退下,随后便匆匆赶回自己的居所。今夜是至关重要的一夜,他要开始修炼第六层了。 关好房门,熄灭灯盏,只留一枝小烛,映照着纸张上清丽的字迹。闵瞳在床上盘膝做好,开始调息吐纳。 按照功谱上所说,令自己的内息沿着几处经络缓缓运转,联通几处阴脉,再将汇聚的内息沉入丹田,如此反复。渐渐的,内息运转间,周身升腾起一圈淡蓝色的寒气,仿佛游离不定的灵魄,围绕着他上下翻舞着。在这团寒气中,他的天灵盖上却腾起一团浅淡的轻烟,夹带着一股完全相反的炙热气息。这股热气来得奇怪,从丹田里一阵阵腾上来,与寒气搅合在一起。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冰火两重叠加在身体上,闵瞳眉间一皱,现出不适的面相。 过了一会儿,闵瞳面色骤然剧变,他低叫一声,身形一歪,捂着肚子瘫倒在床上。整个人似乎被突如其来的巨大痛楚摄住了,在床上无助地蜷缩成了一团,全身都在颤抖,脸色煞白一片。 “怎么……会……”凌乱不成声的疑问,想要叫人,却怎么都喊不出声。 手死死按住丹田的部位,几乎要把衣服都揉烂了。 此时却听到门扉轻响,几近虚无的脚步声踱了进来。闵瞳却似乎一直没发现,大约是因为疼得太厉害了,直到来人一路走到他身边,他才勉强抬起头,随即布满痛苦的面孔上,被惊慌划裂。 闵凌霄居高临下看着他,垂着眼睛,莫测的眼神中有冰寒,有危险,还有几分复杂。 “宫……宫主……”被痛楚扭曲了的声音,细如蚊蚋。 闵凌霄就这么看着他,没有要帮他的意思,半晌,他蹲下身来,与闵瞳平视。闵瞳勉强睁开眼睛,便正好与闵凌霄眼白多于瞳仁的眼睛对上,那里面深沉无底,暗潮汹涌。 “疼么?”闵凌霄问他。 闵瞳此时已经没有什么力气说话了,只能颤抖着嘴唇,出气多,进气少。 “是不是本座宠你太久了,你就忘了你身体里还有个名叫婵娟的毒蛊?”闵凌霄说得很慢,仿佛要让这些字眼一个一个砸进闵瞳耳朵里似的,“这种毒蛊属阳,除了在三个月没有解药的情况下会发作,在受到逆行寒气的刺激时,也会觉醒。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感觉到喉咙里很痒,然后就会有很多虫子从你的嘴里,眼睛鼻子还有耳朵里钻出来。相信那种感觉,一定会很有意思。”闵凌霄说着,微微咧开嘴角,却没有笑意。 闵瞳努力抬起一双透彻如金黄琉璃般的眸子,震惊地看着闵凌霄,“宫……主……为……什么……?” “这要问你自己啊?”闵凌霄的声音很低,仿佛怕别人听见什么似的。他凑到闵瞳跟前耳语道,“你知道吗,本座短笛中的功谱,只有一半,剩下的一半,是假的。你要是炼了第六层,就会真气逆行,唤醒毒蛊。” 闵瞳一霎那睁大双眼,整个人都僵住了。 “你以为动了本座的东西,本座会察觉不到么。”闵凌霄直起身体,侧过身坐到床上,冷眼看着在床上痛到痉挛的闵瞳,“本座想要相信你,所以一直在给你机会。你却不知珍惜。” 说着说着,原本阴狠凛冽的眼眸却有些暗淡了,如同蒙上一层尘沙。一直以来,闵凌霄都在干着一件绝对失去理智的事,他知道闵瞳正在修炼化冥神功,但是却没有采取什么手段,相反,他尽自己所能地对闵瞳好。 大约是在心底某个地方,期待着闵瞳能在修炼到第五层之前放弃。这样他就可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闵瞳依旧是那个温柔的属下,总是带给他前所未有的安心的属下,甚至是,伴人。 活了三十多年,这是第一次有人令他有这样柔软的感觉,想要和那个人在一起,就算没有肉体接触也可以,只要看着对方晶莹的瞳仁,就觉得以前心中总是填不满的一个空洞,终于被完完全全填平了。 从来没有尝试过相信别人的感觉,初次尝试,才知道原来能放心倚靠一个人,是如此轻松的一件事。也许危险,也许愚蠢,可是那样一种踏实的感觉,仿佛把一直飘飘摇摇在半空中的人生,一下子拽下来了。 想要完完全全相信他,就像当初承诺的那样。 可是他终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走入死路。眼见闵瞳化冥神功越练越高,马上就要到第六层了。他开始烦躁,开始心慌。他不停地送闵瞳价值连城的礼物,以为用这个方法可以把闵瞳拉回来,毕竟这是他唯一知道的途径。 可是不管用,闵瞳还是修炼了第六层。这已经超出他的容忍太多,终于不能再留他了。 早知道,还不如废了他的武功,挑了他的手筋脚筋,一辈子把人绑在身边。果然他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应该傻呵呵地去玩那些蠢人才玩的感情,用最原始的方法,直接抢过来,折断对方的翅膀,才是最稳妥的做法。 相信,就等于给别人背叛你的机会。 他一把抓着闵瞳的下颚,把脸凑过去,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近得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轻轻地碰到皮肤上。 “想修炼神功,好取代本座是么?”闵凌霄满脸的暴戾终于表露无疑,他恨眼前这个人,这个人在自己最脆弱的时候,用令人心醉的温柔给他设下陷阱,而自己却傻乎乎地往里跳,让人看了两年的笑话。 他闵凌霄,什么时候变得跟那些失败者一样愚蠢了? 闵瞳此刻形同鱼肉,只能随着他粗暴的动作摇晃着,只要他手上再用些力,这条性命便终结了。 可心里那股浓浓 分卷阅读28 的不甘又是什么? 他把这股不甘解读成了得到对方肉体的欲望,这两年的时间,自个儿付出那么多心力,却连对方一个指头都没动过,实在太不值了。他决定在闵瞳临死前把这两年的份都补回来,心思一动,手下一把撕开了闵瞳的衣衫,黯淡的月光流泻在裸露的胸膛上,一片洁白无瑕。 闵凌霄激愤之下,一口咬到闵瞳的左胸,尖锐的牙齿切开皮肉,血液的腥膻在口中蔓延。他还要咬得更深,最好是把整块肉都咬下来,把整个人都一块一块吞吃入腹。 此时,却听到耳后杀气腾腾地袭来。闵凌霄目光一凛,身形一偏,抬手准确地夹住了袭来的剑锋。他转过头,却见闵苒持着长剑,大眼睛看着他,竟然拉开一个纯真的笑,“宫主,你不能杀他。” 闵凌霄怒极反笑,“早该想到,你跟他是狼狈为奸,也好,今日本座一并收拾了。” 语毕,指间一个用力,竟然生生将闵苒的剑锋折断。闵苒心道不好,但面让仍然是一片笑容,另一只手一挥,甩出数枚涂了毒的银针。闵凌霄一挥袖尽数将银针震开,此时却见闵苒已经近在眼前,手中的匕首直指他的心脏。 哼笑一声,“愚蠢之极。”闵凌霄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凝内力于掌中,周身气流暴旋,搅得整间屋子都东倒西歪摇摇欲坠,各种器皿噼里啪啦在地上摔得粉碎。闵凌霄将这一掌扎扎实实地派上闵苒胸口,年轻的刺客喷出一口鲜血,身体败絮一般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墙面上,瘫软在地。 闵凌霄宛如逼命的死神一般向着叛徒走去,嘴角挂上几点嗜血的笑容。 “贱人,以为你们用这些拙劣的手段,就能扳倒本座?”闵凌霄一把扼住闵苒的喉咙,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闵苒一边咳嗽着一边尽力想要摆脱桎梏,是濒死时最后的挣扎。 手上正要施力时,却忽然感觉到一股悍然的内力随着无声无息的一掌袭上背脊,幽灵一般迅速。接触的一霎那,闵凌霄感觉身体中似是撞进一颗炸弹,五脏六腑都被冲击得移了位。他整个人被震得向前倒去,用手撑住墙,才勉强没有真的瘫倒在地,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冲口而出。 不敢置信地回头,却见到本应该濒临死亡的闵瞳却正站在那里看着他,嘴角微微带上的似笑非笑被月色勾勒,温柔中却透出了几分邪魅。 “你……” “宫主,你恐怕不知道,属下出身无妄宗,最擅长这些毒蛊医药之术,婵娟的解法,我早就想出来了。你用假的化冥神功要引动我体内毒虫,可惜,现在已经无虫可引。”语毕,第二掌便发了出去。闵凌霄忙提起内力招架,却因为毫无防备之下受的伤太过严重,影响了内息的调度,这一掌接下来,更是内息翻腾,血气一阵一阵往上涌。 心知不好,却发现如此大的动静之下,竟没有人来驰援。闵凌霄暗道不妙,立时勉力运起十成功力。凶悍的内息宛如滔天巨浪,一波高似一波,闵凌霄双掌在空中划出圆弧,将四方力量囊括其中,便要向闵瞳推过去,然而在这关键时刻,却倏然感觉到另四股杀气悍然而至。他立时向后折腰,避过那夺命的四剑,那凝聚了全力的一击也失了准头,轰然一声撞塌了几乎一半的塔身,巨石随着掌力沉重跌落,与大地碰撞出惊世的声响。 那四个持剑的人,竟然是春分、立春、清明、雨水四殿的殿主。 闵凌霄有些不敢置信。怎么这些人也会……? 难道这场阴谋,竟然不止他想象得那么简单? “闵凌霄,你这个恶毒的畜生,杀了我们多少兄弟!”清明殿殿主怒喝道,另外几人也都满眼仇恨地盯着他,仿佛是压抑许久之后的爆发。 “哼,你们好大的胆子!”闵凌霄强撑着,再次运功,四人同时欺身而上,一快一沉一灵一稳,配合无间,闵凌霄重伤在身,加上地方狭小,无法发挥,劣势尽显。此时闵瞳再次提运化冥神功,真气在衣衫下流窜,发丝也无风自扬,琉璃瞳仁中闪过一霎志在必得的傲色。 闵瞳再次出招时,是与令四名殿主一起,封住了闵凌霄全部的退路。闵凌霄避无可避,只能勉力提起全力与四人抗衡。怎料闵瞳的化冥神功之力分外雄厚,加上另外四人都不是易于之辈,震得他五脏俱裂,终于无法再支撑,又一口鲜血喷出,向后软倒。与此同时,四柄长剑同时架到他脖子上,闵瞳动作极快地在他穴位上一点,强劲的内力灌注其中,杜绝了他冲开穴道的可能。 闵凌霄不敢相信转瞬之间,自己竟然落入如此境地。明明前一刻还是他居高临下看着垂死挣扎的闵瞳,现在却完全反了过来。 闵瞳站起身,垂头看着他。美丽如夕的眼睛里仍旧有着温柔,只是那温柔中带着浓重的危险气息,嘴角轻抬,一抹被怨恨玷污的喜悦。 “闵凌霄,我终于抓住你了。” 16 追忆。前业。笛殇 … 阴暗潮湿的牢房深埋地下,泥土中积攒了无数年月的阴气顺着石头间的缝隙渗入禁闭的空间。冰冷的黑岩地面上覆着一层粗糙的沙粒,与赤裸的皮肤摩擦着,稍一不慎就会划出血痕。在这个地方,空气似乎已经沉尸腐烂许久,没有流动的渠道,被浸染在里面的东西仿佛也要跟着一起溃烂变质。 黑色斑驳的墙壁上铸入两枚铜环,连着两条粗长的锁链,在寂静中哗然作响。这是这黑牢里唯一的声响。 这黑牢曾经关了满满的人,都是闵凌霄亲自下令关进去的不听话的刺客,折磨致死后尸体拖出去,用来警示其他刺客。渐渐的,刺客们都不敢再做出任何忤逆他的事,说出任何忤逆他的话,牢房也渐渐的空了。 没想到最后被关进来的,竟然是闵凌霄自己。 琵琶骨被两枚铁钉刺穿了,骨头与坚硬的生铁摩擦,是真正噬骨的疼痛,绵绵不断,无止无休。血液干涸在黑色的铁链上,凝固得斑斑驳驳,长长地拖在地上。全身大穴被制,他手脚酸软,形同废人一般倚着墙壁坐着,想不通自己到底输在哪里。 明明已经铲除了所有可以威胁自己的人,最后却仍是落得这般下场。 最后给了自己致命一击的,竟然还是闵瞳。原来这个局早就为他设下了,他却还以为一切还都在掌握之中,还以为自己有机会让闵瞳回心转意。 早该想到,怎么会有人爱上自己这样的人呢?就连他的亲生父亲都不想要他,不论是前任宫主闵长乐还是曾经教导他的师父,都不曾器重过他。他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能为自己争得想 分卷阅读29 要的一切,只有自己是真正对自己好的。所以就算那些在他身下承欢的娈童吐露出令人心动的甜言蜜语,他也会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不能信以为真。 可这一次是怎么就像魔障了似的,自己往死路里撞呢? 怪不得长乐宫主会为了一个店小二丧命于他手中,怪不得再往前的千秋宫主会为了个残废而破绽尽露,怪不得曾经的死对头闵离和闵忠都会为了所谓的爱人而亡。原来世上最可怕的武器,莫过于情这个东西了。不管你曾经对它多么不屑,不管你多么冷静理智,当它降临到你头上,任谁都不能故作潇洒。 就像闵离曾经说得,其实人都是一样蠢的。 是他自己把自己送上了绝路。花了那么多心思,害死那么多条人命,终于从最底层踏着腥风血雨爬到了他能爬到的最高的地方,却轻而易举地蒙了心眼,把自己的一切拱手送上。 闵凌霄咳嗽了一声,这一震颤,又牵动了伤口附近的痛觉神经,整个人疼得一阵阵颤抖。 【闵凌霄,你还不能死!】他自己在心中对自己说着,【你还活着,还有机会把一切都抢回来!不能死!!】他不能让闵瞳就这么好过,他要报复,报复那个人的欺骗! 正想着,远远地听到外层的牢门被打开时发出的吱呀声,刺得耳膜生疼。 有脚步声沿着地面传来,闵凌霄微微掀开眼睛,几缕散乱下来的发丝落在眉眼上,不变的阴森上又添了几分落魄。身上还未换下的墨绿色丝质华袍,与四周的深沉简陋格格不入。 随着被火光拉长的影子,两个黑衣刺客最先进入视线,而紧随其后的,是一道熟悉的身影。 依然俊美的面容,宛如盛着秋水的双瞳,长发松松挽起,身上已经不再是普通刺客的黑色衣服,而是月白色的里衫,外面罩一件杏黄色结花外袍,与那眼睛中的流金相互辉映,看上去说不出的华美潇洒。 可闵凌霄现在的眼中,只剩怨恨。他恶狠狠地瞪着站在牢笼外的闵瞳,似乎要把人剥皮拆股吞吃入腹一般。 闵瞳站在牢门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把门打开。” 拿着钥匙的刺客有些迟疑,“这……宫主,会不会太危险了?” 闵瞳有些嘲讽一笑,“他现在琵琶骨被刺穿,全身穴道被锁,连手都抬不起来。你们未免太高看他了。” 被闵凌霄威吓多年的刺客仍旧不能放心,但新宫主的命令又不得不听,只好迟疑着打开牢门。 闵瞳似乎看出对方的忌惮,吩咐那两名刺客,“你们在这里,不要进去。”说完,便迈动脚步,踏入那被阴冷腐蚀的空间。 闵凌霄看着他,粗哑地笑起来,笑声像是用砂石磨过,听得人起鸡皮疙瘩,“几天不见,倒是穿得人模人样的。当宫主过瘾么?” 闵瞳走到他面前才蹲下来,脸上平静一片,没有怨恨,也没有幸灾乐祸,仿佛一潭沉寂千年的水。 闵凌霄用仅存的力气瞪着他,“你以为你能得意多久?化冥神功只有半册,你觉得凭着五层的功力,能在这位子上做多久?” “我现在叫闵风华,按照宫律的名谱改得名字。”闵瞳忽然说,语气就像以往一样,柔柔的,带着几分情意似的。 闵凌霄不屑地哼了一声。 “但我真正的名字不是这个。”闵瞳微微侧着头,澄净的眸子与闵凌霄的对上,“我其实姓寒,全名寒千琅,二十年前螺城首富寒竟诚的次子。” 寒竟诚,听在耳中竟是有些似曾相识的名字,但一下子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听过。 闵瞳的神色一霎那间有了细微的变化,从哪宁静到甚至有着几分温柔的面具中终于裂出一条噬骨的憎恨,冷静之下崩裂的伤痕暗潮汹涌,令人见之心惊,“凌霄宫主自然不会记得,二十年前你亲手杀我全家上上下下百条人命,害我父亲,辱我兄长这种小事!” 闵凌霄看着眼前因为憎恨而扭曲了颜色的闵瞳,神色微变。 他想起来了,二十年前,他十五岁时,曾经接过一单生意,将螺城首富寒家灭门。 。 。 。 寒千琅在七岁之前都是一个幸福到让所有人嫉妒的孩子。 生在富贵之乡,繁华之地,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一出生就有十名仆人在身边随侍,从懂事起,凡是他想要的玩具,想吃的东西,只要说一声,当天就会送到他手里。 对于他的出生,他的生父寒竟诚乐得连眼睛都要看不见了,而寒竟诚的伴人,他的亚父,也把他当成宝贝一般疼宠。他的大哥寒少玕比他年长十岁,最放在心上的就是他这个小弟。每日做完功课就拉着他的手到街市上去玩,给他买糖人,用树叶子卷成卷吹歌给他听。府中上上下下也都喜欢这个有着一双漂亮眼睛的小少爷,就算是最严肃的管家在看见他的时候,也会笑得弯起眼睛。 寒千琅从来没有珍惜过,他以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人没有失去过,就不知道自己拥有的到底是多么珍贵。 事发的那一天晚上,他刚刚在和大哥闹脾气,因为大哥最近都不怎么陪他玩了,说好那天要去放风筝,结果临时又说要和同僚出去。他一整天都不高兴,任爹爹和亚父怎么哄怎么劝都不行。最后还是哥哥回来后,抱着他道歉,还给他带回来他最爱吃的糯米糕。 晚上,他仍旧和哥哥睡在一起。哥哥轻轻拍着他的背脊,轻声哼着歌谣。微微敞开的窗外,夜风穿过几尾细竹,摩擦出细细碎碎的声响。半空中,一轮比平时要大上许多的圆月,月心中泛着丝丝缕缕诡异的血红。 临进入梦乡之前他还在想,今晚的月亮为什么是红色的呢? 睡到半夜,忽然被一阵尖锐的笛声惊醒。 那笛音高亢而尖细,在一些生涩怪仄的地方辗转往复,虽然算得上流畅动人,却由于那诡异的曲调,带着几分不祥的意味。 半夜三更,一片寂静的深宅大院,怎么会突然响起这么奇怪的笛声? 兄长也被吵醒了,年少清秀的面容露出不悦的神色,“谁在大半夜吹笛子?” 寒千琅也嘟囔着用被子盖住脑袋,气哼哼地说着睡不着觉。 寒少玕见状披衣起身,拉开房门走了出去。寒千琅见状,好奇心起,也趿上鞋跟着跑了出去。 一些仆役似乎也被吵得出来查看,寒少玕向几人询问,大家却都说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两人循着笛声一路走向府中的苔园,终于在那里见到了吹笛的人。 寒千琅,或者说是闵瞳,一 分卷阅读30 辈子都忘不了那个画面。 天上一轮血色的月亮,熠熠的光辉把整片天幕都染成了那凄艳的颜色,笼罩着世间的一切。浮荡着飘萍的池塘上,被漆成朱红色的拱桥,一个一身黑衣的人双脚并拢稳稳地立在阑干之上,夜风吹起他的衣摆,还有那同样漆黑的高高束起的长发,少年人的面容颇为英俊,眼角有些下垂的眼睛半合,手指在短笛的笛孔之间跳跃,鬼魅的音符从唇齿间跳跃而出。 漫天血色凝结在他身后,仿佛是披挂着血光的修罗。 寒千琅躲到寒少玕身后,只探出半个脑袋,低声问,“哥哥,那是谁啊?” 寒少玕皱起秀致的眉头,他不记得有见过这个人。 寒竟诚和他的伴人也已被这笛声引了出来,连同许多闻声而出的家丁望着那桥栏之上的陌生少年,面面相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少顷,寒竟诚想要上前询问,谁知刚刚踏出一步,那少年的笛声倏然停下来。 黑衣少年缓缓放下笛子,睁开双眼,那里面阴翳如厉鬼般的颜色,竟看得寒竟诚浑身发冷,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少年眼珠微转,视线从一个个人的面上扫过,忽然嘴唇一咧,露出一口森森白齿。 “都到齐了?”少年开口,是魔鬼绽放着邪恶的微笑,“看来我可以开工了。” 那之后,寒千琅的记忆是有些混乱的。记得那少年快得像逆袭而过的幽灵,手中一道寒芒撕裂黑暗,只是在一瞬之间,就刺穿了爹爹的胸膛。亚父的哭喊声和仆人们的惊叫声交织在一处,紧接着便被连绵不绝的惨叫代替。血液如同焰火般一道道在空中盛开,剑锋划裂皮肉是如此轻易而迅速,人命就如悬挂在半空中一道蛛丝,脆弱到风一扫就断了。 寒千琅眼睁睁看着爹爹被杀,而后亚父也被一剑划开喉咙,倒在爹爹身上没了气息。那少年挥舞着银色剑锋,所过之处犹如炼狱一般。哥哥慌张地抱起他,向着大院深处逃去。 他还记得哥哥胸腔里通通作响的心跳声,伴随着喘息从喉咙中时不时泄露出来的难以控制的声音,被恐惧击打得支离破碎。哥哥的脚步凌乱焦急而慌张,时不时由于不知道该往何处而踌躇得全身颤抖。惨叫声似乎就紧紧粘在身后,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 随后,哥哥带着他躲进一个藏酒的酒窖,打开地上一个小地窖,把他放了进去。在关上盖子前的一霎那,寒少玕看着吓得瑟瑟发抖满脸泪痕的寒千琅,被恐惧占满的眼睛里却强装镇定温柔,一如以往。他轻轻摸了摸弟弟的脸颊,“别怕,别出声。等到没有动静了再出来。” 寒千琅早就吓得没有了自己的思想,哥哥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呆呆地点了点头。 寒少玕抿了抿嘴唇,关上了盖子,黑暗拥挤过来,只剩下从有些稀疏的木头板的缝隙间投入的光。寒千琅将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个团,牙齿上下碰撞,咯咯作响。 爹没了,亚父没了,大家都死了。他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脑子里一片空白。 只有哥哥了…他只有哥哥了… 寒少玕用尽力气把一只酒桶搬过来,挡住后面的地窖,然后跑过去想要把酒窖的门锁好。可刚刚要落下锁,一阵猛力倏然从门外袭来,将他整个人都撞飞出去,正好把挡住地窖的酒桶撞倒了,香醇的酒液淌了满地。 寒少玕全身都被酒液浸透了,他撑起上身往前看去,便看到那黑衣的少年,一手执剑站在那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银白色的剑锋已经被血液染红了,暗色的血珠仍旧在顺着剑锋向下流淌。 寒少玕很怕,他惊慌地后退,却在摸到地上的地窖盖子时,定住身形。 【不能让他找到琅儿…】他这么想着。 黑衣少年却似乎并不着急杀人似的,看向寒少玕的眼神甚至有些玩味。他一步一步像寒少玕走来,黑色的衣摆随着步子轻轻摆动。 “你是那老头的儿子?”黑衣少年问。 寒少玕虽然害怕,但还是喊了一句,“你这个畜生!我寒家与你无冤无仇!” “嗯,你们跟我没仇。”黑衣少年不紧不慢地回答,像逗弄老鼠的猫,“我也是为生计所迫,见谅啊~” 寒少玕抖着身体,愤怒怨恨恐惧交错着出现在目光中,他只能狠狠盯着那黑衣人,“要杀就杀吧!我……我不怕你!!” “哦?你不怕我啊?”黑衣少年挑起一边眉毛,走到逃无可逃的寒少玕面前,垂着头看着自己唾手可得的猎物。寒少玕清秀的面容上还挂着几滴酒珠,白皙的面容晶莹剔透地折射着熹光,湿了的单衣半透明地贴在身上,勾勒出优美的身形,胸前两点茱萸更是若隐若现,引人无限遐想。 闵合在面对猎物时从来都是想什么就做什么,于是他剑下一凛,划开了单薄的衣衫。 寒少玕只觉胸前一凉,发现衣服竟然被剥开了,立时慌张地用手抓住前襟,睁大眼睛望向那黑衣的魔鬼。 闵凌霄看着他,忽然伸出一点舌尖,舔了下嘴角,“既然不怕我,那我们就来做点好玩的事儿吧?” 寒千琅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他只是听到哥哥绝望害怕的叫喊,一直在喊着“不要……救我……”最开始还有些咒骂的语言,到最后声音却越来越微弱颤抖,犹如悲鸣一般地祈求着。有一些类似打斗的声音,咚咚咚地撞击着木板,倏然间,追忆。前业。笛殇 … 一声尖锐的惨叫刺穿了他的耳膜。他用力咬住自己的手臂,才没有叫出声来。他吓得一动也不敢动,更不敢出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听着在那一声惨叫后,哥哥痛苦的呻吟,绵绵不断,不知道正承受这怎样的酷刑。 他把自己的手臂咬得血肉模糊,每次哥哥叫一声,他就咬深一点。那呻吟之外还有着某种有节奏的撞击拍打声,还有那黑衣魔鬼得意恶毒的调笑。 很久之后,哥哥的声音渐渐小了,听不见了,撞击声也终于停了下来。之后,哥哥又短促地叫了一声,便再也听不见声音了。 隔了一会儿,有一些温热的液体顺着木板间的缝隙溜进来,滴到寒千琅的脸颊上。一滴一滴,炙热得能烫伤皮肤。 他在地窖里呆了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清晨才掀开地窖的盖子,爬了出来。 哥哥仰躺在他身边不远的地方,全身赤裸,只有几片布料挂在身上。通体遍布青紫的咬痕,还有用锋利的剑刻出的血痕,看起来触目惊心。下身一片狼藉,血色混合着白浊已经凝结在双腿间。 哥哥的胸前是一片殷红的血色,那是最 分卷阅读31 后夺去他生命的伤口。俊秀的双目呆滞地睁着,里面没有了生命的色彩。 寒千琅觉得那不是哥哥,哥哥不会那样的。 哥哥一直都穿着很干净的衣服,身上带着一股清新的皂角香,笑容明媚透明,是朝阳落在叶片间的光点。 他在寒少玕的身体旁边跪了好久好久,整个人都变成了一块木头。直到官府的人发现了他,把他带了出去。 一夜之间,寒千琅的世界全部崩塌。从荣华富贵到一无所有,太大的落差,就算是成年人都承受不来,更何况一个七岁的孩子。 那之后整整三年,寒千琅没再说一句话。不论在大街上流浪时被欺负得多惨,他都没有哼过一声。 他就像一个哑巴,一个聋子。他的耳朵里只能听到一道声音,那血月之下凄厉尖锐的短笛声,一遍一遍,宛如催命的厉鬼,在他脑海中翻滚回荡。 而他说得第一句话,是对当时看中他的根骨奇佳,是个练武的好材料的无妄宗宗主芣苡公。 无妄宗在被灭之前,也曾是邪道上响当当的大派,宗主芣苡公鹤发童颜,擅长诡门邪术。宗派里的人对于他,都是分外忠心,因为芣苡公十分擅长控制收拢人心。凡是加入他无妄宗的人,不论贵贱,不论有什么深仇大恨呢,无妄宗都会帮他报仇。这让无数门徒对他感激涕零。 芣苡看上了寒千琅的骨骼清奇柔软,而且眼睛深处一片不属于孩童的森冷恨意,令他很感兴趣。于是他问寒千琅愿不愿意加入无妄宗,做他的弟子。 寒千琅最初什么也没说,直到听说无妄宗可以帮加入他们的人报仇。 于是他对芣苡公说,“我要报仇。” 加入无妄宗后,他努力修习武功,巫蛊之术,还有驾驭人心之术。芣苡十分喜欢他,很用心地将自己的学识传授给他。加入无妄宗三年后,无妄宗查到了当初买下他全家人命的人,是一直将他爹爹视为眼中钉的竞争对手。