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皇天天闹分手[希腊神话]》 分卷(1) 《(希腊神话同人)海皇天天闹分手[希腊神话]》作者:希色 文案 穿成海皇波塞冬,他不仅继承了海皇的财富权势,还继承了海皇上千个女朋友。 不行,必须分手!彻底分手! 波塞冬分手三步走: 1.我要清心寡欲。 2.我喜欢男神。 3.我有喜欢的人了! 众情人纷纷追问,他只能拉海皇的原配顶锅:我深爱的是安菲特里忒! 安菲特里忒从小被父神预言,长大会被海皇抢婚。 抢婚的预言像乌云笼罩他,但是某一天,他的生活里多了一只阳光健气的小海怪,说要和他做朋友。 做着做着朋友,小海怪的马甲掉了。他竟然是海皇波塞冬! 安菲特里忒(暗喜):原来他喜欢我我也不是不能稍微喜欢一下他。 性转海后。 傲娇自我攻略海后攻阳光健气穿越海皇受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西方罗曼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波塞冬、安菲特里忒 ┃ 配角:新文《冥王抢婚成功后[希腊神话]》求预收=3=~ ┃ 其它:希腊神话 一句话简介:披着马甲谈恋爱,双双掉马翻车 立意:用认真的态度对待每一天,一定会看到阳光铺满前路! 第1章 分手失败 大朵大朵的白云遮蔽天空,浅金色的阳光奋力挣扎,也只能给云朵镶嵌一道金边,好像被煎至金黄的鸡蛋,透着鲜亮的可口感。 海水给天递了一面镜子,照出它灿烂的模样,几只海鸟掠过,好像镜面上划过水渍,美得极生动。 天气晴好,海面却不平静,不时掀起几个浪,溅开雪白的浪花。 打渔的人看看天色,原本是要出船的,然而水中的激流却让他却步,那是海皇波塞冬在发难每当那位尊贵的海神心情不佳的时候,海面上就会有波澜起伏,要是他发起脾气,海啸地震便会席卷而来,让人类饱尝灾厄痛苦。谁都不敢赌海皇的心情,打渔的人尤其不敢,纷纷退回了海岸上。 不出渔人所料,海皇波塞冬的心情确实不太美妙。 幽蓝的海底,在五彩斑斓的珊瑚的簇拥下,海皇的宫殿像一颗明珠,缀在美丽的画卷中,哪怕周围的景色再瑰丽,那金光闪闪的宫殿依旧能夺人眼球,展现海中主宰的气魄与财富。此时,波塞冬就呆在他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坐在一张镶嵌了硕大珍珠的金座椅上,不甚耐心地倾听着女妖的倾诉。 毫无疑问,海皇波塞冬是一位极富有魅力的男神。他相貌英俊,眉眼风流,散发着芳香的黑色长发松松扎在脑后,狭长的眼睛微微上扬,好像野蔷薇卷曲的花瓣,多情又浪漫。他头戴金冠,衣着华贵,然而那些点缀的金饰只能衬托他的雍容,却不敢夺走他半分神光。 女妖痴痴望着他,忧郁的紫色眼眸里蓄满了泪水,仿佛下一刻就要扯断一条珍珠项链,滚落一颗颗圆润的白珍珠:亲爱的海皇殿下,不要让作弄爱情的阿芙洛狄特夺走您对我的爱意!您知道我有多爱您,就像飞蛾为火焰着迷,我爱您,胜过我的生命! 波塞冬闻言,叹息一声,没有说话。 对于希腊神这种动辄就一长串咏叹,能把三分夸大成七分的表达方式,他始终适应不来。 女妖见他无动于衷,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几步。 波塞冬见状,忙制止道:就站在那里说吧。他无意让人难堪,只是古希腊的这些神明妖魔太会装扮自己了,每个人都把自己弄得一身香味,在这大海里闻着都冲鼻子,让他受不了。就连他自己也是,头发已经洗了三四遍了,还是有一股子野蔷薇的香味。 企图靠近的女妖遭受无情的拒绝,脸色一黑,目光一闪,狠狠咬住她那勾人亲吻的嘴唇,只把下唇咬成樱桃般鲜艳的红色,她眼底的泪花尽数收回,露出毅然决然的神色,变脸之快,直教波塞冬看愣了眼。 见波塞冬正注视着她,她把胸|脯一挺,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您要收回您的爱情,就是取走我的生命。您既然要,就请您自己来取吧!她扬头,闭眼,像一朵倔强地绽放在暴雨中的红玫瑰。 当初波塞冬会爱上她,追求她,就是因为她倔强的美。 她要帮他重新回忆起来,让他找回初见的悸动! 女妖一套组合拳打出来,不怕多情的海皇不上钩。她心里已经有数,只等波塞冬像痴恋花朵的蝴蝶,重新停留在她热烈如火的花瓣上。只可惜,最终结果要让她大失所望了因为现在坐在金座之上的海皇,早已不是当初与她相爱的波塞冬,而是一个来自异世的灵魂。 他穿越至今,已经四天了。 四天,对于永生的神明而言,就像是浩瀚的海洋里滴落一滴雨水,那样微不足道。但是对于他来说,却像是架起了油锅,把他放在里面蒸煮煎炸了个遍,教他浑身难受,怎么都不得劲。 不提古希腊与现代社会对比有多少不方便,反正他在21世纪也是个宅男。但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宅男穿越到这样一个神明遍地走的世界,这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了!这样一个崇尚英雄,动辄喊打喊杀的世界根本不适合他啊!遑论他根本没有继承一丁点儿属于海皇波塞冬的记忆,不说希腊神祗动动手指就能摁死他,光是预防身份穿帮的问题就让他一个头大两个大! 这也是波塞冬甫一穿越过来,就决定要和海皇的众情人闹分手的主要原因。虽然一来就搞大动作不合适,但是他穿越的对象是海皇波塞冬,是那个即使他不关心神话传说,也对他的花心好色有所耳闻的波塞冬!他坐拥偌大的海下宫殿,身边莺莺燕燕无数,那些女神或者女妖多半和他有过负距离接触,不说人人了解他,但是要看破原来的海皇与现在的他的不同,并不是一件难事。为了防止被波塞冬的情人撞破身份,他只能先下手为强 分手! 必须要分手! 当然,保命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他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还有另一个原因 波塞冬看向面前的女妖,她像一株娇艳的玫瑰盛放,傲然抬起的下巴好像在等人采撷,确实是极美。波塞冬好|色,但也不是来者不拒,他欣赏美的眼光毋庸置疑,这几天被他分手的对象来来往往十几批,个个美得像花儿似的,而且各有各的美法,让他看花了眼,疑心波塞冬收集美人的心情就像他小时候集邮一样。 但是,波塞冬有个广为人知(划重点)的癖好,他的欣赏水平不错,但是在选择交往对象的时候有些重口。譬如他面前的女妖,长着一张娇美的美人脸,然而曼妙的腰肢往下,却是一个歪屁股的海螺。海螺被涂抹上鲜艳的颜料,又装饰了各色珠宝,鲜亮逼人,夺人眼球。然而这改变不了那是个海螺的事实! 波塞冬看着那个色彩斑斓的螺壳,虽然觉得失礼,但还是忍不住露出了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 这么重口的人|外|恋,他敬谢不敏! 波塞冬想得有点远,一时忘了回话。 女妖一直等着他的回答,自然也不会往下说。 一时气氛凝滞,有些尴尬。 这种情况下,当然是谁说话没人搭腔谁尴尬,但是波塞冬替人尴尬的毛病犯了,他的脚趾蜷缩一下,抓在金拖鞋的鞋底上,说:我不要你的性命。 他的声音很好听,像奥林匹斯神山的宴飨上,光明神阿波罗拉起了圣洁的里拉琴。 女妖听了,呼吸一滞。她曾经有过几任情人,都是按照她的喜好,挑选的低沉悦耳的男低音。她爱那醇厚的男声微微带着沙哑,在她的耳畔呼唤她的名字。然而直到和波塞冬在一起后,她才知道,这样风流的男神配上一把过分干净的嗓音有多抓人,直让她觉得自己在污染奥林匹斯山巅的轻雪,她在犯罪! 你的生命就该像一朵玫瑰怒放,现在还不是枯萎的时候。 波塞冬的声音抓回女妖飞散的思绪,她睁眼,只见黑发的男神微微倾身,明明离她还远,却像是极温柔且极有分寸的亲近:玫瑰的一生,总难免要经历春夏秋冬,四季轮转,或许现在,你会觉得春天的雨是最滋润的,失去了它,你就无法存活。但我相信,到了夏天,你依旧会开得好好的。 他说得对。 感情之于她,就像阳光雨露之于玫瑰,确实是必需的营养品,但也不是少了一滴,就活不下去。 她只是在用夸张的方式表达她的不舍,祈求他能回心转意。 然而,波塞冬的眼神多情而坚定,他的决定,不会更改。 女妖深吸了一口气,吐出的时候,好像要把心里的不甘不愿一起吐出来。 我知道了。她认命的说。 波塞冬心中一松,没想到自己竟然也能堆砌辞藻,靠嘴炮和平分手了! 还没等他面露喜色,就听女妖不死心地补充道:要是您有朝一日回心转意,而我也还没有开始一段新的恋情,我愿意再做您的玫瑰,为您绽放。 波塞冬张了张嘴,哑然无话。 行吧。 说了这么多,就这一句不拿腔拿调,也就这一句是实话。 对于希腊神明混乱的私生活,他也算有所耳闻,这个女妖是还要拿他当备胎啊! 不过,她没有机会了。 波塞冬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他给女妖留了最后的面子,挥挥手让她离开。 女妖带走了她留在殿中的馥郁花香,波塞冬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分手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特别对于他这种母胎单身的人士来说。 这些年来,他一场恋爱都没谈过,哪知道穿越四天,都快变成分手大师了! 真希望能够快点摆平波塞冬招惹的那些莺莺燕燕,从此过上清静的生活。 波塞冬正畅想着未来美好的宅男生活,争做哈迪斯二号机,就听见殿外响起交谈的声音。 哎哟,我亲爱的百丽儿,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你。看你失落的样子,真是可怜! 百丽儿就是刚刚出去的女妖的名字。 问候她的女声里满是讥诮,她也不甘示弱地回击:你不必可怜我,因为我不会在你和海皇殿下分手以后安慰你。 所以她们确实彼此清楚对方的存在,却依旧若无其事地呆在波塞冬的鱼塘里,做他的红白玫瑰。 波塞冬听了,只觉得惊叹。 希腊神的想法,果然与众不同! 在他感叹的时候,殿外的两个女妖已经交锋了三四回了,后来的女妖仍在笑话百丽儿:你既然已经出局,还呆在这里做什么,自取其辱? 只听百丽儿回呛道:你说什么都没用,我不会轻易放弃海皇殿下的。 她顿了顿,声音里竟莫名多了几分少女怀|春的雀跃: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温柔的和我说话,我相信,他的嘴巴在说谎,他的心里还爱我! 不说后来的女妖,波塞冬真的有被呛到。 得,这次费尽唇舌的分手,依旧以失败告终! 第2章 初次相见 两个女妖还在继续打嘴仗,波塞冬顾不得颓丧,只想赶紧摆脱她们。 有什么办法呢? 真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神殿,不被她们发现! 波塞冬心里刚刚升起这个念头,脑海里就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了变身术的用法。他愣了愣,心生猜测,又默默在心里念着三叉戟,果然,那柄能够毁天灭地的三叉戟出现在了他的手里。波塞冬把三叉戟晃了晃,感觉这武器跟鱼叉也没太大区别,倒是和海皇一贯骚|包的形象不太符合。 三叉戟的出现成功验证了他的想法:海皇波塞冬的记忆并没有随着他的神体被占用而消失,而是保存在神体里的某一个角落,等待后来者去调动它。 想想也是,毕竟是长达数万年的记忆,即使是波塞冬本人,也不可能事无巨细,样样记得。他作为一个后来者,如果进入这个身体的时候就接受那么多波塞冬的记忆,只怕会头痛到疯掉吧?像这样任他调取也挺好的。波塞冬想,这感觉好像脑内自带一个百科百科,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算个金手指吧! 两个女妖的争吵已经接近尾声。波塞冬听百丽儿在他面前说话,都是风花雪月怎么华丽怎么来,还以为她骂人的时候也会拿腔拿调,哪知道和21世纪的小姑娘吵架也没什么区别,骂到最后你一个冷哼,我一个冷哼,宣告对战结束。 波塞冬可不想面对后来的女妖,更怕她询问他听了骂战的感想,赶紧使用变身术,变成一条小鱼,从神殿敞开的窗户游了出去。 女妖的后续反应不得而知,波塞冬此刻已经游向了广袤的海底世界。 海底一千米以下,是阳光碰触不到的地方。然而这里有种种会自己发光的生物,依旧把幽蓝的海水照耀成五光十色的童话仙境。活珊瑚成群地扎在一起,像怒放的花朵,有的顺着海水摇摆跳舞,有的努力发光,照亮那一方小世界。玉带似的鱼群蜿蜒游过,好像色彩各异的珍珠撒在雕花的玉盘里,盘子虽美,却夺不走珍珠的光彩,反而相得益彰。 波塞冬跟着鱼群游动着。他因为要钻窗出来,把自己变成了一尾小鱼,本来还有些担心深海里有些凶猛的鱼类会不会把他当做猎物。结果发现是他多想了,作为海界的主宰,他掌管着海洋生物的命运,它们只会敬畏他,亲近他,绝对不敢伤害他。不一会儿,那些胆小的鱼种都离他远去了,谄媚的试图讨好海皇的海洋生物则越靠越近。 大海深处,一尾浑身漆黑,只有几条金线勾勒鱼尾的小鱼在珊瑚丛中穿过,他的身边,众多凶猛的海洋生物紧紧相随,却不敢动他分毫,不得不说,也是海洋里的一大奇观。波塞冬嫌它们惹眼,又不知道海洋生物怎么沟通,只能故作凶恶,冲它们龇牙。 他变成的小黑鱼身量本就小,一龇牙,牙齿也没有米粒大,哪里会让人觉得害怕? 海洋生物们头脑愚钝,根本没有领会海皇想要吓退它们的心思,又往前凑了凑。 波塞冬无语,吐出一串泡泡。 你们别跟着我! 清澈的男声从他嘴里吐出,他才反应过来,就算他变成鱼,也是能说话的,竟然真把自己当鱼了! 听了海皇的命令,海洋生物们莫敢不从,纷纷散开。 波塞冬继续往前游,他在21世纪就是个标准宅男,很少出门的那种,要不是穿越到神话世界被红白玫瑰闹得一个头两个大,也不会溜出来透气。不料这一趟出来,竟让他收获了海中无数美景,其中更有很多新鲜有趣的东西,是他从来没见过的。 海洋越深处压力越大,生物也相对要少一些。波塞冬摇着鱼尾,追着一群浮游的伞状水母,往浅海处游。与水母伴生的小牧鱼对他热情极了,直把他往水母摆动的触手下面迎,但是小牧鱼游得极快,不会被水母触手上的毒刺扎到,游泳新手的波塞冬却没有那么灵活,搞得水母束手束脚,触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分卷(2) 波塞冬权把水母当作灯笼,打着微光左顾右盼,忽然几只海龟游了过来,水母忙把气放掉,像一只只透明的塑料袋直往海里沉。波塞冬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那群成功避开天敌的水母又像吹气球似的把自己鼓了起来,鼓成一把把大伞,在海洋里继续发光。 看着眼前奇妙的景象,波塞冬忍不住惊叹。 他随水母游了一阵,便告别它们,去探索新的天地。在海洋里,他看见成群的海豚翘起脑袋,用吻部去顶一只大鲨鱼,它们可可爱爱的微笑唇显得十分无害,却把鲨鱼顶得发出狗挨打似的可怜的叫声,让波塞冬既惊讶于它们的豪横,又忍不住心疼那只凄惨的鲨鱼。 鱼群们都忌惮这两种顶级掠食者,离得远远的,不敢靠近半分,只有一只硕大的翻车鱼笨拙地游了过来。翻车鱼游泳的时候全靠背部和腹部两片长背鳍和臀鳍,因此游得极慢,就算它全速前进,也会被海龟超车。等它发现自己游进了海豚的狂欢乐园,着急地龟速地往反方向游的时候,一个不慎没控制好自己的身体,便翻车了,露出个大大软软棉花糖似的雪白的肚皮。 波塞冬不想笑话它,但他实在没忍住。 看着海洋里种种新鲜有趣的动植物,他心里不自觉升起一个念头:以后,他就是这片无边无际,物种丰富的海洋的主宰了? 尽管他并不乐意接受海皇波塞冬这个身份,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从此,他就是这些海洋生物的守护神了。 在波塞冬升起这个念头的瞬间,无数蓝色的光点汇入他的体内。那是神格的认可。神格认可了他,一个来自异世的灵魂,他想,或许原来的海皇波塞冬是真的不在这个世上了。至于那个海皇去了哪里,就不是他一个小小宅男能够解决的问题了。 波塞冬在海里游了一圈,看够了热闹的海洋,便打算回到海皇殿去。 海洋确实热闹,但那是不同族群的海洋生物们的热闹。它们彼此热爱,在海洋里共同生活,即使是喜欢独来独往的鲨鱼,也偶尔会和同类碰个面。而他,却再也见不到自己21世纪的亲人伙伴了那一刻,迟到的伤感漫上心头,波塞冬赶紧把鱼脑袋往上顶,咕噜噜吐了一串泡泡。 海水流动着,送走了他吐出的鱼泡泡,也送走了他的感伤。顺着海水流淌而来的,是一阵婉转动听的乐声。那乐声既不欢快也不激昂,平平静静的淌着,就像此刻无波无澜的海洋,却别有一种空灵的美,抚慰着波塞冬的心灵。 波塞冬眼前一亮。 能在海里吹奏的,总不会是凶凶猛猛没有脑子的海洋生物,至少得是个海妖或者海神吧! 相对于海洋生物而言,海妖或者海神,勉强也能算是现在的他的同类了。波塞冬决定去见见那个同类。就连海中的独行侠鲨鱼都能狭路相逢,遇见同类,他总不能比鲨鱼还要寂寞可怜吧! 无端被cue的鲨鱼:??? 循着乐声,波塞冬游啊游啊,又游回了深海。 随着海水深度的变化,水里的光线渐渐黯淡,色彩斑斓的海洋生物也鲜少涉足,水母与珊瑚共同编织的霓虹不再闪耀,波塞冬的视线穿过幽蓝的海水,看到了坐在一块巨石上的男神。 不知名的男神蓄着一头深蓝色的长卷发,他没有把头发束起来,任它被海水冲散,好像晕开在海水里的一团蓝色颜料,比海水更蓝,蓝得深邃。 波塞冬的视线先是被他的头发吸引,然后落在他的脸上,便再也移不开了。 尽管他已经见过波塞冬的许多情人,自觉抵抗视觉冲击的能力得到了锻炼,但还是忍不住为眼前的男神惊叹。 好看! 是真的好看! 不同于波塞冬喜欢的娇花烈阳,不知名的男神有着截然相反的清冷气质,宛如天上皎洁的明月坠入海底,仍旧让人可望而不可及。 他灰蓝色的眼眸低垂着,好像没有什么能够进入他的眼帘。他对海洋里所有的动静都不关心,只把注意力放在手中执起的排箫上,吹奏着动人心弦的曲子。 波塞冬以前老听人提什么厌世脸,不明白垮着个脸,懒懒散散的样子有什么好看。此时看着面前的男神,他对厌世脸有了全新的认识。 人要是长成这样,还真挺好看! 波塞冬绕着他游了一圈,想和他交个朋友,又有些踌躇。毕竟他现在的身份不一般,难保这位男神不认识他,不了解他的黑历史 正犹豫着,乐声倏然停了下来。 一双大手探过来。拨开海水,将他掬在手中。波塞冬转动鱼头,目光所及之处,那双手的主人正静静看着他,灰蓝色的眼睛不含一丝杂质,也不带一丝感情:浅水鱼?怎么跑这儿来了? 他的声音也很好听。 波塞冬被他注视着,摆了摆鱼尾,鱼尾不经意间扫过蓝发男神的掌心。 蓝发的男神也没想从一条鱼身上得到回应,他敛眉,将他轻轻一抛,又往他身上拨水:往上游,回到浅海去。 看起来不近人情的男神,对待一尾小黑鱼,竟有几分难得的温柔。 波塞冬回头看他,只见他依旧坐在石头上,身边没有鱼,没有虾,就连海藻也不在巨石上生长,好像最精美的画卷铺开在无人的旷野,那样孤寂,那样单调。 那一刻,波塞冬突然很想和他交个朋友。 他觉得,他们可以消遣彼此的寂寞。 波塞冬很少给自己做决定,他觉得他应该是有选择困难症的。但只要是他决定了的事情,他总能一往无前,毫不畏惧。 然而在他试图回游的时候,巨石上的男神倏然起身,走了。 他没有回头,走进了深海更深处。 第3章 重获新生 时机已逝,波塞冬也不觉得可惜,他走另一个方向,游向金碧辉煌的海皇殿。 海洋深处照不到阳光,对于时间的变化也更迟钝。海皇殿内灯火通明,侍奉波塞冬的海妖慢悠悠地穿行其中,任谁也想象不到,此时陆地上面已是暮色沉沉,疲倦的农人都已经回家,卧倒在床榻上。 波塞冬回到宫殿,就见原本在庭中拌嘴的女妖已经消失不见。 想想也是,她们怎么可能在这里候着他呢? 她们本来就不是非他不可。 波塞冬吩咐侍从准备晚餐,坐在金椅上思忖片刻,觉得这种消极分手的方式挺好的。那些来挽回他的情人找不到他,自然能够意会他分手的决心,倒也不必多费唇舌。 他不是自恃身份,孤高自傲的性格,但他不得不注意他的身份。从现在起,他就是海皇波塞冬,是执掌偌大海界的王者。试问一个见惯美人,花心多情的王者,会在和每一个情人分手的时候都好声好气地进行一番劝导么?他要是真这么做了,只怕分分钟被人揭了马甲。反倒是拒不见面,连挽回的机会都不给,更适合他薄情的人设。 波塞冬心里有了章程,又有些无奈,他还没开始洗白,竟然要先努力自黑,实在是神生艰难! 从那以后,波塞冬天天都去巡海(名为巡海,实为闲逛)。他虽然贵为海皇,其实并没有什么职务,海神们各做各的事,海洋生物们也有各自的生活,平时并没有什么大事需要他来处理,就算偶尔接到人类的祈愿,也不需要挨个回应,挨个满足。这种咸鱼的人生,要是没有那么多情人闹腾,波塞冬其实还挺享受。 深海的水是幽蓝的,像一管晕染开的颜料。波塞冬变成小黑鱼的模样,在水里游来游去,冷不丁想起吹排箫的不知名的男神,他就蓄着一头卷曲的蓝色的长发,如这海水一样蓝。 从那天以后,他再也没遇见过那个蓝发的男神。说来也不奇怪,海洋这么大,能遇上本来就是缘分,遇不上也是正常。他也没有刻意去寻找,只是偶尔会想起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那样寂寥的眼睛,好像没有一颗星星的夜空,让人只是想想,就觉得心里空荡荡,又沉甸甸的。 波塞冬不喜欢把沮丧的情绪积压在心里,他摆动着鱼尾,一路往上,游到了浅海,再往上,把脑袋探出了海面,沐浴温暖的阳光。 正值白昼,天气晴好,云层很淡薄,任由浅金色的阳光泼洒而下,给海面镀上了一层粼粼金光。应该是初春或者深秋时节,气温并不算高,阳光也是温温柔柔的模样,波塞冬在水面上浮着,任水流推着他,将他送往海岸的方向。 海面上没有船只的踪影,只有几只海鸟盘旋低飞,发出清脆的叫声。 波塞冬没有在意,继续晒他的日光浴。 不一会儿,海鸟的叫声里混进了风吹动椰叶的沙沙声,浪花拍打着礁石,哗啦啦地响。波塞冬睁开眼睛,就见他距离海岸已经很近了。温柔的水波把他送到了金色的海岸边,送到了他心心念念想要回去的陆地旁,他自然是要上去看看的。 波塞冬变化出人形,踏上了松软的沙滩。 沙滩上,红壳的螃蟹正懒洋洋地晒着太阳,海星和贝壳撒了一地,好像天上细碎的星子。来自山林的风吹拂着波塞冬水迹未干的胸膛,送来一阵泥土与植物的芳香,那样亲切,那样怡人。 波塞冬在林子里转了转,摘了几个熟透的野果,确定了当下的季节。 他没有呆得太久,神明不需要休息,他这几个晚上都没有睡觉,努力调动脑海里的记忆,回想海界众神的身份样貌总不好下一次再碰到别的神明,也不知道姓谁名谁,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他知道了神明有多能生。 就说被称为海中长者的涅柔斯,他足足有五十个女儿,分别代表了大海的种种方面和特征,如咸水、泡沫、海沙、岩石、海浪和海流等等。她们遍布海洋周围,沙滩岸边有美发的厄伊俄涅,海岛上有玫瑰色手臂的涅萨伊厄,波塞冬真不想撞上她们,虽然纵观他的情史,好像没有涅瑞伊得斯(五十个海仙女的总称)的名字,但是他最近和女神女妖们打了太多次交道,实在有些疲倦了。 就在波塞冬决定离开的时候,不远处的一块石壁突然发生了变化,窸窸窣窣抖落无数尘土沙砾,吸引了波塞冬的注意。波塞冬应声回眸,就见那块石壁好像个缺钙的中老年人慢慢伸着胳膊腿,石壁上那些原本看起来并不起眼的纹路渐渐变化,勾勒出一个面目狰狞的怪物的轮廓。 那怪物有着六个脑袋,十二只脚,数不清的肢体间还夹了一条粗长的尾巴。虽然看起来仍旧是石头的质感,但是那些奇奇怪怪的兽头和兽足组合在一起,还是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波塞冬从未见过这样的怪物,嗬了一声,连退了好几步。 虽然波塞冬交往了很多妖怪女朋友,也任用了很多海怪侍从,但基本都能看得顺眼。 他面前这只妖怪就不一样了,那是真的长得过分任性。 波塞冬一时缓不过来,脑袋发昏,心脏怦怦乱跳。他倒不至于害怕一只石怪,三叉戟就是他的依仗,堂堂海界主宰总不至于在一个无名妖怪的面前露怯。但他从没和人打过架,更别说这样的怪物了。看了第一反应是惊讶,第二反应就是赶紧走人。 波塞冬的行动快过脑子,扭头就走。他健步如飞,几步就走出很远。他背对着那怪物,却没有放松警惕,时刻准备着防御。不料走了这么远,身后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不由揣测,莫非那怪物被石壁困住了,无法离开?他正猜测着,忽然听见啪嗒一声,又啪嗒一声,细细碎碎的声音好像雨滴落下。 波塞冬看了看天,没有下雨。 那是什么声音? 波塞冬的脚步慢了下来。 怪物仍旧没有动静,只是啪嗒啪嗒的声音更加密集了。 波塞冬犹豫了片刻,回头望去,看到了令他震撼的一幕那只石头怪在掉眼泪。 它明明浑身都是石头做的,流出来的眼泪却是液体,那样晶莹,像雨后初晴,从树叶上滑落的小水滴。 啪嗒,是泪珠砸在水潭里的声音。 六个脑袋,齐刷刷掉眼泪,在水潭上空下了一场小雨。 场面有些怪异,波塞冬却陷入了沉默。 这只怪物似乎完全没有攻击人的念头,相反,它看起来很伤心? 波塞冬踌躇着,大着胆子问它:你在哭? 石头怪没有回答,它哭得更伤心了。 窸窸窣窣,砂石混着眼泪一起掉进水潭里,那是石头怪哭岔了气。 波塞冬心情复杂,有点同情它,又有点想笑,他问它:需要帮忙么? 需要帮忙么? 他问她。 斯库拉敢发誓,这是她被变成怪物以后,听过的最动听的一句话。 就在几天以前,斯库拉的世界还是那样芳香美好。那时候的她哪里想得到,只是像往常一样在水潭里洗了个澡,就能让珍珠变成鱼目,让骄矜的海仙女沦落成一只怪物。 在她被石壁困住,只能如困兽挣扎的时候,隐居在埃埃亚岛上的巫术女神喀尔刻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女巫把自己打扮得光彩照人,抬高了骄傲的下巴,得意洋洋地向她讲述了自己的施术过程。是她,将邪恶的药水混在了她沐浴的水潭里,把她变成了可怕的石头怪物! 斯库拉感到难以置信,她从来没有得罪过这位女巫,实在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诅咒自己。 听见她的疑问,喀尔刻露出怨毒的表情,她咒骂道:你这可耻的怪物,快照照你现在的样子。你总是认不清自己,像剧院里可笑的丑角!海神格劳科斯那样英俊,哪里是你能够肖想的?他爱上了你,你竟然还敢拒绝他。可恨他那样痴情,他用他的爱火点燃了我,可他的爱情只为你燃烧。你算什么,你凭什么夺走我的爱情?从今以后,你的追求者将归属于我,而你,只能做个被人惧怕的怪物! 从那天起,斯库拉的世界彻底颠覆。她的天空不再蓝,她的花草不再香,小鸟见了她绕道飞,猎人见了她夺路逃。她变成了怪物,一只可怕的怪物。曾经倾慕她的男神,嫉妒她的女神,都变得遥不可及。她只是一只被石壁困住的可怜的怪物。 斯库拉哽咽着说完了自己的遭遇,波塞冬不禁感慨,女人的嫉妒心真的能杀死人。 陌生人,我的朋友,感谢你听我倾诉。把这些事情说出来以后,我感觉好受多了。斯库拉说。 波塞冬不敢居功:这没什么,不必说什么感谢的话。 他没想到,身为海仙女的斯库拉竟然不认识他。看来偌大的海洋里,也不是人人都认识他,或许像斯库拉这样不想恋爱的海仙女都有意无意地避着他这头大|种|马吧? 不,不,斯库拉坚持道:你能听我倾诉,就是大母神赐予我的最大的礼物!可惜我没有什么可以回赠你的,你知道的,我再也无法离开这块石壁了说到最后,斯库拉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沮丧,正如她的天空,遍布阴霾。 波塞冬也为她难过。她只是被爱慕,被追求,然后顺从内心拒绝了追求者,在这件事上,她真的做错了什么?并没有。 分卷(3) 他想帮帮她,让蒙尘的珍珠重新发光。 波塞冬抿唇,在脑海中搜索解决问题的办法,还真被他找到了。 别急着说这种丧气话。波塞冬冲斯库拉安抚地笑,冲散她心里的阴霾。 你还有时间,可以想想恢复自由以后要去做些什么事情 话音甫落,天地俱变,海面卷起波涛,三叉戟凭空出现在波塞冬的手上。 深海中,轰隆隆的巨响驱散鱼群,撼动连绵的珊瑚礁,好像在回应着三叉戟的召唤。安菲特里忒正吹着排箫,箫声被漩涡卷走。蓝发的海仙女从深海的洞穴里探出个头,冲他招手,大呼道:波塞冬又在海面上逞威风了,安,你快进来躲躲,不要被他发现了你! 住在海中洞穴里的斯佩娥是一位体贴人心的海仙女,她很清楚自己这唯一的弟弟的性格:看似什么都不在乎的男神,其实很不喜欢别人叫他全名,也不爱听人在他面前提起他命定的恋人。然而她不得不提醒他,不让他坠入命运女神的蛛网,毕竟她们谁也不愿意能卜吉凶的伟大父神涅柔斯的预言变成现实,眼睁睁地看着风流花心的海皇波塞冬将她们唯一的弟弟夺走。 被斯佩娥拉着,安菲特里忒走进她幽深的洞穴。他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依旧寡淡,看不出情绪,好像对于自己命定的婚配对象漠不关心。事实如此,他也没觉得波塞冬的事情值得他去关心。 海岛之上,烈烈狂风鼓起波塞冬的衣裳,吹断他的发绳。他满头黑发肆意飞舞,好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割碎天地万物,再容不得别的东西落在斯库拉眼中。然而,比他的黑发更惹眼的,是他唇畔的笑。他的笑容那样浅,又那样笃定,仿佛奥林匹斯山巅最温柔最坚定的那一米阳光,照在斯库拉的心上,驱散她所有的悲伤。 笃一声,三叉戟砸在石壁上,清泉迸溅。 斯库拉从震荡中回过神来,就感觉圣洁的泉水泼洒她满头满脸,她的肢体不再僵硬,神力渐渐恢复,行动变得自如。清泉铺成一条白色缎带,在她面前轻轻一荡,送她一步步从石壁上走下来,回到柔软的草地上。 脚踩在地面的那一瞬间,斯库拉险些落下泪来。她跪倒在水潭边,细细端详水里倒映的熟悉的面容,又仰头望向波塞冬,感激不已:感谢您,海皇殿下,感谢您赐予我新生! 能使用三叉戟,能凿出洗涤神魂的泉水,黑发男神的身份毋庸置疑。 是海皇波塞冬给了她全新的生命。 她,斯库拉,又回来了! 第4章 取向为男 我真不知道该怎样报答您,尊敬的海皇殿下,是您让我重获自由,让我的生命重新洒满阳光! 斯库拉虔诚地跪在波塞冬的脚下,从此刻起,她就是他最忠实的信徒。她仰头,望着她的神明,态度恭谨又热切:尽管我的力量很单薄,但只要您有需要,我愿意做您的臂膀,任您差遣! 她娇美的面容仿佛一朵盛开的芙蓉花,满含崇拜的双眸灿若明星,没有人能拒绝她这样殷切的恳求。如果换做从前那个花心的海皇,恐怕会勾起邪魅一笑,挑起她的下巴,告诉她,他不需要她的奉献,除了她甜美的爱情。 然而现在的波塞冬不再是从前那个大|种|马,他只是欣赏了一下斯库拉美丽的脸庞,告诉她:你的谢意我收到了,我没有什么需要你做的。他叫她起来,见她仍旧执着于报答自己,不由头疼,提醒道:我想,在你重获自由的欢欣时刻,比起报答我,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等待着你去完成。 斯库拉心如明镜,她知道波塞冬指的是什么复仇。被喀尔刻那样坑害,她确实心怀恨意。单论神力,喀尔刻远不如她,那位巫术女神胜只胜在她会千千万万种巫术,能坑杀神人于无形之中。但是斯库拉不怕她,对于她的花招,她已经有所防备,她流着脓血的疮口,只有喀尔刻的死才能疗愈。 斯库拉抿唇,压下眼底对于喀尔刻的仇恨,在报答波塞冬的问题上,她仍旧坚持:您说得没错,复仇是我必须要去做的事情,但这不妨碍我报答您。仇恨的结我必须去解,但它属于过去,而您赐予我光明的未来,我终将告别过去,奔赴未来!她说这话时,双眸中迸发出对新生活的憧憬,熠熠神光是那样的美丽。 希腊神以小心眼闻名于世,像斯库拉这样豁达的海仙女实属难得,波塞冬不禁对她另眼相看。他应允了她的报答,让她自己思考,想好了就去海皇殿里找他,另外还赠送了她一道海皇的祝福,让她不受种种邪恶巫术的侵扰,能够保持清明的神智,完成她对喀尔刻的复仇。 你总要平平安安的归来,才能报答我。在斯库拉不好意思的拒绝中,波塞冬这样说道。他将神力化作泉水撒在她的发顶,威严的声音仿佛能够纵贯世界,直达奥林匹斯山巅:赐予你清明,赐予你幸运,赐予你平安,去吧,斯库拉。 告别了复仇的海仙女,波塞冬重新回到大海。 大海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来往的鱼群要比平时少一些。波塞冬感到纳罕,捉住一只海豚询问原因。海豚是海皇的圣物,是海洋里高智慧的种族,它们十分亲近海界的主宰,自然知无不言。听了海豚的叙述,波塞冬这才知道,他在召唤三叉戟的时候没有控制神力,给大海带去了多大的波涛,海洋生物们纷纷受惊,现在都不敢乱跑了。 波塞冬无奈,要做一个合格的海皇太难了!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当务之急是安抚好海洋生物们的情绪,塞冬拍拍海豚光滑的背脊,示意它给自己拉车,他自己则拨动一把金弦的里拉琴,利用圣洁的乐曲使海洋生物们恢复镇定。 斯佩娥的洞穴里,安菲特里忒正要离开,就听见一阵悠扬的琴音在水里漾开。 等等,斯佩娥拉住他:你先别走。是波塞冬在弹琴。 安菲特里忒也感受到了琴音里属于海皇波塞冬的神力,他驻足,垂眸去听。 乐声悠扬,宛若清风流云,轻轻柔柔地流淌。 斯佩娥常年出入各种宴会,也曾多次见到尊贵的海皇殿下,此时听见这琴声,只觉得奇怪:他一向只爱奢华,竟然会弹出这样一支平和的乐曲,真让人意外! 安菲特里忒无甚感想。他很清楚斯佩娥是因为他的缘故,才会特别关注波塞冬,但是总拿波塞冬的事情在他面前说,不是反而让他更在意么?安菲特里忒对波塞冬没什么好感,只淡淡道:不必在意他的事情,只是个无关紧要的神明罢了。 斯佩娥闻言,不再多话。 再说波塞冬那边,他弹奏里拉琴的时候只想着自己制造的问题自己解决,却忽略了这一举动有多招摇,无疑是向海界的众神众妖公布他的所在方位。 乐声一出,在海皇神殿久等不到海皇归来的众女神女妖纷纷出动,循着袅袅琴声,找到了波塞冬的面前。 游得最快的是一只旗鱼妖,她把鱼尾一甩,拦住波塞冬的去路,不等波塞冬问话,哇一声就哭了出来。 波塞冬被她哭得脑袋发蒙,问她:你哭什么? 旗鱼妖哭得更凶了,她的眼泪像断线的珍珠哗哗地掉,脸颊都哭红了,雪白的胸|脯浪似的起伏不定,说话却半点儿也不含糊:我哭我自己,哭我的痴情,哭我死去的爱情! 波塞冬:得,又是海皇的烂桃花! 旗鱼妖哭得可比前几天的百丽儿真实多了,虽然波塞冬始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他受不了女孩子在他面前这么哭,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擦擦眼泪吧,再哭眼睛肿了,晚上睡不着觉。 旗鱼妖: 旗鱼妖也曾有过一段和海皇蜜里调油的日子,那会儿波塞冬多会哄人啊,什么好听说什么,现在果然是要分手了,连哄人都不走心了! 旗鱼妖揪着白手帕,给自己擦了擦眼泪,娇哼一声:我睡不着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你都决心要和我分手了 是啊,波塞冬想到原身对待情人一贯温柔体贴,努力站在女妖的角度,替她着想:你看,我们都要分手了,何必再为我哭泣呢?把你的眼泪收一收,留给会珍惜它的人不好么? 旗鱼妖哽住,这让她怎么接话? 她之所以哭得这么伤心,就是因为她不想分手啊! 旗鱼妖还想说些什么,远处忽然射来一支水箭,从她脸上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旗鱼妖伸手去碰伤口,又一箭射来。她连忙躲闪,无意间拉开了与波塞冬的距离。 只听一声冷哼,一位身着白裙的女神从鲨鱼背上跃下来,鲨鱼的牙齿冷白,她的气质也是冷白的,让人惊叹好一个冰雕玉琢的美人! 冰美人气质冻人,说话也冻人:不想分手就假哭,擅长悲喜剧的缪斯女神都没你会演。 波塞冬这才恍悟,原来这位也是假哭,难怪说起话来气都不喘。 正啧啧称奇,冰美人的矛头又指向了他:还有你,就算要分手也该当面把话说清楚。这么不明不白的,自然会给人留下希望,还以为有机会复合。 波塞冬被她指责,也没觉得丢脸,他没有原身那么强的自尊心,自然不会和冰美人生气。 要说原来的波塞冬对待情人也算得上有耐心了,但他每次面对冰美人的冷言冷语,总免不了会被激怒。她的情敌们显然也很清楚这一点,才赶过来,就忙着拱火。 亲爱的赫蒂,你可真是牙尖嘴利!但请不要用你锋利的牙齿割伤海皇殿下,他只是以他一贯的温柔,诚恳地对待我们。 不,其实波塞冬觉得冰美人赫蒂说得没错,他不该图自己省事,枉顾波塞冬的情人们的心情。 俗话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他现在应该做的,就是当众表态,让这些女神女妖们明白,他说要分手,那是认真的,不会回头! 但他又觉得不能立刻否定声讨赫蒂的那番话,毕竟那位蛇发的女妖为了挑起矛盾,可是把他洗得干干净净的。 在波塞冬犹豫的片刻间,又有几个女妖加入纷争之中。 收起你的利爪吧,赫蒂,如果我是海皇殿下,我也会更喜欢柔弱可怜的朱莉。 是啊,包容万物的大海里怎么会蕴养出你这样锋芒毕露的女神?能得到海皇殿下的喜欢,那是你的幸运,你怎么能责怪他? 有人声讨赫蒂,就有人声援她, 这是波塞冬的情人聚得最齐的一次,她们或许清楚自己不是多情的海皇心中的唯一,但绝对想象不到,海皇的情人团会这样庞大。看着一张张娇艳的脸蛋花儿般绽放,个个心里喷出毒液,变成一句句话语,在深海里交锋。 她们说话时茶香四溢,字字句句却化作同一句话,洪流般冲刷在每个人的心间。 打起来!打起来!快打起来! 波塞冬被她们叽叽喳喳的声音闹得头疼,怀疑她们不是在给情敌拱火,而是把他放在火上烤。 他心情不佳,海面也开始掀起巨浪。他低喝:够了!声音不重,却宛如闷雷砸在众女心间,令她们纷纷住嘴。 波塞冬故作镇定,沉声道:其实赫蒂说得没错,我应该明确的给你们一个答案关于分手这件事情,我是认真的。 众女:心情复杂.jpg 作为一个母胎单身的宅男,波塞冬从来没有参与过分手实战,他完全想象不到,他明明是认认真真给出答案,怎么反把自己变成了众矢之的。众女原本吵得不可开交,现在倒好,一致对他,集体向他要个说法。 虽然您是尊贵的海皇,但在爱情面前,我们是平等的。前几天我们还好好的,转头您就说要分手,恕我不能接受! 亲爱的波塞冬,我的爱人!我不介意你有其他情人,就像你也知道我有别人,但我一直相信我们是彼此最佳的伴侣,难道你不是这么想的? 您看看我们这些人,我从前并不知道您有这么多的情人,但是我想,要是我们有机会再聚在一起,人数应该不会比今天更多了。您如此绝情,要和我们一刀两断,难道从今往后,您都不找情人了?不,我不相信您是不是有了新欢?!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个推测的出现,令群情更加高涨。 一定是! 是哪个善妒的女人,妄想独占您?! 原来是有了新欢如此一来,旧爱就可以抛弃了?! 波塞冬被她们吵得脑袋发昏,想要解释,又敌不过她们的七嘴八舌。无奈之下,只能释放庞大的神力,迫使她们安静下来。 不说了?紫罗兰色的眼睛扫过众女,曾经多情的眸子如今清清冷冷的,没有一丝留恋。 波塞冬郑重其事地做出统一回应:没有新欢,不是抛弃。相爱的时候是你情我愿,分手的时候也请不要一厢情愿。 话音未落,就有女妖嘤嘤哭了起来。 波塞冬虽然知道原身的情人们很会演戏,装起哭来能够以假乱真,但他还是被她们的哭声勾起了愧疚之心。 唉,好像他刚才的渣男发言,是有那么一点儿让人难堪? 但他毕竟不是原来的波塞冬,他给不了她们爱情,早点断了对于她们而言反倒是一件好事。 波塞冬说得足够绝情,众女也不是非他不可,只是骤然被分手有些难以接受,想要个说法,证明不是自己不够好,而是海皇眼睛瞎,没想到刨根问底竟然得到这么个答案,实在让人难堪。 她们之中有人面带薄怒,拂袖而去;有人心灰意冷,扭头奔向下一个情人的怀抱。赫蒂却没有走,她不相信波塞冬的说辞,一定要他给出一个足以让她放手的答案。 你说得没错,恋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但是看你前几天游走花丛的模样,相信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觉得你不情愿。不可能没有理由,波塞冬,你坦白跟我说,到底是什么让你从情愿变成不情愿? 其实她想问,他是真的有了新欢么? 她还想问,她到底哪里不够好,为什么他突然不要她了? 赫蒂的眼睛里闪烁着点点泪光,好像漫天星子,明明灭灭,那样哀伤。 波塞冬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就算是拿爱情做游戏的女神女妖,在长期的相处中,也会遗落一丝真感情,何况是看起来就活得认真的赫蒂?波塞冬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不是她不够好,是他真的不爱她。 赫蒂的表情依旧清冷,眼神却是灼烫的。波塞冬仿佛被她烫伤,避开她的视线,脑海中却骤然升起一个绝妙的想法。 分卷(4) 他说:赫蒂,不是你不够好,是我的原因。 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犹犹豫豫,半天才道:你知道,前几天我参加了奥林匹斯神山的宴饮。在宴席上,爱神阿芙洛狄特取走了我对爱情的狂热,她使我清醒过来,发现了自己的性取向。其实 他看向赫蒂,眼神真挚,毫不作伪:我喜欢男人。 第5章 冷漠温柔 关于海皇波塞冬性取向为男的消息,就像插上翅膀一般,很快飞遍了大洋河。 海之友善神涅柔斯正在忙着给他新采的珍珠抛光,隔着窗户听见殿外的螃蟹议论这件事,听得这位海中长者胡子都翘了起来,哼哼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的占卜怎么会出错?你听听,海皇波塞冬果然是喜欢男人的! 富饶渔场的女神多里斯正在梳妆,闻言一梳子砸向丈夫,竖眉骂道:怎么?你这个老糊涂难道还巴不得你唯一的儿子被波塞冬抢走?我倒希望你的占卜是错的,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出错了! 涅柔斯手忙脚乱地接住妻子扔过来的木梳,得意翘起的小胡子也耷拉下去了。他素有长者之称,在外总是端着一副沉稳的派头,其实格外好面子,听到妻子提起往事,不由绷紧了脸皮,眼神游移:我只错了那么一回,就被你深深记住了。我亲爱的多里斯,我们约定,以后再也不提那次错误的占卜好不好? 多里斯听他求饶,眉眼里的锐气顿时被冲散。她想起她亲爱的安菲特里忒,武装好的情绪溃不成军:如果我不提,那个错误就不存在,那应该会是我神生中非常值得高兴的一件事。你知道的,涅柔斯,安菲特里忒这个名字将伴随他漫长的神生,你觉得他会好受? 安菲特里忒,很美的名字,读到最后的时候尾音上扬,好像圆润的珍珠滚动在女孩嫩白的手掌。神界的许多女神都喜欢用这个后缀,有种温柔静好的感觉。但是,她的安菲特里忒是个男神。 多里斯怎么也想不到,她的丈夫,预兆吉凶从不出错的涅柔斯竟然会卜错孩子的性别。 那时候,夫妇俩满心以为他们即将拥有第五十个女儿,海上璀璨的明珠,他们给他起名安菲特里忒,寄予他们美好的期许。 等到安菲特里忒踏浪而生的时候,一切都迟了。他们的女儿变成了儿子。安菲特里忒这个名字,却无从变更。 因为每个神明的名字都与他们的命运息息相关,从脱口而出的那一瞬间,就捆绑在了命运女神的纺车上,随芊芊素手作弄,不死不灭。 听妻子提起儿子,涅柔斯也不由面露愧色:别说了,多里斯。 他好像被卸掉了浑身的力气,不再跟自己的占卜术较劲,反而叹息道:希望我关于安菲特里特的婚姻的预言也出错了这样他的安菲特里忒就不必踏入命运的浊流,被花心的海皇抢走,缔结一段并不美满的婚姻关系了。 深居简出的涅柔斯夫妇都听到了关于波塞冬的性向的流言,四十九个海仙女就更不必说了。她们聚在一起,小声议论,再次复习她们誓死捍卫弟弟的决心,坚决不让色|魔波塞冬染指她们的安菲特里忒! 至于当事人安菲特里忒的反应,则要平淡许多,平淡得好像这件事情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在他看来,也确实如此。 迄今为止,他还从未见过波塞冬。他们全然是陌生人的关系。一个陌生人的性向,是他该去关心的事情? 家人们对于父神的预言总是过分紧张,其实是没必要的。要知道预言的事情都是发生在未来,而未来,是可以改变的。 这些年来,他想方设法锤炼神体,增强神力,就算波塞冬真来抢他,他也敢与他一战! 安菲特里特敛眉,灰蓝色的眼睛藏起锋芒。 另一位当事人波塞冬根本不知道他的宣言给涅柔斯一家带去了多大的压力,更让他命定的妻子安菲特里忒起了弑神之心。关于流言的散播,他是乐见其成的。 经过上次的修罗场后,他想了很多,发现当时之所以会闹到不欢而散,还是因为他太不懂女人,没有给足她们面子,让她们觉得难堪了。 不过没关系,他后面补救得就很好!现在大家都知道他性别男,性取向男了,他和那些女神女妖有缘无分,也是没办法的事。 如果一定要分出个是非对错,那就是玩弄感情的他错了! 只要他把锅往自己身上揽,不让众女失了面子,相信她们也愿意好聚好散,不会再记恨他的薄情。 波塞冬很满意自己的补救方案。他就这样一步一步,在自黑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事实上波塞冬并非同性恋,他会用那样的方法回绝赫蒂,是受到网上冲浪看到的段子的启发,急中生智,实践运用罢了。但是他不会因此懊悔,因为从他进入这个神话世界开始,他就没想过在这样放纵而淫|乱的神界找到他一生的恋人。就让他打着光棍吧,母胎单身的这些年,他一个人也挺好。 然而令波塞冬没有想到的是,这样精妙的补救办法也是有副作用的。这副作用就是他刚刚送走了莺莺燕燕,又迎来了一大群男神男妖。 在此之前,波塞冬并没有男色绯闻,因为他一直很坚定自己的性向,对外宣称自己只爱柔软的女性的身体。如今他受到爱神阿芙洛狄特的指引,不爱娇花爱绿叶,怎么不让海洋里爱慕他已久的众男神男妖激动呢? 他们倒也没想和波塞冬修成正果,神明之间露水姻缘是很平常的事。他们只是馋波塞冬的脸,馋他的好身材,馋他的权势地位,馋他的财富珍宝。何以解馋?睡一觉就好了! 于是狂蜂浪蝶又向波塞冬席卷而来,而且男妖们更不要面子,更没有节操,他们甚至会丢掉波塞冬晚餐取而代之,以本体躺在餐盘里,向波塞冬抛媚眼,问他要不要尝尝自己的滋味。 波塞冬这才知道他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按下葫芦又起了瓢。他别无他法,只能用滔天神力震慑他们,终于让那些春心蠢动的男神男妖收敛了些。但只要波塞冬身边一天没人,他们就有机会!吃惯了大鱼大肉的海皇不可能一直素着,海界众生都对此深信不疑。 波塞冬见无法打消众神对他的热情,只能故技重施,变作一尾黑色的小鱼,去广袤的大海里寻找片刻的安宁。 这一天,他如往常一般在海里游玩,忽然听见一阵陌生又熟悉的箫声。他心中一喜,循着箫声游过去,果然又遇见了那天见过的灰蓝色眼睛的男神。 他又在吹排箫,这一次不是坐着,而是站着。 他站起来,波塞冬才恍然发现他身材挺拔,特别是落在一条小鱼的眼里,就像一尊无可挑剔的巨大神像。 波塞冬游得更近一些,足以看清他吹箫时低垂的眼睑。他的神色那样冷淡,吹着悠扬的乐曲,就连那乐声也是冷冷淡淡的。波塞冬摇着尾巴,感受着海水里的神力波动,不由惊异。原来,这位男神竟然在用音乐凝聚海水中的神力,再把深厚的神力积聚到神体里。 众所周知,海水里蕴含着海洋的神力,但因为水流不尽,神力也很稀薄。不知名的男神用音乐凝聚神力,是很好的修炼神力的方法。但是看起来无欲无求的男神,竟然会想尽办法修炼神体?总觉得有些古怪的不相配。 就像波塞冬会被音乐吸引,深海里的鱼虾也被此处浓厚的神力吸引,游了过来,将不知名的男神簇拥。 很热闹的场景,然而站在热闹的最中央的男神却没有一丝情绪。 如果不是还有箫声徐徐传出,波塞冬会以为他真是一块雕得过分生动的石头。 一曲毕,那位男神收起排箫,热闹也即将散场。 鱼群没了神力做食物,兴趣缺缺地游开了。波塞冬却没有动。他浮在水里,望着不知名的男神,再次萌生出打破他的寂寞的念头。 在习惯独自生活以前,他也曾为家庭的变故辗转反侧,夙夜难眠。那个时候,他多希望有人能够拉他一把啊!没有人不渴望阳光,他努力让自己活成阳光的模样,是不是也可以把自己的光芒分一点给这位男神呢? 就像斯库拉,当时如果他没有回头,没有关心她的眼泪,或许她将永世沉浸在困苦之中。 波塞冬给自己加油打气,决定主动一点,跟沉默的男神搭讪。 你好。 他摆了摆尾巴,咕噜噜吐出一串泡泡。 他没有化作人形,而是以小黑鱼的形态与那位男神展开交谈。 最近被围追堵截的经历让他知道,在贞洁自爱的人眼里他是灰扑扑的老鼠,在放|浪多情的人眼里,他却是块香喷喷的唐僧肉。那些人对他的看法,都来自他海皇波塞冬的身份和原身的过去,这一次,他不想被海皇的过去影响,替自己交个朋友。 此时此刻,他只是他,那个来自21世纪的普通人类。 乍然听见一句干巴巴的问好,安菲特里忒目光游弋,锁定在鱼群退去后孤零零的黑色小鱼身上。 你好。 意外的,看似冷漠的男神回应了他。 波塞冬有些高兴,他想了想,又说:你的箫声很好听。 安菲特里忒垂眸看着面前黑不溜秋的小鱼怪,不知道它想表达些什么。 波塞冬从安菲特里忒的沉默里读出了些什么,他想,这位男神看起来并不喜欢和他闲聊,或许他直接道明来意会更合适。 其实,我想说,你看起来似乎不是很开心。或许 你需要一个新朋友。 比如我。 波塞冬想要这样说,他不是那种会拐弯抹角的性格。在神界的这几天,学用咏叹调说话让他累得不行,在交朋友的时候,他只想简单点。行就行,不行就不行,总要试试。 然而冷淡的男神这样答复他:我没有不开心。 波塞冬一箩筐的话都被他堵住了。 看着面前僵硬住的小黑鱼,安菲特里忒又补充了一句:没什么能让我开心的事。 怎么会? 波塞冬感到不可思议,海洋里有那么多美丽的景色,那么多新鲜的事物,像个巨大的宝库,看都看不尽。哪怕是在海里生活得久了,见惯了海里的种种,陆上也有新鲜好玩的事情等人去探索呀!怎么会没有开心的事情呢? 波塞冬忙道:并不是啊,其实海界有很多有趣的事物。或许你缺个朋友,像我这样的,能带你领略海里的风景! 他连珠炮似的说,说完了便要伸手向安菲特里忒示好,等他的手伸出去了,才想起自己现在是一条鱼,又把胸鳍不自然地摆了摆。 安菲特里忒对此不感兴趣,良好的修养让他再次出声拒绝这只过分热情的小海怪。 谢谢你,但我并不需要。 他想,这应该是一只海怪幼崽。 只有幼崽才会有过分的热情,做一些无用的事情。 他捧起失落的小鱼仔,催动神力,送他前往浅水区。 不要到深海来了,这里潜藏了许多危险。 明明那样冷漠的拒绝了他,送他离开的动作又很温柔。 波塞冬被神力护持,游离了安菲特里忒身边。他回头看,还能看见蓝发的男神站在色彩斑斓的珊瑚丛旁,静静的站着,那样鲜亮的颜色都映不亮他对任何事情都缺乏兴趣的灰蓝色眼睛 第6章 桃花多多 被拒绝了。 虽然不是波塞冬期许的结果,但也不在他的意料之外。 像那样与世隔绝的男神,本就不是那么容易接近的。 或许,那位男神是享受孤独的,他不需要任何人带他走向热闹。 倒是他多管闲事了。 波塞冬想起自己那一厢情愿的热心,终于迟钝的感受到了一丝尴尬。但他很少让尴尬的情绪过夜,睡一觉起来,就把这段尴尬的经历抛在了脑后。只是偶尔,他会想起那双灰蓝色的眼睛,还有那位男神孤傲如云的模样。 次日,波塞冬有一场宴会要参加。大洋神俄刻阿诺斯新得了一件珍宝,邀请海界众神去品鉴欣赏。 睿智开明的大洋神是海洋的上一任主宰,波塞冬对他表示出了足够的尊重,带着贵重的礼物欣然赴约。 宴席上,波塞冬不免遇上几个旧情人。他牢记要让女士有面子的原则,风度十足地与她们举杯。女神们果然不再与他计较,虽然有个别女神脸上还透着几分不情愿,但都隔空与他碰了个杯,消泯了仇怨。 见状,波塞冬不由松了口气。他倒也不至于怕了这些女神,但是希腊神的心眼儿有多小,他心里还是有数的,能少结仇就少结仇,没有纠纷,宅得安心,不是一件好事么? 波塞冬把与人为善的原则贯彻到底,却没想到他的做法引起了一部分女神的不满。 涅瑞伊得斯聚在角落里。她们四十九个姐妹没有来齐,但是所有来赴宴的姐妹都不太高兴,小声议论着人群的中心,众神瞩目的海皇波塞冬。 我的姐妹们,你们注意到了么?他还在用眼神勾缠着他的旧情人! 要不是深知现在是秋天,我会以为春暖花开,花蝴蝶正忙着采蜜呢! 他说自己喜欢男神是真的么?看他的样子,似乎仍是关注女神更多一点 嗤,花样频出也改不了他风流多情的本性,他哪里配得上我们的安? 波塞冬浑然不知涅柔斯的女儿们看他有多不顺眼,他不太喜欢应酬,在宴席上转了一圈,便寻了个地方坐下默默饮酒。 众神的目光依旧没有离开他,毕竟在漫长而无聊的神生里,像波塞冬这样活出话题的男神,总能带给他们很多趣味和谈资。但是今天的海皇殿下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 他与人笑谈时,分明还是往日那副恣意风流的模样,笑弯的眉眼间淌着多情的水波;但他在席上坐下后,周身的气质却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他好像由多情的春风化作了一颗星辰,隐匿在漆黑的夜幕中,洗尽铅华,不再锋芒毕露,却别有一番内敛文雅的味道。 众神擅用各种优美的辞藻,却难以形容出波塞冬的变化。 总之,就是有哪里不一样了。 嘿,亲爱的忒提斯,我的好姐姐,你有在听我们说话么? 忒提斯收回视线,看向她的姐妹们。她们因为声讨波塞冬,气得脸带薄红,像一朵朵绽放在枝头的粉蔷薇。她是姐妹中的领袖人物,她们都在等着她的发言。她们的目光那样灼烫,她知道,她们希望和她站在统一战线,一起厌恶波塞冬,为安菲特里忒抱不平。 但她没有。 她叹了口气说:停止你们的批评吧,我的姐妹。既然你们不认为波塞冬能与安相配,就不该把太多的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你们的挑剔只能证明,你们相信父神的预言有朝一日,波塞冬会成为与安并不相配的他的丈夫。 分卷(5) 几个姐妹闻言一怔。有反应快的想要抢着说话,被忒提斯制止了。她告诉她们:我当然知道,你们是那样深爱着安,为他着想,才会看不惯波塞冬。但是你们的关注其实是安的压力,他并不喜欢听我们说起波塞冬,那会反复提醒他,让他牢记,他终有一日会以一个弱势者的身份被强者抢夺。 不要再折损安的骄傲了,多相信他一点,他一直在努力,让自己成为强者。 忒提斯的眼睛是深蓝色的,像无边的大海,那样温柔,那样包容,充满了积极向上的力量。 众姐妹把她的话听到了心里,结束了对波塞冬的批判,但是她们在心底保留了对波塞冬的看法 喜欢在花丛里飞舞的蝴蝶,总有一天会把翅膀折断在花蕊上。像这样的花心大色|魔,安是绝对绝对不会喜欢他的! 宴会结束的时候,波塞冬被众神簇拥着往外走,他是海界的主宰,海神们给予了他极高的尊重。他挥挥手不要众神相送,他刚刚喝了些葡萄酒,有些微醺,不耐烦跟他们玩那些客套的把戏。 与众神分别以后,波塞冬一招手,便有海豚游过来,要载他离开。正在此时,有个神色匆忙的男神从宴会厅里追出来,唤他:波塞冬殿下,请您留步!他没有称呼他为海皇,而是使了一点小心机,叫了波塞冬的名字,又用殿下这个称呼模糊掉自己的不恭敬,好像他们之间的关系要比别人亲昵。 宴会厅外,稀稀疏疏还有几位海神没走。他们不好表现得太八卦,该交谈的继续交谈着,该回家的继续往前走,只是交谈的神降低了音量,行走的神放慢了步调。他们都在等着吃第一手瓜,被他们视作海界第一大瓜田的波塞冬对此毫无所觉。 他回头,凭着前阵子做的功课,认出了追上来的男神。 河神阿索波斯,你找我有什么事? 波塞冬的本意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向众海神证明:我确实是本尊没有出任何状况,你看,我都能认出你们每一个神!为此,他费尽心思,绞尽脑汁。但他忽略了一件事:作为海皇,他本不必记住每一个神明的名字,因为无论走到哪个场合,都该是那些海神逢迎他。 阿索波斯就是这么认为的。 他不觉得波塞冬会记住每一个海神的名字,但是他记得他 这是不是说明,对于尊贵的海皇而言,他是特别的存在? 阿索波斯双眼放光,心里更有把握了。他殷切道:波塞冬殿下,我最近新得了一件宝物 波塞冬一听见这个开头就头疼,莫非阿索波斯也要邀请他去鉴赏宝物?他对这种宴会并不感冒,因为这次赴宴大家都在看他,他都快搞不清楚他们到底是鉴赏宝物还是鉴赏他了! 抱歉,我最近比较忙。波塞冬抢先一步,拒绝了阿索波斯的邀请。葡萄酒的酒精含量极低,但他不擅饮酒,此时也喝得晕乎乎了,只想散散酒气,回家睡一觉。 阿索波斯并不相信他的推托之词,他很清楚这位俊美风流的海皇忙起来是什么样子:他会在早晨出现在一个情人的面前,给她送一个早安吻;然后去另一个情人那里,奉上一颗晶莹美丽的珍珠;中午辗转陪下一个情人去海岸上晒太阳,接着在又一个情人的珊瑚花园里喝下午茶,最后找一个近期最喜欢的情人,与她共赴爱的温床。不要问他是怎么知道的,拿下海皇这样的极品男神值得每一个游戏情爱的女神骄傲,她们常常会拿这些事出来说道,令偌大的海洋里飘满醋香。 但那是从前。 现在海皇殿下一个情人都没剩,他有什么好忙的? 当然,阿索波斯不会傻到戳穿波塞冬的话,他喜欢他还来不及,怎么愿意得罪他? 只恳切道:波塞冬殿下,我不会耽误您多长时间,请您听我说几句话吧! 阿索波斯眼神热切,如火星滚烫,被酒精麻痹的波塞冬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前些天我去了一趟秘岛,从一枚巨大的彩光贝壳里取得一颗珍珠,我想把它献给您阿索波斯不想再被波塞冬打断他的话,他说得很快,语速很急,神色却很淡然,丝毫不提秘岛的重重险阻和取得彩光珍珠的不容易。他想,懂得都懂,不需要他过分邀功,他要让波塞冬看到他低调的品质。 然而波塞冬不懂。 他并不清楚彩光珍珠与其他珍珠的区别,但他看出了阿索波斯的心思。 得,这也是他的追求者! 对付追求者,他有自己的一套。 送礼? 大可不必。 谢谢你的心意,你自己留着吧。他不经意地使用凡学,对追求者发起攻击:我的宝库里有太多珍珠,没有盒子存放了。你将它送给我,只能使宝珠蒙尘。 阿索波斯噎住。 波塞冬说得没错,他拥有着让所有海神都艳羡的巨大宝库,哪里缺这一颗彩光珍珠? 但那不单单是一颗珍珠,也是他的心意啊! 波塞冬是情场老手,他还不清楚彩光珍珠寓意着什么? 熊熊燃烧的爱火被浇灭,阿索波斯脑子里稀里糊涂的。他决定打破纱窗,把话说明白:您的宝库那样庞大,可以存放各种珍宝,但是彩光珍珠不一样它代表他诚挚的爱意。 只要波塞冬愿意收下他,他可以和他一起日日擦拭它,让他们的爱情永不蒙尘。 但很显然,波塞冬不愿意。 他说:你说得没错,我的宝库里确实还没有彩光珍珠。谢谢你提醒我它生产于秘岛之上,如果我需要这种石头,我会自己去取。 可以说非常直男了。 几个八卦的男神面面相觑,心中纳罕。 怎么回事? 真是阿芙罗狄忒晃动金腰带,取走了他狂热的爱意? 这世上竟还有海皇波塞冬不接受的爱意! 波塞冬并不知道他在众神的眼里到底有多随便,告别了失魂落魄的阿索波斯,他坐上了海豚拉的车,折返海皇殿。 一路上,波塞冬把海洋里的美景尽收眼底。 他又想起了那位灰蓝色眼睛的男神,他翻遍了记忆,都没找到那位男神的影像。 他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就像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让他开心 波塞冬打了个酒嗝,任葡萄酒的清香进一步侵蚀他的神经。忽然,一朵绿色的烟花落进他的眼底。他眨了眨眼睛,又一朵烟花炸开,噼里啪啦砸在他的视网膜上。他的眼睛亮了起来,望着不远处正被凶猛的鲨鱼追得到处乱窜,齐喷烟花的小鱼,心里有了主意。 他拍拍海豚的背脊,催使他的圣物冲过去,驱散凶恶的鲨鱼,夺走它的猎物。 鲨鱼张开巨口,正要吞吃猎物,就见海皇不做人了,居然抢他一头弱小可怜的鲨鱼的猎物! 走了,另外去觅食吧。 他说,一双笑眼弯弯,醉意朦胧,仿佛有薄雾弥散其中,足以让人迷失心魂。 鲨鱼沮丧地摇了摇尾巴,只能另寻食物。 波塞冬又吩咐那群烟花鱼跟好他,不准到处乱游,然后拍拍海豚光滑的背脊道:走了,海豚,带我去找他。 第7章 没有撒谎 要在茫茫大海中找一个不知名的男神,这绝非一件容易事,何况被他随手拉来的海豚并不知道他到底要找谁。 如果波塞冬意识仍旧清醒,他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但是此刻他醉意上头,只想乘兴而为,他要带这群烟花鱼过去,让那位不知名男神看一场大海里的烟花绚烂。 波塞冬找了好久,久到他的酒渐渐醒了,但他始终没有找到安菲特里忒。 入夜的海水更凉了,波塞冬撩起水花,泼在微微泛着醉红的脸上。水珠顺着他面部的轮廓往下滑,亲吻在他微微抿起的嘴唇上。酒醒以后,波塞冬不由懊恼,他在做什么?用自己的热情去绑架别人并不是一件好事,他不应该这样做! 他抓了抓头发,叹息一声,想要告诉海豚,接下来请送他回海皇殿。 就在此时,一抹深蓝色撞进波塞冬的眼帘。有着一头深蓝色卷发的男神俯身从礁石群中拾起什么东西,他背对着波塞冬,让人看不真切。但是波塞冬知道自己没有看错,那就是他要找的男神! 刚刚升起的放弃的念头轻易被打散。波塞冬心想,既然有缘遇见了,哪怕不能成为朋友,也让他把这场烟花放完,不负此行的初衷! 他跳下海豚车,大步向安菲特里忒走去。 走了两步忽然想起自己现在是人身,又变作一尾小黑鱼,欢快地拨水,游到安菲特里忒近前。 嗨,又见面了。 安菲特里忒刚从松软的细沙里摸出一枚珍珠贝,便听见一个清亮的男声。他下意识握住手中的贝壳,循声望去,金尾巴的小黑鱼已经凑到他的面前:你在做什么?他好奇地问。 安菲特里忒把贝壳握得更紧了,他微蹙眉,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好在波塞冬不是爱刨根问底的人,见他沉默,又道:今天会遇见不是巧合哦,我在找你。 在沉默的安菲特里忒面前,波塞冬觉得自己像个嘚啵嘚啵的话痨。他说了三句,终于得到了安菲特里忒的一句回应:你找我有事? 波塞冬一脸严肃:有的! 说完才反应过来,陌生的男神不可能从乌漆嘛黑的鱼脑袋上看到认真的表情,只能继续嘚啵:我今天偶然看到了一种鱼,那种鱼会喷发出绿色的光点,就像一朵朵炸开的烟花你见过烟花么?唔,总之,那个景象很美很美,我想分享给你看! 安菲特里忒听完波塞冬的描述,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鱼了。他常年生活在海洋里,什么样的海洋生物没见过,哪里需要一只幼年小海怪和他分享自己的见闻?然而对上小海怪亮闪闪的眼睛,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如果被他拒绝,这只满脸写着期待的小海怪会哭吧? 安菲特里忒见过年幼的小海神哭泣的样子,哄都哄不好,很麻烦。 安菲特里忒思考着,他面沉似水,眼神疏淡,怎么都不像会答应的样子。 波塞冬又失落又不服气,他费了那么多心思找到了他,一定要让他看看才行!他想去拉安菲特里忒,游近一些才想起自己现在是条鱼,琢磨片刻,想出一个好办法。 安菲特里忒仍在沉默,忽然感觉衣袖动了动,小黑鱼咬着他的衣摆,轻轻拽了拽,像在撒娇。 走吧,跟我过去。 紫罗兰色的眼睛里洒满了碎星星,安菲特里忒几乎要被星光迷了眼睛。 看就看吧,反正只是生活中最无聊的情景,他见多了。 就算小海怪不跟他分享,他也会在不经意间遇到。 衣摆又被扯动几下,安菲特里忒敛眉道:你领路。 小黑鱼游在前面,安菲特里忒趁机把手里的贝壳丢掉。 咕咚一声,贝壳陷进海底的细沙里。 波塞冬疑惑地回头,就见安菲特里忒跟着他,神色疏懒,但是没有反悔的意思。 他很高兴,不再计较那些旁枝末节,带着安菲特里忒游向他安排烟花鱼等候的地方。 他把烟花鱼安排得明明白白,周围要空旷,没有会发光的珊瑚和水母,好让安菲特里忒看清烟花绽放的模样。然而,他游了几米,拐过礁石群一看他的鱼呢??? 怎么了?看出波塞冬的僵硬,安菲特里忒难得好奇。 波塞冬难以置信:那群烟花鱼,不见了! 看他的反应,安菲特里忒不难猜到他有对那群烟花鱼做出安排,所以才会在烟花鱼游走以后这么惊讶。要限制一群鱼的行动,对于一只海怪并不困难,但如果他没有保护那群鱼的意识,那么鱼群遇到危险,还是会本能地逃跑。 安菲特里忒心里有了猜测。 他不想哄哭泣的小海怪,所以他得帮帮他。 安菲特里忒的神力铺开,他的感知范围不断扩大,终于在南偏西的方向发现了那群正在逃跑的烟花鱼。 南偏西,走。他提示波塞冬。 波塞冬在他动用神力的时候就明白了他的意图,也怪他还没有完全熟悉海皇的技能,其实他也会神力感知。听安菲特里忒指引他,他把鱼尾一甩,豪气干云:追!硬生生把神话故事演绎出了几分武侠风采。 然而波塞冬空有一颗少侠心,妄图能飞檐走壁,事实上他现在扮做一条小鱼,哪怕再卖力去游,游速都快不起来。 眼看着他吭哧吭哧地追,却和烟花鱼群的距离越拉越远,就是平时没什么情绪的安菲特里忒都无奈了。他叹息一声,朝波塞冬伸出双手:到我掌心来。 波塞冬:? 只听安菲特里忒淡淡道:我带你走。 那一刻,波塞冬是高兴的。 他看人的眼光一直不错,没想到换个世界,看神也一样好! 看看他选中的未来挚友,性格是冷淡了点,行为是孤僻了点,但其实温柔体贴一级棒! 波塞冬单方面宣布他们是朋友了,他一定会搞定他的! 久等不到波塞冬游过来,安菲特里忒抿唇,眼睑低垂:不需要的话,就赶紧追你太慢了。 要!要的!波塞冬反应过来,不愿错失这个与挚友亲近的机会,连忙窜到他的掌心里,乖乖窝好。 小黑鱼乖乖窝在掌心,鱼尾像小扇子似的扫呀扫,微痒。 那一刻,安菲特里忒的心里升起一股隐秘的情绪,好像悄然开了一朵花。 是高兴吧? 安菲特里忒收拢双手,把波塞冬虚虚拢在他的掌心,然后化出一条鱼尾,奋力往前游,不过瞬息就追上了正在捕猎的鲨鱼。 波塞冬从他的掌心里游出来,一看鲨鱼亮出森森白牙就气得不行。 又是你,看把你出息的,找不到别的猎物了?又来追这群烟花鱼! 他游到鲨鱼面前,狠狠甩了它一尾巴。他气急了,没顾上看安菲特里忒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安菲特里忒重新把鱼尾变成了一双笔直修长的腿。 按说波塞冬变成小黑鱼以后的小身板,对于鲨鱼而言堪比蚂蚁对上大象,造不成任何伤害。但是波塞冬吸取了之前的教训,他不是变成鱼就真的是鱼了,他可以使用神力!他把神力灌注在鱼尾上,狠狠一甩,竟把鲨鱼抽得发出受伤的小狗似的惨叫。 那头大鲨鱼委屈得像个两百斤的胖子,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分卷(6) 波塞冬抽完以后,看看鲨鱼的反应,再看看它的体型,也反应过来了。 他这是认错鲨鱼了? 咳咳,就像西方人认不清东方面孔一样,他一个普通人类分不清鲨鱼的不同也是很正常的事。 波塞冬努力为自己开脱,但是看鲨鱼那委屈的模样,还是一阵心虚。 对不起啊 他又凑上去,鲨鱼反射性要躲,又不敢躲,那双黑豆眼里的委屈都快溢出来了。 然后,它感觉小黑鱼用鱼鳍碰了碰它的皮肤,轻轻的,痒痒的,好像蚂蚁在大象身上吹了口气。 波塞冬给了它一道神力,帮它消弭了痛楚,还强化了体魄。 这是赔礼。 大鲨鱼得了甜头,大方的原谅了他。 安菲特里忒静静看着波塞冬与鲨鱼互动,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 真是一只冲动又天真的小海怪,但是比起那些幼年期的海神,稍微没那么惹人厌烦 波塞冬送走了大鲨鱼,指挥着烟花鱼向安菲特里忒游去。他兴致勃勃,冲安菲特里特大声说:请好好欣赏这场表演吧 烟花鱼在两次大逃杀中几乎掏空了身体里的磷,单凭它们自己是无法再释放出绿色烟花的,而且它们的烟花本来就是一种应激反应,只有遇见敌害的时候才会释放。但是这一次波塞冬考虑得很周全,他提前给它们结了演出费他分给它们一股深厚的神力,激起它们体内的应激机制,令它们喷出了朵朵烟花。 夜幕低垂,海水暗蓝,时间正好。 四野空旷,没有遮挡,空间正好。 绚丽的烟花在安菲特里忒的眼前炸开,他依照波塞冬提供的观看须知,没有眨眼,一错不错地看着。点点绿光点亮他灰蓝色的眼睛,暗下去,复又点亮,在他的眼底绽放出惊心动魄的美。 波塞冬见安菲特里忒看得专注,忍不住高兴:怎么样,怎么样,看了这场烟花,有没有觉得开心起来? 安菲特里忒望着四散游去的烟花鱼,沉默片刻,答道:没有。 怎么会?! 波塞冬不敢置信,瞪圆了眼睛。 被他注视着,安菲特里忒的眼睫毛颤了颤。 他说的是实话。 这场烟花鱼的表演并没有让他高兴起来。 但是小海怪的种种表现让他有点开心。 就一点点。 他没有撒谎。 第8章 深海阳光 坦白说,听到安菲特里忒的答案,波塞冬感觉挺失望的。毕竟是花了心思找人,又费了力气追鱼,最后换来一句没有。 但他从来不会让沮丧在心里停留太久,他开始反思,是不是烟花鱼的表演不够吸引人?毕竟对于一个海底的土著来说,可能多多少少见过烟花鱼释放磷的情景,自然不如他这个大陆人初次见到那样惊艳。 但是没关系,他不气馁:你不喜欢这个,那我下次再给你分享别的! 安菲特里忒的眼里掀起微澜,他望着执拗的小黑鱼,没有说话。 波塞冬再接再厉:你看,这是我们第三次见面了,我能不能知道你的名字? 他有些期待,又觉得不能期待太高。 果然,安菲特里忒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波塞冬有些失落,又告诉自己,机会多得是,以后他们还会见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他总会知道的! 气氛在此时凝滞,浮游的水母飘过来,亮着微光。 安。 安菲特里忒的声音打破寂静,他说:你可以叫我安。 安菲特里忒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小黑鱼的眼睛,他看着他的眼睛被水母的微光照亮,越来越亮,越来越亮,仿佛漆黑的夜空升起两颗璀璨的星子。 很高兴认识你,安! 他看起来确实很高兴。 安菲特里忒没有那样强烈的情绪,但是他有被他的情绪感染到。 感觉和他相处,很轻松。 他难得主动,问:你呢? 啊?波塞冬没有反应过来。 神色疏冷的男神垂下眼睑:我不是一定要知道你的名字,但如果下次见面,我叫不出你的名字,我想,那会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 波塞冬头一次听见安菲特里忒说这么大段话,而他要表达的意思只有一个,就是问他的名字。 其实说得简单一点也可以啊。 波塞冬始终无法习惯希腊神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 安菲特里忒复又抬起头来,他看着他,眼神冷冷淡淡,波塞冬却隐隐觉得,他似乎在等他的回复。 他脱口而出:你叫我冬就好! 他不愿意以波塞冬的身份和安交往,也无法把自己的中文名字说出来中文的发音对于这群希腊神而言太过奇怪。他选择了波塞冬名字里的最后一个字,他作为人类时的名字里也有这个字。当安和他对话的时候,他就能穿越时间空间,展现真实的自己。 冬。 他用低哑的声音叫他,把他的名字也染上了倦怠。 波塞冬愣了愣,浑身过电似的酥麻。 他反应过来,感觉有点糟糕,他是不是还没有醒酒?不然怎么会晕乎乎的。 他说:安,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该回去了。 时间不早了,他确实该回海皇殿了。今天喝了酒,他需要早点休息,明天才会有好精神。 安菲特里忒没想到一直表现得很积极的波塞冬竟然会在自己前面提出分别,他抿唇,没有回答。 波塞冬想约他下次见面,还没开口,就听他说:冬,在你回去之前,请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回礼? 回礼? 什么回礼? 波塞冬直接问了出来。 安菲特里忒说:你送给我一场烟花,我应该还你一份回礼。 他语气淡淡,用了一个波塞冬不是很喜欢的词语应该。 什么是应该? 好像并不情愿,又不得不这样去做。 波塞冬有些不高兴了:我跟你分享烟花鱼表演不是为了你的回礼。 我知道,安菲特里忒说,但他仍然坚持:但是礼尚往来,我应该回馈你。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拗!波塞冬瞪他,我拿你当朋友,你非要和我撇得这么干净?! 不是的。 安菲特里忒无声否认。 他不是为了撇清关系,只是想借着回礼和他约定下次见面的时间地点。 他喜欢和小海怪相处时轻松的氛围,他希望下次见面能早一点。 安菲特里忒并不擅长表达自己的内心,但他看出小海怪不高兴了,他想了想,说:你误会了。礼尚往来不是为了撇清关系,而是为了保持联系。 波塞冬愣愣地吐了个鱼泡泡。 泡泡在海水中升腾,升到半空,啪一声破了。 安菲特里忒的睫毛微颤,他说:我理应给你一份回礼,但我没觉得这海里有什么稀奇的。你喜欢什么可以先想好,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去替你取来。 波塞冬眨了眨眼睛,如果他没有理解错,安这是在约他下次见面? 波塞冬笑了起来,笑意盈满他紫罗兰色的眼睛,闪闪亮亮,像最剔透的紫水晶。 他很满意安的反应。上次见面还对他不假辞色的男神,现在会主动约他见面了,这是不是表明了安对他的认可? 波塞冬感觉自己距离收获挚友又近了一步! 安菲特里忒被波塞冬笑得不自在,他避开他的视线,说:你要是还没想好,可以回家好好想一想,下次见面的时候告诉我。 波塞冬摇摇尾巴,迫不及待地接话:就明天吧,我们明天见!明天我们早一点碰面,时间充裕些,我们可以一起在海里探索! 安菲特里忒喜欢听他用我们这个词语,好像他们很亲近。听到最后,他又有些无奈。 果然还是只小海怪,竟然把生活当作探索。 但也正是因为这份精神,他才会活得如此自在吧? 安菲特里忒想。 他和波塞冬约定好第二天见面的时间,又跟他确认回家的路途是否安全,并表示如果波塞冬有需要,他可以送他回家。 波塞冬被他的体贴感动,但他并不打算暴露自己的身份,遂拒绝了安菲特里忒的善意。 两人分别,波塞冬回到了海皇殿。 月光已经铺满海面,盈盈水波荡漾着。海底看不见月色,但是疲倦的海底生物也纷纷陷入了睡眠。 波塞冬的神殿外还有几个男神等候着,他们的毅力让人感动,但是不好男色的波塞冬选择拒绝。他泰然从他们面前游过,游进了海皇殿。 小黑鱼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小黑鱼什么都不知道。 最近这段时间,无数狂蜂浪蝶确实让波塞冬苦恼。但是当他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想到从明天开始他就有小伙伴了,曾经那些寂寞的迫于无奈不能宅在神殿的情绪都变成了兴致勃勃。他闭上了眼睛,满怀着期待奔赴睡神修普诺斯编织的美好梦境。 第二天,波塞冬起得很早。他洗漱完毕,换好衣裳,海怪们鱼贯而入,为他端来了丰盛的早餐,同时带来了海神格劳科斯求见的消息。 波塞冬本来是不愿意见他的。对于每天等候在殿外的追求者,他始终保持着拒绝见面的态度。他不清楚格劳科斯的来意,但他不愿意打开这道口子,让其他神明海怪看见希望。 他毫不怀疑,一旦他的态度稍微软化一些,那些敢往他餐盘里躺着的海怪就敢往他床上爬! 海怪把他的回绝带了出去,又把格劳科斯的话语带了回来。那位海神并没有放弃争取,他向波塞冬说明了事情的严重性他并非为情爱而来,而是发现他的故乡,博奥提安的沙滩上,出现了一种奇怪的阴翳,能把金色的细沙变成块状的黑土,再往海洋的方向蔓延可能影响到海洋的环境! 波塞冬闻言,神色凝重起来。他既然继承了海皇的财富地位,自然也要替他承担责任。来自21世纪的他很清楚海洋污染可能带来的危害,他不能坐视不管。 波塞冬让海怪把格劳科斯叫进来,他原本觉得自己起得太早,等待的时间太漫长,现在却庆幸自己起得早,只要他处理得够快,不会耽误他和安见面。 海皇殿外,珊瑚的彩光照亮几位男神英俊的面孔,他们的表情也像珊瑚的颜色那样缤纷多彩。 海怪出来传话,请格劳科斯进去的时候,他们才刚刚结束了一场唇枪舌战。彼此懒得搭理,犹带低气压的眼睛齐刷刷望向传话的海怪,把他看得一个哆嗦。 要说争执的起因,是一份用红丝绒礼盒包装的礼物。一位男神捧着它,珍之爱之,又带着点势在必得的骄傲,似乎对他准备的那份礼物信心十足。 另外有一位男神先来,看见情敌,本着打击情敌的原则,嘲笑他不懂海皇殿下的心:海皇殿下才拒绝了阿索波斯费尽千辛万苦才得到的那颗彩光珍珠,哪能看上他如此寒酸的礼物? 准备送礼的男神脸上挂不住,与他争执起来,笑话他两手空空,看起来更加寒酸。 后者只是轻蔑一笑,笑他不懂。但凡是个男神,谁不爱鲜活的肉|体?他不需要带什么礼物,他英俊的相貌,健硕的身材就是他对海皇殿下最好的取悦。 前提是,波塞冬愿意接见他。 然而两位男神争得你死我活,扭头一看,海怪竟然走到了一直沉默不语的格劳科斯的面前,说海皇殿下要请他进去。 这么多天来,海皇殿里哪里接待过几位神明? 凭什么是格劳科斯,凭什么不是他们? 两位男神难以接受,其中那位说话刻薄的男神甚至说出了他原本只是个普通的渔夫,吃了神奇的药草才变成了海神,本性低贱,哪里配得上海皇殿下的高看这样的话。 格劳科斯正要跟着海怪进殿,闻言动作一滞。他垂头,看了看自己逐渐熟悉的鱼尾,又看向两位梗着脖子的海神。他们并不因为自己那些失礼的话语而羞愧,因为在他们看来,他们就是比他要高上一等。 格劳科斯攥紧了拳头,他扬声道:感谢你的带领,或许我们可以走快一些,不要让海皇殿下久等! 他说话间,余光落在两位男神的身上,果然看到他们脸色大变,又气又怒,英俊的面孔胀成了熟透的番茄,实在是大快人心! 格劳科斯更深的感受到了权势的重要性,哪怕只是借力打力,都能让他居高临下,从被欺凌者变成掠食者。他一定要搭上海皇波塞冬的东风,他对此势在必得! 在跟随俄刻阿诺斯学习预言术以后,格劳科斯的直觉变得十分敏锐。他凭着这个优势发现了财富与肉|体对于现如今称得上清心寡欲的海皇而言没什么吸引力,干脆另辟蹊径,从公事出发,引起海皇的重视。 果然,他成功了。 为了今天,他穿上了最华美的衣袍,把自己打理得光彩照人,他用最优美的辞藻叙述他的发现,企图让波塞冬感受到他的外表美和心灵美。 没想到波塞冬竟然真的改了性子,他一心只放在公事上,听了几句就听出了不对:照你这么说,这件事情也不算严重,你已经调查得很清楚了,你可以试着去处理一下,要是做不好再来找我。 格劳科斯: 格劳科斯没想到,他费尽心思见到了海皇波塞冬,没得到他的青睐就罢了,还让他小看了自己的能力。 但他心有城府,没有表露分毫,只道:海皇殿下如此信任我,我一定会把事情办好! 他表情诚恳,很能博人好感。波塞冬心里却惦记着时间所剩不多,他得赶紧去赴安菲特里忒的约。 格劳科斯还在向他示好:海皇殿下,今天天气不错,沙滩上正适合晒太阳。博奥提安的山林里盛开着一种特别美丽的花,我愿摘下来送给最尊贵的您。当然,如果您愿意和我一起去博奥提安,相信您能看到更多更美的风景。 格劳科斯无疑是俊美的,他说话时,含情的双目一直追随着波塞冬,片刻不移。 换作从前的波塞冬,可能会被他那样深情的凝视勾得忘乎所以,甚至不顾性别的问题,让他成为自己第一个男后宫成员。 分卷(7) 但是现在的波塞冬对此并不感冒,他继续使用凡学攻击:要说晒太阳,我最喜欢的还是奥林匹斯神山的太阳,那里鲜花也很多,博奥提安我就不去了。 他直接搬出奥林匹斯神山,让格劳科斯无话可说,他就算再能夸,也不敢把博奥提安夸得比众神的居所更好。如此一来,可以省却一番劝说与推拒的唇舌功夫。 波塞冬又看了看时间,他有些坐不住了:时间不早了,格劳科斯,你该出发了。 格劳科斯站在殿上,感觉自己像个小丑。他不明白波塞冬明明接见了他,给了他一份殊荣,为什么不愿意跟他再进一步?是他不够好看么?还是因为他曾经只是个区区渔夫? 格劳科斯又想起了那个真正牵动他心弦的海仙女,那位骄傲的海仙女已经为她的绝情付出了代价!辜负了他的人,都不会有好结果。 他的预言早就告诉了他,斯库拉会因为喀尔刻的嫉妒变成怪物所以他在怎么追都追不到斯库拉的情况下,选择了利用喀尔刻报复她。 他的预言也告诉了他,波塞冬终将为一个名唤安菲忒里特的海仙女坠入爱河,他抢夺她,让她成为自己的妻子,为他生下后代,但他始终得不到她的心 多么了不起的海皇啊,他如此轻视别人的爱慕,他怎么想得到,有朝一日,他自己也会求而不得! 格劳科斯微笑着与波塞冬告别,眼里却写满了怨毒。 波塞冬完全没把心思放在他的身上,传唤海怪送客。等人一走,他就变作一尾小黑鱼从窗口游了出去。 时间不多了,他不想让安久等,他得抓紧时间! 波塞冬到的时候,就见安菲特里忒坐在巨石上,他吹着排箫,声音冷淡而动听。 波塞冬游得急了,有些呼吸不过来。 安菲特里忒听见他呼吸急促,给了他一道充满治愈能量的神力:你不用这么着急。 波塞冬把气喘匀,坦白道:我还好,现在不难受了。我游得快一点,才不会迟到。他不想让安久等。 安菲特里忒看着他明亮的眼睛,下意识道:没关系,你如果迟到,我会等你。 话毕,见波塞冬望向自己,他有些不自在,鬼使神差地又补充了一句:也不能说是等你,无聊的日子都是这样千篇一律,在哪里都是一样。 波塞冬却觉得不一样! 你得改变这个想法了!他说。 安菲特里忒感到不解:? 波塞冬摆摆尾巴,故弄玄虚道:因为现在你有我了呀。 深海里没有太阳,但是他可以做安的阳光,驱散他的寂寞,让他的生活变精彩! 第9章 象征爱情 安菲特里特: 安菲特里特感觉小海怪这话有点奇怪,黏黏糊糊,像一块洒满蜜糖的甜糕,粘上衣服就甩不掉。但是他想,这也正常,他看那些年幼的小海神都是这么爱粘人。 作为被粘的人,他的心情有些复杂,说不出是开心还是其他,但总之并不厌烦。 安菲特里忒按下这个念头,岔开话题,向波塞冬询问道:你想好要什么回礼了么?莫名的,他竟有些期待小海怪的回答,看看他又有什么新发现。 波塞冬却被他问得一愣,表情空白。 糟糕! 他昨晚只顾着高兴去了,完全忘了考虑这件事! 安菲特里忒从他的反应里得到了答案。如果这只小海怪有想法,肯定会迫不及待地邀他一起去实现;他沉默了这么久,看来是还没有想好。 你要是没想好,就等你想好了再说。 安菲特里忒顿了顿,说:既然没有目标,或许我们应该各做各的事情,等你有了头绪再碰面但现在已经见上了面,如果波塞冬有需要,他也不是不可以陪陪他。 安菲特里忒在表露自己的心意时,总显得不那么坦率。他的姐妹实在太多了,又过分在意他,这导致他的一言一行总是被多方位解读。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习惯了沉默,偶尔要表达自己的想法,也会有些言不由衷。 波塞冬还不清楚他的个性,话听了一半就急了,哪有刚见面就各回各家的道理? 他心里一急,忽然想起俄刻阿诺斯的宴会结束后,说要给他献上宝物的海神阿索波斯。阿索波斯当时说那宝物叫做彩光珍珠,产自秘岛。他的心里有了目标,抢话道:我们去秘岛! 安菲特里忒似乎有些讶异,波塞冬却觉得这个目标定得不错:就去秘岛,我们去采彩光珍珠! 其实对于波塞冬来说,彩光珍珠倒是其次。他的宝库藏品丰富,珍珠比小男孩的玻璃弹珠还要多,确实不缺一颗彩光珍珠。 但是他想:没有男人不爱冒险。如果他们能去秘岛冒险,想必安也会觉得此行惊险刺激,十分有趣。同时,这也是他们增进感情的好机会。一举两得,简直不要太棒! 波塞冬越想越期待,恨不得马上就走。 安菲特里忒却挪不动腿。他眼神复杂,向波塞冬确认:你确定你想要彩光珍珠? 小海怪知道彩光珍珠的寓意么? 波塞冬自然是不知道的,所以他回答得毫不犹豫:是呀,你的回礼我确定了,就要一颗彩光珍珠! 安菲特里忒: 如果这话不是从小海怪的嘴里说出来,安菲特里忒绝对相信:说话的人是在撩拨他,向他索取忠贞的爱情。 彩光珍珠是只有生活在秘岛上的彩光贝壳才会孕育的,它们的形状往往是不规则的,却像一颗颗怦然跳动的心脏,当不同的光线照射其上,珍珠会呈现出不同的彩光,好看又浪漫。 曾经大洋神俄刻阿诺斯与妻子海之女神泰西斯就是凭着一颗彩光珍珠定情。俄刻阿诺斯在深蓝的海洋里,动情地向泰西斯表白:我历经艰险,把我的心送给你,唯愿你往后神生,因为有我而多彩! 此后,俄刻阿诺斯一直忠于婚姻,泰西斯也对他忠贞不二,两人真挚的爱情被传成一段佳话,彩光珍珠也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 那种寓意着我爱你的东西,怎么能随便送人?安菲特里忒微微拢眉,想要回绝波塞冬,让他考虑一下别的回礼。 不料波塞冬已经看出他的为难,他的热情减退,低声询问:怎么?彩光珍珠不好取么?他依稀记得阿索波斯似乎说过,为了取彩光珍珠,他费尽了力气。 如果太困难了,他也不想安菲特里忒赴险,便道:那我不要彩光珍珠了,你也先别急着走,我们在海里散散步,你等我再想想。 安菲特里忒: 安菲特里忒看着小海怪眼里的小星星消失。他放弃了秘岛之行,只是不想让他为难。 小海怪太懂事了,他反而不想让他失望。毕竟承诺会给他回礼的是自己,怎么能在他提出要求以后要他改口呢? 安菲特里忒抿唇,想了片刻,说:我们就去秘岛,我给你采珍珠。 波塞冬不知道安菲特里忒怎么突然改了主意,但他仍旧忧心于秘岛的危险性他看安菲特里忒不是个胆小畏缩的神,他会犹豫不决,肯定是因为秘岛上的危险超乎寻常! 波塞冬虽然继承了海皇的滔天神力,但他还不能熟练使用,他怕安菲特里忒托大,即使自己祭出三叉戟也护不住他。只道:其实我不一定要彩光珍珠的,我们可以去做别的事情 安菲特里忒没有被他说服,只道:我说了要给你回礼。只要你想要,我就替你取。 波塞冬望着他,只见他表情淡然,眼神却是笃定的。 在我面前,你不用退而求其次。 那一刻,波塞冬真的有被苏到。 他单知道有些男人会撩,譬如原来的波塞冬,就能撩得那么多女神女妖心甘情愿地共享他,但他从不知道有些人的撩是男女通杀。 一直神色淡淡,不为外物所动的安突然拿出这样坚定不移的态度,只为了他的要求。这让波塞冬感觉自己很幸运在这格格不入的异世界,他收获了一位真挚的朋友。 另一边,格劳科斯并没有如他所言,立刻赶赴他的故乡。他在深海最深处找到一个无人居住的洞穴,从怀里摸出一瓶神秘药水那是他从坠入爱河的女巫喀尔刻那里得到的。 他将装着莹绿色药水的玻璃瓶砸在地上,绿色的雾气散开,化作一条条小鱼,绕着他游来游去。 他伸手一指,指向幽蓝的大海:去吧,帮我找到安菲特里忒的踪迹! 他下完命令,那一条条小鱼便争先恐后地游了出去,开始了它们的搜寻。 格劳科斯的报复行动已然开始。 他确实无法凭借武力战胜了不起的海皇殿下,但是他有引以自傲的预言能力。他很清楚海王波塞冬和海后安菲特里忒终将成为一对怨侣,他嘲弄多情的海皇得不到安菲特里忒的心,但其实他很清楚,这只是败者的自我安慰至少波塞冬得到了人,他即使不是胜利者,但也不纯然是失败者。 但是现在,命运即将偏离它的轨道。他要借助预言的力量,让波塞冬连人也得不到。 求不得是世间最苦涩的果实。他在斯库拉那里尝过的,波塞冬也要尝一遍! 第10章 帅气逼人 格劳科斯的怨恨,波塞冬不得而知。 此时,两位男神正在赶赴秘岛的途中。安菲特里忒照旧把波塞冬拢在手心里,他的动作细致小心,给波塞冬留出足够的空间,呼吸顺畅,又不影响视线。波塞冬窝在他的手心,竟觉得十分安心。 秘岛在海洋的最中央,那附近尽是大大小小的漩涡,稍有不慎,就会被卷入其中。海洋生物们都不敢靠近,以至于那附近虽然浪声喧天,但又显得格外冷清。 安菲特里忒绕着一个个漩涡游走,他动作灵活,像一条游鱼,哪怕漩涡再危险,都沾不到他的衣角。 波塞冬被他护在手中,一次次和危险擦肩,他对于自己这位挚友(波塞冬的单方面认可)也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没想到安竟然如此灵敏,在一个个足以吞噬巨鲸的漩涡间游动,也能做到不紧不慢,游刃有余。 看来他这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海洋土著是真的和自己不一样,估计当初他兴致勃勃请他看的烟花鱼表演,也是他看过无数次的。但是安从来没有对他的热情表现出一丝不屑,确实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 两位男神成功登上秘岛。秘岛不大,上面没有一棵树木,尽是死亡的珊瑚礁。那些本来应该存在于海底的珊瑚礁妆点了整座岛屿,好像海水费了良苦用心,用双手将它们托举,好让它们够着阳光,在骄阳底下发光。一条小河蜿蜒流淌在珊瑚礁中,那些五彩斑斓的珊瑚石几乎要亮瞎人的眼睛,只有潺潺流淌的河水那样澄净,与周围的缤纷格格不入。 安菲特里忒告诉波塞冬,彩光贝壳就在河里。 这一路的畅通无阻让波塞冬产生了一种错觉,可能阿索波斯在他面前夸大其词,事实上秘岛并没有他说的那么危险。然而他并不清楚,危险就潜藏在那一条缓缓流动的小河中。危险,总是会用平静做伪饰,妆点自己,等待猎物送上门来。 安菲特里忒深知秘岛上的危机在哪里,他没有掉以轻心,先用神力凝结出一个水球,抛在空中,把波塞冬放进水球里。波塞冬用鱼鳍碰了碰水球的壁,那水壁仿佛有弹性,往外戳出个尖尖,溅起一朵水花,然而丝毫没有破裂的痕迹。 安菲特里忒嘱咐他:冬,你就在这里面等我,这个水球会保护好你。 波塞冬:??? 等等!这和他设想的并肩作战,同生共死的走向好像不太一样! 波塞冬刚想说些什么,就见安菲特里忒凑近它,认真地承诺:等我半小时,我会把彩光珍珠给你采过来。 良好的教养让安菲特里忒十分注重礼节,他和波塞冬说话的时候,都会与他对视。只是波塞冬在他面前都是以小黑鱼的形态出现,每每仰视着他,总难以看清他眼里的神采。 此刻水球漂浮在空中,差不多与安菲特里忒持平,波塞冬便清楚地看到了他眼里的认真。当那双不染俗世尘埃的灰蓝色的眼睛变得认真,真有种动人心魄的美感。 那一刻,波塞冬险些以为安的眼睛在发光。 在他陷入怔忪的片刻功夫,安菲特里忒已经转身,毫不犹豫地踏进绿带似的长河中。 他的脚趾沾到河水的一刹那,静静流淌的河水骤然发出一声骇人的咆哮,震得珊瑚礁咔咔作响。河水激荡,猛烈地拍击河岸,一只巨大的怪物从水中拔起。它有着三个蛇头和一条长长的鱼尾,头重脚轻的模样,两位男神对上那六只幽冷的蛇瞳,能够清楚地看到其中迸射的敌意。 波塞冬变得警惕起来,他忧心忡忡地提醒道:安,你要小心啊! 安菲特里忒在怪物出现的时候已经迅速撤离河岸,严阵以待。闻言只回了波塞冬两个字:放心。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就像他的背影,并不瘦削,也不伟岸,但只是听着,看着,就能让人安心。 蛇怪开始动作,它把鱼尾往水里一拍,水花飞溅。当波塞冬把注意力投向它的鱼尾时,它的三个蛇头同时行动,吐出三枚冰棱。冰棱似箭,闪着寒光,直射安菲特里忒的心脏。 安菲特里忒也被它的佯攻误导,但他战斗经验丰富,并没有忽略蛇头的动作。当冰棱飞射而来,他反应迅速,好像漫步折花,劲瘦的腰肢一动,就躲开了其中两枚,还有一枚他以水筑的屏障去挡,发现那枚冰棱无法穿透屏障,心里便大概有了底。 蛇怪动作极快,波塞冬刚升起一点紧张的情绪,就被安菲特里忒的轻松自如给打散了。 不说什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单看安的迎战态度,他也该相信他! 安菲特里忒让蛇怪先攻,一个回合下来,他已经估计到了蛇怪的深浅。他把手掌一张,掌心凝起一团深蓝色的神力。那神力落在他的掌心十足的乖巧,好像纯然无害,当他手腕一翻,将神力掷出,它便有了锋芒,化作一片片水刀,将蛇怪的身体割裂。 他就那么从从容容地站着,微风掠过他鬓角的碎发,显然极慵懒,极安然。要不是亲眼所见,波塞冬根本无法想象,就是这位男神刚刚动用了杀招。他的水刀那样多,那样锋利,完全不给对手活命的机会。 分卷(8) 波塞冬正为安菲特里忒的水刀惊叹,孰料那蛇怪被水刀切得七零八落的身体竟在下一刻重新组合。它在小河里疯狂扭动,张开的猩红的蛇嘴里射出更大的冰锥,要刺透安菲特里忒的水屏障。 安菲特里忒拧眉,用水刀去应对,化守为攻,把冰锥削成雪花似的薄片,剩下的水刀继续追击,扎在躲闪不及的蛇怪的身上。 那蛇怪猛然一震,发出一声嘶吼,然而它被水刀扎到的地方很快又恢复了平整,好像清风掠过水面,风过无痕。 这是怎么回事? 波塞冬不解。 无论安菲特里忒的水刀多锋利,他都无法对蛇怪造成实质伤害,相反蛇怪的攻击虽然不强力,但却防不胜防,安菲特里忒如果继续这样应对,是不可能获胜的,相反他会被疲惫拖垮,最终因为应对不及时而受伤。 一定有哪里不对。 水球里的波塞冬还在冥思苦想。 他不相信蛇怪是无解的存在,它一定是有弱点的,只是他们还没发现。 战斗已经持续了五六个回合,波塞冬的目光在安菲特里忒和蛇怪的身上反复来回,终于发现了不对: 那只蛇怪看似凶狠,实际无论它的动作有多大,它始终没有离开河水。另外,每当它受伤的时候,伤口处总会亮起粼粼微光,那不是它的妖力效果,而是河水在流淌,在给他补给只要河水不断流,它就是无敌的存在! 安,截断河水!波塞冬出声提醒。 他虽然发现了河水的问题,但他毕竟不是局内人,无法替安菲特里忒判断应该用什么样的方法来截断河水。但他放心他。秘岛一行让他看到了安的战斗能力和战术素养,他不会输。 果然,在他提醒以后,安菲特里忒立刻会意。他从怀里摸出一把排箫,那是他们初见时,他看他吹奏的那把。波塞冬正不解其意,就见安菲特里忒扬手一掷,排箫被他准确无误地砸向小河的上游。那把排箫在空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变大,变大,大到像一堵城墙,堵住了潺潺流动的河水。 波塞冬看着面前神奇的一幕,尽管他已经努力适应了神话世界的生活,还是会为这种神迹惊叹。他望着那把排箫,排箫上音管组接的痕迹纤毫毕现,然而没有一滴水能够从其中通过。波塞冬没想到一把排箫也能成为武器,他本想着给安菲特里忒带去新鲜的生活,然而结果却是安菲特里忒让他大开眼界! 河水被排箫阻断,但是阻断的时间有限,当河水溢出河道,四处蔓延,总会与下游的蛇怪汇合,重新合为一体。安菲特里忒选择速战速决,他的双手间神力不断激荡,化作一把巨大的剑,猛然向蛇怪削去,那蛇怪被神力压迫,完全失去了躲闪的力气,只能直愣愣地望着冰冷的剑锋,直到它被巨剑分割成几块,化作巨大的水浪砸进河道里。 河水重新恢复平静,安菲特里忒走上前去,在河底打开一个彩光贝壳,取出其中晶莹剔透的珍珠,握在手上。 柔柔的河水托着他的衣袍,好像信徒的膜拜,又像少女的仰慕,舍不得他离开。然而安菲特里忒毫不迟疑地转身,涉水而上,他的衣袍微湿,沾在他两条矫健的长腿上,透着几分性感,他的面孔却那样冷淡,在矛盾中显现出一种别样的美。 波塞冬看得有些呆住。 安菲特里忒行走在阳光下,他的背后是色彩斑斓的珊瑚礁,脚下在阳光遍洒而成的碎金子,指缝间还捏着一颗彩光珍珠,然而那些颜色再抢眼,都不及他眼底的从容,那样灿烂夺目。他看向波塞冬,沉声道:你要的彩光珍珠,我替你取来了。 河水不断冲撞在排箫上,发出一声声闷响,波塞冬的耳朵里也塞满了闷响。 安也太帅了吧! 他想。 第11章 暴露真容 然而不过瞬息,河水不死心地重新翻腾,卷起狰狞的水蛇,再次袭向安菲特里忒。 安菲特里忒面向着波塞冬,后背的弱点暴露无遗。 波塞冬见状,惊呼出声:小心! 那一刻,他没有太想多,行动快过脑子,撞破了安菲特里忒变出来的水球,化作人形,掷出一道神力。他并没有什么战斗的意识,当时只是凭着直觉,砸出一个巨大的神力球,要将蛇怪的身体砸碎。然而有人在他前面出招,回手几枚水刀,哗哗哗搅碎了河水。 安菲特里忒没有回头,他那样轻描淡写,只是扬扬手,就击败了敌手。 原来,他并不像波塞冬以为的那样,疏忽大意将后背留给敌人,他是足够警惕,也足够对自己有信心。 他收拢修长的五指,排箫感应到主人的召唤,回到他的手中。他的身后,被阻拦的上游的河水决堤似的爆发,轰隆隆地往下流。秘岛上传来阵阵剧震,他浑不在意,只看着波塞冬。 波塞冬在他灰蓝色的眼眸深处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样子。他变回了人形,深黑色的长发松松扎在脑后,紫罗兰色的眼睛难得流露出些许无措,宽松的希顿在他腰间一束,自然散开的下摆间能够看见蜜色的健康的皮肤,全然是多情的海皇波塞冬的模样。 他的小马甲,就在这情急之下,被他脱掉了? 波塞冬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反倒是安菲特里忒的表现要更镇定些,他看着波塞冬,深深地看他:你果然不是小海怪。 他起初会以为他是小海怪,是因为他扬声说话时声音清亮,行事作风也是不同于海界众神的天真热情,但是在进一步相处中,他发现他观察仔细,能够在战斗中提醒他,又不像是年幼的海怪能有的本事虽然海怪的幼年期很长,但他们成长得很慢,并不能在幼年期得到智慧女神雅典娜的眷顾。 此时,波塞冬向他强有力地证明了他的推测无误。 可是,他为什么要扮做小海怪接近他呢? 安菲特里忒不为波塞冬俊朗的相貌所动,他的眼神里带上一抹审视。 波塞冬没有错过他的神情变化,他不喜欢安在看他的时候,眼里出现这样的神采。他才刚刚和安建立起友谊,现在就要结束了么?想到安才刚刚为了给他采一颗彩光珍珠,身赴险境,他又觉得自己不该瞒他。或许,他应该主动一点,将一切解释清楚,或许安能够谅解他。 对不起,安,我不是刻意要隐瞒自己的身份 他说话时,还是那样心无城府,一句话就暴露了自己隐瞒身份的事实。 安菲特里忒觉得自己应该更警惕,因为他想不到什么理由,使面前黑发的成年海怪隐瞒自己的身份,化作一条小黑鱼来和他结交。但是他在听到波塞冬主动解释时,心里竟不由得一松,尽管理智不允许,但是情感上,他愿意听他的解释。 波塞冬没有错过安菲特里忒的眼神变化,他仿佛受到鼓舞,精神一振,然而要他组织语言,他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半天只憋出一句:我只是不想你怕我。 在众神的眼里,他不是21世界那个不知名的宅男,而是海界最尊贵的掌权者多情的波塞冬。他不想自己的接近在安看来是居心叵测,因为那头种|马除了在追求爱情的路上,其他时候绝对不会拿出他的热情。根据他几次与安的接触,他相信安不会稀罕波塞冬的爱情,他只会对色魔海皇敬而远之。 他不想他的一番真诚相待,到了安的眼里,都变成了见色起意。 然而,安好像没有认出他。 他听见安说:你有什么好怕的? 显然,这个解释在安菲特里忒那里无法通过。 波塞冬有些呆愣,他看向安菲特里忒,试探性道:你不认识我? 安菲特里忒皱眉,误会了他的意思:如果你给我的名字是假名的话,那我确实不认识你。 波塞冬: 波塞冬不自觉地松了口气,末了陷入更深的纠结中。 安不认识他,他不认识海皇。 其实这没什么奇怪,斯库拉也不认识他。 就像一个国|家的所有臣民不可能都认识掌权者,这是极正常的事。 放在淡泊一切的安的身上,也完全不奇怪。 那么他还要不要坦白自己的身份? 在波塞冬犹豫的时候,安菲特里忒已经有些不快了。他很少有不高兴的时候,他的不快与快乐一样稀有,很少会左右他的情绪。但他不喜欢波塞冬这样,最会唠叨的小海怪有什么不能解释?此时的沉默难道是在想着怎么编话来哄他? 如果你不想解释,那就到此为止吧。 安菲特里忒说着,扭头要走。 波塞冬惊了,他还没有想好怎么解释! 安菲特里忒走出一步,两步,三步,还没有听见波塞冬的挽留。 他的眉头再次皱起,他想,怎么会有这样不诚心的小海怪,就连编谎话都那么慢。 他要是就这么走了,以后多半再难遇见他了。 他,会不会伤心呢? 安菲特里忒顿了顿,想起自己还没有把彩光珍珠给他,便回过头去,要把最后的承诺兑现。 孰料他一回头,就被波塞冬拉住了衣袖。 冬不是假名,你这么叫我,我很开心。 我和你交朋友,是认真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觉得我们很像,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我在身份上确实对你有所隐瞒,你好像并不认识我,请允许我卑劣的不向你介绍,我 波塞冬说话时,是他在安菲特里忒面前表现出的一贯态度,像放连珠炮似的,叭叭个不停,但是每一句都是真诚,配合他认真的眼神,更是足以拿到满分。 安菲特里忒打断了他的话。 他用修长的手指抵住唇瓣,比了一个嘘的动作。 你既然都说了要隐瞒身份,那就不要再说了,再说下去,可能我就猜到了。 波塞冬张大眼睛,有些拿不准安菲特里忒的态度。 只听安菲特里忒说:我也从来没有向你表明自己的身份,所以我也不会在身份问题上要求你的坦诚。 就像他也不喜欢以海中长者涅柔斯的儿子这个身份去介绍自己,他能够理解波塞冬的隐瞒,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只要不损害别人,就值得被尊重。 波塞冬没有想到,安菲特里忒会给出这样的回答,他明明看上去很在乎他的欺瞒,然而把这件事情放下的态度又那样轻轻松松。 这就是安的温柔吧? 那,我还是你的朋友么?波塞冬试探地问。 安菲特里忒垂下眼睑,语气冷淡又疏离: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并不是我的朋友。 波塞冬有些失落,他感觉秘岛上的风好冷,他不知道该怎么得到安的认可。 只听安菲特里忒的声音响起,还是那样冷冷淡淡的语气,话里话外却藏着几分别扭:但是从今天开始,我们可以做朋友。 波塞冬的眼眸里瞬间迸射出亮光,他一蹦而起,攀住安菲特里忒的肩膀,一副和他哥儿俩好的模样。 安,我真高兴,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波塞冬陷入了喜悦中,完全忽略了两人此刻的亲近。安菲特里忒却没有错过波塞冬发间淡淡的花香。人形的冬与他身高相近,完全是成年男性的体魄,此时与他攀在一起,这样亲密,肢体接触的地方都有源源不断的热气在互相传递。太亲密了,安菲特里忒有些不适。 他见过姐姐们的朋友,她们会拥抱,会贴面吻,好像比这个动作更亲昵,但又不像这样放肆,哪怕在表达亲近的时候,她们的动作也是优雅的,美丽的。冬的反应却不一样,他像只撒欢的小狗安菲特里忒曾经在海岸上见过那种生物,摇头摆尾,热情洋溢,能给人带来暖意。 安菲特里忒不适地拨开了波塞冬的手,他的眼神不自然的微微动了动。等到肩膀上的热源离开,他又不满足了,想了想,试探地把自己的胳膊搭起来,圈住波塞冬。 波塞冬被他猛地一扣,一脑袋栽在他的下巴上。 咚一声闷响。 你没事吧?波塞冬急着确认安菲特里忒有没有受伤。 安菲特里忒却保持着圈人的动作,姿态僵硬地说:礼尚往来。 波塞冬有点懵:需要我给你撞回来么? 安菲特里忒不明白他怎么会这么想,他摇了摇头,又问:这是朋友间的礼仪么?他紧了紧抓着波塞冬肩膀的手,手上有些微的汗湿。 波塞冬这才发现素来冷淡的男神似乎在犯呆,他失笑道:攀肩膀是,撞下巴不是。 安菲特里忒感觉自己收到了暗示,刚才确实是他没有学好。 他低咳一声,道:我记住了。 第12章 因为爱情 等到两位男神离开秘岛的时候,波塞冬又变回了小黑鱼的模样。 安菲特里忒承诺了不问他隐瞒身份的事情,因此没有说什么,但是波塞冬的行为给他传递了一个信息:他会变成一条小黑鱼,并不只是为了接近他。 如果冬是为他而变化,此时被他发现了,正好可以顺势而为,从此以真实面貌面对他。但他出岛的时候还要变作小黑鱼,这只能说明在这岛屿的外面,海洋之中还有让他忌惮,不能被发现真实身份的人。 想清此处关节,安菲特里忒不禁有些后悔,或许他不该承诺不追问。 他对于波塞冬的目的倒也没有太强的好奇心。他愿意相信他的解释,相信他没有坏心,因为他的眼神不会做伪,他的热情不是假装,何况他之所以会暴露人形,也是因为担心他的安危,出于保护他的目的。 安菲特里忒后悔的是他不追问,就不能确定外界的危险是不是这条小黑鱼能够对付的。 他不知道是什么让冬这样躲躲藏藏,但是看着他小心翼翼(安菲特里忒的错觉)的模样,安菲特里忒油然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来。 他的生活不也被提前知晓的荒诞的命运搅得一团糟? 父神母神常常面带愁容,四十九位姐姐个个草木皆兵,在亲爱的姐姐忒提斯劝服亲人们以前,他甚至不能自由的在深海里行动。 