无妄宗的人将那户人家全家灭门,寒千琅亲自将那男人身上的皮肉一块一块割了下来,直到那人活活疼死。 但是那个杀害他全家的刺客,却一直没有查出来。 直到九年前,缥缈宫与瑶山派联手,大破无妄宗。芣苡公被闵凌霄和瑶山派掌门凤歌联手杀死,他才在偶然间,再次看见了那张致死都不会忘记的容颜。 就算那张容颜已经褪去了全部青涩,被血雨腥风浸染得越发阴森凄厉,他也绝对不会认错。 原来那个毁掉他一生的仇人,就是缥缈宫宫主闵凌霄! 那一刻,寒千琅简直要喜极而泣了。这么多年之后,他终于找到了这个人! 终于不用再日夜惶恐着,有一天会忘记那张脸,忘记这份刻骨的仇恨。终于不用再午夜惊醒,一个人面对着漫天虚空,满心莫名的惊慌。 这噩梦般的日子,终于快到尽头了。 只要报复,报复了那个人带给他的一切痛苦,那刻在骨头上融进血液里的伤痕,也许就可以痊愈了。 只有这样,他才能从仇恨和恐惧中摆脱出来,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 闵凌霄的出现,对于他来说甚至已经可以说是一种救赎。 得知此事之后,他便开始着手调查所有与闵凌霄有仇的人。第一个查到的,便是被闵凌霄杀了的乾坤楼炎彬先生的独子炎霜。 一个计划在脑中渐渐成形。但这需要乾坤楼的帮助。 他告诉炎霜他需要乾坤楼帮他调查缥缈宫的大概所在。意外的是,炎霜在听了他的计划后,私下告诉他,自己知道缥缈宫的所在。 寒千琅不知道炎霜这个和缥缈宫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为什么会知道缥缈宫的所在,但他亲身前往调查,发现炎霜说得竟然是真的。 但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心思再去理会那些琐事。他和炎霜找上失去了苏禾的三王爷赵承穹,三人定下了一个计划:由他独身前往缥缈宫,探查出缥缈宫的底细,然后再用一个天价任务将闵凌霄引出来,在将人毒死之后再攻打缥缈宫。 但是后来计划有了变动。寒千琅发现缥缈宫根本不像自己想象中那样只是个简单的杀手组织,严明的纪律性和传承性,令这个组织坚不可摧。 如果就因为一个闵凌霄而牺牲掉这整个组织,未免太可惜了。于是他们决定,抢夺到缥缈宫的控制权,将来可以为朝廷所用,监视江湖中各方势力的动向。而闵凌霄,与其杀了他,不如用最残忍的方式来折磨他。 正是在这些噬骨的怨恨之中,寒千琅化身闵瞳,踏上了茫茫岛。也为闵凌霄未来的下场埋下了至关重要的一笔。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完…考试无止境…快考死俺了… 17 第13章 … 听着闵瞳的叙述,闵凌霄身上一阵一阵地发冷。 对于那场屠杀,他是记得的。但是他从不知道原来在寒家还有幸存者。虽然寒家是大户人家,但家中都是平民百姓没有武功,对于他来说是很轻易的任务。寻常刺客可能会因为这一单任务造下的杀业太重而拒绝,但他自然不会把这些东西放在心上。赏金又多,任务又简单,拒绝的人是傻瓜。 殊不知,这一场杀戮正是他将来一切悲惨的源头。看似遥远的报应,其实很快就会降临了。 闵瞳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眼中似乎没变的温柔缱绻,此时看来却是诡异得吓人。他抬起手,用食指沿着闵凌霄的面颊缓缓滑下,带着轻佻的意味,“我找你找得这么辛苦,宫主,有没有很感动?” 闵凌霄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一下。 眼前的人没有变,却已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了。心中五味杂陈,说不清道不明,与几分对未知的恐慌交织着。 你的初恋竟然是对你恨之入骨的仇人,这让人情何以堪? “怎么不说话了?”闵瞳的声音有些低,有些飘飘渺渺的。他的手指滑到他的下颚,还在继续往下,在他的喉结上画了个圈,轻轻挑开了衣领。 闵凌霄这才神色微变,尖锐的目光射出双瞳,“不要以为你就能高枕无忧了,别忘了化冥神功的后半册还不在你手里!” 闵瞳弯起嘴角,忽然轻轻凑到闵凌霄耳边,耳语道,“没事,宫主您这么疼宠属下,会告诉属下的,对吧?” 湿热的气息喷在耳廓上,在一句终了后,闵瞳竟然伸出舌尖,在他的耳垂上舔了一下。 闵凌霄身上一震,偏开脑袋,瞪着闵瞳。 “哈哈哈哈……堂堂凌霄宫主也会露 分卷阅读32 出这种表情啊~”闵瞳心情很好地看着他,手下却用力一扯,露出胸前一片苍白的皮肤。 闵凌霄有些狼狈地向后退,带着穿过琵琶骨的铁链哗哗作响。他忍着剧痛,威胁地望着闵瞳,狠声道,“你以为这样逼我,我就会告诉你?!” “你错了,我当然没打算这么逼你。”闵瞳欺身上来,整个人笼罩在闵凌霄上方,捏起他的下颚,“我只是要上你而已。” “你疯了么!”闵凌霄不敢相信这样的事竟然又要发生,两年前在伎馆中被强暴的记忆一瞬间汹涌而来,吓得他全身僵硬。 更何况那两个刺客还在牢笼外看着他们这边,在别人面前,他怎么敢?! 闵凌霄不顾刺骨的疼痛,抬起手臂来想要推开闵瞳,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闵瞳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微笑着一把抽开他的腰带,拉开他的衣袍。闵凌霄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曾经匍匐在自己脚下的刺客一把扯下他的外袍和里衫,手沿着腰部的曲线滑入裤内,一把握住他的脆弱。 闵凌霄浑身一个激灵,此时便听闵瞳说,“你对不少人这么做过吧,在你杀他们之前?就像对我哥哥一样。” “你将来一定会后悔今天做的一切!” “呵,这话我原句奉还。”闵瞳忽然眼神一凛,抓着闵凌霄的肩膀一把把人贯到了地上。剧烈的震荡另得闵凌霄痛叫出声,血液顺着铁链流淌出来。 闵瞳站在他脚边,居高临下俯视着他,就像征服了野兽的王者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的猎物。这样的行为,从前只有闵凌霄对别人做的分。这种即将被撕碎般的恐惧感,今天终于降临到他自己身上。 “你以为用这种方法就可以毁了我?!”闵凌霄强自镇定,撑起上身,阴狠地看着闵瞳,仿佛他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人。然而闵瞳却看透了他虚张声势背后的慌张害怕。 “属下怎么敢毁了宫主?”闵瞳垂着眼睛望着他,“宫主不是喜欢属下伺候么?属下今天就好好的‘伺候伺候’宫主。” 语毕,他一脚踏到闵凌霄胸口上,将人踩倒在地。这一击不仅饱含侮辱意味,而且力度很大,另得闵凌霄喉间一痒,伏在地上咳嗽起来。闵瞳半跪下来,拉下闵凌霄的裤子。闵凌霄想要伸腿反抗,可脚上的锁链限制了他的行动,被闵瞳轻而易举地制住。 闵瞳一个用力,将闵凌霄翻了个身,变成趴在地上的样子。闵凌霄还在徒劳地挣扎,却根本拗不过闵瞳强悍的掌力。 “放开我!!!我杀了你!!!” 闵瞳一把扯住闵凌霄的头发,强迫他扬起头来,在他耳边说,“好好享受吧,我的宫主。” 。 。 。 腰部被拉高,像狗一样地跪趴着,在曾经如蝼蚁般的属下面前被无情地贯穿进入,羞耻感、肩膀上的剧痛和下面的疼痛糅合在一起,折磨着闵凌霄的每一根神经。 更可怕的,还有某种莫名的心痛。 折磨他的人是闵瞳,是他第一次想要相信的人。可是能怪谁呢?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如果他没有相信闵瞳,如果他没有放松戒备爱上闵瞳,如果他当初没有留下闵瞳的性命,如果他没有在十五岁的时候接下寒家的任务,一切是不是就能不一样了? 生平第一次,他有了后悔的感觉。 闵瞳的动作很粗暴,与他从前的温柔一点都不一样,闵凌霄感觉自己流了血,血水顺着苍白的大腿缓缓流下。 他一开始还能忍住所有哀鸣,但到后来就渐渐的不行了。 “疼吗?”闵瞳在他耳边问着,“我哥哥当时,一定比这个还要疼吧?” 闵凌霄只能大口大口喘着气,无力地随着他的动作前后摆动,脸颊也在沙石地面上磨破了。 牢笼外的两个刺客目瞪口呆地看着里面发生的一切。曾经不可一世阴森吓人的前任宫主就这么被压在地上,被现任宫主强暴着。以前的绝世武功,残忍手段,居然变成了现在这般的脆弱无助。 更可怕的是,那鲜红与苍白的相互映衬,还有原本阴翳面孔上浮现出的痛苦神色,竟然十分诱人。 发泄出来后,闵瞳很快抽身而起,稍稍整了整衣衫,整个人便又光鲜如初。而地上的闵凌霄却是全身狼藉,赤裸着下身趴在地面上,再也找不到曾经的趾高气昂。 闵凌霄觉得全身都散了架,一块一块的,再也拼凑不起来。 闵瞳垂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对着牢笼外的两名刺客说,“把药拿来。” 其中一名刺客走到牢门口,踌躇了一下。闵瞳一边抬头嗤笑着,一边把脚伸到闵凌霄的双腿间随意一踩,闵凌霄啊地叫了一声,像虾米一样蜷缩起来,“他已经这样了,你们还怕他?” 那刺客见状,终于大着胆子抬步走进来,从怀里掏出一只深蓝色的小瓷瓶。 闵瞳接过瓶子,打开盖子,蹲下身一把扯起闵凌霄的头发,把药瓶凑到他嘴边。闵凌霄死死抿住嘴唇,无论如何也不张开口,闵瞳微微笑了笑,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却倏然出手,咔的一声,下颚便脱臼了。 现在闵凌霄只能不受控制地张大嘴,任闵瞳把那瓶中的东西灌进去。 喉结滑动,控制不了的吞咽着,因为被强迫的粗鲁动作而呛到,狼狈地咳嗽着,连脸颊都咳红了。 完事后,闵瞳又将他的下巴接了回去。 闵凌霄的眼睛因为咳嗽溢满水光,他瞪着闵瞳,却瞪出几分可怜。 “你给我喝了什么?!” 闵瞳仍然在微笑,笑得仍然那么美,“化功散。” 闵凌霄全身剧震,目眦欲裂一般。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闵瞳,那三个字符拆成一片片的碎片,无法聚合成完整的句子。 缥缈宫的化功散十年才炼一剂,不论多么深厚强大的内力,在一天之内便可以尽数消磨殆尽,从此形同废人。 三十余载苦练的一身绝顶功力,从此付诸东流。 失去了武功,他还剩什么?他闵凌霄横行半生,靠得就是高强的武功和狡诈狠毒的手段,失去了武功,他就什么也不是了。 还谈什么报仇,谈什么翻身? 闵瞳眼见闵凌霄脸色煞白,即将分崩离析一般,轻柔地拂过他的面颊,仿佛是安慰一般,“宫主你这么阴毒,属下可不想哪天被你阴死。” “你……你……”闵凌霄已经不能成言,他愤怒得全身颤抖,身体上缠绵不去的疼痛都被忽略了,“我一定会杀了你……闵瞳我 分卷阅读33 一定会杀了你!!” “我知道。”闵瞳很温柔地看着他,仿佛十分善解人意,“属下祝福宫主美梦成真。啊,对了,宫主功力这么深厚,估计要化一天吧,实在受不了的话,我可以让人把你打昏。” 说完便转过身出了牢门,留下里面残破的闵凌霄,徒劳地从喉咙里发出不甘的低吼。 没过一会儿,药效就开始发作了。闵凌霄感觉有滚烫的火焰在血液中蔓延一般,一点一点烧灼炙烤着他的每一条经络,不断向五脏六腑蔓延。他仿佛能听到血管爆裂的声音,无法忍受的疼痛在身体内轰然炸开,他大叫一声,在地上打着滚,却无法缓解丝毫的痛苦。那火焰是直接炙烤在没有任何保护的内脏之上,焦灼的味道似乎已经从七窍渗漏而出,他用指甲抓着地面,直到十指都崩裂开来。 身体里有什么在散碎的声音,一点一点地化成粉末,飞扬在静止的空气中,四散无痕。 好疼,疼得他真想直接死了,就再也不用忍受折磨。 但是不行,他不能就这么死在这里。他要让闵瞳付出代价,他要把一切抢回来! 他一遍一遍喊着闵瞳的名字,仿佛是咬牙切齿,却又恍惚带着几分伤心。 。 。 。 第二天早晨,地牢中仍然是一片黑暗寂静,空气静默,影子随着火光摇晃,仿佛是另外一个空间的世界一样。 看守监狱的刺客按照闵瞳的吩咐,来看看闵凌霄的状况。脚步声空空空地回响着,震颤着深处凝结的黑暗。 牢房中没有光线的光顾,一切都是静止不动的,包括倒在地面上的人。 衣衫不整,大概由于太过痛苦,加上之前闵瞳对他施加的暴行,很多地方已经被撕扯得不成样子,墨黑的长发有几缕黏在汗湿的额头上,嘴唇上没有一丝血色,平时阴冷狠戾的眼睛紧闭着,眉间还微微蹙着,十指的指甲都已经崩裂了,微微蜷曲在冰冷的空气中。 那刺客迟疑着打开牢门,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走近,全身都绷得紧紧地,生怕闵凌霄只是在装晕。 然而地上的人一直没有任何反应。 走到他跟前,刺客先是试探性地叫了声,“凌霄宫主……?” 没有回应。 刺客壮起胆子,伸手去探闵凌霄的脉。这一探,果真发现脉中一点真气的影子也找不到了,虚弱而轻缓地在青白的皮肤下震颤。 刺客赶忙跑去向闵瞳回报。 此时的闵瞳正与闵苒在一起。重重浅金色纱帐之中,仍然如少年一般的刺客趴在闵瞳的腿上,如猫儿一般眯着眼睛,阳光斑斑点点洒落在闵瞳手中的书页上,黑色的字迹倒映在透彻的眼眸中,却带着几分飘忽不定的游离。 闵苒在软榻上翻了个身,仰起头来看着闵瞳。他察觉到了他的不专心,“在想什么?” 闵瞳低头看了眼闵苒,噙起浅笑,“没想什么。” 闵苒也不多问,只是在闵瞳的怀里蹭蹭,一脸的幸福满足,像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 当初刚刚到岛上来时,察觉到闵苒对自己似乎有意,他便顺水推舟释出善意。毕竟闵苒是闵凌霄身边的人,通过他的帮助可以在缥缈宫站稳脚跟。在这个过程中,为了让闵苒对自己完全地死心塌地,他还走了一步险棋,把自己上岛来的真正目的告诉了闵苒。 当时闵苒已经完全沉浸在闵瞳的温柔中不能自拔,闵凌霄又是那么一个喜怒无常变化莫测的危险人物,两相比较,他自然而然地选择了闵瞳。对于闵苒来说,忠义什么的并不重要,他只对自己喜欢的人全心全意。 闵瞳要研究婵娟的解药,那毒蛊的样品还是闵苒为他偷出来的,在闵瞳和闵凌霄离宫期间,闵苒也在积极游说四殿殿主,直接为未来的造反埋下伏笔。 所以闵瞳之所以能成功扳倒闵凌霄,闵苒功不可没。而闵瞳对于他的报答,便是许他一个一生一世。 反正闵瞳这辈子已经不可能爱上任何人了,因为他心心念念都已经被一个人占满。二十多年来,他为了恨闵凌霄,已经用去了全部感情,别的人已经无法再进驻到他的心里。 所以现在,闵瞳尽职地扮演着体贴情人的角色。可思绪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往黑牢那里飘。 不知道闵凌霄的武功被废掉了没有,那个不可一世的恶人,此刻凄惨成什么样子了? 想着想着,就恨不得插了翅膀飞过去。 恰巧此时,刺客跑来向他汇报,“禀宫主,闵凌霄的武功已经被尽数化去了。” 闵瞳一下子坐直身体,就要下床。闵苒有些不满地咕哝了一声,闵瞳便在他额上轻吻了一下,低声说了句“我很快回来”,匆匆披上外衣出了飘渺殿。 看到地面上似乎已经没了气息的人,闵瞳满意地弯起嘴角。他大步走进牢房,一把揪住闵凌霄的衣领,把人提了起来。 这剧烈的动作,另得闵凌霄微微睁开眼睛,涣散的视线无法集中,空茫地飘在闵瞳脸上。 闵凌霄醒来后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整个人都空了。 空得彻底,像个狰狞的黑洞,仿佛能吞噬一切一般。 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不存在了。 而面前这张完美温柔的面庞,又是谁的呢? 仿佛很熟悉,熟悉到让人想要靠近,那温暖 第13章 … 如朝阳般的味道,那双焕发着金黄流光的双眼,温柔缱绻的笼罩着他,在他最孤独脆弱的时候。 可这是不对的,那个人是假的,一切温柔都是假的,现在眼前的人,是夺去了他一切的仇敌。 作者有话要说:肉没来得及写,后面会补上的~~~然后贴也改日再回咯(今晚太晚了…要睡觉…)~~~18 第14章 … 闵凌霄五岁前,并不是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相反,他很乖,也不怎么说话,别的孩子们在一起嬉闹的时候,他就抱着膝盖蹲在一边,看着自己的哥哥带着弟弟和邻居的小孩放风筝。风筝飞得很高很高,花蝴蝶的翅膀凝缩成了小小的一个点,似乎要飞到云彩之上,去那传说中的极乐世界。 闵凌霄很希望自己也能飞得那么高,在他可以到达的最高的地方,低头寻找自家那两间破旧的茅屋。 哥哥比他大三岁,喜欢带着小弟弟玩,不太喜欢搭理他。大约是觉得弟弟太阴沉了。 闵凌霄其实也想和哥哥弟弟一起玩,但是他不知道要怎么表达。 分卷阅读34 有一次弟弟看到树上的鸟窝里有只新孵出的小鸟,吵着想要。闵凌霄就爬到树上去把小鸟抓了下来,谁知到力气太大了,等到在弟弟面前打开手心的时候,只看到一只死鸟。弟弟被吓哭了,大哥匆匆跑过来,瞪了闵凌霄一眼,就把弟弟抱走了。 如此几次弄巧成拙的尝试后,他放弃了当一个好哥哥好弟弟,改去当一个好儿子。 家里很穷,家当都被爹拿出去赌钱了,屋子里总是乱糟糟的,没有人收拾,爹没有伴人,他本人也成天泡在赌场里,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会回来一趟。所以家务活什么的都是他们兄弟自己做的。闵凌霄总是很乖地去做他能做的最粗重的活计,比如挑水洗衣做饭。在爹回来的时候,殷勤地端茶倒水,爹也会偶尔夸他两句,令他乐不可支。 可即使他这么乖这么听话,最后被卖掉的居然是他。 闵凌霄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已经很乖,很努力地当一个好孩子了,最后却还是被抛弃。被背叛。 于是就不当好人吧,这个冷漠的世界,只要够强,就能得到所有想要的东西。 可就算已经踏着累累白骨到达了最高的地方,回过头,却早已经看不见来时的路了。他想要的一样东西,永远都得不到。 最终,也是因为这一样东西,从顶峰跌落,摔得粉身碎骨。 他完全清醒过来时,人已经不在牢里了。四周淡绿色的纱帐,深深浅浅地重叠着,柔和的光线照射进来,照出一片祥和宁静。身下丝缎柔软,身上覆盖着暖和的被子,像是云彩从四面八方围裹过来,舒适得一根手指头也不想动。 闵凌霄几乎以为之前只是做了一场噩梦了。 他试着抬了抬手臂,除去酸软沉重的感觉外,还有一阵金属摩擦的哗然。他身体一僵,掀开被子,就见一条银色的锁链束缚在他手腕上,连在床柱上。 闵凌霄狠狠地瞪着那条链子,最终放弃一般躺回床上。 丹田之内空空如也,身体像被撕碎了,又一点一点缝起来似的,钝钝的痛楚在每一块肌肉上痉挛着。 没了,什么都没了。 没有了武功,他以后便只有任人宰割,恐怕是永无翻身之日。如果是这样,还不如趁早自己把自己了结了。反正他这辈子已经辉煌过了,也算是值了。 可他还是不想死。 总是觉得不甘心,难道就这么死了,让闵瞳这么逍遥快活着么? 还是活着,只要活着,总是有机会。就算受点屈辱,只要活下去,就有希望。 迷迷糊糊的,疲累感袭来,他又一次陷入沉眠。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身上一凉,被子被粗暴地掀开。闵凌霄睁开眼睛,就看见闵瞳正站在床边,垂眼看着他。 闵凌霄立刻坐起身来,却因为触到了后面的伤口,扭曲了面孔。 闵瞳嗤笑一声,一把将他推倒,一只手按住他的背脊,另一只手伸向他的裤子。 “……放开!!”闵凌霄嘶哑着声音喊道。 “嘘……”闵瞳轻轻在他耳边吹了口气,“只是检查一下伤口,怕什么?” “……”闵凌霄死死抓住自己的裤子,不论闵瞳说什么,他就是不想配合。闵瞳见状,也不生气,只是轻轻抚上他的手腕,“你想让我折断你这只手么,就像两年前在伎馆里一样?” 黑暗的记忆汹涌如潮,闵凌霄全身一僵。 闵瞳拉开他的手,褪下他的裤子,轻轻分开臀瓣,查看着受伤严重的地方。那里已经被上了药,红肿地皱缩着。 闵凌霄趴在床铺上,手死死地抓住缎面。 看了一会儿,闵瞳又把被子拉了上来,盖住闵凌霄的下半身。温柔的动作,另得闵凌霄狐疑地回过头,看着他。 “你又要玩什么把戏?”闵凌霄问。 “为什么这么问?” “哈!”闵凌霄沙哑的声音听起来分外暗沉,充满尖锐的刺,“装什么傻?你不是要报仇么?这些都是怎么回事?”他说着,视线绕着整间屋子转了一圈,很明显是指这间华美的房间。 闵瞳弯起嘴角,靠在床柱上,回答道,“当缥缈宫风华宫主的娈童,自然要住好一点的屋子。” 闵凌霄猛地转头盯着他,“你说什么?!” “你,闵凌霄,现在是我的男宠。”闵瞳说得自然而然,仿佛是天经地义的事一般。 闵凌霄怒极反笑,一连串破碎仓猝的笑声从喉咙里析出,却传到不到脸上,笑得厉害了便咳嗽起来,牵动刚刚遭受化功散重创的伤体,嘴角再一次溢出几点殷红。 “呵呵呵呵……男宠?好……好……”他咬牙切齿,“闵瞳,你果然胆子够大。可要小心不要哪天被我这个男宠弄死!” “你应该感谢我。当男宠总比在牢房里等死好啊。”闵瞳说着,忽然又抓起他的手腕,测了测他的脉象,“不愧是凌霄宫主,化功散那么强的药力,你只昏睡了一天就基本无碍了。看来本座也不用太‘怜香惜玉’嘛。” 说完,他拍了拍双手,两名刺客从门外走进来,其中一人手上端着一张铺着白绢的托盘。闵凌霄不知道闵瞳又要做什么,一直紧紧盯着那张托盘,直到刺客把盘子放到床边一张小几之上,他才看清,那是一排粗细长短各有不同的银针,还有几只小巧的圆盒。 不明白那是做什么用的,闵凌霄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退。 闵瞳看出了闵凌霄的猜疑和不安,他十分喜欢看到曾经强悍到无法撼动的对方做出这种脆弱的反应,因为自己的一举一动而惊慌失措,就像自己股掌中的猎物,无论生死都由自己掌控。 他拈起一根较粗的银针,放在眼前看了一会儿,然后金瞳一转,带着几分笑意看着闵凌霄,“既然是本座的男宠,当然要留下点记号在身上。” “你想干什么?” “一会儿,你可要趴好,不然会很疼的。”劝慰一般的语气,闵瞳说着,微微转了下头颅,示意那两个刺客动手。两人即刻上前,同时扭住闵凌霄的手臂,一把将他面朝下按倒在床上。闵凌霄用力挣扎,可已经没了内力只剩蛮劲的他就连最下等的刺客也对付不了。闵瞳打开了束缚在他右腕上的银链,转而将两手拉高至头顶,用锁链将手腕牢牢禁锢在一起,再固定到床头的雕花栏杆上。两名刺客这才松开手,闵凌霄继续扭动挣扎,锁链哗哗哗地响着。 “闵瞳,你不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闵瞳似乎是困惑了一般,“你杀了我全家,我却对你这么温柔,怎么能说我欺 分卷阅读35 人太甚呢?”他一边说着,一边取了剪刀,从闵凌霄单衣的下摆开始,一点一点剪开,苍白的皮肤逐渐暴露在空气里。 渐渐明白了闵瞳要做什么。通常大户人家的奴隶,尤其是娈童,都会被在身上刺下特别的图案,宣示主人的所有权。一旦被刺下了,终生也洗不掉这奴隶的身份,一辈子就只能像牲畜一样任人宰割。 这是最大的侮辱。堂堂凌霄宫主,现在居然要沦为低贱的奴隶。 闵凌霄剧烈的挣扎,另得闵瞳的压制也有些困难,他修眉微蹙,手捏上对方的两边肩膀,稍一施力,只听咔嚓两声,伴着闵凌霄的一声惨叫,胳膊便被卸了下来。原本就是被拉起双手的姿势,在这样的情况下脱臼,痛苦是原本的数倍。 两名站在一旁的刺客看着心惊,那下面动弹不得只能连声哀叫的人,真的是他们认识的凌霄宫主么?转头再望望依旧笑吟吟的风华宫主,立时觉得那柔美的笑容,比凌霄宫主阴森的邪笑还要恐怖。 “早告诉你,要听话啊。”闵瞳说着,温暖细腻的手抚上光裸的背脊。消瘦的身形,蝴蝶骨上落下柔和的阴影,看起来有几分难言的性感。 第一针刺入皮肉时,闵凌霄咬紧牙关,咬得那样紧,下颚都在隐隐作痛。无法挣扎,无法反抗,只能任由那尖锐的针头带着冰冷的颜料刺破皮肤,细细密密的痛楚正如他心中的羞耻和无奈,一点一点侵蚀着他。 那是一个充斥着痛楚的漫长过程,每一针都精准无误,将艳丽的色彩镶嵌到苍白之上。闵瞳十分认真用心,仿佛是在制作一件精美的艺术品。而闵凌霄却感觉那一针一针的是在剥夺掉他的最后一点尊严,把本就千疮百孔的自尊一步步击溃。 自此之后,整个缥缈宫的人都会知道他失去武功,沦为性奴,可以任意欺辱。 整个后背都仿佛肿了起来,无数细小的伤口在叫嚣着。这疼虽不剧烈,却绵长久远,没有完结的时候。 直到日头沉入大海彼端,刺客们点上屋里的灯烛,窗外摇晃的竹影婆娑,如水夜色沿着窗棂淌下。 闵瞳终于拔起最后一根针,抬起身来,凝视着自己的作品,满意地扬起笑意。 如落雪般荼白的皮肤上,数朵簇拥在一起的凌霄花妖异地绽放着,胭脂般的颜色,仿佛是用鲜血浸染过的,有些已经完全盛放,有些还含着羞涩的花苞,柔嫩的花瓣打着轻微的褶皱,逼真得似乎可以触摸到。绿色的藤蔓和叶片衬托其下,优雅的弧度,蜿蜒着从左肩胛骨上垂下,沿着背脊的曲线一直蔓延到挺翘的臀部,消失在那幽深的沟壑之中,引人无限遐思。 如此妖艳的景色,另得站在一旁的两名刺客禁不住吞了口口水。 闵凌霄已经精疲力竭,出去背上火烧火燎的疼痛,肩膀脱臼的部分也肿了起来。闵瞳解开他的禁锢,一把拉起他的手臂,他痛叫一声,却已经没了挣扎的力气。咔嚓两声,手臂被接上了,但疼痛并没有减弱多少。他侧躺在床上虚弱地喘着气,没了内力护体,一点点的伤害也让他脆弱不堪。 闵瞳活动了一下脖子,伸展了下身体,然后又回头打量着床榻上的人,“这幅图,果真是十分适合你。” 看着闵瞳满足的笑,闵凌霄攥起拳头,却因为太长时间的脱臼,根本使不上力气。 他已经没有气力,也没有底气大声地骂出来了。后背上的疼在提醒着他,他已经被打上了烙印,永远也洗不掉了。 数天之前,他还是高高在上的宫主,这种境况,是他打死也想不到的。 太大的落差,心灵和身体上的折磨,令他几近崩溃边缘。 