一切只为了那个预言。 波塞冬会抢走他,让他成为他的海后。 他年幼没有分辨能力的时候,也曾埋怨父神,痛恨这个预言结果。后来是忒提斯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告诉他:父神的预知是祝福啊,安。他给你预言,是希望你今后神生顺遂。既然现在我们发现了不能如意的地方,那就努力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及早进行筹备,这不是一件好事么? 分卷(9) 安菲特里忒醍醐灌顶,他用比其他神明更多的时间锤炼自己的意志,提升自己的神力,才有了如今的淡然与勇气。 这一切,都是忒提斯带给他的。 安菲特里忒想起充满智慧的忒提斯,冷淡的灰蓝色眼眸里掠过一道温暖的光。 他有忒提斯,那么冬呢?有没有人能够指引他? 安菲特里忒转念一想,又开始为自己难得的朋友担忧。 他想,依照冬的性格,如果真的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应该会找他吧? 应该会吧? 波塞冬从水里探出个脑袋,冲他喊:安,走啦! 安菲特里忒回神,涉水而入,将小黑鱼掬在手掌里。 波塞冬已经习惯了他掌心的温度,扭了扭尾巴调整位置,让自己躺得更舒服。 冷不丁,安菲特里忒的声音响在他的头顶:冬,你说我们是朋友了吧? 那当然!波塞冬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题,但他给出答案的时候毫不犹豫。 安菲特里忒敛眉看他:那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嗯? 波塞冬仰头看他,这一次他没有看见安菲特里忒的眼睛,只看到了他绷紧的下颌线。 我希望,如果你真的有困难,没办法解决的时候,你能打破我们的约定,把你不能说的秘密告诉我。 我会帮你。 他说话的时候没有什么抑扬顿挫,也不动情入理,却把波塞冬弄得又感动又愧疚。 安是个很好的神。他照顾他的情绪,理解他的苦衷,不问他的身份,但又担心他的安危,还想要替他分担。 波塞冬深深觉得,能在这个异世界遇到安,真是上天给他的最好的礼物。 而他却在隐瞒他。 波塞冬有点心虚,把脸埋在安菲特里忒的手心,不敢再看他。 安菲特里忒没有等到波塞冬的回应,他的眼睫毛颤了颤,将波塞冬拢住,极不自然的补充了一句:当然,这是相互的。如果我有需要你的地方,也不会跟你客气。 安菲特里忒的本意是想让波塞冬放轻松,然而他的体贴却使得波塞冬更加愧疚了。 他说:安,不要为我的处境担心,我很好,谢谢你。你再等我一段时间,等到时机成熟,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不是敷衍推搪,波塞冬确实想过坦白的可行性。 他认识的安是一个有智慧,有自我判断力的男神,他相信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安一定能够了解他的为人,不为海皇的过去和外界的流言蒙蔽。 到了那个时候,他再向他坦白,告诉他自己已经洗心革面,想必他会相信他们相处的时光,相信他的改变。 波塞冬对自己很有信心,对安也是。 好,那我等着。 被信任的安菲特里忒语气郑重地答复了波塞冬。他们潜入水底,穿过漩涡,重新回到平静的海洋里。 大海一如往昔。珊瑚散发着彩光,海藻在水里摇荡,鱼群跳着舞蹈,鲨鱼忙着狩猎 它们各有各的热闹,全都与他无关,安菲特里忒也不介怀。现在更是如此,因为他也有了朋友,有了同伴。 小黑鱼窝在他的掌心,他捧着他,好像捧着他们珍贵的友谊。 一路上,安菲特里忒捧着波塞冬就没撒手。直到波塞冬叫他停下,遗憾地与他告别:安,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吧,你也早点回家。 如果可以,波塞冬希望安菲特里忒能够再送他一程,这样他们相处的时间也能更长一点。 但他不能这样做。 他们现在距离海皇殿已经不远了,安要是再往前游,他的秘密就保不住了。 安菲特里忒闻言,没有说话,他慢慢松开手掌,看着小黑鱼从他的掌心游出,那缠着金丝线的尾巴一勾,勾住他心里点点不舍。 安菲特里忒难得为自己争取:让我再送送你吧。 不等波塞冬回答,他低垂的眼睫颤了颤,又道:我不是一定要送你回去,只是怕你带不动彩光珍珠。 波塞冬注意到了安菲特里忒睫毛的颤动,像下雨天落在树叶上,不停抖着翅膀的蝴蝶。 他看得有些出神,直到安菲特里忒再度出声,才反应过来:不用了,我有他想说他用神力开辟了储存空间,然而话到嘴边,又刹住了。他想起安菲特里忒至今还以为他是海怪,他不能再暴露自己,只能另寻借口:我的脸颊两边有储存空间,装颗珍珠不在话下。 他的马甲现在还不能全脱了,他一定要把海怪人设立好! 对此,安菲特里忒有些失落,却没有怀疑。海怪本来就有着各种不同的长相,各种不同的能力,像冬这样普通的小黑鱼,要不是会口吐人言,他都不会联想到海怪身上。 想到这里,安菲特里忒突然反应过来:当时冬说担心会吓到他是不是因为他的原形不太好看? 安菲特里忒用他的想象力补全了这个漏洞,心里的不舍骤然降低,另外升起一股怜惜之情。 冬,你很好。 波塞冬:??? 要不是波塞冬慢慢摸透了安菲特里忒的性格,知道他其实很温柔,或许会以为他在放狠话。 但也多亏了这句狠话,阴差阳错的让波塞冬反应过来:安菲特里忒拐弯抹角说那么多话,是真的想送他回家。 他赶紧解释:安,我不是不想要你送我,如果可以,我很愿意再和你多相处一段时间,但是我住的地方也是秘密的一个部分 安菲特里忒一愣,所以冬不仅外貌要保密,就连住所也要保密?他到底是什么品种的海怪,竟然活得这么谨慎小心? 波塞冬还不知道自己一句话又出卖了多少信息,赚取了多少同情。他解释了两句,见安菲特里忒仍旧不为所动,不由急了。 安,你别生气!等到时机成熟,我会告诉你所有的秘密,带你去我家做客,就算你想住我家都可以 波塞冬边说边游,越游越近,直到被安菲特里忒捧住,一只动作笨拙的手抚摸在他的头顶。 嗯,我知道你隐瞒我是有原因的,我没有跟你生气。 我觉得你这样跟我坦白就很好,我是高兴的。 冬,你很好,不要有太多顾虑。你很好,大家都会很喜欢你。 波塞冬听得一愣一愣,他没想到一向不爱表达的安菲特里忒竟然会和他说出这些话。 这一次,安菲特里忒没有躲闪他的视线,他得以看见安灰蓝色的眼睛。他望着他,眼神专注。璀璨星河从他的眼底流泻而出,照亮他整个世界。 波塞冬听见自己问:包括你么? 嗯,包括我。 安菲特里忒承认了。 然而本性里的别扭不肯放过他,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个表示分量的词语:就,一点点。 他对他的喜欢,只有一点点。 嗯,就是这样。 两位男神分别,他们约定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地点。 波塞冬被安菲特里忒那些好听的话灌得迷迷糊糊,他穿过等候在海皇殿外的众神时,心情也是明媚灿烂的。 另一边,安菲特里忒也回到了他的住所。他没有和家人们住在一起,而是单独住在一个海底洞穴里。 洞穴是捷足的海仙女斯佩娥替他找的,那位司掌海中洞穴的仙女存了一点私心,特地让弟弟住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她平时不爱在外面走动,却常常会为了弟弟踏出洞穴,是一位疼爱弟弟的好姐姐。 安菲特里忒回家的时候,就发现斯佩娥又候在他的洞穴里,给他带来了她新做的糕点。 安!看见弟弟回来,斯佩娥赶紧迎了上来,问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有什么新鲜有趣的事情。 安菲特里忒从小不爱说话,他的姐姐们偏爱逗他,听他老气横秋的发表意见。斯佩娥就是其中一个。经年下来,越逗越糟,养成了他现在这副什么都不爱说的性格。 然而这一次,斯佩娥从安菲特里忒的嘴里听到了几句不一样的话。 交了个朋友。 是只海怪。 性格很好。 嗯,很好相处。 斯佩娥很少听安菲特里忒主动分享自己的生活,也很为他高兴,又跟他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她受保护船只航行的普洛托的请求,要去帮忙护持一条前往雅典的商船,最近几天不在洞穴里。不巧她们的母神多里斯生辰将至,她托几个海怪帮忙找了点东西,约好明天下午送到她家,只能请安菲特里忒在她家候门,帮她收一下东西了。 见安菲特里忒答应下来,斯佩娥松了口气,不忘提醒他:不要告诉他们你的名字和身份。 安的存在对于大多数神明来说还是个秘密,她们一家人都不希望他太早暴露在海界众神的视野里。 见安菲特里忒点头,斯佩娥又和他交待了几句,便要离开。她若不是拿了普洛托的好处,绝对不会主动出海,但是拿人手短,她也该积极一点。 等一下,斯佩娥。见斯佩娥翩然的裙摆即将晃出门外,安菲特里忒突然叫住她。 斯佩娥疑惑地回头,只听他说:我有一个问题,想要听听你的答案。如果不是因为爱情,还会有什么原因,使一个海怪会向另一个神明索要一颗彩光珍珠? 新鲜? 好奇? 还是提升实力的需要? 安菲特里忒心里的疑云挥不去,散不开。在他发现冬并非一只小海怪以后,他无法再用年少的天真解答这个问题。 然而斯佩娥的答案简单粗暴,不容安菲特里忒再多想:啊,这个问题怎么可能会有第二个答案? 是爱情啊,肯定是爱情! 安菲特里忒愣住。 是爱情? 冬接近他,是因为他爱上了他? 第13章 社死现场 安菲特里忒正消化着斯佩娥的那番话,八卦的海仙女又从门口折了回来,在他的耳畔喋喋不休,问他为什么会提这样的问题,是不是有人向他表明爱意。 然而安菲特里忒没再回答她。他引起她的好奇,又缄默不语,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实在可恨至极! 斯佩娥又气又恼,然而她心知弟弟就是这样的性格,只要他不想说,没人能撬开他的嘴。 斯佩娥只能离开,带走她一肚子的莫可奈何。安菲特里忒却被她一语惊醒,他不是轻听轻信的人,但也不得不承认,斯佩娥提供的答案确实是一种可能。 他把自己和冬相识相交的过程梳理一遍,发现确实有些东西能够佐证斯佩娥给出的答案: 初次见面的时候,是冬主动靠近他,他对他表现出了不一般的积极。 后来他说要和他交朋友,要让他开心,带他看烟花鱼表演,向他索要彩光珍珠作回礼一桩桩一件件,都透着十分真诚与热情。 安菲特里忒没什么朋友,但他偶尔会听他的姐姐们吐槽自己的闺蜜,说她们只是表面关系。他把两者一对比,就发现冬在对待他的时候,确实要真诚许多,他能够感受到他的诚意。 再说彩光珍珠,冬作为一只成年海妖,能不知道彩光珍珠的意义么?又或者,他确实如斯佩娥所说,是在暗暗向他表达爱意? 安菲特里忒有些苦恼,他连交朋友都不擅长,遑论应对爱慕者了。 而且他这位爱慕者并不一般他是真的想和他做朋友。 安菲特里忒有自己的坚持,在他解开他与海皇波塞冬交缠的命运前,他不会考虑恋爱的事情。但是现在,他多少有了顾虑如果冬真的是出于爱慕接近他,他要怎么做才能让冬不伤心? 安菲特里忒想得有点远了,他把思绪扯回正题,又觉得还没到这个地步。他还不确定冬的心意,他决定自己观察,在他和冬相处的时候。 他和冬约了后天见面,他还有时间去了解。如果冬确实有那样的心思,他再做打算也不迟。 次日早晨,安菲特里忒很早就去了斯佩娥的洞穴。在那里,他等到了一群海妖,他们陆陆续续赶来,给斯佩娥带来了各种各样的材料。安菲特里忒一看便知,斯佩娥是想给他们的母神多里斯制作一顶珍珠皇冠。 安菲特里忒也没有什么新颖的想法,他知道母亲多里斯喜爱莹润剔透的珍珠,所以他也采集了一些珍珠,打算给母亲送一条珍珠项链。 这几天,他都在忙着采集珍珠,现在还缺了一些珠子。昨天在分手的时候,他主动提议说想要请冬帮忙采一些珍珠。冬答应了,他们约好了明天见。 安菲特里忒不太愿意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他其实很期待和冬的每一次相见,热情坦率的小海怪总能给他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快乐。 他衷心的希望冬对他的心思能够单纯一点,这样他们就能继续维持朋友关系,这就很好。 再说波塞冬那边,最近众神怎么候也候不到他,纷纷猜测他是不是使用了变身术,他们开始留意出入海皇殿的人员,给波塞冬的出行增加了不小难度。 然而波塞冬从不去考虑那些令人不高兴的事情,他在海洋里游了一圈,和安菲特里忒碰头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好心情。 在波塞冬看来,这次采集珍珠肯定会像他们在秘岛上那样艰难。他特地向安菲特里忒表明自己的想法:安,你今天约我出来,我就当你答应我和你一起准备礼物了。虽然我们才刚刚成为朋友,但我很想为你做点事情。这次准备生日礼物,既能帮你分担,又能让阿姨开心,你一定不能大包大揽,要让我也发挥作用! 安菲特里忒静静听着,他的目光片刻没有离开波塞冬的脸。波塞冬的表情是那样诚恳,他看着看着,耳畔突然响起了斯佩娥的那句话:是爱情啊,肯定是爱情! 冬表现得如此热忱,连他的母神的心情都考虑到了难道,他真的深爱着他? 安? 波塞冬先游了一截,回头一看,才发现安菲特里忒还站在原地,忍不住出声提醒。 安菲特里忒回神,把那些杂乱的思绪抛在脑后,赶紧追了上去。 波塞冬和安菲特里忒说得好好的,还以为可以通过冒险增进感情,没想到安菲特里忒把他带到了海藻群里。 分卷(10) 波塞冬奇怪:我们今天不去秘岛? 安菲特里忒暗自思忖,波塞冬问他怎么不去秘岛,难道他真不知道秘岛上的珍珠都是送给爱人的?又或者,他是在装傻? 安菲特里忒愿意相信前者,他告诉波塞冬:我们今天不去秘岛,就在这条峡谷里面采集一些粉珍珠。 安菲特里忒跟波塞冬介绍,他们要采集的粉珍珠孕育自什么样的贝壳中。他之所以会带波塞冬到这边来,就是因为这边海藻丛生,沙石稀松,适合贝壳生活。 波塞冬闻言,有些苦恼:可我现在这个模样,没办法使用采集珍珠的工具,可能帮不上你。 安菲特里忒不明所以:采集珍珠需要什么工具? 安菲特里忒给波塞冬做了个示范,他从细沙里捞出一个贝壳,在硬壳上敲了敲,问:里面有珍珠么?有珍珠就张开。 波塞冬目瞪口呆地看着安菲特里忒,险些以为他是在敲西瓜。这太有生活气息了完全不像他认识的安。 波塞冬正发愣,就见贝壳悄然打开一条缝隙,探出一点软肉来。然后在两位男神的面前,贝壳越打越开,越打越开,露出它的内部,几颗滚圆的珍珠就躺在其中。 真的有珍珠啊! 波塞冬有些吃惊。他完全想象不到神话世界里采集珍珠竟然是这样的操作! 用这样的方法采集珍珠,采集效率得到了显著提升。但是谁也不能保证贝壳里的珍珠质量如何,因为天然形成的珍珠大小会有差距,形状也大不相同。安菲特里忒要为母神庆生,自然要选择质量最佳的珍珠,他在挑选方面做足了功夫。 波塞冬和安菲特里忒一起行动,他用鱼鳍敲击贝壳,询问里面有没有珍珠。 当他捧着珍珠,递到安菲特里忒面前,问他这个大小够不够,这个形状圆不圆的时候,安菲特里忒看着他和珍珠如出一辙,圆溜溜又亮盈盈的眼睛,说不出否定的答案。他把波塞冬采集的珍珠照单全收,换来波塞冬干劲十足的笑容。 采够了珍珠,安菲特里忒说:谢谢你,冬,今天你帮了我很大的忙。 波塞冬有些羞赧:别这么说,我都没怎么帮上忙。他还有些意犹未尽,又问:采这些珍珠够了么? 安菲特里忒答道:够了。 不知不觉间,他在波塞冬的面前已经褪去了冷淡的外壳,露出了本真的模样,波塞冬很喜欢他这样子,感觉比初见时要多一些人气儿。 他看着安菲特里忒,忍不住咧了咧嘴。安菲特里忒正留心着他的举动,便看到他露出一嘴小米牙。 那一刻,安菲特里忒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斯佩娥说过的话。 是爱情啊,肯定是爱情! 冬愿意陪他做这样枯燥的事情,在他们完成采集任务以后这样高兴,是不是真如斯佩娥所说,是因为他爱他? 安菲特里忒不敢下定论,他决定再观察一段时间,他相信,正确的猜想需要时间来检验。 两位男神采完珍珠便从峡谷往回游,他们回安菲特里忒的住处刚好顺路,海皇殿则要更远一些。 斯佩娥居住的地方比安菲特里忒的家还要更近一些,安菲特里忒游到那里,就和波塞冬道别。 昨天有一只海怪没有过来,他请人代为传达,说今天再把东西送过去,安菲特里忒还要去斯佩娥的洞穴候着。 两位男神分别,安菲特里忒正往斯佩娥家的方向游,就看见一只海怪从洞穴门口走了出来。他能那样确定那只海怪的身份,是因为他长得十分怪异,好像十几种海洋生物的结合体。 安菲特里忒见他过来,主动问他:你找斯佩娥么? 他不太爱与人攀谈,干脆把斯佩娥交待给他的任务直接说了出来:斯佩娥有事出去了,如果你有什么东西要给她,可以由我带到她家里去。 那只海怪却显得过分谨慎,他质疑安菲特里忒:你是斯佩娥的什么人,你凭什么替她转达? 他的语气有些傲慢,让人不快。安菲特里忒自然不会再客气,只道:斯佩娥还要三四天回来,如果你要等她回来,请改日再来。 他并不打算在对方并不配合的情况下多做解释。虽然他很乐意帮斯佩娥完成她的嘱托,但那不代表他要接受海怪的冒犯,反正珍珠皇冠要等斯佩娥回来才能打造,等她自己来处理也不迟。 那人见安菲特里忒态度冷淡,反而叫住了他:你等等,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和斯佩娥说,你真的能替我转达? 安菲特里忒回眸瞥他,语气淡漠:既然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你还是当面说吧。 那只海怪,或者应该叫他格劳科斯他使用了喀尔刻提供的神秘药水,把自己变成了海怪的模样,只为了达成自己破坏波塞冬姻缘的目的。没想到才刚刚开始行动,就被安菲特里忒噎得不行。 这些天,格劳科斯派出无数小鱼,四处打听安菲特里忒的消息。然而安菲特里忒是那样神秘,他寻找她许久,始终无果。 格劳科斯通过占卜确定,安菲特里忒是涅柔斯和多里斯所生的五十个海仙女之一。既然他找不到本人,就从她的姐妹着手,让她们意识到海皇波塞冬对安菲特里忒有所企图,从而引起她们的警惕,让她们早做防范,借此毁掉海皇的姻缘。 格劳科斯是一位非常谨慎的男神,他没有选择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他到处寻找海仙女们的踪迹,打算挨个告知,以防有些海仙女和安菲特里忒有龃龉,并不能真正的帮助他。 斯佩娥是他第一个找上的对象。众所周知,在涅柔斯的五十个女儿中,斯佩娥是最喜欢待在洞穴里的那个,要找到她是最轻松的。然而让格劳科斯意想不到的是,他竟然会在踏出第一步的时候就栽个跟头。 但是格劳科斯没有失落,他觉得哪怕不能告诉斯佩娥,由他人转达也不是不行。他相信但凡眼前的男神有一点分寸,就不敢把这个预言往外说,那样只会让海皇波塞冬注意到安菲特里忒,那就是害了她! 他权衡清楚,确认无误,当即向安菲特里忒大声宣布:我要告诉你的事情是非常严肃并且非常重要的,你一定要向斯佩娥转达到位。 安菲特里特神色疏淡,不以为意:你说。 格劳科斯把大洋神俄刻阿诺斯拉出来顶锅:伟大的大洋神俄刻阿诺斯预言,海皇波塞冬的爱情归属将落在涅柔斯的女儿的身上,她就是来自深海里的海仙女安菲特里忒。 看着安菲特里忒的神色倏然一变,格劳科斯得意极了。他心中自傲,表情却愈发庄严而圣洁,他向安菲特里忒沉声告诫:请你务必向斯佩娥传达到位,要她小心提防,如果她不想自己的妹妹成为多情的海皇的妻子,就让她深居简出,不要随便出现在海洋深处! 格劳科斯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他得意于自己对安菲特里忒造成的心灵震撼。 安菲特里忒确实很震撼,他没想到竟然还有其他人得到了这个预言,他心念电转,已经开始考虑怎么让这只无礼又莫名其妙的海怪赶紧闭嘴了! 第14章 暴力男神 另一位当事人波塞冬也没错过格劳科斯的那番话。倒不是他故意偷听,只因为他保持着小黑鱼的模样,游得不快,又听见格劳科斯毫不避讳地提及他的姓名,他心里有所感应,便回头望了过去。 目之所及,安菲特里忒和一只海怪相对而立,那些胡编乱造的话就出自那只海怪的嘴里。 波塞冬的心情有些复杂,虽说他的黑历史罄竹难书,但是他真的已经洗心革面了,有必要再给他编排一段情史么?还说什么预言不预言,未来的事情,难道擅长预言的大洋神还能替他做决定? 更别提这只海怪造谣都造到安的面前了,他才刚刚做好打算,和安好好相处,让安感受他的人格魅力,从而接纳他作为海皇波塞冬的身份。没想到洗白还没开始,又被坏心眼的海怪黑了!要是安信以为真,他的洗白之路将变得更加曲折! 波塞冬不太高兴,他决定静静候在这儿,等那只海怪落单,他要好好盘问一下它,问问他传达的预言到底是不是大洋神俄刻阿诺斯占卜所得。如果真的是,他不光要收拾这只海怪,还要去找俄刻阿诺斯的麻烦! 预言也请挑那些喜欢传花边新闻的神啊,没看到他已经把鱼塘拆了么? 波塞冬感觉自己洗白的过程好难好难,幸而他的挚友,富有智慧的安没有轻听轻信,他对海怪的那番话抱以质疑的态度:不知道源头的话就不要乱传,否则你将被狂风大浪卷进漩涡,被搅得粉身碎骨。 他说话的语气不重,警告的意思却很明显。 格劳科斯怎么会吃这套?他对自己的预言很有信心,毕竟他得到了擅长预言的大洋神俄刻阿诺斯的真传,而且他现在还在借着那位神祗的名号宣扬此事,他要是怯了,这件事就算是真的也会被当作是假的,他只能坚持,理直气壮,半步不退。 你敢对大洋神不敬,藐视最古老的海神的预言?格劳科斯压低嗓音,恶狠狠地警告道:你只要负责传达就好,俄刻阿诺斯的预言不是你该质疑的! 安菲特里忒却浑然不惧:真的东西从来不怕质疑,我愿意相信你说的话 波塞冬的心脏高高悬起,他下意识屏住呼吸。只听安菲特里忒语气淡淡道:只要你向大地女神盖亚起誓。 波塞冬被攥紧的心脏骤然一松,他望着安菲特里忒淡定从容的面容,只觉得不听信流言摆布,坚持自己的判断的安特别特别帅! 格劳科斯的心情却不太美妙,他绷紧一张脸,只觉得面前不知名的男神实在顽固!他都和他说得那么明白,那么具体了,他有什么好怀疑的? 他抿唇,只道:那是大洋神的预言,为什么要由我来起誓! 安菲特里忒不为所动,他用一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灰蓝色眼睛望着格劳科斯,给他做出判决:你撒谎,所以你怕了。 是的,格劳科斯不敢拿誓言开玩笑,以此取信于安菲特里忒。因为神明的誓言是有约束力的,一旦违反誓言,将会受到宣誓神的惩罚。在安菲特里忒提出宣誓的时候,格劳科斯不敢应允,眼神闪烁,答案尽在不言中。 格劳科斯说不过他,只气哼哼道:愚蛮的男神,收起你不知所谓的怀疑!我不会跟你多辩解,也不屑向你宣誓,时间会证明一切我的预言没有错!到了那时,安菲特里忒将付出血泪的代价,而你,也是色|魔波塞冬的帮凶! 被冠上色|魔这个称呼,波塞冬是真的生气了。他虽然常常自我调侃,自我贬低,但是他其实很清楚,在希腊神话里,很多神明都是如此浪|荡,这只是他们的生活方式而已。你情我愿的事,到了这只海怪的嘴里都被妖魔化了,海皇已死,他波塞冬还在,还不至于被一只海怪批评!就算为了消失不见的原身,他也不能容忍他再放厥词! 安菲特里忒则抓住了另一个重点,在格劳科斯气急败坏要走的时候,他一手扣住海怪的肩膀,好像一把巨钳,掐得他无从挣脱。然后他手腕一翻,就让格劳科斯转过身来。 你说,这是你的预言? 安菲特里忒压低了声音,格劳科斯竟忍不住抖了抖。 他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 被安菲特里忒那双冷淡的灰蓝色眸子盯着,格劳科斯险些自己交代出来,但是他有一个优点,就是嘴巴像贝壳一样硬。他梗着脖子,继续撒谎:你听错了! 他下定决心,只要自己咬定是面前的男神听错了,他不能拿他怎么样! 然而他没料到,安菲特里忒不跟他打嘴仗,他改用武力来对付他。 格劳科斯脖子还梗着,肚子就挨了一拳。他吃痛,将自己蜷缩成虾米,安菲特里忒收回拳头,抬起头,清冷冷的眼睛正与他的眼睛对上:你确定,是我听错了?他一只手还钳在格劳科斯的肩上,神力灌入,让他浑身无法动弹。他的语气与威胁无关,像深海里最平静的水,却裹挟着最危险的漩涡。 那一刻,格劳科斯真有些胆寒。但他最厌恶被人轻视,实力被碾压,对于他来说,也是令他面上无光的事情。他负隅顽抗,试图用神力激开安菲特里忒的手,未果,仍咬牙道:你这野蛮的神,快放开我!就是你听错了,我传达的是大洋神俄刻阿诺斯的预言,你好大胆子,竟敢伤害大洋神的使者!惹怒了大洋神,你休想轻易逃脱! 安菲特里忒并不相信他,他的话语里有太多漏洞。一会儿说是大洋神的预言,一会儿说是自己的预言;嘴上说是提醒她的姐妹,大肆宣扬的模样,又好像唯恐天下不乱;而且他传达的预言里,安菲特里忒是一位海仙女,一位女神 安菲特里忒敛眉,他最不喜欢这个误会,不喜欢被人当作女神! 又一拳砸在格劳科斯的腹部,安菲特里忒又问了一遍:这是最后一遍,告诉我,这到底是谁的预言。如果真的是大洋神所说,我不介意去拜访大洋神,核实一下情况。 格劳科斯的冷汗顿时出来了,他又不敢承认这是自己的预言,偌大的海界擅长预言的神明不多,他一旦承认,无异于不打自招。只咬定了是道听途说,至于宣扬此事的人那人用黑纱蒙了脸,他也不认识。 格劳科斯编起谎言信手拈来,难得这次没有什么漏洞。安菲特里忒又仔细观察他的表情,见他确实不像说假话,这才放过他。只道:我不希望再听见这些谣传,就像你说的,这是极重要的事情,它事关海皇的名誉和安菲特里忒的清誉,不是你可以瞎传的。如果我下次再听见这种传言,哪怕倾尽神力,我也会找到你,取走你的性命! 格劳科斯被安菲特里忒紧紧扣着,与他对视,他确信安菲特里忒不是在说大话,他有些闹不清楚自己怎么会如此倒霉,才准备搞事就碰上了煞星。他不敢再嘴硬,连忙答应下来,等安菲特里忒一松手,就像夹着尾巴的流浪狗似的,仓皇逃跑。 安菲特里忒望着他远去,微微垂眸,思索片刻,决定跟过去。他不相信格劳科斯的话,不相信他说的每一个字,他可以骗他一次,也可以骗他第二次。他决定跟过去再确认一下,格劳科斯有没有在他面前撒谎,他能不能管住自己的嘴巴。 安菲特里忒刻意落后了一些,缀在距离格劳科斯不远不近的地方,想看看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孰料才跟了一小段路,就见海里突然涌出大量黑色海水,好像数以百计的墨鱼同时喷出墨汁。他爱洁,避开了漆黑的墨汁,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就跟丢了格劳科斯。 安菲特里忒抿唇,更觉得这件事情并不简单。幸而他做了第二手准备在松开格劳科斯的时候,他在他的体内留了一道神力。如此一来,只要他想找他,那道神力就会成为他的指引。 分卷(11) 安菲特里忒不想打草惊蛇,干脆变作一条小灰鱼,继续追寻格劳科斯的踪迹。 至于可怜的格劳科斯,他此刻正被波塞冬扎在麻袋里。波塞冬捉了几只墨鱼,借着墨鱼的汁水掩饰自己的行踪,捉住了这位试图搞事的男神。 在这件事上,波塞冬足够谨慎:他的身份太过特殊,又因为最近频频闹出分手的瓜,引得众人关注,实在不适合在这样的风口浪尖做大动作。像现在这样就很好,放了个墨鱼烟雾弹,又用麻袋一套,谁也不知道他是谁。 不顾海怪在海藻编织的麻袋里挣扎,嘶吼着问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捉他,波塞冬把他拖到珊瑚礁群间,先狠狠踹了他几脚,才开始审问:说,到底是谁让你传播谣言的?! 格劳科斯被踹得浑身都痛,他的脑子里还保留着最后一丝清明,坚持着他对安菲特里忒的说法,坚决不给自己惹更大的麻烦。 天知道,他明明是想给波塞冬惹麻烦,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怎么反而给自己惹了一身腥?! 格劳科斯蜷缩在麻袋里,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委屈得像个两百斤的胖子。 波塞冬又盘问了一遍,确认他没有撒谎,便放下这个问题,又道:那你以后还敢不敢再拿这种道听途说的事情到处散播! 格劳科斯自然叠声回答: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话没说完,波塞冬又给了他一脚:你不守信! 格劳科斯被踹中了腰,险些飙出泪来。他自认为语气里带了十二分的真诚,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取信于未知的威胁者,可怜巴巴道:我敢向大地女神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乱传海皇和安菲特里忒的谣言了! 波塞冬却哼哼道:你刚刚才做了保证,到我面前又把这些事都交代了出来,可见你就不是只信守承诺的海怪!他说着,犹不解气,又替被蒙骗的安再狠狠踹了格劳科斯一脚。 格劳科斯无法,只能以大地女神的名义起誓,从今以后再也不乱传海皇和安菲特里忒的谣言,否则他的神魂将永堕冥界! 波塞冬终于满意了,他看着海怪在麻袋里蠕动的样子,只觉得十分解气。却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安菲特里忒看在了眼里。 今天,注定是刷新两位男神对彼此认识的一天。 他们都发现了对方身上的暴力因子,然而并不嫌恶,反而要为对方竖起大拇指。 波塞冬在格劳科斯身上撒了气,又觉得不对,他揍这只海怪,是因为这只海怪大胆诋毁他。他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倒好像他做贼心虚! 波塞冬并不心虚,他干脆扯开麻袋,让爱八卦的海怪看看他到底是谁,好让他知道,八卦八到正主面前有多尴尬! 波塞冬解开麻袋,却没料到麻袋里钻出来的不是原先那只海怪,而是鼻青脸肿的格劳科斯? 波塞冬依稀记得格劳科斯的名字,他瞪着他,脱口而出:怎么是你?! 格劳科斯也看见了他,悚然一惊。 一个称呼几乎脱口而出海皇殿下?! 第15章 印象变坏 格劳科斯像渴水的鱼,徒劳地张了张嘴巴。他的嗓子十分干哑,被波塞冬瞪着,他根本说不出话。 坦白说,波塞冬瞪人的样子和原身并不一样。 原来的波塞冬毕竟是经历过权利斗争,手握权柄的主宰者。虽然平时惯用风流遮掩锋芒,但只要他眼神一冷,就能像利刃一样,将人割伤。 穿越而来的波塞冬则不然,他瞪人的时候像一头发怒的小狮子,凶是很凶,却没什么威慑力。 当然,格劳科斯是看不出这些差别的。他正心虚,被波塞冬一瞪,不由瑟缩成一团。 他心眼不大,爱记仇,却像阴沟里的老鼠,只敢背着人搞事。此时被正主抓包,顿时冷汗涔涔,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格劳科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波塞冬向他逼近一步,俯视着他。他的声音压得低低的,紫罗兰色的眼眸里也好像积蓄着阴云。 在解开麻袋以前,他是真的被格劳科斯蒙骗过去了。 毫无疑问,格劳科斯有着一张能言善道的好嘴,他虚虚实实的解释一通,足以博取他人的信任。 但也正因为他前面的话说得滴水不漏,当他海怪的身份被戳穿时,波塞冬才能毫不犹豫地推翻那些谎言,确定他的谎话连篇。 他不会再被他蒙蔽! 今天格劳科斯不给他一个答案,他要他 波塞冬恶狠狠地想,他要他 在俄刻阿诺斯的宴会上大喊一百遍我是大色|魔! 这是波塞冬作为一个21世纪新新人类最后的仁慈他不会取他性命,但他要他颜面扫地。 可谓是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格劳科斯正急着编织谎言,蒙骗盛怒的海皇,不料竟然被一口叫破身份。他先是一愣,然后下意识低头去看,海怪丑陋的满是疙瘩的皮肤被一袭白袍替代,再摸摸脑袋,鱼头已经消失不见,变回了他英挺的五官。 怎么会?! 他怎么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是喀尔刻的药水! 那一刻,格劳科斯突然反应过来。尽管那个女巫爱他入骨,但他发誓,如果她此刻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会毫不犹豫地掐死她! 愚蠢的喀尔刻,她怎么敢这么不靠谱!她制造的药水竟然会失效!这无疑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格劳科斯真的慌了,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抱大腿求饶的时候,一道冷淡的男声响起,宛如救赎的福音:冬,你认识他? 波塞冬和格劳科斯齐齐望去,只见安菲特里忒变回人形,坦坦荡荡地走了过来。 对于突然而来的第三人,两位男神反应不一。 格劳科斯是惊讶混着失望。本以为来了个救死的契机,没想到竟然是刚刚和他发生过矛盾的不知名男神,顿时感觉自己没了逃脱的机会。 波塞冬却有些庆幸。 他倒不在意安菲特里忒偷听他们说话,在他看来,安菲特里忒的行为根本算不上偷听。偌大的海洋里,哪片珊瑚礁挂了牌子不让人去?这个本来就不好界定。 他庆幸的是格劳科斯没有捅破他的身份,他还能再苟一苟。格劳科斯刚刚才黑了他一顿,虽然安没有表示出嫌恶的态度,但他不敢用他们的友情去尝试。这显然不是一个暴露身份的好时机,他必须耐住性子,等待时机成熟的那一天。 此时迎上安菲特里忒的目光,波塞冬仍有些隐瞒了他的心虚,他垂下眼帘,摸摸鼻子道:可以这么说吧。我知道他的名字,他是海神格劳科斯。 波塞冬在人人平等的21世纪呆惯了,没觉得自己这样称呼格劳科斯有什么问题,安菲特里忒却察觉到了不对:一只普通的海怪在对待一位海神的时候会这么不客气,甚至捉住他,狠狠揍上一顿? 冬的身份果然不简单! 两位男神简单说了几句话,却没想到他们的对话在格劳科斯心里掀起了怎样的滔天巨浪。 他想,他完了,他真的完蛋了! 他本以为自己犯的错误,只是海界众神都会犯的,八卦海皇私生活的错误。可他没有想到,海皇竟然认识那位不知名的男神,而且听听那位男神叫他什么,冬,他称呼海皇殿下,叫得那样亲昵,是他所有的情人都没有的殊荣!格劳科斯大胆怀疑,他怕是碰上波塞冬的男情人了! 这个猜测完全是有迹可循的。难怪波塞冬要急着遣散所有的情人,看看这位不知名的男神出众的样貌,冷若冰霜的性格,想必当他犯起妒忌的病,就算是左右逢源的海皇波塞冬也会疯狂的纵容。再想想波塞冬刚刚介绍他的话,完全是避重就轻,就连说一句认识都那么勉强,只怕是不想被情人翻出他曾经向他表白的旧账 格劳科斯这么一捋,发现小丑竟然是自己。他在不知名的男神面前说了什么?他向他反复强调那则预言,告诉他海皇命定的恋人不是他,还疯狂诋毁他深爱的男神,说他是色中魔鬼,必将为美色诱惑!他说的这些话,既把海皇的小情人得罪得彻底,又让波塞冬在他的情人面前丢了脸,他们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格劳科斯想到这里,只觉得被安菲特里忒揍过的地方,被波塞冬踹过的地方,都在隐隐作痛。他急着告饶,孰料海皇殿下还没叫完,就被波塞冬打断了。 波塞冬竖起眉毛,凶巴巴地斥责他:你现在知道害怕海皇殿下的惩治了,那你先前为什么不管住自己的嘴巴,偏要去诋毁那位尊贵的神明呢?! 格劳科斯愣了愣。饶是他脑子一向转得快,这会儿也没反应过来。 波塞冬又看向安菲特里忒,给自己的行为打了个补丁:我当时还没走远,听见他说些奇奇怪怪的话,诋毁一位呃,英明的主宰者和一位美丽的海仙女,实在气不过去,才决定收拾他! 美丽的海仙女安菲特里忒: 他静静望着他,灰蓝色的眼睛暗了暗。 波塞冬感觉有些不对劲,只当安不喜欢他暴力的样子。毕竟他做得可比安狠多了,安只是给了格劳科斯两拳,他却把他套在麻袋里,给了他好多脚。 被安菲特里忒揍得现在五脏六腑还纠结在一块儿,好像被揪着似的疼痛难忍的格劳科斯:如果他能说出事实,他会坦白告诉波塞冬,他下手真没有安菲特里忒重! 然而波塞冬并不知道内情,他正忙着向安菲特里忒解释,不想他误会自己,把他当作一只野蛮暴力的海怪:我知道我不该动手,但我实在有些生气 他生什么气? 波塞冬突然梗住,他自然不能说是替自己生气,心思一转,决定站在第三方的角度替自己美言几句。 海皇殿下是一位仁慈的神明,他会出手解救困厄中的人神。譬如斯库拉。 并且他很大度,即使有人诋毁他,他也没有怒火中烧,在海上制造风浪。 跪在地上的格劳科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把脑袋埋得更深。同时他回过味来,海皇波塞冬竟然在他的情人面前以第三方的角度夸赞自己,看来他隐瞒了自己的身份。格劳科斯没有办法,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助海皇殿下隐瞒身份,以期他能像他夸自己那样,对他仁慈一点,宽恕他的错误。 格劳科斯把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另一边,波塞冬见安菲特里忒神色不变,再接再厉:而且他现在私生活也没有那么混乱了,他似乎打算洗心革面,做一位专情的神明 不要再说了,冬。安菲特里忒打断他的话。他神色淡淡,看不出爱恶:海皇的行事作风不是我们可以妄议的。 他不太喜欢冬提起海皇的模样,还有那些夸赞的话语。 安菲特里忒不在意预言中他未来丈夫的私德,他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小海怪替那位海皇出头。明明他自己都处于不安定的状态,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还要替海皇波塞冬得罪人,这实在没什么必要。 也不知道小海怪和海皇有什么交集,能让他做到这个地步。 安菲特里忒抿唇,眉头微微拢起。 不! 他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想,冬是只热心的小海怪,或许根本不需要波塞冬做些什么,只是寥寥交谈几句,冬就会愿意替他说话,替他出头。 安菲特里忒意图宽慰自己,然而他的心情依旧不算很愉快。 他没有让自己的不愉快感染波塞冬,在他看向波塞冬的时候,他的目光稍稍变得柔和了些。 你别担心,我并没有因为你动手打人而生气。他说。 在他灰蓝色的眼眸注视下,波塞冬感觉自己的心思被一览无余。 他垂下眼睑,有些局促,不敢再看他。 安菲特里忒继续说,语气里竟隐隐带着几分鼓励:你这样挺好的,你并非生而弱小,也该有些锋芒,这样别人才不敢欺负你。就好像送孩子去上幼儿园的时候,耳提面命,要他千万别吃亏,该动手就动手的野蛮家长。 波塞冬默默吐槽,却无法忽略心里的熨帖。 至于安菲特里忒话里的别人,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格劳科斯,此时正无语凝噎。 开玩笑,谁敢欺负这位了不起的海皇殿下? 嫌自己死得不够惨么! 安菲特里忒又拐弯抹角地说了好些话,见波塞冬都听进去了,露出深以为然的模样,终于提出他的要求:但是替海皇波塞冬出头,就大可不必了。那位男神势力滔天,他的事情,让他自己去解决就好。 波塞冬: 安的语气依旧淡淡,他却隐约听出几分不满来。 得,安对海皇的印象变差了! 都怪格劳科斯! 第16章 吹彩虹屁 波塞冬瞪向格劳科斯,格劳科斯还有些发懵,他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正慌张,安菲特里忒也向他望来,让他顿感压力倍增。 安菲特里忒说:既然你的身份已经被拆穿,你先前所说的理由也一并被推翻了。请你好好想清楚,把你传播谣言的理由如实说出来,否则,你将无法顺利离开这里。 他说话时,语气冷冷淡淡,态度客客气气,格劳科斯却被他说得浑身发冷。 波塞冬在旁边帮腔:你赶紧说,再拖拉我又要踹你了! 那模样,像极了给小情人撑腰。 格劳科斯心中暗骂:呸呸呸,狗男男! 然而形势比人强,他只能跪在这对狗男男的脚下瑟瑟发抖。 安菲特里忒见波塞冬帮忙说话,向他看去:会害怕么? 啊?波塞冬不明所以。 我对他很凶。安菲特里忒用眼神示意紧张兮兮的格劳科斯。 格劳科斯感觉自己没被揍死,没被踹死,但是快被这对狗男男秀死了。啧,怎么回事,在剧院里上演霸道海皇的小娇妻么?竟然还拿他做理由向海皇殿下撒娇,这手段真的高超! 安菲特里忒自然不是撒娇,波塞冬虽然不解其意,但还是诚实地摇了摇头。 你凶他是他活该! 格劳科斯:感觉有被伤害到。 分卷(12) 安菲特里忒早料到他的态度,他会提出这个问题,也是想要波塞冬自在一点。自从格劳科斯出现,他感觉冬在他的面前变得拘束了。 在我看你收拾他的时候,我也只会从你的角度去思考,因为你对我而言是不一样的。冬,你不必担心你在我眼中的样子,既然我们是朋友,你可以放心地把自己展现在我的眼前。能接纳的,我接纳你;不能接纳的,我们互相磨合。朋友,不是这样的关系么? 他看人的时候,灰蓝色的眼睛像明镜一般通透。 他的心也像一块镜子,那样纯粹,不染尘埃。 波塞冬被他的诚挚打动,那一刻,他险些把自己的真实身份脱口而出。 然而就在此时,跪到腿麻,身体险些栽倒的格劳科斯引起了安菲特里忒的注意。他收起语气里那稀薄的柔和感,声音冷冷道:还没想好?又在编造什么理由?波塞冬的名声已经够不好听了,你诋毁他到底有什么图谋?还是说,你真正要针对的其实是安菲特里忒? 此话一出,刚刚缓和一点的氛围又变得紧绷起来。 名声很不好听的波塞冬骤然一醒,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格劳科斯也是头疼得不行,他针对安菲特里忒干嘛?他都不认识那位海仙女!但要他承认自己就是小心眼针对海皇波塞冬,他又怎么敢呢?毕竟正主就在他面前呢! 安菲特里忒递给他一道送命题,偏偏他还不得不作答。被波塞冬用眼神警告着,催促着,格劳科斯只能狠狠心把眼睛一闭,将一切从实招来。 波塞冬听得一愣一愣,没想到希腊神话的世界,不止女神的报复心强得令人发指,男神也不遑多让。他眼前跪着的格劳科斯就是个中典型。 而且说就说吧,有必要那么反复强调自己费了多少心思讨好,又遭受了多少次拒绝么?谈恋爱的事情也兴哭惨这一套? 波塞冬被他说烦了,打断他:好了,别说了。你说这么多只能证明海皇确实不喜欢你,你就是自作多情! 波塞冬意在打击格劳科斯,让他认清现实,不要再碎碎念了。不料格劳科斯竟然如蒙大赦,连声附和他:是的,没错!都是我在自作多情,海皇殿下一直是坚定拒绝我的!地母盖亚知道,我是真心悔过了,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肖想那位高高在上的男神 他冲波塞冬表忠心,意在替波塞冬洗白,不教他往后因为这段情史被他善妒的情人刁难,同时也表达了自己的悔改之心,希望能够得到波塞冬的原谅。 他这记马屁拍得不准,但波塞冬还是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他不能当着安菲特里忒的面惩治格劳科斯,但他也不能轻易放过他。他虽然不太精通人情世故,但也知道像格劳科斯这样的人,不让他好好长长记性,他下次还敢! 我建议你自己找海皇坦白,波塞冬说:在还没有酿成严重后果的时候,你主动去找他,坦诚自己的错误,你所要承担的惩罚会是最轻的。如果你继续胡来,继续隐瞒,海皇必定震怒,要大海里的浪涛将你撕碎! 格劳科斯会意,海皇殿下这是在提醒他,该他受的惩罚,要他自己去海皇殿领。他可以向他承诺的是,他如果自己主动认错,所要接受的惩罚是最轻的。 格劳科斯别无选择,只能装模作样地感谢波塞冬的建议,然后像只缩着脖子的乌龟似的,灰溜溜地跑开了。 安菲特里忒总算破解了谜底,原来这场无妄之灾是冲波塞冬来的,而他与波塞冬的那则预言,便成了格劳科斯手中的利刃。 知晓了前因后果,安菲特里忒虽不至于因此迁怒波塞冬毕竟对方也没有什么坏心思,只是单纯的不想接受一位男神的殷勤,但他心里总归不太痛快。因为他的心里同样清楚,这段祸事的出现与波塞冬往日玩弄感情的态度脱不开干系。 他既然给了别人希望,自然会在碾碎希望的时候招致报复。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但是对于见惯了父神母神恩爱日常的安菲特里忒来说,这样不忠于爱情的男神,是他怎么也不会欣赏的! 波塞冬看出安菲特里忒情绪不高,他想了想,靠过去,伸长一条臂膀,将人脖子揽住,挨近了笑道:今天我们阻止了一场阴谋,也成功让两位神明避免了流言的中伤,这是一件好事呀!开心一点,安。 读书时期,他常常和哥儿们勾肩搭背,没觉得这有什么逾矩。在他看来,这是一种增进友情的方式,安菲特里忒却被他的动作弄得有些不自在。 这不是波塞冬第一次勾他的肩膀,他又嗅到了他发丝间的香味,清清的,淡淡的,不让人腻烦。他的呼吸,他的笑容却不一样,像深海里难以触及的阳光,让人无法抵抗。 这一次安菲特里忒没有礼尚往来,因为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当然,上一次和冬挨得这么近,他的内心也不平静。 但不一样当冬和他说话的时候,斯佩娥的声音也在他的脑海里回响。 冬靠得这么近,与他肌肤相贴,劝他开心一点,是因为喜欢他么? 那一刻,安菲特里忒好像被燃烧的火星烫伤,他下意识挣开了波塞冬的手,抬头时,正对上小海怪那错愕的目光。 和煦温暖的阳光从那双紫罗兰花般动人的眼眸里褪去,安菲特里忒收拢手指,指尖轻碾,没抓住那骤然消逝的笑意。 还没有定论的事,他不该反应过激。 哪怕冬真的喜欢他,他也该想个好一点的办法拒绝他,不让温柔的阳光般的笑,在他的眼底碎裂。 抱歉,冬,我只是突然想到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是不是吓到你了?安菲特里忒说着,怕波塞冬多想,又伸手碰了碰他的手背,表示自己并不介意与他亲近。 他的动作太细微,又快,好像蜜蜂在花蕊中吮一口蜜,就立刻飞离。 波塞冬花了点时间才反应过来安菲特里忒做了什么,只觉得小心表达着亲近的安有几分可爱。他自然不会介怀,反而关心地问他:是什么事情,有什么是我能帮你的么? 安菲特里忒顿了顿,他自然不能和冬直说,说他怀疑他深爱着自己。只道:我在想,格劳科斯确实跟着大洋神俄刻阿诺斯学习了预言术,他的预言是不能轻忽的。我们是不是应该提醒一下海中长者,让他防范这件事情。 他说这话,完全是站在波塞冬可能考虑的角度,尽量贴合小海怪的想法,因为他认识的小海怪十分热心。至于他自己,他已经听腻了这个预言,也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根本没什么忌惮。 波塞冬却被他一番话说得皱起了脸,他想替自己说几句好话,又不好意思开口;不说吧,又担心安对他的误会越来越深。他踌躇半天,终究没说出口。 反倒是安菲特里忒注意到了,关切地问:怎么了? 波塞冬被他那双澄澈的眼眸望着,心头便涌起了莫大的勇气,他憋不住道:其实最近海皇殿下真的在改变自己了,他不再像往常那样在花丛中浪荡,或许我们应该放下对他的偏见,即使有那样的预言,若是海皇无心于此,预言也不会成真的。 安菲特里忒听着听着,蹙起了眉。波塞冬的一再维护让他确认了自己的猜测,冬确实认识海皇波塞冬,甚至可能有些渊源,导致他对波塞冬的印象不错。 安菲特里忒不是爱议论是非的人,如果换作别人,他会选择尊重他的个人看法。但是站在他的面前,表情殷切的青年是冬,是他天真热情的朋友,他真怕他被蒙蔽。 他的姐姐们最爱关注波塞冬的情史,据她们给他分享的,波塞冬的情人没有几千也有几百,然而那些十天半月就被分手的女神女妖,竟然没有几个不说他好的。被那样薄情的男神辜负,却被称赞他的品性,只能证明波塞冬的手段高超,十分擅长虏获人心。 换作以往,波塞冬再虏获多少芳心,都与他无关。 唯独冬的好感 他不愿被波塞冬分薄。 想到这里,安菲特里忒骤然一醒,竟觉得有些心慌意乱。他垂下眼睑,睫毛像蝴蝶扇动轻盈的翅膀,又像春风吹皱平静的池水,搅碎一池光波。 波塞冬还在他的耳畔喋喋不休,似乎是把他的沉默当作认真倾听,正在努力给他安利海皇波塞冬的好。 安菲特里忒听得不高兴,打断他说:你很欣赏海皇波塞冬? 谁会不喜欢自己呢? 其实这个问题很好回答,然而波塞冬看着安菲特里忒的脸色,又直觉这个问题不能乱答。 那你又欣赏我什么呢? 安菲特里忒心里淤着郁气,只觉得或许冬的眼光确实不太好,就像他欣赏波塞冬,又像他欣赏他安菲特里忒莫名其妙为了这种事生气的他,有什么值得冬喜欢的? 波塞冬完全不能get安菲特里忒生气的点,眼看提问的内容从不好答的自我欣赏转换成了欣赏他的挚友,感觉进入了他熟悉的领域,他来劲了,吹起安菲特里忒的彩虹屁: 你长得好看,是我在海界见过的最好看的神明! 你看上去冷淡,其实很温柔,会关心大海深处一条浅水鱼的安危,愿意和一只海怪交朋友,你的性格也太好了吧! 最最最重要的是你接纳了我,让我成为了你的朋友。我们是朋友,是最要好的朋友,只要这一层羁绊在,你就是我心目中极特殊的存在! 波塞冬好像放连珠炮似的说个不停,和初见时一样的热情。 安菲特里忒却知道,不一样了。 就像波塞冬说的,从他们接纳彼此开始,他们就是彼此心中那个特别的人。 虽然冬把他的脸放在第一个夸,让他觉得有些一言难尽,但是他在夸他的时候话说得更多,用词更丰富,侧重点更全面,这让他隐隐有些高兴。 很显然,比起浪荡的海皇波塞冬,他的冬更欣赏他。 想到这些评价都是他主动从冬那里要来的,他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咳道:好了好了,别说了,我都知道了。 他知道了冬的心意,也知道了自己的内心想法。 不管冬有没有爱上他,他们都是彼此认可的那个人。 怎么办?他明明是想探究冬的心思,如果冬喜欢他,他就斩断这份感情。 可是现在,他有些不愿意这样做了。 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么? 让他好好珍惜世界上最好的他。 第17章 收回幸运 与安菲特里忒分别后,波塞冬回到海皇殿。 在海皇殿外,他意外看到了斯库拉。金发的女神坐在金碧辉煌的海皇殿外,被宫殿的金光与珊瑚的彩光照耀着,依旧清丽动人,像一株静静盛开的水莲花。甚至更因为周围光彩熠熠,越衬得她温顺柔和的气质十分惹眼。 波塞冬游过去,在斯库拉的面前吐了一串泡泡。 斯库拉静静坐着,温柔地望他,继续她的等候。 另外有几个同样在等候波塞冬接见的男神见了,纷纷摇头,觉得她是在做无用功。其中有个好事的男神走过去劝她:美丽的海仙女,你怎么还在这里等候海皇呢?或许你尚不知晓,海皇已经和他曾经的那些情人分手。受爱神阿芙洛狄忒的点拨,他现在只爱男神。 见斯库拉目光微微错愕,他再接再厉:你的等候是不会有结果的。不妨把目光投向广袤的海洋,那里还有无数优秀的男神等待着你的回眸 波塞冬自然清楚斯库拉不是来自荐枕席的,但他听了这位宣传委员的劝说,感觉还挺满意。如果他们不那么坚持,费尽心思想要取代上一批莺莺燕燕的话,他的日子会更加舒坦。 斯库拉则不然。她的眉眼染上薄怒,娇声斥责这轻薄的男神:听听你说些什么!你装了满脑袋情情爱爱,就以为别人也和你一样?海皇殿下每天要做的事情,可比你想得要多。而我所想的,也是你这种神不会思考的东西! 只想做条咸鱼,并且努力践行的波塞冬: 不,并没有那么高尚! 其实波塞冬还挺惊讶的,没想到水莲花撕破假面,骂人这么厉害。他先是咋舌,回头想想斯库拉的悲惨经历,又觉得女孩子还是厉害点好,不容易受欺负。 眼看着几个男神都被斯库拉的这番话引爆,欲跟她争个高下。波塞冬赶紧回到海皇殿,派海怪使者接斯库拉进殿,避开一触即发的矛盾冲突。 几个男神自恃身份,倒是没有跟斯库拉动手,吵嘴也没吵赢,正灰头土脸的时候,就见海皇的使者急匆匆跑了出来,要请海仙女斯库拉进去。 此话一出,好像平静的海面骤然掀起波涛,几位男神议论开来,不明白海皇的意图。斯库拉说海皇波塞冬和他们不一样,在他们看来,那不过是她的吹捧罢了。那位精|虫|上脑的海皇殿下和他们有什么差别呢?他们都是被情爱的花粉引诱的狂蜂浪蝶,不过是身份有别,待遇不同罢了! 