作者有话要说:累死俺了…为毛还有考试…为毛一万五千字这么多啊… 19 第15章 … 缥缈宫易主,在武林中最初并未掀起太大波澜,毕竟这是一个神秘封闭的组织,他们可以清楚整个江湖一丝一毫的动静,江湖人却对他们所知无几。历代宫主之所以能在江湖上立威,宣告他们的上位,都是通过完成一些难以达成、足以震撼世人的任务。 风华宫主要在江湖上扬名立万自然也要遵循这一不成文的规矩。他的任务来得也很快——三百万两黄金,刺杀白芍山庄庄主绍露杨。白芍山庄是晏国南方地域最有权势的武林世家,绍露杨二十岁时挑战半月河以南十多个门派的首座弟子,竟无一败绩,小小年纪便名扬天下,当上庄主后更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就连正道最强盛的瑶山派和七城剑派都要礼让他三分。 买下绍露杨人头的正是三王爷赵承穹。白芍山庄虽然是武林中的名门望族,但实际上也与朝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属于大皇子一党。赵承穹平日里虽然看似谦和礼让,对皇位毫无兴趣,实际上却是大皇子最强大可怕的对手。只要杀了绍露杨,就如同砍去了大皇子一条手臂。 此事由闵瞳这个江湖人出手,这就是一桩简单的江湖仇杀,赵承穹便可以继续隐藏在幕后,避免沾染到血腥。 所以闵瞳很快就要出宫了,这也意味着,他有好一阵子无法继续折磨闵凌霄了,这令他有些依依不舍。 自从在闵凌霄背上刺上那专属于闵瞳的奴隶印记之后,他整个人都有了微妙的变化,虽然还是会挣扎反抗,但已经缺少了从前的高高在上,大概是这印记以及奴隶的身份彻底击碎了他身为宫主的尊严。 闵瞳不再把闵凌霄禁锢在房间里,而是给他戴上手铐脚铐,让他穿着宽大的丝袍在飘渺殿中随意行走,当他的随侍给他端茶倒水。 闵凌霄自然不同意,闵瞳刚刚把他从床上放下来那几天,他试着逃了不下十次,其中有两次都几乎到了码头。闵瞳似乎并不生气似的,可是却会微笑着牵着闵凌霄的锁链,把他拖回房间里,锁上门,然后里面就会传出叫骂声,随后是呜咽声。 可闵凌霄真正变得听话是在他最后一次试图逃跑失败之后。那天闵瞳刚刚接到了赵承穹给他传得信,要他去江南刺杀绍露杨,他心情有些不好。而闵凌霄在这个时候被人从码头带了回来,一下子就把他触怒了。 闵瞳脸上一直挂着的笑意不见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站在珠帘之外的闵凌霄,对方微微侧着头望着铜兽炉中袅袅娜娜升腾的烟,看都不看他一眼。 闵瞳拿起一只摆放在软榻边桌子上的皮鞭,掀开珠帘一步一步走出来,走到闵凌霄面前,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一把扯住他松散的头发,拖着跌跌撞撞的他走出飘渺殿。当时外面阳光明媚,青天白云朗朗 分卷阅读36 乾坤,几名药人正慢吞吞地扫着青石地面上零落的树叶,三三两两的刺客在空地间往来穿行。 间闵瞳忽然现身,刺客们都停住脚步,向着他的方向躬身行礼。闵瞳却像看不见其他人似的,径自将闵凌霄扔到空地中间。闵凌霄狼狈地摔倒在地,四周扑射而来的视线针芒一般扎在他全身的皮肤上。他连忙稳住身形,不想太过出丑。可是紧接着闵瞳一鞭就挥了下来,火辣辣的疼痛在肩背上燃烧四窜,衣衫一瞬间就被撕裂,皮肉绽出一道血痕。 没了内功护体,闵凌霄很难忍住痛叫,他闷哼着,把嘴唇咬破了。 紧接着,皮鞭在空中如灵蛇乱舞,暴风骤雨般向着闵凌霄落下,每一鞭落下就如一道野火燎原,痛觉对于闵凌霄来说明明已经很熟悉了,可每一下每一下的都是令他全身痉挛的痛苦,在那短暂的间隙间连放松的时间都没有,就只有对下一鞭的恐惧。 这么多人看着他被鞭打。虽然之前时常被闵瞳折磨,但是从来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心里想着不能输,不能输,可是和普通人没有两样的身体怎么禁得住掺进了内力的鞭刑。 终于他忍不住了,趴在地上凄厉地惨叫着,席卷了整个大脑的疼令他忍不住求饶,“别打了……别打了……” 闵瞳停了手,垂着眼睛看着全身血痕,狼狈而残弱的仇人。宽大的衣服堪堪挂在身上,几乎被染成了鲜艳的红色。背脊上妖异的凌霄花若隐若现,与那血色相映成辉。 闵瞳忽然微微弯下身,一把撕扯开他已经破烂不堪的衣袍。正趴在地上连气都还没喘匀的闵凌霄觉得身上一冷,大片的皮肤就这样暴露在空气里。 【做什么!!】他全身都僵住了,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在他所有曾经的属下面前,闵瞳到底要做什么?! 不敢相信对方竟然如此可恶,当闵凌霄的手再次向他伸来的时候,他慌乱地抓紧了剩余的衣料,大声喊叫着,用无意义的声音来拒绝,用毫无章法的手舞足蹈来抗拒,绝望得就像从前在他剑下颤抖的任务目标。 闵瞳照着他的肚子踢了一脚,他立时觉得五脏都移了位,痛苦地蜷缩成了一团,此时闵瞳便将他踩在地上,另一只脚分开他双腿,令腿间一切私密的景色暴露在刺客们以及没有思想的药人面前。 闵凌霄胡乱踢着双腿,像野兽一样嘶吼着。 周围的刺客也全都看呆了,这是那个凌霄宫主么?这是那个目中无人高高在上阴险毒辣的闵凌霄? 虽然早就知道风华宫主夺位后并未杀掉凌霄宫主,却没想到不过几个月之间,后者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 闵瞳看着闵凌霄无谓的挣扎,轻笑一声,忽然弯下身,一把将皮鞭的柄捅进了闵凌霄的后穴。 毫无预警,最脆弱的地方被粗糙坚硬的东西撕扯开来,闵凌霄尖叫出声。 闵瞳残忍地微笑着,手不断旋转着鞭子,用力将鞭柄插入深处,那里崩裂开来,血色流窜。 闵凌霄的喉咙已经破了声,连带着眼睛里的什么倔强坚硬的东西也散碎了。 闵瞳站起身来,看着底下那仿佛死了一般的人,长长的鞭子露在外面,像一条尾巴。 疼痛,屈辱,相互交融着攀至顶峰。 “闵凌霄,只要我想,随时可以让你比现在痛苦十倍。”闵瞳轻声说着,语调中甚至夹带几丝温柔,“我一直留情,是想玩的时间长一点。但你要是再惹我不高兴,我可以让你在活着的时候提前尝一尝下地狱的滋味。” 闵凌霄也不知道听没听到他的话,只是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没有焦距地看着地面上不远处的一块石头。 “我的凌霄宫主,你现在,不过是个娈童而已。” 闵凌霄干涩到死寂一片的眼睛里,忽然渗出几颗透明的东西,很快滴落在青石上,点了几点深色的痕迹。 眼泪,对刺客来说最陌生的东西。 看到对手的心防被彻底瓦解摧毁,闵瞳痛快地笑了,笑容灿烂夺目,双眼中闪烁着金黄的流光。可是在这痛快的背面,又仿佛有着什么东西在跟着隐隐作痛,像是笑得太开心时歇斯底里之后剩下的空空茫茫的疼。 闵苒就在不远的枫树下面看着,看着自己的爱人那狂热而专注的眼神。若不是知道闵凌霄与闵瞳之间的血海深仇,他几乎要嫉妒那个趴在地上的人了。 他知道闵瞳把闵凌霄留在了身边,心中也自然是不愿意的,但是闵瞳想要做的事,他从来也不想阻止。他知道闵瞳恨闵凌霄,恨了二十多年,这口气要出,肯定不止要杀了闵凌霄这么简单。 只要闵瞳对他是真心的,他不介意自己的爱人与闵凌霄偶尔有一些身体上的接触。 眼见闵瞳泄够了愤,闵苒从枫树下走出,轻轻伸手搭上闵瞳的肩膀,大眼睛微微弯起,“回去吧。” 闵瞳微微侧过头,看到时他的时候,目光稍稍软化了些。闵瞳点了点头,随着闵苒转过身来。临走时对属下吩咐了一声,“把他关到地牢里去,我不在的时候,就把他锁在那里。” 说完,便和闵苒一道抬步离开。 闵凌霄微微抬起头颅,看着两人携手离去的背影,眼睛深处,痛楚与憎恨一闪而逝。 为何唯一一个给予过他安慰和温柔的人,可以逼他至此? 又为什么明明已经落到如此境地,当自己看到他同别的人在一起,心里仍然会这么疼? 。 。 。 飘渺大殿之内,浅金色的纱帐随着不知从何处潜进的风缓慢地飘摇着。杜鹃花的影子映照在窗棂上,似虚似幻地摇曳着,花气温暖袭人。 闵瞳斜靠在软榻上,身前横陈着一把长剑,剑鞘上血红的宝石中盘旋着幽幽的光晕,不知道是谁的血泪在低泣徘徊。 伸出手指,用温柔到极致的小心翼翼,仔细地描摹过剑鞘上的每一条花纹,在那红宝石上轻轻摩挲。还记得那天在宽阔幽暗的石洞中,闵凌霄将这把血玲珑递给他,夜明珠清冷的光华柔和了他眼中的阴翳,恍惚中竟是一片痴色。 他知道闵凌霄在“贿赂”他,在用自己的方式祈求他不要背叛。 他几乎要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闵凌霄了。曾经那个杀人不眨眼,把生命当儿戏,无心无情的凌霄宫主怎么会变成如此可怜可悲的模样? 以为自己小小的情动就可以化去折磨了他二十年的血海深仇?实在是太可笑了。 闵苒轻轻挑开一层层的帘幕,隔着一层水晶珠帘,看着闵瞳对着那把剑发呆,眼睛低 分卷阅读37 垂,看不清里面的神色。 “在看什么?”闵苒掀开珠帘走进来。 闵瞳抬头,冲他笑得温柔,同时将剑拿开,放到一边的矮桌上,“怎么?这么快就开始想我了?” 闵苒弯起大大的眼睛,也坐到塌上,趴到他怀里,温顺得像只猫儿,“为什么你不带我去?绍露杨跟你以前做过的任务可不一样,我可以帮你啊。” 闵瞳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闵苒一头漆黑的长发,手指从冰凉的发丝间穿过,忽然忆起一次闵凌霄来了兴致,让他为自己束发,当时那人的头发也是如此冰凉,仿佛蚕丝一般顺滑,与他本人的血腥张狂一点都不一样。 “我需要你留在这里,帮我看好家啊。” “呵呵,你到底是让我帮你看家,还是看闵凌霄啊?” 闵瞳低下头,捏了一下闵苒的鼻子,“吃醋了?” “嗯,我是吃醋了。”闵苒爬起来,有些调皮地看着他,“怎么办呢?” 闵瞳似乎真的摸着下巴认真地思考起来,“嗯……是啊,怎么办呢?两个选一个的话,我可得好好考虑考虑……” 闵苒凑上前去一口咬到闵瞳耳朵上,听到闵瞳轻叫一声,才在他耳边坏笑道,“你要是敢选他,我就亲自把你咬死~” “这么说我只能选你了啊。”闵瞳微笑着拉开他,微微坐直身体,神情却又有些暗淡下来。 闵苒有些奇怪,“怎么了?” “没什么。” 闵苒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轻叹一声,“你不说我也知道。但是你身为缥缈宫宫主,杀人是不可避免的。” “我明白。反正我已经染上了一手血腥,再多染一些也没有关系。”闵瞳无所谓地微微扬起嘴角,“其实,我跟闵凌霄根本就没有区别。或许将来,我的下场会比他更悲惨。” “你又来了。”闵苒无奈地摇摇头,“真不知道你这样的性格,是怎么在无妄宗生存下来的。” 闵苒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闵瞳在做过那么多任务之后,仍旧会对杀戮抱有罪恶愧疚之感。一般的刺客在一年之后就基本可以摆脱常人对于性命的珍惜与重视了。 闵瞳收敛神色,正视着闵苒,“我离开期间,你记得……” 不等他说完,闵苒就回答道,“我知道。我会想办法查到化冥神功后半册的。” 闵瞳满意地微笑,勾过闵苒的下颚,送上浓烈的吻。 。 。 。 第二日启程之前,闵瞳又去了趟地牢。 依旧是幽暗压抑的空间,死寂的空气里,曾经不可一世的一宫之主戴着沉重的手铐脚镣,斜靠在墙角粗糙的石壁上。身上衣衫零落,毫无蔽体之力,发丝披散,有些落魄地垂落额前。 闵瞳没有进去,只是在牢笼外看着他。 闵凌霄抬起眼皮,扫视了他一眼,瞳孔在触及到他右手的血玲珑时骤缩了一下,几不可闻地嗤笑了一声。 “我要走了。”闵瞳说。 “呵呵……”闵凌霄嘶哑着声音说,“要我祝你马到成功么?” “闵凌霄。”闵瞳今日并没有以往见到他时那么浓烈的恨意,似是闲话家常一般的语气,令人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你在杀掉我爹还有我哥哥的时候,心里有没有过一丝愧疚的感觉?” 仿佛没听懂闵瞳的话,闵凌霄反应了一会儿,才忽然咯咯咯地笑开,从喉咙深处析出的笑声仍然带着以往的阴森瘆人,“闵瞳,你在开玩笑么?” 闵瞳眼里闪过一丝怒意,却仍旧问道,“有没有?” 闵凌霄收敛了笑声,本想做出挑衅的神情,却不知道为什么,无法坦然地对上闵瞳的目光。 如果当初没有杀掉闵瞳的家人,是不是闵瞳就不会背叛他? 可若当初没有血洗寒家,他又怎么会遇见闵瞳? 到底哪一个结果好一点? “没有。”闵凌霄干巴巴地说着,“你见过狼在咬死羊后,还为它默哀的么?” 闵瞳死死地盯着他,看了好久好久。最终,一语不发,衣衫轻摆间,就这样离去了。 闵凌霄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原地,似乎没有看到他离开一样,眼神有些空空茫茫的,盯着斑驳石壁上的某一个点。 罪恶感,愧疚,这种东西,对于他来说仿佛已经 第15章 … 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东西。 可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杀人的经历。 十岁接的第一个任务,杀的是一个重病难治的病人,而买下那病人人命的,是病人的伴人。 伴人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自己没有办法下手。而伴人一定要杀掉病人的原因,是因为病人不想再活下去了。 全身瘫痪,在床上躺了十年,手脚都已经萎缩得不成样子,身上一块块溃烂的斑痕,生不如死。 任务很简单,闵凌霄只要拿着剑,到那病人床边捅入那人心脏,便可以拿到赏金了。 他已经在缥缈宫接受了五年严酷的训练,好不容易活着熬过忍痛训练、生存试炼、同胞间的相互淘汰以及一系列的难关,可以开始接任务成为真正的刺客。此时面对着那面黄肌瘦的猎物,却仍然是全身颤抖,手脚冰冷,神色比那病人还像垂死之人。 一定要动手。如果连初次任务都完成不了的刺客,会被做成药人的。 当时病人的伴人没在屋里,而是守在屋外,因为他怕自己会阻止闵凌霄动手。 床上的猎物已经不能说话,只是用一双混沌的眼睛看着他,仿佛是祈求。 十岁的孩童,颤抖着身体,举起是自己身高三分之二的长剑,牙齿狠狠咬着嘴唇。 病人的目光如刺一般扎在他心上,举到手都酸了,也无法将剑落下去。 那是一条人命啊… 之前就算是淘汰试炼,他也并未真正亲手结果过任何人的性命。 可是如果不杀他的话,自己就要死。 他不想死,他还要活着离开缥缈宫,和阿离一起。 他闭着眼睛大叫一声,把剑刺进病人的身体。 病人冲他感激地笑了,然后安静地闭上眼睛。鲜红的血液沿着银色的剑锋从胸口绽放开来,那么红艳的色彩,比任何花朵都要好看。 病人的伴人随后冲了进来,流着泪抱住病人的尸体,祈求他连他一起杀掉。 这一次闵凌霄没有犹豫,很痛快地将剑再一次送入一颗跳动的心脏之中。 看着相拥着死去的两人,闵 分卷阅读38 凌霄惊讶地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觉得很害怕。 是病人临死前感谢的微笑,洗去本该汹涌的罪恶感,还是他生来就是冷血冷情,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总之从那以后,他忽然开始觉得杀戮其实并不可怕,人命也没有什么可珍惜的。 有些人生来就是猎物,有些人生来就是要狩猎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不想当猎物,就只能当猎人。 有什么值得愧疚的呢? “暮春三月,羊欢草长,天寒地冻,问谁饲狼?”囚室之中,闵凌霄仿佛是梦呓般地说着,孤独的声音如蚊蚋般,几不可闻。 “闵瞳,你跟我,都是一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已补完,里面暮春三月那句是引用古龙萧十一郎里面的歌谣… 20 第16章 … 闵瞳身边一个随从都没有带,甚至连乔装都没有。一个人穿着简单的一席素衣,牵着一匹白马,泛着流金的双瞳迎着日光微微眯起,眉间平淡而悠然。 在缥缈宫中从不曾显露出的轻松,伴随着漫天暖风扑面而来。丰润的嘴唇也微微拉起一个平缓的弧线,不再是伪装出的精雕细琢的温柔笑容,而是发自内心的浅浅喜悦。 信步在空旷无人的原野中漫游,半人高的蒿草,在风中渐次摇晃着。一束自由自在的风在衣袖和发丝间穿行,好像要在背上长出翱翔的翅膀。 再没有那些杀戮血腥,干干净净,自由自在。就像回到小时候,骑在哥哥的脖子上,在荒郊的原野里撒欢奔跑。 有时候闵瞳会希望,闵凌霄当时把他也杀掉了。这样他就可以永远活在七岁的时候,就不会染上这一身的血。 他在原野里逗留了两天,忘却一切,在小溪边捉鱼,在橡树下睡觉。 两天的假期后,他重新戴上那副精雕细琢的温柔面具,收起一切心绪。飞身上马,扬鞭向着南方奔去。 而此时缥缈宫阴暗的地牢里,闵苒提着食盒一步一步走下长长的石阶,进入那被黑暗侵蚀的地方。 闵凌霄仿佛死掉了一样,一动不动地坐在角落里。 闵苒在牢笼外看了他一会儿,带着几分笑意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一如夜幕中的星子。 “宫主?” 闵凌霄微微动了一下,但没有太多反应。 “宫主,属下给你送饭来了。” 闵凌霄抬起阴翳的眼睛,瞟了他一眼,“滚开!” 闵苒也不恼,从袖中掏出钥匙,打开牢门走进来。昔日最惧怕的主子现在却是毫无还手之力地缩在那里,任自己捏圆捏扁,他不禁感叹这世事变幻果然是太无常了。 把食盒放在不远的地方,打开盖子,浓浓的香味在空气里扩散开来。 “宫主这些日子受苦了,属下给宫主带来了点好吃的。” “哼。”闵凌霄冷笑一声,“贱人,被本座的男宠上得很爽么?” “啪”地一声,分外清脆的声响。闵凌霄的脸偏到一边,脸上却露出快意的笑。 听到对方侮辱自己和爱人,闵苒脸上的笑不见了,怒色一闪而过。 “闵凌霄,我尊敬你,是顾念以前主仆的情分,你不要逼我翻脸不认人。” “哈哈哈……原来你还知道顾念主仆情分?”闵凌霄狠狠地瞪着他,“我还以为你只不过是个连娈童都不如的贱货而已。” 他讨厌闵苒,不仅仅因为闵苒背叛了他,更因为对方与闵瞳的关系。 一想到闵瞳将曾经给予他的温柔都给了眼前这个有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的青年,他就恨得连心口都疼起来。 甚至,就连闵瞳曾经施舍给他的那些温柔,也是虚假的,怎么比得上现在对闵苒的真心真意? 明明不应该再对闵瞳存留任何眷恋,但他始终不懂,有些东西不是人自己能够控制的。 闵苒敛住怒气,重新扬起笑意,“我知道,我抢了宫主最爱的人,宫主嫉恨我,也是应该的。” 闵凌霄瞳孔皱缩,森冷的视线直直对上闵苒双眼。就算明知对方已经失去武功,那嗜血的目光依旧刺得他微微打了个冷战。 “如果你是来废话的,现在就可以滚了。” “宫主既然不想听废话,那属下就直言了。”闵苒弯起眼睛,“化冥神功下半册在哪里?” 闵凌霄嗤笑一声,“烧了。” “宫主,我劝你还是早些说出来比较好。”闵苒仍然笑眯眯的,“这样可以少吃一些苦头。” 闵凌霄轻蔑地抬起头,挑衅般看着他,“已经烧了,让我说什么?” 闵苒从食盒中拿出一根细细的银筷子,用纤长的手指细细抚摸,“宫主,你也知道缥缈宫有多少折磨人的手段。我也明白身为刺客首领,宫主耐疼的能力比寻常刺客还要强,但是这几年来,谷雨殿又制出了些新的药来,还没有什么机会找人来试,宫主要不要来尝尝鲜?” 闵凌霄心知一番折磨是逃不了了,也不知道自己能撑到几时。 但是他不想说,一是不想让闵瞳这么轻而易举地得到想要的东西,二是,他若是说出来,多半会被直接杀掉。 所以他转过头去,不再理会闵苒。 闵苒歪着头看了一会儿,倏然手中银光一闪,毫无预警地将银筷子穿透了闵凌霄的手背,钉入坚硬的石面,将他整只手钉在了地上。闵凌霄毫无心理准备,惨叫一声,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闵苒慢慢站起身来,居高临下望着闵凌霄,“既然如此,宫主就慢慢享受吧。” 。 。 。 闵瞳在一个月后到达了离白芍山庄最近的据点,属下已经为他查到了白芍山庄的路观图和守备分布,只待他动手了。 由于知道他是刚刚上任的宫主,为人又比闵凌霄和善许多,古董店的店长对他十分尽心,伺候起来也分外小心翼翼。闵瞳却总是无法开怀起来,眉间一直微微蹙着。 动手当夜,他换上一身黑衣,拿起血玲珑。 也不知道那个黑牢里的人现在如何了。他出了片刻的神,然后收敛心神,出了古董店,在夜色和林木的掩映中奔向白芍山庄。 坐落在丘陵中的白芍山庄端庄秀美。青瓦白墙,窗扇上细致的木雕,高塔上轻摇的铜铃,与碧树素花相互搭配映衬。 身着统一服饰的家丁下人一队队地穿梭在各处院落中巡夜,无数的灯盏映得天空也微微泛白。 此时,只见两屋中间一道幻影一闪而过,仿佛是一道黑 分卷阅读39 色的风,瞬间就了无痕迹。闵瞳像猫一般落在一栋两层大屋的檐瓦上,轻盈得没有惊动任何一块瓦砾。他微微伏下身,观察着四下的动静。 此处便是绍露杨就寝的地方,此时二楼的屋中还点着盏灯,人大约还没有睡下。 绍露杨正坐在桌前看书,中年的年纪,下颚上长着少许的胡须,一派儒雅风范。 灯火在屏风上跳动着,夜已经深了。他打了个哈欠,想要歇息了。此时忽然身形一顿,整个人都安静下来,仿佛察觉到了什么。 半晌,他微微皱起眉头,暗暗运起真气。 【有人在屋顶上。】 他慢慢站起身,凝气于指尖,沉声道,“屋外的朋友,请现身吧。” 许久,没有回应,也没有任何动静,甚至连刚才感觉到的那点细微的真气,也找不到了。 以他的修为,就算对方很会收敛自身气息,也是可以察觉到一些的。但现在是完全找不到。 或许,人已经走了? 此时,忽觉眼角有什么东西一闪,他立时转身,看向外厅。 一闪窗户微微打开,在夜风里微微地晃动。 除此之外,一片安静,只有那桌上的烛火被风吹得微微歪了些。 绍露杨心头一凛,全身都戒备起来。 “来人!”他沉声一喝,雄厚的内力穿透屋子的墙壁,在整个院落里回荡。院中收了好几名侍卫,无论如何是能够听到他的。 但是却一个进来的人也没有。 绍露杨一边小心地环视着屋中响动,一边走到窗边,伸手推开。 院子里安安静静的,花枝轻缓摇曳,只是在那树丛的阴影间,有一些倒下的人形。 悄无声息的杀戮,他竟然什么都没有听到。 此时忽觉颈后一缕几不可查的剑气,他即刻回身,名扬江湖的剑指精准地夹住了袭来的剑锋。那剑上锐气凛凛,银白中夹着几缕血般的红,凄艳非常。 来人俊美非常,一双浅褐色的眸子像一汪沉静的水,毫无杀意。 “你是什么人?”绍露杨凛声问道。 “缥缈宫闵风华。”闵瞳回了一句,忽然另一手携带者汹涌澎湃的真气拍向绍露杨胸口。绍露杨不急不慌,也用另一手来接,双掌对接,闵瞳只觉对方的内力强悍若九天玄雷,沿着手臂传播上来。绍露杨也感觉到闵瞳的内力颇为深厚,但还不能威胁到他。 谁知闵瞳撤掌之后,竟将那股真气沿着自己的脉络传到了另一只手中,沿着剑锋直刺绍露杨,剑身龙吟一声,逼得绍露杨不得不松开剑指,就是这一瞬之间,闵瞳忽然身形晃动,只留下一串幻影,便没有了踪影。 紧接着,一道剑气再次从身后栖身而来,绍露杨刚刚转过身,那道剑气却忽然消散了,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道剑气从他脖颈间横过来。他连忙向后仰倒,发丝却被削断数根。 从没遇到过有人的身形可以如此诡变莫测,明明是他熟悉的屋子,却无法察觉到对方。 心知再这样下去对自己不利,绍露杨身形一动,从窗户跃到院中。相对来说更为开阔的场地,藏身的地方也变少了。此时,只见夜空中一道黑影迅速扑射过来,几乎是眨眼之间就到了面前,绍露杨运起内力,双指成剑,数道内力向着刺客射出。剑气与剑身撞击出清脆的声响。绍露杨双目一睁,低喝一声,极招出手。提运功力凝聚于双手的剑指之上,在空中划出尖锐的线条,最终双剑汇聚成惊天的一剑,咆哮着向刺客当头劈下。 刺客却似乎并不打算闪避一般,迎着那剑气撞了上去,只听轰然一声,沙尘飞扬,附近的墙垣都被震断了,漫天的尘埃,遮挡了视线。 被那一剑劈中,绝无生理。绍露杨看着眼前的烟尘,已经感觉不到那刺客的剑气。 只是在下一瞬间,一道红光闪过,绍露杨不敢置信地长大眼睛。 闵瞳如一缕飘忽不定的风,围着绍露杨在空中画了个完美的圆弧,衣袂翻飞,不过是在刹那之间。 身形定,他一手执剑,眉目低垂,静静而立。 而身后的猎物,惊讶还来不及褪去,头颅却已经从肩膀上滚落。 那儒雅的面容还没来得及沾染到地上的尘土,便被一只手接住。闵瞳撕开一片衣摆,覆盖住还未瞑目的脸,轻轻叹了口气。 临走时,血玲珑在沙地上挥舞几笔,留下“风华”二字,便飘然而去。 。 。 。 任务进行得顺利,赵承穹十分满意。 绍露杨的死,确实惊动了南方整个武林。缥缈宫易主的消息,宫主风华的名号,也渐渐传开了。 闵瞳将人头交给了代替赵承穹前来的江荼。 “寒公子,啊不,我该叫你风华宫主,祝贺你首战大捷啊~”江荼一边接过装着头颅的箱子,一边痞笑着。 闵瞳端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茶,“为什么是你来?你离开炎霜投靠三王爷了?” “当然不是,只不过三王爷不好插手这件事,所以由我代劳。”江荼说着,正要吩咐下人将三百万两黄金抬进来让闵瞳过目,闵瞳却伸手阻止了他,“赏金交给下人就行了。” “你就不怕我少给你两箱?” “那又如何。” “呵呵,两年不见,寒公子还是这么清高哈。” “还有事么?”闵瞳径直问道。 江荼好笑地看着他,“怎么这么着急啊?难不成赶着回去疼宠你那‘娈童’?” 特意加重的“娈童”二字,说得十分淫猥。 闵瞳看了他一眼,表情未变,“你想说什么?” “炎霜让我提醒你,别忘了答应过他的话。什么时候把闵凌霄送到乾坤楼?” 