几位男神本来就存着揣度的心思,怀疑波塞冬的用心,等到日落时分,还没见斯库拉出来,便悻悻然议论开来。他们疑心波塞冬不过是拿性取向的事情制造迷雾,他的真爱如今已经浮上水面,就是那牙尖嘴利的海仙女斯库拉! 次日一早,波塞冬带斯库拉出行,更进一步验证了他们的猜测。 瞧瞧那英俊的海皇,那美丽的海仙女,他们多么登对!只可怜他们这些被愚弄的人,追逐着海皇波塞冬可能的垂怜,苦等这么多天,只等来一个如此残酷的真相! 众男神捧着破碎的心,大肆替波塞冬宣扬,他和斯库拉的桃|色流言很快传遍了海界。 不提涅瑞伊得斯如何议论波塞冬,他的那些旧情人又如何震惊,波塞冬此时刚刚踏上博奥提安的西海岸。 昨天,在海皇殿中,斯库拉向他说明了来意。她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复仇,也确定了该怎么报恩。作为一个独自生活的海仙女,她面临了太多危机,她希望自己能够侍奉在波塞冬的身边,既能报答他的救命恩情,又能寻得他的庇护,不必再被多情困扰。 波塞冬原本是要拒绝她的,他不是那种挟恩图报的人,也不需要斯库拉的侍奉。但是斯库拉说得也有道理,她需要庇护,而他虽然不需要她的侍奉,但如果能有她这么个牙尖嘴利的海仙女帮他辩白,想必他的洗白之路也会顺遂得多。 波塞冬被说服了,但他仍旧把利弊权衡好,提醒斯库拉慎重做出这次的选择:如果你愿意成为我的帮手,我很欢迎。但是你知道的,斯库拉,我的名声不太好。我不能保证你的形象会不会被我影响,在我彻底令众神改观之前,你可能会受一些委屈。 分卷(13) 斯库拉明白波塞冬的意思,他担心他们传出桃|色流言,会影响她的个人形象,甚至影响她的恋爱婚姻。但是在她看来,这种担心没有必要:您大可放心,在短时间内,我不会考虑恋爱的事情。 她望着他的眼神,十分崇拜,令他汗颜:而且我相信以您的人格魅力,要证明自己的改变不是难事。不需要很长的时间,众神都会对您改观!他们会发现您的胸怀有多宽广,您的目光不停留在小情小爱上,您能解他人的困厄,为众生造福! 波塞冬: 波塞冬感觉压力山大。 斯库拉对他的滤镜得有十米厚,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吧? 波塞冬试图岔开话题,问起她复仇的经历。 斯库拉向他和盘托出。在说的时候,她难掩情绪的波动。那些过往的点滴,依旧会让她伤心,让她愤怒,但是她秀美的眉宇间多了一丝坚毅,让她能够扛下这一切,告别过去,迎接美好的未来。 从斯库拉口中,波塞冬得知了一个残酷的真相:原来女巫喀尔刻会用药水毒害她,是受爱而不得的海神格劳科斯的唆使。他拿爱当筹码,诱使她迫害自己的情敌,还从她的手里拿走了各种各样的药水,用来达成自己的私欲。 想到自己竟然被这样的男神爱过,斯库拉忍不住露出厌弃的表情。 波塞冬听得一愣一愣,他扶额,这才发现斯库拉说得海神格劳科斯,就是刚刚散播他的谣言,被他当场抓包的格劳科斯。原谅他对于希腊神|的|名|字不太敏感,上次斯库拉跟他讲过,他没往心里去,竟然忘记了。 这么说来,格劳科斯为什么会在麻袋里变回原形也有所解释了:当时,斯库拉应该正好手刃了那恶毒的女巫喀尔刻。女巫一死,她制造的药水悉数失效,格劳科斯的计划也就以失败告终了。 波塞冬只觉得这一切真是太巧了!要不是斯库拉正好杀死喀尔刻,令喀尔刻的药水失效,或许格劳科斯已经成功逃走,在暗地里计划着第二波宣传了! 再想想格劳科斯那些故作深情的话语,波塞冬只觉得无语又恶心。他单知道希腊神没什么节操,却想不到格劳科斯会做出这么没下限的事情他刚刚放弃对斯库拉的追求,转头就爬上了喀尔刻的床;借着喀尔刻的手害完斯库拉,就到海皇殿来讨好他;讨好不成,就使计报复。真是坏透了! 波塞冬觉得自己不该轻易放过格劳科斯。他把格劳科斯的所作所为说给斯库拉听,斯库拉听了也十分唾弃他。她正愁没有机会在波塞冬面前表现自己,发现他们共同的敌人,便想办法给他献计。 她心思灵巧,脑子转得快,竟然真让她想出一个妙计! 要知道,五十多年以前格劳科斯还只是博奥提安海岸上一个年轻的渔夫,他在打渔的时候发现了一种神秘的药草,能够令死去的鱼重获新生。他大胆吞服了这种药草,醒来后就变成了鱼尾人身的不死之躯。大洋神俄刻阿诺斯发现了他,让他进入神秘的海洋世界,从此,他便成为了一名新生的海神。 斯库拉告诉波塞冬,她知道博奥提安海岸上还生长着另一种药草,与这种起死回生的神药恰恰相克。只要格劳科斯吃下那种药草,就得把这些年的幸运归还。 波塞冬听懂了斯库拉的意思,但他很难下这个决定。作为一个从21世纪穿越而来的普通宅男,他并不觉得自己拥有审判别人的权利,但是想到格劳科斯枉顾他人性命,损人利己的做派,他又觉得夺走他的幸运是他罪有应得。 他的强大来自于幸运,但他并不珍惜。 他既然学不会保护他人,就不该拥有这份幸运。 波塞冬闭了闭眼睛,下定决心:走,我们去博奥提安! 如此,才有了这趟出行,也有了传遍海洋的风言风语。 同样生活在海洋里,安菲特里忒不能完全避开这些流言。他刚刚去帮姐姐库摩多刻一起平息海上的风浪,折返的时候就听见海洋生物们纷纷议论,传得极夸张,说海皇波塞冬在海皇殿前拥着海仙女斯库拉,嗤笑求爱的众男神自作多情,他所做的一切,只为了斯库拉的青睐,如今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那些痴心怨怼都与他无关! 安菲特里忒自然不相信这种剧场都不会收的烂俗戏码,但他也不觉得那些流言都是空穴来风。果然,要波塞冬守住他那颗多情的心是不可能的!小海怪看神的眼光得到了验证,确实不怎么好。 博奥提安的海岸上,海风轻拂,刚刚采好草药的波塞冬打了个惊天大喷嚏。 他低头,以袍袖掩鼻,打完喷嚏以后突然有了个惊喜的发现他的脚下那株草,是不是他熟悉的香辛料? 那一刻,大吃货国人的热爱在他心里重新点燃,他找到了自己在神话世界的另一个追求! 做最富有的宅男,吃最美味的珍馐! 嗯,这种好事一定要带上安! 第18章 点滴暧昧 波塞冬带着斯库拉采集了不少香料,又兴致勃勃地沿路观察食材,回到海皇殿的时候已经想好了无数道美味佳肴。 神秘的药草也被他们一并带回,经斯库拉巧手研磨,制成了一粒药丸。等到格劳科斯来谢罪的时候,高坐于金椅上的波塞冬提出要求,要爱搬弄是非的格劳科斯吃下那粒药丸,抵消他的错误。 这是明谋。 格劳科斯捻着那枚药丸,望着面前手捧药盒,神色不变的斯库拉,只觉得四肢冰凉,冷汗淋漓。死亡的恐惧占据了他的心神,他想要发疯似的大吼大叫,但是在海界最尊贵的主宰面前,他不敢造次。 他只能服从。 吃下它。 波塞冬沉声说道。 他压低了声音,不复在安菲特里忒面前暴露本我的清亮,像浑厚的古钟,一声声震荡在格劳科斯的心头。 格劳科斯瞬间头脑清醒,又好像变得更加浑浑噩噩。他明知那粒药丸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但他无法违抗波塞冬的命令,他只能颤抖着手,把药丸从咔咔碰响的齿缝间塞进去,闭眼,吞咽,认命地等待最终的审判。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除了渐渐感到乏力,并没有任何不良反应。 格劳科斯惊讶地张开眼睛,脸上难以自抑地浮现出逃过一劫的狂喜。 斯库拉站在他的面前,冲他微笑:格劳科斯,你终于做了一回勇者。 勇敢地承担了自己应付的代价。 格劳科斯已经很久没看到斯库拉的笑容了,他依旧会为她怦然心动。 他想起了初见的时候,斯库拉临水梳头,微微一笑,像一朵不胜娇羞的水莲花。他为此坠入爱河,屡次向她表白,想要采撷美丽的她,结果却是看着她的笑容一点一点消失,不耐与抗拒出现在她的脸上 是什么让他们走到这一步? 是她不爱他。 格劳科斯还想控诉斯库拉的无情。当他张嘴的时候,却发现他吐出的声音那样苍老,像冬天干枯的树枝,像病床上垂死的老人。 不,他现在就是! 格劳科斯惊恐地发现,他裸|露的皮肤变了模样,变得干瘪,松弛,布满暗色的老人斑;他披散的头发也变得花白,好像死亡的气息就萦绕在他的鼻端。 他再次望向斯库拉,不再向她的眼睛找寻笑意,他在她的眼眸深处看见了年老丑陋的自己。他枯瘦如柴的手指抚上了脸颊,抚摸着脸上每一道褶子,那些褶子都挤成了恐惧的模样。 他终于反应过来,他的神力被收回了,他从应许的时间里夺来的青春也被收回,他即将面临冥神的感召,前往那阴森恐怖的冥界。 他心绪激荡,面露狰狞,嘶哑地吼出一声:不!!! 波塞冬让海怪们将格劳科斯送回了他的故乡,被浪花拍打着的博奥提安。 格劳科斯没了神力,也就失去了在海里行动的能力。他被海怪们拖拽着,像一条濒死的老狗。 因为时间的反噬,加上他的情绪过于激动,他很快失去了最后一点生命力,老死在他废弃多年的小小鱼棚里。 当然,后续的这些事情,无论是波塞冬还是斯库拉都不再关心。 从格劳科斯变回人类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值得被他们关注了。 对于波塞冬而言,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研究美食,改善生活。 他花了几天的时间琢磨厨具。在和安菲特里忒讨论以后,他深受启发,得到了一些切实可行的建议,成功用海里的素材打造出了一套中华厨具。 厨具做成的那一天,波塞冬给了安菲特里忒一个大大的拥抱。 谢谢你,安! 他抱住安菲特里忒,笑容灿烂,露出一口白牙。 多亏有你,不然我真不一定能做成这套厨具! 安菲特里忒被他箍住手臂,嗅着他身上的淡香,竟有种双手双脚都无处安全的感觉。 他垂眸,眼睫毛颤啊颤,手却稳稳当当,将波塞冬的手臂拉开:我们是朋友,你不用跟我客气。 坦白说,他觉得冬对他实在太亲昵了。他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招架不住,但是他想,他确实应该提醒一下冬,让他注意保持朋友间的距离。 要怎么说,才能让冬明白他的心意呢? 他们只有友情,只限友情,不能过界。 安菲特里忒正思索着,又被波塞冬单臂揽住,与他胸膛相撞。 这一撞,撞得安菲特里忒脑海中的想法尽数迸飞,他来不及去抓,又被波塞冬抡起一拳砸在后背上:好兄弟,多的不说,请你吃蟹! 安菲特里忒从没交过这样的好兄弟,一时竟搞不清楚波塞冬到底是喜欢他,还是恨他入骨,竟然拿拳头来砸他? 波塞冬却是真的忽略了不同时间,不同空间的交往礼节,他就是单纯喜欢安菲特里忒这个朋友,一时情不自禁罢了。 第二天,波塞冬果然如约,邀请安菲特里忒吃蟹。 安菲特里忒怀着满腹心事,有心拒不见面,然而对上波塞冬期待不已的目光,他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包括他的内心,也在蠢动着,喊着想去,想去,想和冬拥有更多的共处时光。 安菲特里忒为此苦恼不已,他和斯佩娥分享了自己的心情他不是爱倾诉的性格,会找斯佩娥也是因为他曾经和她分享过自己交朋友的事情。 斯佩娥倒是热心,但因为安菲特里忒不太擅长表达自己,说出来的话又有许多言不由衷的内容,斯佩娥也没听出个所以然,只能以自己的经验去评判。 啊,这挺正常的吧。 我要是交到一个谈得来的朋友,也会兴奋几天,想和她多多亲近。 交朋友本来就是互换心情,共享心情的过程,你肯定会被他的情绪影响。但是安,你有自己的判断,你会厌烦么? 如果你不厌烦,那就不要多想了! 斯佩娥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安菲特里忒听了,也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了。他本来不是爱胡思乱想的性格,最近却变得有些不一样,或许也是受了冬的影响? 其实他的行事作风就是顺其自然,确实不该纠结太多。包括冬可能喜欢他的事情,他因为斯佩娥的那番话,先入为主,总在观察冬的举动,代入自己的猜测,判断猜测是否正确,自然怎么看都觉得像那么回事。 但或许在冬看来,他的行为其实没有任何逾越呢? 而且他自己也不觉得厌烦。 就这样吧。 把一切交给时间。 简单一点,更像冬的风格,他也能更轻松。 安菲特里忒怀着这样的心情去赴约。他在波塞冬的带领下,穿越五彩斑斓的珊瑚群,惊散大片鱼群,从幽蓝的深海一路往上,游到浅海区,然后探出海面,看到了头顶上碧蓝的天空和不远处金黄的沙滩。 小海怪又变成了人类的模样,他涉水往岸上走。海水滴答,像调皮的音符,滑过他英俊的面孔,从他有力的手臂,修长的指节,紧实的胸膛,矫健的双腿,浑身任何一个充满荷尔蒙气息的地方滴落。 这样的冬,会让他觉得有些陌生。 很性感,性感得不太像他记忆里那只天真率性的小海怪。 安菲特里忒望着他,有些怔忪。 滴答滴答的声音更加响亮了,安菲特里忒回神,就见波塞冬一手握住他漆黑的头发,偏头,用另一只手去拧。海水从他黑润的发丝间沁出,在海面上溅开一朵朵水花。 见安菲特里忒望来,波塞冬冲他灿然一笑。 明明有着最性感的样貌,最性感的眼睛,但他笑的时候,仍是他天上那轮温暖的小太阳。 走了,安! 波塞冬冲他伸出一只手。 他的手上还沾着湿滑的海水,安菲特里忒却毫不犹豫地握住了他,紧紧握着。 天公作美,秋日的阳光不温不燥,晒得海岸上的细沙温温热热,用脚踩上去很舒服。海风吹拂着两位男神的衣服,轻轻柔柔的,送来海鸥的低鸣。一切都是最舒适,最惬意的样子。 波塞冬干脆踢掉拖鞋,踩在细软的沙子上。 他搬来两块大石头,给他和安菲特里忒当凳子,又在海岸上捡了许多被冲刷得十分光滑的鹅卵石来堆石灶。他说起那些生火做菜的步骤来头头是道,安菲特里忒实在想象不到,他实际行动的时候竟然这样笨手笨脚。 波塞冬蹲在沙地上,把脑袋埋在双膝间,认真的模样像个摆弄心爱玩具的小孩。然而他再如何严阵以待,那些鹅卵石就是不听他的指挥,稍微砌高一点儿就啪啪啪地掉。 波塞冬试了三回,终于气馁。 正在此时,安菲特里忒朝他走了过来。他催动神力,让那些石头变得异常乖巧,不需任何人指挥,它们自动码成了一个结结实实的石灶。 还要做什么?安菲特里忒问。 波塞冬这才回过神来。 啧,到底不是希腊神话世界的土著,他真没想过还能动用神力来做这些事! 有了神力的帮助,接下来的准备都变得简单了。 波塞冬指挥着森林里的兽类为他们衔来干柴。趁着众兽拾柴的功夫,他叫上安菲特里忒一起,在沙滩上捡螃蟹。 用他的话说:虽然使用神力能把很多事情变得方便快捷,但是也很容易错过一些简单的快乐。必要的时候,还是要自己动手,更好玩,更有趣。 他捏着一只螃蟹的腹部,把那张牙舞爪的小东西凑到安菲特里忒的面前,笑着说:哝,安,你说是不是? 安菲特里忒的目光从挥动的螃蟹钳子移到了波塞冬的脸上,他没觉得捉螃蟹有多好玩,但是看着波塞冬的笑脸,他确确实实感受到了他的快乐。 分卷(14) 不远处,海鸥低鸣,浪花轻拍。 安菲特里忒感觉此刻的时光,真的很轻松,很美好。 很快,食材准备就绪,柴火准备就绪。波塞冬用神力烧一把火,架锅烧水,又把蒸屉都准备好,放上被捆绑得扎扎实实的螃蟹。给它们洒一点点葡萄酒,又浇上满头的葱姜,便开始蒸螃蟹。 安菲特里忒看着他的一系列动作,不得不承认波塞冬的举动确实触及了他的知识盲区。 事实上,因为神生漫长,神明们远比人类会享受。尽管他们从不饥饿,但是他们的宴会上从来不缺各种美食。松软的面包,爽口的沙拉,新鲜的肉类,甜美的水果,香醇的葡萄酒人类眼中只有贵族老爷才能享受的那些美食,只要他们愿意品尝,每天都能看到它们出现在自己的餐桌上。 他们从不必为物资匮乏,食材短缺所苦。所以安菲特里忒不是很能理解:冬,你说的美食,就是这些螃蟹?在他的菜谱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脏兮兮又硬邦邦的东西。 波塞冬正忙着调配酱料,尽管安菲特里忒把语气里的怀疑藏得很好,他还是听出了些许。他倒也能理解他,从来是中规中矩啃面包的人,哪里懂得大吃货国万物皆可吃的境界? 他只故作神秘地眨眨眼:你再耐心等一等。等你尝到螃蟹的滋味,就知道我们费的这些功夫都是值得的! 安菲特里忒却误会了他的意思,他低头,声音有些闷闷的:我没有嫌弃捉螃蟹,洗螃蟹费时费力,和你一起做这些事情,感觉还不错。 热气蒸腾,安菲特里忒感觉自己的耳垂在发烫。 火有点大。他提醒波塞冬。 啊?有么? 波塞冬低头看火,安菲特里忒偏头,看向远处葱郁的树林。 飞鸟掠过,树林里也不平静。 不消多时,一股清香弥漫开来。 波塞冬耸耸鼻子,眼睛亮了:好香啊! 他已经好久好久没吃到清蒸螃蟹了,此时闻着淡淡的蟹香味,只觉得口水疯狂分泌,忍不住咕咚咽一口口水,伸手去取蒸笼屉子。 他做足了准备,怕蒸少了蟹不够吃,足足码了八个屉子。此时要取最下面一个,不得不请安菲特里忒帮忙端一下上面的。 安菲特里忒端起屉子,那蟹香更加霸道了,直往他的鼻子里钻。他嗅了嗅,那香味确实勾人食欲,和他平时吃的那些食物不太一样,他也有几分期待了。 波塞冬取了一屉放好,便让安菲特里忒把其他几屉放回去继续蒸。他耐着性子往锅里添了些水,再回头看屉子里蒸得壳子通红的螃蟹,终于按捺不住,抓起一只,冲安菲特里忒说:安,我先给你做示范! 安菲特里忒只当他是孩子脾气犯了,急着尝新鲜,配合道:好。 越是相处,他越是发现冬实在真实可爱,在他面前从不掩饰自己。 和冬相处,他感觉自己也变纯粹了。 波塞冬取出来那一屉都是母蟹,此时母蟹已经成熟,正是好吃的时候。他取出一只,那蟹壳还有些烫手。他嘶了一声,将螃蟹放两只手上来回抛了几遍,等到蟹壳没那么烫了,才开始掰蟹脐,掀蟹盖,去蟹胃。 蟹胃一去,蟹盖上大块的蟹黄便露了出来。那橙红色的蟹黄十分诱人,犹如凝脂,香气扑鼻。波塞冬沾着调料吃了蟹黄,又给安菲特里忒示范了蟹身,然后是蟹腿。 波塞冬吃完一条蟹腿,可算勉强解了馋。他看看还在认真跟他学习的安菲特里忒,只觉得格外不好意思,赶紧另掰一条蟹腿,剪掉两端,蘸上蘸料往安菲特里忒的嘴里塞。 安,你也尝尝! 波塞冬的动作来得太快,完全是心血来潮。安菲特里忒没预料到,被他一塞,下意识张嘴去吮。他嘴唇微张,吮住了鲜香软嫩的蟹肉,也轻轻碰到了波塞冬的手指。 蟹肉软软的,香香的,甜甜的。 波塞冬的手指也是。 安菲特里忒愣了愣,在波塞冬的手指离开时,他看到了他指尖的濡湿。 安菲特里忒的目光开始闪烁,像阳光下的湖面,被微风搅碎了粼粼波光。可恨波塞冬一无所觉,他又掰了一条蟹腿,沾了酱汁美美地吃了起来。 灰蓝色的眼眸里多了一丝羞恼。 波塞冬的亲昵让他无措,亲昵后的若无其事更让他气闷。 安菲特里忒想说些什么吸引波塞冬的注意,好让他别光顾着吃。还没开口,就见波塞冬吃了蟹肉,丢了蟹腿,吮吮起了手指! 你,你,你做什么! 修长的指尖被波塞冬含在嘴里,指甲上沾了油光,在太阳底下晶晶亮。那是刚刚才碰过他嘴唇的手指,安菲特里忒只要想到这一点就浑身不自在。 波塞冬却不解其意,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我做了什么? 他从没在安菲特里忒的脸上看到太大的情绪变化,现在也是一样。 只见安菲特里忒敛眉垂眸,完美的侧脸仿若冰雪堆砌,不似真人,唯有那羽扇般浓密的长睫毛一颤一颤,证明着他并未停止思考。 如果不是波塞冬离他近,确信自己听到他发出了声音,他会以为自己刚刚听见的那句略显惊慌的话是他的错觉。 可是,波塞冬环顾四周。连绵的沙滩上并没有任何异状,天蓝蓝,海平平,一切都是平静安宁的模样,又有什么能够让安惊慌的呢? 等不到安菲特里忒的回答,波塞冬又问他一遍。他实在想象不到是什么让安崩了人设,他不是厌世花美男么?怎么刚刚一开口,倒像只炸毛的波斯猫。 安菲特里忒的情绪已经平复,他的睫毛不再狂颤。他深吸一口气,声音还有些闷闷的:没什么。 波塞冬自然是不信的,但他也问不出什么,只能作罢。又招呼安菲特里忒吃螃蟹,想借助食物的力量,让他开心一点。 安菲特里忒刚刚被波塞冬拨乱了心弦,没什么心思享受美食。奈何螃蟹的味道太鲜美,波塞冬给他递了一只,他犹豫片刻,还是接了过去。 盛情难却。 他要是不吃,冬会失望的。 安菲特里忒这样告诉自己。 他和波塞冬分吃螃蟹,一屉的母蟹哪里够吃?要不是吃螃蟹的动作有些繁琐,怕是三两分钟便把一屉子的蟹下了肚。 吃螃蟹的时候应该配点黄酒,螃蟹寒凉,黄酒可以暖身子。然而波塞冬不精此道,不知道该怎么酿造黄酒,只能拿现成的葡萄酒凑数。 他给安菲特里忒倒了酒,自己也倒了一杯。他没有劝酒的习惯,只让安菲特里忒自己喝,又继续剥蟹,吃蟹。 蒸笼的屉子越来越少,波塞冬仍不知餍足。他又取了一屉,没等螃蟹放凉,就伸手去拿,被烫了个正着。 好烫! 他下意识伸手一抛,把螃蟹抛了出去,砸在了细软的沙地上,砸出个深坑来。 螃蟹沾了那么多沙子,不能再吃了。波塞冬叹气,看起来有些可怜巴巴:唉,浪费了一只。 安菲特里忒见状,心里还残存的一点郁气都被抛诸脑后。他伸手,取了一只蟹来,掰蟹脐,去蟹胃,取蟹膏,剪开蟹腿蟹钳,一套下来,晶莹的蟹膏和软嫩的蟹肉堆满了波塞冬的碟子。 吃吧。 安菲特里忒示意。 见波塞冬仍旧没有动作,他又取了一只,继续剥:我吃得有些多,先歇一歇,给你剥两只蟹。 说话间,他掀起眼帘,看了波塞冬一眼,复又低头。说不出是骄傲还是其他:我不怕烫。 第19章 挖坑自埋 吃饱喝足,波塞冬带着一点醉意,躺在沙滩上懒洋洋不肯起来。 安菲特里忒起初想要拉他,反而被他拉住手,邀他一起躺下。安菲特里忒不肯,波塞冬又提要求,要他给自己吹排箫。 波塞冬只是喝得微醺,却比平时要难缠许多,像个执着要糖的孩子。安菲特里忒拿他没有办法,取出排箫,开始吹奏。 驾驶着太阳战车的赫利俄斯一路向西,阳光变得更加温柔。风也温柔,箫声也温柔,那片替他遮挡斑驳阳光的阴影也很温柔。 波塞冬就在这温柔的守护中渐渐睡了过去,睡梦中,仍有动人的乐声。 烈金马车在海面上狂奔,掀起滔天巨浪。呼啸的风刮在他的耳畔,刮得他长发乱飞,衣袍大敞。他欣赏着由他主宰的偌大海域,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 成百只海豚跟随在他的马车后面,形成浩浩荡荡的声势,寻常的海洋生物根本不敢靠近,怕挡了海皇殿下的路。 海面上极其嘈杂,又极其安静。嘈杂得满是浪声,又安静得只有浪声。在哗啦啦的浪声中,波塞冬隐约听到了从海里传出的动人的乐声。 那乐声婉转悠扬,吸引了波塞冬的注意。他调转马头,驰向海里,惊起无数鱼虾。 海水幽蓝,珊瑚的彩光编织出童话般的仙境。波塞冬看见几个海仙女在珊瑚礁上唱歌跳舞,她们有的拨弄里拉琴,有的吹奏排箫,有的唱歌,还有几个踏着音乐跳起优美的舞蹈。 波塞冬见惯了各色美人,但也不得不承认珊瑚礁上的海仙女个个容貌出色。然而他的目光逡巡一周,落在人群中央那个拍着手掌,跟着节拍轻曼舞动的海仙女的身上,却再也挪不开了。 那位海仙女有着一头深蓝色的长卷发,像水里飘荡的海草,缠绕在波塞冬的心上。他望着她略显冷淡的面容,她的五官那样精致,没有哪一处不长在他的心坎上,然而最出众的还是她的气质,如冰如霜,又难掩少女的俏丽,美得极富矛盾感。 波塞冬难以抑制心头的火烫,那一刻,他被执掌婚姻的赫拉点醒,他发现自己陷入了爱河,他疯狂地爱上了那名海仙女。他要她做他的海后,要她今后为他化去冰霜,绽放她惊心动魄的美。 波塞冬勒住烈金马车,他从车上一跃而下,落在一只海豚的背脊上,然后朝着一众海仙女的方向俯冲而去,冲乱了她们的歌舞,一把搂住撩乱他心弦的海仙女,将人抱在怀里。 少女的馨香抱了满怀,他像个毛头小子似的,表现出狂浪的一面。他凑近她,细嗅她发间的香味,赞叹道:我不知名的爱人,你取走了我的心魂,我要你做我的海后,与我共享美好的神生! 蓝发的海仙女显然是不愿意的,她在他的怀里拼命挣扎,只换得他越搂越紧。她的姐妹们避开了波塞冬卷来的大浪,纷纷追了上来,梦醒时分,波塞冬听见她们齐呼出一个名字。 不!安菲特里忒! 波塞冬从梦中惊醒,他腾地坐起,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安菲特里忒的影子从他的脸上挪开,他问他:怎么了? 波塞冬抹了把脸,声音有些许喑哑:我做了个梦。他的嗓子痒痒的,好像还陷在梦的世界里,难以自拔。 安菲特里忒看他在脸上抹了点细沙,掏出怀里的手帕:擦擦。 谢谢。 波塞冬接过手帕,在脸上胡乱抹了两把。 他看上去还有些狼狈,安菲特里忒好奇地问他:你梦见了什么? 波塞冬难得清晰的记得那个梦境,但他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嗯,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反正挺奇妙的。 可不是么?梦见色|魔海皇的事情,对他来说真挺奇妙的。自从他接管这具神体以来,他从来没有以原身的角度做过梦,这是第一次。 而且他的梦里,波塞冬给自己抢了个老婆。 叫,安菲特里忒? 这个梦境竟然和格劳科斯的预言对上了,这令波塞冬陷入深思。 他问安菲特里忒:安,你会梦见未来的事情么? 他怀疑,他梦见了海皇波塞冬的未来。 安菲特里忒摇了摇头:我从不做梦。 一个人只有心有所思,念念不忘,才会吸引梦神的注意,为他编织梦境。安菲特里忒本来就不是爱多想的性格,何况神明的精神力强度远胜于人类,并不会轻易被梦神窥探,梦神根本无法给他们造梦。 只有一种情况下,神明会做梦。 安菲特里忒告诉波塞冬:那就是神明对自己的命运有所感应,做预知梦。 预知梦?波塞冬咀嚼着这个词语,它的意思很好理解。所以他的猜测没错,他梦见的是海皇波塞冬的未来。 波塞冬还不至于被这个梦扰乱心绪,因为他很清楚,他不是原身,所以不存在见色起意,临时抢亲的可能。但他还是有些在意,在意最近频频出现在他的生活中的海仙女安菲特里忒。 海界之中,真有一位叫做安菲特里忒的海仙女么? 在想什么?安菲特里忒问他。 波塞冬下意识想要问出自己的疑问,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来。 没什么。他说,有些心不在焉:在想下次带你吃点什么 安菲特里忒信以为真,浅浅一笑:我很期待。 以前他偶尔会产生错觉,觉得波塞冬像一轮小太阳,挂在天边,照着深海里的他。 现在看来,波塞冬不仅是天上的暖阳,还是他身边的烟火气息。只要与他在一起,他的生活就会变得有滋有味。 是他让他有了期待,往后神生也有了绚丽的色彩。 安菲特里忒的心里生出许多感慨,都被波塞冬撞散了。 安!他凑到他的面前,眼睛亮晶晶的,像人类驯养的小狗。 你再笑一笑吧! 你笑起来真好看! 我就不该眨眼睛,一眨眼你就不笑了。 他又开始哔啵哔啵说个不停,像石灶里飞溅的火星。 安菲特里忒被他的热情烫伤,避开他的目光,闷声道:你看错了,我没笑。 波塞冬自然是不信的,但是他逗不笑他。 不过没关系。 波塞冬心想,安之所以露出笑容,是因为他说要给他做别的好吃的,可见无论古今或中外,吃货都是一条心! 只要他努力投喂他,安总会再次展露笑颜! 波塞冬握拳,动力满满。 白天在海滩上吃饱喝足,到了傍晚,经由海怪侍从的提醒,波塞冬才想起他今晚有个宴会要赴。 分卷(15) 神明的时间太过漫长,这导致他们想尽了办法享乐,举办宴会就是其中很重要的一项活动。在众神看来,设宴根本不需要理由,只要他们愿意,随时可以举办。 波塞冬对此兴趣缺缺,他宁肯在海皇殿里睡觉,也不爱在觥筹交错的宴会场上,承受众人打量的目光。然而他现在是海皇,是偌大海界的主宰,某些古老海神的宴会他不得不去,如果他不给面子,又会引起有心人的另一番解读。 今晚宴会的主人公是海水女神塔拉萨,她是海洋、咸水的化身,是一位非常古老的海神。她的住所在海底最深处,那里本应该没有光线,昏暗无边。然而这位女神十分注重生活情趣,她利用神力在海底开辟了一片花园,又让水母、珊瑚给她照明,众海神走进她的宫殿都纷纷叹服,那精致典雅的装饰竟比奥林匹斯的宫殿还要更胜一筹。 波塞冬在宴会上只喝了点酒。他吃过鲜美的螃蟹,再看宴会上的菜肴,都觉得一般般,没什么胃口。再者,宴会上众神看他的眼光总让他觉得有什么不对 明明在大洋神俄刻阿诺斯的宴会上,他与那些曾经的情人已经杯酒释恩怨。然而今天一看,不得了,不仅那些被分手的女神眼神哀怨,还有些被他拒之门外的男神也在幽幽望着他。 波塞冬有些头疼。 感觉闹了这么久的分手,不仅没让他的生活变清静,反而招惹了更多的神明。 终于有一位女神按捺不住,要上来与他叙话。波塞冬已经练成了好眼力,一看不对,就赶紧往人堆里走,不让她抓住质问他的机会。 倒不是他想要逃避责任。一来,该说的他都说了,只是她们不愿意接受;二来,他若是与那位女神开了头,肯定会有别的情人来找他,厚此薄彼也会招人怨恨,而若要一个个解释过来 三千佳丽,他扛不住! 不如鲨了他来得干脆! 要说一场宴会最热闹的地方,不必说,除了波塞冬这种自带流量的男神,就属宴会的主人公塔拉萨的所在之处了。 波塞冬走向塔拉萨,自然得到了众神的欢迎。他们纷纷举杯向他示意,波塞冬无奈,只能噙着笑一一回敬,又与塔拉萨闲聊了几句。 塔拉萨虽然神龄很大,但若只看相貌,是看不出她的年龄的。她就像尘封已久的葡萄酒,散发着成熟、甘醇的香味,那是其他年轻的女神没有的风韵。 她用一双妙目望着波塞冬,宫殿里的烛火恰在此时跳跃几下,衬得她眼眸中的微光时明时暗,多了几分暧昧:海皇殿下,介意陪我去花园里走一走么? 波塞冬: 波塞冬有种不妙的预感,他不会是自投罗网了吧? 波塞冬是想要拒绝的,奈何周围的其他神明太识相,见塔拉萨提出邀约,纷纷借口有事散开了。波塞冬无奈,只能托住塔拉萨伸出的丰腴的白臂,跟她一起走进花园里。 花园里,各色鲜花争妍斗艳,不分季节地盛开着。塔拉萨松开波塞冬,弯腰摘了一朵红玫瑰,放在手中把玩:这不像你啊,波塞冬。 她一开口,就让波塞冬心里一个咯噔。 他怕多说多错,干脆学着原身挑挑眉,把皮球踢回去:你很了解我啊,塔拉萨。 好歹也曾有过一段露水姻缘,你说呢?塔拉萨不紧不慢地说着,她将玫瑰花凑到鼻端轻轻一嗅,态度悠闲自然。 波塞冬: 波塞冬真服了这些希腊神,他们总能用最平静的语气丢最重磅的炸弹。 也是他疏忽了。 他单单清算了波塞冬的情人数量,却忽略了除了数不清的情人,他还有数目更加庞大的露水姻缘 不过走心的事情,怎么走肾的女神也要插一脚呢? 塔拉萨瞥他一眼,解开了他的疑惑。 我早知道你是个不安定的神明,也没指望用爱情拴住你。可惜啊,她叹息一声,有些无奈:我那不争气的女儿却偏偏溺死在你的爱情海里,哪管那里埋了多少尸骨,一定要求个答案。 波塞冬被她的形容说得有点毛骨悚然,他拿原先应付一众情人的话应对她:我感到很抱歉,我给不了哈利亚想要的爱情。 哈利亚是一位海仙女,是塔拉萨独自孕育的女儿,波塞冬对她还有些印象。他的表情很诚恳:你知道的,经爱神安菲特里忒点醒,我的性向发生了变化,现在我只爱英武的男神。 塔拉萨闻言,把花一掷,向他看来。 波塞冬大感不妙,已经做好了塔拉萨突然翻脸的准备,不料她竟扬唇一笑:外面的流言我是不相信的,但既然你亲口承认了,我心里也就有底了。你还记得我的儿子埃该翁么?他一样倾慕于你。 波塞冬目瞪口呆。 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剧情?! 天呢,21世纪的狗血都不敢这么写! 然后,他看着塔拉萨朱唇轻启,说出了更劲爆的话:你要是不喜欢哈利亚,可以考虑一下埃该翁。我想,他是符合你的择偶标准的。日后她目光流转,带上几分魅色:你要是想换换口味,哈利亚和我也是欢迎的。 波塞冬: 波塞冬没想到塔拉萨竟然如此重口,但他回头一想,要比重口,除了宙斯估计没有哪个神明能与原身媲美。只可怜他一点都不海王,偏偏进入了海皇的神体里,这感觉好像唐三藏进了盘丝洞,真的惶恐不安冷。 波塞冬没有接受她的建议,他委婉的告诉她,感情的事还得看对眼儿才行。 你说得没错,塔拉萨表示赞同:这次宴会埃该翁也来了,我引荐你们见见面,培养一下感情吧。 波塞冬继续推拒,塔拉萨便露出不快的神色来:波塞冬,你说要尊重爱情,我便给你时间,让你和我的埃该翁培养感情。可你都不愿意见见他,你是在敷衍我么?! 波塞冬头疼不已,他不想和塔拉萨争执,只道:塔拉萨,我现在无心于此。等我想谈恋爱的时候,我会考虑你的推荐。 塔拉萨却是寸步不让:你和以前的情人分手已经有段时间了,还不够你想起与情人缠绵爱河的好么?你不要再继续敷衍我,波塞冬。你坦白告诉我,你辜负我的哈利亚,拒绝我的埃该翁,是不是为了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海仙女斯库拉?! 波塞冬就知道,他的担心成真了。 闲极了的海神们就像闻着腥味的犬,但凡他的身边有一丁点儿动静,都会被他们拿放大镜去看。他们看到他接纳了斯库拉,却不知道他们的渊源,活生生把他与众女神女妖的分手脑补成了白月光归来后,替身纷纷退场的狗血戏码。 波塞冬心知,解释都是说给愿意相信的人的,他只说一遍: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与众女神分手的事情,和斯库拉没有任何关系。 那你究竟是为什么? 众女神见波塞冬被塔拉萨约走,都觉得不对,纷纷跟了上来。她们听了一会儿壁角,此时终于憋不住了,出声询问,想要搞清楚波塞冬如此反复,又心意坚决,到底是为了什么。 波塞冬十分诚实的告诉她们:我只是不想再玩弄爱情,我想过一段清心寡欲的日子。 然而没有人愿意相信他。她们不觉得吃惯了肉食的波塞冬会甘心吃素,他肯定是有了别的地下情人,不是斯库拉,也肯定有别的男神女神。 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 是谁? 是谁! 她们的追问终于惹怒了波塞冬,他化出三叉戟,往松软的地上狠狠一扎。海水激荡,众女神纷纷闭嘴。 没有任何人。 你们只有一个选择,相信我给出的答案。 波塞冬冷冷的目光扫过全场,见众女神不再追问,终于满意。 他看向塔拉萨,语气依旧客气,但又十分坚定:尊贵的女神,我给你的答案,就是我最诚恳的回答,也希望你能回报我一颗诚恳的心,不再为我牵桥搭线,让我如愿以偿。 他转身又走,不料塔拉萨叫住了他:等等,波塞冬。 她魅色的眼眸里好像有刺,直勾勾地扎在波塞冬的心里:你说的话,我不相信。 你想要我真诚待你,就给我一个真诚的答案。 毫无疑问,塔拉萨说出了众女神的心声,她们已经受够了波塞冬那些反复的话语。她们不会承认,那些反复的话语是波塞冬迫于她们的执著不得已的应付,只以为这位多情的男神玩弄了她们的感情。 波塞冬真拿她们没办法。 真的答案她们不相信,非要他给个假答案。 这会儿的功夫,让他上哪儿找个对象? 波塞冬蹙眉,突然心中一动,想起他在海皇殿里做的调查无论是调取海皇波塞冬的记忆,还是询问海皇殿中的海怪,或者从斯库拉那些寻求答案,他始终没有得到安菲特里忒的半点信息。 他有理由相信,这世上或许没有名叫安菲特里忒的海仙女。 或许她还未出生,又或许以后也不会出现。 就是她了! 我深爱的那位神祗,名唤安菲特里忒。 你们要的答案就在这里。但我希望,你们不要去打搅她。 波塞冬故作深沉,看上去还真有几分情深不悔的感觉。 他的心里却想着,就让她们嫉恨着一个不存在的海仙女吧! 如此一来,就不必再平添纷扰了。 第20章 心痒心动 波塞冬没有待到宴会结束,他从塔拉萨的花园里大步走出,并没有和任何神明攀谈,便径自走出了宫殿。 这样的行为无疑是失礼的,而波塞冬要的,就是这样的故意失礼。 正如他被波塞冬的情人们纠缠,也是烦闷大于愤怒,但他偏要装出怒气勃勃的样子,用三叉戟来提醒她们,不要冒犯他的权威。 这是一种震慑。 波塞冬决定回去以后就放出话来,要拒绝近期所有不纯粹的邀约,宴会本应该是寻求快乐的场所,他不会给自己找不痛快!如此一来,他应该能够清静几天。 波塞冬打好算盘,便要折返海皇殿。他不像原身那样个性张扬,不爱乘坐他的烈金马车,常常是临时捉一只大型海洋生物代步。 今天他捉了一只鲨鱼。那是一只体型壮硕,牙齿锋利的鲨鱼,毫无疑问,它能轻易撕碎自己的猎物,但是到了波塞冬的面前,它却乖得像一只小狗。为了让海皇搭乘舒适,它甚至有意放慢了速度,在海洋里以翻车鱼的速度慢悠悠地晃荡。 波塞冬能喝酒,但他不嗜酒。上次参加俄刻阿诺斯的宴会,为了解决与情人们的恩怨,他喝得有些多,回到海皇殿便觉得身体不舒服。这次他有意克制,那点微薄的酒意不至于让他产生不适,反而令他精神舒缓,心情很快便有所好转。 更让他心情大好的是,他在经过一片色彩鲜艳的珊瑚礁时,偶遇了他分别不久的挚友安菲特里忒。 波塞冬心中一喜,忙从鲨鱼的背上跳了下去,化作一尾小黑鱼,游向他的好友:安! 波塞冬的重量对于鲨鱼来说实在微乎其微,它完全没有发现尊贵的海皇殿下已经跳下它的背脊,还在慢吞吞往前游。甚至一条真正的翻车鱼从它的面前游过,它都定力十足的没有去追,就那么眼睁睁地任它翻着白肚皮以龟速逃开了。 鲨鱼越游越远,把它的乘客抛在了身后。波塞冬此时已经游到了安菲特里忒的面前,安菲特里忒下意识打开双手,将它接到了掌心。 晚上好,安!波塞冬跟他打招呼。 珊瑚的彩光映在紫罗兰色的眼眸中,更显耀眼。安菲特里忒将他捧到眼前,与他对视:晚上好。 晚上好。 原本只是一句打招呼的常用语。 当安菲特里忒遇见波塞冬的时候,他的心情却是确确实实的变好了。 波塞冬在他的掌心左顾右盼,问他:安,你在这里做什么? 安菲特里忒顿了顿,决定隐瞒过去:我在散步。 波塞冬不疑有他。他原本只想赶紧回海皇殿里宅着,但听安菲特里忒这么一说,便来了兴趣:一个人散步有什么意思?我陪你! 安菲特里忒自然不会拒绝。 然而两位男神散步的模式有些不对。波塞冬窝在安菲特里忒的手心里,与他聊了一会儿天才反应过来,这样散步不是安一个人在走么? 他想了想,提议道:我们去海滩上吧! 去了海滩上,他就可以避开众海神的耳目,变成人形,这样散步才有意思。 安菲特里忒对他的提议表示赞同,两位男神一起游出海面,踏上了松软的海滩。 夜里的海岸与白天大不一样。夜之女神赫卡忒将远处近处的美景悉数藏起,只有月亮女神塞勒涅照耀的地方,能看见一点儿亮光。 四周寂静无声,愈衬得浪声不断,好像在欢呼着什么。 波塞冬踏上海岸,才走了几步,就感觉脚掌一痛。他低头,挪开脚掌,借着月光一看,就见浅浅的脚印里一只灰扑扑的螃蟹正冲他张牙舞爪。 哦,原来是你钳我! 那螃蟹试图爬走,被他捏住腹部,抓起来实施了惨无人道的报复。 只见他曲起指节,冲它微鼓的眼珠子一弹 嘣一声,他的手指弹在螃蟹的硬壳上,微痛。那螃蟹也遭了殃,吃痛地缩紧眼珠子,两只大钳子挥舞得更勤了。 波塞冬笑了起来。 他不笑时,看起来英俊风流;当他笑起来的时候,却有几分少年的天真,好像从未长大。 安菲特里忒与他只有半臂的距离,他静静等候着他,看他孩子气的动作,没有表现出一丝诧异。 波塞冬最喜欢的就是这一点。 他在安的面前从来不需要隐藏,只做他自己。 安不会追问他,不像那些海神,总冲他喋喋不休。 波塞冬心生感慨,望向安菲特里忒,笑容愈发灿烂。 安,你最好了! 安菲特里忒不知道他突然的热情从何而来,但他并不觉得厌烦。 他的耳廓开始发红发烫,他低头,看向波塞冬被螃蟹钳过的那只脚,轻咳一声:你的脚没事吧? 分卷(16) 我很好。波塞冬动了动脚趾,好让安菲特里忒看到:一只小螃蟹伤不了我的。 无论是海怪还是神明,都有着强健的体魄,哪里是一只螃蟹能够破防的? 小螃蟹还在他的手里挣扎,明明是挑起争端的那一个,此时却可怜巴巴,好像被恶霸欺负的无辜良民。 安菲特里忒说:嗯,那就好。 他的语气淡淡,听不出半分关怀。 实际上他很清楚,冬并不会被一只螃蟹钳伤。 他只是在转移话题,好让冬不要再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但是波塞冬真的被岔开了话题,他又觉得有些失落。 像那种夸他的亲昵的话,他也不是不能再听几句。 夜色更深了。月亮女神塞勒涅不知疲倦地继续巡游,在空旷的海面上洒满了银色的光辉。海风一吹,水波粼粼而动,像海面上升起了无数颗星星。 波塞冬在海滩上捡了几颗贝壳,踩出一幅脚印画,又去浪花积聚的地方踩月光。安菲特里忒不是话多的人,他们不时会聊上几句,更多的时候他都在看着波塞冬玩。 波塞冬玩累了,在沙滩上躺倒,不肯动了。 会觉得无聊么? 他问安菲特里忒。 他的呼吸有些喘,嗓音也比平时要沙哑,多了几分撩人的意味。 安菲特里忒走过去,在他的身边坐下。 白天的时候,他坐的位置刚好能替他挡太阳;夜里,他又刻意避开月光,好让他的视野更明亮。 以前会。安菲特里忒说。 现在呢?波塞冬换了个姿势,枕着手臂去看他的侧脸。 安菲特里忒的睫毛微微颤着:现在不会了。 他说:和你一起,挺有意思的。 波塞冬笑了,笑得胸腔都在震动。 真好,他说:听你这么一说,我更高兴了。 他明明是在说高兴的事情,安菲特里忒偏偏问他:那你先前为什么不开心? 他看出来了。 他的小太阳仍旧笑着,光芒却黯淡了。 他很庆幸他们遇见了,在他替他寻找海柳的时候。这样他才有机会陪他一起,把不快乐的事情忘掉,做一点高兴的事情。 现在冬似乎放下了,他便能够大胆提出这个问题了。因为他从不觉得逃避有用,如果让冬困扰的事情还没有得到解决,他可以帮忙。 波塞冬却没有直接回答他,他又换成平躺的姿势,把手臂枕在脑后。 细细的沙沾满他漆黑的头发,他把发带蹭掉了,黑发散开,显出几分慵懒散漫。他指了指天上的月亮:你看,月亮圆了。 他抬手的时候就想起了家里老人们的告诫:不能伸手指月亮,否则会被月亮割掉耳朵的! 但他现在指了,又有什么关系? 曾经会谆谆告诫他的老人,与他隔着几千年的时光长河,隔着山川湖海的距离,隔着中西方文明的差距,隔着神话与现实的分界线,再也揍不到他了。 他们不会知道,他进入了一个如何神奇的世界。这个世界的月亮上面没有幽冷的月宫和孤独的嫦娥,月亮本身就是女神的化身,那位美丽的月亮女神叫做塞勒涅。 他们也不必担心他因为冒犯月亮而被割掉耳朵,因为他现在的身份来头也不小,他是海皇波塞冬,三千洋流的主宰。 波塞冬想到这里,吃吃笑了起来。 安菲特里忒从来没听过波塞冬这样笑,他的笑声里没有一丝笑意。 安菲特里忒的心好像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有人往里面挤了酸溜溜的柠檬水,让他心疼得厉害。但他没有做声,因为他知道有些情绪要靠自己消化,如果冬不愿意说给他听,陪伴比追问更能有效治愈他。 波塞冬笑了一会儿,便停了下来。他告诉安菲特里忒:在我们那儿,流传着一种说法。月亮圆的时候,人就要团圆。 璀璨的银河在他紫罗兰色的眼眸里流淌着,好像要沁出泪珠来。 他定定望着天空,语气轻描淡写:你看,月亮圆了。 可是我,没办法和家人团圆了。 夜风吹在安菲特里忒的身上,轻轻柔柔的;波塞冬的话却落在他的心上,重逾千斤。他第一次苦恼于自己不善言辞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冬。明明是他主动提出问题,想要帮他解决问题,然而等冬倾诉完毕,他才知道,有些时候语言是苍白无力的,帮助也无从谈起。 他想起白天波塞冬缠着他,要他给他吹排箫。他取出排箫,抵在唇上,吹起一支欢快的曲调。 开心点吧,冬。 我想看见你的笑容。 安菲特里忒把自己的心情寄托在乐曲里,希望可以传达给波塞冬。孰料他刚吹到一半,就被突然坐起的波塞冬捉住了手。他分神看向波塞冬,停止了吹奏。 波塞冬的发带已经完全松开,如瀑的黑发披散在他的肩背上。他朝安菲特里忒伸手,他的一绺头发也搭着他的手指,搔在了安菲特里忒的手背上,微痒。安菲特里忒的心脏好像也被搔到,漫开一股绵密的痒。 安,波塞冬的语气有些无奈:谢谢你的安慰,但请不要再吹了。 安菲特里忒有些心不在焉,顺口问了一句:为什么? 波塞冬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他努力组织措辞:你知道什么是反衬么?就像山林很安静,愈发显得鸟鸣的声音非常大。你想让我高兴点儿,所以给我吹快乐的曲子,我懂。可是我听了更难过了。 他说到最后,竟有些哭笑不得。 他明明想家了,很难过,安也在努力安慰他。怎么画风一转,竟然变成了语文修辞课? 波塞冬认真检讨,发现这是锅是自己的。 安菲特里忒却没有责怪他的不领情,只敛眉静静思索片刻,主动问他:那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不难过? 夜风吹呀吹,他的眼睫毛在风中颤啊颤。 波塞冬喜欢他眼睫毛颤抖的弧度,像蝴蝶扇动翅膀,轻盈的美。 他突然发现,这是安菲特里忒的习惯性动作。 习惯性动作在什么情况下会出现呢? 波塞冬回忆了一下,把一些零碎的片段凑在一起,得到了答案。 他的安是害羞了! 每当他觉得不自在的时候,他就会抖睫毛! 波塞冬如同发现宝藏的小孩,又凑近去看他。 安菲特里忒不解其意,抬眸看向他。 他羽扇似的睫毛轻轻扇动,波塞冬手有些痒,想摸。 安菲特里忒却不知道波塞冬的心思。他正认认真真打量着波塞冬,见他恢复精神,眼眸深处重新亮起光芒,心里很是为他高兴尽管他并不清楚是什么让他的朋友情绪转好。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能够了解,下次冬再有不高兴的时候,他就知道怎么哄他了。 安菲特里忒暗暗想着,但他不好开口,只能把这个想法闷在心里。 波塞冬藏好心里的秘密,他笑着告诉安菲特里忒:不用再想其他办法了,我现在好多了。 谢谢你,安! 谢谢你克服内心的不自在,努力排解我的伤心难过。 他把这句话放在了心里,没有当着安的面点破。既然安的脸皮这么薄,他肯定是要照顾他的情绪的。 毕竟,他们可是最好的朋友呢! 夜色阑珊的时候,波塞冬借着他的好朋友的手,清理了黑发间的沙砾,重新束好了头发。他们笑着分别,约定好了下次再见。 安菲特里忒回家的时候,月亮女神已经提起裙摆准备退场,太阳神赫利俄斯也在极东之地套好车马,日夜即将轮换,又是新的一天。 虽然神明不会疲惫,但是睡眠本身就是一种享受。安菲特里忒本想好好休息一会儿,孰料刚走进他的洞穴,就被几个姐姐团团围住。她们叽叽喳喳,在他的耳畔说个不停,直到忒提斯叫停,才为他争得片刻的安静。 安菲特里忒把她们的话语拼凑在一起,已经知晓她们的来意。 在海水女神塔拉萨的花园里,她们听见海皇波塞冬向众神宣告,他所爱的神明叫做安菲特里忒。此话一出,众海仙女的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她们不知道色|魔海皇什么时候见到了她们的安,并在她们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对他产生了觊觎之情。她们唯恐预言成真,又不能像波塞冬那样失礼退席,只等宴席一结束,就赶来确定他的安危。 确定安菲特里忒没事,她们又问起他怎么和波塞冬见的面,同时忧心忡忡地提醒他,要他务必小心提防,不要给波塞冬可趁之机。 然而安菲特里忒知道的不比她们多,他唯一能明确告诉她们的就是,最近他的生活中并没有出现一个自称波塞冬的神明。至于有没有在机缘巧合下偶然相见安菲特里忒对此并不确定。 他从来不被允许参加任何宴会,所以从未见过海皇波塞冬。众姐妹倒是都曾经向他描述过,但是大部分主观的描述都把波塞冬形容成了一个丑绝人寰的海怪,与事实严重不符;个别客观的评价说来说去,也无非是俊朗、健美、风流、善谈,无法给出一个明确的印象。 众姐妹为此感到忧愁,她们的安已经被波塞冬盯上了,而他竟然毫无防备。假使有一天预言成真,波塞冬动手抢人,安怎么能够有所防备呢? 满室沉寂中,声音甜美的墨利忒突然出声:我想起来了! 她的语气欢喜异常:在塔拉萨的宴会上,我用母神多里斯给我的水晶球记录海底花园的美景,正好撞见波塞冬向众神发出宣言我的水晶球里一定有他的影像! 她说着,急匆匆地掏出了她的水晶球。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这两个男神除了在海底散步,约会,就是宅在家里,每次分手都是立刻回家。 宅男们恋爱真容易啊(喂!) 第21章 重口海皇 墨利忒的水晶球一掏出来,室内大放异光。当莹莹蓝光褪去,水晶球露出玲珑剔透的样子。 一众海仙女齐刷刷围了上去,反倒是当事人安菲特里忒没什么好奇心,被姐妹们推搡着才往前走。 墨利忒低念咒语,水晶球上渐渐浮现出塔拉萨的花园的景色。墨利忒在记录花园的景色时,应该一直在走动。画面有些晃动,随着她的移动,景物也在不停的变换着。然而无一例外,那些花朵都是美丽娇艳的模样,令人赏心悦目。 众海仙女几乎要被花园的美景迷了眼睛,直到塔拉萨的声音骤然出现,使她们惊醒过来,意识到她们并非是在欣赏美景,而是在帮安菲特里忒认人。 这颗水晶球不愧是富饶渔场的女神多里斯的精心之作,不仅记录画面十分清晰,水晶球里的人声也不含糊,能让人听得明明白白。 墨利忒是循着塔拉萨的声音过去的,等她走到花园最热闹的地方,正好听见波塞冬回应塔拉萨的话 我深爱的那位神祗,名唤安菲特里忒。 你们要的答案就在这里。但我希望,你们不要去打搅她。 画面不太平稳,昭示着墨利忒的内心并不平静。众海仙女的心也是紧紧揪起的,她们睁大眼睛,期待画面给到波塞冬的身上,好向她们给安指出那个色|魔,让他好好记住他的样貌。 然而墨利忒的画面抖了又抖,最终只停留在波塞冬投在花园,那道瘦长的影子上。 两分钟到了。 水晶球的最长记录时间是两分钟,她们看完了这两分钟的记录,却没看到波塞冬的正脸。 众海仙女提着的那一口气终于吐了出来,吐出了她们失望的叹息。 安菲特里忒倒是若有所思,他总觉得水晶球里波塞冬的声音听起来略微有些熟悉,但要他细细去想,他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一时间,室内恢复安静。众姐妹纷纷失望,决定另想办法。 墨利忒既尴尬又惭愧,她懊恼地捶了捶自己的脑袋,低喊一下:我可真是个笨蛋,当时怎么没把手抬一抬,把波塞冬的样子记录下来呢?! 斯佩娥刚想提醒她,其实下次再录也是一样,又想起波塞冬在宴会上勃然大怒,估计近期不会参加宴会;他以前还常常出去巡海,最近也不出去了,不知道近期还有没有这么好的机会 安菲特里忒却没指望水晶球。如果波塞冬真的决心抢他做海后,哪怕他认识他,又能规避几分? 如果那一天真的要来,他不会坐以待毙。但那一天既然还没有到来,他也不必草木皆兵。 他宽慰墨利忒:好了,墨利忒,这不是你的责任。如果波塞冬想要抢婚,即使我认识他,也不能规避这件事情。我最近会小心的。你也要相信我,他如果真的来抢我,后悔的将会是他! 安菲特里忒加重语气,神色间满是坚毅。 其实他不知道,他的姐妹们怕极了他这份坚毅。她们并不愿意他被波塞冬抢走,但更怕他不知深浅,与波塞冬负隅顽抗,最后惹上杀身之祸。 用鸡蛋去碰石头,显然不是一个好选择。众姐妹中,妩媚的希波诺厄忽然灵机一动,她提议道:用武力去解决问题,无疑是把命运交给未知。其实还有一个好办法。安,你最近去父神涅柔斯的宫殿住着,不要出门。相信我们伟大的父神,海中长者涅柔斯能够庇护住你,让海皇波塞冬不敢造次! 然而,躲得了一时,躲得了一世? 安菲特里忒从不觉得躲避能够解决问题,他拒绝了这个提议:我不会这样做。如果因为忌惮波塞冬,就干脆连家里都不敢住,连门都不敢出,这样的神生委实没什么意思。 斯佩娥看出他态度坚决,叹息道:即使你不接受希波诺厄的建议,但是最近这段时间安,你听我的,请一定要减少出门的频率。你未免太黏你的朋友了!我这几天去找你,没有一次看到你在洞穴里。 安菲特里忒以沉默作答,然而他的姐妹们何其了解他?看见他睫毛一颤,就知道他被说中了心事。 斯佩娥说:我有理由怀疑,你是最近和你的朋友见面的时候,被波塞冬发现了。你可以和你的朋友说一说,你最近要减少出行,如果他想见你,可以到你的洞穴里找你。 斯佩娥说得有道理。其他姐妹也纷纷表示赞同:你要知道,除了波塞冬觊觎着你,在他公布爱人以后,他的所有的曾经的情人也都嫉恨着你。他给你树敌无数,是你不得不重视的问题。 分卷(17) 安菲特里忒闻言,只道:我与波塞冬没有任何关系,与她们的关系就很好化解。 众姐妹纷纷劝他,觉得他低估了神明的嫉妒心。 其实安菲特里忒哪里不知道这些道理?但他不可能减少外出。 冬在思念他的家人,每一个日夜。他那么伤心,他虽然没办法帮他解决问题,但是他想,至少他可以多陪陪他。 众姐妹见怎么劝都没用,气得提裙就走,丢下一句你就拗吧!,一回头,又苦口婆心地开劝。 忒提斯望着被众姐妹围着,无论如何游说都始终坚定不移的安菲特里忒,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斯佩娥说,安是去见他的朋友。 照安现在的反应,倒也未必是朋友 众海仙女再一次在说服安菲特里忒这件事上遭遇了失败,她们走后,安菲特里忒一切照旧。 他会在和波塞冬约定好的时间出门,他们一起在深海看鱼,一起去海滩上准备食物。波塞冬每天都笑容满面,安菲特里忒的心情也跟着飞扬。 这一天,波塞冬再次约安菲特里忒跑到岸上试吃新菜,他们捡了几个大扇贝,要做蒜蓉蒸扇贝。 安菲特里忒被波塞冬派去洗扇贝,最近这段时间,波塞冬对他越来越熟稔,也不再客气,该使唤的就使唤,反正好东西一起分享,活儿也该一起干。 鉴于上次在海边险些被守护海岸的海仙女认出来,波塞冬这次谨慎了许多,邀请安菲特里忒去了林子里。 虽然在林子里蒸扇贝感觉有些奇怪,但是这样吃起来更有安全感波塞冬如是想到。 然而有件事情是他没想到的:波塞冬的恋爱业务发展范围真的够宽,他不仅招惹海仙女,森林山谷里的宁芙也难逃他的风流手段,被他迷得失魂落魄。又加之她们对海洋里的消息知道得不多,还以为他是来和她们幽会的,隔着老远就娇呼出声:海皇陛下! 波塞冬正在试吃第一个扇贝,被这么一喊,手里的扇贝都掉地上了。他赶紧捂住自己的小马甲,试图带上安菲特里忒逃跑。 不料安菲特里忒的反应比他更快,他在森林里制造了厚厚的水雾,迷住宁芙们的眼睛,然后牵住波塞冬的手,飞快跑进了大海。 波塞冬踩着朵朵飞溅的水花,脑子里还在发懵。 他的小马甲要掉了,他紧张也就算了,安竟然也替他紧张,替他排忧解难? 波塞冬也就这么一调侃,安菲特里忒的举动让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他试探地问:安,我们为什么要走?为了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他特地补充了一句:我们的扇贝都落下了。 听了这话,安菲特里忒目露愧疚之色:抱歉,冬,因为我的私人原因,让你吃不成扇贝了。 也不是这样波塞冬搔了搔脸颊,感觉自己好像让安背了个大黑锅。 背着黑锅的安菲特里忒却还在为他考虑,向他承诺:下次吧,下次我会准备更多更大的扇贝,我们再蒸扇贝吃。 波塞冬正愁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安菲特里忒主动约了下次,他也就不再多说了。 不过 私人原因这个说法,实在让波塞冬挂心。 波塞冬可以确定,安是听见有人喊海皇殿下,临时做出的反应。他听见了他把扇贝丢在溪水里的咕咚声,但他真不知道自己和安有什么私人问题,让他如此紧张。 事实上,安菲特里忒确实是在回避海皇波塞冬。尽管他当时只听见了森林宁芙的娇呼,还没看到波塞冬在哪里。 这显然不是他的作风。 如果他是孤身一人,他会选择直面波塞冬,向他确认他是否真的对他抱有爱慕之心,然后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自己对男神没兴趣。 然而当时冬在他的身边。 他不想把冬牵扯进去。 而且 安菲特里忒望了眼一进入水里就化作小黑鱼的波塞冬,想起他化作人形时英俊的面容,再想想波塞冬的斑斑劣迹,有些怀疑他看见冬的样貌会做出移情别恋的决定。 总之,他不能让冬卷进这场风波中! 安菲特里忒再次下定决心。 与此同时,波塞冬已经翻遍原身的记忆,遗憾的是,他并没有在记忆里找到安的踪影。 由此可见,原来的波塞冬和安并没有什么交集,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又怎么会产生私人问题呢? 波塞冬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问出这个问题。 安菲特里忒沉默了。 他总不能说,因为他的父神预言,他会被海皇抢婚,所以他得避着他。更不能坦白,他是担心把他牵扯进去,怕怕海皇看上他。 他只能避重就轻:你生活在海洋里,自然应该知道波塞冬的名声。 他与波塞冬并不相识,虽然从姐妹们那里听到了许多他的事迹,但那并不构成他用言语攻击他的理由。他保留了自己的意见,只道:总之,远离他就是远离麻烦。 波塞冬闻言,愣了愣。他没想到安会说出这番话,原来在安看来,波塞冬是个大麻烦么? 虽然他很清楚,安会有这样的印象,大半是原身作的。但是他接手波塞冬的身份也有一段时间了,难道安完全不知道他在改变么?这么一想,波塞冬竟有一点点伤心了。 然而这伤心的气泡只咕噜噜冒了一小会儿,就被波塞冬自己消解了。 他从另外一个角度想了想,又觉得安菲特里忒说出这番话也是正常。他与安相交这么久,也看得出安比较宅,不是那种好事的性格。这样的神不关心海界的八卦,不清楚海皇的变化也是正常的。 没关系! 安不知道,他可以给他介绍! 波塞冬决定自己替自己洗白。 他准备了一箩筐夸奖波塞冬的话,直往安菲特里忒的耳朵里倒。他夸起自己来没什么不自在的,因为他不讲夸张的话,所有的介绍都是基于事实,他不心虚! 波塞冬说着不心虚,介绍到最后,脸颊仍是飞起了一抹淡淡的红,鼻头也冒出了点点细汗。 安菲特里忒也是听得心情陡转直下,再看波塞冬的表情,更觉得心情微妙。 他倒是不知道,冬竟然那么关心海皇波塞冬。 好像上次也是这样,只要是涉及海皇波塞冬的话题,他就变得格外热切,和平时都不一样。 安菲特里忒不高兴了。 安菲特里忒垂下眼睑,灰蓝色的眼眸里开始凝聚云雾。 你很喜欢波塞冬? 他的声音变得有点冷。 波塞冬没听出来,但他觉得有哪儿不太对,他顿了顿,说:咳,还可以吧。 他没办法说出违心的话,毕竟谁不喜欢自己呢? 安菲特里忒听了,更不高兴了。 原来,冬也是被波塞冬蛊惑的一员么?! 好个浪|荡花心的波塞冬,竟连一条小黑鱼都不放过! 第22章 我是海皇 波塞冬努力向安菲特里忒安利自己的好,结果就是他一通输出结束,安菲特里忒对海皇波塞冬的印象更差了。 虽然安菲特里忒嘴上不说,但是波塞冬看得出他的情绪变化。他弄不清楚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只觉得无奈极了他脱马甲的日子可能遥遥无期了! 如此又过了几天,两位男神的日子过得还算安生,海底世界却并不平静。 海神们想尽办法打探安菲特里忒的消息,然而涅柔斯夫妇和众海仙女们将他的行迹隐藏得很好,在外又都称呼他为安,一时还没有人想到他的身上。 正因为如此,那些被波塞冬分手的旧情人又开始想东想西,怀疑波塞冬只是凭空捏造。毕竟就算再怎么想保护自己的情人,不让她(因为安菲特里忒是女□□字,所以众神都以为他是女神)被嫉妒所伤,也不至于连面都不见。然而最近除了斯库拉根本没有其他女神进出海皇殿,也没见波塞冬出来。 波塞冬有着一张善于讨好人的嘴,他说不定又撒谎了! 众情人各有各的猜测,但是毫无例外,她们不敢再候海皇殿的大门,死皮赖脸地问他要答案了。 在塔拉萨的宴会上,波塞冬已经把话说绝,这个时候跑去找他,无疑是自找苦吃。说不定真的触怒了波塞冬,惹得他不再顾念旧情,当场就取了她们的性命! 众情人踌躇着,犹豫着,就这样,反而给了波塞冬几天清静日子。 另一边,安菲特里忒的生活也和往常没什么两样。他会如约和波塞冬见面,在回来以后,便利用休息时间,替母神多里斯打磨送给她的珍珠项链。 在多里斯的生日宴上(他们举办的是家庭宴会),他献上了亲手准备的珍珠项链,逗得多里斯高兴极了,当场就换下旧项链,把他送的新项链戴上了。 涅柔斯见多里斯高兴,也是一阵眉飞色舞。他向安菲特里忒许诺,让他前往他们夫妇的宝库,他可以任选一件宝物,作为对他的孝心的嘉奖。 安菲特里忒原本对那些宝物无意,但听姐妹们议论,却知道了父神涅柔斯有一面珍贵的镜子,能够照出心中思念之人的模样。 那面镜子本是当年父神恋慕母神,在追求她的时候,为解思念之情而造的,当他如愿与她结为夫妻,那镜子也就尘封在了岁月里。 众海仙女听了,觉得浪漫极了,她们嬉笑地将其称为父神母神的定情之镜。 安菲特里忒听了,却没有和姐妹们嬉笑。他做了个大胆的决定:他要把父神与母神的定情之镜要过来! 安菲特里忒提出这个请求,自然惹得涅柔斯吹胡子瞪眼睛,他大方归大方,可没打算把这么具有纪念价值的东西送出去。还是多里斯看得开,剜他一眼说:给安承诺的不是你么?怎么可以临时反悔! 再说了,她忽然一笑,笑容里隐隐透出几分娇羞,让涅柔斯想起当年他追求她的时候,她那青涩的模样。 他正痴痴看着,就见她忽然凑近他的耳畔,低声与他呢喃:再说,我就在你的身边,哪里用得着那面镜子? 涅柔斯最终还是被多里斯说服了,只是当安菲特里忒捧着镜子要走的时候,他还有些残念未消,气哼哼地叮嘱他:你这小子,你最近几天最好不要到我的宫殿来。我怕看到你气坏了我! 安菲特里忒早习惯了父神的小孩子脾气,也没往心里去,捧着镜子去找波塞冬他终于有办法解开冬的心结了! 经过上次的事情,安菲特里忒心里也有了防范意识。他带着波塞冬来到一片迷迭香花田,又在周围布置了迷雾,不让旁人随意穿行其中。 深秋时节,正是迷迭香盛开的时候。深深浅浅的蓝色宛若一片云霞,罩住一串串小小的绿叶。一眼望去,蓝色与绿色编织成无垠的海洋,让人的心灵也变得安宁了。那花香馥郁迷人,深吸一口,更让人沉醉。 涅柔斯告诉安菲特里忒,迷迭香能够留住人美好的回忆。在使用镜子的时候,如果能得到迷迭香的辅助,能够更加顺利地看到自己想见的人。 安菲特里忒招呼波塞冬走进迷迭香丛中,他们在花田里坐下,微风一吹,那些花儿随风摇摆,拥住了两位男神。 花香更浓郁了,波塞冬看着面前怡人的景色,却提出了一个很实际的问题:安,这个地方似乎不适合烹饪。 迷迭香太香了,会闻不到食物的香气。 安菲特里忒闻言,正要掏镜子的手一顿,灰蓝色的眼睛里浮出一层薄薄的笑意:今天我们不做菜,我给你准备了一份惊喜。 什么惊喜?!波塞冬极其配合,表现出了十分期待。 安菲特里忒掏出那面定情之镜:送给你的礼物。 波塞冬定睛一看,只见那面镜子呈椭圆形,镜面如水一般干净透亮,周围镶嵌着看不出什么材质的边框,镂刻着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很精致,但是送一个男神镜子,显然不能很好引起人的兴趣。 波塞冬仍旧配合,他接过镜子,笑着说:谢谢安,我很喜欢! 他没有说谎。 他很喜欢这面镜子。 不管它实不实用,因为他真正喜欢的是安的心意。 安菲特里忒却告诉他:你要使用神力,才能开启这面镜子。 他说到这里,自己先发现了不对。冬是一只海怪,他却送他一面只有神力才能驱动的镜子,显然不太合适。 波塞冬却忘了自己的人设,下意识要催动神力。在他抬起手的时候,安菲特里忒突然起身,走到他的身后,重新坐下,然后握住了他的手。 波塞冬顿住。 安菲特里忒从他背后伸出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有点烫。他的胸膛贴着他的后背,更烫。波塞冬有些不自在,他愣了愣,下意识偏头去看安菲特里忒,又感觉安菲特里忒的呼吸扑在了他的脸颊上。 更,更烫了! 波塞冬快要被烧得当机了。 安菲特里忒提醒他:注意力集中,我要往里面灌注神力了。 安菲特里忒抓着波塞冬的手,意图让那面镜子认准它真正的主人,好让波塞冬看见他想见到的人。 波塞冬听了安菲特里忒的话,凝神望向镜面,只见镜面白光乍现,随即浮现出他曾经的家人朋友的模样。 波塞冬愣住,他的眼眶开始湿润,嘴唇开始颤动。 他久违的家人,他从未想过竟然还有机会见到他们 他抚摸着镜子,镜面是冰冷的,提醒他与他们有着遥远的距离。但是他的心却是滚烫的,因为他的思念那样真挚,始终在他的心里保存着。 镜子亮了三分钟,波塞冬便专注地看了三分钟。 三分钟后,安菲特里忒不发一言地再次握住他的手,往镜子里输送神力。 三分钟又三分钟。 不知不觉,太阳渐渐往西方落下了。 波塞冬先叫停:够了,安。我看够了。 谢谢你。他说,无数复杂的心情都藏在了这简单的话语里。 安菲特里忒摇了摇头,说:你如果有需要,可以带着镜子来找我。 见波塞冬向他望来,他加了一个时间:随时都可以。 波塞冬闻言,缓缓收拢手指,把镜子抱进怀里,好像抱住安菲特里忒温柔的心。他闷声说:我会的。我才不跟你客气。 分卷(18) 他说罢,又看见了安菲特里忒的笑容。 浅浅的,却让人心安。 不跟我客气才好。 冬,有没有高兴一点? 起初,波塞冬是真的很高兴。 安菲特里忒给他的这面镜子,竟然能让他看见他的家人朋友,是不是说明他有可能打破时间空间的界限,重新回到他原来的世界?他曾天真的这样想。 但他毕竟不是初入神话世界了,现在的他对于神话世界里种种光怪陆离的东西也有了自己的一些看法。他很快就反应过来,镜子里出现的那些画面都是他的记忆,都是从他的视角展现的,那里没有别人,也没有他的将来。 这样的镜子已经足够神奇,虽然不能帮助他回到21世纪,但是也能聊解他的思念之情。波塞冬已经很感激了。 而且他发现了一个细节,他在看着镜子里的画面,看着21世纪的种种建筑、服饰的时候,安菲特里忒没有露出一丝惊异的表情。显然,这并非是安菲特里忒不会惊讶,而是因为他并没有看到镜子里的景象这面镜子竟然还挺注重隐私的。 波塞冬想到这里,又有点心情复杂,哭笑不得。 波塞冬在一阵大喜大悲过后,感觉自己有点饿了。他不顾环境并不适合,从他的储物空间里取出一些现成的吃食,与安菲特里忒分吃。又拿了葡萄酒,跟安菲特里忒浅啄。 一开始确实是浅啄,喝到后面,波塞冬却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了。 酒精是个迷人的东西,它能让人放松神经,把自己的情绪交付出去。 波塞冬喝酒的速度渐渐加快,一杯接着一杯,安菲特里忒试图劝他,然而对上他醉意朦胧的眼睛,看到他眼底的泪意,却说不出劝他别喝的话来。 显然,冬很需要一次释放。 酒是他最好的药。 安菲特里忒选择了纵容。 波塞冬一个人喝完了一瓶葡萄酒,他抖着手又开了一瓶,还没给自己倒好酒,就把酒杯摔了。 酒水汩汩地往外流,渗透到泥土里,混着迷迭香的花香,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酒香。波塞冬望着摔碎的杯子,呆呆望了半晌,忽然扁了扁嘴,看向安菲特里忒:摔碎了。 他像个要糖失败的小孩,第一时间找大人做主。 安菲特里忒看他那副模样,竟有些手足无措。 他想了想,安慰道:摔了也没关系,你的储物空间里还有新的酒杯。 话还没说完,就被波塞冬一把抱住。滚烫的呼吸烫伤了他的胸膛,令他的心脏更加灼烫的,是随即滚落的泪珠。 冬哭了? 安菲特里忒愣了片刻,试探着伸出手,像他见过的那些海神安慰自家的小孩似的,轻轻拍波塞冬的后背。 不哭,不哭。 他不太娴熟,声音喑哑。 他并不知道,在最伤心的时候被人哄,只会让伤心放大。 因为,有人在心疼他。 波塞冬哭得更厉害了,他哭的时候没有声音,只是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背脊的起伏越来越强烈。 安菲特里忒又感受到了那股仿佛浸泡柠檬水的酸胀,他一直是一个要强的男神,相信只要自己肯努力,什么都能得到。 然而,他不知道该怎么让波塞冬别哭。 明明让他如愿见到了家人,应该高兴才对,为什么要哭呢? 他哭得他的心也跟着拧紧了。 安菲特里忒犹豫着,更近一步,试着把波塞冬捞起来,拿自己的侧脸去贴他被泪水模糊了的脸颊,低声告诉他:不哭了,冬。不哭了,乖,我在。 那也是他看别的海神哄孩子时常做的动作。 他总是目光疏冷地看着他们,竟从没想过,自己也会做出这样的动作。 波塞冬终于止住了哭,他的脸颊红彤彤的,像个熟透的苹果,鼻子一吸一吸,有别于平常的可爱。他闷声说:我不想哭的。 嗯,我知道。安菲特里忒声音意外的温柔。 可是我忍不住。波塞冬揉了揉鼻子,发出一阵含糊的鼻音。 嗯,没关系。安菲特里忒的声音更温柔了。 波塞冬终于被他安抚。 安菲特里忒又问他:要睡一下么? 他看那些小海神哭累了都会休息一下。 哭是很要体力的。 波塞冬点了点头。 他在迷迭香丛中躺下,头枕着馥郁的花香。他仰着脸,望见安菲特里忒的下巴。他连下巴都透着一股冷淡的味道,性格却十足的温柔。 波塞冬再难控制自己的倾诉欲,他说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说给安菲特里忒听。 我不喜欢那些海神,他们太八卦了。 嗯,我知道。 我不喜欢做别人眼中的那个人,我只是我自己。 对,你就是你。 我真的很想我的家人,可是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别难过了。 安,你好温柔啊,我喜欢你。 嗯,我知道。 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波塞冬把声音放轻,轻到好像生怕被地上枕着的迷迭香听见。 他的秘密很重要,很重要,是他一定要让安知道的事情。 他告诉他:其实,我的全名是波塞冬。 我就是,海皇波塞冬。 安菲特里忒闻言,愣在当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写了一整天,一万二,坐得我屁股都疼了。 是不是值得一把花花奖励呢QAQ? 第23章 发现心意 天色变得昏暗,夜雾拉开了幕布。 波塞冬从酒醉中醒来,缓缓睁眼,只觉得眼睛酸胀,眼皮上好像压着千斤重担。他勉强睁眼,费力坐起,才发现最难忍的是头痛。他的脑袋好像被人打开了,搅拌一番,又重新合上,现在满脑子的浆糊都在造反,高喊着:不舒服,不舒服。 波塞冬呻|吟一声。 他眉心紧蹙,眼神迷离,如瀑的发丝散在脑后,沾上些迷迭香的花叶,透出几分凌乱,狼狈又可怜。 安菲特里忒坐在原地没动,他冷眼看着波塞冬手软脚软地爬起来,没有一丁点儿要帮忙的意思。他的脸上布满寒霜,灰蓝色的眼眸中带着审视,看着他的小太阳,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不,其实波塞冬自曝身份以后,他们应该更熟稔了。 毕竟他从父神涅柔斯公布预言的那一天起,就反复听众姐妹说起他的名字,他的事迹。风流浪荡的海皇殿下,果然能做常人所不能做的荒唐事! 安菲特里忒没有一点儿动作,也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他等着波塞冬发现他,露出心虚的表情,然后主动跟他解释,寻求他的原谅。或许他会稍微考虑一下,给他一个眼神。 为了这一刻,他等了很久。 从下午温度最高的时候,等到了太阳下山,夜雾弥漫山谷。 然而安菲特里忒的冷漠与矜持只在波塞冬醒来的短短两分钟内就被打破了,只见波塞冬抖着一双面条似的腿,颤巍巍站起来,刚走两步就头重脚轻往地上栽去 安菲特里忒用眼角余光留意着他的举动,见状行动快过思考,抛出一道神力,软绵绵将他托住。 波塞冬趴在软乎乎的水球上,被水球的冰凉激得一个哆嗦,脑袋稍微清醒了点。他又用脸颊去贴水球,软软的脸颊被水球沾湿,让安菲特里忒想起他哭泣时自己贴过去安慰他的场景,还有 安菲特里忒的回忆就此打住,他羞恼地别开了视线。 波塞冬从没喝过这么多酒,他是宅男不是酒鬼,比起葡萄酒,他更爱喝甜甜的会起泡的肥宅快乐水。这是他第一次喝得这么烂醉,后遗症比一般人都要严重,即使是神体也不能替他消化。 幸而在安菲特里忒的水球破开以前,他终于恢复了些许清明。他终于发现了坐在不远处的安菲特里忒,低低叫了他一声,向他走了过去。 安菲特里忒却没有理他。 他发誓,在波塞冬诚心解释之前,他不会给他一个眼神! 然而没有。 波塞冬揉着肿胀的脑袋,只说了些避重就轻的话。 天都黑了,你等了我好久呀。 一直等着是不是很无聊? 谢谢你啊,在我喝醉的时候照顾我。 波塞冬越说,安菲特里忒的脸色越冷,他没有想到波塞冬竟然如此厚脸皮,欺骗了他,玩弄了他,却连一句抱歉也不肯说。 他开始后悔自己的等待。 几个小时的时间,好像在嘲笑着他的期待。 他不愿意承认,但他确实在等波塞冬一个解释。 只要他说,他愿意听。 然而没有。 安菲特里忒想要起身离开,可是他的感情竟然背叛了理智,让他坐在原地,不愿意走。 他发自内心的,还是想听波塞冬的解释。 因为他愿意相信他认识的那只小海怪,他的挚友。 他的冬不是传闻中的样子。 被酒精麻痹的波塞冬终于迟钝地发现了安菲特里忒的情绪不对,他试探着问:安发生了什么? 其实在安菲特里忒明显情绪不对的时候问这样的话,是很不合时宜的。但是波塞冬凭着他那颗被葡萄酒浸泡过的脑子什么也想不起来,他只能求助于安菲特里忒。 他拿眼睛偷觑安菲特里忒的脸色,见他脸色变得更差,不由心里一咯噔。 糟糕! 不会真被他猜中了吧? 他该不会是喝醉了以后冲着安撒酒疯了吧?! 安,你别生气!他第一时间告饶,完了说不出任何解释的话,因为他根本什么也不记得,只能嗫嚅道:我,我不记得我做了什么,我是不是做了什么疯疯癫癫的事情,惹你不高兴了? 安菲特里忒闻言,眉心紧紧皱起,嘴唇也抿成了一条线。 波塞冬的心里有了答案。 果然,是他惹安生气了。 他捶了捶自己不争气的脑袋,可恨他什么都想不起来,所有的道歉都因此苍白。但他不可能不争取,他绕到安菲特里忒的面前:安,你别生气了。 安菲特里忒偏头不看他。 波塞冬不气馁,又绕到另一边:你就给我个机会改错吧! 安菲特里忒仍不愿意理他,只垂眸看脚下摇曳的迷迭香。 一晃眼的功夫,脚下的蓝色海洋被波塞冬可怜巴巴的俊脸取代,波塞冬蹲在他的脚下,像只摇着尾巴讨好主人的小狗:安,你别不说话啊。你告诉我哪里错了,我会改的! 安菲特里忒的睫毛颤抖起来,他的呼吸也在颤抖,神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在颤抖,好像浑身上下都染上了他眉宇间的那分薄怒。 他说他会改。 他可拿什么改? 他怎么会是波塞冬! 他怎么能是波塞冬? 他的身份,他的过往,他的目的,这些是他说改就能改的? 这时候,波塞冬终于在安菲特里忒的脸上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就在安菲特里忒的右脸上,有一条长长的爪痕,爪痕中间是一道鲜艳的红线,周围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白。他的皮肤本来就白,若不仔细去看,根本发现不了。 你的脸怎么了?波塞冬脱口而出。 安菲特里忒的睫毛又颤了颤,他下意识看了波塞冬一眼,看到他懵懵然的眼神,又觉得生气,懒得再看他。 波塞冬算是得到了答案:我抓的? 这不重要! 安菲特里忒更生气了。 他气的根本不是波塞冬抓伤他,而是波塞冬瞒骗了他,还把自己坦白的那件事给睡忘了! 他更气自己,气他本来可以一走了之,却为了听波塞冬的解释留下来,结果只等到了一个喝断片了的海皇殿下。真是没出息! 波塞冬感觉自己像一桶汽油,无论他怎么说,怎么做,结果都是火上浇油。他没有办法,只能想个馊主意,把脸颊凑到安菲特里忒的面前,让他抓回来。 你抓我吧!他说:不仅是抓我。我记不起来,是我不对。但你记得,我对你做了什么,你都可以报复回来! 波塞冬说着,紧紧闭住了双眼。 安菲特里忒看他一副大无畏的模样,又琢磨一下他说的那番话,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看看他说些什么! 说是要和他交朋友,却轻言报复。 他要是真想报复他,趁他喝醉的时候下手,现在也不用在这儿受气了! 安菲特里忒不愿意再听波塞冬说些气人的话,他举步要走,心想,以后还是不要和波塞冬再见面了至少,咳,半个月,不,七天。至少七天,他不想看到他! 波塞冬见他一言不合就走人,也有些生气了。 他冲着安菲特里忒的背影大声逼逼:我又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你就算判处我死刑,也要先告诉我犯了什么罪啊! 安菲特里忒脚步一顿,继续往前。 他心想,谁敢判处他死刑?他可是海界最了不起的主宰,威名赫赫的海皇波塞冬! 然而想到这里,他又想起这位八面威风的海界主宰几个小时前才在他的怀里狠狠哭过。他哭得那样伤心,鼻子眼睛都皱起来,脸涨得通红。 他再惹他生气,不会又把他惹哭吧? 这个念头浮现在安菲特里忒的心间,让他再也无法举步向前。 理智告诉他不必可怜波塞冬,那位海皇未必像他表现出的那样心灵脆弱,甚至那些示弱的表现,或许都蒙着一层谎言的外衣。 但他挪不动脚。 他好不容易才遇见一个这样投契的冬。 他不想因为误会而错过。 更不想因为误会,让冬伤心。 但要他主动提及这个话题,说起那段让人难堪的回忆,他不愿意。他想,或许他可以采集一些生长在纳克索斯岛的解酒草,让波塞冬自己回忆起他酒后失言,酒后失态的模样。这样一来,他知道自己无法再欺瞒,或许会主动向他解释。 分卷(19) 我不会告诉你。他说。 波塞冬露出失望的表情。 只听安菲特里忒又道:但是我会为你采集解酒草,让你自己想起来。 波塞冬: 他好像嗅到了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的气息。 等你想起来的那一天,你再好好跟我解释。 波塞冬乐得晕乎乎的脑袋难得灵敏,捕捉到了一条重要信息: 安说的是解释。 所以他是做了什么惹他误会的事,需要向他解释? 波塞冬皱眉思索,脑海里仍旧是一片空白。 他没动,安菲特里忒侧过脸来,提醒他。 走了。 啊? 虽然波塞冬不是很明白自己怎么争取到了一线生机,但他很快高兴起来,大步追了上去。 等等我,安! 回去的路上,波塞冬很快回复了精神。他本来就是那种万事不挂心的人,见安菲特里忒虽然生气,但终究轻轻放下了,就觉得事情应该不严重哪怕很严重,也等他吃了解酒草以后去处理吧! 他像乐天的小蜗牛,伸出触角戳戳安菲特里忒,见他没反应,又戳戳他。发现他并没有生气的意思,又变得欢快起来。反正愁眉苦脸是一天,开心快乐也是一天,他总要开心一点,才能感染安啊! 安菲特里忒听他叨叨个不停,有些弄不清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么个走向。他明明是要质问波塞冬的,结果欺骗者喝断片了,把自己自曝的事情都忘了,被他勉强放过以后,还在他的面前蹦跶得欢实。 偏偏他抵抗不了他的热情 太不争气了! 安菲特里忒气到最后,最气的还是自己。 安菲特里忒与波塞冬性格相反,凡事喜欢闷在心里。直到他回到洞穴,躺在柔软的床榻上准备入睡的时候,波塞冬酒醉时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还会反复在他的脑海里回放。 那个时候 波塞冬把头枕在草叶中,他说话的声音那样轻,吐词也因为醉酒变得含糊,但是安菲特里忒清楚地听见他说了什么。 他说:其实,我的全名是波塞冬。 我就是,海皇波塞冬。 他说了两遍,仿佛强调,不给安菲特里忒猜测自己是不是听错的机会。 他听得明明白白,不会出错。 安菲特里忒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在他心里掀起惊涛骇浪的男神就那样安安静静地枕着迷迭香,昏昏欲睡,又努力睁着迷蒙的眼睛,好像在期待他的反应。 他该做出什么反应? 惊异、怀疑、愤怒在他心里走了一遍,他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到底是怀疑占据了上风,他不相信自己的判断会出错,他的挚友,他积极向上的小海怪怎么可能是传闻里那个风流花心的海皇?而且他会为烟花鱼表演而惊叹,会向他索要彩光珍珠,会因为家人分别而伤心他和海皇波塞冬有什么相似之处? 安菲特里忒完全没看到他的油滑。他是真诚的,除非他的伪装能够以假乱真。 安菲特里忒不愿相信。 他想,这个玩笑并不好笑。哪怕冬很崇拜那个浪荡的海皇,也不该跟他开这个玩笑。 然而冬反复和他强调,说自己没有骗他。 他喝得脸颊都红了,又刚刚哭过,眼睛也是红的,此时一急,鼻头冒汗,整个人看上去十足的可怜,更不像海皇波塞冬了。 似乎看出他仍旧没有被说服,冬终于拿出了他最好的身份证明。他取出了那把海皇独有的武器能够掀起浪涛的三叉戟。好像还怕安菲特里忒不相信,作势要敲击岩石,敲出清澈的泉水,让安菲特里忒看看他的三叉戟不是假的,他的自曝也不是假的。 安菲特里忒还有什么理由不信? 他坚持的真相是假的。 努力为他编织假象的人,无情地撕破了它。 我没有骗你吧? 波塞冬把脑袋一点,十足的可恶。 安菲特里忒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波塞冬还在摇头晃脑,他醉得厉害,没有一丝防备。 安菲特里忒目光冷冷地看着他,又把拳头缓缓松开。一团神力在他的掌心凝结,他开始计划在这里弑神的可能性了。 可是,波塞冬看着他的眼神全然是信赖,没有一丝戏谑。 他对他毫无防备。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他痛恨波塞冬,但更痛恨他自己。 他明明已经知道了真相,仍下不了手去收拾他。 正在此时,波塞冬的目光下移,看向他凝聚神力的手掌。 安菲特里忒下意识收敛了掌心的神光,下一刻,他的手被波塞冬拉住了。波塞冬把他抓得紧紧的,确定他不能轻易逃跑后,才迷迷瞪瞪地问他:你会怕我么? 安菲特里忒觉得他这话说得挺有意思的。 他怕他什么? 怕他抢婚? 安菲特里忒干脆问了出来,想听听波塞冬的回答。 然而波塞冬颇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他向他保证道:你别怕我,我不会对你做不好的事情。 安菲特里忒并不相信他此刻的保证。 波塞冬对他说了谎,他不知道谎言是从哪一天开始的,但他知道,要圆一个谎言,就得不断说谎。波塞冬在他面前,已经没了诚信。 他只是审视地看他:你说的,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让他听听他的心声,看看他到底想做些什么。 波塞冬看上去呆呆的,他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就那种,脖子以下不能描述的事情。 他向他保证:我和以前的不一样的,你感受得到吧? 他看着安菲特里忒,醉眼里透着几分希冀。 安菲特里忒以往最吃不消他这种眼神,此刻却选择避开他的视线,他低声道:有什么不一样。 以前玩弄别人的感情。 现在也是一样。 不,不一样了!波塞冬和他争辩。 安菲特里忒仍旧不愿意看他。 他不高兴了,去拉安菲特里忒的衣服:真的不一样了! 安菲特里忒有些闹不清自己在这里和醉鬼争辩什么,就算他认识的冬和传闻中的波塞冬并不相似,但是他骗了他,这是不争的事实。 波塞冬虽然醉了,但对安菲特里忒的情绪仍旧能够察觉几分。他其实有些困了,但是他不能让安一个人生闷气,他得跟他好好说。怀着这个想法,波塞冬又叫他的名字。 安。 安,理理我。 安,你回答一下我。 安菲特里忒垂着眼睑,睫毛微颤,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波塞冬见状,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捧起安菲特里忒的脸,和他怼脸交谈:你看看我,我和以前的波塞冬,真的,真的不一样了。 波塞冬话没有说完,醉意突然汹涌而出,化作一股疲惫,钻进他的四肢百骸。他在困意的作用下慢慢松开了手,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轻,然后,他整个身体下滑,滑进了安菲特里忒的怀里。 安菲特里忒下意识接住他,在波塞冬往他怀里窝的时候,他还陷在错愕里。他的脸颊上,波塞冬被扇贝壳子勾破一点的指甲给他划了一条长长的血痕,火辣辣的。但是他的下巴上,又残留着另一种柔软的,湿润的,带着酒味的触感 那是波塞冬的嘴唇。 在他整个人往下滑的时候,他的嘴唇撞到了他的下巴上。 仿若不小心的,一个错位的亲吻。 波塞冬伏在他的怀里,沉沉睡去,他呼吸均匀,甚至还响了一点小呼噜,像睡在主人的怀里安心的小狗。 安菲特里忒却被他撩拨得又羞又怒。 怎么会有这样不知所谓的男神,隐瞒身份骗了他,借□□友追求他,对外宣布爱慕他,又在坦白的时候意图不轨轻薄他! 再,再怎么喜欢他,也不能够这样啊! 现在的安菲特里忒已经完全确定,不是斯佩娥的猜测出了错,是他把波塞冬想得太简单了!这位男神的套路,可比他想得多多了! 安菲特里忒翻了个身,仍旧酝酿不出睡意。 他想,波塞冬为什么要用欺骗的方式呢? 如果他愿意好好跟他说,好好追求他,或许 不,没有或许! 安菲特里忒腾地坐起,他不允许自己再胡思乱想,强迫自己起来做雕刻。然而他房间里摆放的那套用海柳做的碗碟,也是他准备送给波塞冬的。 不知不觉间,波塞冬已经渗透进了他的生活里,变成了他日常里的点点滴滴。 安菲特里忒抿唇,不得不承认,波塞冬追求人的手段确实很高明。 即使是他,也有一点点被打动了。 也就,那么一点点吧。 安菲特里忒的嘴是真的硬,但是他的梦境却很诚实 当天夜里,他捏着一只雕刻到一半的碗陷入了睡梦中。梦里,那个不诚实的小骗子坐在迷迭香花田里,醉意熏熏。 他说:安,你会怕我么? 安菲特里忒和上次一样,用态度告诉他自己不会。 然后,那个小骗子挨挨蹭蹭,一点点向他靠近,吞吞吐吐道:可是我想对你做坏事呀。 做什么坏事? 梦里的他心存疑惑。 小骗子又向他靠近了些,他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绯红的脸颊,湿润的眼睛,包括他皮肤细腻的纹理。 小骗子的呼吸吐在他的脖子上,他的喉结不自在地滚动一下。闻着波塞冬身上的酒香,他也有些醉了。 然后,啾一声,波塞冬亲在了他的脸上。左脸,右脸,眼睛,下巴,还有嘴巴。 原来,这就是他要做的坏事? 所谓的风月老手,也不过如此。 安菲特里忒这样想着,反客为主,与波塞冬拥在一起。在馥郁的迷迭香花田里,露天席地,他用最特别的方式惩罚了可恶的小骗子。 小骗子露出得逞的笑容,抱着他,像只耍赖的小狗:安,安,我最喜欢你了! 安菲特里忒听见自己的声音,低低的回应他:看在你这么喜欢我的份上,我也分你一点点喜欢吧。 花香弥漫,春意浓浓。 破晓时分,安菲特里忒从梦中惊醒,身上被汗湿,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更是濡湿难受。 他呼吸急促,一时无法平缓。手里捏着的碗从他松开的指尖溜走,骨碌碌滚下了石桌。 咚一声巨响,也无法唤回他发散的思维。 他放空的目光找不到落脚点,疏冷寡淡的脸因为汗湿增添了几分性感,他的脸色很白,嘴唇却红得惊人,透着被爱神阿芙洛狄忒点透的,惊人的欲色。 神明不会轻易做梦。 他怎么也想不到,他难得做了个梦,竟会梦到这样肮脏龌龊的东西 他忽略身上的不适,枯坐了一会儿,终于回过神来,弯腰去捡地上的碗。 海柳做的碗,坚固无比。 那是他和波塞冬一起采集的原材料,他亲手制作,亲手给它们雕刻花纹。 他选择了紫罗兰花,那种生长在人界的娇艳的花朵,会让他联想起波塞冬那双漂亮的眼睛。 然而此刻,当他拾起摔在地上的碗,定睛一看,却发现他鬼使神差,在这只碗上雕刻了一朵玫瑰。 象征爱情的,玫瑰。 作者有话要说: 安菲特里忒:他骗了我,生气!生糟糕,生不起他的气来orz 波塞冬:???发生了什么? 安菲特里忒:我肮脏,我龌龊,我竟然馋波塞冬的身子,我不是和他没什么区别了?! 波塞冬:没有啊,我只馋你的脸,想和你做朋友! 让我们恭喜安菲特里忒成功完成自我攻略。 第24章 头顶绿了 安菲特里忒说不清楚这一天一夜遭受的冲击有多大,也比较不出来到底是发现冬就是波塞冬这一点更让他难过,还是发现自己喜欢上了波塞冬更让他吃惊。 但是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波塞冬要是知道他此刻的纠结,一定会为虏获他的心而高兴。安菲特里忒说不出心里的复杂,他一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做,但他发誓会让波塞冬长长记性,教他再也不敢骗他。 那个可恶的小骗子! 安菲特里忒将碗沿捏在手里慢慢摩挲,微敛的眼睫下,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闪烁着一点微光,恼恨之中,又透着他自己也未察觉的温柔与期待。 所幸不急,他有漫长的神生可以去想。 波塞冬那么喜欢他,喜欢到可以抛却海皇的雍容与众多情人,假装一只小海怪来追求他,想必也是等得起的。 安菲特里忒把唇一抿,明明是要往下,抿出不太高兴的弧度,唇角却不由自主地上扬,扬起一点笑意。 事实证明,想是一码事,行动又是另一码事。 安菲特里忒把一切想得很好,但当波塞冬敲响他的家门时,他却没有过去给他开门。 那一刻,他想了很多。波塞冬带笑的眼睛,温暖人心的话语,迷迭香丛中落在他下巴上的吻,还有那个旖旎暧昧的梦。 安菲特里忒不是不敢,他只是暂时不想去见他。 不想眼神暴露了他已经不再生气。 不想表情暴露了他也爱上了他。 不能让那个小骗子太得意,他得冷一冷他。 安菲特里忒想,他不能开门。 安? 安,你在家么? 安,如果你在家,给我开开门吧! 波塞冬的声音透过贝壳做的大门,隐隐传了进来。 贝壳门是斯佩娥给安菲特里忒安的,她最擅长装扮自己的洞穴,也把安菲特里忒的洞穴装饰一新。她曾骄傲地告诉他,偌大的海界,再也没有谁家的门像她做的贝壳门这样坚硬,隔音效果这么好。 分卷(20) 安菲特里忒却是头一次发现,隔音效果太好也不行。 比如现在,他突然很想听一听波塞冬的声音。 这个念头甫一出现,就被安菲特里忒掐断了。他的睫毛狂颤几下,像暴雨中无处可躲的蝴蝶。他无心再支起耳朵去听波塞冬说些什么,他必须花最大的力气才能管住自己的腿脚,不走过去给波塞冬开门。 不在家么 安菲特里忒隐约听见一句低喃,那声音轻飘飘的,被海水送走,不等他听清楚,就已经消失不见。随即,敲门声停了下来,屋里屋外静悄悄的。 波塞冬应该是走了。 他走了。 安菲特里忒垂眸,敛住眸中的失落,将手中的碗放下,另取一只,开始雕刻娇美迷人的紫罗兰花。 咚。 窗外传来一声闷响,好像是什么东西砸在了窗户上。 安菲特里忒顿了顿,放下手中的刻刀。 又是咚一声。 安菲特里忒撤开窗口的神力屏障,看见波塞冬趴在窗外,正朝他挥手。他的手里还攥着一把石头,显然,确定他确实在家,令他高兴得连作案工具都忘记收了。 安菲特里忒眼里浮现出些微的笑意,他走过去,主动道:我本来想假装不在家。 波塞冬: 这话让他怎么接? 波塞冬沉默片刻,决定开门见山:嗯,我知道。所以我砸你窗户,就想再试探你一下。他从小是个乖孩子,不爱和别的男生一起皮,砸窗户这种事还是头一次干。 挺有意思的,最重要的是能够打破安不理人的局面。 波塞冬一掀眼皮,双眸灿若星辰,望向安菲特里忒:你要是不理我,我下次还这么干! 安菲特里忒: 安菲特里忒没见过这么理直气壮做坏事的神,波塞冬是第一个。 安菲特里忒不知道别人碰到这种挑衅会是什么反应,他竟觉得波塞冬还挺可爱。 见安菲特里忒不做声,波塞冬继续道:我昨天还以为你气消了,没想到你还憋着呢。再怎么样也别不理我,在这大海里,我只交了你这么一个朋友。你不理我,我很难受。 他从不和安菲特里忒玩那些弯弯绕绕的心眼,有话直说才是最好的相处方式。 安菲特里忒听他这么一说,却自动把他的话翻译成了:我喜欢你,你不理我,我很难受。 他的耳廓渐渐红了,半天只憋出两个字:轻浮! 波塞冬:??? 波塞冬觉得有些委屈。在安看来,他现在是不是连呼吸都是错的? 站在自己的角度,波塞冬觉得安突然的傲娇让他挺难以接受的,但是他一想起安是因为他喝醉酒做了坏事才这样虽然他不记得了,但是他自己做了,就得认不是?又觉得可以理解。 算了算了,安的性格就是这样。 自己看中的朋友,就得自己受着他的小傲娇。 波塞冬决定包容一下他。 你把这个收下吧。他掏出一只海螺,递给安菲特里忒。 安菲特里忒垂眸看着那只银色的海螺,没有伸手去接:你如果还没记起自己做错了什么,就不用急着送赔罪礼。 不是赔罪礼啊。 波塞冬解释说:你现在正生我的气呢,我不敢频繁来招惹你 什么是招惹? 安菲特里忒觉得波塞冬这个词用得还挺贴切,他不就是在不遗余力招惹他么?竟然还在他的面前装傻扮可怜。 安菲特里忒以前只知道波塞冬像小太阳,说点什么都能让他暖起来,现在才知道太阳太热了,也能拱起人心里的躁意。他能用一句话让他高兴,也能用一句话让他生气,手段不可谓不高明。 手段高明的波塞冬还在继续输出,又把蜜糖洒到了他心里。 但是我他顿了顿,说:我想等你消气了以后,继续陪你在海洋里漫步,去陆地上做菜。 安菲特里忒眼波微动,只见那只海螺被递得更近一点,递到了他的眼皮子底下。波塞冬再接再厉地说:你收下它,灌入神力就可以传音给我。等你不生气了,就告诉我,好不好? 安菲特里忒没有回答他好或是不好,但是他收下了那只海螺,拢在了掌心。海螺带着波塞冬的体温,温温热热,安菲特里忒用指尖悄悄戳一戳它,好像在戳小骗子软乎乎的脸颊。 见他收下,波塞冬高兴起来:那就说定了! 安菲特里忒睫毛一颤。 谁和他说定了? 他明明什么也没说! 波塞冬还在喋喋不休:你别忘了,我们还要一起去采解酒草。记得消气了就告诉我! 他本来也想过,是不是干脆一个人去,赶紧想起喝醉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好跟安道歉。但又觉得能惹安这么生气的肯定不是小事,他们要是一起去,他还可以趁机补救一下。 这段友谊来之不易,他不能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错失了安。 那我先走了! 波塞冬把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见安菲特里忒没有回应,只能带着对破碎的友谊修复失败的残念转身而去。 安菲特里忒的睫毛颤了颤,他抬头,目光不由自主地追向波塞冬的背影。 不料波塞冬突然转身,与他的视线对上。 安菲特里忒好像被蛰了一下,下意识收回视线。 只听波塞冬又叮嘱道:记得气消了要联系我! 要记得哦! 安菲特里忒早已心软,此时终于丢盔弃甲。 他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回应了波塞冬的话。 波塞冬渐渐走远了。 安菲特里忒看着他变作一条小黑鱼,混进庞大的鱼群里。他变成的小黑鱼那么小,那么不起眼,他却能够一眼看到他。 或许,这就是喜欢的滋味吧? 独一无二,见之欢欣。 安菲特里忒重新关上了窗,想了想,又临时起意,给家里换了扇门。 时间流逝飞快,安菲特里忒换好大门的时候,太阳神赫利俄斯已经接近极西那片天穹。 声音甜美的墨利忒捧着水晶球找上门来:安!安,我今天终于用水晶球记录下来海皇波塞冬的样子了!她兴冲冲的,看起来兴奋极了。 自从上次记录失败,墨利忒一直把这件事记在心上,觉得她要是能记录下来波塞冬的样子,一定对安大有帮助。她联系众多姐妹,要她们留意波塞冬的行踪,一旦有所发现,就及时通知她。 前几天守护海滩的厄伊俄涅说是看见了波塞冬,而且万分危急的是,当时安也在那片海滩上!但是等她去追波塞冬的时候,又遍寻不到他了,至于她们的弟弟安菲特里忒,也同样不见了踪影。 万幸后来她们向安确认,他并没有遇见波塞冬。 但是这件事给了墨利忒带来了浓浓的危机感,她开始更加积极面对这件事情,终于今天被她发现了波塞冬的踪影! 安,你快看看。墨利忒招呼他赶紧过来,见他并不是很感兴趣,又提醒他一句:这是很有必要的,安。你现在记住了他的模样,有朝一日真的遇见了他,也好早些避开。 安菲特里忒却想,有什么好避的呢? 他以前是对波塞冬的长相没有兴趣,现在更没有看的必要了。他喜欢的人的样子,他的冬,他已经记在了心里,他不需要看水晶球里的那段留影,就能想起他笑眼弯弯的模样;他也不会在偶遇的时候避开他,因为他已经坠入他流淌的爱河。 果然,命运并非无可更改。 父神的预言说他会被抢婚,而且是不情不愿地被抢。 然而事实上,波塞冬并没有选择那样野蛮的手段,而是用他天真友善的一面打动他。而他,也确确实实爱上了他。 他们是两情相悦的。 就像父神和母神一样,他们会相伴一生。 想到这里,安菲特里忒突然心中一动:墨利忒,你把水晶球给我。 墨利忒闻言,万分欣喜,心想安终于开始重视这件事情了。她连忙把水晶球递给他,提示道:你往水晶球里输入神力,当它亮起的时候,就可以看到我今天记录的片段了! 安菲特里忒却没急着看水晶球里的画面。他用手摩挲着水晶球光滑的表面,觉得这东西挺适合做他和波塞冬的定情之物。父神涅柔斯有聊解相思的镜子,他也该有一颗水晶球。 墨利忒,我拿东西跟你换,你把这颗水晶球给我,好么? 安菲特里忒望向墨利忒,以往淡漠的双眼中盛着一片星河。 墨利忒哪里受得了他这样的眼神?她是个疼爱弟弟的好姐姐,别说水晶球了,只要安菲特里忒开口,哪怕要搬空她的库藏,她也没有二话。她满口答应下来,并豪气十足地表示:你不用给我什么,你要这颗水晶球直接拿走就是了! 安菲特里忒却不同意。他坚持拿自己最珍贵的库藏换了这颗水晶球,然后带着浅浅的笑容往水晶球里灌注神力,直把墨利忒看得纳罕不已安不喜欢她们提起海皇波塞冬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怎么今天要看波塞冬的影像了,竟罕见地露出了笑脸? 果然,那就是她的错觉。 墨利忒看着安菲特里忒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这才觉得一切恢复了正常。她伸长脖子和安菲特里忒一起看,一边看,一边告诉他自己记录这段影像有多不容易。 安菲特里忒没听进去,他只顾着看水晶球里那一幕幕,双眸中凝聚起了乌云。只见画面里,波塞冬蹲在沙滩上烧火,一个金发的海仙女走向他,给他递上一碗准备好的调味料。画面距离他们比较远,但是安菲特里忒没有错过波塞冬的笑容。 波塞冬望着那个海仙女,笑得比六月的阳光还要灿烂。 安菲特里忒的脸上,却凝起了六月雷雨天的黑云。 墨利忒没发现安菲特里忒的不对,她说到了最后,还有些得意于自己隐匿行踪的本领:直到我回来找你,他们都没有发现我的存在,还在继续用火烧那几个大盒子呢! 安菲特里忒知道那几个大盒子是什么,波塞冬管那个叫蒸笼。他说要带他吃最美味的食物,原来他的美味不是独一无二,别的海仙女也可以拥有。 安菲特里忒用残存的最后一分理智克制住翻腾的醋意,把水晶球塞回墨利忒的怀里。墨利忒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安菲特里忒突然冲出家门,向浅海区域游去。 欸? 怎么回事? 墨利忒有些懵了,忙喊道:安,你的水晶球不要了么?! 要什么? 安菲特里忒就没想过事情会是这么个走向,定情之物变成了一大桶的柠檬水,灌得他浑身都泛酸气。 那个水晶球谁爱要谁要吧,他现在只想赶紧去海岸上看看,看看波塞冬到底在撩拨哪个海仙女他一定要让那个花心的小骗子好好长长记性! 作者有话要说: 林安菲特里忒黛玉:这美食单是送我一人的,还是别的海仙女都有呢?哼,我就知道,别人不玩剩下的情趣也不拿来讨好我!(醋火中烧) 推文时间 推荐基友远上天山的无cp娱乐圈文《烂片之王[娱乐圈]》。 文案: 作为演艺圈的双料影帝,顾屿19岁主演的第一部 电影就票房大爆,更在23岁那年拿到了顶尖电影奖的提名。 谁想到一朝穿越,竟然穿越到一个歌不会唱,舞不会跳,黑粉加起来能绕地球三圈的小娘炮爱豆身上。 小爱豆刚演完第6部 评分5.0以下的烂片,业界送上外号烂片之王,代言掉光,粉丝跑光,铺天盖地的黑通稿群嘲。 顾屿摸了摸这张好看到天怒人怨的脸。 开局一张脸,资源全靠捡,他终于能过上靠脸吃饭的美好生活了? 第25章 打击情敌 安菲特里忒往浅海区游了一截,才想起自己没有向墨利忒问明,她是在哪片海域,哪片海滩上遇见了波塞冬。 三千洋流汇成大海,宛若玉带一条,串起那么多海岛,他应该去哪里找? 失策了。 安菲特里忒不承认自己是被醋火淹没了理智,他只是不想和墨利忒多做解释罢了。 但是当前的困难应该如何解决呢? 安菲特里忒略一思忖,从怀里摸出波塞冬送他的那枚银海螺他把那颗水晶球丢得干脆,海螺倒是没忘记带上。他往里面输入神力,传话过去,问波塞冬:你在哪儿? 他不怕打草惊蛇,即使波塞冬把那个海仙女藏了起来,他与她的暧昧仍是不争的事实。他要好好探究明白,那位海仙女在不在场并不重要。 也是他被突然的心动乱了头脑,竟忘了波塞冬是个风流惯犯。尽管他在他面前表现得很不一样,也当众宣称自己要改变以往的恋爱观,但如果他仍旧贼心不死,就算没有那个金发的海仙女,也会有红发的,绿发的,蓝发的海仙女。 被那个小骗子俘获,他别无他法。他要是再想花心浪荡,他就好好治一治他的毛病。 能走进他的生活的神明很少,何况是撩动他的心弦。波塞冬既然这样做了,就要做好和他纠缠到底的准备! 在安菲特里忒的设想中,波塞冬或许会有些慌乱,支支吾吾不敢报出地址;又或许会态度从容,与他周旋,给他的暧昧对象争取藏匿的时间。 不料小骗子竟然毫无防备,大大方方地说:你要来找我啊?好啊,你快来帕罗斯岛。 要快,我在这里等你! 他还催促起他来了。 安菲特里忒抿唇,疑心这是波塞冬虚晃一枪,他可能已经做好了准备。 风月老手果然非同一般。 安菲特里忒告诉自己,这次一定要擦亮眼睛,看破波塞冬的伪装,不再被他蒙蔽。 安菲特里忒赶到帕罗斯岛的时候,天色堪堪要暗。海风一吹,椰子树摇碎了夕阳的残影,美得惊人。树下,海皇波塞冬跪坐着,与金发的海仙女挨在一块儿,男神英俊,女神娇美,更是为这幅画增色不少。 安菲特里忒一看,脸色更是冷得掉冰碴子。 分卷(21) 他还以为波塞冬催他过来,是做足了准备的。没想到他竟然不躲不闪,就任他的暧昧对象留在岛上,还与她举止亲密,笑着交谈。 安菲特里忒顾不上擦拭浑身海水,大步向椰树下的两位神明走去。 不等他走近,波塞冬已经发现了他,眉飞色舞地冲他招手:安,这里来! 安菲特里忒走到他的面前,就见波塞冬仍旧坐着,十分自在的模样。他在他面前一直是这样,态度自然而大方,没想到他的暧昧对象和他的爱慕者碰面了,他还能这样淡定自若? 安菲特里忒被醋火冲昏的头脑终于清明了一些,他发现了不对。波塞冬再怎么坦荡也不至于这么没分寸,莫非,这位海仙女与他并无私情? 波塞冬却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看见他来了就高兴,像连珠炮似的说道:你怎么改变主意来找我了?你气消了?我好开心! 他根本不给安菲特里忒回答的空隙,安菲特里忒干脆保持沉默,把目光移向波塞冬的身旁,正恭顺地站起身的海仙女。 不介绍一下? 波塞冬像是才反应过来,向他介绍:安,这是我的朋友斯库拉,她是一位海仙女。 又看向金发的斯库拉:斯库拉,这是安。 安菲特里忒听到朋友二字,眉心微微一蹙。他仔细观察波塞冬,发现他神色磊落,看不出一丝不自然,又望向海仙女斯库拉,没看出哪里不对劲。 如果说这两位都在演戏,未免演技也太好了点。 安菲特里忒更愿意相信眼前的答案,但是这位海皇殿下前科太多,着实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才刚刚暴露了骗他的事,确实是一位善于伪装的男神。他保留着最后一分不相信,冲斯库拉微微颔首:很高兴见到你,美丽的海仙女。 斯库拉盈盈回了一礼,笑容娇美,大方得体:你好,海冬总是跟我说起你,初次见面,你果然如他所说,风采非凡。 安菲特里忒正打量这位疑似他的情敌的海仙女他委实没想到自己头一次心动,竟然会喜欢上如此浪荡的海皇,一下子斩获为数不少的情敌。他没有判断情敌,对付情敌的经验,正暗暗揣度着,就被斯库拉的话说得一愣。 波塞冬经常跟她提起他? 是真是假? 他竟如此长袖善舞,能在一个暧昧对象面前提起另一个追求对象,而做到不闹出一点事端? 安菲特里忒再次对自己的猜测产生了怀疑。 波塞冬坐在沙滩上,望着俊男美女同框的画面,只觉得格外般配。按照他颜狗的做派,像这样的俊男美女,他能截图欣赏半个钟头,然而这一次他却鬼使神差地打岔道:好了好了,安你快坐下吧! 安菲特里忒抿一抿唇,选择坐在波塞冬和斯库拉中间。 波塞冬愣了愣,没说什么。 斯库拉本来是来给波塞冬帮忙的,见此微微诧异,但是波塞冬都没说什么,她也不好表态,只默默往石灶里添了把柴。 波塞冬被斯库拉的动作提醒,他倾身过去,用手招了招蒸笼上袅袅升起的热气,轻轻一嗅道:这下真的熟了! 他笑着回望安菲特里忒:我正想着蟹蒸熟了赶紧给你送过去,没想到你自己来了! 安菲特里忒只觉得波塞冬的每一个反应都在他的意料之外:这几屉蒸蟹,是给我的? 斯库拉早觉得安菲特里忒过来的时候情绪就不太对,又听波塞冬简单说过他们现在在闹矛盾的事情,忙充当两人的缓冲剂,替波塞冬说话:冬说昨天惹你不高兴了,他想让你高兴点儿,又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给你蒸一些蟹,用美味的食物让你开心。 说到这里,斯库拉顿了顿,掩唇轻笑:他还说了,要是你仍旧不肯原谅他,可以把蟹肉当作他嚼了,这样也可以给你泄气,让你不要把气憋在身上。 斯库拉!波塞冬阻止了斯库拉继续卖他,又看了安菲特里忒一眼,难得有些不自在。 斯库拉与他相处久了,也知道他的性格。