闵瞳用茶盖拨弄着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漫不经心般说道,“我还没有拿到化冥神功的下半册。等问出来了,自然会把人送过去。” “喂,你不会是想赖账吧?”江荼有些不满地看着他,“本来说好了一上位就把人送过来的,现在一拖再拖,你不会是玩他玩上瘾了吧?” 闵瞳微微皱起眉头,“说话请放尊重些。” “难道我说错了吗?” 闵瞳看了他一会儿,轻笑一声,“随你怎么想吧。我需要化冥神功的全谱。” “乾坤楼可以帮你问出来。三个月后,把人送到乾坤楼。这是炎霜给你的最后期限,你好好考虑吧。” 说完,江荼起身离去。闵瞳一人坐在原处,看着那几根站立 分卷阅读40 的茶叶,面色有些凝重。 。 。 。 二十多天后,闵瞳回到了缥缈宫。 闵苒笑吟吟地在码头迎接他,一如清晨在薄暮中灿烂的朝阳。 闵瞳也扬起惯常的温柔笑意,在船离栈道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足尖一点,整个人便如优雅的沙鸥掠过海面,轻轻落到闵苒面前。 “恭喜风华宫主。”闵苒调皮地一躬身。他身后的所有刺客都紧跟着下跪,齐声恭贺。 闵瞳扶起闵苒,在他额头上落下轻盈一吻。 两人携手回了飘渺殿,闵瞳听各殿殿主回报了宫中情况,简单地处理了一些事务,随后便是情人间的温存。 风吹帘动,如仙境般的温柔乡里,阳光微微熏着白玉柱,一片繁华烂漫。 闵苒躺在他身侧,玩着他的一缕发丝,轻声耳语,“我得跟你道个歉。” “嗯?” “我没能问出来化冥神功下半册的下落。” 一朵妖艳的凌霄花忽然侵入脑海,那人阴森却痴缠的眼神,仿佛是突然被唤醒的记忆,一想起,便滔滔不绝。 “他怎么样了?” “还在地牢里。” 闵瞳很想现在就到地牢去,很想现在就看看那个人。 他想,大约是自己太久没有折磨他,所以有些想念那种快意的感觉。 但是他强忍这种冲动,又同闵苒耳鬓厮磨了一会儿,才披上衣服,走向地牢的方向。 刚刚踏入大门,忽然听到一声凄厉的叫喊从深处的黑 第16章 … 暗中传出,如此的声嘶力竭,连喉咙都渗出了血一般,令人心头震颤。 闵瞳只觉全身一僵,手脚有些发寒。 他加快了脚步,飞速来到关押着闵凌霄的牢笼前,发现竟然没有人。此时,又一声惨叫从黑牢深处传出,他连忙大步向里面走去,一直来到最里面的刑房大门前。 断断续续的惨叫还在不断传出。闵瞳的身上在微微颤抖。他用力握了握拳,一把推开厚重的大门。 里面有两个刺客,正围在一个被绑在刑架上的人跟前。那人双手打开,被束缚在十字刑架上,双脚脚踝被铁钉穿透了,血水已经干涸在地面上,那人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口,仿佛是披着的血衣,惨白的面容无力地歪在一边,汗珠与血污混合在一起。那两名刺客,正把粗长的铁针,一根一根钉入那人的手指甲。 眼见闵瞳进来,两名刺客连忙跪下来,“参见宫主。” 闵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愤怒,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他很想用全部内力震碎他们的每一片骨骼。 但是他忍住了,只是表情变得有些冰冷可怖。 “你们下去。”平静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是。” 刺客们顺从的退下,刑架上的人却仍然在痛苦地抖动痉挛,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闵瞳的到来。 大滴大滴的汗水,浸透了每一缕发丝,嘴唇被咬得血肉模糊,不知到底经历着什么样的痛楚。 明明没有人在用刑,还这么痛,那必定是被用了药。看闵凌霄全身肌肉痉挛,胸口下隐隐有青蓝的血丝,这药该是谷雨殿今年才研制出的青莲。 服下此药的人不会死,但是每隔一个时辰,便会感觉到五脏六腑被油煎一般的痛楚,仿佛无数细小的钢针,在每一块肌肉中肆意扎戳,绵绵无尽,无止无休。被用来试药的人有很多都因为太过疼痛,吸气的时候因为痉挛抽搐,舌头堵住了气管,窒息而死。 闵瞳小心地拔出了钉住闵凌霄脚踝的钢针,一用力扯断了束缚闵凌霄的锁链。闵凌霄用力挣扎扭动,几乎无法压制住。他唤来人,把宫主令扔给手下去谷雨殿取解药,属下眼见闵瞳神色有异,不敢怠慢,很快便把解药取了来。 闵瞳想给闵凌霄喂下去,但是闵凌霄早已神志不清,只知道连声惨叫,无法控制地抽搐着。闵瞳只好强行扒开他的下颚,用口含了药,渡到闵凌霄口中。 闵苒刚刚赶来,看到这一幕,便停住了往前的脚步,往后退了几步,隐入黑暗之中。 闵凌霄被呛了几下,但总算是把药咽了下去。闵瞳用力抱住他的身体阻止他自残般的挣扎,直到药效渐渐发作,痛楚渐渐减轻,闵凌霄也渐渐平静下来,只剩下粗重到精疲力竭的喘息,在闵瞳怀里时不时地抖动一下。 直到这时,闵凌霄的神志似乎才稍稍回来了一些,但又没有太过清醒。他掀起眼皮,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容,温柔的眉眼,温暖的怀抱,流动的金黄华彩的眸子,仿佛是许久以前那个不愿醒来的梦,会保护他,安慰他,再也不会孤单。 “闵瞳……闵瞳……”仿佛是本能般的呢喃,他紧紧抓住闵瞳的衣衫,抓得那样紧,永远也不要松开。 作者有话要说:求封面…有木有会做封面的童鞋捏~~21 第17章 … 对于一个你恨入了骨髓,恨入了灵魂的人,可以有心疼这种感情么? 闵瞳从七岁起的那个夜晚开始,便将闵凌霄的面貌刻印在心上,每一日每一夜,一遍一遍地描摹着,倾尽了全部感情的铭记着,将那恨意一丝丝一缕缕地编织在记忆的每一条回路里。那样的竭尽全力,仿佛他所有的感情都倾泻给了那个人,再也没有任何残余。 因此,能牵动他心底那根弦的,也就只有这个人。 他抱着闵凌霄出了地牢,带入飘渺殿中,把谷雨殿殿主叫来为他医治。自始至终闵凌霄一直紧紧抓着他的衣襟,不论如何都不松开,直到闵瞳点了他的昏穴,才松开了手指的力道。 这将进两个月中,闵凌霄受尽折磨,伤痕遍布全身上下,尤其是在最后的青莲之毒,对内腑有很严重的伤害,好在闵瞳赶回来的及时,才不至于致命。 闵瞳命谷雨殿殿主将五年才炼一颗的疗伤圣药元丹拿来,喂闵凌霄吃了下去,又将他身上的伤痕都小心翼翼地上了药。很多伤痕虽然不算太深,但都恰到好处地伤害得是皮肤表层痛觉神经分布最密集的地方,当时不知道该有多么痛苦。 之后,闵瞳挥退了所有人,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昏睡的人。 纱帐幽魂一般轻舞,熏香在空气中静静蔓延。 过了许久,有脚步声隔着一层层纱帘接近过来,闵苒挑开帘幕,看了闵瞳一会儿,然后弯起眼睛。 “小瞳。” 闵瞳没有回头。 闵苒目 分卷阅读41 光微黯,但仍然维持着笑意,向着闵瞳走过去,“怎么把他带出来了?” 手刚要碰到闵瞳肩膀,却被闵瞳一把抓住了,有些重的力道吓了他一跳。 闵瞳将他的手缓缓挪开,然后松开。 闵苒感觉心中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很闷,很疼。 “你生气了?” “……没有。” “你生气了。” “我说了,没有。” 闵苒脸上的笑维持不住了,大眼睛里流露出委屈和伤心。 闵瞳仍然没有转过头来,只是轻声道,“你先下去吧。” 闵苒看着他的背影,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墨黑如悬瀑的长发,以前看起来是那么美丽,现在却只觉冰冷。 他没再说什么,默默地走了出去。 闵瞳直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也没有转过头来。他怕自己一看见对方,就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愤怒。 闵凌霄是他的,只有他能决定他的生死苦痛。 就算要伤他,要杀他,也该由他决定才对。 床上的人面色如纸。不,应该说是比纸还要白,干涸的嘴唇半张着,曾经睥睨天下的眼睛,无力地闭合着。闵瞳伸出手,顺着那眉眼描摹着,微微侧着头,有些出神。 本来在没见到闵凌霄之前,他还有些犹豫,现在却一点踌躇都没有了。 他不会把闵凌霄交给炎霜。闵凌霄就算死,也只能死在他手上。 。 。 。 闵凌霄睁开眼睛,第一个看见的是闵瞳的眼睛。他愣愣地看着,闵瞳也静静地回望,四周有暗暗生香的风,在宁静和寂寥中吹散了阳光。 美丽的眸子缓缓地眨了一下,一只手抚上额头。虽然头昏脑胀,身体里似乎像有火在烧,可是那清凉的手心接触的瞬间,仿佛所有不适都消散了。 闵凌霄什么都忘了,只是本能般地觉得,这个人在,他就是安全的。虽然这样的感觉与真实相差太远,但此时此刻,他确实是如此相信。 唯一保护过他,带给他温暖的人。 闵瞳移动手掌,向下拂过他的眼睛。他仿佛是被操控了的傀儡,顺从地闭上双眼,心中一片宁静。没有了空虚、茫然、害怕、愤怒。就像两年前,危难之中,那个有着温柔双瞳的人带给他的,一种被填满的感觉。 温暖的手掌撤开了,身边的人也似乎要离开,闵凌霄心中一慌,一把抓住将要抛弃他的那只手,眼睛也跟着张开,死死地盯着闵瞳。 闵瞳似乎被他的动作惊了一下,然后柔和了眉目,静静地看着他。 “我一会儿就回来。” 低柔轻缓的声音一如以往,像阳春下温暖的池水,迎风泛起丝丝缕缕的波澜。 闵凌霄迟疑着,放松了手上的力道。闵瞳抽出手腕,起身掀开纱帐走了出去。 四周重新寂静下来,闵凌霄望着透过纱帘照射进来的光,思绪渐渐在一直空白一片的脑子里析出。他想起了这一切的起因,想起了从高空跌落,以及被人背叛的痛楚,想起了在黑牢里经受过的非人折磨。 那个捅了他最致命一刀的,却也正是曾经带给他最眷恋的温度的人。 细细碎碎的痛楚从心脏深处一点点噬咬着蔓延开来。曾经以为自己早就没有感情了,绝对不会再因为别人的背叛和抛弃而伤心了,可是到现在他才发现,其实自己仍然停留在五岁的时候,仍然是那个蜷缩在角落里抹眼泪的可悲弱者。 他与那些死在他手下的猎物,是一样的。 酷刑击碎了他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希望,消磨了他全部的信心和坚韧,黑暗不见天日的炼狱中,最恨的人却成了唯一的救赎。 脚步声自远及近,是闵瞳回来了,修长美好的身影从纱帘外一层层递进,渐渐清晰。最后一层纱帘被掀开,身着素色衣袍端着一只瓷碗的人依旧那么俊美,那么让人心醉神迷。 “吃药吧。” “闵瞳,你杀了我吧。” 闵瞳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不是要报仇么?折腾我这么久,也该玩够了吧?”闵凌霄看着绣在床帐上的一只凤鸟,“我这辈子也算值了,你动手吧。” 闵瞳仍然凝视着他,脸上没有愤怒,也没有嘲讽,宁静得像一潭深水。 “杀不杀你,是由我决定,不是由你。”他淡淡地说,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然后他在床边坐下,把碗放到一边的矮几上,伸手要把闵凌霄扶起来。 闵凌霄没有挣扎,随着他的力量靠坐在床头,看着闵瞳拿起药碗,舀起一勺褐色的药液,送到闵凌霄唇边。 闵凌霄不知道闵瞳还想做什么,但他现在已经不在乎了。 不就是折磨么,谁让他杀了闵瞳全家,他认命了。 顺从地喝下苦涩的液体,闵瞳温缓的力道,像极了过往五年中的伪装。 喝光了药,闵瞳便离去了,那一天直到日落都没有再回来。 此后的几天一直都是这个样子,闵瞳出现,探查他的脉象,喂他吃药吃饭,周到细致得仿佛是他的伴人一般。做完一切后便起身离开,没有侮辱,没有折磨。 这般的温柔,又是一个陷阱么?闵凌霄不敢再相信,却又控制不住地留恋。理智与情感相互碰撞,令他心中惴惴不安。 有一天闵凌霄忍不住问闵瞳,到底想要干什么。闵瞳没回答。 因为闵瞳自己也有些不清楚。应该恨他,折磨他,至死方休才对。可是现在自己在做什么呢? 闵凌霄的伤势渐渐好转,人也可以下地了。举目四望,看着这被重重帘纱切割的宫殿,曾经的他的寝宫,现在却几乎认不出来了,大部分的装饰摆设都变了,空气中弥漫着的熏香也不再是他习惯的味道,而是那人衣服上沾染的暖香。 闵瞳走进来,“你起来了?” 闵凌霄抬头看了他一眼,没应声。 “你五脏六腑受创严重,还是多休息吧。” “闵瞳,你这段日子这样扮白脸,是想套出化冥神功下半册的下落么?” 对于他的问题,闵瞳并不感到奇怪,并且也不想否认。 他需要给自己的行为找一个理由。 “你会说么?” “我说了以后呢?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还没想好。” 闵凌霄哼笑了一声,那短促的声音里,隐约浮现一丝苦涩。 “闵瞳,我杀你全家,不过眨眼之间,就算对你哥哥确实残忍 分卷阅读42 ,但你已经把那笔帐都讨回来了吧?为什么你不给我一个痛快?你这样一会儿硬一会儿软的折腾我,不觉得太掉价了么?” “你以为你的债还完了?”闵瞳反问。 “你还想要我怎样?” “你知道七岁流落街头无家可归,被人欺负拐卖,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滋味么?你知道在无妄宗被当成毒蛊的试验品,蛊虫在肚子里翻搅,从七窍里爬出来的滋味么?你知道每晚从噩梦里惊醒,生怕自己忘记仇人相貌的滋味么?你折磨了我二十年,而我不过折磨你几个月,你说,你还够了么?” 仍然是平淡的语调,却诉说着最痛苦的经历。 闵凌霄用手撑住身边的玉柱,低声咯咯咯地笑着,笑到精疲力竭,“好啊…好啊…你说吧…你到底要我怎样才能满意?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了…你还要什么?” “你的一切?这一切,本来就是你抢来的。” “是,是我抢来的。我若不抢,现在早就是一具死尸了!”闵凌霄的眼神又一次阴冷下来,充满了暴戾和憎恨,“你们凭什么说我是恶人?人为了活下来,哪一个不是踩着别人往上爬?你杀的人比我又能少多少?那个三王爷连亲生兄弟都要谋害!你们跟我有什么区别!” “是,我跟你没有区别。有一天,也许我会比你还惨。”闵瞳说得风轻云淡,满不在乎,“但是现在,你的命是我的。” 闵凌霄愤怒地看着他,但是无可奈何。 他觉得闵瞳是个疯子。 花了五年的时间演戏,而且演得如此逼真投入,另得铁石心肠的自己都动了心,只有疯子才会去做这么疯狂的事吧? 在这逼真之中,果真一点真实也没有么? “你折磨我二十年,就要还给我二十年。”闵瞳说着,一步一步向他走来,走到他的面前,勾起他的下颚,“一天也不能少。” 闵凌霄死死盯着眼前这个令他一败涂地的男人,眼睛里憎恨与痴然相互交融,打成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终于,他放弃般地咧了咧嘴,不再做任何挣扎抗拒。 “随你吧。” 二十年,如果一直留在这个人身边…… 或许,是可以忍受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有空来更文了…俺错了… 22 第18章 … 夏日至,夜晚的风也染上几分暑热,空气里弥漫着荷塘里飘散而出的莲香,帘幕轻卷间,照出几点疏影阑珊。 灯光下,闵瞳垂眸看着手上的信笺,上面清丽却气力不足的字迹,端正地写着“寒千琅亲启”几字。 这是炎霜传来的信,信中要他一个月内把闵凌霄交出去,若拒绝,乾坤楼与缥缈宫的盟约关系就此破裂。 此事关系重大,当初缥缈宫的位置就是炎霜告诉他的,若是反目成仇,炎霜大可带领天下间数不尽的仇家攻打他们,那将是缥缈宫自创立以来最严峻的存亡危机。 但是,他不想把闵凌霄交出去。 脚步轻盈,衣摆轻掀,烛光映上闵苒的面容,大眼睛中目光微闪,在闵瞳面上盘桓一下,便落在对方手中的信纸上。 他知道这是封什么信,也知道闵瞳最近变得非常不对劲。 “你还在想么?”闵苒说着,把手中的茶碗放到闵瞳桌子上,“这应该是个很容易的决定吧?” 闵瞳没有回话。 闵苒继续道,“闵凌霄是你的仇人,你报复他也够久了,化冥神功也很难问出来了,不如把他交给乾坤楼,由他们来替我们问。” 闵瞳轻轻摩挲着手指,眉间微微皱着,凝视着灯罩中跳跃的烛火。 “闵凌霄的狗命,和缥缈宫的安危,孰轻孰重?你到底在犹豫些什么?”闵苒真的不明白,闵瞳这到底是怎么了。这两个月来,他对闵凌霄的态度完全回到了之前潜伏的五年中那般的温柔在意,仿佛闵凌霄不是他的仇人,反倒像他的伴人。后来闵凌霄伤好了,他虽然让闵凌霄当了一个伺候他的下人,但是也再也没有为难过对方,两人之间甚至有着某种和谐安宁的气氛。 是闵凌霄给他下了什么迷魂药么? 闵瞳长长呼出一口气,柔声说道,“我会处理的,你先离开吧,我想静一静。” “小瞳……” “离开吧。”闵瞳截断了他的话,额前的发丝轻轻摇曳间,衬托出金黄色瞳仁中的坚毅。 闵苒看着闵瞳,忽然觉得很害怕。 他的爱人自始至终没有看过来,仿佛那烛火中有着什么秘密似的,却拒绝看他甚至一眼。 这段日子以来,闵瞳对他虽然并未冷落,但是他总觉的,闵瞳的心已经不在他身上了。 不,应该说,闵瞳的真心可能从来都不在他身上。 就算闵瞳对他十分温柔,那样细致周到的宠爱也足以令任何人心醉,但当初,他不也正是用这般的柔情另得闵凌霄那么一个蛇蝎心肠的恶人彻底沦陷? 会不会,自己也只是他的一个棋子,而自己却痴傻地当了真? 他很想抱住闵瞳,问他到底是怎么了。明明一切都好好的,好不容易熬过那五年,照计划他们夺了闵凌霄的宫主之位,可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可为什么现在幸福却越离越远了呢? 。 。 。 闵凌霄这段日子过得很虚幻,虚幻到他快以为这不是他自己的生活了。 闵瞳要他当一个下人,这对于原来的他来说,是莫大的侮辱,但是在黑牢里被折磨了两个月再出来,当初身为宫主的骄傲已经荡然无存,现在他已经没有了想要反抗的心情,只想着不论闵瞳还要怎么折磨他,就这样逆来顺受好了。 可没想到闵瞳根本没有为难他,只是让他做一些简单的服侍的工作。 闵凌霄就住在飘渺殿的侧室,每天早上,闵凌霄要服侍着闵瞳更衣洗漱。其实闵凌霄从没做过类似的事,干起来也笨手笨脚的,束发什么的对他来说更是高技术的工作,有好几次都扯得闵瞳直皱眉,最后只好告诉他在一边随侍,自己抓起头发简单地用发带绑起来。后来练习得多了,闵凌霄终于能用笨拙的手法将闵瞳的长发绑好,丝滑的触感滑过指间,仿佛也滑过了心尖一样。 第一次闵凌霄成功地为闵瞳束好发,闵瞳望着铜镜中自己的样子,用手扶了扶发髻,随即冲着闵凌霄映在铜镜中的面孔微微弯了下嘴角,“终于学会了。” 闵凌霄移开目光,不想再看那笑得如 分卷阅读43 初雪般轻柔安静的面容,只因那一片一片的落雪轻触心水的瞬间,便漾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 晨起后,闵瞳会简单地用些早膳,然后到后山的山洞去修炼两个时辰。其间闵凌霄会在山洞外的水潭边等候,就坐在一颗覆盖着青苔的石头上,附近一缕银瀑清灵灵地歌唱着落入潭水中,溅起珠光四溢。四周杜鹃和水仙簇拥着盛开,艳溢香融,引来彩蝶嬉闹。附近的树枝上,两只蓝色的小鸟跳跃名叫,阳光祥和,晒得人昏昏欲睡。 这般闲散的生活,闵凌霄从来也没有想象过。他的人生一直在争斗,踏着别人的鲜血走向所谓的成功,并对于这种生活不屑一顾。可是现在他静静地坐在那里,仰头看着阳光,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不论是闵离还是闵忠,都那么向往着平凡无奇的生活。 只有经历了这种舒缓,才明白了从前的自己有多么累。 闵瞳从山洞里出来后,两人就一前一后地回到飘渺殿。闵瞳会听各个殿主汇报宫中各部的情况,裁决一些事宜,处理一些繁务。这些大概要消耗掉一到两个时辰,闵瞳就在内殿等着。等到闵瞳忙完了,他们时常会一起用午膳。闵凌霄身为奴仆,是没资格与闵瞳同桌吃饭的,所以他常常是在殿中一张矮桌上吃饭。但是后来,闵瞳忽然同意他与自己一同进膳,两个人总是默默地动筷,鲜少交谈。 但是这种无声的安宁,却并不尴尬,反倒有种和谐的默契。 饭后,闵瞳会在后院练一会儿剑,院中的枫树树叶随着他的剑气飞旋,围绕着他翻飞的衣袂,宛若漫天蝶舞翩跹。闵凌霄就在殿中透过窗口看着,那些曾经对他来说轻而易举的招式,现在半分也使不出了,低头看着自己惨白的手掌,虽然难过,却已经找不到愤怒了。 一整天下来,闵瞳甚至不会同他说一句话,这一直在寂静中等待的生活,却另得他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闵瞳原谅了他或是爱上了他,那样的血海深仇,是永远也无法解开的。他也没去想闵瞳到底为什么这样做,事到如今,他已经不想再去猜测或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希望,反正大不了就是一直这样下去,或是死在闵瞳手上,不论哪种结果,对他来说都不算坏。 到了就寝的时候,他会铺好被褥,然后伺候着闵瞳脱下衣衫。闵瞳总是穿得简单素净,更起衣来是很方便的。有些时候,闵瞳会一把将他推倒在床上,俯身在他上方,用那双浅褐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这种时候闵凌霄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了,但是他也不再反抗。 反正已经不是第一次,再怎么反抗也已经没有意义。这种时候,这些无所谓的坚持,丢就丢了。 然而第一次这种情况发生的时候,他还是惊慌了一阵。 但那次闵瞳意外地温柔,落在他颈项上的轻啄,仿佛细润的春雨,另得他渐渐平静下来。 以往在下面的经历,每一次都是惨痛非常,从没有受到过这样温柔的对待。 闵瞳喜欢将他翻过身去,轻吻着他背脊上盛开的凌霄花,轻柔着他的臀瓣,强势却不失温柔地推进他的身体。那绵绵不断的节律,带着他在一片风花雪月中震颤摇晃,从未体会过的快感从身体深处爆发开来,宛如洪流般席卷了整片意识。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这种事可以这么美妙,也从来不知道原来闵瞳还会对他如此温柔。 他猜想闵瞳是为了化冥神功的下半册才这样的,他也想过,要不要干脆把一切都告诉他,戳破了这层虚幻的美梦,之后由闵瞳亲手杀死,这样了结一生也已经够了。 可是闵瞳从来没有问过他,他也没有勇气去戳这层纸。不知道是贪生怕死,还是贪恋这份可能并不真实的温柔。 他早已经没有了雄心壮志,看不清了前途,只想在这幻境中呆得再久一点,久一点。 。 。 。 有人出了两百万两黄金,要买烛龙教冬护法的人命。闵瞳当上宫主以来,只做了一个任务,这个任务的猎物够强,赏金够多,是一定要接下来的。 此去烛龙教,比刺杀绍露杨还要凶险万分。烛龙教为江湖中第一可怕的魔教,信奉烛龙之神,总坛深居章尾山中,环境贫瘠,地势险峻,教中更是深藏着无数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个个都不是易于之辈,更何况江湖中人堆烛龙教知之甚少,谁也不知道那幽深的洞窟之内到底藏了什么。 烛龙教中除了现任教主赤簟,麾下有天地二明王,以及春夏秋冬四护法。闵瞳的目标冬护法武功深不可测,以闵瞳现在只有化冥神功五层功力的修为,胜负难料。 闵苒十分担心他,劝他还是不要接这个任务为好。但是闵瞳仔细考虑了,只有做下这个任务,他才能真正坐稳在宫中的地位,在江湖中立威,所以就算有危险,也要冒险一试。 这件事,闵瞳没有告诉闵凌霄。两人之间的生活依旧一如以往,沉默而简单。直到有一天闵瞳不在飘渺殿的时候,闵苒闯进来,扼住闵凌霄的喉咙逼问道,“化冥神功下半册到底在哪里!!!快说!!!” 闵凌霄挣扎不开,险些窒息而死,幸好闵瞳及时赶了回来,拉开了闵苒。 “你疯了?”闵瞳有些不悦。 闵苒的大眼睛里充满了焦虑,“你出发之前,我一定要问出来!” “就算问出来能怎么样?”闵瞳叹了口气,安抚到,“我们出去说。” “闵瞳,是你疯了才对。”闵苒看着闵瞳,就像在看一个无药可救的病人,“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留着他?你是不是鬼迷心窍了?你忘了他是怎么杀了你全家,折磨你哥哥的了?!” “我自然记得,不用你提醒。”提到那段血仇,闵瞳眼中的温柔稍褪,看向闵苒的目光多了几分凌厉,“跟我来。” 说完也不待闵然回答,径自离开内殿,闵苒看了一眼闵凌霄,双眼中浓烈的仇恨,另得闵凌霄心中竟然有些快意。 就仿佛自己战胜了他什么似的。 【我不会让你抢走他的。】闵苒暗自在心中立誓,随即蓦地转身,随着闵瞳离去。 晚上闵瞳回来的时候,闵凌霄就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闵瞳说,“和你没有关系。” “是不是又有任务了?” “嗯。” “很难?” “确实难,但也不是不可能。” “有生命危险?” 闵瞳看了他一眼,轻笑一声,“怎么?已经开始担心我了?” 闵凌霄哼笑,“你要是死了,对于我可是 分卷阅读44 天大的喜事。” “嗯,说不定,一个月之后就是你大喜之日了。”闵瞳说得毫不在意,仿佛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死。 其实这些日子,闵凌霄早已看出,闵瞳从来不把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仿佛在他心中,他自己早就已经死了,现在这些生活都只不过是格外附赠来的。 “你就不怕么?” “怕什么?” “死。” “我二十年前就应该死了,可惜你没杀了我。”闵瞳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闵凌霄却觉得心里某个地方隐隐作痛。 自己二十年前造下的杀业,就这样把他的一生改变了。如果没有自己,闵瞳现在可能只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吧? “任务目标是谁?” 闵瞳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移回手上的书卷,“是烛龙教冬护法。” 闵凌霄眉梢一动。 “那可不是个好惹的角色。” “自然不好惹,不然闵苒也不用这么紧张。”闵瞳说着,掀开一边的茶盖,看到里面只有些剩茶了,皱了下眉。 “你仍然要做?” “嗯,一定要做。”闵瞳合上书卷,向着闵凌霄走过去,“我明天就要走了。运气好的话,这可能是你最后一次见我了。”他说着,手指卷起闵凌霄额角一缕头发,眼睛离得那么近,好像能把人的灵魂也吸进去了,“以后,如果运气再好点,你可以趁乱逃出宫去,不管是重新练功还是隐姓埋名,都不用再被我这个仇人折腾了。高兴么?” 闵凌霄想说高兴,理智上十分高兴,可是感情上他高兴不起来。 以后,再也见不到了么? 曾经给过他温暖的人,有着浅褐色双瞳的人。 他唯一动了心,却也是害他害得最惨的人。 他恨他,他亦恨他,明明是两个相互憎恨的人,可为什么心里却会这么害怕,这么疼? 见他没回答,闵瞳似乎稍稍有些高兴似的。或许他原本以为闵凌霄会一脸痛快地说着“我真是太高兴了”这种话。 当晚两人缠绵之时,两人的身体契合到了最高的程度,仿佛是全都放开了似的,闵凌霄紧紧抓住身上人的肩背,修长双腿环住闵瞳的腰,用力的撞击仿佛欲海汹涌的波涛,带着两人上下起伏,汗水浸透了两人的长发,纠缠在一起,分不清,理不明。 夜尽天明,红烛泪残,窗棂染上几丝金色,照亮了书案上一张被镇纸压住的纸。 闵瞳起来时,闵凌霄不在身边,就连温度都是冰冷的。 整个大殿里静悄悄的,只有幽灵般的帷幕在飘摇。 他起身,披了件外衣,往外殿走时,看到了那张写满字迹的纸。他拿起来仔细端详,那是闵凌霄的字迹,工工整整地记录了化冥神功第六层到第八层的修炼方法。(注,化冥神功一共十层) 闵瞳愣了一会儿,纸上的墨迹刺入瞳孔里,一笔一划中难以自控的细微颤抖, 第18章 … 另得他仿佛能描摹出闵凌霄在誊写这些字迹时的样子。 过了许久,他弯起嘴角,轻笑出声。 黑牢里两个月的酷刑折磨,都没能让闵凌霄开口。一件有风险的任务,一晚撕心裂肺的缠绵,竟然就这样让他说出来了。 明明是自己夺去了他的一切,明明知道了自己一直在耍他,他却还痴痴爱着自己。 这么一个冷血的禽兽,却还痴痴地爱着自己。 人心,果然是个奇怪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鉴于之前有俩童鞋问了,俺干脆在这里回答一下。闵瞳其实已经把当初买凶杀他全家的人凌迟了,无妄宗的人帮他找到的仇家,详情请见“追忆。前业。笛殇”那一篇。 23 第19章 … 临出行之前,闵瞳把已经得到化冥神功下半册的事告诉了闵苒。闵苒惊讶地看着微笑的闵瞳,似乎不敢相信似的。 “怎么可能?你是怎么得到的?” “我自有办法。”闵瞳的笑容中多了几分邪魅之色,“虽然还有两层,但是有了这八层,已经足够了。” 闵苒回想起闵瞳前些日子的作为,忽然有些明白了。 “你之前,都是装的?” “有些人,来硬的是不可能令他开口的。”闵瞳轻声说着,继续用布轻拭着血玲珑的剑身,“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闵苒终于明白了,他弯起眼睛,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随即有些埋怨地看着他,“你快要把我吓死了,我还以为你着了魔了。” “呵呵,怎么会?”闵瞳说着,手下却有轻微的停顿,“我……怎么会对一个禽兽动心?” 闵苒却看不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犹疑,径自开心着。 太好了,闵瞳没有变,闵瞳还是他熟悉的小瞳。 “那剩下的两层呢?” “我不认为他会继续说下去,他总会留下一些自保。不过,八层也足够了。” “既然如此,你打算如何处置他?” 闵瞳擦完了剑,将它收回剑鞘中,铮然一声,震荡着周围的气流。他眉头微锁,随即说道,“先不要动他。” 闵苒眉梢一动,眼中疑问大盛,“为什么?乾坤楼还在跟我们要人,难道真的要为了他和乾坤楼决裂?” 闵瞳站起身来,沉吟半晌,“让我再考虑考虑。” 闵苒心中一紧。原本已经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闵瞳,还是不太对劲。 看来闵凌霄实在是个祸害,留他在身边,早晚会出事的。闵苒看着闵瞳提剑离去的背影,暗暗捏紧拳头。 【到底是选我,还是选你的仇人?】 闵瞳乘船离开的时候,闵凌霄就站在可以望到码头的绝壁上,远远望着那一叶小舟驶入万顷碧波,划开弥漫着薄雾的海面,消隐在无尽的未知里。 交出了化冥神功后半册的三卷,只剩下两卷在手,他的筹码也没有多少了。 听到身后有纷繁的脚步声逼近,他一点也没有觉得奇怪。只是想着,果然啊,闵瞳还是不可能真的爱上他。 不过没关系,大不了就这样死了吧。这段日子的安宁生活,就算是虚假的,也算是让他尝到了些淡淡的甜,淡淡的幸福。 那些他从来不曾了解过的幸福。 原来他终究也是一个蠢人,跟闵离闵忠闵长乐一样,为了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放弃一切,却还甘之如饴。 他平静地转过身,看 分卷阅读45 到闵苒从人群后走出,伸出手指,笔直地指着他,“把他抓起来。” 重新回到了黑牢之中,回到那个有着无数可怕记忆的地方,闵凌霄却没有了以前的愤怒憎恨,沉默地端坐在黑暗里,等待着自己的终结。 然而,他却不知道,闵苒为他安排了另一种命运,一种令他悔不当初的命运。 。 。 。 黑牢之中,时间流逝得格外缓慢,渐渐的就失去了对于光阴的概念,仿佛永远地被禁锢在了那片漆黑之中。 一刻恍如一天,一天恍如一年。 吱呀一声,一束光偷偷溜进,有人顺着地牢的阶梯一步步走了下来。闵凌霄微微抬起头,额前垂下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了一下。 【时候到了么?】他这么想着。 来的人是闵苒,还有另外三名刺客。闵苒站到牢门前,吩咐道,“开门。” 闵凌霄没有看他,直到一双绣着墨兰的锦缎鞋面映入眼帘。 “闵凌霄,今天,你可以离开缥缈宫了。”闵苒轻声说着,声音里却有着琢磨不透的意味。 闵凌霄以为自己听错了,抬起头来,“你说什么?” 闵苒冲他微微笑着,“我说,你今天可以离开缥缈宫了。”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闵凌霄狐疑地看着他。放他离开?怎么可能? “你又在耍什么把戏?” 闵苒抿着嘴,没有回答他,只是抬起手,吩咐道,“来人,送凌霄宫主去梳洗干净,然后送他离岛。” 两名刺客上前来架起他,闵凌霄挣动不得,只能被那两人押着跌跌撞撞出了地牢,一路走向飘渺殿中的春水池,他曾经每日都要来沐浴的地方。 清幽的石室,水纹映照在联通着天地的石柱上,偌大的水池,热腾腾的蒸汽熏湿了他的睫毛,从龙口中源源不断地涌出温泉,水声泠叮悦耳。 那两名刺客将他留在那里,还有一套干净的衣物,便离开了。大门被关上,还上了锁,只剩下闵凌霄一人,与一池春水。 他不知道闵苒在玩什么把戏,但是此时此刻,那温热的水正诱惑着他。有多久不曾用热水洗过澡了?自从丢了宫主之位和武功,便沦为奴隶,本以为这一生都不可能再有如此待遇。 反正,最多不过就是杀了他,连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闵凌霄褪了衣服,将自己没入水中,长发在水面上飘展,宛如一笔泼墨,背后的凌霄花被温热的水浸染得越发妖艳灼目。抬手间,水珠淋淋而落,仿佛一颗颗的珍珠,他用双手捧起水,浇到自己的脸上,仔细地清洗着身上的每一寸,把所有污垢都洗干净。 如果要死的话,就要一尘不染地上路。他闵凌霄肮脏了一生,最后要把自己弄得干干净净,体体面面。 洗完澡,弄干了头发,他穿上了闵苒为他准备的衣服。墨绿色的暗花外衫,月白色的里衫,是他以前的衣服。对着铜镜将头发松松绑住,然后擦了擦镜上的蒸汽,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脸。 三十多岁的年纪,已经染上了些岁月的沧桑,那双微微下垂总是充满了恶意的眼睛,如今却只剩疲惫。 想起那个有着浅褐色双眸的人也曾经这样地看着铜镜,在镜中对他浅笑着,笑得如冬雪初落,干净而轻柔。 他爱上了自己曾经的猎物,终生得不到幸福,这就是对他最大的报应。 走出大门,他仿佛又恢复成了凌霄宫主的身份,没有人来给他戴上手铐,也没有人扭住他的胳膊。只有闵苒站在前方不远,伸出一只手,“宫主,请吧。” 闵凌霄深深吸进一口气,微微扬起下颚,抬步向前。 一路出了缥缈宫,到了码头上,一艘小船正在等待。闵苒还有另外几名刺客同闵凌霄一道上了船,船夫摇起橹,码头上黑色的石堡渐渐远离,远方山峦上那几尊通天般高大的石像,仿佛是沉默的送行者。 船在海面上飘摇了三天,第四天清晨,大陆终于在地平线的方向隐隐现身。此时东边一轮初日从海面下跳出,刺眼的阳光在波涛之间精灵一般跳跃着,海涛低低地吟唱着亘古不变的歌谣,一切平静美好。 船缓缓靠岸,闵苒终于命人锁住闵凌霄双手,将他拽出船来。小渔村里很多人都在看着,看着当初那个可怕的宫主,如今却戴着镣铐,被驱逐出宫。 两名刺客一左一右押送着他,闵苒跟在他身后,向着小渔村外走去。闵凌霄仍然不知道闵苒到底要做什么,还以为只是要处决他而已。但心中也在奇怪,要杀他的话,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走了一会儿,前方出现一队人马,仿佛是在等他们。眼见他们出现,为首一人一扬鞭,策马向他们跑来。 在认出来人的一瞬间,闵凌霄全身僵硬。 虽然只见过一面,但闵凌霄永远也无法忘记那张英武却令他肝胆俱裂的脸。 那是那个在含羞院中强 暴他的嫖客! 为什么会是这个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无数疑问在脑海中爆炸开来,却比不上全身战栗的惊恐。 他猛地转头看着闵苒,“你要干什么!” “既然你已经交出了化冥神功下半册,对风华宫主自然就无用了,剩下那两卷我们知道你也不会说,所以就只好把你交给乾坤楼了。”闵苒眨了眨大眼睛,无辜地耸了耸肩膀,“你仇人太多,乾坤楼逼着小瞳交出你,他也是没办法啊。” 乾坤楼? 那个嫖客是乾坤楼的人? 闵瞳……闵瞳要把他交出去?交给那个羞辱过他的人? “是……闵瞳让你这么做的?” “不然呢?就算我是他的伴人,也不敢背着他做事啊~” 闵凌霄看着闵苒天真单纯的微笑,脑子里嗡嗡作响。 当时与闵瞳躲在含羞院,本不应该有任何乾坤楼的人知道,但是这个“嫖客”却知道,而且知道后也并没有带乾坤楼的人来抓他,却只是来折辱他一番。 原来闵瞳早就与乾坤楼串通好了,那些他受过的磨难,都是闵瞳安排好的。 这一切,就是为了击碎自己的心防,好让自己陷入他温柔的陷阱么? 现在,利用完他了,就要把他扔回那些恨不得将他抽筋剥皮的仇人手中了。而他,竟然还傻乎乎地以为闵瞳对他也许还是存着一丝微弱的情意的。 闵瞳,你好狠的心啊……闵凌霄心口一阵剧痛,一缕血色就这样溢出嘴角 分卷阅读46 。 江荼已经下了马,走到他两人面前,不怀好意的目光绕着闵凌霄浑身上下转了几个圈。 闵苒故意礼貌地为他两人作介绍,“凌霄宫主,这位是乾坤楼的江荼江副楼主,江荼,这位是……” “不必介绍了,我们两个可是认识的,是吧,小幺?”江荼哈哈一笑,俊朗的面容此刻在闵凌霄眼中却犹如魔鬼一般。 闵凌霄想要后退,却被闵苒一把抵住了后背,有人凑到耳边说,“宫主,要和江公子好好相处啊~” 江荼也往前一步,一把抓住锁了闵凌霄双手的锁链,浓眉大眼一瞬间在闵凌霄面前放大,低沉浑厚的声音响彻在耳际,“原来,你是长这个样子的啊,虽然老了些,不过大爷还是很喜欢的。” 闵凌霄咬紧牙关才能制止住自己的颤抖,他狠狠地瞪着他,用力地挣扎,锁链哗哗哗响着,却逃不出对方铜铸般的臂膀。 心知到了对方手中,恐怕会经受比死亡更可怕的蹂躏,闵凌霄把心一横,就要咬舌自尽,谁知关键时刻被江荼一把捏住下颚,强迫他张开嘴,随即一个口球被塞了进去,又将连在球上的皮绳拉到后脑系好,闵凌霄便再也无法说话,连吞咽口水都做不到,只能绝望地嘶吼着,却连那吼叫声也变成了无力而残弱的呻吟。 江荼一把将闵凌霄扛了起来,对闵苒笑着说,“替我谢谢你们风华宫主,我们会好好照顾你们前任宫主的。” 闵苒扬起嘴角,“好说。” 江荼把闵凌霄横着撂在马背上,随即自己翻身上马,一扬鞭,与众弟子一道,奔向对于闵凌霄来说真正的地狱。 作者有话要说:俺日更了… 24 追忆。前业。灰鸟 … 炎霜静坐在椅子上,周身包裹着厚实的衣袍,微微闭合着眼睛,手指在扶手上轻点,似乎在等待什么。四周药香弥漫,阴影在角落里凝固,风吹烛火轻摇,晃动在他如鬼魅般惨白的脸上。 过了一会儿,一个人走了进来,将扛在肩上被五花大绑的人扔到他面前,就像扔没有生命的包袱一样。 “小霜,人带来了。”江荼揉了揉稍微有点酸疼的肩膀。 闵凌霄抬头,最先看到一双穿着银丝履的脚,再沿着衣袍向上看,便看到炎霜清秀却过于惨白阴森的脸,微微低垂着眼睛看着他,危险的恶意细细流露。 炎霜冷冷地盯着他,忽然微微弯起嘴角,“江荼,你做得很好。” “行了,你这个心愿总算是了了。”江荼像完成了一件天大的任务似的,“那我先出去了,你慢慢玩。” 炎霜仍然一动不动地盯着闵凌霄,直到大门合上,屋中只剩下他,还有地上动弹不得,连话都无法说的闵凌霄。 炎霜忽然动了,他微微伏下身,凑近了打量闵凌霄,明明是年轻的面容,却被重病折磨得消瘦颓靡。他仔细地看着闵凌霄,看得十分认真。 “闵凌霄。”他轻声念着他的名字,“不,我想,我应该叫你闵合才对?” 闵凌霄双目微微睁大。 他当上宫主之前的名字,几乎从未在江湖上流传,杀掉炎彬也是在当上宫主改名凌霄之后,这个炎霜是如何知道? 炎霜很满意他的反应,他微微坐直身体,嘴角扬起一个讽刺的笑容。 “你不认识我了么?” 闵凌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有回应,也无法回应。 炎霜也又换了个姿势,“听说你想要咬舌自尽?呵呵,这跟我知道的闵合可有点不一样。我还以为,你这种人一定是贪生怕死呢。” 闵凌霄完全没有头绪,搜寻整片记忆,也找不到关于眼前这个人的半点资料。按理说,他与他应该就是杀父之仇了,可为什么听炎霜的口气,以前竟然是与他认识的? 炎霜眼皮微颤,瞳孔深处流露出几丝哀伤。 “你可还记得闵忠么?” 闵凌霄全身一震,瞳孔皱缩。 闵忠,一个难以忘记的名字。 和他与闵离不同,闵忠是自愿卖身进缥缈宫的,原因是他的弟弟阿瑞天生重病缠身,需要昂贵的药物来续命,无奈之下,只好当杀手来赚钱为弟弟治病。 闵忠平时十分沉默寡言,但对于上级的命令一向惟命是从,从不质疑,老实木讷的品质另得训练他们的师父颇为喜欢他。后来他、闵离、闵忠三人被指派为当时最有竞争力的宫主继承人闵长乐的随侍,闵忠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获得了长乐的青睐,后来长乐当上宫主,闵离叛逃失败后被处死,闵忠便成了长乐手下最得宠的人,因此一直被闵合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后快。 可眼前的炎霜,跟闵忠根本就八竿子都打不着。 “你一定觉得很奇怪吧,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么多。”炎霜说着,忽然俯下身,凑到闵凌霄耳边轻声道,“其实我不叫炎霜,我叫阿瑞。” 。 。 。 阿瑞出生后,第一个会叫的不是爹爹,而是哥哥。 阿瑞原本有两个哥哥,但是大哥在他懂事后不久就因为血液病去世了,而他也天生就患有这种病。二哥一直带着他到处漂泊,哪里有工钱高的活计,他们就去哪里。 阿瑞已经喝了太多的药,喝得舌头已经唱不出苦味了。二哥每个月都会带回来足量的药,但他自己却穿着打满补丁的衣服,吃着坚硬的馒头就凉水。但是他从来没有抱怨过,总是很温柔地喂阿瑞喝药,在夜晚昏黄的油灯光里轻拍着他的背脊,讲故事哄他睡觉。 最后,他们去了一个叫缥缈宫的地方,二哥在那里换上了一身黑衣,拿起了一柄杀人的利剑。 阿瑞当时还太小,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知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二哥很少再笑了,总是一副眉头深锁的样子,黑白分明的双眼依然醇厚,却多了几分彷徨和忧郁。 二哥为他在一座小渔村里搭了一间小茅屋。后来阿瑞才知道,那座村落里住的都是缥缈宫刺客们的家属,以及一些年纪大的刺客,他们安静地生活着,就像普通的渔民,偶尔会依照命令将刺客们载入或载出茫茫岛。 那里,是唯一可以进入缥缈宫的所在。 二哥每个月都会来看他,陪他几天,然后便要匆匆离开。大多数的时间,都是由村中一个大伯来照顾他。 于是他就一直等啊等啊,等着哥哥来的那天。哥哥总是会给他带来一些好玩或好吃的东西,比如泥人、陀螺、九连环、鸟哨、大红枣、板栗、绿豆糕,当 分卷阅读47 然还有最重要的,他的药。但阿瑞最期待的不是这些,而是单纯地见到哥哥,趴在哥哥怀里,闻着那熟悉的味道,就感觉很安全,很踏实。 阿瑞知道自己的病很重,重到无药可医,或许不到三十岁就会死。但是他不怕,也不觉得难过,相反,他觉得很高兴。 如果能在哥哥的怀里,静静地离开这个世界,不惊扰任何一片云雨,就像他出生时一样,那该是多么美满的结局。 他一直确定,自己会死在哥哥前面。他希望自己可以快一些走完这条短暂的人生之路,这样哥哥才可以自由,才能脱开他这个束缚,去追寻自己的幸福快乐。 后来,哥哥时常一出任务就是几个月,出任务前他会买来足够的药,告诉阿瑞乖乖听话,在村子里等他。阿瑞也确实按照哥哥说得那样,每日在那狭小的茅屋里,望着窗外一片并不广阔的蓝天,幻想着自己变成一只小鸟,飞在千里之外哥哥头顶的那片蓝天上。 虽然出任务的时间越来越长,但是哥哥总是会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从没有食言。 有一次,哥哥第一次带了另外一个大哥哥回来。 那位哥哥个子不高,有点瘦,眼睛笑起来弯弯的,像两片月牙。 哥哥叫他“小二”。 多少年了,阿瑞第一次看到哥哥再次露出了简单幸福的笑容,露出几颗牙齿,那双眸中盈满的宠溺和疼惜,恐怕连哥哥都还没有察觉到。 于是阿瑞知道,哥哥终于恋爱了。 叫小二的哥哥说话很好玩,像个小孩子,阿瑞觉得,如果哥哥和小二哥哥结为伴人了,他们一定会很幸福。 哥哥没有待很久,很快就带着小二哥哥离开了。阿瑞透过窗子,看着他们两人并肩离去的背影,开心地弯起嘴角。 后来哥哥又断断续续回来过几次,但都没有再带小二哥哥来了。阿瑞却总是调皮地问哥哥跟小二哥哥怎样怎样了,而哥哥就一脸窘迫,点点他的脑门,“小孩子别老议论大人的事儿。” 哥哥最后一次来的时候,微微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地告诉阿瑞,他要和小二成亲了。 阿瑞永远也忘不了哥哥那蔓延着喜悦的表情,那被尽数驱散的忧郁,终于再也无法遮住哥哥的眉宇。阿瑞好高兴,高兴得抱着哥哥哭起来,滑落的眼泪中还夹着几丝酸涩,哥哥不再是他一个人的哥哥了。 但是没有关系,只要哥哥幸福了,他就幸福了。 那天哥哥一直待到晚上才走。一直把他哄上床,为他盖好被子,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给他哼着歌谣,就像小时候一样。等到他睡着了,才悄悄吹熄了灯烛,无声地离去。 这一去,却再也没有回来。 阿瑞一个人一直在村子里等啊等啊,等着树叶绿了又黄了,雪落了又化了。他的药仍然在按时送来,只是送来的再也不是哥哥,他问大伯哥哥去哪了,大伯就告诉他二哥出任务了,要很久才能回来。 阿瑞很害怕很担心,但还是在那小茅屋里一直等着,等着。 直到有一天,大伯匆忙地跑来他屋子里,让阿瑞快些收拾东西,随他离开。阿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着大伯在屋子里跑来跑去把所有值钱的东西打包,像要逃难一样。 “大伯,发生什么事了?” “先别问了,快点跟我走!” “走?去哪?” “逃命啊!快点收拾,路上我再告诉你。” “逃命?为什么要逃命啊?我哥呢?” 大伯叹了口气,“乖,先跟大伯离开,大伯以后再慢慢告诉你。” 阿瑞的倔脾气上来了,用力摇摇头,“我不能离开这里,离开这儿哥哥就找不到我了。” 大伯看了他一会儿,移开目光,说,“你二哥,一年前就已经死了。” 阿瑞愣了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大伯停下手上的动作,走到他面前,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宫主吩咐的,不让告诉你,让你好好治病。” 阿瑞却啪地一下打开了大伯的手,用力瞪着对方,“你骗人!” 大伯不忍心看到阿瑞那通红的双眼,微微移开目光,“大伯没有骗你。一年前,你二哥的伴人被瑶山派软禁,威胁他说出缥缈宫的所在。宫主派了闵合去营救,说是营救失败,为了保证缥缈宫的位置不被泄露,闵合把你哥哥杀了。” 阿瑞觉得脑子里轰然一声,仿佛是整个世界都在坍塌的声音。他摇摇头,往后退了一步,眼睛深处有东西涌上来,“不,不是真的,你骗人…” “闵合与你哥哥本就是宿敌,那次说是营救失败,其实根本是故意下杀手。现在长乐宫主也已经被闵合杀死了,如果他当上新任宫主,必然不会留你,你必须现在就跟我离开。” 阿瑞却已经听不见大伯的话了,他捂住头,蹲下来,一遍一遍地重复着“骗人骗人骗人”。不可能,哥哥怎么会死了呢,他还活着,哥哥怎么会死了呢? 哥哥说过要他等他的,等着他带着他的伴人来见他。他一直听话的在等,哥哥怎么会食言呢? 不信不信不信…哥哥不会死的,他一定是因为什么事耽搁了才回不来,哥哥不会抛下他的… 心口有爆裂般的剧痛,他叫了一声,呕出一口鲜血,便陷入昏迷。 等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大伯带出了村子,往未知的方向逃去。如大伯所说,闵合果然发出了宫主令,要所有据点的刺客见到他们后格杀勿论。为了保护他,大伯也丧命在缥缈宫刺客的剑下,他侥幸活命,托着残破的身体,躲入一座破庙之中,混进了一群乞丐里。 乞丐中有一个被称为小石头的小乞丐,跟他成了朋友。小石头常说他一出声,刚刚从海上被大船接回来,在护送回晏国的路上就被丢了,流落成了乞丐。他常说没准儿自个是个特牛逼的家族的继承人呢,因为他有一块玉色纯净做工极其精美的出世玉坠,一面写了一个“炎”字,一面写了一个“霜”字。 就在那一年,晏国大旱,小石头被饿死了。阿瑞靠着刨树根,竟然存活了下来,他摘了小石头的出世玉坠,一个人到处流浪。后来他的病因为太久没有药吃,复发了,临死之际,却被乾坤楼楼主炎彬先生捡到。 炎彬看到小石头那块出世玉佩的时候,老泪纵横,将阿瑞紧紧抱在怀里连声叫着“吾儿,爹爹终于找到你了。” 阿瑞就这样成了炎霜,成了乾坤楼病弱的少主。 。 。 。 “闵合,你看, 分卷阅读48 你杀了我的哥哥,又杀了我的爹。这笔账,我是不是应该好好跟你算算?”炎霜轻柔的声音,听在闵凌霄耳中却有如狂风暴雨。 炎霜,竟然就是当初闵忠身后那个惨白的少年。 炎霜抓住闵凌霄的头发,将他的脸抬起来,如鬼魅般荼白的面孔在眼前瞬间放大,深沉的黑眼珠里怨恨掀起滔天巨浪。 “闵合,你毁了我一生的幸福,我拖着这条命活到今天,就是要看你,是如何生不如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阿忠童鞋出来客串了一下… 25 第20章 … 闵瞳执行任务成功,虽然受了点伤,但已经将冬护法毙命于剑下。若是没有修炼化冥神功第六层,他这回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 一想到闵凌霄,他就觉得身体中哪里在钝钝的疼。 他的仇人,却也是最爱他的人。 回到缥缈宫,却发现闵凌霄不见了,静寂一片的宫殿里,只剩兀自飘摇的金色纱帘,以及在阳光中飞旋的尘埃。 “在找什么?”闵苒站在大门口,遥遥地问他。 闵瞳回头,问,“闵凌霄呢?” “我已经把他交给乾坤楼了。” 闵瞳全身一僵,“什么?!” 闵苒静静地遥望着他,“乾坤楼若是将缥缈宫的地点透漏出去,缥缈宫将遭灭顶之劫,我不能看着你做傻事。” 闵瞳一直温柔宁静的双瞳中一瞬间有什么爆裂开来,愤怒与杀意喷薄而出,若是离得近了,就会被吞噬殆尽,“谁准你擅自做主的!!” 闵苒却没有被吓到,仍然纹丝不动地与他对峙着,“若我不这么做,你是不是打算彻底和乾坤楼撕破脸皮?” “谁才是缥缈宫的宫主?闵苒,你好大的胆子!” 话音落,闵瞳身形一晃,虚幻成了一片模糊的影像,瞬间就到了闵苒面前,单手成爪,扣住了闵苒的喉咙。 闵苒睫毛微颤,平静中崩裂出几许伤心。 “你要杀我么?为了那个杀了你全家的仇人?” 闵瞳充斥着浓烈杀意的目光闪了一闪,嘴唇微微一动。 闵苒抬起嘴角,苦涩而悲伤地笑着,眼窝里有晶莹闪烁的泪光,强忍着不掉下来。 “原来我把一切都交给了你,最后却连你的仇敌都比不过。闵瞳,你真是绝情!” 闵瞳睫毛微颤,手上的力量瞬时松懈了不少。 闵苒仍然在继续说着,“你究竟是怎么了?你忘了他是怎么血洗你全家,奸杀你哥哥的?