对他而言,她并非一个普通的侍奉者,更像是朋友一样的存在。替朋友排忧解难是她应该做的,他其实不用太感谢她。 斯库拉又笑了笑,十分善解人意的模样。 安菲特里忒听了斯库拉的话,微蹙的眉头果然松缓了几分,但他仍旧保留着心里的那一丝怀疑,只看着波塞冬道:不要胡说八道,不生你的气了。 话语中带着他自己根本没察觉的纵容。 斯库拉见两人关系缓和,也为波塞冬高兴,她借口让野兽再寻些干柴过来,独自走向密林,把相处的空间留给两位男神。 波塞冬喊了她一声,没喊住,只当海边风大,她没听见。又看了看他特制的沙漏,蒸蟹的时间差不多了,他叫安菲特里忒帮忙,像上次一样帮他搬起上面的屉子,他把最下面那屉蒸蟹取了出来。 熟透了,可以吃了! 波塞冬吃了上次的教训,没敢立刻伸手去抓,等蟹壳稍微凉了凉,见斯库拉还没回来,便道:我们不等她了,你先吃! 安菲特里忒迟疑片刻:这样不好吧? 波塞冬说: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你快尝尝和上次比味道怎么样,我稍微做了一点改进,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那斯库拉呢?安菲特里忒垂下眼睑,又低声问了一句。 波塞冬回答他:没事的,我给她留一点就是了。 安菲特里忒掀起眼帘看他:所以,我的朋友我不再是我一个人的朋友,送我的蒸蟹,也可以和别人分享? 他把朋友两个字咬得很重,好像要将他吞吃入肚,又好像舍不得吃下肚,只放在唇齿间厮磨,带着微妙的缱绻。 波塞冬懂了。 安原来是吃醋了! 这种心态他能理解,对朋友的独占欲嘛,虽然他没有,但是他看挺多小女生都会这样的。安心思细腻,又没什么朋友,会有这种想法也是正常。 波塞冬想了想,向他挨蹭过去,给他剥蟹。 朋友可以慢慢交,但是挚友,只有你一个。 波塞冬低着头,没看到安菲特里忒的眼神在他说话的时候从严寒转向春暖花开。他把蟹黄取出来,放调料碟里蘸了蘸,递给安菲特里忒道:你介意的话,这些蟹就只给你一个人。 那斯库拉呢?安菲特里忒又问。 波塞冬说:斯库拉想吃什么,让她自己做,蟹只给你吃! 他说得毫不犹豫,安菲特里忒终于满意了。他眼底浮起浅浅的笑意,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波塞冬对斯库拉这么不客气,更能反映出他们关系不一般,又继续把那份醋意收藏好,暗自观察。 波塞冬对此并未察觉,他见安菲特里忒吃着蒸蟹,眉眼舒展,在夕照下更是美得像幅画。不由支颐欣赏,暗自确定了一个猜测:安是真的很喜欢吃蒸蟹,一吃到蟹就变开心了,真好哄。 波塞冬没有细想自己为什么要哄安菲特里忒这件事,他们是朋友,他惹了人家,哄哄他也是应该的。 好吃么?他问。 安菲特里忒点了点头,又剪掉一只蟹腿,蘸了调料递给他:你尝尝。 被安菲特里忒喂到嘴边,波塞冬也没发现不对,毕竟他之前也是这么喂安的,他们直男关系好起来了就是这么亲密! 当下不疑有他,张嘴把蟹腿咬住,洁白的牙齿在柔软的唇瓣间昙花一现,然后那双唇好像收拢的花瓣,轻轻一吮,吮走了软嫩的蟹肉。 好吃!波塞冬发表感慨。 安菲特里忒根本没听他说了什么,他的目光停留在波塞冬的唇瓣上,又想起了睡梦里那一个个落在他脸上身上的吻。 冬的嘴唇,是不是真的像梦里那样柔软? 想 安! 波塞冬的声音响在耳畔,安菲特里忒回神,就在他又朝自己凑近一点,笑眯眯道:还要! 斯库拉回来的时候,就见安菲特里忒给波塞冬剥着蟹,投喂盘腿坐在沙滩上,没什么形象的海皇殿下。这好像哪里不对啊?海皇殿下不是说做蒸蟹来安慰朋友么,怎么变成朋友投喂他了? 斯库拉有些闹不明白,但她没有多说。只是总觉得两位男神之间存在某种粘稠的气息,挤压着她的空气,让她喘不过气,只想离他们远远的。 海皇殿下斯库拉刚想和波塞冬说一声,赶紧回到海皇殿去,不料一不小心叫错了称呼,不由自知失言,掩住了嘴唇。 波塞冬也呆住了,嘴里叼着一条蟹腿,心里慌得一批。 怎么办?他的小马甲是不是要掉了? 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啊! 然而唯一的不知情神安菲特里忒却是神色淡淡,只淡定地把蟹腿往波塞冬嘴里又送了送:吃。 波塞冬听话地一吸,食不知味地嚼着嘴里的蟹肉,拿眼睛偷看安菲特里忒,想着怎么接斯库拉的话,给自己撇开关系。 安菲特里忒却道:冬刚刚在和你说海皇的事迹? 他没有顺势揭穿波塞冬的身份,而是选择替他隐瞒。 波塞冬那么喜欢他,他再给他一点时间,让他继续以小海怪的身份表现自己也不是不可以。 啊?斯库拉怔忪片刻,才反应过来安菲特里忒是在跟她说话。眼看着这么好的台阶都递到脚下了,连忙接话:是,是的。 他就是这样,对海皇很有好感。安菲特里忒说着,终于明白了波塞冬在他面前不断夸自己的意图他就是想让他对他改观,继而喜欢上他。 安菲特里忒嘴角不经意地弯了弯:他在我面前也经常说起那位海皇殿下。 波塞冬反倒有些拿不准安菲特里忒的反应了。 安虽然不太爱表达自己的想法,但是他能看得出来,他不太喜欢听他提起海皇波塞冬。但是因为他要给自己洗白,要安接受波塞冬的改变,又不得不提,结果每次提起,都觉得头皮发紧。 没想到这次安竟然主动cue了海皇波塞冬。 波塞冬没有细想,难得有这么个好机会,他连忙道:是啊,我们在说海皇殿下的事情。前几天海皇殿下巡海的时候,发现了一艘出海的商船,商船差点触到了暗礁,是海皇殿下将它引回了安全的海域。 他眼睛亮亮,拿出写议论文的架势,举事例,做总结:不得不说,海皇殿下现在不再游戏繁花丛中,也变得体恤众生了呢! 斯库拉听了,却有些懵懵的,没想到海皇殿下在他的好友安的面前竟然是这幅模样,会自己夸自己,而且夸得这么真情实感,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原来海皇殿下这么虚荣? 他要是喜欢听夸夸,为什么不告诉她呢,她也可以啊! 安菲特里忒倒是没想到,他竟然还抢自己姐妹的活干,护送航行的欧珀墨佩要是知道了这件事,又要给海皇波塞冬多添一条罪状了。 他还在考虑自己该怎么表态,是顺势夸夸他,让他知道自己的态度已经发生了改变,还是继续保持沉默,不让他发现端倪。不料斯库拉竟然突然出口,跟着夸起了波塞冬。 相较于夸自己总觉得不太自在的波塞冬,斯库拉的夸赞要来得更为真诚,她的新生都是波塞冬赐予的,本来就带着十米厚的滤镜看他,此时发现他想要被夸夸,更是义不容辞,夸得天花乱坠。 波塞冬听着听着,耳朵都红了。 不为别的,臊的。 咳咳,他哪有斯库拉说得那么好? 他想要阻止斯库拉,然而眼神刚递到那边,就被突然倾身去拿螃蟹的安菲特里忒挡开了。 安菲特里忒观察到现在,心里多少有了判断,波塞冬与这个叫做斯库拉的海仙女确实没有爱情方面的联系,但是毫无疑问,他们的关系很亲密,否则斯库拉不会知道那么多关于波塞冬的事情。 那些事情就连他都不清楚。 而且,波塞冬脸红什么? 被夸了,不应该露出自得的表情么?怎么好像被欺负了似的,脸颊泛红,眼睛也润润的,让他想要把他藏起来不被斯库拉看到。 斯库拉说得正起劲,还没有发现波塞冬的不对。 安菲特里忒又给波塞冬剥了一只蟹,让他认真吃,不要听斯库拉说那些好听的话。 那些话他也会说,本来是他的主场,怎么又被斯库拉夺去了话头? 他决定夺回自己的主场,然而在腹中措辞,等到接话的机会来了,他又觉得羞于启齿。 还是波塞冬接了一句:是啊,所以说海皇殿下的转变还是很值得期待的,他是真的不像以前那样花心风流了。 安菲特里忒发现,这个话题他能接,并且能接得很好。 他续上:在这一点上,我不得不认同你的看法。海皇现在确实做出了很大的改变,听说他向众海神宣布,说自己只钟情于一位神祗安菲特里忒。是这样么,冬? 波塞冬没想到安菲特里忒会接他的话茬,更没想到安也知道他对外宣称自己喜欢安菲特里忒的事,他瞪大了眼睛,望着面前清清冷冷的男神,一时说不出话来。 真是神不可貌相! 没想到安也这么八卦! 安菲特里忒却误会了他的态度,以为他是被恋慕对象问了这个问题,感到不好意思了。 这才是正常的反应。 为什么要因为斯库拉的夸赞而脸红? 冬只要为他害羞就好。 安菲特里忒满意极了,他的眼里流露出几分鼓励的意味,再次征询波塞冬的看法:我说得对么,冬? 波塞冬怎么可能反驳自己在众神面前说得话呢? 尽管尴尬得脚趾抓地,还是硬着头皮认了下来。 没,没错! 自己撒的谎,死也不能让它被攻破! 波塞冬垂头看向地面,忍住把自己埋进沙子里的冲动,耳朵却悄悄地红透了。 安菲特里忒盯着他红若云霞的耳垂,恍然想起人间一种受人欢迎的水果草莓。 分卷(22) 酸酸甜甜,让他想要咬上一口。 他心里好笑。 看吧,冬现在果然只喜欢他。 就该让斯库拉好好听一听,好让她意识到自己的不应该,和他的冬保持好距离。 作者有话要说: 安菲特里忒:他真的好喜欢我,今天打击斯库拉很成功XD 这是加更,今晚23点还有更新。 爱你们(*^.^*)亲亲~ 如果你们也爱我,就给我文收、评论、作收、预收来一套吧(星星眼) 第26章 间接亲吻 波塞冬发现,今天的安存在感特别强烈? 以往他和安相处,基本是他说得多,做得多,安更多的时候是静静注视着他,倾听他,配合他。但是今天斯库拉在场,她也可以作证,安确实比平时来得活跃,话变多了,和他的互动也多了。 这对于波塞冬来说,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但是斯库拉看了安菲特里忒和波塞冬的互动,却觉得心情复杂。 她看着波塞冬摘了个大椰子,交给安菲特里忒处理。待安菲特里忒处理好,他捧过椰子来喝了口,大赞很甜,又递给蓝发的男神,让他也尝口。 蓝发的男神觑了他眼,眼里带着某种隐晦的情感。他接过椰子,抱在手中,垂眸看了会儿,忽然将它粗糙的椰壳转了转,恰恰对准波塞冬喝过的位置轻轻抿了口。 他的嘴唇那样柔软,像深海里粉嫩的贝肉,与乳白色的椰肉形成鲜明对比。他喝椰汁的时候嘴唇微动,不像是在啜饮,倒像是亲吻。 浅浅口。 安菲特里忒的睫毛颤抖起来,他把椰子递给波塞冬,又抿了抿唇:般。还给你。 他说着般,刚刚喝椰汁的表情可不般。 分明是喜欢得不行! 斯库拉: 海洋女神在上,这是她能看的东西? 斯库拉有些后悔自己怎么被安打岔,就忘了提前离开的事。如果她不在这里,就不会看到这幕了。 瞧瞧安都在海皇殿下面前做了什么? 他分明是在挑逗海皇殿下! 再看海皇殿下的反应,他他竟然一脸纳罕地接过那个椰子,又喝了口,然后十分较真地告诉安,椰子真的很甜。 身为风月老手的海皇波塞冬真的看不穿安那粗浅的撩拨手段?斯库拉不信。 她万万没想到,近来一直洁身自好,宣称自己如今只倾慕于安菲特里忒的海皇殿下竟然会和他的朋友如此暧昧。她还没见过那位未来的海后,难道海后之位就要易主了? 斯库拉对波塞冬的滤镜碎了地。 她收拾好自己凌乱的心情,感觉无法再呆下去,果断向波塞冬提出先走一步的请求。 波塞冬看她脸色不太好,关心了两句,见她始终神思不属,只能应允她的请求。 安菲特里忒看着金发的海仙女离去,心情大好,又朝波塞冬伸手道:我想再喝口椰汁。 甜的,和他现在的心情很配。 这个我喝完了,我再给你摘个吧。波塞冬说着,把椰壳放,仰起头,催动神力抛出一道弧光。那弧光从椰树上轻巧地划过,就有个椰子被神力托着砸进了他的怀里。 哝,给你。 安菲特里忒捧着波塞冬大方递来的椰子,打开,抿上口,只觉得味道淡极了,没有被波塞冬喝过的半甜。 波塞冬问他:不好喝? 安菲特里忒点了点头。 波塞冬倾身过去,从他怀里拿过那个椰子,尝了口,满心都是疑窦,他觉得新摘的这个椰子比自己刚刚喝的那个甜多了。 安的口味可真奇怪! 波塞冬喝多了椰汁,打了个带有椰子气息的嗝。他捧着椰子坐了会儿,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斯库拉离开时的样子她似乎不太开心。 也是正常的。他和安相处的时候,好像有点太旁若无人了,都没有好好招待她。她听说他要给安做蒸蟹,毫不犹豫地过来帮忙,结果他只蟹都没给她留,还忘了照顾她的感受。真是太不应该了! 波塞冬暗暗唾弃自己。 冷不丁听见安菲特里忒问他句:在想什么? 波塞冬正想着斯库拉,顺嘴就把她的名字交代了出来:斯库拉。 天黑了,安菲特里忒的脸色隐没其中,隐隐透着点黑,波塞冬没看见。他听他又问:想她做什么? 波塞冬叹息一口气:她今天好像不太开心。 安菲特里忒抿唇,心想,他现在也不太开心。 只听波塞冬又道:我不该叫她来帮忙的。 这无疑是个正确的选择。 安菲特里忒脸色稍霁。 波塞冬却还沉浸在自责中,他毫不设防地向安菲特里忒吐露了内心的想法:你在这里,我根本顾不上她。 安菲特里忒: 安菲特里忒又开始抖睫毛了,他的耳垂处窜起了阵热意,凉凉的夜风都没办法让它冷却下来。他下意识夺过波塞冬手里的椰子,仰起头来猛喝口。 波塞冬看着他滚动的喉结,脑子有点懵。 不是刚刚还说不甜么,又喝这么大口? 安的心思可真难猜! 与此同时,安菲特里忒也在心里感慨:冬果然是风月老手,句情话就能撩得人心花怒放。他定要冷静,不能被这小骗子左右了心绪! 两位男神心思各异,却在同时间想到了起。 我们今晚去采解酒草吧。 波塞冬提出这个建议,是因为他老觉得这件事情横亘在心里不是滋味。他不是爱逃避的性格,只有想起喝断片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才能解决问题,那就算再尴尬也得想起来! 安菲特里忒则是觉得自己不能再被波塞冬这么明撩暗撩但要他现在就和波塞冬分手,目送他回家,他也是不愿意的。他只能给波塞冬找点事做,不让他闲着乱撩。 两位男神拍即合,决定启程。 他们如今在帕罗斯岛上,而解酒草只在纳克索斯岛上生长。两岛之间距离不远,天气晴好的时候,站在帕罗斯岛上高处,都能远远望见纳克索斯岛。 波塞冬化作尾小黑鱼,与安菲特里忒起游了过去。 他在岸边化作人形,正好踩碎了水湾边上盈盈的月光。海水是凉的,月光也是凉的。月光在水花中飞溅,美得好像一颗颗莹白的珍珠。 真好看啊! 波塞冬仰头,望向头顶那一轮明月。 他夸月亮,只是单纯的夸月亮,可他忘了,在希腊神话的世界里,月亮代表着位美貌多情的女神塞勒涅。 安菲特里忒不太爱听他这么说,但也相信他并非有意。他被波塞冬撺掇着也看向那一轮皎月,却忽然面色一变。只见天空中皎洁的圆月忽然躲进云里,只剩下半张脸,好像不胜娇羞,不愿再听波塞冬夸赞;又好像留下那一道弯弯的月牙,回赠波塞冬一个笑脸。 毫无疑问,巡游的月亮女神塞勒涅听见了波塞冬的话,正回应着他呢! 应该说,不愧是海皇波塞冬么? 只是简单的句话,又撩动了位女神。 安菲特里忒自认为不擅长对付情敌,所以他在这种情形下反而特别警惕,想要努力做到防范于未然。他扬手,借海水吹起阵夜雾,挡住了塞勒涅的视线,然后牵起波塞冬的手:我们走。 波塞冬被他抓着,快步跟上了他的节奏。 等到夜雾散去,塞勒涅驾着由两只神牛拉动的月车俯冲直下,轻盈地落在了纳克索斯岛,被海浪不断冲刷着的金色海滩上。她左右看看,不见波塞冬的身影,不由咬紧了贝齿,怒道:真是不懂情趣的男神,竟敢阻碍我和波塞冬见面! 她面带薄怒,暗暗把安菲特里忒恨上了。 原来,这位女神也和海皇波塞冬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他们偶尔会在月光下会面,在幕天席地里,行使爱神阿芙洛狄特给予他们的权利。 说来波塞冬也有很久没找上她了,她还以为那个浪荡的男神已经彻底忘了她。如今他既然主动撩拨她,说明他也是想的。她便奔赴了下来,来成全他们的露水姻缘。 让她看看,波塞冬在哪里 塞勒涅展望片刻,往深林里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安菲特里忒(盯):你厉害,随口一夸就给我招来了一个情敌。 波塞冬: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QAQ! 我知道这一更有点短_(:з」)_ 争取明天粗长! 第27章 二次自曝 森林里也弥散着浓浓的雾,好像天上的乌云压进了枝丫间,厚厚一层,教人看不清前路。 明明刚才纳克索斯岛上还不是这样。 她在天空俯瞰而下,能够清楚地看到岛上的景致。 这雾有古怪! 月亮女神塞勒涅想起与波塞冬结伴上岸的蓝发的男神,她当时在天上,遥遥的看不真切,只知道那位男神身材极好,与英俊的海皇站在一块儿也不被掩住风采。原本还想着,如果海皇兴致不错,陌生的男神也有那个意愿,他们可以一起享乐,在被海风吹拂着的微凉的沙滩上,共赴爱|欲的温床。 没想到那位蓝发的男神竟将她视作情敌!还想出这样拙劣的法子,妄想独占海皇波塞冬的一夜! 拦着她? 她是他拦得住的? 塞勒涅秀眉一挑,眉眼间多了几分凛冽。她扬手,一道月光如刀,划向浓雾。 然而那雾是水做的,格外粘稠,即使她的月光如刀,也切割不开,反而被夜雾包裹,吞噬,化为己用。 一般情况下,只要实力够强劲,哪怕被克制也能扭转局面。 塞勒涅无法破局,只能是对方实力比她强。 塞勒涅不得不重视,又加大力度重新挥出一道神力,然而她的神力依旧无法破开安菲特里忒的夜雾。 她冷哼一声,想要甩袖走人,又觉得气不过。此时与波塞冬春风一度的念头已经被和制造夜雾的神较劲的想法压了下去。她不服气地告诉自己,只是一阵夜雾而已,哪怕有雾气障目,她也能顺顺利利地寻到海皇波塞冬! 再者,实力强大有什么用? 抢男神可不靠实力强大! 塞勒涅还从没听说过波塞冬和哪个男神亲近,料想不过是蓝发的神明自作多情,待她见到波塞冬,就会让他知道什么是难堪! 塞勒涅心中有了决断,她大步走进夜雾中。 另一边,浓浓的夜雾也给波塞冬带来了很大的影响。深林里本来就到处是高大的树木,那些树木像连绵的云,隔开林中的他们与天空的距离,让他们照不到月光。又加上夜雾的阻拦,更是让人目之所及全是一片混沌。 波塞冬说:安,这雾好大啊! 安菲特里忒留神倾听着周围的动静,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波塞冬又说:在这雾里行走好不方便啊。 所以我抓着你,安菲特里忒说:你跟着我走,不会有事。 波塞冬: 波塞冬心想,那为什么不把夜雾撤了呢? 他也不是傻子,这夜雾来得蹊跷,正好是安拉他往密林走的时候起的,多半是安的手笔。 可是安为什么要用神力化雾呢? 他有什么用意? 是在躲着谁么? 安菲特里忒没有给出回答,只是牵着他的手松了又紧。 他心想,这小骗子不是最解风情的么,难得有这么好的亲密机会,却不好好培养感情,只顾着问东问西? 他肯定是不能如实回答的。要是被波塞冬知道他有那一点儿在乎他,布置夜雾便是为了阻拦情敌的靠近,一定会得意忘形。 安菲特里忒这样想的时候,俨然是一副薄情冷淡的模样,然而他的睫毛却颤个不停,抓着波塞冬的手也有些微微汗湿。 两位男神走在布满迷雾的森林里,不一会儿,波塞冬又问:现在雾这么浓,我们怎么好找草药呢? 他举目四望,四周都是阴霾一般的灰黑。 安菲特里忒说:这个不难。 他牵着波塞冬的手,循着水声走向一条小溪。那溪水蜿蜿蜒蜒从高处的山峦间流泻下来,尽管深秋已至,水流不大,却流得极欢快。 安菲特里忒往小溪里注入神力,然后提醒波塞冬说:继续往前走。 往前走? 再往前走,不就踏进小溪了? 难道解酒草在小溪对岸? 安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波塞冬因为看不见前路,听觉反而更灵敏了些,他清楚地听见溪水发出更响亮的声音,近在耳边。 然而安的手那么有力,握着他手的动作那么坚定,让他愿意交付信任。 波塞冬跟着安菲特里忒往前一踏。他已经做好了脚下落空,踩进溪水里的准备,没想到双足竟像被一条柔软的丝质长缎托住了,用脚去踩,又有水的清凉。 嗯?波塞冬正纳罕,就听安菲特里忒提醒他:抓紧。 波塞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脚下长缎开始往上拽,托着他和安菲特里忒往上坡的方向去。 他猝不及防,身体失去平衡,一脑袋往安菲特里忒的身上栽去。 安菲特里忒抓着他的手紧紧不放,又用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腰:站稳。 波塞冬被他揽着,勉强在水做的长缎上站住,抓着安菲特里忒衣领的手却忘了松开。他自穿越以来,一直在努力适应神话世界的生活,但是神话世界有太多的神奇技能是他不熟悉的,哪怕脑内有理论知识,他的思维反应什么的还是有些跟不上。 好险,幸好有安在,不然他就要从水缎上栽下去了! 谢谢你,安。 波塞冬揪着安菲特里忒的衣领,挨得他很近,热气扑在了他的下巴、脖颈处。 安菲特里忒被他的呼吸扰得极不自在,下意识梗着脖子别过脸去,孰料脖子上那毛毛的、痒痒的感觉反而更明晰了,让他抓心挠肺的痒。 分卷(23) 他下意识要推开波塞冬,又想起波塞冬刚刚的反应,踌躇着没有行动。 你你往四周看看,看看有没有解酒草。 总之,不要再面向他了。 波塞冬却被他的要求难倒了:可是雾这么大,我看不到四周的情景啊。 安菲特里忒: 安菲特里忒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堂堂海皇竟然如此疏于防备,踩个水缎还能摔到他怀里,又跟他挨那么近,呼吸都扑在了他的身上对了,还有他的手,他的手到现在还抓着他的衣领没有松开! 浪荡! 安菲特里忒低声骂了一句,睫毛颤抖得厉害。 什么? 波塞冬没听清。 安菲特里忒: 小骗子竟然如此喜欢装傻,他能说些什么? 安菲特里忒深吸一口气,恢复了淡淡的语气:没什么。 至于到底是有什么还是没什么,就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安菲特里忒之所以带波塞冬踩着水缎往山上走,是因为他们要找的解酒草喜欢生长在石缝间,又渴水得很。他们去往高山陡坡,溪水的源头处,多半能在石缝中找到解酒草。 这会儿功夫,安菲特里忒已经开始后悔邀请波塞冬来找解酒草了,给自己添了个情敌不说,又被波塞冬拨乱了心弦。这一夜于他而言,可谓是波折重重。 正想着,就听见山脚处传来一阵惊叫。 啊! 那叫声极软,极柔,又尖利,在寂静的深林里显出几分诡异。 波塞冬顿了顿,感觉浑身毛毛的,以前看过的鬼片开始在他的脑海里轮番上映。但是希腊神话的世界好像没有鬼?他大着胆子向安菲特里忒求证:安,你听见了么?刚刚响起的,是什么声音? 是什么声音? 是月亮女神的娇呼声。 那位美丽的女神竟意外的有恒心,有毅力,即使被夜雾阻拦,仍旧对他们穷追不舍。 应该夸夸小骗子的魅力不一般么? 安菲特里忒抿唇,眉眼间萦绕着几分不快。 他不知道塞勒涅在茫茫夜雾中遇到了什么,他对她的处境并不关心,但在波塞冬第二次问及刚刚响起的是什么声音的时候,他不得不回答他。 是月亮女神塞勒涅发出的声音。 他应该这么说。 但是鬼使神差地,他给了波塞冬一个错误的答案。 是噪鹃在叫。 噪鹃? 波塞冬虽然不认识什么噪鹃,但能听出那是鸟类的名字。他松了口气,又忍不住道:这鸟的声音挺像人声的,那么尖利,大晚上听着怪渗人的。 嗯,安菲特里忒说:所以它还有个名字,叫冤魂鸟。 说者无心,话说出口安菲特里忒才反应过来,自己这句解释好像在内涵什么。 别说了。波塞冬不爱听这个。眼看到了山顶,雾没有山下那么浓了,他从水缎上跳下去,朝安菲特里忒招了招手:我们赶紧找到解酒草回去吧! 太渗人了。 他可不想再听见冤魂鸟的声音了! 安? 见安菲特里忒没有反应,波塞冬又催了催。 淡淡的雾在山头缭绕,天上的月亮如今正在山脚下捧着受伤的脚踝低低咒骂不知名的蓝发男神,天空黯淡得过分,只有点点星光漏下来,不足以让波塞冬看清安菲特里忒的表情。 安菲特里忒感受着掌心的余温,将拇指和食指的指腹轻捻,恍然想起小时候的事情。 那时候,他沉默不爱说话,有几个姐姐偏爱逗他。她们拿自己的零嘴来投喂他,不管他要不要,总要塞他几块,等他吃得意犹未尽的时候就把零食收起来,嬉笑着要他喊一声姐姐才肯拿给他。 他从没让她们遂愿。 但他记住了这招,吊人胃口。 波塞冬现在也在对他使用这招么? 在他正觉得就这样一直牵着手也挺好的时候,抽手而出。 他轻易识破了他的圈套,却无法像被姐姐们哄骗时那样坚定地拒绝。 他踌躇着,在波塞冬的等待中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淡淡的,微哑,却隐隐透着股别扭:冬,拉我一把。 在他说出自己的意愿以后,他稍微等了几秒,等到了一只温暖的手。 波塞冬牵着安菲特里忒下了水缎,那溪水哗啦一声响,重新往山下流淌而去。 听着嘈杂的水声,波塞冬思量了片刻,没有松开安菲特里忒的手。 他提议道:我们就这么牵着吧,这山顶上有水流,恐怕长有青苔,地面湿滑。我们牵着手走,彼此有个照应,不容易滑倒。 他说得有理有据,让人无法拒绝。 何况安菲特里忒也不会拒绝。 但是他想,波塞冬果然很会说话,他找的借口就很好。 雾气氤氲中,安菲特里忒嘴角一弯,露出个浅浅的笑来。 波塞冬开始找起解酒草来。他虽不清楚安菲特里忒为什么要掀起夜雾,但如果安在躲避什么,他肯定不能拖他的后腿,因此也不给自己照明,就借着微弱的星光,眯着眼睛,弯着腰,在地上艰难地找呀找。 安菲特里忒与他手牵着手走在一块儿,他也在找,只是没有波塞冬那样认真。他偏头去看波塞冬的侧脸,只觉得面前的男神无论怎么看,都不像姐妹们描述的海皇波塞冬。 他的发丝间没有馥郁的浓香。 眉眼间也没有风流的味道。 他做起事来那样认真,不像众神的玩世不恭,哪怕只是采一株药草。 这一切的一切,他爱的样子,都是波塞冬的伪装? 如果他服下解酒草,回忆起了迷迭香花田里发生的那些事情,他是否会变成令他陌生的模样? 这个念头浮现出来,安菲特里忒的心猛地一跳。 素来果决,从不反悔的安菲特里忒在这一刻突然很想拉着波塞冬离开纳克索斯岛,就这样,把真相埋葬,让波塞冬一直做他面前快乐的小海怪。 安菲特里忒的指尖开始颤抖,他开始犹豫,是不是要做出这个决定。 正在此刻,波塞冬突然往前探,带得他整个人也往前倾。 他听见了波塞冬欢喜的声音:找到了! 波塞冬揪下一棵草药递到安菲特里忒的面前,要他确定:安,你看看,这是不是你说的解酒草? 安菲特里忒的目光却没落在药草上,他看着波塞冬明晃晃的笑脸,不愿做出回答。 正在这时,山顶忽然掀起一阵大风,要不是波塞冬抓着解酒草的手收拢及时,他手里的药草都要被吹飞。安菲特里忒则下意识压低了他的背脊,让他伏在自己的身旁。 大风刮过,夜雾又被吹散了些。星光更明亮了,照耀人间。 波塞冬抬起脑袋,就见巨大的黑影又一次从低空掠过,扇动狂风,卷起砂石。借着星光粗粗一看,能看到那怪物长着一颗硕大的人头,却生了狮子一样的身体,背上插着鹰隼一般灵敏且善于飞翔的翅膀,却拖着一条怪异的蛇尾。 安菲特里忒叫出了它的名字:是斯芬克斯。 这怪物有点名气,波塞冬不太了解希腊神话都知道它。它就是那个老爱拦着路人猜谜语,最后因为被俄狄浦斯猜中了谜底,羞愧得跳崖自杀的狮身人面兽。 它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看起来好像在发怒的样子。 没等波塞冬想明白,盘旋在空中的斯芬克斯发现了他们。它发出一声狮子般的怒吼,将怒火燃烧到了两位男神的身上。 它把翅膀一扇,又是一阵烈风。山峦撼动,树枝折断,砂石乱飞,波塞冬下意识以手遮眼,安菲特里忒却没有错过斯芬克斯疾掠而来的那双利爪要是被它那锋利如刀的狮爪抓伤,即使是天生的神体也免不了要受痛! 斯芬克斯如闪电般俯冲而来,安菲特里忒眼看着无法做出其他反应,忙揽住波塞冬往旁边一滚。 地上的砂石发出簌簌的响声,溪水更是颤抖得无法再笑出声。波塞冬被安菲特里忒护在怀里,却是毫发无伤。 安菲特里忒给波塞冬充当肉垫,任波塞冬继续趴在他的身上。他手一扬,氤氲着海洋气息的神力飞射出去,直戳斯芬克斯的眼球。 斯芬克斯有着善飞的翅膀,善于攻击的利爪和一条灵活的尾巴,唯独没有一身铜皮铁骨防御外来的攻击。安菲特里忒的神力射出,它只能闪避。 它是富有智慧的怪物,在安菲特里忒的攻击下,它仍不忘自己的猎物,意图往下飞,抓住机会,趁乱杀伤两位男神。 然而安菲特里忒怎么会给它机会? 他早有准备,又连续射出几枚雪花似的飞刀,逼得斯芬克斯只能往天上走。 斯芬克斯临时急转,迸裂了背脊上的伤口,它更加暴怒了,又甩动着长长的尾巴向两位男神攻来。 它的尾巴很有力气,能把山石劈裂。 波塞冬为了避开他的攻击往旁边一躲,与安菲特里忒分开两地。 安菲特里忒瞥他一眼,情况危急,只来得叮嘱一句:保护好自己! 波塞冬同样严阵以待,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斯芬克斯,嘴里回应着安菲特里忒:你也是! 他不敢使用三叉戟,以免暴露自己的身份,便用神力幻化出了一把银弓,以神力做箭,射向斯芬克斯。他在家里常常玩飞镖,准头还可以,又有原身的记忆加持,竟然一击即中,扎到斯芬克斯的腹部,顿时血花飞溅。 腹背两处都见了血,斯芬克斯杀意更浓。它绿色的眼睛里布满血雾,不依不饶地要继续攻击。然而因为受伤的缘故,它的行动变得迟缓,也终于给了两位男神喘息的时机。 安菲特里忒继续警惕,波塞冬却想着,他们无冤无仇,斯芬克斯为什么突然攻击他们?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斯芬克斯!他拔高了声音,大喊:快停下! 你是不是认错了神,我们没有招惹你啊! 斯芬克斯却是极端暴虐的脾气,在交手的那一刻它就发现了,这两位男神并非伤他背脊的那个男神,身边也没有那个貌美的,被它追了许久的女神。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它追丢了弄伤他的男神,也追丢了带有他的气息的女神,它就要拿他们泄气! 斯芬克斯会吐人言,但是它懒得和他们说人话,又一声狂吼,猛扑下来。 两位男神又与它斗了两轮,已经渐渐站稳了上风。 忽然,天上的星星尽数被收揽,天地间一片漆黑。斯芬克斯失去了猎物,发出愤怒的吼声。在那震耳欲聋的吼声中,安菲特里忒没有错过身后吹来的一阵香风,他正欲回头,就感觉一只柔软的女人的手推在他的后背。 神力震荡,安菲特里忒被狠狠往前一推。 他灰蓝色的眼里闪过冷光,在半空中翻转回身,给了身后的女神重重一击。 只听啊一声惊叫,伴随着皮肉被利爪划破的声音,传进了波塞冬的耳朵里。 波塞冬没心思去想那一声尖叫的由来,他听见了安菲特里忒的闷哼。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溅在了他的脸上,带着一点点腥味。 那是安的血? 那一刻,无尽的愤怒充斥波塞冬的大脑,褫夺了他的理智。他化出三叉戟,将高举的三叉戟朝向天空,搅开天地间的迷障。 星光重新出现,月亮女神也狼狈地带着伤逃向了广袤的天际。 波塞冬再次挥动三叉戟,与安菲特里忒化出的巨剑一起,砍向逞凶的斯芬克斯。斯芬克斯发出一声惨叫,它垂下双翼,眼底的生|命|之|光也渐渐熄灭了。在一阵地动山摇的震颤中,它坠下了山崖。 风轻轻吹,荒山之上恢复了安宁。 安菲特里忒从空中缓缓落了下来,他脚下踩着几朵水花,好似佛教说的步步生莲。 波塞冬却没有心思欣赏,他疾步冲了过去:安,你哪里受伤了? 他把安菲特里忒仔仔细细看了又看,紧张的模样好像在他面前立着的是个琉璃娃娃。 安菲特里忒的伤在手臂上,在塞勒涅把他推出去的时候,他为防再次出现腹背受敌的情况,先重伤了塞勒涅,然后要回身去对付斯芬克斯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斯芬克斯的利爪逼近,他只能避开重要的位置,拿手臂去挡。 他的手臂被锋利的狮爪划伤,汩汩流出鲜血。 然而看着波塞冬脸上沾血都顾不上擦的样子,他还是先安慰他:小伤而已,别担心。 波塞冬抿唇,没有说话。 他用颤抖的双手举起三叉戟,用力一敲石壁,敲出喷涌的清泉。又掬起一捧泉水浇在安菲特里忒的手臂上,又一捧,直到他手臂上的伤口完全复原。 对不起,安。 波塞冬的声音压得很低。 他感到很后悔,后悔自己没有早点拿出三叉戟。 明明看到斯芬克斯来势汹汹,他却谨小慎微,不敢拿出三叉戟,怕被安发现他的身份。他总觉得时机不够成熟,其实就是想再拖一拖,不想安在面对他的时候,也把他当作那个风流浪荡的波塞冬。 可像这种危急关头,他只有变成海皇波塞冬才能保护安 他要保护好安,不让他再受伤了。 他看着安菲特里忒,吸了吸鼻子,鼓起全部的勇气向他表明身份。 对不起,没能保护好你。 我不该想着隐瞒身份,如果我早点取出三叉戟,你就不会受伤。 安,你看到了,我的真实身份 波塞冬闭了闭眼睛,在他面前承认:我是海皇波塞冬。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了QAQ 第28章 兄弟情深 我是海皇波塞冬。 安菲特里忒不是第一次听见这句话,然而他的心情和第一次听见完全不一样。 他没有想到波塞冬会在这种时候主动承认,是因为他取出了三叉戟,他的身份已经无法隐藏,他只能主动承认么? 天将破晓,夜雾四散,安菲特里忒能够清楚地望进波塞冬那双明亮的眼睛里。他的眼神那样赤诚而炽烫,没有因为身份的暴露发生改变丝毫。 分卷(24) 他依旧是他的冬。 是他最初结交的那只小海怪。 安菲特里忒突然不想再追究什么了,他得到的答案已经是最优解,他的冬不会变,这就足够了。 然而他的沉默引起了波塞冬的误会,波塞冬心里鼓起的勇气在时间的流逝中慢慢溃散,他垂下了眼睛,睫毛颤动,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安。 你生气了? 我知道,我不该隐瞒你这么久。 可是你这么好,我想和你认识,被你喜欢,不想你一看到我,就想起花心浪荡的海皇波塞冬。 我是真心的想和你做朋友。 又来了! 安菲特里忒提高警惕,打断了他的情话。 我没有在生气。安菲特里忒告诉他:我知道你是波塞冬,该气的早就气过了。 波塞冬震惊地瞪大眼睛,像只受惊的猫。 安菲特里忒想起他坦白一次又一次,竟隐隐觉得此刻惴惴不安他看起来有些可怜可爱。他朝他抬起手,就见黑发的男神瑟缩一下,紧紧闭住双眼,嘴唇抿得死紧,好像生怕他会揍他又做好了挨揍的准备。 安菲特里忒又好气又好笑,抬手抽走了被他握得蔫巴巴的解酒草。 波塞冬疑惑地把眼睛撑开一条缝,就见他一扬手,把解酒草丢下了山崖。 波塞冬:!!! 嘴上说着不气了,其实是气得不行吧? 把他的解酒草都扔了,是不打算原谅他了?! 波塞冬没时间去想安菲特里忒到底怎么知道了他的身份,他下意识拽住安菲特里忒的衣摆,不让他走,又急匆匆解释,然而说来说去就是不想他误会自己浪荡,想让他认识真实的自己。 安菲特里忒听了他的解释,虽然觉得还有些对不上的地方,但是最对不上的,就是他面前的波塞冬和传闻中的海皇殿下的处事作风吧?他不急着刨根问底,因为他的冬看起来已经有些紧张过头了,他用手指抠着他的衣服,那么用力,指关节绷得死紧。 安菲特里忒有些不忍心。 尽管他也觉得在波塞冬的面前毫无原则的自己很没出息,但还是抖着睫毛,遵从自己内心的想法,温柔又坚定地将波塞冬纠结的手指一点点掰开了。 小骗子,他舌尖微微上卷,从唇齿间吐出这个称呼,明明是埋怨人的话语,却不带一丝怒气:有胆子骗我,有胆子坦白,怎么没胆子面对呢? 波塞冬有些摸不准他的态度,嗫嚅道:我不是没胆量。 他嘴硬,得替堂堂海皇殿下保留一点颜面。 又忍不住说出实话:我只是不想失去你 安菲特里忒: 安菲特里忒没想到波塞冬竟然这么油嘴滑舌,就连坦白的时候也要说些讨好人的话!从这一点上来说,能言善道会哄人的海皇殿下又好像从来没变过。 好了,我知道了! 安菲特里忒迅速地截断话头,不让他再说下去。 天边,初升的太阳终于冲破了层层云雾的阻碍,投射出温温柔柔的光。安菲特里忒的耳垂被阳光着色,变成了浅浅的橘色,在深秋的清晨,微凉的空气里发着烫。 他告诉波塞冬:你已经告诉过我了,你的真实身份。 波塞冬对此完全没有印象,他往记忆里翻找,突然发现记忆里有一处断片。 难道是 波塞冬望向安菲特里忒,果然听他说道:就是迷迭香花田里,你喝醉的那天。 波塞冬恍然大悟,从那天开始安的小脾气也得到了解释,他想起自己还委屈过,觉得安不该恼怒他,明明他什么都不记得。现在想想自己当时投了颗重磅炸弹,转头就把那件事忘了这要不是安,换作是他,估计抓心挠肺要烦死了! 安真的真的太好了! 被他瞒骗了这么久,也没有放弃他们的友情。 波塞冬感动不已,想到穿越以来安菲特里忒带给他的温柔、安定与陪伴,眼里不禁泛起粼粼波光。他不想被安菲特里忒看到,伸手过去,将他的挚友揽进怀里:安,你真好!你怎么能这么好! 他颤抖的声音终究出卖了他。 安菲特里忒本来想推开他,因为他的耳朵更红了,脸上也开始发烫,但是听着波塞冬的声音,他无法做出拒绝他的举动。只能回应他的抱抱,轻声告诉他:因为你也很好。 阳光积极,对生活充满期待。 是世界上最好的小太阳。 安菲特里忒以为这是他们互诉衷情的时刻,他已经坦然接受了他的真实身份,波塞冬也该向他表明自己的感情了。 他虽然可能,或许,没有像波塞冬喜欢他那样,强烈的爱着他。 但是波塞冬如果能一直像现在这样,尊重他,追求他,他是愿意考虑和他缔结一段彼此忠诚的婚姻关系的。 然而在拥抱结束的时候,波塞冬给他的不是一句浪漫的告白,而是重重的一拳。 波塞冬的拳头砸在他的背后上,安菲特里忒清楚地听见了从他身后传来的那一声闷响。 波塞冬吸吸鼻子,发表宣言:好兄弟,一辈子! 安菲特里忒: 所有的真相已经坦白,波塞冬在众神面前承认自己深爱着他的话语也传遍了大海,都这时候了,他还在跟他玩兄弟情的戏码? 安菲特里忒心里的温柔瞬间被阳光蒸发,他抿紧嘴唇,眉眼间多了一丝不快。 既然波塞冬要演,他就陪他演! 他也回了他一拳,咬牙道:好兄弟! 带着怒气的拳头砸在波塞冬的身上,波塞冬却笑得开怀。 他终于和安说开了,好像放下了心头重担。 安是那样温柔,不追问,不抱怨,用最大的宽容原谅他的错误。 真好。 至于安菲特里忒,他的情绪却不太好。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没出息到了这个份上:明明拳头已经砸下,有意要让小骗子尝尝痛的滋味,然而等到真正落拳的时候,他仍舍不得对他下重手。 最重要的身份问题解决了,两位男神下山的途中,波塞冬终于分出心思,问起别的细节。 与斯芬克斯搏斗的时候天色还暗,甚至最后的关键时刻连星光都隐没了。波塞冬不是很清楚安原先离斯芬克斯那么远,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半空中,被斯芬克斯抓伤。 听他问起这个问题,安菲特里忒自然不会替情敌隐瞒。他把自己的猜测告诉波塞冬:应该是月亮女神塞勒涅动用神力遮蔽了天上的星子,她在我的背后推了一掌,用激荡的神力将我送到了斯芬克斯的利爪下。 安菲特里忒陈述的语气很平静,波塞冬却听得心惊肉跳。那会儿黑漆漆的,一点儿光都没有,要不是安反应及时,避开了要害部位,肯定会被斯芬克斯重创! 他皱眉,又气又恼:月亮女神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她和你有什么仇怨! 不行说着,波塞冬又更气了:我们去奥林匹斯,找她要个说法! 安菲特里忒很满意波塞冬的维护,他气怒的样子让他想起了深海里的一种鱼,腮帮鼓鼓的,看起来就很好捏。安菲特里忒也想捏波塞冬一把,又觉得太冒失了,只能退而求其次,戳穿他在自己面前的装模作样,看看他泄气的样子,聊以安慰。 你真不清楚她为什么坑害我?他问。 波塞冬愣了愣,眉眼间的怒意散了些:我应该知道? 安菲特里忒说:不是你夸她好看么?所以她下来找你了。 波塞冬: 波塞冬完全没想到导火线竟然是他。 他恍然想起原身与月亮女神塞勒涅的露水姻缘,尴尬得脚趾抓地:这个是我不好,不该乱说话。塞勒涅肯定是误会了他们的关系,吃安的醋,才挖空心思对付安。 波塞冬想通这一关节,愧疚不已:安,对不起,我不会再连累你了。 安菲特里忒佯装大度:没事,这种事情我会慢慢习惯的。 不必细数海皇波塞冬的功绩,他既然选择了他,不管他有多少莺莺燕燕,会拿出千般手段来对付他,他都是不怕的。 再说了,他的冬现在也变乖了。 自知不该招惹天上的月亮,便主动反省,跟他道歉。 看来他还真是爱惨了他啊! 其实波塞冬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安要习惯被他连累,或许安只是不想让他愧疚,在安慰他?波塞冬完全没有被安慰到,甚至更愧疚了。他下定决心,从今往后一定要管好自己的言行举止,不给任何人误会他的机会! 波塞冬把锅分了分,该自己背的绝对不含糊,但是爱忌妒的塞勒涅的个人行为,他坚决不替她买单。他脸上的血迹已经被安细致地擦拭干净,但是波塞冬忘不了落在他脸上的血液的温热,还有安手臂上那染血的伤口。 想着想着,他又不高兴了:不行,我们去奥林匹斯神山,我要收拾塞勒涅一顿!是嫉妒心蒙蔽了她的双眼么,报复心这么强,指使斯芬克斯伤我们不成,就在暗中下黑手。要是不管管她,她岂不是无法无天了! 波塞冬算是发现了,在这个希腊神话的世界里,自以为是的神明真是太多了!他在海界天天和海皇那些旧情人鸡同鸭讲,烦不胜烦地拒绝诸多男神和男妖的献媚不说,到了岸上也不能消停,又被塞勒涅误会,从天上撵到了地上。 也怪波塞冬的形象太过深入神心,即使他努力扭转,他们仍旧将信将疑。他本来也想顺其自然,时间久了他们自然会知晓,他说的改变不是开玩笑。 但是现在塞勒涅伤到了安! 波塞冬不会推脱自己消极对待的责任,所以他更觉得自己应该找塞勒涅好好清算,并借着这件事情让神界、海界、冥界都知道,他那些不再贪恋花丛的宣言不是玩笑! 安菲特里忒却道:不必麻烦了。她想坑害我,我也没让她好过。 在塞勒涅伸手推他的时候,他所有察觉,回头给了塞勒涅一记重创,估计人界的众生要有十天半个月见不到天上的月亮了。 自从安菲特里忒被姐姐忒提斯点醒,决定扭转命运的那天起,他一直努力锤炼自己的神体,积蓄充沛的神力,在海中狩猎,与各种海兽拼搏,提高实战能力。因为他很清楚,他的对手只有一个,那就是海界最尊贵的主宰海皇波塞冬。 因为这个目标,他几百年来勤练不辍,如今的实力不必夸耀,比起那些耽溺于享乐的神明,自然要强上不少。塞勒涅就不是一个具有战斗素养的女神,在他的手下当然讨不到好。 波塞冬听他这么一说,觉得没那么气闷了,又听他分析:而且斯芬克斯的出现应该与她无关虽然斯芬克斯带伤出现,显然是另外有别的神明或者人类英雄伤了它,但是它是从南方飞来的,而塞勒涅当时应该才刚刚从山脚爬上来。 波塞冬听了他的解释,不由纳闷。 不是塞勒涅伤的斯芬克斯,那又会是谁呢? 另外斯芬克斯遇上他们,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针对呢? 波塞冬想不明白。 边说边走,两位男神很快到了山脚下,安菲特里忒想起这座岛上生长着一种特别的植物,和波塞冬描述的辣椒的味道很相似,便提议去采一些,将来炮制美食的时候可以用得上。 波塞冬一听,欣然答应,与安菲特里忒一起在林子里寻找起来。 纳克索斯岛上多是山丘,波塞冬习惯了21世纪便捷的交通,走在崎岖的小路上,拨开葳蕤的花叶,穿过生着刺的荆棘,便显得有些吃力。安菲特里忒干脆在前面替他开路,选择最平坦的路走,又刻意放慢了步调等他。 他们本就不是忙碌的人类,不需要赶路,权当是在山林里漫步。 走着走着,大片的橄榄树林走到了尽头,他们来到了种满葡萄藤的山坡上。深秋的风吹黄了葡萄藤上的叶子,那稀疏的几片黄叶在风中沙沙的笑着。 波塞冬好奇地问:这些是野生的葡萄么? 安菲特里忒正欲回答他,被人抢了个先:这是人类种植的。 陌生的男声来自两位男神的左侧,伴随着铁甲铿锵的声音,一位身材高大健硕,头戴盔甲的黑发男神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他手持长矛,见了波塞冬不打招呼,先把长矛挥动几下,眼里战意汹涌:海皇殿下与其关心人类的种植物,不如和我打一架? 波塞冬: 波塞冬的脑海里自然浮现出黑发男神的信息,他就是神界最嗜血好战的男神战神阿瑞斯。 波塞冬习惯了21世界见面就问吃了没,也听熟悉了众神跟他打招呼的那一句尊敬的海皇殿下,就是从没想过竟然会有这样的神,见面就问打不打架。 他满头黑线,果断拒绝:不打。 阿瑞斯的好战在整个神界都是赫赫有名的,很多时候他会故意挑起争端,只为了满足自己在战场上逞凶的欲|求。众神都知道,他是战场的主宰,是嗜血的疯子,被他盯上的目标不满足他的战斗欲基本很难将他甩脱。 然而这一次,阿瑞斯难得的好说话:不打就不打吧。 他望向远方:他们应该快到了。 他们?波塞冬心想,阿瑞斯这是约了人在这里打架么? 漫长的等待即将结束,阿瑞斯的耐心难得的好,他替波塞冬解答道:原先就住在岛上的克里特人和后来搬过来的卡里亚人他的声音因为兴奋而发抖,眼底闪过猩红的光:他们要打起来了! 听听这话说得,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波塞冬懒得跟他浪费时间,怕这个战斗疯子一会儿一个想法,待会儿又要缠着他打架。他举步要走,又听阿瑞斯抱怨一句:他们真是太慢了,打架都不积极。老早就向我祷祝,请求我的庇佑,害得我连斯芬克斯都顾不上打,赶紧赶了过来,结果他们大军还没开拔! 波塞冬: 分卷(25) 波塞冬先是觉得阿瑞斯有点好笑,等他反应过来,质问的话已经脱口而出:斯芬克斯是你引来的?! 安菲特里忒也皱起了眉头,但听阿瑞斯话里的意思,他丢下斯芬克斯并非故意而为,斯芬克斯攻击他们也并非受他指使。 他的话可信么? 安菲特里忒将目光投向战神阿瑞斯,心中存疑。 阿瑞斯听波塞冬这么一问,心里也有了一点猜测:你们遇上斯芬克斯了? 他不否认,相当于承认。 波塞冬想起安菲特里忒受的伤,木着脸蹦出几个字:遇上了,打死了。 阿瑞斯陷入了沉默,看他的神色,似乎为斯芬克斯的死流露出了一丝遗憾。 便宜你们了,它还挺抗揍的。 要不是被人类的祷告糊弄过来,斯芬克斯应该是他的猎物。 他原本还盘算着是不是养着它,让他多打几次练手呢! 阿瑞斯觉得自己不能吃亏,他想了想,冲波塞冬理直气壮道:你杀死了我的猎物,你不能走!等这场仗打完,你要赔我一场架! 波塞冬听说过赔钱,赔东西,乃至赔命,就没听说过赔架。 他气坏了:你惹怒了斯芬克斯又不自己搞定它,害得它弄伤了我的朋友,你竟然还好意思让我赔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阿瑞斯一听他说这话,更来劲了:那我都弄伤你的朋友了,你更该跟我打一架啊! 他最擅长挑衅,浓眉一挑,眼底战意跃动:怎么,你怕了? 波塞冬险些就要上了他的套,被安菲特里忒拉了一把,又见他冲自己摇头,才勉强压下怒火。 阿瑞斯的目光移到安菲特里忒抓着波塞冬的手上,定定看了几秒,又挪回去看波塞冬。 波塞冬叔叔,他是你的新情人? 他难得叫得亲热,心里又开始了新的盘算。 他要是对波塞冬的情人出手,波塞冬该憋不住怒火,回应他的挑衅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解答两个问题: 1.更新时间:只要来得及写,就日更,晚上9点。如果时间紧张,就只能尽量更新了_(:з」)_ 2.安掉马的情节:接下来要走一段剧情,走完剧情安应该就要掉马了,抢婚也会安排上! 感谢大家的支持,爱你们~ 第29章 人类的心 波塞冬叔叔? 波塞冬没想到自己一个二十来岁的大好青年竟然白捡了这么大个侄子,一时心情复杂,再想想他那位足以与原身一较风流,儿子女儿到处生的神王弟弟,又觉得自己不得不适应眼下的情景。 他深吸了一口气:不要乱叫,不是情人。 不是情人,是爱人。 安菲特里忒自认为听懂了波塞冬的话外音。他也不喜欢阿瑞斯的态度,不想被他知道他们的关系,以免他借机滋事。故而没有生气,也没有反驳。 哦。阿瑞斯的兴趣顿时减退,他不是爱费脑子的人,懒得去揣摩波塞冬说得是真是假。能让波塞冬当面否认不留情面的人,哪怕真是他的情人,想必也不重要,不能引得他气怒再说了,在此之前,他也没见过波塞冬有什么男情人。 计划被中断,阿瑞斯战斗的欲望也稍微消减了一点,他终于有心思关心一下赐予人们爱情的阿芙洛狄忒了。 你们斩杀斯芬克斯的时候,有看到阿芙洛狄忒么? 波塞冬惊讶:阿芙洛狄忒也在这里? 阿瑞斯很耿直:我引来的。 要说战神阿瑞斯和爱神阿芙洛狄忒的八卦,也是神界盛传已久的自阿芙洛狄忒从海中贝壳里诞生,阿瑞斯便对她倾心,向她展示自己的全部,赢取她的青睐。 但是,不是,阿瑞斯揍斯芬克斯,叫上阿芙洛狄忒干嘛?让她欣赏自己暴力血腥的一面? 波塞冬估计阿芙洛狄忒欣赏不来。 没想到阿瑞斯自己和盘托出的,比他想得还要绝。原来他在苦苦追求无果的情况下,选择了剑走偏锋他打着瞌睡听了些民间故事,总结出了一条经验:英雄救美必能得到美人以身相许。就盘算着要做一次英雄,让阿芙洛狄忒爱上他的英武伟岸。 但是神界没什么危险,一般的怪物也不至于对阿芙洛狄忒造成威胁,阿瑞斯只能给自己制造条件,特地挑了阿芙罗狄忒打不过的斯芬克斯,激怒它,让它追杀阿芙罗狄忒,再出面救她。 波塞冬被他的骚操作听得一愣一愣:然后呢?那你怎么没杀死斯芬克斯,保护阿芙罗狄忒? 阿瑞斯皱眉:我这不是听见有架打,急着赶过来,把她忘了么! 波塞冬: 难怪阿瑞斯追不到爱神。 就这,谈恋爱不如打架,谁肯跟他在一起??? 注孤生吧! 安菲特里忒也觉得阿瑞斯现在才问起,未免太无情了些:我们并没有看到爱与美的女神,也不能确定她的安危,不知道她有没有在斯芬克斯的爪下遭难 阿瑞斯对此表示淡定:你们没看到她,那她应该没事,跑掉了。 他语气熟稔,好像十分了解阿芙洛狄忒:她打架不行,逃命还不错。我追着她打过几次,都撵不上她。 波塞冬: 这是追爱还是追杀啊? 波塞冬听到这里,对阿芙洛狄忒升起无尽的同情。他终于按捺不住,给他的便宜大侄子上起课来:阿瑞斯,你要知道,追求女神不是这么追的 阿瑞斯不爱听别人唠叨,他的耳朵里只灌得进杀戮的声音。但是波塞冬毕竟是情场老手,他看了自己这位便宜叔叔一眼,还是意思意思听了几句。 安菲特里忒在旁边站着,也沾光听了一节波塞冬的心得体会课。 这个倒不是波塞冬唬弄人,原主毕竟有那么丰富的经验,他随便拿一点出来,就能让阿瑞斯拜服,甚至把安都听迷了。 但是说着说着,波塞冬发现安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越来越不好看,最后他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往下撇的那种,看起来就很不高兴。 波塞冬的授课戛然而止,心不在焉的阿瑞斯松了口气,只听波塞冬望向蓝发的男神,关切地问:安,你不舒服? 安菲特里忒是有点不舒服,心里不舒服。他看这小骗子跟猴子似的,最擅长顺竿爬他们刚刚把话说开,他就当着他的面给阿瑞斯传授起追人的技巧来了! 他听了十来条,没有一条是用在他身上的。但是波塞冬案例详实,讲起来生动形象,可见他都是实践过的。 他到底有多么丰富的恋爱经历,才能总结出这么多方法?安菲特里忒只是一想,就觉得心像泡在柠檬水里一样酸。 安? 安! 没得到回应的波塞冬更加担心了。 安菲特里忒回神,微微拢眉,忍了忍,忍住自己心里翻腾的醋意,淡淡道:你不是才告诉我,说你要让众神对你改观?再拿过去的事出来说,只能让战神记忆犹新。 经安菲特里忒提醒,波塞冬这才反应过来,他确实不该跟阿瑞斯说那些话。波塞冬追求女神,都是些风花雪月的花花肠子,阿瑞斯又能从中学到什么呢? 他先看着安菲特里忒,真诚地向他表示感谢:你说得没错,安,谢谢你提醒我。又看向阿瑞斯:阿瑞斯,其实我跟你说了那么多,都只是些玩浪漫的手段罢了,追求一个人最重要的是捧出一颗真心,只要你足够真诚,她一定能够感受得到! 阿瑞斯哪里听得进去这些?他还沉浸在波塞冬竟然变得这么好说话的震惊中。 他虽然不太关注别人,只专注打架,但是宙斯和波塞冬的那些针锋相对他还是心里有数的。海皇波塞冬看似温柔多情好说话,其实也是高傲的一方主宰,从来不肯接受别人的意见,如今被蓝发的男神拆了台竟然浑不在意,还夸他拆得好就这,还说不是情人? 都赶上祖宗了! 阿瑞斯疑心自己被骗了,正要说些什么,耳朵里突然听见了熟悉的令他激动的战车滚动的声音,还有铁甲碰撞的声音,他不由眼前一亮,激动不已 来了! 只见草屑乱飞,沙尘狂舞,两支队伍在山谷里对上。他们阵势浩大,个个身披铁甲,战意凛然,但若仔细去看,就会发现他们的脸色并不健康,体型也不是成年男性的健壮,而偏向于瘦削,几乎要被压垮在铁甲里。 领头人高举长矛,大呼一声:冲啊! 双方好像黑色的蚂蚁汇成一片汪洋。纷乱的脚步声,长矛入肉的惨叫声,鲜血四溅的痛呼声,无一不像激烈的鼓点敲在阿瑞斯的心上。他闻着战场上的血腥气,只觉得心醉神迷,当下顾不上波塞冬和安菲特里忒,手持铜矛从山坡上疾冲下去,冲进了混战中。 