你疯了么?竟然爱上自己的仇敌?” “别说了。”闵瞳往后退了几步,微微闭上双眼,纠结的眉头现出几分痛苦之色。 “你难道真的要忘了所有的血海深仇,忘了他这二十年来带给你的一切痛苦?你对得起你爹和亚父,你对得起你哥哥吗?!” 闵苒的字一个一个在他脑海中接连爆炸,轰隆隆地冲撞着他的头骨,疼痛欲裂。他用力地摇头,极力地否认,“不,我怎么可能会忘。我不爱他,我怎么可能会爱他?我恨不得抽他的筋扒他的皮…” 闵苒走近他,轻轻地抱住他的肩膀,“所以,把他丢给炎霜吧。不要再见他了…他是魔鬼,他会把你的心都抢走的!” “我……”闵瞳心中一片纷乱,数不清的声音在他脑中炸响。爹爹殷红的血液,亚父软倒的身躯,家丁们凄厉的惨叫,哥哥残破不堪的身体……他觉得一瞬间无数幽魂在他身边围绕着,谴责着他的不忠不孝。 【我不爱他!我不爱他!我恨他!】他这么一遍一遍在心中狂吼着,身上却一阵阵地发抖。 可为什么心口这么疼,疼得仿佛被捏碎了揉烂了,又扔到地上碾了两脚? 闵苒紧紧地抱住他,催眠一般在他耳边劝慰着,“忘了他吧,你已经报了仇了。以后再也不用生活在他的阴影之下了。你自由了。我们可以幸福了,不是吗?” 可以…幸福了么? 闵瞳没有回答,但是他伸出手,回抱住闵苒。 对,他已经报了仇了,不用再被闵凌霄折磨了。 已经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该放开了。 闵凌霄是死是活,跟他没有关系了。 一切都是照计划进行的,本来就承诺过会将他交给炎霜的不是么? 忘记他,忘记他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 这不是他一直期待,一直想要的么? 闵苒将头轻轻放在他的肩膀上,紧紧握住闵瞳的手,用近乎乞求的声音说,“小瞳,我才是你的伴人,有我在呢,我不会离开你的,回来我身边吧……求你了……” 闵瞳抬起头,看着那张已经被泪水浸湿了的容颜,大大的眼睛一如以往痴痴地看着他,就像那人在山洞幽暗的光线中痴然的目光。 他回握住闵苒的手,吻上闵苒的唇。 。 。 。 乾坤楼,擅长研究五行阴阳之术,机关巧匠之功。整座巨楼共分九层,倚着明月峡险峻的山势而建,脚下踏着湍急的半月河,头上是万顷绝壁,浩淼的苍空之中,几只雄鹰盘旋不去,留下一串凄怆的叫声。 在第八层的一间华丽的屋宇中,闵凌霄双手并拢着被吊在屋中的横梁上,口里被塞了口球,涎水顺着嘴角断续着流下。他面色潮红,眼睛里闪着水光,极力压制的呻吟在不受控制地溢出鼻腔,后背上的凌霄花被汗水浸染得越发妖异。 他的下身,一个木马一样的装置在不停地摇摆着,隐约可见马背上一个儿臂粗的假阳势在小穴中不断进出,媚肉不断翻出又收回,殷红得像染了胭脂一样。虽然表情痛苦,但他的那里却是挺直的,还在星星点点地渗出白色的精华,大约是被下了春药。 不久,江荼推门走了进来。闵凌霄一看到他,眼中现出恐惧。 “怎么样?我们乾坤楼的机关术是不是很厉害?”江荼哈哈笑着,走到他面前,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几欲崩溃的样子。 他负着手,绕着闵凌霄转了个圈,到后面的时候,伸手轻抚着闵凌霄背上的刺青,啧啧称叹,“风华宫主这一门手艺还真是不错,刺在你身上,真是说不出的好看啊~”一边说着,手指一边沿着蜿蜒的藤蔓一直滑到股沟,向下一用力,便见闵凌霄全身一震,发出一声哀鸣。 “啊,看来这个东西还不能完全满足你,你在用力吸着我的手指呢~” 闵凌霄狂乱地摇了摇头,死死地闭着眼睛。 分卷阅读49 江荼又绕到前面,一把掐住他的那里,闵凌霄难以自持地粗喘一声,难耐的饥渴显而易见。 可江荼偏偏放开了,到他耳边笑道,“大爷这就来满足你~” 江荼停了闵凌霄身下的机关,解了连结着房梁的绳索,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扔到旁边的床榻上。 分开他的双腿,进入,这些日子以来已经是再熟悉不过的步骤。乾坤楼的所有能玩的机关器具都在闵凌霄身上玩了个遍了,但每一次占有他,还是会令江荼兴奋非常。 看着闵凌霄死死闭着眼睛的样子,在欲望与痛苦间徘徊的样子,忽然很想听对方叫床的声音。 已经这么久了,人要寻死的心应该早就已经被磨没了,如果拿出他嘴里的东西,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于是他解开了系在闵凌霄脑后的皮绳,将口球取了出来。 闵凌霄最开始没反应过来,他愣了一瞬,但紧接着便一用力,狠狠向着舌根咬了下去。 江荼察觉到他的意图,连忙出手卸下他的下颚,可还是有一缕血色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怒色袭上江荼浓重的剑眉,他狠狠地抓起闵凌霄的头发,逼迫对方和自己对视,“这么有气节?这么想死?不愧是凌霄宫主啊~” 闵凌霄见又一次失败,闭了眼睛,不想再看面前的脸孔。 被如此轻视,江荼怒极反笑。 “闵凌霄,你知道么,说起来我也算是你一个仇人呢。”他凑近闵凌霄的脸,说道,“还记得江天山庄的少主江少环么?我可是他干弟弟呢,如果不是你杀了江少环,我干爹也不会因为悲伤过度而死,江家也不会那么快败落,我也就不会投身乾坤楼,咱俩可能也就没有这同床共枕的缘分了。闵凌霄,是你把你自己送到我手里的,现在又在寻死觅活些什么?” 【我自己?】 的确,是他自己把自己送到如今田地。明知背叛却还要信任,因为太软弱,所以轻而易举地被闵瞳的温柔制服。 更从根源上来说,若是当初没有造下那么多杀业,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可是,当上刺客是他的选择么?既然不能选择,那么就杀出一条血路攀到最高峰上,有什么错? “闵凌霄,你这种人,是不配装什么高洁的。我现在,就让你认清你是个什么东西。” 江荼恶劣一笑,将闵凌霄一把扯了起来,拖出房间。 。 。 。 闵瞳再次见到闵凌霄,是在一年之后。在此之前,他以为自己已经忘了闵凌霄了。 当上宫主之后的生活并不复杂,每日修炼化冥神功,处理例行公务,与闵苒一起吃饭,兴致来了一起练练剑散散心,入夜后同塌而眠。与闵凌霄不同,他没有豢养任何娈童,他的枕边人只有闵苒一个,所有刺客都知道闵苒是他的伴人,对待闵苒也就像对待半个宫主那般尊敬。 这种宁静的生活,他很喜欢,摆脱了那个人的阴影,再也不用活在报仇那沉重的枷锁之下。 他觉得,大概自己就会和闵苒这样一起生活,直到死亡。 春去冬来,落木萧萧,偶尔他会看见在那可以瞭望到天海尽头的高崖上,一个墨绿色的背影,长而黑的头发被风吹起来,吹尽了平时的阴戾,平添几许孤单。后山修炼的石洞中,凝神打坐时,也偶尔会感觉到一缕眼神缠绵在身上,但被幽风一扫,就散了。 凶险的任务,他又做了一个,而且进行得十分顺利。如今他已经修炼到化冥神功第八层,天下间已经罕逢敌手,加上他是个刺客,暗中出手的话,没有人能够逃脱。 这个任务是乾坤楼委托的,原本只要遣人将任务目标的头颅送去就可以了,但是闵瞳却决定亲自送过去,顺便摆放一下许久不见的盟友。 然而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连他自己也不敢多想。 沿着修架在峭壁上的桥廊走向浸染在落日余晖中的乾坤楼,此时江流远去,波光粼粼地绵延入海,橘色的天幕间一片沧桑肃然。不久前刚刚落了一场雪,山崖上晶莹的积雪泛起一层金色的流光,把前路打得迷离。 闵瞳有些紧张,手心有点出汗。他很少这样,就算是在面对最莫测的任务时。 通过一道又一道的关卡,炎霜在第九层的江山阁中等待着他,比以前更加苍白的脸,几乎已经看不见半丝血色。 闵瞳向他抱拳行礼,两人相互寒暄,有些心不在焉地谈了谈将来合作的前景。 最后,他终于貌似漫不经心地问了问闵凌霄的近况。 炎霜忽然用衣袖掩着嘴角咳起来,咳得声嘶力竭,仿佛连肺都要被震碎了,一块一块地吐出来。站在一旁的江荼上前为他轻拍后背,一边拍一边埋怨,“都跟你说了外边风大,你还非得出来。活该!”一边骂着却端起茶杯,待炎霜好不容易缓过来劲儿了,才递到他手边。 而闵瞳的心也随着炎霜的每一声咳嗽震颤着,拇指与食指无意识地摩挲着。 炎霜喝了水,顺了气,才又看向闵瞳,略带歉意,“实在抱歉,让你见笑了。” “无妨。” “这副躯体越来越不中用了。对了,风华宫主你刚才问什么?” “……没什么……” “怎么会没什么?”江荼插嘴道,“你不是想知道闵凌霄的近况吗?” “只是随口问问。” 听到这个名字,炎霜微微笑了一下。这一笑另得他本来就鬼魅一般的脸更加阴森邪魅,令人心惊。 “他嘛,现在应该过得不错。” 闵瞳眉梢一挑,“应该?” 江荼说,“他现在已经不在乾坤楼了。我玩他玩腻了,炎霜也不想再看见他,但是觉得杀了他又太便宜他,所以把他送给三王爷了。至于三王爷怎么处置的,我们就不知道了。” 闵瞳心口一震,额前的发丝微微动了一下。 听着江荼的话,他只觉得整个人都被吊了起来,吊到半空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这种坐立不安的感觉,另得他深感羞耻,所以极力隐藏。 好在炎霜和江荼没有看出什么。 只是,看着江荼那张眉目英挺的脸,为什么会觉得那么可恨,为何那么想用血玲珑划开那张可憎的得意笑脸? 他匆匆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拜别了炎霜二人,加紧脚步离开乾坤楼。他怕晚一步,就抑制不住自己的愤怒,犯下什么无可挽回的事。 第二天他就匆匆赶往鹿京,去见三王爷。 他知道事情已经有点脱离 分卷阅读50 了原来的轨迹,但是他已经顾不上了,现在他只想知道闵凌霄到底怎么样了,这个愿望已经超出了一切,无暇再考虑其他。 26 第21章 … 不知道已经有多久没来这个地方,鹿京的繁华一如以往,不因人事物的变迁有丝毫的消减。 牵马走过一间小茶馆,还记得上一次来到这里,闵凌霄与他在这里喝过一壶茶。茶是劣等的茶,水是苦涩的水,但是两个人就那么平静地相对而坐,壶中升腾出的袅袅蒸汽晕湿了凌厉的眉眼,恍如平常老友一般。 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却没想到记得还这么清楚。 他先到古董店,遣人通知赵承穹他前来拜见,然后便等待着赵承穹的回应。坐立不安地等到黄昏时分,王府终于派了一顶轿子来接他。 进入一道道的环城,直奔王府大门。 赵承穹正在朱槿园中品酒,等待着他的到来。 两人见面,简单的行礼寒暄过后,闵瞳直奔主题,“王爷,听闻闵凌霄现在在你手上?” 赵承穹仿佛预料到他会问这个人,一点也不意外地回答,“不错,不过不在我府里。怎么,你想见他?” 闵瞳点点头。 赵承穹原本耿直帅气的面容一时间被有些恶毒的笑扭曲了一下,“寒公子,你见到他以后,一顶会觉得很痛快的。他现在过得可是快活如神仙。” “王爷是如何处置他的?”闵瞳强压着心中焦虑,尽量镇定地问道。 赵承穹冷笑一声,“自然是让他做他最适合做的。送到我鹿京外的兵营去当军伎了。” 闵瞳一下站了起来,手死死按在桌子上。 赵承穹惊了一下,但见闵瞳微微低着头,看不清神情,似乎极力压制着什么。 “寒公子?” 半晌,闵瞳才抬起头来,面上一片平静,“王爷,我想亲眼看看他。” 赵承穹这才放下心来,痛快地点头应允,“没问题,只是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明天再去?” 闵瞳却缓慢地左右转动头颅,“烦请王爷现在就带我去。” 赵承穹以为他迫不及待要见到自己仇人凄惨的样子,所以也爽朗一笑,“好吧,那就现在动身。” 闵瞳跟在赵承穹身后离开亭子,所以赵承穹没看到,石桌上印出的深约三寸的指痕。 策马出了鹿京,飞奔向北面的鹿京大营。 。 。 。 寒冬时节,天上又飘起了雪花。雪片一粒粒的,落到赤裸的皮肤上,融化成泪滴一般的晶莹,好像是为再也流不出泪的眼睛哭泣。 闵凌霄只穿着单薄破损的单衣,瑟瑟发抖地缩成一团蜷在地上,已经被冻成紫色的双唇上下碰撞。 【好饿啊……】他脑子里现在只有这一个念头。上次吃到东西已经是三天前了,胃疼的感觉虽说早已习惯,可终究还是扛不住要命的饥饿感。他伸手抓了点一边的积雪放到嘴里,但雪很快就化了,变成一滩水从嘴角流出去。 身上很疼,后面也很疼。那些士兵越来越粗暴,又不给他吃的,实在是太过分了。 此时,忽然有脚步声接近,紧接着,有人拉起联系着他脖子上铁项圈的锁链,拖起他就往围栏外走去。他又饿又疼,两腿软得像面条一样,根本站不起来,连滚带爬地被拉进一个大帐。 四五个士兵正在虎视眈眈地看着他,火盆里的碳烧得通红,空气里弥漫着烤鸡的馨香。 他立马像闻到美味的动物一样抬起头,急切地寻找着这香味的源头。 他前方的一个士兵,正缓缓打开手里的一个油纸包,里面金黄色的烤鸡热腾腾地冒着香气,映在闵凌霄的瞳仁里。 闵凌霄的喉结上下滑动,饥渴得像饿了一冬天的狼。他手脚并用地爬过去,伸手要够那只鸡,结果那士兵却把吃得举高了。 闵凌霄懊恼地看着他,引得四周的士兵一阵哈哈大笑。 士兵对他说,“要吃的,先把大爷伺候舒服了!” 闵凌霄听罢,立刻将头凑到士兵胯间,用牙齿咬着裤带解开,又埋首在衣摆下寻找了一会儿,熟练地将那物事含入口中。 这种事,两年前只有别人给他做的分。但是他现在早已忘了自己曾经的身份和辉煌,他的眼里,脑海里,只有那只烧鸡。 他吞吐舔弄得很卖力,那人很快就泄了。他抬起头,卑微地看着士兵,把带着腥味的液体咽了下去。 士兵很满意,一扬手,把那鸡扔到了一边的地上。闵凌霄立刻扑过去,一把抓起来就往嘴里塞。而此时,其他士兵早已耐不住了,纷纷解开裤带向着他走去。一人走到他身后,一把撕开他本就难以弊体的单衣,抓着他的腰撞进他的身体。闵凌霄却仿佛感觉不到似的,自顾自地狼吞虎咽着,仿佛他只能看见眼前的食物,其它什么都不重要了。 一个士兵忍不住了,踢开了他手里的鸡。他立刻哀鸣一声,想要爬过去捡,可是却被那士兵抓了起来,面对面抬起他的双腿。此时他身后的士兵还没有抽身出来,前面的人却用力往里挤,脆弱的地方怎么承受得了这种攻击,伤口很快再次裂开了。 闵凌霄哀叫一声,若不是被夹在两人中间,早就已经倒下去了。那两人一进一出交互地顶弄着,他就像是暴风雨中随时会被倾覆的小船,一边哭叫着一边随着那两人交替的节奏上下颠簸。身后的人舔弄噬咬着他背上的刺青,身前的人则玩弄着他胸前的红樱,他觉得自己气都要喘不过来了,眼前一阵阵发白。 好在那两人并没有坚持太久,终于放开了他。他刚刚缓过来一口气,第一反应是爬向地上的食物。 好饿……下回再吃到东西不知道又会是什么时候了…… 在他刚刚重新将吃的护到怀里时,另一个士兵已经攻了上来。 注意力再次全部回到了食物身上,所以他没有看到刚刚来到大帐前,呆若木鸡的人。 那是……闵凌霄? 那个满身青紫污秽,被人贯穿着,却还在大口往嘴里塞吃的的人……是闵凌霄? 那个狠毒又骄傲、冷血却脆弱的闵凌霄? 那个笨拙地用血玲珑“贿赂”他的闵凌霄,那个对他笑得简单的闵凌霄,那个抓住他衣襟不松手的闵凌霄,那个明知他在利用他,却还是交出了化冥神功下半阙的闵凌霄。 闵凌霄闵凌霄闵凌霄闵凌霄…… 怎么可能,会变成这副样子? 闵瞳往 分卷阅读51 后退了半步,他感觉自己胸口有什么东西炸开了,炸得灰飞烟灭,疼得刻骨铭心。 他走入大帐,一掌推出击飞了那个正在闵凌霄身上驰骋的畜生。随后褪了自己的斗篷,一把盖在闵凌霄身上。 闵凌霄奇怪地抬了下头,与闵瞳的眼睛对在一处。 但也只是简单地看了一眼,随后又低下头去,继续吃着手里的烧鸡。 【他……不认识我了……?】闵瞳感觉全身都被一阵猛烈的寒流冻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赵承穹被闵瞳的反应吓了一跳。他讶然地看着对方,“寒公子,你这是做什么?为什么伤我的士兵?” 闵瞳现在只想一剑刺穿赵承穹的咽喉,然后杀了他们,杀了所有人,所有碰过闵凌霄的人。 但他的理智还在,他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和立场。他闭了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回过头,看向赵承穹,“三王爷,我想把他带回缥缈宫。毕竟他曾经是缥缈宫的宫主,就算死,也应该死得其所,而不是这样。” 赵承穹有些意外,他以为闵瞳会很高兴。 刚刚被闵瞳打飞的小兵此时被人扶着站了起来,虽然捂着胸口咳个不停,但看起来没有性命危险。说明闵瞳并没有下杀手。 思忖半刻,赵承穹微微颔首,“既然你是现任宫主,他就是你们的人,你想带走就随你吧。” 闵瞳微微低头,“谢王爷。” 他转回来,看着正大口咀嚼的人,轻轻地把手放到闵凌霄脸上,嘴唇有些颤抖。 “我带你回去。” 从没被如此温柔的对待,闵凌霄奇怪的又看了他一眼,但当发现对方的手伸向他怀里的食物时,连忙转过身背对着对方,像护宝贝一样抱着那已经狼藉一片的烧鸡。 闵瞳觉得眼眶发热,但是他用力眨了下眼睛,将所有不该有的东西压回。然后,他一伸手,将闵凌霄抱了起来,大步走出军营。 。 。 。 闵凌霄疯了,成了一个只知道吃饭睡觉的白痴。 或许,应该说不止这些,他还有一项技能是伺候男人。 闵瞳带他回缥缈宫的路上,每一次拿着饭菜走近他时,他总会双眼放光地看着那些吃的,却开始伸手为闵瞳宽衣解带,似乎是认为要想吃饭,先要把人伺候舒服了。 闵瞳好几次都狼狈地抽身,一遍又一遍告诉他不是这样的,跟自己在一起时,不用做这些也可以吃到饭的。可闵凌霄似乎还是不安,便又脱了自己的衣服,转过身来抬高臀部,一副请君品尝的样子。 一来二去,闵瞳终于急了,一把拽起他扇了他一巴掌,对着他一顿怒吼。闵凌霄捂着脸委屈地看着他,但终于渐渐明白了些什么。 这个长得很好看的人是好人,不用做那些也可以吃饭。 到了晚上的时候,闵瞳会跟闵凌霄睡在一张床上。最初闵凌霄以为闵瞳会动手了,可没想到对方只是抱着他睡了一个晚上,没有做任何越轨的事。 闵凌霄觉得这个人很奇怪,但是也很温暖,对自己很好。 于是他十分喜欢闵瞳,一看不见闵瞳了,就会紧张得咬手指头,咬得鲜血淋漓。 一路下来,闵瞳被折磨得焦头烂额,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 但是,坐在摇摆的渡船上,望着前方盘旋在海面上的茫茫雾气,他抱紧闵凌霄,没有一丝松懈。 回到宫中,闵苒看到闵凌霄的一瞬间,整个人如遭雷噬。 “他是怎么回事?”闵苒瞪着闵瞳。 闵瞳也不争辩,“我把他带回来了。” “我看出来了。”闵苒怒上眉梢,期待伴人回来的单纯笑容消隐无踪,“你疯了么!!” 闵瞳看了一眼躲在他身后战战兢兢的闵凌霄,神色变得温柔,眼神也变得迷离,“他,已经疯了,什么也不记得了。他已经不是以前的闵凌霄了。” “所以?” “所以,现在的他不是那个杀了我全家的仇人,只是一个疯子而已。他毕竟曾经是一代枭雄,我不想看着他被人欺侮。” 闵苒怔怔地看着闵瞳,就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他一样,“你……你怎么能这样自欺欺人?!你忘了他对你和你家人做过什么了?!” “我记得,我当然记得。”闵瞳眼神坚定地看向他,“但是他不记得。我会医治好他,等他恢复正常了,再清算我们之间的血债。闵苒,我心意已决。” 闵苒的视线变得尖锐。 他不甘,为什么不论他怎么做,闵瞳就是不愿意放开这个人?! “小瞳……你到底,有没有为我想过?”大眼睛中渐渐染上悲伤,“你就没想过,看着你再和他纠缠,我会难过?你到底爱的是他这个仇人,还是我?” 闵瞳微微垂下目光,面上现出愧疚。 “对不起……我以为我可以跟你相守一生的。我以为我会爱上你的。但是现在看来,我可能要辜负你了。” 闵苒怔住了,“你说什么?” 闵瞳平静地抬头,伸出手,温柔地轻抚闵苒的面颊,“你对我的恩,我永世不忘。我以为只要了结了恩怨,我就可以爱了。可是到现在,我发现不行……”他说着,将目光飘向身后一脸惊惶的闵凌霄,“这世上,唯有他可以让我失控,我不爱他,我恨他,但是没有了爱这种感觉,我就只剩恨了。” 闵苒往后退,“你不要我了?” 闵瞳凝视他半晌,缓缓点了下头。 闵苒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世界瞬时崩塌。 如果自己赌上一切去爱的人,到头来却弃你如蔽履,你又该当如何? “为什么……”闵苒仿佛失了魂魄,一粒大大的泪滴从脸颊边滑下,明媚双眼中的光芒碎成了一片一片,难以拼凑。 闵瞳心中也并不好过。他不想辜负他的,可是他不得不如此。 这一生,只有对不起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嗯…虐得俺很爽很销魂…然后预计五章左右完结~~27 第22章 … 闵凌霄回到缥缈宫的最初几天,飘渺殿里总是一片焦头烂额的忙乱。 闵瞳要就寝的时候,属下忽然前来回报,“宫主……闵凌霄他闹得不行,根本就不让人接近……属下不知道该不该强行帮他沐浴净身……” 闵瞳头疼地用手揉了揉眉心,说,“我亲自去吧。” 原本清幽的清水池里今夜一片喧哗,漂浮在水面上的烟气被四溅的水花击散 分卷阅读52 ,间或夹杂着一人声嘶力竭的叫喊。 闵凌霄身上穿着衣服,缩在水池一脚,瑟瑟发抖地看着岸上打算服侍他的侍者,一旦对方有动作,他就发狂似的扑腾着四周的水,仿佛那是能阻止别人接近他的武器。 “别过来别过来!!!”他大声叫着,嗓子都喊哑了,眼睛惊惶地四处寻觅,却找不见他要找的人。 越害怕,就越不知所措,急得都要哭出来了。全身都湿透了,头发一缕缕贴在脸颊上,看起来分外可怜。 此时忽然听到一个柔软而沉静的声音,“你们都下去吧。” 闵凌霄猛地抬头,就看见一身素白单袍的闵瞳正站在岸上,有些无奈地看着他。 闵凌霄立马向着闵瞳的方向扑腾过去,扒在岸上看着他,嘴唇哆嗦着想叫他,却因为不知道他的名字而无法开口。 闵瞳蹲下身来,垂眸看着他,里面一片浅浅的荧光流转,仿佛是滴水入潭时泛起的层层涟漪,“闹成这样,真是太难看了。” 闵凌霄委屈地望着他,眼睛里水汪汪的,早就不见了曾经的凌厉阴冷,只剩下一片简单的苍白。 闵瞳叹了口气,伸手擦了擦他脸颊上的水渍,“快把衣服脱了吧,已经湿透了。” 闵凌霄却只是呆呆地看着他,全无动作。无法,闵瞳只好脱了自己的衣袍,下到水里来。 清冷的光线里,闵瞳完美的身体上流动着一层清水般透彻的灵光,水纹晃荡在每一条肌理之间,美得像个雕像。 闵凌霄就这么傻呆呆地待在原地,看着闵瞳走到他面前,轻轻褪下他的单衣,又把手往下伸,拉下他的裤子。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闵凌霄已经完全信任闵瞳,就算是这样的动作,他也不会觉得害怕了。 闵凌霄拿起摆放在岸上的手巾,浸湿了,从闵凌霄的肩膀开始,一点一点擦洗着。拂过那片盛开的凌霄花刺青时,他的手顿了一下,看着那花朵被水浸染后越发娇艳,却被一道狰狞的伤疤破坏了原本的完美。 闵凌霄的全身上下布满了数道伤疤,有些甚至纵横交错,不知道当时到底是多么严重的伤害。 只一年时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他在乾坤楼到底遭遇了什么?为什么会疯掉? 闵凌霄现在很乖,乖得像只猫。闵瞳为他擦洗的时候,他就乖乖地站在那里,双手扶在岸上,两眼直直地望着石岸上雕刻的莲花图案,不知道是在想什么,或是什么也没想。 看着这样的他,闵瞳忽然觉得,其实这样也不错。 至少,他不再是那个不共戴天的仇人,只是一个疯子而已。 这样的话,自己就不用再折磨他,也不用再折磨自己。 “闵凌霄,你如果不是闵凌霄,该多好?”闵瞳听到自己低声说着,轻如鸿毛的声音回荡在石壁间。 闵凌霄似乎意识不到这话是对他说的,仍然望着他的莲花发呆。 所以闵瞳也就没了顾忌,自顾自地说下去,“或者,就这么一直疯下去吧。千万别好起来。” 只要不好起来,我们就不用再相互厮杀、相互憎恨了。 多好。 轻柔地为闵凌霄洗净了头发,拉着他上岸,擦干身体,又拿起衣服给他披上。闵凌霄抓着他挂在脖子上的出世玉坠玩着,翻来覆去的看。 “千……琅?”闵凌霄笨拙地念着刻在玉坠上的字。 这个名字,另得闵瞳全身一震。他把玉佩从闵凌霄手里抽出来,“这不是我的名字,我叫闵瞳。” “闵瞳?” “嗯。” “闵瞳?” “嗯。” 闵凌霄忽然咯咯地笑了两声。 闵瞳愣住了,因为他还从来没见闵凌霄这么笑过。两只眼睛弯成细细的缝,嘴大大地咧开,简单而夸张的面部表情,驱散一切阴霾。 闵瞳以为闵凌霄只会阴笑,没想到原来他可以笑得这么阳光。 “闵瞳闵瞳~”闵凌霄似乎叫上瘾了。 闵瞳也就由着他叫,径自拉着他坐下,为他穿上鞋。 “闵瞳……闵瞳……曈曈~~~” 闵瞳石化了一下,有些不满地抬头。结果却看到闵凌霄兴高采烈地看着他,颇为自豪地一遍遍重复着,“曈曈~曈曈~”说着说着还拍了下手,像个得了糖果的小孩子。 闵瞳一脑袋黑线地低下头。 算了,随他叫吧…… 那天晚上闵凌霄仍然是跟闵瞳一起睡的,只不过这回不再是闵瞳抱着他,而是他四仰八叉地缠在闵瞳身上,像个八爪鱼一般。 应该说不止这一夜,那之后的每一个晚上,闵瞳都是在那只八爪鱼的“魔掌”下入眠的。 。 。 。 缥缈宫所有刺客都知道,他们的前任宫主回来了,而且疯了,疯到分不清谁是把他从宫主之位上踢下来的仇人,成天只知道黏着他们的风华宫主。 每时每刻,闵凌霄都一定要跟在闵瞳身边,一刻看不到就大声叫唤着“曈曈!曈曈!”到处找人。于是六殿殿主每次向闵瞳回报事务,都会看到趴在一边在纸上乱写乱画的闵凌霄。而闵瞳则如以往一般正襟危坐在珠帘之后,仿佛看不到身边那个大号儿童。有时候闵凌霄还会不看场合地把画好的“画”拿给闵瞳看,这个时候闵瞳会镇定地瞟一眼那张画,用最快的速度冲闵凌霄微笑一下以示鼓励,然后转回脸来继续处理正事。 刺客们都觉得这个情况很诡异很匪夷所思。 更匪夷所思的是,他们风华宫主的伴人闵苒忽然被升为螺城据点的首领,乘船离开了。说是升官,可是这情况怎么看怎么像失了宠被抛弃了。再结合着目前宫主和闵凌霄的相处模式,众人都觉得:宫主一定也疯了。 放着闵苒那样一个温柔可爱的美人不要,却跟这么一个已经不再年轻,也没有多少姿色的疯子在一起。 更何况,这疯子还是他的仇人。 两三位殿主试图劝闵瞳重新考虑闵凌霄的处置方法。毕竟按照传统来说,新上任的宫主必须杀掉前任宫主才算名正言顺,他却这么明目张胆地把前任养在身边。 可闵瞳却只是淡淡地扫他们一眼,“多谢几位为本座担心了。本座自有主张,各位不必挂怀。” 有礼却坚决的回答,却带着几分危险的味道。没人再敢多嘴。 两个人一起吃饭睡觉,形影不离。应该说,是不论闵瞳做什么,闵凌霄都会跟着。就连闵瞳在练剑的时候,闵凌霄都会托着下巴坐在 分卷阅读53 一边,一脸痴傻地看着那在林木间飞旋的绚丽身影。 有一次,闵瞳练完了剑,抬起衣袖轻轻拭了拭额角晶莹的汗水,忽然听到闵凌霄说,“曈曈,漂亮~” 他一回头,就看见闵凌霄站在一棵枫树下,火红的颜色仿若浸染了晚霞,红叶如蝶,落在他的肩膀上,墨发上,那呆呆望向他的眼神,却一如遥远的从前,一样的痴然。 闵瞳弯了弯眼角,“谢谢,你也是。” 闵凌霄也冲他笑,笑得白痴,笑得单纯,“我喜欢曈曈~我想和曈曈永远在一起~” 闵瞳愣了愣。 闵凌霄仿佛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似的,仍然向他灿烂地笑着,笑容夺目刺眼。 闵瞳看了他半晌,微微垂了头,眉目在一瞬间融化。 “谢谢,我也是……” 轻盈如耳语般的声音,很快随着枫叶飘散。 。 。 。 闵瞳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快乐。即便是在打败闵凌霄,夺了宫主之位,大仇得报以后,也没有快乐过。 人这一辈子如果背负上了什么,似乎就再也找不到快乐这种感觉了。 可是和疯掉的闵凌霄相处的这段日子,他觉得自己的心变得很柔软,自己的笑变得多起来,就连阳光也变得更加和煦温暖。 晚上入睡的时候,虽然被只八爪鱼抱着,但是那种被紧紧需要着的感觉,令他觉得很踏实。他再也不会做恶梦,再也不会梦到自己掉进一个无敌的深渊,那么深,一直一直下坠着,仿佛有着什么力量在拉扯着他,要把他拉到地狱里去。 早晨起来,感觉着另一个人喷洒在自己肩颈中的呼吸,还有那人搔弄着自己下颚的头发,忽然就对接下来的一天充满了期待。 处理公务的空挡,转头看到那个散着一头黑发趴在案上涂涂画画的人,就觉得整个人都是满满的,有种想要微笑的感觉。 这些感觉,对于他来说都太陌生了。他不知道这些都是什么,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变了。 他也没想过这些,因为他还有太多事情要做。他还要照顾着闵凌霄吃饭、洗澡,他还要给他梳头发、刮胡子,他还要练剑给闵凌霄看,他还要陪闵凌霄玩那些笨拙幼稚的游戏,他还要吹笛子给闵凌霄听。 闵凌霄很喜欢听他吹笛子,用的就是那只曾经属于闵凌霄的、藏着化冥神功上半册的木笛。 夜晚,天气晴朗,星星和月亮都很亮,一条星河从天边横亘过来,里面流动着灿烂的银色水流。海潮的声音遥遥传来,穿行在林木枝叶间,花片微颤,芬芳阵阵。闵瞳和闵凌霄坐在飘渺殿后门的台阶上,一人吹笛,一人抱着膝盖听着,安静地数着地面上飘落的花瓣。 悠扬的笛声,回荡在安静的夜空里。 一曲终了,闵凌霄说,“还要。” “太晚了,该睡了。” 闵凌霄不高兴地皱皱鼻子。 闵瞳看着他的样子,忽然把笛子递给他。 闵凌霄疑问地看着他。 “这笛子,本来是你的。我从你那里偷过来的,现在都还给你。” 闵凌霄似乎不明白了,满脸迷茫。 “不喜欢吗?” 闵凌霄迟疑着接过笛子,用手指戳了戳那几个小洞,然后白痴兮兮地笑开。 。 。 。 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闵瞳忘了时间,觉得这就是一辈子了似的。 转眼间,春夏秋冬已经过去了两轮。一切都平平静静的,平静得像一片桃花丛枝头跌落,没有一丝声响。 采薇节又要到了,正是在这个时节,闵瞳接到了他的第四个任务,刺杀北桀派遣到晏国议和的使者。 这个任务自然又是赵承穹给他的。北桀原本是晏国北方一个弱小的少数民族,其族民能征善战,但是由于地处贫瘠,人口又稀少,一直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可是近些年来,北桀在新主的领导下越发强盛,征服了附近的两个小国后,甚至开始骚扰晏国边境。晏国现在的国主不愿动兵,此时北桀又提出议和的条件,晏帝自然欣然应允,并且派大皇子亲自接待这一次的使者。 而赵承穹则一直主张出战,他认为北桀所谓的和谈根本就是让晏国割地,并且对晏帝的懦弱行径十分不满。加上他与大皇子正在竞争皇位,正好借此机会,一来可以让大皇子失去父皇的信任,二来可以中止这场愚蠢的谈判。 飘渺宫一向不干预朝政,但是只要有人出得起价钱,就算是皇帝的人头也无所谓。 闵瞳接下了这个足以改变将来整个晏国局面的任务。但是他还没有告诉闵凌霄。 采薇节过后的第二天,就是计划中出发的日子了。那天早上,闵瞳照常比闵凌霄早一些起身,先到后山的山洞里调息吐纳,再回到屋子里来。这个时侯闵凌霄就差不多起来了,闵瞳帮他擦擦脸,拿杯水来让他漱口。闵凌霄换好衣服就坐到铜镜前,他今天穿了一身翠绿色的长衫,那种竹叶般清透的色彩,另得他整个人都明丽起来。闵瞳拿起梳子,一下一下梳理着那黑色冰蚕丝般的头发,千丝万缕,一寸寸地滑过杨木梳细密的缝隙,仿佛恋恋不舍的流连。 拿起一根银色的细绳,将他头发的上半部分松松挽成一个发髻,下面就披散着,随意却优雅。 束完发,闵凌霄却吵着要给他束发。闵瞳拗不过,只好坐在铜镜前。 闵凌霄拿起那镶嵌着红宝石颗粒的梳子,玩似的东梳一下西梳一下,闵瞳笑着说,“你再这样就不让你梳了。”他才收敛玩心,认真地抓起一把头发,研究着怎么把它们系在一起。 看着铜镜里闵凌霄模糊的面容,闵瞳忽然觉得这个场景仿佛是很久以前出现过的。那个时候闵凌霄还没有疯,那个时候自己正假意对他温柔,想要套出化冥神功下半册的下落。 可是,谁知到当闵凌霄透过铜镜痴然地看着他的时候,他的心究竟有没有动过? 闵凌霄束了半天也没束好,最后还是闵瞳自己弄好的。 接下来的一切差不多跟过往两年的每一天一样。他们吃早饭,听各殿主回报公务,处理一些琐事,然后用午膳,然后闵瞳去练剑,之后两个人在山野间走一会儿,在夕阳西下时分踏着一地霞光回去,用晚膳,睡觉。 不过这一天闵瞳练剑的时候闵凌霄没有跟着,午膳之后就失去了踪影,不知道玩什么去了。闵瞳也没管他,直到他练完剑了,天都已经要黑了,闵凌霄才神秘兮兮地 分卷阅读54 跑过来,拉着他往后山跑。 熟悉无比的路,树木从两边推开,后面是银川倒挂的绝美仙境,水潭被杜鹃和水仙环绕着,青石上覆盖着苔藓,芦苇上停着蓝色的 第22章 … 小鸟。这是他练功的山洞外面,他每天都要来的。 闵凌霄兴奋地指着水潭旁边的一个东西,“看~看~” 闵瞳走近了些,才看出来,那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小木屋,小到他要弯着腰曲着膝才能钻进去。 大约是用林木间断落的树枝搭成的,半圆的形状,好像一个大号的鸟窝被倒扣过来。上面还装饰了一圈的杜鹃花和水仙花,明显是用了心搭配的颜色。 闵瞳转头看着闵凌霄,“你搭的?” 闵凌霄用力一点头,咧开嘴笑。 闵瞳围着小木屋转了一圈,最后走到正面,看了闵凌霄一眼,然后就一低头,钻了进去。 他坐在木屋中间,抬头对着闵凌霄微微弯起嘴角,“搭得不错,我喜欢。” 闵凌霄听了以后似乎高兴非常,眼睛都要笑得看不见了。他蹲下来,在小屋外和闵凌霄面对面,“曈曈的礼物~” 闵瞳一挑眉,“礼物?采薇节的吗?” 闵凌霄一点头。 闵瞳环顾四周,觉得这个小屋子实在是十分别致。 居然送房子给他了,这是什么,要娶他了么? 这个时侯,闵凌霄也钻了进来。原本就不大的空间,却因为塞了两个大男人而有些拥挤。但闵瞳不讨厌这种紧紧相靠的感觉。 “曈曈,这儿是咱们的家。”闵凌霄说着,抓住了闵瞳的手。 家……啊…… 这个字,有多少年没有听过了呢? 从七岁起就没有了的东西,现在,他要给他找回来吗? 闵瞳看着闵凌霄捧住他的双手,有些担心地看着他,“我想,和曈曈,有一个家。” 闵瞳看了他一会儿,“你在向我求亲吗?” 闵凌霄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点了一下头。 闵瞳笑了,“要求亲的话,得拿出世玉佩来换啊~” 闵凌霄愣了一会儿,半晌悲伤地摇摇头,“我没有……” 闵瞳不知道,闵凌霄自从十岁那年杀了第一个人以后,就把出世玉佩扔掉了。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再也出不去了,他这辈子就只能是缥缈宫的人,再也回不去原来那个破旧拥挤的小茅屋了。 眼见对方一副做错了事一样的胆小样子,闵瞳轻笑一声,随即把挂在脖子上的玉佩拿了下来。 “给你,这是你的礼物。” 闵凌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他愣愣地看着闵瞳。 闵瞳微笑着又抬了下手,“还不接着吗?那我收回了?” 闵凌霄飞速地抓过那块玉坠,羊脂玉的质地,纯净无暇的颜色,仿佛一滴九天之上滴落的冰霜,晶莹地折射着每一缕微光。 看够了,便紧紧地合上手掌,仿佛永远也不要松开了似的。 天早已黑了,一轮月亮已经爬了上来,轻灵的光飘荡在每一片草叶上。闵瞳望着闵凌霄被月光柔和了轮廓的脸颊,忽然好怕这一切会忽然之间烟消云散。 说不清是怎样一种感觉,只是觉得这些日子,他得到的快乐似乎有些太多了。他的人生,可以这么幸福么? 忍不住,就伸手去描摹那不真实的轮廓。两个人之间静静的,有原本清凉的空气,在不动声色地升温。 闵凌霄轻声问,“是不是成了亲,就能洞房?” “可能吧……” “洞房以后呢?” “以后就永远在一起。” “那……我要和曈曈洞房。” “……你……确定吗?” 闵凌霄忽然凑过去,笨拙地亲了闵瞳的嘴唇。 这一吻,却彻底点燃了一些东西。闵瞳勾住他的下颚,深深地吻着,唇舌交缠,相互摩挲,相互挑逗。两人仿佛沙漠中的旅人见到了绿洲,贪婪地汲取着对方的气息,这简单的动作,此时却如此令人着迷。 与此同时,两人的手也开始相互解着对方的衣服,在这狭小的空间内,有些伸展不开,但也正是因为这份狭窄,增添了几分刺激的乐趣。 两人终于分开时,闵凌霄已经半裸了,夜色里苍白的皮肤上,那些狰狞的伤痕也有些模糊了,闵瞳吻着闵凌霄的颈项、肩膀、锁骨,细细密密地亲吻过每一条伤痕,他缓缓地将他放倒,抚摸着男人最重要的那里。闵凌霄大口大口喘着气,手紧紧地抓着闵瞳挂在手肘上的衣衫,饥渴难耐地看着身上的人。 闵瞳觉得此时的闵凌霄很美,美得如同月下盛开的罂粟,令人着迷的毒药,却永远都戒不掉。 做好扩张后,他抬起闵凌霄的双腿,亲吻着闵凌霄的额头,开始缓缓地推进。闵凌霄轻叫一声,深深地喘息着,配合着他的动作接纳着他。进入十分顺利,快感犹如倾盆而降的大水,将所有理智冲到九霄云外。他们相拥着,沉浮着,汗水交融在一起,十指纠缠,毫无间隙。 过程中,闵凌霄忽然开始落泪。闵瞳立时慌了一下,停下来问他是不是弄痛他了。闵凌霄却摇摇头,呻吟着“再用力一些”,随即更加狂乱地贴上闵瞳的身体。 那样疯狂的纠缠,仿佛明日就是末世,而这场简陋的洞房花烛,是黑暗来临前最后的欢愉。 入夜,两人就在那小屋中相拥而眠。闵瞳体贴地用衣服包裹号他们两人的身体,然后抱住闵凌霄,心里被一种温暖柔软的感觉填得满满的,再也没有一丝缺憾。 如果真的可以这么幸福的话,他是不是也可以期待,那些书中描写的白头偕老,地老天荒? 。 。 。 闵凌霄逃走了。 他是如何避过缥缈宫中那么多人的耳目,乘着小船离开的,没有人知道。大约是已经两年了,没有人料得到闵凌霄不是真的疯了,所以放松了戒备。 而闵瞳只知道,他和闵凌霄温存的一夜后,醒过来时,身边第一次是冰凉的。 他找遍了整座缥缈宫,也找不到那个对着他傻笑,叫他“曈曈”的人。 与此同时,一起丢失的还有他的佩剑血玲珑,以及那支木笛。不过那木笛不能算偷,因为那是自己送给他的。 闵瞳一个人在缥缈宫中坐了一天,第二天,他拿起自己从前的佩剑,出发去执行他的任务。 心疼什么的感觉,他早已经习惯。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 分卷阅读55 次格外难受,难受得他恨不得放一把火,烧了所有的东西,包括那间小木屋。 这是报复么? 自己曾经用爱情伪装五年,骗取他的信任,夺取他的一切。所以今天,他用痴傻伪装两年,骗得他的相信,再将一切收走? 而他终于明白,当人有了希望,有了美好的梦想,而又被无情收走的时候,心里原来可以这么疼。就像有千万枚钢针在扎,细细密密的,没有喘息的机会。 那些日子,那么多愚蠢的行为,那么多愚蠢的话,都被看了笑话吧? 他,怎么可能有机会得到幸福? 这就是他曾经给闵凌霄的绝望,也是如今闵凌霄报复给他的绝望。 闵凌霄,从未原谅过他。 28 第23章 … 四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四年里,晏国里发生了很多事。闵瞳刺杀北桀使者成功,北桀帝震怒,和谈破裂,大皇子自裁谢罪。北桀军与晏军首次对阵,晏军大败,后又接连损失三座城池。老迈的晏帝因为过于忧虑,旧疾复发,竟然一命呜呼了,临终之际,下诏传位于三皇子赵承穹。 赵承穹继位后,重新部署了战略,撤掉了原来的大将军,重新提拔了一位将军上来。之后与北桀的征战也渐渐搬回了局面,夺回了两座城池。北桀不敢再肆意进犯,退回了原本的居地。而赵承穹还在筹划着将剩下那一座城夺回。 而江湖中也不乏风波。乾坤楼的楼主炎霜于一年前因为重病不治去世,原本的副楼主江荼接替了他的位置。 这一日,江荼遣退了下人,一个人拿了壶酒,来到乾坤楼附近的观方崖上。此时暮色低垂,一轮没有缺憾的银月当空而照,显得格外硕大。远处江河入海,黑色的大陆延伸入银色的海面,山川仿佛绸缎上被挤出的褶皱,从远处一直延伸过来。 炎霜还没死的时候,他两人经常会在月圆之夜来这里喝上几杯,但是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了。 他至今尚未结伴,虽然时常游戏花丛,给人放荡不羁的印象,其实没人知道,有个人他已经放在心里很久了。 那个人成天病怏怏的,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说话也很小声,还总是一副忧郁得不行的样子。 炎霜临终的时候,瘦得没个人形,全身的血液似乎都离开了他的身体,白得发蓝。江荼紧紧握着他的手,原本天不怕地不怕那么没心没肺的一个人,却鼻涕眼泪流了一脸。 炎霜回光返照之际睁开眼睛,看见他的样子,轻笑一声,“好丑……” 江荼也跟着他破涕为笑了,只是在下一秒,那双眼睛再次合上,然后就再也没有睁开。 直到最后,江荼也不知道炎霜究竟有没有察觉到自己对他的情意。而自己这个懦夫,直到最后一秒也没有说出口。 自嘲地笑了一声,一口烈酒入喉,辣得他五脏六腑都烧起来了一样,不禁大喝一声,“好酒!” “呵呵呵……可惜没人跟你喝啊,我来陪你如何?” 忽然响起的声音,彷如一阵阴森的风,悄无声息地滑入耳畔。 江荼全身一僵,他竟然没有察觉到来人。他立时转身,在看到月下负手而立的男人后,愣住了。 那人的面容已经染上沧桑,但是仍然称得上英俊,只是那脸色太过苍白,白得仿佛是一缕烟云,微微下垂的眼睛里闪烁着阴冷莫测的光,薄唇向一侧微微扬起,有些邪魅的笑。一袭单薄的朱红衣袍随风飘摆,腰间挎着一柄镶嵌着红玛瑙的宝剑。而最显眼的还是那头雪般荼白的头发,月华流动,仿若在微风中抖动的白练。 红色与白色太过鲜明的反差,另得这个人仿佛是从地狱路上踏着曼珠沙华走出的艳鬼。 江荼整个人都傻住了,他没想到还会再见到这个人,他以为他早就死了。 “不认识我了?真绝情啊。”对方抱着手臂,好整以暇,“我是闵凌霄啊。” 江荼向后退了半步,剑眉一皱,“你没死?” “我死了。”闵凌霄哼笑一声,继续道,“但是我又活了。” “你想要什么?” “我要什么,你应该猜得到吧?”话音落,红影忽然一闪,没了踪影,江荼还不及反应,只觉得一道剑气从左侧袭来,他连忙闪避,但手臂上还是留下一道伤口。 闵凌霄立在刚才的地方,将泛着红光的剑身凑到唇边,伸出鲜艳如血的舌头舔了一下,一脸陶醉地闭了下眼睛,“嗯~原来这就是仇人的血的味道~这就是报仇的感觉啊~” 江荼全神戒备起来,抽出自己的佩剑,“你的武功!” “很惊讶吧?”闵凌霄说着,身影再次幻动。这一回却不是以速度取胜了,他仿若跳舞一般旋转着,围绕着江荼跳了一圈,所过之处,留下无数水月镜花般的幻影,令人眼花缭乱。江荼举剑便劈,剑气雄浑刚直,横扫十方,但不论他怎么杀,打散的都是虚幻的影像,燃烧着飘散在空气里。 倏然,一道凄艳的红光一闪,后背一阵火辣辣的疼。 他闷哼一声,连忙向后退开,便见闵凌霄仍然笑吟吟地看着他,“可惜,炎霜已经死了,不过没关系,你还活着就行。” 江荼惊觉闵凌霄不仅重新有了武功,而且身手比以前还要诡异莫测,那剑上凝聚的气息,分明就是化冥神功。 怎么回事?他的武功不是已经被废了么?他是怎么拿到化冥神功的? 但现在要紧的不是这些,而是保命。原本他就不是闵凌霄的对手,现在对方的功力似乎更加高深了,他的处境着实危险。 “哼,没想到你还有翻身的日子。也罢,当初玩你玩得那么尽兴,被你捅一剑什么的也值了~” 怒色闪过闵凌霄双眼,下一瞬,他一手执剑,另一手化成剑指,沿着剑身捋下。随着他的动作,四周的气流开始躁动起来,有血色的暗潮围绕着他的剑身飞旋,他全身衣袂飘摆,银发张扬,面上戾气尽显。 血玲珑一指向天,便有漫天血色晚霞一般翻涌上来,紧接着,他一抖手腕,一道席卷天地的剑气咆哮着向江荼扑射过去,震慑得整片山崖都在隆隆作响。 逼面而来的压力,吹散了江荼的发髻,他凝聚全身内力于剑上,运起极招欲挡闵凌霄的杀招,一道巨大的银色剑光横扫而去,与闵凌霄的剑气撞在一起,霎时飞沙走石,大块的崖石陷落,天地间烟尘弥漫。 尘埃散尽后,却是江荼身形一歪,长剑杵地,低头呕出 分卷阅读56 一口鲜血。 闵凌霄转瞬及至眼前,此时江荼却蓦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方形木盒,按动上面的什么机关,霎那无数牛毛细雨般的银针向着来人扑射而去。闵凌霄身形一顿,举剑来挡。而江荼便趁此机会运起轻功,欲撤往乾坤楼,借助乾坤楼中错综复杂的机关来困住闵凌霄。 谁知他刚走两步,却见红影在眼前一闪,闵凌霄森冷嗜血的笑容在眼前一闪而过,随即肩膀一痛,被一股大力压下,竟然被生生钉在了地面上。 他痛叫一声,肩膀血流如注。此时闵凌霄一手压着钉着他的血玲珑,居高临下看着他,一咧嘴,露出一口森森白齿。 “江荼,现在我们来算算帐吧?” 。 。 。 鹿京,皇宫之内。 空旷寂静的寝殿,高耸的玉柱上盘绕着云纹,华丽的宫灯大都熄灭了,只剩下角落里的几盏。几名侍者立在门口的地方打着瞌睡,幽幽的风吹拂了龙床外的华帐。 倏然,一道血影闪过,立在门口的两个侍者无声地倒了下去,黑色的血在地面上蔓延开来。 赵承穹睡到一半,忽然感觉一阵发自体内的战栗,醒了过来。 一睁眼,心脏却骤然停歇一瞬。一个身着红衣,面色发色都如雪般荼白的人垂眸看着他,恍如鬼魅。 他立时撑起身体,向后退着,厉声喝道,“什么人!来人!” “呵呵,要是外边还有人,我是怎么进来的?”那人的声音仿佛带着湿潮的阴气,听得人内腑发寒。 赵承穹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他强自稳定心神,重新看向那个鬼魅。 “你……你是闵凌霄?!” 看着大惊失色的当今圣上,闵凌霄裂开嘴,随意地坐到床上,侧着脸瞧着赵承穹,“三王爷,啊不,应该叫你陛下,别来无恙啊~”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赵承穹一边说着,一边悄悄把手伸向枕头下面。就在此时,手背忽然被一柄镶了血色玛瑙的剑柄按住了。 闵凌霄悠然自得地看着他,“陛下,故人见面,拿那些刀啊剑啊的太煞风景。” 赵承穹感觉额头上有冷汗渗出,“你想做什么?” “咯咯咯……”闵凌霄的笑声犹如从喉咙深处析出,听得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陛下你还不知道乾坤楼主江荼的事吧?” “你……你究竟要什么!”赵承穹想要挣动被压住的手,却发现对方竟然纹丝不动,那样的力量,是只有会武功的人才能有的。 闵凌霄忽然凑近过来,阴冷的气息越发的近了,是从九幽中透出的冰寒,“我要你……生不如死。” 安静的夜晚,皇帝的寝宫里骤然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惊飞了沉眠在一颗矮树中的雀鸟。 。 。 。 闵瞳在一天之内听到了三条耸人听闻的消息。 第一条,现任乾坤楼楼主江荼被曾经的缥缈宫凌霄宫主杀死,尸体四分五裂,死状凄惨,看情形死前遭受了一番非人折磨。 第二条,当今晏帝被发现昏死在自己的寝宫里,下体一片血污,龙根竟然不见了,与此同时,鹿京外的兵营被一红衣鬼血洗,死伤惨重,对方留名凌霄二字。 第三条,闵凌霄销声匿迹数载后重出江湖,在螺城放话,要闵风华亲自前往螺城附近的天府台与他一战。否则他将把缥缈宫的所在昭告天下。 闵瞳把那封螺城送来的紧急传书读了好几遍,反反复复看着“凌霄”那两个字。 果然,他回来了。 他就知道,他们一定还可以再见的。 这四年来,他不断在派人寻找着闵凌霄,可是一无所获。于是他每天都在等待着,等着闵凌霄自己出现在他面前。他知道对方一定会来找他,来杀他。 有时候他会去那水潭旁边的小木屋里住着,仿佛这样就可以离这一天近一点。 现在,他终于等到了。 心里出奇的平静,却又隐隐有一丝期待。 原来兜兜转转一圈,什么都没有改变。他们是永远的仇敌,解不开的血债,理不清的恩怨,早就是一个死结了。 现在,终于要做一个了结了吗? 谁死,谁活。 抑或是同归于尽。 闵瞳统统都不在乎了。现在他心里唯一想到的,是他们终于又可以见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俺还在纠结这章算不算全章…然后还有两三章左右完结~~~29 第24章 … 又是一年冬至,天色晦暗,鹅毛般大小的雪片纷纷扬扬,打着旋在寒风中飞翔。天府台上一片洁白寂静,平整的雪面上不染一丝微瑕,令人忍不住想要一脚踏上,摧毁那份完美。 远处起伏的山峦相互交错,尽数被白衣覆盖,迷蒙之间尽显苍凉肃杀。这一片被白色统治的天与地之间,一滴朱砂血般的身影静静立在雪地里,仿佛是世上最鲜明的色彩。 闵凌霄的红袍在寒风中飞扬而起,雪花扑在上面,留下一点点深色的痕迹。他扬起头,感觉那冰凉的花瓣在脸颊上融化,细细密密,仿佛记忆中什么人深情而轻盈的亲吻。 上一次,和他相见的时候,天上便是在下着这样的大雪。他身处炼狱,心神痴傻,一抬头便看到那个人立在帐外,高挑挺拔,俊美无双,如同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他想他其实是希望自己忘记的,真的变成一个疯子,不再是闵凌霄,不再是闵合,他们之间可以是一片空白的纸,让一切从新再来,让一切重新书写。 可他终究没有忘,他怎么可能忘?在军营中第一眼看到对方,他就已经想起来了一切,想起那个唯一真正打败了自己的人,摧毁了自己一切的人。 最凄惨的样子,最不堪的情景,当时的闵凌霄咽下所有锥心刺骨的疼,若无其事地低下头去继续吃着口里的食物。 他苟活至今,不过就是想要报复。不能因为这个人的出现而功亏一篑。 可接下来的日子,却仿佛做梦一般,一个以为永远不可能成真的美梦。令他真想就这么永远地痴傻下去,有今天没明日地假装幸福快乐。 可是当探听到闵瞳接了一个新的任务时,他知道这就是他等了两年的机会。这个时候,没有人会再怀疑他是不是真的疯了,没有人会提防他,而他若逃跑了,闵瞳也没有时间花费心思来找他。 可是,真的要走么?真的要回到现实中么?如果一直这样痴傻下去,就这 分卷阅读57 么忘了一切,是不是就能得到那个自己即使杀尽天下人也得不到的,名为幸福的东西。 可那些深入骨髓的伤痕和疼痛,又怎么可能忘记。午夜梦回,在闵瞳怀里惊醒的时候,他回想起来是谁给了自己最致命的伤害,是谁令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无间地狱,便觉得那紧致的怀抱成了一个天大的讽刺,原本的温暖令他如堕冰窟。 伤害一旦刻下,永远不可能愈合。他不可能骗自己一辈子,闵瞳也不可能骗自己一辈子。他们之间那么多的血债,那么多的欺骗和背叛,是不可能简简单单就抹去的。 与闵瞳最后一夜的缠绵,他紧紧地攀附住对方,眼泪决堤而出,伪装尽数崩裂。但闵瞳没有察觉到。他便在这最后的南柯一梦里,抓紧残留的虚幻。 然后在闵瞳熟睡的时候,拿起藏着化冥神功下半册的血玲珑,逃到码头找到事先预备好的小船,连夜出海。 闵瞳翻遍整座缥缈宫也找不到的化冥神功下半册其实就藏在血玲珑的剑鞘里,第三颗红玛瑙便是一个机关,只要向左扭动那颗宝石三次,便可以打开。闵凌霄当初亲自将神功放进去,把它赠给了闵瞳。 他当时想,只要闵瞳愿意真心待他,他不介意与他分享这一传世圣宝。 可惜,紧接着一连串的伤害欺骗背叛,注定这个秘密永远只属于他自己。 逃出缥缈宫后,他去了白芍山庄。很早前就听闻白芍山庄里有一样灵药,服下后可以在短期内大大提升内力,但是是以付出身体健康为代价。 赶往江南的路上,他途经一座小城,城东有一间不算宽敞的小院子,院子里有三间瓦房,青色的瓦,白色的墙,烟囱里冒出热腾腾的烟,干净而温暖。小院里搭了葡萄藤架子,密密麻麻长满了绿叶子,葡萄还是青色的,一粒粒隐藏在叶片间。