说是混战,这个词语用得一点不假。战斗的双方好像没什么秩序,只凭一股赢的精神在厮杀,他们用长矛戳穿对手的胸膛,同时也被对方的武器收割性命,不一会儿,战场上就倒下了一大片。 阿瑞斯的加入使局面更加糟糕,他被双方祭祀,所以非常热心地帮助战斗的双方。他用长矛刺穿克里特人的肚肠,一扭头,又把带血的武器架在了卡里亚人的脖子上。为了帮助双方赢得战争的胜利,他还分别赐予他们战神的祝福,让他们更加狂乱,更加悍不畏死。 山谷里的厮杀响在耳畔,波塞冬望着那堆积成山的尸体,再闻一闻那冲天的血腥气,只觉得心神震颤。他毕竟生长于21世纪,习惯了和平与安定,此时看着这无比残忍的一幕,完全无法接受。 他试图告诉自己。 波塞冬,你现在是一个神明,你应该站在神明的角度考虑问题。 战神挑起战争有错么? 波塞冬挑不出阿瑞斯的毛病。 他不该阻拦他。 理智告诉他,他不该阻拦阿瑞斯,但是情感上,他仍旧把自己当作一个人类,他无法眼睁睁看着这么多人死去。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闷闷的,响在耳朵里:我能帮帮他们么? 他不知道自己在问谁,是问自己的身份,还是问自己的心。 但是有一道声音回答了他:你能。 波塞冬愣愣地望过去,望进了安菲特里忒灰蓝色的眼睛里,那温柔的灰蓝色将他包裹住,洗去了触目惊心的血红,让他缓过气来。 做你想做的事,你可是海皇波塞冬。 安菲特里忒这样告诉他。 他甚至还体贴地给他找了个理由:因为阿瑞斯的过失,我们受到了斯芬克斯的攻击,我们应该给他一点回敬,这是合情合理的。 他给足了波塞冬勇气,也给足了他理由。 波塞冬用微哑的声音回应他:谢谢你,安。 他的心里有了决断 阿瑞斯正在战场上狂舞,突然察觉到浩荡神力的逼近。他拿一双杀红了的眼睛望向山坡上的波塞冬,只见他三叉戟指向战场。瞬息间,属于水的潮湿的气息冲淡了血腥味,一条河流凭空出现,横贯在两支军队之间,把他们分隔两地。 有几个没分好,还在扭打。伙伴们正要上去帮忙,就见河水激荡,在岸上轻轻一拍,好像伸出透明的手一般,轻轻一拨,就使两军分明,不再混乱。 这是神降?! 战斗的双方纷纷愣住,片刻后,他们齐刷刷跪了一地,向不知名的神表示虔诚。 阿瑞斯: 几个小时前,阿瑞斯才听他们这样向自己祷祝。 这才几个小时,他们的信仰这么容易变化?! 阿瑞斯气结,他还未尽兴,自然不甘被波塞冬搅局,还要催动神力,使双方战意汹涌。然而他刚刚准备挥动铜矛,就听见羽箭破空的声音。他反应灵敏,往旁边躲,仍被箭矢擦破了手腕上的皮肤,划了一长条血口子。 阿瑞斯望向羽箭射出的方向,只见安菲特里忒居高临下,手持银弓,正目光淡漠的望着他。 好,很好! 两个男神主动和他结梁子,跟他们打架,岂不比在凡人中砍瓜切菜来得有趣? 阿瑞斯被挑起了更加澎湃的战意,他丢下迷茫惶恐的两支部族,疾步冲向山坡,要找波塞冬和安菲特里忒战个痛快! 波塞冬并不怕他,从他阻止阿瑞斯的那一刻起,他就做好了与他交战的准备。 但他不得不考虑安的想法,他问他:安,你怕么? 安菲特里忒闻言,只沉声回了他一句:我敢拿箭射他,就敢与他对战。 波塞冬望着他的侧脸,只觉得安眉宇间的凛冽让他变得更加帅气了。 他笑了笑,说:安,你这样子可真帅啊! 安菲特里忒握着银弓的手忍不住颤了颤,射出的羽箭也失了准头,他告诫波塞冬:认真迎敌。耳朵却是烫红的。 他想,波塞冬根本不必给他灌什么迷汤,就算他不夸他帅,他也会帮他。 真是浪荡的海皇,又在撩拨他! 与此同时,克里特人的祭司已经卜算出了神的意志只是偏差有一点点大。只见祭司从长袍里伸出枯瘦的手爪,颤巍巍地举向天空,用沙哑的虔诚的声音高呼道:让我们聆听战神的意志,他要我们马上停止这场生存之战! 祭司一连喊了三遍,众人从安静到嘈杂,又很快结束了议论,恢复成安静的样子。他们仰仗战神来获取战争的胜利,却又忌惮他的怒火,怕给自己的部族召来更大的灾难。尽管并不情愿,还是彼此搀扶,带上伤患,告别可怜的死在战场上的英雄,狼狈地撤退。 阿瑞斯正往上冲着,就听见祭祀在山谷里鬼吼鬼叫,险些没把他气得仰倒。 什么业余的祭祀,什么祷祝的水平! 那是战神的意志么? 他们居然受到波塞冬的震慑就不打了! 他们这就不打了,不打了! 真是一群怂蛋! 作者有话要说: 收假了┭┮﹏┭┮今天有点忙,先更这么多。 分卷(26) 可能双更,但是不要等。今天如果没更出来,明天我会尽量写粗长一点的_(:з」)_。 第30章 生存之战 事已至此,阿瑞斯也不可能跑回山下,把那两伙人拉回来,他只能继续往山上奔,赶在波塞冬做完坏事拍拍屁股走人前把他按住,让他赔自己一场架。 瞧瞧波塞冬做了什么! 他竟然打搅了一场美妙的战役! 他必须赔他,赔! 阿瑞斯向波塞冬表明了他的态度,不等波塞冬回应,他就举起铜矛,要往波塞冬的身上戳刺。 波塞冬哪里打过架?但是当阿瑞斯向他逼近,他的身体好像自己有所记忆,迅速做出反应,一套防守下来,竟然密不透风,任凭阿瑞斯怎么野蛮都无法攻破。 阿瑞斯打得痛快了,便没之前那么气了,又冲波塞冬扬眉:回击啊,别光顾着躲了! 波塞冬从没见过这么认真找揍的,便如他所愿,用三叉戟回了他几招。 按照波塞冬的想法,他确实是影响了阿瑞斯吸取信仰之力,尽管安给他找好了理由,说他可以报复,但他觉得还是不能做得这么绝,就拿陪他打架来做赔偿。 但是他的赔偿和阿瑞斯所认为的赔偿似乎不太一样阿瑞斯打到后面,彻底放开,完全是玩命的打法! 波塞冬虽然是一界主宰,是阿瑞斯的长辈,但他毕竟不是原身,而是个西贝货,一个从21世纪穿越而来的普通宅男,又加之阿瑞斯身为战神,本就实力强悍,波塞冬一招失误,就渐渐落了下风,被阿瑞斯步步紧逼,显现出些许慌乱来。 战斗的时候要是乱了阵脚,那必然是不行的。阿瑞斯越打越猛,他的眼底燃起熊熊战火,而波塞冬根本没有和他拼命的想法,招数也是防备多于攻击,安菲特里忒在一旁看着,忍不住蹙了蹙眉。 忽然,阿瑞斯抓住时机,趁着波塞冬露出破绽,朝他的肋下戳去。他的铜矛锋锐无比,附带着战神之力,一旦将人戳伤,能立即致死,即使神明,也难逃血流不止的痛楚。 波塞冬自然知道其中的厉害,但是阿瑞斯的长矛快得像闪电,他又提前封锁好了他的退路,不给他闪避的机会,眼看那矛尖闪着冷光,即将杀到波塞冬的面前,安菲特里忒出手了 他挥出一道神力,使阿瑞斯的长矛微斜,戳了个空。 阿瑞斯没戳中波塞冬,却因为用力前扑,被惯性带得一个踉跄。他顿时又把战火烧到了安菲特里忒的身上:你想和我打? 安菲特里忒神色冷然,他早觉得阿瑞斯不是个好相处的神明,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疯狂,如此不知分寸,险些伤到波塞冬。他斥责他:战神阿瑞斯,收起你的莽撞,你以为海皇殿下忍让你,你就能占尽上风?接下来,就让我来替他! 波塞冬被安菲特里忒拉了一把,仍旧惊魂未定,就听安菲特里忒这样说道。 他先懵了懵。 原来在安看来他在让着阿瑞斯? 波塞冬自然清楚不是这样,但他忍不住松了口气。 海皇的面子保住了! 然而这个念头只在他心里像流星般短暂划过,很快他陷入了另一种担忧,因为安菲特里忒和阿瑞斯打了起来。 波塞冬自然愿意相信安菲特里忒的实力,他也见过他与秘岛上的水怪大战,与长着人脸的斯芬克斯交锋,但眼前的对手毕竟是战神阿瑞斯,是他刚刚交手过的,险些被戳伤的那个人。波塞冬的心忍不住为安菲特里忒高高悬起,他屏住了呼吸,只用目光紧紧追随安菲特里忒。 安菲特里忒与阿瑞斯缠斗一阵,竟然分不出上下。他毕竟是古老海神涅柔斯的儿子,是海洋里的原生神,受母神多里斯的馈赠,他身上佩戴着一件宝物,能够使海洋之力翻倍;又因为忌惮波塞冬抢婚的预言,常年训练自己的战斗能力,因而与战神阿瑞斯过招也能不落下风。 他们打得并不凶,自从上次宙斯劈山填海要杀提丰,引得大地女神盖亚勃然大怒,斥责他打扰了她的清净以后,神明们在大地上打架都会所有收敛,不敢再胡来乱来。无法无天的阿瑞斯也不例外,他倒是不怕大地女神找他的麻烦,只是觉得打得正酣畅,实在没必要让大地女神来搅局。 如此,阿瑞斯与安菲特里忒继续缠斗,一会儿阿瑞斯占据上风,一会儿安菲特里忒获得优势,打了一会儿,安菲特里忒已经在阿瑞斯的身上留下了几处创伤,安菲特里忒也被阿瑞斯用铜矛划过脸颊,在他眼睑上方划了一道口子。 期间波塞冬一直没敢做声,生怕影响了安菲特里忒,又加之他的战斗技巧不够纯熟,踌躇着没敢加入战局,但是阿瑞斯竟然弄伤了他的安那么好看的脸,阿瑞斯竟然忍心伤害?!再想想安是替他出头,波塞冬再也忍不住了,他直接以神力压人,强行把阿瑞斯镇住。 阿瑞斯一时动弹不得,冲他望来,眉眼里还带着狠光。 他是一尊杀神,不打架的时候还好,感觉就是个莽夫,一打起架来,气质突变,简直就是一尊杀神。 波塞冬被他看得肝胆一颤,他有些害怕,但是看到一颗血珠从安菲特里忒的伤口处沁出,在他的眉宇间划了一道妖异的口子,他便忍不住心疼,甚至顾不得欣赏难得气质大变的安菲特里忒,冲阿瑞斯冷冷道:你再打下去,我保管让你今天躺着回到神界,百年之内大不了架! 阿瑞斯听到前半句还很无所谓,他从来不怕受伤,甚至因为迷醉于血腥的味道从来不肯给自己疗伤。但要他因为打这一场架躺上一百年,那错过的对手可就太多了他实在是不愿意! 但他又不死心,瞪着波塞冬:你休想唬我! 没错,波塞冬还真是在唬他。 但他不会让他知道。 他挺了挺胸脯,装得像模像样,傲然道:你尽管试试! 试试就试试! 阿瑞斯刚一提起铜矛,就见波塞冬手里举起了三叉戟,安菲特里忒也握紧了手中冰蓝色的长剑。 阿瑞斯:??? 二打一? 换作一般的神明,阿瑞斯也是不怕的,但是一个波塞冬加一个足以能与他打成平手的安菲特里忒,他就不得不掂量一下了。 最后,持续发展的想法占据了上风,阿瑞斯把铜矛一收,撇嘴道:不打了! 能逼得战神阿瑞斯有架不打,不得不说波塞冬也是个狠神。 因为这边神力震荡,对危险最为敏感的鸟兽通通不敢靠近,此时见山坡上下恢复宁静,才悄悄飞回来,在树枝上啁啾鸣叫,欣赏着战神阿瑞斯难得收起锐气,神情丧气低迷的模样。 波塞冬却顾不上阿瑞斯的心情,战斗甫一停止,他就迫不及待地奔向安菲特里忒,关心道:安,你怎么样? 这是安今天第二次受伤,两次都和他关系不浅,实在让他难受得不行,好像心被人丢进油锅里炸。这一次安虽然伤得不重,但那伤口距离眼睛太近了!波塞冬无法想象他要是伤到了眼睛,那灰蓝色的眼眸从此失去光彩,他该有多么遗憾! 他的心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起,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安菲特里忒察觉到了他的情绪低头,摇了摇头,感觉伤口又在沁血,他伸手就要去抹:没什么 等等! 波塞冬将他的手腕捉住,抿唇道:我替你处理伤口。 丁点小伤而已,没关系的。 安菲特里忒想要这样告诉波塞冬,但他被那双认真的眼眸望着,说不出拒绝的话。 波塞冬见他沉默,以为他答应了,松开他,又拍拍他的肩膀,示意道:安,你低下头。 安菲特里忒比他略高一些,也只是一些,他从没听波塞冬提出这样的要求,不免有些奇怪,但还是配合地低下了头。 他卷曲的深蓝色的头发在刚刚的打斗中散乱了,搔在波塞冬的脸颊上。波塞冬拿手去捉,撇开,然后专心致志地给安菲特里忒揩拭伤口,然后动用神力帮他恢复如初。 安菲特里忒的配合让波塞冬做这件事情变得轻松了许多,他不需要仰头,也不需要抬高自己的手,稍微靠近一些,就能看清楚安菲特里忒的伤口。 为了处理伤口,波塞冬离安菲特里忒极近,近到他们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波塞冬的手指很暖,不像大部分海神那样体温偏低,按在他的脸颊上,好像戳出了一个个温暖的小窝窝。安菲特里忒的睫毛开始不听使唤地颤动,他的耳朵也微微泛起了红。 好了 波塞冬说着,从安菲特里忒的身边撤开。 安菲特里忒耳垂上刚刚泛起的那点薄红便慢慢消了下去。 他声音微哑:谢谢。 波塞冬垂下眼帘,看起来并不高兴:应该是我谢谢你。 但是,他的情绪有些低落:我更希望你不要受伤。 安菲特里忒: 安菲特里忒才吃了波塞冬那些旧情人的醋,觉得他使出了百般手段讨好她们,却没想到,他只要给他百分中的一分,就能让他心花悄然绽放。 他感觉好像过去了很长的时间,又好像只是短短的几秒钟。他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难得坦诚:你又怎么知道,我是不是也这么想? 波塞冬闻言,瞬间抬起眼眸。 安菲特里忒抵挡不住他眼底灿若骄阳的光芒,移开了视线。 但是他听见了波塞冬的声音,那样清朗,重新染上了快乐的味道。 安,你真好! 又被夸了。 安菲特里忒有些受不了他过分的热情。 这位花心浪荡的海皇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撩拨他啊! 但是,他无法忽略自己的心情,他是高兴的。 波塞冬夸他,他为自己高兴。 波塞冬恢复了精神,他更为他高兴。 自从喜欢上了波塞冬,他有了一种全新的奇妙的体验他的心情开始被波塞冬牵动,好像吟游诗人手中的竖琴,为那拨弦的手指而动。这种感觉并不糟糕,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两位男神终于结束了漫长的治疗过程,波塞冬一回头就见阿瑞斯垮着个脸,直勾勾盯着他看。阿瑞斯才从战场上厮杀回来,又与两位男神缠斗这么久,脸上身上全是细细密密的汗珠,把他脸上沾的人类的鲜血都化开了,看上去有几分可怖。 波塞冬吓了一跳,下意识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阿瑞斯有些无语:我怎么不能在这里? 他就觉得波塞冬和那个蓝发的男神处在一块儿,好像就没了他的容身之处,没想到波塞冬是真的排挤他,拿他当空气不说,还撵他赶紧走! 可这里是纳克索斯岛,不是他主宰的海洋世界,他偏不走! 阿瑞斯有些气不顺,想想波塞冬是真的变了,他以前与情人交往从不避讳任何人,哪怕是有夫之妇,他也能欣然带着参加宴会,好让别人知道他手段高超,连别的男神的妻子也能拿下。没想到如今交往了一个男情人,竟变得遮遮掩掩起来,难道他会笑话他? 说是遮掩,又遮掩不住,为了那么小一道缝,磨磨蹭蹭半天,又是用白手帕按着压着一点点沾掉血,又是动用神力给他消除伤痕。有那个力气跟他打一架不好么?那么小的伤口搞得好像天塌下来似的,也得亏波塞冬行动得早,不然恐怕伤口都看不见了! 阿瑞斯刚吃了瘪,又吃了一顿狗粮,虽然没咂摸出味道,但心情实在不爽,脸也臭得不行。 波塞冬还以为他是因为自己刚才的一时失言生气,摸摸鼻子道: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现在两个部族的人类都散了,我们的架也打完了,你是不是该去做其他的事情了? 说到这里,他卡顿了一下,想想阿瑞斯能做什么?他热衷的不就是挑起战争么? 要是这边放阿瑞斯走,转眼硝烟又在那头重燃,那他何必跟阿瑞斯打这一架,还害得安受伤? 波塞冬察觉不对,赶紧改口,给他提建议:比如说,继续去追求阿芙洛狄忒? 虽然这么说好像对阿芙洛狄忒来说不太厚道,但这是波塞冬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建议了。希望阿芙罗狄忒能用她的柔情与爱意让这个铁血莽夫变得不那么嗜血吧! 波塞冬的心思,阿瑞斯无从得知。但是波塞冬那番话提醒了他,让他找到了扳回一城的机会,他抹一把脸,冲波塞冬挑衅地笑:你怎么料定他们是真的散了? 波塞冬感觉不太可能,希腊人十分敬重神明,怎么敢违背神的旨意?但是阿瑞斯的神情那样笃定,好像成竹在胸,又由不得他不信。 阿瑞斯见他神色有变,又加一把火道:你以为你搅了我的局,算是扳回一城,其实他们很快又会回到这里,重新点燃战火。算来算去,我既得到了信仰,又得到了你们这两个好对手,我又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他说这话时,把手臂抱着,还有些气不顺的模样,浑然不知道自己的画蛇添足的解释和写在脸上的心情已经将他暴露无遗。 波塞冬却无心和他争锋相对。 他其实很清楚,一场战争的出现必然有它的原因,但他始终无法想象那些战士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战斗,哪怕神明有所指示,他们也要一战到底。 波塞冬的疑惑很快有了解答 在他们与阿瑞斯僵持的时候,林中的飞鸟又扑扇着翅膀飞了起来。几个穿着铁甲的士兵从深林里钻出来,先警惕地四周看看,确定对手没有埋伏,便飞奔回到了战场上。 波塞冬以为他们是来处理尸体的,他并不关心古今战事,所以并不清楚是不是每个地方的人都会这么做。但是出乎他的意料,那些人在爬上高高堆起的尸山,在里面翻找起来。他们动作飞快,毫不犹豫,不像在对刚刚牺牲的战友进行检查,倒像一群贪婪的秃鹫在觅食。 他们在找什么? 波塞冬站在高高的山坡上往下望,像在看一场黑白的默片。 他感觉有点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神明是不会冷的,他是心里冷。 安菲特里忒走到他的身边,告诉他:不想看就别看了。 他不喜欢波塞冬魂不守舍的模样。 波塞冬却摇了摇头,继续看着那几个人的动作。 终于,其中一人在一具尸体的身上摸到了一小块面包,他露出狂喜的神色,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地把面包取了出来,然后贪婪地望着那染上了猩红血液的面包,吞了几口口水,把它整个塞进嘴里,狠狠咬了一口。 分卷(27) 淡淡的麦香在嘴巴里化开,腥的,硬的,但是在那人的嘴巴里,却是无上的美味。他顾不上吞咽,又一口咬下去,在喉咙里哽住了,像只吃了田螺的鸭子艰难地下咽。 他在找到面前的时候动作那样小心,不让他的同伴发现,但他吃得忘情,却再难避免这个结局。在不远处翻找食物的同伴听见了他的吞咽声,那是和他们被饥饿焦灼,难忍的空咽口水完全不一样的声音,他似乎听见了食物落在肚子里的闷响。 那同伴大步从尸山上爬下去,奔向发现食物的那人:给我留一口! 他的声音好像一个讯号,让其他几人也注意到了这里。他们在来的时候,是一群伙伴,像一群忠诚的狗。然而此刻,他们都成了饿狼,他们没有同伴,只有争夺食物的对手。 厮杀再次开始,在几人之间。 只为了那小小一块,被咬过的面包。 波塞冬还要阻止,被阿瑞斯拦住了。 阿瑞斯扼住他的手腕,挑眉看他:怎么,你今天同情心泛滥了?我的波塞冬叔叔。 波塞冬抿唇,冷冷看他,没有说话。 反倒是安菲特里忒有所行动,他伸手,抓住阿瑞斯的手,提醒他:有话说话。 阿瑞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松开了手。 啧,真腻歪。 他最不稀罕这些腻腻歪歪的行为,是打架不够爽快么? 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为了战斗洒血洒汗,而不是沉溺于小情小爱! 他看着山下的人,反而更喜欢他们一些:你看他们,为了食物,他们能够牺牲自己的性命,这是他们的选择,我们不该尊重他们么? 他提醒波塞冬:你可能忽略了一点,这场战争不是我挑起的,是他们求我来的。 波塞冬这才反应过来。 只听阿瑞斯说道:荒年就是这样,没有足够的粮食,那就只有抢。他们都是部族的英雄,是为了所有老弱妇孺出战,只是他笑了一声,意味不明:只是有些再正常不过的贪婪罢了。 原来,这场战争是为了争夺粮食而掀起的。 波塞冬无法再凭着自己的同情心做出行动,因为他知道,不从根本上解决食物问题,他根本无法阻止这场生存之战。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波塞冬会怎样制止战争? 这本和其他几本不一样,主角是穿越者,是人,还是会更有人性一些。 第31章 建设大陆 就在波塞冬犹豫的片刻间,山谷里的几个已经杀得死的死,伤的伤。他们躺在枯黄的草地上,血液把身下的枯草染红。他们和同伴睡在一起,从此再也不会睁开眼睛。 一只伤痕累累的手从尸堆里探出来,撑起唯一的幸存者的身体。他摇摇欲坠地站起来,踉跄去从同伙的手里掰下那块面包,狼吞虎咽地吃了几口,忽然泪如雨下。 他哭得那样伤心,哀恸的哭声传到了波塞冬的耳朵里,也勾起了他心酸的情绪。 如非万不得已,谁愿意和同伴互相残杀? 或许十年以前,他们曾在山野上攀同一根树枝,分吃几颗瘦巴巴的野果;在种满葡萄树的山坡上展望,约定了长大要一起成为英雄然而,他们败给了饥荒,败在了这片染血的山谷中,终究无法再回去了。 波塞冬的眼眶渐渐红了。 安菲特里忒也被他的情绪牵动,变得低沉了起来。 但是他想,如果说是一只小海怪这样感性也就罢了,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海皇波塞冬这么容易感动?冬看上去那么难过,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他莫不是在借机向他撒娇? 安菲特里忒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越想越觉得大有可能! 他从没听说过波塞冬如此容易动情,却对他最常用的收集信仰的方式所有耳闻他喜欢给人类制造灾害以后再施恩典。这个行为与他的猜测再次合上,可见黑发的男神确实心有城府,在算计着他的好呢! 他他怎么可能让他如意? 竟然对他耍这种小心眼,真是太可恶了! 但是,冬看上去不像是装的,甚至他的鼻头也慢慢红了。 他笑的时候,像小太阳,沮丧起来却让安菲特里忒想起鼻头湿漉漉的小狗,眼睛也是湿漉漉的,十分可怜。 安菲特里忒没有时间再犹豫,再考量。他踌躇着,试探着伸手,抓住波塞冬的手。抓住了,就变得坚定,紧紧的,稳稳的,源源不断的给他力量:沮丧低落可不像你,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 波塞冬感受着属于安菲特里忒的微凉的温度,怔怔地望向他。 只见蓝发的男神轻轻笑着,将他心里的阴霾驱散。 我陪你。 阿瑞斯最烦他们腻歪,看着这一幕只觉得牙酸得不行。他不愿意再呆下去,一个唿哨召来他的四匹战马,驾着战车返回了神界。 波塞冬的种种反应告诉他,他已经成功占据了上风。他作为一个赢家,也不必奚落输家,看他的难堪。反正这一年人类的日子都不太好过越往冬天,人们越需要食物,发生战争的频率也会越高,他享乐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波塞冬没在意阿瑞斯的去留,他望着安菲特里忒,深吸一口气:谢谢你,安。 你真好。 安菲特里忒:又在撩他! 在安菲特里忒的心里,波塞冬的那句你真好基本已经同等于示爱。 他按捺住心中的欢喜,开始询问波塞冬想要做什么。 波塞冬不再犹豫,在见证过人类在饥荒中暴露的人性的凉薄后,他反而生出了更强烈的想法,要改变这些饥荒的人们的命运,让他们在太阳底下展露幸福的笑容。 他试想,是不是可以请求谷物女神德墨忒尔的帮助。那位女神司掌着天地间所有的农作物,只要她轻轻挥动手中的金色麦穗,田野里便会结出沉甸甸的粮食。 但他没有提出这个想法,就先把它否决了人们苦于饥荒,难道不会向谷物女神祈求?他们的祭祀并未起到效果,可见谷物女神执意如此。她就是要他们饱尝饥饿的痛苦,那他出面,就能改变这一切? 波塞冬不愿意把希望寄托在别的神明身上,他决定靠自己。 纳克索斯岛一行让他发现,他现在所处的世界也并非那样安定,相反神明疯魔起来更不讲道理,人类也会因为利益争夺不休,他只能靠自己! 波塞冬抿唇,又看向安。 他不依靠安,但他不得不承认,他确实从安那里得到了勇气。 他让他放手去做,他就做给他看! 广袤的大海给了波塞冬灵感,他想起了21世纪的人工岛,忽然眼前一亮。 对了,他也可以建设一座人工岛!给予人们最肥沃的土壤,最适宜的天气,保证没有天灾的侵扰,只要他们辛勤耕种就会有所收获。 现实告诉他,世上没有乌托邦。 但是他现在在神话世界,他自己就可以创造乌托邦! 波塞冬提出了自己的畅想,他眼睛亮亮,好像已经迫不及待要去践行。 安菲特里忒觉得这样也挺好,既能帮那些饥饿的人解困,又能让波塞冬收集一波信仰。他虽然久居深海,但也清楚波塞冬的处境他一直被奥林匹斯山上的神王,他亲爱的弟弟宙斯忌惮着。 狡猾的宙斯在当初划分三界的时候做了手脚,让波塞冬抽到了海界这一签。从此,波塞冬远离了陆地,远离了人类的起居日常,也就渐渐失去了人类的信仰(除了一些打渔为生的渔民,还有那些航海做生意的人,其他本本分分耕种狩猎的人根本不会信奉他)。 没有信仰的波塞冬如何能比得上宙斯在人类心中的地位?他只能在海上掀起大风大浪,再使大海平静,使人类畏惧他,供奉他,并通过不断的反叛来改写自己的命运。然而多年以来,始终没造成什么影响。 如今波塞冬这个想法就很好,只要岛屿建成,他就能重新回到人类的日常生活中,得到他们的信仰,积攒更强的神力,也使宙斯不敢再恣意打压他。 安菲特里忒替波塞冬考虑得很好,同时他也有些自己的小心思。 他心知建设岛屿并非易事,如果波塞冬想要做好,就不得不投注大量的精力。如此一来,他便没精力与旧情人见面;他那些旧情人见他如此没有情趣,一心扑在建岛上,想必也不会再惦念他。 那么,他就只有他了。 安菲特里忒垂下眼睑,羽扇似的睫毛轻扇了几下。 波塞冬征求安菲特里忒的意见,决定实施这个震惊众神的计划。他驾起一朵海水做的云,出现在大西洋的上空。他用三叉戟在大西洋的中央轻轻一点,天地俱变,云雾吞吐,海水翻腾,一块陆地凭空出现。 波塞冬不是创世神,他没有那样强大的神力,但是他海皇的宝库里有着最丰富的宝藏。他掷出从德墨忒尔那里得到的麦穗,陆上的土壤变得肥沃;他掷出从塔拉萨那里得到的酒壶,酒壶的碎片化作一个个湖泊,壶中的美酒串成一条条江河;他掷出从盖亚那里得到的生命树枝,土壤里,河流边长出了一大片一大片的树林,郁郁葱葱,好像一片绿色的海洋;他掷出 波塞冬把宝贝一样一样仍,毫不吝惜。 安菲特里忒见了,却忍不住吃味。 那些宝贝都来自不同的女神,想必是波塞冬与她们交往期间互相馈赠得到的赠礼。 原来彩虹女神伊里斯、光辉女神阿格莱亚、和平女神厄瑞涅、九缪斯中的塔利亚等等也都与他有私情倒是他,小看了他! 安菲特里忒眼底,攒起了酸味十足的阴云。 眼看着新大陆渐渐成形,竟比波塞冬预想中的岛屿更大一些,他猜想,应该是他使用了大量珍宝的缘故。他对此十分满意,带着灿烂的笑容望向安菲特里忒:安,你看,这是属于我的大陆! 他遥遥一指,那片新生的大地上遍布着绿色的山林,蓝色的水流,黑色的土壤,各种动物穿行期间,一派生机勃勃的样子。 安菲特里忒却难以共享他的喜悦。 他想:不,这不是属于你一个人的岛屿,它还属于德墨忒尔、塔拉萨、盖亚、伊里斯、阿格莱亚、厄瑞涅、塔利亚 安菲特里忒越数越觉得气闷,不料波塞冬冷不丁来了一句:你给它起个名字吧! 安菲特里忒愣住。 波塞冬笑盈盈地望着他:我想你给它起个名字。 安菲特里忒还没有做出回答,他的嘴角已经诚实地开始上扬。他想,他不应该这么好说话,他都不知道波塞冬还有多少讨好人的招数,总是轻易就被他取悦但是,那些女神都属于过去了,他与他却成就着未来。 他把这片大陆的命名交给了他,就是给予了他创造的权利。 这片新大陆,波塞冬的造物,他愿意与他共享 波塞冬见他没有做声,还以为他有所顾虑,又道:你不要想太多,我确实是在打你的主意。这片大陆刚刚建成,后续还有很多需要考虑的地方,我一个人总怕思虑不周,你要是能帮帮我就太好了! 他说得诚恳,安菲特里忒却听不进去。他想,传言中的海皇波塞冬是那样恋栈权位,而今他却愿意与他共享这片土地,共享人类的信仰,这份示爱何等隆重,教他怎么能不感动? 波塞冬还在用眼神催促他。 安菲特里忒可以拒绝这份信仰,却无法拒绝波塞冬的爱意。 他心中一动,深深看着他,仿佛轻吐情话。 就叫它亚特兰蒂斯吧。 忽然刮起一阵风,亚特兰蒂斯的树林发出簌簌的声响,好像在回应着两位男神。 波塞冬把这个名字重复了两遍,点头应允:好,就叫它亚特兰蒂斯! 他们的,亚特兰蒂斯。 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波塞冬和安菲特里忒一直忙于建设亚特兰蒂斯,他们把这片新大陆建设成了人类最向往的地方。他们在这里制定公约,要那些移居者勤劳淳朴,不好逸恶劳,又选出了最佳的管理者,赐予他狄刻女神的公正。 如此一来,大地上的饥荒确实得到了一定的缓解。 但是亚特兰蒂斯的居住面积有限,波塞冬不得不又想办法,开放了一些海洋的领域。他使每年春冬季节的大海平静下来,让人们能够在缺少粮食的情况下到海中捕鱼(但是不能滥杀,不能捕杀幼小的鱼仔);通过航海贸易与土地肥沃,物产丰富的其他地方交换粮食。又提前打好了预防针,不让那些有心挑起战争的人借着海面平静的时候渡海,去异国他乡掠夺财富。 如此方方面面,考虑周全,少不了安菲特里忒的帮助。 在为着同一个目标奋斗的过程中,两位男神的默契越来越足,感情越来越好。人们也纷纷在世界各地建起了他们的神庙,供奉海皇波塞冬,还有没有神职,但却赐予他们无限幸运的安神。 地上,百姓们安居乐业,过得幸福祥和。 天上,高耸入云的奥林匹斯山,雷神的宫殿中,神王宙斯却正在大发雷霆。 可恨的波塞冬! 无耻之尤! 卑鄙的窥探者,他果然还在觊觎我神王的宝座 亚特兰蒂斯建成不久,他就有所察觉,一直关注,没想到波塞冬搞得这么大,捞走了那么多人类的信仰,甚至盖过了他的风头,这让他无法再继续忍受。 他一拍金座的扶手,扶手化作齑粉。 他传召神使赫尔墨斯,让他召唤九头蛇海德拉为他驱使,去破坏亚特兰蒂斯的祥和。 波塞冬要让他不爽。 那可真是好极了! 他也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宙斯望着赫尔墨斯离去后,空荡荡的雷神殿,目光落在虚处,射出狠厉的光芒,他把牙根咬紧,凶狠的样子像一头伺机而动的雄狮,等待着咬断猎物的脖子。 作者有话要说: 亚特兰蒂斯应该是洪水前的大陆,而我之后还要写特洛伊战争,这里模糊了时间线。 宙斯出来走剧情了ヽ(▽)ノ这个剧情走完,把安掉马和冬抢婚给你们安排上! 第32章 风波来袭 亚特兰蒂斯的首府被称为波塞冬尼亚,最早移居新大陆的人们在这里建立了城市。他们受建筑之神波塞冬的庇护,很快就修建好了他们的安居之所,然后怀着感恩的心在这里扎根,生存,用他们勤劳的双手拥抱富足的生活。 分卷(28) 波塞冬尼亚的建筑体现了绝对的艺术美,他们将城市变成了一个同心圆,一层一层往外扩宽。最内层,在用黄金,象牙装饰的神殿里,供奉着他们伟大的海皇波塞冬还有与他一起建设亚特兰蒂斯的安神,一层层往外,居民区、商业区划分得井然有序。 此刻,商业区中,正是一派热闹的景象。 在海皇波塞冬使海上的风浪平静以后,各个岛屿间的商品流通就方便了许多。波塞冬尼亚的码头上,来往的商船络绎不绝,扛货的,吆喝的,还有乘船远航的,来往行人就像蚂蚁一般密密麻麻。 从码头往城市里走,没多远就能看到热闹的集市。集市也被悉心划分成了几个区域,卖食物的,卖家用品的,还有兜售娱乐服务的,处处都是人潮拥挤。 此时,波塞冬正走在波塞冬尼亚繁华的集市里。 摆着地摊售卖各色香辛料的老人正研磨着香料粉,见他从人流中走来,忙向他招手:嘿,冬,到这里来!你要的香料我给你磨好了! 波塞冬闻言,眼前一亮,大步走向老人。 自从建设了亚特兰蒂斯,他又一次和人类世界接轨。在这期间,他也发现了不少好处人类的文明确实能给他带来许多便利,比如他需要一些香辛料来做菜,如果他自己去找,得废不少时间,但如果在集市上购买,却能一次性买齐。至于最让宙斯嫉恨的信仰之力,波塞冬反而不太放在心上。 波塞冬走到老人的面前,老人取出准备好的香料包递给他,各种香料都给他做好了标记。 波塞冬要给老人付钱,他却不肯收,两人推搡了好一会儿。 老人有自己的坚持。他当初移居亚特兰蒂斯,只为了最后一线生机。他是一位失去妻子和儿女的孤寡老人,因为年纪大了,也做不了什么体力活,要不是冬帮助了他,给他建议,让他种植一些香料,研磨香料粉来挣取生活的费用,哪怕他到了亚特兰蒂斯也难以活下去。 老人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波塞冬推拒的手便有些犹豫了。他不好再拒绝,怕伤了老人一片好心,又不愿意接受,因为他很清楚老人要研磨这么多香料得费多少力气,他的眼神又不好到了晚上也舍不得点灯,就摸在窗台上,借着月光磨香料,一双粗糙的手又添了一层厚厚的茧子,他怎么能白拿他的东西呢? 嗨,你这孩子,还在犹豫什么! 老人说着,又把香料包往波塞冬怀里塞:拿着拿着! 波塞冬为难极了,忍不住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安菲特里忒。安菲特里忒是和他一块儿来的,近段时间他们总是形影不离。 安菲特里忒不是善于言谈的人,但是只要波塞冬有需要,他也愿意主动与人交涉:老琼斯,你说得很有道理,冬应该领会你的心意,收下你的赠礼。但我正好惹他生了气,如果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对他献一献殷勤,我会很感谢你的。 安菲特里忒说着,朝老琼斯递上两枚银币。 老琼斯看着安菲特里忒冷淡的面容,没什么波澜的眼睛,完全感受不到他的谢意。但是他想,年轻人的殷勤倒是献得挺好,情人有状况马上就来解围,确实体贴入微。 好了好了,老头子就成全你了! 老琼斯说着,收下了安菲特里忒递出的银币。 波塞冬没想到安菲特里忒出马竟然会这么顺利,忍不住瞪了瞪眼睛。 老琼斯见状,也瞪了瞪他,一把年纪的人了,赌气的样子还像个孩子:你该好好感谢安,能有这么好的情人,是你的幸运! 波塞冬一愣,没想到老琼斯竟然误会了他和安的关系。 他和安到底哪里看起来像情侣?! 波塞冬怀疑这群希腊人都是腐眼看人基,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这样误会了! 他下意识要解释,然而老琼斯的摊位上来了新客人,他去招待客人做生气去了,波塞冬想说话,又不好意思插嘴,那客人又刁钻,跟老琼斯磨个没完,把波塞冬急得面红耳赤。他没有办法,只觉得人群中越来越热,只能冲安菲特里忒招手:算了,安,我们走吧! 安菲特里忒颔首,抬步跟上,眼角余光却落在他微微烫红的脸颊上。 他的心情有些微妙。 这又是波塞冬的什么新手段? 明明上次别人说他们是情人,他还拼命解释,像极了姐姐们说的那个词语,欲盖弥彰。今天却不解释了,直接红透了脸,他是准备向亚特兰蒂斯的居民们公开他们的关系了? 安菲特里忒心中微微一动,虽然他觉得这种事情不应该操之过急,就算要公开,也应该先见见他的父神母神还有一众姐姐,但如果波塞冬想要得到他的信徒们的祝福,他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公开这件事情。 波塞冬要是真这么说了,想必他也能少些情敌。 安菲特里忒正想着,情敌就来了。 不远处水果摊前站着的安妮热情地跟波塞冬打了个招呼。她买了许多新鲜的水果,满满一篮,见波塞冬走近,往他手里塞了个香甜的梨子,又笑盈盈地问他要不要苹果。 她这已经不是暗示,完全可以称得上明示了。 安菲特里忒见状,忍不住皱起了眉毛。 众所周知,苹果是爱神阿芙洛狄忒的圣果,象征着美好的纯粹的爱情,给人赠送苹果,是表达爱意的一种方式。 安菲特里忒心想,波塞冬怎么那么会招蜂引蝶,他是真的有些不高兴的。 然而他以为,就算有人示好,波塞冬也该拒绝。 没料他竟然敢接受! 他竟然接受了! 波塞冬坦然接过水果:谢谢。 安妮的眼睛霎时间亮了,她看看波塞冬,又看看安菲特里忒。安菲特里忒的表情仍旧会让她误会,但是波塞冬的行为又给了他强大的信心。 其他人也劝过她,冬和安明显是一对儿,要她不要抱着不该有的幻想。但她已经被爱神的金腰带迷惑,为了追逐她的爱情,她愿意一试! 没想到这一试,真让她试出了惊喜。 原来冬和安确实没什么。 就像冬说的那样。 看,他接受了她的示爱。 那些踌躇的,在爱情面前裹足不前的人,将永远失去这个机会了! 安妮快乐得像只小鸟,恨不得马上飞到天空,在蓝天上盘旋一圈,快乐的歌唱。 然后她听见波塞冬问她:一个苹果一个梨,多少个银币? 安妮:??? 安妮愣住。 安妮发懵的表情太明显,波塞冬不禁奇怪:有什么不对么? 他又看看安菲特里忒,只见安菲特里忒的神情也很复杂。 他做错了什么? 波塞冬一头雾水,而安妮已经窘红了脸。 正在此刻,刚刚去其他摊位找零的卖水果的少女迪莉娅回到了自己的摊位,她细心地替安妮解了围。她笑着拥了拥安妮的肩膀,笑得礼貌而不失尴尬:亲爱的安妮,感谢你替我兜售水果。又望向波塞冬:一个苹果一个梨,请给我一个银币。 波塞冬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安妮不是卖水果的店家,而是买水果的客人。 此时的他还没发现不对,又向迪莉娅解释:这个女孩儿不是从你的水果摊上拿的水果,而是从她的篮子取出来的,那些水果付了钱了么?那应该是她购买的水果。虽然不清楚女孩儿为什么要给他送水果,但是他得解释清楚,不让店家误会。 波塞冬的善良让安妮更加难堪了,她咬了咬嘴唇,忍住眼眶里不断打转的泪水,把脚一跺,挎着水果篮子直接走了。 哎,哎,你还没有拿找零的钱呢!迪莉娅呼唤着安妮,却唤不回她。 不过她也能够理解,那个姑娘被伤透了一颗芳心。她那样爱慕着这个英俊的黑发青年,大着胆子给他送了最红最大的苹果,眼看他都接过去了,接过了她的示爱,结果却是一场误会,甚至对方连她的名字也不记得,这是多大的难堪啊! 波塞冬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他拿着一颗苹果一颗梨,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追。 迪莉娅看他一眼,也无法替他解答,只摇了摇头。 波塞冬无法,眼看着安妮消失在人海中,他犹豫了片刻,说:既然是人家送给我们的礼物,那就收下吧。 安菲特里忒: 安菲特里忒刚刚好转的心情又一次转阴。 我们什么我们?那分明是他的情敌送给他的爱人的东西,哪里是送给他们俩的?膈应人的么? 然而波塞冬总有办法取悦他。 只见他权衡片刻,朝他递出苹果:给你这个。 红艳艳的苹果握在他的手心,像拳拳的爱意,送到了他的面前。 安菲特里忒突然觉得那颗苹果顺眼了起来。 但那是情敌送的。 安菲特里忒想了想,还是没有收,只道:你要送我苹果,就在水果摊上再买一颗吧。 买颗苹果多大的事? 波塞冬自然满口答应下来。 他正在水果摊前挑着苹果,忽然大地一阵震颤,天上好像有乌云骤然压了下来,让繁华的波塞冬尼亚变得昏暗无比,人们纷纷抬头,只见九个巨大的蛇头正窥伺着他们。 极大的恐慌占据了人们的内心,他们发出惊呼,做鸟兽散。 而天上,九头蛇许德拉发出嗡嗡的声音:愚蠢的亚特兰蒂斯的居民,你们信仰海皇波塞冬无罪,但藐视神王宙斯却罪不可恕。现在,我要代表神王惩罚你们! 这番话,是宙斯的旨意。他找的由头是亚特兰蒂斯的众人藐视他,其实暗指波塞冬不尊重他藐视神王,是要遭受惩罚的! 许德拉的嘶嘶的嘘着气,不断向地面俯冲,它的嘴里喷出大股浓绿的毒雾,看上去就十分不详。 人群中,波塞冬听着众人惊慌的声音,才知道安宁不过是表象,他的亚特兰蒂斯也不是真正的乌托邦。在他之上,还有神王宙斯。那个小心眼的男神不会让他得到那么多的信仰,凌驾于神王之上。 尽管他没有那个意思。 但是宙斯是那样武断,他要毁了他的亚特兰蒂斯。 波塞冬不愿与他为敌,但是此时此刻,他不得不战! 作者有话要说: 周五以前更新应该无法稳定,这几天工作都很多。我争取周末存点稿子,恢复到晚上9点固定更新。抱歉QAQ 第33章 即将掉马 事不宜迟,眼看着许德拉不断逼近,波塞冬赶紧支起屏障,保护波塞冬尼亚的居民。 波塞冬尼亚地域宽广,即使凭海皇波塞冬的神力,也只能将屏障支撑一会儿,他只能速战速决。 安菲特里忒不需要他的交待,紧跟着化出宝剑,迎战许德拉。 为免伤到波塞冬尼亚的居民,他们以海边的浪作战车,驾到空中,在空中与许德拉展开对战。如此一来,波塞冬不仅要御敌,还要驾车,一心二用,容易出状况。安菲特里忒担心这一情况,自告奋勇,接下了驾车的任务。 越往天上去,风越冷冽。冷风撩起波塞冬黑色的长发,他的精神越来越警醒。以前是他疏忽,总想咸鱼,现在才知道原身的处境并不像他想得那样乐观,从现在起的每一场打斗,他都不会再胆怯,他要全力以赴,让自己尽快从危机四伏的搏斗中成长起来! 许德拉接到宙斯的命令,只说让它用毒气毁掉亚特兰蒂斯的首府,繁华的波塞冬尼亚,给那个刚愎自大的海皇波塞冬敲一敲警钟。不料它的毒气喷出去,竟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拦住,它便心知不好,再定睛一看,只见岛上一个小黑点慢慢升高,再升高,竟然是海皇波塞冬亲至! 那一刻,要说许德拉不怕是假。 它竟然要对战海皇波塞冬! 这未免太危险了! 许德拉心生怯意,然而它不敢退缩。宙斯的眼线,一只矫健的雄鹰正在它的头顶上盘旋,它现在是进退两难:它要是逃跑,神王宙斯肯定不会放过它;它要是迎击,又难以做波塞冬的对手 权衡之下,许德拉还是选择了迎战。 它可是怪物之父提丰和厄喀德那的儿子,它本不该害怕! 何况它也没什么可怕的,它有九个头颅,无论波塞冬砍掉它哪颗头颅,它都能抓紧时间再生,而它中间那颗头颅更是永生不死。 它有什么好怕的? 即使它奈何不了波塞冬,波塞冬也对付不了它! 这么一想,许德拉就有底气了。 更何况 他看着波塞冬竟然放弃了在地上打斗,选择驾车到天上,忍不住发出嗤嗤的笑声。它的九个脑袋齐齐发笑,那笑声好像一窝马蜂,嗡嗡地响在两位男神的耳畔。底下的人类却听不见许德拉的声音,他们的听力被保护障隔绝,惴惴不安地望着头顶上空的旷世之战,好像在看剧院里的精彩演出,却又牵肠挂肚,心知这与他们的存亡息息相关。 好仁慈的海皇波塞冬!竟然为了那些卑琐的臭虫放弃地面上的优势,到天上来! 许德拉嘲弄着波塞冬,用这样的方式给自己壮胆。 波塞冬感受着人们的期待带给他的源源不断的神力,抿唇道:你这条长虫嘴巴还挺厉害,可惜实力也就一般,还没什么自知之明。我打你不需要什么优势,处于劣势也能让你血溅此地! 波塞冬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他的眉宇间也终于有了一分属于海界主宰的锋利。 奥林匹斯神山上,宙斯还不知道自己给自己逼出了一个对手。至于他的使者许德拉,此时正扇动着宙斯赐予他的那双翅膀,发出勃然大怒的吼声:骄傲的波塞冬,你竟然蔑视神王的使者! 波塞冬不耐烦和它打嘴炮,它的嘴巴太多,一开嗓就是环绕立体声,太吵了。他一扬手,三叉戟出现在他的手上,他把三叉戟一挥,天地变色,一道可怖的巨浪打下许德拉,卷走了它的一个蛇头。 许德拉被水浇泼,怒火更炽,顶着八个脑袋(被卷走的蛇头还未来得及再生)瞪视波塞冬:你竟然不等我把话说完就动手,未免太目中无人 又一个大浪打来,浇得许德拉满头满脸。它被海浪拧断了又一截脖子,蛇头化作一股毒雾回到了它的身上,另外有些浓绿的毒血往下低落,和海水一起落在了波塞冬的屏障上,然后随着屏障下滑,在屏障之外的草地里滋啦啦烫出一片沼泽。 波塞冬说不跟它废话就不跟它废话,把话说完的就会都不给它。 分卷(29) 你 哗,又是一道浪。 许德拉是挺能说的,脑袋多,说话声音响亮,九个脑袋反反复复,能把人给念得头昏脑涨。只可惜说话太费脑袋,眼看着几句话的功夫,脑袋就少了三个了。 安菲特里忒见状轻笑一声,刚刚还为波塞冬难得的锋锐而惊异,又被他的不走寻常路给逗笑了。 波塞冬也听见了他的笑声,忍不住皱了皱眉:都怪许德拉! 怎么?安菲特里忒不解。 被惹怒的许德拉喷出毒雾,波塞冬用海水做屏障去挡,他一边抵挡,一边把自己的心情告诉安菲特里忒:好难得看到你笑,我本该好好欣赏的,就是被它搅了局,害得我没空看你! 安菲特里忒没料到他打架的时候也会撩人,险些把海浪做的车开回大海里。 他低斥道:注意场合!耳根却是红的。 波塞冬觉得自己还挺注意场合的,他打许德拉是认真的,否则就该偏头去看安菲特里忒了。安菲特里忒不常笑,他笑时,那声音微微泛着点沙,好像一根羽毛搔在人的痒处,教人喜欢得不行。作为一只颜狗,波塞冬要忍住不看他是真的费了老大的力气了! 许德拉见波塞冬带着疑似帮手的蓝发男神上天,心里还存着警惕。没料到多情的海皇竟是随身带了一个情人,打斗的时候还能分出心神,和他长相俊美的男情人调|情。 呸,狗男男! 许德拉一再被波塞冬刺激,又见它引以为傲的毒雾对波塞冬无效,干脆直接放弃魔法攻击,改用武力攻击。只见它长长的尾巴一扫,将波塞冬与安菲特里忒的浪车扫进它的攻击范围,又把剩余的六个脑袋拼命往前甩,打算发动头槌攻击。 不需要太多的时间,许德拉即将长出新的脑袋,它已经做好准备,并没有想着用这六个脑袋杀伤波塞冬,只为了敲开他的屏障。等它另外三个脑袋长好,便趁波塞冬一时不注意,紧跟六个脑袋的后面扑过去,朝他近距离喷一个毒雾,定教他尝尝自己的厉害! 然而波塞冬的反应让它惊讶,只见他将三叉戟收起,用神力化作几枚回旋镖,唰唰唰几下,就割掉了它几个脑袋。 许德拉发出既愤怒又惊恐的呼声,它也是一时气急了,只想着靠近一些,打破屏障,杀伤波塞冬,却忘了自己把脑袋凑近也是有危险的它似乎做了一件很傻的事情!伸长了脖子把自己送到了波塞冬的面前! 愤怒让许德拉没了理智,而它又没有足够的实力。它只能借助宙斯赐予他的双翼,扇动翅膀,发动雷电攻击,要让波塞冬在破碎的屏障前尝到宙斯的怒火! 电闪雷鸣,好像一条条银蛇在空中飞舞。许德拉在银蛇的背后,三个刚长出的脑袋并他不死不灭的中间那颗头也在积蓄着毒雾,一口气向波塞冬喷去。 波塞冬掏出一样宝物,将之变成一根粗长的避雷针,往空中抛去。如此霸道恐怖的雷电就被避雷针吸引走了。他又用三叉戟掀起一股清泉,清洗许德拉喷射的毒气。 你到底明不明白,你的毒气是我能净化的东西? 波塞冬耿直得近乎挑衅。 也不要想着借宙斯的力气,自己的能力都还用得不纯熟,舍本逐末去用别人的,只能证明你的愚笨。 许德拉简直要被气吐血了,又拿波塞冬没办法。安菲特里忒看波塞冬一直把握主动,也没出手,只帮忙驾车。他看着波塞冬将许德拉打得节节败退,又搞出一层保护罩,专门用来保护着许德拉被它打掉的中间的脑袋,不让毒雾归位。 安菲特里忒没想到波塞冬打架的时候竟然有这么多新鲜有趣的招数,如果他主动问题,波塞冬一定会大方的告诉他,他这招制止蛇头再生的办法叫做保鲜膜阻隔大法。 波塞冬越打越顺手,他对原身的神力渐渐能运用自如,在躲闪攻击方面又变得灵活,再配合些来自21世纪的脑洞,总能打出让许德拉意想不到的效果。 许德拉被蒙住蛇头,最中央的蛇头都感觉不到毒雾的存在,不能再继续复原,它终于慌了:你不能杀我!我可是宙斯的使者,我是来替他惩罚亚特兰蒂斯的,我的本意并不是要和你对上 它起初还硬气,越说越怂,说到最后又梗着脖子道:你要是杀了我,只能让你和宙斯的关系更加恶化! 它努力让自己显得重要些,试图以此获得活命的机会。 波塞冬倒是不怕关系恶化,但是他想了想,说:你说得没错,我还要留着你。 我要你给宙斯传话,告诉他 波塞冬面容坚毅,神色中带着不容欺压的倔强:他但凡还有些理智,就不该来招惹我。 许德拉一听这话,心就凉了半截。 它要是拿这话去跟宙斯说,宙斯收拾不了波塞冬,还不是得拿它灭火?它到底是怎么鬼迷心窍,要掺和这两兄弟的争斗呢?! 许德拉悔不当初,神色间也透露出了几分犹豫。 波塞冬便把眉毛一挑:怎么?不敢? 他凶得狠:你要是不能替我传话,我可不留你了! 别别别!许德拉只能认怂,答应传话。 波塞冬把话说得很绝,要许德拉告诉宙斯,他原本无意与他争锋,今后也能跟他相安无事,但如果他再敢打亚特兰蒂斯的主意,他会去冥界找一找冥王哈迪斯。 如果他想看三界的平衡被打破,他的神王宝座岌岌可危,那就尽管再来找茬吧! 波塞冬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的底气并没有他说得那么足。 安菲特里忒却被他别样的自信征服,想到这样耀眼的海皇波塞冬竟然与他两情相悦,忍不住又弯了弯唇。 至于许德拉,它只能认命的苦哈哈的折返神界,把自己无功而返的结果和波塞冬那番挑衅的话传达给宙斯,准备迎接神王的暴怒。 另一边,波塞冬终于欣赏到了安菲特里忒的笑脸,忍不住高兴,挨过去看他,还鼓励他再笑一个。 安菲特里忒怎么肯,波塞冬就要伸手过去戳他的脸颊。 波塞冬的手刚伸手一半,就听见一声娇斥。 无耻的波塞冬,快放开我的弟弟! 安菲特里忒回头,看见斯佩娥乘着天鹅车飞快地向这边飞来。 弟弟? 什么弟弟? 波塞冬愣愣回头,认出了斯佩娥。 他知道,那是海中长者涅柔斯的女儿,五十个海仙女中的一个,他的官配妻子的姐妹。 可是,她们姐妹竟然还有弟弟? 波塞冬看向安菲特里忒,恍然想到难道安竟然是斯佩娥的弟弟?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一下配角的名字 第34章 安的自曝 就在波塞冬发愣的时候,斯佩娥的天鹅车已经近在眼前。 面容娇俏的海仙女不由分说就抛出一道神力,直取波塞冬的面门。 波塞冬毫不设防,被突然攻击,反射性一躲,从海浪做的马车上翻了下去,幸而他反应及时,攀住了车辕,又轻轻一荡,身体轻得像一只燕子,飞回到车内。 波塞冬尚觉得心绪不定,忍不住拍了拍胸脯。 斯佩娥却像是被他的动作刺激到,竖起一双秀眉,骂他:厚颜无耻! 波塞冬:??? 不是,他坐自己用神力幻化出的神车,怎么就厚颜无耻了? 波塞冬觉得自己很无辜,他想起记忆中的斯佩娥一直对原身不假辞色,料想她是对风流浪荡的海皇有偏见。这一点他能理解,但不代表他愿意被骂。 他正要开口替自己辩解,只见斯佩娥化出一把长剑,又向他刺了过来。 斯佩娥! 安菲特里忒拦住了愤怒的海仙女:你冷静一点! 斯佩娥的胸膛不住起伏,她回答着安菲特里忒,目光却犹自盯着波塞冬不放:安,我很冷静。我很清楚我现在在做什么,我知道,这样做无异于用易碎的鸡蛋去撞击坚硬的石头,但我不能放着你不管。他竟然敢对你动手动脚,他竟然敢! 波塞冬听到这里,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忙要解释:我不是我没有 可是他话说一半,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他不是什么? 他不是想对安动手动脚么? 他没有什么? 他没有打算戳安的脸颊? 他只是想和安亲近。 可是哪个直男朋友是这么亲近的? 也难怪斯佩娥会想歪 波塞冬沉浸在自己好像变得有点gay里gay气的惶恐中,一时失语,忘了往下说。 斯佩娥本就不屑听他的解释,见他语塞,轻嗤一声,觉得他这是无话可说,只能默认了。她虽然嘴上不说,其实经安菲特里忒提醒,确实冷静了些许,便抬起下巴,拿父神涅柔斯当靠山,扬声道:安,我们的父神,海中长者涅柔斯命我来接你。他就在波塞冬尼亚的海岸上等着你,你快下去吧! 又看向波塞冬:海皇殿下,您虽然富有海洋,但却无权染指一个对你无意的男神,请你注意你的分寸! 安菲特里忒听得眉头紧皱,忍不住出声维护波塞冬:斯佩娥,不是你想的这样,我和冬他说到这里,几乎脱口而出我们两情相悦,然而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波塞冬还在拿挚友这个词定义他们的关系,他现在急着承认,反而让波塞冬占了上风小骗子要是知道他喜欢上了他,该有多得意? 不行,他不能在波塞冬前面承认这段关系! 安菲特里忒及时止住,改口道:我们是朋友。 然而朋友关系并不能让斯佩娥放心,反而使她更加警惕。她不知道波塞冬到底有着怎样高超的迷惑人的手段,竟让安放下所有芥蒂,不为预言困扰,跟他成为了朋友。 波塞冬哪有朋友? 是接吻的朋友? 还是做|爱的朋友? 斯佩娥不容他染指自己的宝贝弟弟,毫不留情地揭露他的真面目:他曾经跟大洋神俄刻阿诺斯的女儿克珊忒做朋友,然后用短短几天的时候把人带上了床;他也和海洋老人普罗透斯的女儿埃多泰娅做朋友,结果玩腻了她连分手都不用,直接绝交,便轻易摆脱了她你确定,你要和这位交友广泛的海皇殿下做朋友? 她说是交友广泛,语气里却带着讽刺。 波塞冬有些尴尬,这些事他一概没做过,但是不巧,原主样样都做了,他根本无从辩驳。 安菲特里忒也注意到了波塞冬的尴尬,他其实有些吃醋,又不好发作,因为波塞冬正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好像生怕他误会他。他也不想闹得太僵,因为从他认定波塞冬的那一刻起,他就想和他一直走下去。