除此之外,还种了两盆辣椒,房门口挂着两排大蒜,水缸里的水满满的,映着青天白云。 据说这里住着一户姓钟的人家。一共六口三辈。最老的钟老五带着两个儿子,大儿子今年四十岁出头,有一个伴人一个孩子,小儿子比大儿子小五岁,也已经成了亲。原本钟老五是个赌徒,家里穷得叮当响,好在生了个争气的大儿子,做了点小本生意,不仅还干净了赌债,还买下了这三间瓦房。钟老五也不赌了,安心在家带孙子,一家人其乐融融。 闵凌霄静静地在院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着这整洁的院子,跟从前那个破旧的小茅屋一点也不一样了。 不多时,有孩童欢笑着从屋里跑出来,梳着冲天的辫子,胖乎乎的像个桃子。紧接着,另一个中年男人一脸笑容地走出,眉目间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的英俊,一手拿着一件外衣,“允儿,来把衣服穿好。” 一会儿,另一个面貌清秀的人扶着一个老者从主屋走出来,老者拄着拐杖一边走向男人一边说,“你家那口子怎么还没准备好?” “唉,他就是动作慢,一会儿就好了。” 小孩一把扑到老者身上,“爷爷!我想吃绿豆糕。” “好好,一会儿去庙里给你买。” 此时,那个面貌清秀的人看向门口,发现了一直凝望他们的闵凌霄,心下觉得奇怪。但看了一会儿,又觉得这个陌生人长得有几分熟悉,便扬声喊道,“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这样一喊,院子里所有人都看过来。 闵凌霄的视线扫过院子里的四人,眼睛里有些酸涩。 大哥,小弟,父亲,还有…那个是他的侄儿么? 原来自己一直追寻的东西,他们已经得到了。 自己曾经希望像风筝一样飞到最高的地方,然后俯视下面自己家那两间小茅屋。后来他做到了,却发现早已找不到了回家的路。现在他重新摔了下来,摔得粉身碎骨,而小茅屋也没有了,变成了漂亮的小院子。自己这一团零落的碎片,就这样散碎在他们面前,没有人看得出他曾经的样子。 他们是否还记得,在很多很多年前,有过一个弟弟,一个哥哥,一个儿子。 一个很乖很听话的儿子。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闵凌霄轻轻摇了摇头,张嘴想说什么,又觉得无话可说,最后只是冲他们笑了笑,笑得没有任何阴险算计,单纯一如孩童,然后便转身离去了。 白芍山庄的前庄主绍露杨是闵瞳当上宫主后的第一个任务。闵凌霄要求现任庄主给他灵药同归,而作为回报,他会为白芍山庄报仇,杀掉闵风华。现任庄主是绍露杨的弟弟,一直想要报仇,自己又没有能力,吃药的话代价又太大了。现在有人愿意代劳,他便很痛快地久答应了闵凌霄的请求。 灵药同归,可以在短时间内提高人的功力,但是以健康和寿命作为代价。 闵凌霄把藏在木笛中和血玲珑里的化冥神功上下册拼凑起来,一边服食同归,一边重新修炼化冥神功的内功心法。 闭关修炼四年后,他已经炼到了化冥神功第九层,离功成只剩一层。只是,此时他必须出关了,因为他已经服食了太多的同归,身体迅速垮了下去,原本的一头青丝全成白发,还经常呕血,他自己算了算,估摸着只剩下一年左右的寿命了。若是再不出关,便没有时间报仇了。 由于时常会吐血,他穿上红色的衣服,这样血滴上去的时候,就看不出来。拿起血玲珑,他破关而出,杀向自己的第一个仇人——江荼。 而现在,他看着眼前一片无垠的苍茫,心里竟然平静了很多。 一切终于到了最后的时刻。 曾经的天下第一刺客与现任的天下第一刺客,缥缈宫两任宫主之战,在江湖里着实掀起了一场波澜。原本缥缈宫离奇诡秘,宫主更是被描绘成幽灵一般可怕的杀手,很多好奇的人便远远地在天府台附近观望着那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忽然,风吹雪舞,一道优美的身影似乎是一瞬间就出现在空中,如鸿毛般轻盈落下,足尖点地,青丝甫定。金色琉璃般的眼瞳没有丝毫改变,似花还似非花,无情却若有情。一袭素色衣袍,手中的剑细长而轻薄,剑鞘上镶着翡翠,正是闵凌霄曾经的佩剑青冥。 隔了四载,两人重新两两相望,中间四季更替,繁华变迁,流年被风霜偷换。 在远处围观的人们兴奋而激动,期待着这一场精彩的杀戮。而当事的两人却分外平静地看着对方,看得认真而仔细,仿佛要发掘每一点变化,每一点不同。 闵凌霄找不到闵瞳有什么不同,只是人稍微有些憔悴罢了。他还是这样,不论什么 分卷阅读58 时候都这么完美无瑕。 而闵瞳却很难找到闵凌霄曾经的样子。才四年而已,为已经青丝成雪?那一身惯常的绿色衣袍,怎么会变成了刺眼的鲜红?还有,为什么他会这么苍白,白到就要与这漫天飞雪融为一体,随风而散。 “你变了。”闵瞳说。 “你一点也没变。” “你去了哪?” “呵,我是来杀你的,不是来叙旧的。” “我也是。”闵瞳缓缓地抽出青冥,剑身与剑鞘摩擦出锐利的声响,“我们之间的仇,也该有个了结了。” 闵凌霄也抽出血玲珑,“正合我意。” 一柄轻薄凌厉,一柄凄艳沉雅,相对的长剑,却对调了主人。 相爱的人却注定相杀,到底谁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抑或是,没有人能够有选择。 两人练得是同一套武功,出招的动作都是相同的,两道身影幻化成了模糊的风,呼啸着扑向对方,两柄长剑叮咚对撞,剑身绞缠,如泉水般的清歌,如曼舞般的厮杀。 闵凌霄攻势凌厉,闵瞳举剑来挡,血玲珑与青冥对撞,相互摩擦出迸溅的火花。闵凌霄身形一变,借着闵瞳的力量向后跃气,随即剑走偏锋,削向闵瞳右肩,闵瞳迅速一偏头一侧身,凌厉的剑气贴着衣衫滑过,他向后一仰,脱出闵凌霄的攻击,同时迅疾一剑刺出,两道宝剑瞬间相撞不下百次,银色的光流与火星笼罩在他二人周身,风雪也随着剑气飞旋起来。衣袂翻飞旋转,两道似幻似真的身影如无根飘萍,乘风飞旋着,动作迅速到没有人能看清他们真正的出招。 转瞬间已过百招,看起来势均力敌。但是闵瞳已经暗暗感觉到,闵凌霄的功力甚至比以前还要强了。两人的每一次对撞,他都会感觉到强劲的内力从剑锋上透过来,现在他的虎口已经有点发麻了。 紧接着,两人同时使出踏月凌波,身形飘忽宛若舞蹈般曼妙,足尖在落雪上轻点,忽近忽远,似幻似真。双剑对撞的次数减少了,但每一次撞击都是惊心动魄。这一招走得就是暗无声息,可谓剑剑惊险,明明感觉刺中的是本体,最后总是幻影,此时本体从后面偷袭过来,却发现自己刺中的也是幻影。此时再一转身,两道剑光相撞,两人距离无限接近,近到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这样的接近只有一瞬,两人立即向后跃起,仿若长出乘风的翅膀,又轻缓落下,剑尖向地。 此时闵凌霄运起心法,是第八层的百鬼夜行。一时间他手中血玲珑幻化剑气无数,仿佛有千百无形的利刃出现在他的四周,浓烈的杀气从四面八方的冰雪中袭来,四处皆是杀意,仿若狂烈的旋风,而闵瞳便是这风暴朝向的中心。古往今来,凡是中此招者,皆受凌迟般的痛楚,全身上下皮肉尽数被剑气削下,然后被最终的致命一击杀死。 闵瞳面对这铺天盖地的剑气,眼神一凛,手中青冥如灵蛇般飞旋,仿若盛开的青绿莲花,噼里啪啦无数剑气与青冥相撞,但没有一缕能渗透他的剑网,而当闵凌霄致命的一剑袭来时,他清喝一声,悍然内力震开了最后的一波剑气,然后长剑一横,剑指扶住剑身,接住了闵凌霄的一击。只是没想到闵凌霄的内力太过强悍,而且不留余地,震得他手腕一疼,向后退了三步。 短短四年内,闵凌霄是如何得到这么深厚的内力的?那头白发又是怎么回事?闵瞳内心疑窦丛生,但是这种情形下,所有问题都不重要了。 闵凌霄仿佛看出他的疑惑,勾起唇角,“下一招,更要小心了!” 话音落,只见红色身影旋转着踏雪而起,漫天雪片在他身后扬起波涛般的浪潮,单手握住血玲珑,指向闵瞳。 倏然间那一缕红影用人类难以想象的速度扑射过来,即便是闵瞳也完全看不清他的动作,只看到一缕红光一闪,他连忙躲闪,却已经来不及。下一瞬,闵凌霄的身形在他身后站定,血玲珑仍旧指向地面,眉目低垂,一缕炙热的血珠顺着剑锋滴落在雪地里,融化了一片洁白。 闵瞳肩胛血流如注,闵凌霄的内力更是阵伤了他的内脏,胸口翻搅着,身形不稳,单膝跪在地上,一低头呕出一口鲜血。 这一招,完全不是八层以前的招式。 “你……练了第九层?”闵瞳低声问。 闵凌霄背对着他,轻蔑地笑了一声,“你现在在我面前,真是不堪一击。” “你是如何练到的?” “你不需要知道。”闵凌霄转过身来,“你只要知道,下一招,你就要死了。” 闵瞳知道,闵凌霄说得不是谎话。 八层的功力,自然是无法与九层匹敌,而且从一开始,自己就一直在留情,不是故意不下杀手,而是不知为何,每次想要使出杀招时,看到那张惨白的面容,便莫名地换了招。 明明知道应该杀了他,他杀了自己的家人,要为家人报仇才对。 可现在看来,却是自己要被杀死了。 这样也好,这样自己就不用背负着 第24章 … 罪恶感活着。本来七岁的时候就应该被他杀死的,这样是死得其所,也不算对不起自己的父兄。 闵瞳用剑拄地,站起来,吞下所有血腥。他平静地望着闵凌霄,微微弯起嘴角,“好,就用这一剑结束一切吧。” 语毕,他举起青冥,对着闵凌霄,对方也举起剑。两人都专注地凝视着对方,仿佛这一生只能看见对面那一条身影。 最后,两人同时低喝一声,提剑冲向对方。 不顾一切,仿若奔向恋人一般地冲向对方。 闵凌霄看到闵瞳在奔向他的最后几步时,闭上了眼睛。 只要一剑,他就可以杀了这个带给他无尽痛苦的人。以后,就算时间不多了,他也再也不用在对方给予的温柔和残酷中挣扎。最起码他能做回以前那个无情无义的冷血禽兽,在下地狱之前,回归到最初的轻松。 可霎那间,很多歌片段闪过他的脑海。 两人初次见面,那人在绿荫中宁静如朝阳般的笑颜;伎馆中,那人专注而缱绻的目光;为他束发时,轻柔而小心翼翼的动作;舞剑时,那绝世无双的风姿;为他吹笛时,蹙在眉间若隐若无的伤痛;看到他送给他的小屋时,那单纯无邪的笑容。一丝丝一缕缕,早已铭刻入他的骨血。 那道身影,太过明丽温暖,足以令任何一个在阴暗和血腥中腐烂的灵魂心醉神迷。在他想逃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一颗心,如果热 分卷阅读59 了,便再也不能回到最初的无动于衷。 心一乱,剑一偏,一柄剑刺穿了胸膛,另一柄只是划伤了手臂。 观望的人群中发出阵阵惊呼,这场决斗,有了结果。 闵瞳睁开眼,看到自己的剑穿过了闵凌霄的身体,红衣掩匿了喷涌而出的血液,却藏不住对方脸上不知是苦涩还是无奈的笑。 什么? 怎么会这样? “闵瞳,你跟我,到底是谁比较狠心?” 闵瞳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击中,手上劲力一松,闵凌霄便倒了下去,倒在荼白的雪上,胭脂在银白上盛开。 如果说,七岁那年,闵瞳的世界就已经坍塌了,现在坍塌散碎的,则是他自己的魂。 不应该是这样的… 怎么会是他的剑刺穿了他? 不对不对,这样不对! 一瞬间他觉得整个人都空了,紧接着是恐惧,铺天盖地的恐惧。他立刻扑过去,将闵凌霄抱了起来,紧紧地抱住。此时他才惊觉闵凌霄竟然这么瘦,瘦的得真的仿佛一片落雪,风一吹就散了。 现在的他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能让他死。 如果他死了,自己就只剩一个人了。 如果他死了,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他抱起朱红的身影,在众人还来不及反应之时,消失在风雪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大结局… 然后再说明一下,看过小二的童鞋大概知道化冥神功最牛x的一个功能是练到第十层的人有一次死而复生的机会,但这一功能仅限于练到第十层的人,闵凌霄和闵瞳都没有练到第十层,所以是没有这个机会的…他们都是会死的普通人… 然后再求一下长评~~~请用长评狠狠地砸俺吧~~~~趴地…m(_ _)m30 大结局 … 离天府台最近的螺城据点,这两天一片混乱。 宫主与前任宫主的决斗,首领闵苒带着几名顶尖刺客一直在暗处看着,看到了全部经过。后来闵瞳抱起闵凌霄奔向据点,他们也连忙跟上。紧接着便是据点里的一片忙乱,所有谷雨殿派出的刺客都被叫来医治闵凌霄的伤,好在抢救及时,在第二天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 但是此时属下却告诉了闵瞳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闵凌霄只剩下不到一年的寿命了。 他终于知道了闵凌霄的头发为什么全白了,那如烈火般燃烧的红色衣衫,又掩埋了多少的血液与生命? 为了报仇,连命也不要了。大约是因为那副已经被凌辱摧残过的身体,再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所以选择用这种同归于尽的方法报仇。 闵瞳觉得很痛苦,比任何时候都要痛苦。仿佛是心脏被咬噬着,又被撒了一把盐。 这个疯子,这个不要命的疯子… 但如果,他当初是真的疯了,该多好? 闵凌霄很快便清醒过来,最初看到眼前一片昏暗,便以为自己已经到了地府。可是一转眼,便又见到了那个人。 闵凌霄有些怔愣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讽刺一笑,“你还真是多事啊。” 闵瞳问,“为什么要用同归?” “不用同归,我要怎么杀了你们?” “你真是疯了。” “我再疯,也比不上你。用五年的时间来取得信任,以假乱真。”闵瞳哼笑一声,“我承认,我输给你了。” 闵瞳就那样看着他,一双眼瞳盛满了痛苦的碎片。 闵凌霄喘息了一会儿,然后用手撑着床,要坐起来,可是却牵动了胸口的伤。闵瞳忙压下他,说道,“别动!” “你在命令我么?风华宫主?” “不要这么叫我。” 闵凌霄嗤笑,却也不再挣扎,转过脸去,轻声问,“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闵瞳听到这个问题,愣住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当初不顾一切地把人救了回来,可是然后呢? 闵凌霄是他的仇人,杀害了他的父亲亚父,他的哥哥,他家上上下下近百条人命的仇人。灭门之仇,不共戴天,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填平。 若是他原谅了他,怎么对得起自己的亲人?他怎么能背负着那么多的血债亡魂,与仇人心无旁骛地厮守? 而闵瞳亦是闵凌霄的仇人。冷酷残忍一生,却栽倒在最不可能的情字上。闵凌霄在动情之前,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愚蠢到这个地步。 而被自己最爱的人欺骗,被送人玩弄,被多少人凌辱,直至连尊严都不剩了,这样鲜血淋漓的伤口,要人如何忘记一切释怀? 即便只有一年,即便只剩一年,横亘在他们中间的是一条天涯,没有一条能够飞渡的鹊桥。 “你不应该救我。你这个混蛋。”闵凌霄背对着他,静静地说出这么一句。 他说得是事实。 闵瞳觉得无法再忍受下去,他逃了,逃出那间无处容身的屋子。可是出来以后,却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他想知道去往何处可以给他一个答案,告诉他到底应该怎么做才好。 漫无目的地走着,无视一切向他行礼的刺客。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脑中一片混乱。 “小瞳。” 熟悉的声音,闵瞳倏然转身。 闵苒站在他的身后,一身普通的黑色刺客长衫,依旧明丽水亮的大眼睛,嘴边笑出一个酒窝。 “是你。” “好久不见。”闵苒负着手走近,“你过得还好吗?” 闵瞳有些心不在焉,但还是点点头,没有回话。 “有心事?” “没什么。” “是因为闵凌霄吧?” “……” 闵苒抿了抿嘴唇,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只剩一年寿命了,你打算在这一年里,忘了所有血债,跟他厮守么?” 闵瞳觉得胸口一窒,原本在与闵凌霄的决战中受的内伤就还没有好,现在越发的疼了。 “看来,你终于决定忘了你父亲和哥哥了。这样对你也好……” “我没有忘!”闵瞳倏然打断他的话。 “那你为什么要救他?你明明可以手刃仇人,为他们报仇,为什么你要救他?!”闵苒的声音越发尖锐,另得他无法承受。闵瞳喝道,“不要说了!” “我不说,你自己不是也明白么?”闵苒的声音又再次柔和下来,“我知道,现在我没有资格管你了。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做傻事。”有些苦涩的笑笑,“ 分卷阅读60 不过,你是不会稀罕我的关心的。” 闵瞳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原本就纷乱的思绪,现在更是成了一团麻。 当时只知道要救人,完全失了理智。 的确,他不应该救他的。这一切本来是能停止的,是他自己让所有的痛楚继续。 【该怎么办?】他一遍一遍问着自己。 闵苒试探性地摸上他的肩膀,“现在结束一切,还来得及。” 闵瞳身体不着痕迹地震了一下。 “你自己决定吧。如果你愿意结束一切,我会一直陪着你,走完这一程。” 轻声细语,有魔力般的语调。说完,闵苒便向后退开,默默地离去了。只剩下闵瞳一个人站在原地,头疼欲裂。 或许,闵苒说得是对的。再这样下去,所有人都痛苦。 不能爱,不能恨,不能杀,不能死。 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假戏真做了呢? 闵凌霄说是他赢了,可对方却不知道,他的心早就已经输了,输的彻彻底底。而这份沦陷,是一份不能被饶恕的罪孽。 爱上杀害至爱至亲的仇人,是禽兽才会做的事吧? 这场孽缘,是由闵凌霄开始,那么便由他来结束。 亲手结束。在最自由的,最理智的选择之下,静静的结束。 他来到据点中存放着丹药的药房,选了一味一日绝。 无色无味,就连死的时候也不会有太多痛苦。 之后,他亲自煮了一碗莲子羹,把一日绝下了进去,之后将这一碗端进了闵凌霄的房间。 闵凌霄当时正坐在床上发呆,如雪般晶莹的发丝披洒在身后,像茫茫岛上那条银色的流瀑。听到响动,他转过头来,便见闵瞳端了一只瓷碗进来。 “你很久没吃东西了。”闵瞳说着,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眼睛却没有看向他,“把这个吃了吧。” 闵凌霄看了看那只瓷碗,又抬头看了看他。 半晌,他一勾嘴角,“好啊。” 接过碗,舀起一勺放入嘴里。 “不错,是你做的吧?”疑问的句子,却是肯定的语气。 在他还是宫主,闵瞳伪装在他身边的年月里,曾经不止一次为他做过莲子羹。闵瞳做的味道,他尝得出来。 本以为不可能再喝到了。这样也不错。 一碗很快见了底。闵凌霄把碗递给闵瞳,“下次,少放点糖。” 闵瞳心中一颤,默默点了点头,把碗放到了一边的桌子上。 闵凌霄仿佛突然放松了似的,向后靠在床头上,侧过头来看着闵瞳,“其实,化冥神功的下半册我早就给你了。” 闵瞳一怔,抬起头来。 闵凌霄指了指桌子上的血玲珑,“你拿起他,转剑鞘上的第三颗玛瑙,往左转三次。” 闵瞳迟疑着按照他说得做了,结果剑鞘上面的一层啪的一声弹了起来,下面是整整齐齐叠好的白绢,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 闵瞳看着它,看了很久很久。他一直没有抬起头来,一直没有看向闵凌霄。 “你当初,要是装的再久一点,说不定我就自愿送给你了。”闵凌霄自嘲般地笑笑,眉间的阴霾却一点点飘散了。 “为什么?”闵瞳轻声问。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告诉我?你不是恨我的么?” “你是风华宫主,我身为前任宫主,总不能让化冥神功失传。”闵凌霄的声音甚至带上了些笑意,“可惜,我没机会练到第十层了,听说第十层有个最终之招,那才是整个化冥神功的精髓所在。你如果练到了,记得告诉……” 话还没说完,闵凌霄忽然一俯身,呕出一口鲜血。 闵瞳连忙将血玲珑扔到一边,坐到床边扶住闵凌霄。单薄瘦弱的身体,几乎一用力就会把骨头捏断了。 闵凌霄抬起袖子,想要擦干净嘴角的血迹,但是不论怎么擦,都会有新的源源不断涌出来。闵瞳握住他的手,用自己的袖子轻轻擦拭着,动作温柔缱绻,仿佛在对待最珍惜的情人。 一滴水珠落在闵凌霄的额头上,他睫毛微颤,却没有抬头去追寻那一滴的来源。 还从来没有见过闵瞳哭的样子,大概会很丑吧,他才不要看到。 胸口发闷,闷得厉害,仿佛胸腔里的气都在呼出去,却没有多少进去的。但是他觉得很轻松,前所未有的轻松。 最后的时刻,他终于可以放下一切,卸下全部伪装。 他抬起头,看着闵瞳泛红的双眼,抬起染了血的手,轻轻拭掉对方挂在睫毛上的一点泪痕。 “对……对不起……”闵凌霄的声音很细,但闵瞳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也正因为听得清楚,他觉得自己动弹不得,整个人随时都要散碎了。 而闵凌霄的声音还在继续,“杀了你的……家人,对……不起。让你痛苦……对不起……” 听到你恨了一生的仇人的道歉,会是什么感觉? 闵瞳只知道,那滋味,比凌迟还要痛苦。 闵凌霄,一个最不可能为自己犯下的杀业道歉的人,却在最后的时刻向他忏悔。 而他,只能徒劳地紧紧抱住对方,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别说了……”他把下颚放在闵凌霄的额头上。两个人从来没有在没有欺骗没有谎言的情况下如此拥抱过,离得这么近,仿佛可以融合到对方的骨血中去。 闵凌霄弯起染了血的双唇,“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不会再伤害你……” 我会爱你,用这一生的份,一起来爱你。不再有杀戮,不再有仇恨,不再有欺骗,不再有背叛。 你愿意……原谅我吗? 说完,一直紧紧回握着闵瞳的手,倏然松开了,无力地垂了下去。闵瞳顿时觉得心跳停歇了,整个世界瞬间陷入阴霾。 为什么,相爱的人却只有在临终时,才能说出心里的话? 为什么,相互憎恨的人,却会成为彼此最重要的唯一? 而当这一个唯一没有了,余下的那一个,又该怎么继续已经无望的人生? 那一瞬间,闵瞳终于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失去他,就算背上忘恩负义,禽兽不如的罪名,他也不能失去他。 仇恨,他终于无法再继续承担。 他只知道他要他活着,他要与他在一起,即便只有短暂的一年! 一日绝,一日之后才是真正命绝,在这一日之内只要能服下解药,就还有救。 他飞速 分卷阅读61 奔向药方,疯狂一般翻找出解药,冲回房间的方向。在即将到达门口的时候,闵苒却忽然出现在门前,拦住了他。 “你又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闵瞳皱眉,“你让开。” 闵苒静静地看着他,看出了那双眼睛中无法撼动的坚决。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改变。 于是他知道,这次真的是无可挽回了。 他最终,还是输了,输给了对方的仇人。 他苦笑了一下,大眼睛微微垂下,看不清目光,随后,他忽然向前,一把抱住了闵瞳。 闵瞳心焦不已,但是此刻感觉到肩膀上有湿濡的液体在晕开,又无法就这么把人推开。他只得说,“闵苒,是我对不起你。等到事情结束后,我会想办法补偿……” 话还没说完,忽然被一声闷哼代替。 尖锐而冰凉的东西,刺破皮肉,穿透骨骼,透心而出。 闵瞳的眼睛倏然睁大,映照着来不及出口的惊愕,以及瞬间涌出身体的生命。 闵苒垂眸看着他,低声道,“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如果付出今生所有的爱,得到的却只是一句对不起,那么他选择亲手结束这段心疼。 没有了爱情,那他就杀掉负心的人,夺走他的一切! 闵瞳倒了下去,眼睛不甘地看向前方紧闭的大门,握着药的手向前竭力伸出,指尖离门槛那么近,近到只有一根针的距离,却终是咫尺天涯。 “凌……霄……” 殷红的血液在地上淌成了河流,那是湮灭了多少纠缠牵绊的忘川,染红了那一双无法瞑目的琉璃眼眸,仿佛在控诉着与幸福擦肩而过的不甘。 然后,一切归于虚无。 。 。 。 缥缈宫再一次易主,新任宫主原名闵苒,现名闵无双。 而后山修炼化冥神功的山洞外那间简陋的小屋,早就在一个狂风大作的夜晚被完全摧毁,只剩一片狼藉的树枝纵横在地面上。 江湖上一切的纷纷扰扰还在继续着,没有停歇的时候。 某日,汴水镇有间客栈里,小二正在擦桌子,琴师正在一边调弦。小二转头对琴师说,“唉,你听说没,两大缥缈宫宫主决斗来着,那个叫闵合的好像死了唉。” 琴师抬起一双魅色横生的眼,修眉微微扬起,“哦?” 小二继续追问,“你难道不觉得高兴?不觉得暗爽?” “我为什么要高兴?他们死不死,与我何干?” “切,装吧你就。” “有什么可装的。我就是一个有间客栈的琴师,那些大结局 … 大人物,跟我们没有关系。” 小二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忽然笑起来,眼睛弯弯像月牙。 “说的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