他们的结合虽不至于要全世界来祝福,但他不希望自己的家人保持反对的态度。 是他思虑不周,没有提前跟家人们说好这件事,他不能让冬再承受斯佩娥的指责。 好了,斯佩娥。安菲特里忒说:我们先回去,我会告诉你,告诉我们所有的家人,我和波塞冬是什么样的朋友。 他向斯佩娥做出承诺。 斯佩娥仍有些不放心,有心要戳穿波塞冬的真面目,又怕争一时口舌之快,惹怒了波塞冬反而不好。只能憋着,闷闷道:那我们就和你的朋友告别吧。她把朋友两个字咬得极重,好像在提醒着波塞冬,提醒他不要痴心妄想。 波塞冬还真没想那么多,他只是看着安菲特里忒:安,你要相信我,我们的关系和克珊忒,埃多泰娅等女神不一样,我是真心想和你做朋友! 波塞冬想着,他们是挚友,安菲特里忒应该懂得他的心情。 孰料安菲特里忒自动把他的话翻译成了,我以后只爱你一个,我爱你是真心的。 他看了眼斯佩娥,见她没发现异样,便飞速收回视线,斥责波塞冬:轻浮! 他的睫毛颤得厉害,是害羞的样子。 波塞冬却一时情急,顾不上观察他的表情,发现他的言不由衷:我哪里轻浮了!他越想越觉得委屈,本来因为斯佩娥是安的姐姐,他才一忍再忍,结果斯佩娥一说,安竟然也骂他轻浮。 他以为他们情比金坚,结果他们是塑料兄弟情么?! 那一刻,波塞冬的心里涌上无尽的失望,更多的是难过,委屈,让他鼻头都发痒了。 他脾气上来了,犯起拗劲,捉住安菲特里忒不让他走:我从来不对你轻浮,你不愿意相信我? 安菲特里忒望进他的眼睛,才看到他眼底竟然蓄着一点水汽。那双紫罗兰色的眸子好像蒙了雾气,看起来那样伤心是他惹冬伤心了。 明明是自己喜欢的男神,是认定了要相伴漫长神生的神。 他有什么好跟他较量的? 谁先说出喜欢,谁先承认这段关系,难道是很丢人的事么? 波塞冬都能在塔拉萨的宴会上大胆说出示爱宣言,他有什么不敢对斯佩娥说的? 那一刻,安菲特里忒决定为了波塞冬克服自己在表达上的种种不适应,他要告诉斯佩娥,他喜欢波塞冬。尽管这个小骗子曾经欺骗他,但是他喜欢他,是发自内心的,并非如她所想,是被虚情假意蒙骗。 他不是三岁小孩,他分得清爱与不爱。 他爱他的小太阳,会笑会闹的波塞冬。 安菲特里忒想了很多,其实也不过是在瞬息间。当他做出决定,准备向斯佩娥袒露自己的心情,同时也给波塞冬一点继续爱他的勇气时,他的声音却被斯佩娥盖了过去。 只听斯佩娥怒斥道:你不轻浮?你管你现在的动作叫不轻浮! 波塞冬也不避让,他抓着安菲特里忒不放,替自己辩解:我们男神都是这样,牵个手而已,算什么轻浮? 他呛声的时候理直气壮,说着说着自己却心虚了。 他在21世纪好像也不常和他的男性朋友牵手啊? 但他不能心虚,他身正不怕影子斜,他挺直胸脯,他 算了,还是松手吧。 波塞冬犹犹豫豫,不情不愿地松开了安菲特里忒的手腕。 分卷(30) 安菲特里忒的体温微凉,肌肤相触的那种细腻感离开的时候,他的心里升出强烈的不舍。 然后,他的手腕一凉,他被安菲特里忒抓住了。 波塞冬愣了愣,偏头去看安菲特里忒。角度原因,他只看到了安的侧脸,看到他颤抖的睫毛,看到他微抿的唇角,还有绷紧的下颌线。 这一幕,似曾相识,让他感到亲切。 这么多天的相处,他和安已经那样熟悉。 即使他心虚了,安也会抓住他。 看,安这么堂堂正正,正大光明,看起来一点儿也不gay。 果然是他想太多! 波塞冬瞬间又有了底气,他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波塞冬的笑容,是破出内心迷障的笑容,然而落在斯佩娥的眼里,却好像刺眼的炫耀。她似乎能从他的眼里读出明晃晃的得意,他在向她宣告他迷惑人心的手段有多么了不起,竟然连为人冷淡,厌倦人际交往的安也能蒙蔽! 斯佩娥感到难以置信,她不再针对波塞冬,而是望向让她陌生的亲爱的弟弟:安,你疯了,你总不能忘了父神的预言 斯佩娥险些把预言的内容抖搂出来,好险在紧要关头刹住,然而她的眼眸里却写满了不解与急切。 预言? 波塞冬感到奇怪。 安是斯佩娥的弟弟这件事已经足够巧了,他和安也有什么预言的羁绊? 波塞冬忍不住问她:什么预言? 斯佩娥怎么可能主动提醒波塞冬,告诉他,他可以做什么坏事比如说抢一个大好的未婚男神?她矢口否认:你听错了,我没说什么预言! 此地无银三百两。 波塞冬越觉得奇怪。 只听安菲特里忒主动替他解惑:就是你从海神格劳科斯那里得到的预言。 波塞冬清楚地记得预言的内容,格劳科斯说,海皇波塞冬会抢走海仙女安菲特里忒,让她成为自己的妻子。可这和安有什么关系? 波塞冬的心里其实已经隐隐有了答案,但他不愿意往那个方向想。 他是做过预知梦的人,他的官配明明是一位蓝发的女神,他记得梦里她那头卷曲如海藻般的长发,还有那双灰蓝色的眼睛。 波塞冬怔住,他望着安菲特里忒灰蓝色的眼睛,再挪不开。 只听安菲特里忒给他答案。 我的父神曾经预言,终有一日,海皇波塞冬会抢走我,迫使我成为他的妻子。 轰隆,一道巨雷砸在波塞冬的心上。 波塞冬久久不能回神。 他听到了什么? 他听到了什么??? 安竟然真是预言里的海仙女,他未来的海后安菲特里忒?! 第35章 抢婚风波 受预知梦的影响,波塞冬一直以为安菲特里忒是一位女神。 安菲特里忒这个名字,本就该是一位女神! 波塞冬无法接受这个荒唐的答案,他下意识将视线下移,从安菲特里忒突出的性感的喉结看向他平坦的用力的胸膛,从他修长但覆盖着薄薄肌肉的手臂,看向他矫健的沉稳的双腿怎么看,安也不是一位女神啊! 他的目光太过灼烫,几乎要把安菲特里忒盯穿。 安菲特里忒受不了他的视线,觉得他的眼神太赤|裸,忍不住咳嗽一声,以示提醒。没想到波塞冬还沉浸在安竟然是安菲特里忒这个消息中久久回不过神,反倒是斯佩娥被提醒,拔高了音量,冲波塞冬呵斥:你看什么?! 把你浪荡的眼神收一收! 波塞冬脑袋发懵,他的浪荡哪里眼神了啊,不是,他的眼神哪里浪荡了! 波塞冬猛然一醒,才知道斯佩娥为何那样防备他,原来安竟然是抢婚预言里的另一个主角,他就是海皇波塞冬的官配安菲特里忒!原来早在格劳科斯的预言之前,海中长者涅柔斯已经预言出了安会被海皇波塞冬抢婚! 而他 他做了什么乌龙事? 他在几经调查都找不到被涅柔斯等人隐藏得很好的安菲特里忒的情况下,直接在海水女神塔拉萨的宴会上宣布,他爱上了海神涅柔斯的珍宝,爱上了不存在的海仙女安菲特里忒。 是,海仙女安菲特里忒并不存在。 他变成了仙男,就是他的挚友! 波塞冬哪里想得到呢? 颜狗的他在海底随便交一个厌世脸的男神朋友,竟能这么巧就碰上了预言中他的未来的妻子。他们真的成为了朋友,无话不谈,可以一起冒险,可以分享快乐,可以交付心事,甚至共享亚特兰蒂斯大陆上的同一份信仰而他,竟然是安菲特里忒! 波塞冬此时再回想安菲特里忒曾经和他说的那些话,实在想象不出他当时是什么心情。 他曾经当着斯库拉的面问他,问他海皇波塞冬是否在宴会上公然宣布,说他钟情于安菲特里忒。 他拿那件事情来问他,难道是在戏弄他? 波塞冬的脸因为窘迫而发红,又因为焦急不解困惑难受等情绪透出一丝苍白,看上去好似病态。 安菲特里忒发现了他的不对,看着他可怜的模样,恍然想起他醉酒时说的那些话。 不论往日种种,在他的面前,波塞冬确实一直是坦白而真诚的模样。既然现在已经把窗户纸捅破,他也应该表明自己的态度,好让波塞冬安心。 安菲特里忒想,这没有什么难的。 告诉波塞冬,他不会介意预言的事情,因为他相信他们彼此珍惜,彼此尊重。 说这样的话,没有什么难的。 他不应该想东想西,顾虑太多,再让波塞冬难受。 安菲特里忒垂下眼帘,他的神色看上去过分冷淡,只有这样才能遮掩他内心的狂澜;他把嘴唇抿得死紧,像一条苍白的线,只有这样才能压住他耳朵上燃烧的热意。他垂眸,不去看波塞冬,但是他想,他的态度应该传达给他。 冬 岂料他才刚刚张嘴,声音就被一阵娇斥盖了过去。 斯佩娥,我们来了! 只见不远处一条鲸鱼跃上天际,几个海仙女坐在鲸鱼的背上,急匆匆赶到三位神祗的面前。 原来在斯佩娥发现波塞冬与安菲特里忒在一块儿的时候,她就匆匆用秘法向海中的众姐妹传递了消息,告诉她们,她们一直担心的事情发生了,让她们赶紧过来,守卫她们的珍宝,她们唯一的弟弟安菲特里忒。 安菲特里忒对此并不知情,直到那一声娇斥传进耳朵里,才发现他又有几个姐姐过来了。 他一愣,眸子的局促来不及收,就望向了急忙赶来的众姐妹。 波塞冬还没反应过来,斯佩娥却看出了安菲特里忒神色不对。她怀疑安菲特里忒受到了波塞冬的迷惑,现在也听不进去她们的劝说,干脆不再试图说服他,只冲着众姐妹道:好姐妹们,你们能来接一接安真是太好了! 其实她想,她们能来劝劝安,让他知道,与那位玩弄感情的海皇在一起不是一件好事,那真是太好了!她拉了拉安菲特里忒的衣袖,示意他赶紧跟自己走:父神涅柔斯还在海岸上等着我们呢,姐妹们也都上来催促了,我们走吧,安。 走? 波塞冬听到这个词语,脑袋瞬间清明了许多。 安菲特里忒还没跟他交待他到底想写什么,是不是戏弄他,他怎么能走?! 波塞冬想起那些美好的过往,如今都像隔了一层薄薄的雾,分不清是真实还是虚假。但是他想,他又有什么好欺骗的?他要是安菲特里忒,只会离海皇波塞冬远远的,过好自己的生活。 哦,不安本来就是这么做的。 要不是他主动靠近,他们根本不会有这些后续的故事。 波塞冬不想再妄加猜测,他再次伸手去捉安菲特里忒的手,用尽他最后的力气,想要直面真相:安,你告诉我 然而他的声音再次被打断,又有一波海仙女出现,她们乘着天鹅拉的车飞速赶来,看着他的样子,好像在防备着一个意图不轨的混蛋。 波塞冬不喜欢她们的眼神,更不喜欢自己此刻的处境。 他一时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和安中间会突然出现这么多的声音,他以前听说过一个梗,叫做反派死于话多,就算他真是这群海仙女眼中的大反派,她们也该给他一个机会,让他也说几句话吧? 安菲特里忒也厌倦了被打扰,让他根本没办法和波塞冬好好说话。 其实以前也是这样,因为预言的缘故,姐妹们对他总是表现出过分的紧张。她们始终不明白,她们那种紧张来自关心,却只能带给他压迫感,让他时时刻刻想起自己将来的命运,让他时时刻刻心里压着一朵阴云。 现在,在波塞冬的面前,她们如此不假辞色,想要将他护得严严实实,不给波塞冬一点觊觎他的机会。却没有谁想过问问他的想法,问问他到底怎么看待波塞冬,想要怎么处理他和波塞冬的关系。 安菲特里忒的嘴唇抿紧,眉眼间锁住一丝不快。 他望向关心着他的众姐妹,终于决定不再沉默,要像波塞冬一样坦诚自己的想法。 他爱他的小太阳,也该像他的小太阳那样坦荡。 他相信,如果他的姐妹们愿意放下成见接纳波塞冬,她们会发现他的冬是一个值得被爱的男神。他没有被蒙蔽,没有被欺骗,他的眼光很好,他喜欢的人不差。 安菲特里忒终于不再局促,他清楚,此刻的言不由衷只会被他的姐妹们误解,他必须要认真对待,直面她们,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不要再说了,我亲爱的姐妹们。我们都很清楚,父神并没有降临波塞冬尼亚的海岸上,海皇殿下一样很清楚。 他说到这里,瞥了波塞冬一眼,顾及他的心情,强忍住内心的羞耻,用尽量冷淡的声音说道:当然,这是为了让你们清楚,如果你们是想要阻拦海皇抢婚的预言,说这样拙劣的谎言并不会奏效。事实上,我更喜欢称呼他为冬。我们认识很久,我敢向你们保证,保证他的品行,保证他不会做出抢婚那样荒唐的事。 因为,他是那样深爱着他。 就像他爱他。 两情相悦的人,哪里需要抢婚呢? 此时此刻,安菲特里忒还是这样想的。 就像他会把责任揽在自己的身上,觉得姐妹们的过分紧张是因为他一直没有很明确的表态,如果他积极沟通,他的姐妹们会听进去他的话。 事实却是,她们听不进去。 神明的生命实在太漫长,太无聊,她们很长一段时间的神生寄托,就是保护安菲特里忒,不让他被波塞冬抢走。可以说,波塞冬是她们公认的仇敌,他的风流韵事更是数不胜数,听得她们直捏鼻子。这样劣迹斑斑的一个男神,要她们怎么相信,他会是安菲特里忒嘴里说的那个样子? 安菲特里忒把波塞冬说得越好,她们就越是不肯相信! 几句话的功夫,坚持己见的双方话语里竟多了一丝火药味。 波塞冬左看看安菲特里忒,右看看众涅赖德斯,感觉再吵下去,要坏了亲人间的感情了。但要他就这么怀着一肚子疑问走了,他也不愿意。 确实像安菲特里忒说的,这本来就是他们两个的事情。 他们都还没搞清楚,海仙女们掺和什么呢? 波塞冬思来想去,感觉还得自己介入。 他清清嗓子,说:好了,众海仙女,请你们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和安好好谈一下,我们会处理好自己的事情。 然而众涅赖德斯哪里愿意听他的? 波塞冬倒没有太大的海皇包袱,觉得众涅赖德斯不该不尊重自己。他穿越到希腊神话世界以后就发现了,这个世界的众神说话客客气气,其实尊卑观念并不强烈,甚至会有人类英雄追杀神明,挑战神明权威的事情出现。 他不急于维护自己的权威,但是他想,安的这群姐妹确实不讨人喜欢。 她们看似在关心着安,其实只是沉浸在自我感动里。 他试图与她们沟通,试了几次都无果,是真的不想试了。便拿许德拉当借口,掩去宙斯在其中的作用不说,只说许德拉来得突然,他们不能看着它再卷土重来,破坏他和安菲特里忒建设亚特兰蒂斯的成果,他们现在要去商量对策,不能奉陪。然后二话不说,拉上安菲特里忒,驾着浪花做的飞车,趁着众海仙女没反应过来,以极快的速度冲出了重围。 众海仙女一晃眼的功夫,就见波塞冬驱使着飞车扬长而去,已经飞得老远了。 不知是谁反应过来,怒道:借口! 一语惊醒梦中人,众女神纷纷反应过来,波塞冬分明用得是借口,他甚至都没问问安的意思,就那么把安捞在飞车走了。她们气急,觉得这波塞冬分明就是强盗行为,哪里甘心?连忙去追。 等她们追向海洋,又有别的姐妹赶来汇合。迟来的姐妹见她们神色匆匆,又联想到刚刚看到的波塞冬载着安菲特里忒冲向海皇殿的情景,既惊且怒:可恶的波塞冬,这一天终于来了么!他竟然妄想抢走我们的安,我们绝对不能让他如意! 众海仙女各有各的猜测,她们都撵着波塞冬跑,也顾不上沟通,竟造成了不小的误会。一行众神追着波塞冬,倒在海洋里追出了一道别致的风景线。另外有几个姐妹发现只靠自己不行,更是决定偷偷去找父神涅柔斯,还有伟大的海洋旧主俄刻阿诺斯求助。 眼看着一场乌龙即将闹大,当事人波塞冬和安菲特里忒却浑然不知 作者有话要说: 波塞冬:我只想和安好好说话,你们却想要把抢婚落实。 众海仙女:??? 第36章 真相是假 波塞冬载着安菲特里忒一路冲向海洋,原本是想找个好说话的地方,好好跟安菲特里忒聊一聊,重新界定他们的关系。然而海仙女们穷追不舍,不给他停下脚步的机会。 波塞冬已经不想再面对海仙女们的喋喋不休,他抓着安菲特里忒的手,不容他回头,将他拽进海里。海面上朵朵浪花飞溅,海水咕噜噜冒起一串泡泡,乖觉的海豚游了过来,供波塞冬驱使。波塞冬拉上安菲特里忒,一起坐到了海豚的背上。 海豚的游速很快,即使众仙女绞尽脑汁,也难以追上它的速度。 安菲特里忒坐在海豚的背脊上,海水捋着他的发丝,丝丝飞散,好像海藻一般。他回头去看追着海豚的众姐妹,即使越追越远,她们却始终没有放弃。 分卷(31) 他原本是有些生气的,他也该生气,被众姐妹指手画脚,当面诋毁自己的爱人,这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但是这么多年来,她们为他做的打算,付出的行动,那份心意他是懂的。 说到底,她们只是太担心他了。 以前是担心他拗不过波塞冬,会被强取豪夺;现在是担心他被波塞冬的伪装蒙蔽,泥足深陷。 但是,哪有什么泥足深陷? 在她们看来,他是误入泥沼。 却不知道,那泥沼是他的风景,他的桃源,是他乏味的神生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安。 安菲特里忒回望的时间实在太久,让波塞冬感到惴惴不安。 他想,他必须要坦坦荡荡地打消安的顾虑,不让安多想:我们相处这么久,我在你的面前从不伪装自己。你清楚我的为人,我肯定不会做抢婚那种没品的事!我只是想,我想 波塞冬想了好几次,仍旧无法准确地表达自己的感情。他的脑袋乱糟糟的,好像住了只猫,把一团毛线拨得乱七八糟,现在到处都是线头,让他理也理不清。 安菲特里忒看穿他的纠结,他没有做声,只是坚定地回握住波塞冬的手。 他想,传言里明明说,波塞冬是最风流最精明的海皇,怎么到了他的面前,竟像个小傻瓜? 他的身份早已暴露,恋慕他的心思也早就被他知晓,而他仍旧与他朝夕相处,放任他抓着他的手不放这还不足以证明,他已为他坠入爱河么? 他的冬啊,未免太迟钝了吧! 安菲特里忒疑心波塞冬的迟钝是装的,只为逼出他的表白。他在众姐妹纷纷误会的紧要关头愿意袒露心意,此刻却又不太情愿了。只是抓着波塞冬的手加大了力度,借此给他提示,要他别再装模作样。 然而波塞冬非但没有与他心意相通,反而误会了他的意思,急道:你抓我再用力,抓得我再痛,我也不会放你现在去找你的姐妹们!她们都不喜欢我,你要是吃了她们的洗脑包,因此疏远了我,她们该怎么赔我! 安菲特里忒听不懂洗脑包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听出了波塞冬的委屈。波塞冬话说得急了,声音有些含糊,说到她们都不喜欢我的时候还稍稍带了些鼻音,听起来竟有些可怜。 安菲特里忒被他抓着,好像被小猫用尖尖的爪子勾住了衣服。 别撒娇。他憋出几个字,努力克制心里的热意不往脸上浮出。 波塞冬这就不懂了:我哪有! 波塞冬还要和安菲特里忒争辩,他一个堂堂男子汉,就算受了误解,受了委屈,也是肯定不会撒娇的!却见前方张开一张巨网,那是海仙女中的一个抛出来的法宝。那法宝是火神赫菲斯托斯的得意之作,好似蛛丝一般,织得密密实实,能把神明都网住,不教任何猎物挣脱。 波塞冬眼看不好,正要催促海豚改变方向。不料安菲特里忒比他更快一步,催动海水将蛛网往后一推,同时轻拍海豚光滑的背脊,让它赶紧往左侧游出蛛网的范围。 几个海仙女遥遥缀在后面,还指望着能用蛛网将波塞冬困住。没想到她们的好弟弟,一个被抢婚的男神竟然那么善解人意,替海皇波塞冬排忧解难,直把她们气得仰倒。 安真是糊涂了,他到底在想什么! 波塞冬真有这么大的魔力?他不会是联合爱神阿芙罗狄忒对安做了什么手脚吧! 可恨的波塞冬,那么多情人还不够他忙乎么,竟然还敢肖想我们的安! 众姐妹咬牙切齿,又把怒火烧到了波塞冬的身上,追得更卖力了。 波塞冬一看好险躲过了蛛网,只觉得无奈。照这个架势,众涅赖德斯是不打算让他好好和安说说话了!他实在没有办法,想来想去,这偌大的海界就只有一个清净之所,是涅赖德斯无法擅自闯入的他的海皇殿。 波塞冬没有时间犹豫,他指引着海豚,将他和安菲特里忒载到了海皇殿。 斯库拉出来相迎,波塞冬吩咐她赶紧关门。 看着远远追来的几个海仙女被关在门外,波塞冬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原本真的只是想和安菲特里忒好好把话说开,在他的姐妹们给他喂洗脑包之前。但是海仙女们的反应太激烈了,让他忍不住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他和安变成了一对不被家人认可的在逃小情侣,在亡命天涯的过程中终于找到了安身之所。 回到海皇殿,波塞冬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清净。但他很清楚,回避不是长久之计。他把安带到海皇殿,也不是为了回避众海仙女,而是要抢在她们前面,把安的顾虑完全打消,让他不必再为抢婚烦恼,同时也问清楚自己的疑惑,弄懂安的真实想法。 如此一来,只要安愿意,他们可以继续做朋友,毫无芥蒂,不受预言的影响。 如果安不愿意 波塞冬无法忽略心中仿佛潮水淹没土地的,令人窒息的恐慌。但他转念一想,只要安知道了他此前并不知晓他的真实身份,说什么喜欢安菲特里忒也只是情急之下的应付,想必安会明白他的心思。 喜欢是假的,抢婚怎么会成真呢? 安是安全的。 他们可以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波塞冬想到这里,豁然开朗,因此拉着安菲特里忒在正殿坐下,不等斯库拉履行正常的待客流程,就火急火燎地向他先下了保证:安,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是不会做抢婚那种糊涂事的 又来! 安菲特里忒真是服了他装傻的本领,偏偏他又吃他这一套。 既然波塞冬非要听他先表白,他也不是不能为他让步。 嗯,我知道。安菲特里忒听见自己的声音,微不可查地有些发颤: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两情相悦,又有什么抢婚的必要呢? 然而波塞冬急着剖白自己的内心,在安菲特里忒说话的时候,他也抢着说话,把安菲特里忒压得低低的声音盖了过去:在斯佩娥说出你的身份前,我根本不知道你就是安菲特里忒,我怎么可能对你抱有不纯的心思?你完全可以放心 放心? 放心什么? 放心他对他没有企图? 安菲特里忒脸上刚刚要升起的热意悉数退了回去,他只觉得手冰凉,脚也冰凉,脸上另外有一种潮热升腾起来。不是表白心意的情|动,而是自作多情的尴尬,愤怒。 听听波塞冬跟他说了什么? 他告诉他,在此之前,他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并不知道他就是安菲特里忒。 可他明明在海水女神塔拉萨的宴会上,当着众神的面承认,说他唯一钟爱的是安菲特里忒。 如果他并不认识他,那么他喜欢的,到底是谁? 有人冒认了他的身份,和波塞冬接触? 还是有谁和他同名,正好也叫安菲特里忒? 安菲特里忒哑着嗓子,问出了自己的疑惑:那你为什么说,你喜欢安菲特里忒? 说到这个,波塞冬才知道懊悔,他当时就不应该随随便便拿安菲特里忒当挡箭牌!他以为自己调查得足够清楚,这偌大的海界就没有一个叫安菲特里忒的海仙女,他借这个名字一用也不会有问题。哪知道这一借,竟借出了这么多的误会,让他怎么和安解释? 波塞冬用笨拙的话语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听得安菲特里忒嘴角轻勾,露出个淡淡的笑来。听到这里,他才知道自己可笑至极!他竟然会以为波塞冬是喜欢他的,还想着自己也有点喜欢他,就努努力,更喜欢他一点,好让他不要失落。 现在,他泥足深陷,波塞冬却仍旧站在岸上,告诉他这只是一个误会! 愤怒几乎要焚尽安菲特里忒的理智,他想要凝聚神力,狠狠砸向波塞冬,好让这个玩弄人心的家伙尝尝皮肉被撕裂的痛苦。 但他下不了手。 波塞冬的一番话,就足以撕裂他的皮肉,剜出他的心。 那么痛,又那么难堪。 他怎么舍得,让波塞冬痛,让他难堪? 他的手指在颤抖,嘴唇也在颤抖,波塞冬还在可怜巴巴等他表态,然而他说不出话来。 他能说些什么呢? 如果他及时跟波塞冬说明自己的身份,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多的误会。 波塞冬也只是想要摆脱麻烦,他能怪他么? 他不能怪他,也不舍得。 安菲特里忒最终只是叹息一声,闭了闭眼睛:我知道了。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眼睛也闭着,不让波塞冬看出一丝端倪。 波塞冬不清楚他心里怎么想,也看不出他是喜是怒,只能眼巴巴看着他。 他总有一种不妙的预感,心里慌慌的,他迫切地希望能够得到安菲特里忒的表态。然而安菲特里忒还没有说话,他先听见了斯库拉的通报:海皇殿下,大洋神俄刻阿诺斯和海中长者涅柔斯来访,要请他们进来么? 正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波塞冬头疼得不行,他没有先回应斯库拉,而是去抓安菲特里忒的手:安,你别生我的气。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借你的名义去回绝那些旧情人。但是我向你保证,我对你绝对没有别的心思,我只拿你当朋友! 波塞冬就差指天发誓了,说得斩钉截铁,让人不得不信服。 他心知俄刻阿诺斯和涅柔斯来者不善,他必须要趁他们搅局之前让安消气,继续和他做朋友。 如果安菲特里忒没有阴差阳错爱上他,听了这番话确实应该松一口气,也能消除芥蒂,回应他的友情。但是他妄做多情,爱上了无情无心的海皇波塞冬 现如今,却要听他一再保证,说他对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和他做朋友。 安菲特里忒望着波塞冬不断翕动的嘴唇,他的耳朵里嗡嗡的,听不清波塞冬说些什么。只觉得那柔软的唇瓣好像变作了锋利的刀,在他的心上划啊划,流出汩汩鲜血。 他痛苦的闭了闭双眸,复又睁开,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好了,波塞冬,别说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厌倦。 他从来不直呼他的全名,这是第一次。 波塞冬,多么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他要怎样,才能将他剔除他的生命? 令他倍感痛楚的男神,仍踌躇着,叫着他的名字:安 那一刻,愤怒与焦灼化作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冲垮安菲特里忒的理智,他只想摁住面前的男神,对着他那锋利如刀的嘴唇吻下去,堵住他那些伤人的话,让他明白他的心意。 就让他害怕去吧,他已经不愿意再做他的朋友! 安菲特里忒这样想着,也决定这样去做。 他向波塞冬俯身过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呼吸交错,波塞冬能够一错不错地看到他眼底的痛楚与深情。 他的呼吸那样重,不像他的人,清清淡淡。 他的眼神那样暧昧,好像搅动着空气,让空气也变得粘稠。 波塞冬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砰砰,砰砰,砰砰。 他怀疑自己的心脏坏了,不然怎么跳得那么快,又不好好给他供血,导致他头昏眼花。 安真好看。 他离他好近。 他的眼神好热,好像能把他烫伤。 他的眼睛里好像藏着些什么情绪,他在想什么呢? 波塞冬的脑里乱七八糟,他看着安菲特里忒一点一点向他靠近。 近了,更近了。 好像被鬼迷了心窍,他的睫毛颤了颤,又颤了颤,竟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闭眼的一瞬间,心跳声突然不见了,周围变得安静。 波塞冬只能感受到安菲特里忒的气息,那样近,近在他的唇边 第37章 主动的安 海皇殿下,需要我代您回绝两位海神么? 久等不到波塞冬的回应,尽管斯库拉不想打扰,还是不得不出声询问。毕竟来客不是别人,而是曾经的海洋之主俄刻阿诺斯,以及在海洋中颇有威望的长者涅柔斯。即便是海皇无暇接待他们,也该回一句准话,不能让他们在外面干等着。 她的声音不轻不重,分明是平时说话的音量,落在波塞冬的耳朵里却好像山寺的晨钟,咚一声响,敲散他脑中的云雾。 波塞冬好像被突然点醒,忍不住后退一步。他像是闯了祸似的,心虚得不行,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安菲特里忒:你父神来了,我们快出去吧! 那一刻,他真恨自己是只颜狗! 他明明要和安做一辈子的好兄弟,怎么能被他的美色所惑,竟拿狗血言情剧的情节往他俩身上套? 还闭眼睛,闭什么眼睛?应该闭脑,省得胡思乱想! 波塞冬懊悔得不行,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乱跳,脸上热意蒸腾,清凉的海皇殿好像也变成了个大蒸笼,几乎要榨光他的空气,让他呼吸不过来。他慌不择路,要从宫殿里走出去,好深吸一口新鲜空气,给自己降降温。 不期然的,他的手被安菲特里忒抓住了。 安菲特里忒声音压得有些沉,和平时并不一样。 你走什么? 他抓着他,不让他走,又靠近一点,将他的身体扳正,面向自己。 我要做的还没做完,你怎么能走? 波塞冬还在发懵,他脱口而出:可是你爸爸在外面啊 情急之下,他蹦了个现代词汇,然而安菲特里忒听懂了他的意思。他并不急着去见他的父神,因为对于他而言,当前更重要的事情,是他想尝一尝波塞冬嘴上的刀子,看看他的嘴唇是不是和他说的那些话一样锋利伤人。 安菲特里忒眸色转暗,他再次把自己的上半身压向波塞冬,冰冷的唇瓣覆在了波塞冬的唇上,模糊不清的话语从他的齿缝流泻出来:那就让他等着。 嘴唇被属于安菲特里忒的气息侵占,波塞冬哪还有心思去考虑殿外的涅柔斯?他张大了眼睛,望着面前放大了无数倍的安菲特里忒的俊脸,脑海里,心里好像过了个大年,嘭嘭嘭的烟花炸个不停,炸得他头晕目眩。 分卷(32) 作为一个颜狗,他确实很喜欢近距离欣赏安的脸,可是现在也太近了。近到他可以看清安脸上的绒毛,眼角浅棕色的痣,还有他长而浓密的睫毛。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装了一个他,装得满满当当,他能够在那双眼睛里看到自己无措的样子。 这就是接吻么? 安的爸爸就在外面,他却拐带了人家的儿子,在海皇殿里接吻! 波塞冬猛然惊醒,羞耻感迫使他无法再沉浸其中,他伸手去推安菲特里忒,要把他推开。 安菲特里忒却好像有些生气,反而把他摁得更紧,压着他的唇瓣又狠狠磨蹭了几下。 波塞冬被他磨得嘴唇生疼,忍不住嘶了一声,眉毛蹙了起来。 安菲特里忒终于放开了他。 疼? 他的声音压低以后,有些别样的,不同以往的危险。 斯库拉又在外面喊了一声海皇殿下,安菲特里忒替他回应:你让他们再等一会儿。 斯库拉惊了惊,没想到海皇殿下的挚友,那个叫做安的年轻男神竟然如此胆大,连海界颇有名望的两位海神也不放在眼里。她有些犹豫,又道:可是 安菲特里忒打断她的可是,不容置喙:让他们等着,我们稍后就到。 似乎察觉到斯库拉的犹豫,他又补充了一句:他们找的不是海皇,是我。你代为传达,说是安菲特里忒的请求,他们会愿意等待的。 安菲特里忒说得轻描淡写,却在斯库拉的心里掀起了一道大浪。 什,什么? 她没有听错吧? 安竟然就是传闻中的安菲特里忒! 安菲特里忒不该是一个女□□字么? 原来海皇的新情人和海皇的挚爱竟然是同一位神祗! 斯库拉惊讶之余,又觉得这个答案不在她的意料之外。想想也是,海皇殿下那样一言九鼎,他说要改掉自己花心滥|情的毛病,怎么可能立刻打脸呢? 安就是安菲特里忒,这就是他给出的,最好的答案。 不愧是海皇殿下! 斯库拉并不清楚,宫殿之内,她的海皇殿下刚刚遭到她心目中未来海后的轻薄。她急急忙忙出去传话,步履轻盈,像只快活的花蝴蝶,正为波塞冬获得真爱而高兴呢! 与之相反,波塞冬反而不像斯库拉那样豁然开朗,他的心里藏着疑惑,无意识伸出手指,在自己的唇瓣上摸了摸,摸到被安菲特里忒磨破皮的地方,又是一声轻轻的抽气。 安菲特里忒的目光跟着他的手指走,落在他殷红的唇瓣上,多了几分暗色。 他发现,波塞冬完全不抗拒他的亲近。 这不正常。 即使是朋友,再亲密的朋友也不会做这样亲密的动作。 波塞冬的不抗拒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其实也不纯粹是拿他当朋友。 安菲特里忒想到这里,心情有所好转。他的眸光放柔了些,问波塞冬:痛么?嘴唇。 波塞冬本来快要忽视那点疼痛了,被他一问,又觉得痛得厉害,忍不住皱起眉头。 安菲特里忒从他的反应里得到了答案。他有些懊恼,恼自己力气太大,弄破了波塞冬的唇瓣;却不后悔,因为没有这一时冲动,他便不会发现波塞冬的心意 峰回路转,又见春|色。安菲特里忒的眼眸里也染上了春意融融,他再次低头,凑向波塞冬的唇瓣,伸出舌尖,在他磨破皮的地方轻轻一舔。 说不出是色|气,还是纯情。 波塞冬好像触电似的,猛地往后一缩,又被安菲特里忒扣住。 又舔了舔。 他听见安菲特里忒问他:还痛么? 不痛了。 波塞冬诚实的摇了摇头,此时的他脑子宕机,根本说不出谎话。 确实不痛了,就是麻。 手麻,脚麻,脑袋麻了,嘴唇也麻了。 又在装傻?安菲特里忒用眼神锁住他,不给他回避的机会。 他不相信,曾经游戏花丛的波塞冬会这么纯情。 除非,他并不愿意接纳这段感情 安菲特里忒抿唇,掩住神色中的紧张,貌似疏冷道:不要再用朋友那一套来敷衍我,我没打算再和你做朋友。 呃,倒也不是这样。 他哪里装傻了? 他明明是还没有想好怎么回复。 你让我想想,我有点懵。 波塞冬深吸一口气,终于让自己的理智回笼。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这样笔直笔直的男人竟然会拿到被挚友表白的剧本,而且安还亲亲了他。虽然没有伸舌头,只是在他的嘴唇上磨了磨,舔了舔,像吃奥利奥似的,但那是亲亲没错了。 而他,对安的亲亲并不抗拒。 甚至,有一点点喜欢。 波塞冬想到这里,忍不住想拍自己两巴掌,打死脑海里那个不知羞的自己。 安菲特里忒的目光仍旧死死追随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他从来是一个有耐心的男神,此时却有些按捺不住心里的急躁。他不明白波塞冬有什么好想的,他明明是喜欢他的,就像他喜欢他,那不是他的错觉! 就在安菲特里忒忍不住要催促,而波塞冬也准备表态的紧要关头,海神正殿突然被一把推开,大洋神俄刻阿诺斯站在门外,冲紧随而来的涅柔斯喊道:嘿,涅柔斯,快过来!你的宝贝儿子在这儿呢! 波塞冬和安菲特里忒齐齐扭头望向殿门,只见俄刻阿诺斯大步走进来。 俄刻阿诺斯是一位须发尽白的老者形象,他本来可以用神力让自己永葆青春,但他没有那样做,反而觉得活了一大把年纪了,就该有老人的样子。只是他外表虽老,脾气却不老,反而火爆得很。 这不,海皇殿的守卫都拦不住他,被他闯了进来。 他一见波塞冬,先哼了一声:海皇殿下,我向你求见,你半天不接待我,我还以为你有什么要紧事呢,现在看来,你也没在做什么正经事! 波塞冬上次见他,是在他鉴赏宝物的宴会上,那会儿看俄刻阿诺斯说话客客气气,还觉得他和印象里的大洋神并不相同,没想到那只是表面客气,眼下的倔脾气老头子才是他本来的模样。 波塞冬在21世纪的时候,就是家里的老人养大的,他的爷爷也像俄刻阿诺斯一样高,是个倔脾气的老头。因此他被俄刻阿诺斯一怼,不觉得生气,反而觉得亲切。他诚恳道:大洋神,我没有欺瞒你,我确实在处理一些事情。你可以说它不重要,但是它对我来说很重要。 波塞冬说着,目光递向安菲特里忒。 他好像在说他要处理的事情很重要,又好像在说他面前的人很重要。 俄刻阿诺斯咂摸一下嘴,感觉嘴里有股古怪的味道,既寡淡又腻味。他的老朋友涅柔斯还没有过来,他只能替那位可怜的父亲先表态:谈恋爱嘛,对你来说确实是一件大事。但是你今天这事做得有点出格你竟然当众抢婚,真想惹怒海界的原住民,搅得海界不安宁? 俄刻阿诺斯说这话倒不是危言耸听,如果波塞冬真敢抢涅柔斯的儿子,处理得不好,确实会惹来众怒。 要知道波塞冬原本不是海界的神明,他来自奥林匹斯神山,是受宙斯的委派而来。当时海界的众神虽不至于不欢迎他,但也觉得没什么必要,都是一把岁数的神了,还给自己找个顶头上司。在那种情况下,是俄刻阿诺斯力排众议,迎接他入主海皇殿,但是他们也做了约定,在波塞冬主宰海界期间,不能做太出格的事情,影响海界的和平。 波塞冬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这些年来,他也确实如约,不太管众海神的事情,维系着和平的关系。虽然浪荡了些,爱拈花惹草,但是分手的时候也能把前情人乖乖哄好。如此,千百年来倒是没出过什么大事。 结果呢? 看看他最近做的这些荒唐事! 闹分手闹得男神女神纷纷骚动不说,还玩起了抢婚这一出,抢的还是颇受尊崇的海中长者涅柔斯的儿子,惹得众海仙女向他求助,要他一定还她们的好弟弟自由。 这是熟透的瓜不吃,非要啃强扭的瓜啊! 也不怕涩得慌! 俄刻阿诺斯摇头,眼神在波塞冬和安菲特里忒中间回来几次,发现了波塞冬被磨破的嘴唇,更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看吧,强扭的瓜还会咬人。 波塞冬这次是真的大失分寸啊! 俄刻阿诺斯靠眼神就能演一场戏,波塞冬被他一看,只觉得哪哪都该解释,又不知道从哪儿解释起。他正措辞,就见安菲特里忒的父神涅柔斯慢慢悠悠走进来,手里还盘着两颗滚圆的珍珠:俄刻阿诺斯,你那么急干什么?未免显得太失礼了! 俄刻阿诺斯被他这么一说,把眼睛一瞪,不满道:我亲爱的涅柔斯,麻烦你搞搞清楚,我是被你的女儿们求来的,来解救你的儿子的!你竟然对我这么说话? 涅柔斯还是慢悠悠的:我的儿子我清楚,安可不是会吃亏的男神。他说着,把波塞冬和安菲特里忒打量一番,觉得自己的想法得到了验证:你看,安不是好端端的站在这儿么? 俄刻阿诺斯: 俄刻阿诺斯只觉得这老头确实眼睛不太好,波塞冬那绯红绯红的两片唇瓣他看不到?很明显这两位男神才刚刚结束了一场嘴仗呢! 俄刻阿诺斯心知肚明,也有心提醒涅柔斯,但要他把这种话拿出来,当着波塞冬的面说,感觉怪不好意思的。他想了想,反正儿子不是他的,涅柔斯自己都不上心,他也没办法。又哼哼两声:你既然亲自来了,就自己处理,也省得我多费唇舌! 安菲特里忒听到这里也算听明白了,大洋神和他的父神并不是一起来的。 他没想到他的姐姐们竟然执着至此,不惜惊动大洋神也要让他自由。 但他只是想谈一场恋爱而已,在发现自己从被追求者变成追求者以后,他还有很多线头要理,实在不需要别人来插手他和波塞冬的感情。 安菲特里忒正想表明自己的态度,却被波塞冬抢了个先。 只听他矢口否认道:不是抢婚啊!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他望着两位海神,眼神真挚:我和安是清白的,你们不要想太多! 嗯,至少目前来说是这样。 在他还没有理清自己的想法前,他不能让安背负被抢婚的笑柄。 他只能告诉两位海神,这是一场误会。 这也确实是一场误会。 俄刻阿诺斯却是不相信的:你这家伙,到了我的面前也不诚实!嘴唇都还是红肿的,竟然说自己清白,清白这两个字都要被染污了! 涅柔斯也不愿意相信他的预言怎么会有假?事情没发生的时候,他或许还会为安祈祷一下,希望预言有那么百分之一的可能出现偏差。但是波塞冬都把人抢到海皇殿了,还说什么不是抢婚,唬谁呢! 波塞冬从两位海神的脸上看出一点端倪,更急了。 他心想,他都能替安考虑,怎么这两位海神拗不过劲儿来呢? 真的坐实安被抢婚,难道是一件好事么? 他急急忙忙又解释,却没发现安菲特里忒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冷了。 他确实是为安菲特里忒好,但是却忽略了这样一个敏感的时候,他如此极力撇清自己和他的关系,像极了撩了人又不愿意负责的原身大混球。 直到他听见冷冷一声:够了! 波塞冬愣了愣,看向安菲特里忒,只见他脸色冷得出奇。 海皇殿下只是邀请我来做客,什么抢婚不抢婚,是姐姐们误会了。现在我们该聊的聊完了,我也该回去了。他说着,看向两位海神,神色依旧淡淡:大洋神和父神是否要和我一起走? 俄刻阿诺斯嘿了一声,发现涅柔斯这个儿子还挺机灵,这个台阶找得好,一切都有解释,波塞冬也不好阻拦。当即大手一挥,带着涅柔斯和安菲特里忒扬长而去。 波塞冬愣愣看着,还没从刚刚的突发情况中反应过来。 安好像生气了? 他做错了什么? 那一刻,波塞冬好像被抛弃的小狗,心慌得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不喜欢写纠结的剧情,下一章解除误会。 第38章 表明心意 海皇殿下,海皇殿下。 斯库拉的声音唤回波塞冬的神智,他将放飞的思绪收拢,望向温柔貌美的女神。 斯库拉。 他的声音微哑,话说出口,才发现喉头一片干渴。自从安菲特里忒走后,他已独自坐了许久。 斯库拉给他掌灯,又问他要不要吃晚餐。然而一向热衷美食的波塞冬却兀自摇头,失魂落魄。 斯库拉见了,不由奇怪:您看起来似乎不太高兴,我能为您分忧么?她是真心想替波塞冬排忧解难,那温柔的声音就像春风吹进他的心怀。 波塞冬对她不设心防,但他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表达内心纷乱的情绪,最终只能选择陈述事实:安,他喜欢我。 斯库拉有些诧异,然后付诸一笑:心意相通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么,您怎么表现得这么忧愁? 心意相通? 斯库拉的话让波塞冬一愣,他望向她:可是我 我只喜欢女神啊。 他本来想这么回答。 可是从小到大,他哪有什么喜欢的女孩儿?到了神话世界,更是被女神们烦得不行,对她们敬而远之。他会觉得自己性取向为女,只是因为大众都是这样的选择罢了。 但如果真要他选择一个人共度一生波塞冬的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了安菲特里忒的样子。 毫不犹豫,那就是他最喜欢的样子。 且不说安的长相正在他的心坎上,就说他那种冷淡的气质,就令他十分着迷,也愿意用全部的热情去逗他开心。如果安对他温柔一些,他又能从他的身上汲取温暖。在这陌生的异世界,他本来没考虑找伴侣的事情,但是现在,他的心里有了一个全新的答案 分卷(33) 他想和安在一起,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安就是他喜欢的人。 波塞冬被斯库拉点醒,其实他有什么好犹豫的?他不反感安的吻,反而为他心跳加速,这已经是最明显不过的答案。 波塞冬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他真是傻的可以,还跟安说他没想好,其实他的心已经给他指明了方向! 他是个行动派,甫一得出答案便拍案站起,立刻就要出去找安。然而等他抬步要走的时候,他又恍然想起他惹安生气了。 斯库拉被波塞冬的动作一惊,心跳尚未平复,就见他又变得丧气起来,不由纳罕。她继续为波塞冬排忧解难,问出了他的忧虑,又给他出主意:虽然不清楚您和安发生了什么矛盾,但是我想,只有您去见他,才能解开误会。否则的话,就只能指望安自己消气了。 波塞冬听了这话,哪还有什么犹豫? 他可不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等安自己消气,他等不起! 再说了,明明都发现了自己的心意,还要放任安一个人憋气,这可不是他的作风。 他喜欢安,就是要安高兴! 他要马上去见他! 波塞冬是个行动派,他做出决定便立刻出发,在海皇殿外捉了一只正慢悠悠游过的鲨鱼,让这海中巨兽驮着他,带他去见他的爱人。 鲨鱼游得极快,波塞冬坐在它的背上,把一众海洋生物甩在了身后。但他仍不满意,还想它再快一点,又给了它一道海皇的祝福,让它在海里如箭般穿梭。结果这一趟车坐下来,他脑袋也晕了,头发也乱了。 安菲特里忒的洞穴近在眼前,波塞冬反而不急了。 他踌躇着,先用五指梳拢自己的头发,想让安菲特里忒看见他干净整洁的样子,又在心里打了几次腹稿,琢磨要跟安菲特里忒说些什么。还没等他想出头绪,便见一位蓝发的海仙女从一块珊瑚礁后面走出来,袅袅娜娜地来到了他的面前。 是忒提斯。 她微笑着向他问候:海皇殿下。 波塞冬现在看到海仙女就发憷,但是看看忒提斯的反应,竟意外的友善。 说起忒提斯,她是众海仙女中极富有智慧的一个,虽然不是罪年长的姐姐,但是大家隐隐有以她为首的意思。她也确实当得起这根主心骨,即使面对预言里会抢走弟弟的海皇波塞冬,她也能保持平和,露出微笑。 波塞冬见她这样,对她颇有好感,回应了她的问候,便静静等她开口。 他很清楚,忒提斯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安菲特里忒的洞穴前。 她在等他。 果然,忒提斯见他不动,也不做声,便先开了话头:您是来找安的? 她的目光温柔,不带一丝排斥和不悦。 波塞冬微微颔首:是的。 她那温和的态度让他的心态也变平和了许多,但他仍是急切的,好像心里怀抱着热烫的,翻滚的岩浆,不到安菲特里忒的面前便不能释放。 忒提斯却是不紧不慢:安很喜欢您。 她说:他从小就不是爱分享的性格,什么话都喜欢憋在心里,但是关于您的事情,他却不小心流出了几件。他对您的喜欢是憋不住的,尽管表情冷淡了些,但是他的感情其实很充沛。 忒提斯说到这里,眼眸中盈满了笑意。 她是一位疼爱弟弟的好姐姐,她的眼神无法作伪。 她喜欢安,所以波塞冬对她也颇有好感,虽然心中仍旧念着安菲特里忒,但还是耐住性子听她继续往下说。 当初您在宴会上宣布您钟情于他,我的姐妹们都很紧张,建议他暂时不要出门,或者去父神的宫殿里寻找庇护,他却执意不肯。 波塞冬听了这话,老脸一红。 也难怪人家姐姐妹妹的烦死了他,本来他就有那么多黑历史,又把安推到了风口浪尖,怎么能不讨人嫌? 忒提斯却没有谴责他的意思,反而把安菲特里忒卖了:他嘴上不说,我心里却清楚,他对海洋里的事物哪有什么兴趣,只是想见你。 她的语气十分轻柔,轻柔得久了,就变成了语调平平。然而这平平的声音落在波塞冬的心上,却像是树叶落在湖面上,荡开了一圈圈涟漪。 波塞冬忍不住抿了抿唇,克制着不再忒提斯的面前露出笑容。 他清了清嗓子,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他顿了顿,又催促:听了你的话,我更想快点见到他了。你还有其他要说的么,我希望我们能够尽快结束这个话题。 忒提斯愕然,没想到波塞冬竟然会在这种时候表现出别样的坦率。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奇怪。被安喜欢的人,总该有点不同寻常的可爱之处,才符合他的眼光。 她又笑了,笑容里多了几分真诚:我想跟您说,安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您。 嗯,他知道了。 波塞冬心想,所以他会更喜欢更喜欢他。 忒提斯又道:可能我们做姐姐的过分紧张,会让您生出几分厌烦的心理。但我希望您不要放在心上,她们只是太在乎安了。由我在这里等候您,是我们众姐妹做出的共同的决定,我们愿意相信安的眼光,如果他坚持与您交往,恋爱,我们不会再阻拦。也请您原谅我们的过失,不要因为这件事情影响了您和安的感情 波塞冬摇了摇头:我怎么会介意? 他笑容灿烂,真诚道:你们为他着想,我很高兴。 见忒提斯似乎有些呆愣,他笑了笑,没再多说。 他喜欢的安被那么多海仙女珍视着,他不该高兴么? 他的安,值得被珍视。 波塞冬见话已说开,便直接放出承诺,完全打消忒提斯的顾虑:感谢你为我和安争取,我会好好珍视他,认认真真和他谈恋爱。像抢婚那么鲁莽的事,我向你保证,我是绝对不会那样做的! 忒提斯等的就是他这一句话。 她说了那么多,做了那么多的铺垫,其实就是希望波塞冬能够珍视安的爱,回报他足够的尊重。 波塞冬读懂了她的意思,她也能够放心了。 他愿意去解读她的话语,就说明他真的很在乎安。 他愿意对她做出承诺,也让她对这段感情更加乐观。 她抿唇轻笑:您是一位信守承诺的男神,我自然相信您的话。愿爱神阿芙洛狄忒祝福你们,希望你们能够长长久久,相伴神生。 波塞冬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们会的。 忒提斯让开一步,请波塞冬去见安菲特里忒。 波塞冬不再迟疑,大步走向安菲特里忒的洞穴,叩响了那扇专门为他换的薄薄的门扉。 安,是我,波塞冬。 安菲特里忒听见他的声音,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的手里拿着一把刻刀,正试图用雕刻平复自己纷乱的心绪。他在给波塞冬雕刻碗盘的时候锻炼出了一手好雕工,无论是花鸟虫鱼,还是山河湖海,于他而言都是信手拈来。然而这一次,他拿着刻刀的手却不听使唤,无论从何处下手,雕到后面都会忍不住雕成人像,雕成他心中所爱的模样。 他与波塞冬闹得不欢而散,才出来就后悔了。 他想和他在一起,哪怕他是个小骗子。 他想要他的爱情,因为他感觉得到,他的小骗子也爱他。 他本该留在海皇殿,在说服父神和大洋神以后,开诚布公和波塞冬好好谈谈,让他认识到自己的心意。波塞冬对他的爱就像含在贝壳里的珍珠,在贝壳翕动的时候就能看到彩光,它只需要一个取珠人,耐心将它取出来,就能收获最终的结果。 他不该被羞恼打败,让理智流放。 他只是,太在乎他。 安菲特里忒犹在怔忡,敲门声又响了几下,然后停了下来。 安菲特里忒腾地起身,要去追回波塞冬。 正在此时,他听见窗户上响起嘭一声。 然后嘭嘭嘭的声音,好像砸豆子似的,砸在他的窗上,也砸在他的心间。 他的眉眼舒展开来,打开窗户,波塞冬果然就在窗外。 窗户一开,波塞冬连忙用手肘卡住窗棂。他笑容灿烂,声音也是明朗的,没有一丝阴霾:安,你真好!我敲你的窗户,你果然就理我了! 明明遭到了冷遇,他还能往好的方面想。 安菲特里忒喜欢他的乐天,他想要拥他入怀,越快越好。 他坦诚道:我本来是想去给你开门的,如果你再敲几下。 波塞冬一愣,只听安菲特里忒说道:冬,谢谢你。 谢谢你来找我,你又一次把希望给我了。他罕见的露出笑容,笑容里带着某种期许:你要给我带来好消息了么? 波塞冬被他的笑容迷住,怔怔的想,那确实是个好消息没错。 他回神,趴在窗棂上冲安菲特里忒笑。 你想要什么好消息? 我偷偷藏了好多小秘密,等着分享给你 波塞冬开始了他的喋喋不休。 我新研究出来了一道美味,这算不算好消息? 我在极南海域发现了一群会摆成爱心的鱼,这算不算好消息? 你的姐姐们不再介意我们交往,这算不算好消息? 我其实也喜欢你,而且比你喜欢我还要更多一点这算不算好消息? 安菲特里忒静静听着,听到最后,眼里骤然放出明亮的光。 波塞冬隔着窗棂,伸手去够他的衣领。 安菲特里忒被他轻轻一勾,便顺从地向他靠近。 啾一声,一个吻仿佛蜻蜓点水,落在他的唇上。 波塞冬稍微撤身,见安菲特里忒还没回神,竟觉得呆愣的安有几分可爱。 他忍不住笑,笑得更灿烂了,像阳光下的蜜糖,闪耀着诱人品尝的光泽。 没听见? 他歪了歪头,加大音量,把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安菲特里忒,我喜欢你! 那一刻,安菲特里忒无意识的收拢了十指。 他终于抓住了他的珍珠。 第39章 永远爱你 澎湃的浪涛打在安菲特里忒的心上,他看着波塞冬,波塞冬正冲他笑着。 这个笑容灿烂的男神,他的冬,喜欢他。 安菲特里忒感觉自己的心里充盈着一股莫名的情绪,让他满足,又让他想要索取更多。他倾身,打开双手,冲波塞冬示意。 波塞冬笑了笑,隔着一面薄薄的山壁,与安菲特里忒抱在一起。 洞穴的窗户开得不高,堪堪到波塞冬的腰际。安菲特里忒喜欢海水流动的感觉,所以窗户开得很大。当波塞冬投进他的怀里,他便伸手,从波塞冬的腋下叉过去,将他整个捞了起来。 波塞冬双脚离地的时候人还在发懵:安? 安菲特里忒的手臂鼓起了肌肉,他使劲把波塞冬往上提拉,好像拔萝卜似的波塞冬心里想着,他有点痒,更多的是懵,但是安菲特里忒用足了巧劲儿,竟没有让他感觉到不适。 进来,冬。 安菲特里忒的声音很轻,微哑,像羽毛搔在波塞冬的心上。他被安菲特里忒捞到了窗棂上,膝盖跪在那里,趴在安菲特里忒的身前。 很奇怪的姿势。 窗棂有凸起的地方,硌着他的腿,不太舒服。 波塞冬蹭了蹭,往里爬,结果一不小心,硌到了膝盖上的麻筋,不由嘶了一声。 腿麻了,动不了了。 他蹙眉,向安菲特里忒说明自己的情况,浑然不觉自己跪在靠窗的桌上,仰头看人的样子看上去有多撩人。 安菲特里忒的喉结滚动几下,又帮波塞冬调整坐姿,让他在桌上坐好。 波塞冬被他拨弄着酸痛的双腿,忍不住小声抽气,安菲特里忒将他的坐姿调整好,便微微低头,去亲他的嘴角。 抱歉,冬,让你不舒服了。 我只是想尽快抱到你,亲到你,像这样。 连让他拐去正门的时间都等不了了? 这么急躁,可不像安的性格。 波塞冬心里想着,却隐隐觉得有些甜蜜。 世界上最有趣的事,莫过于让傲娇变得坦率,让平和的人急躁。安的反应恰恰说明了他在乎他,波塞冬想到这里,笑弯了眼睛。 好巧,我也是。 他主动挨向安菲特里忒,圈住他的脖子,去吻他的嘴唇,一下又一下。 我也想像这样亲亲你,抱抱你,片刻都不愿意等。 热恋的人就是这样,好像粘糕似的,粘在一起就不愿意分开。 波塞冬亲吻安菲特里忒的时候,好像小鸡啄米,浅浅的吻,频率却很高。安菲特里忒则不然,他更像是小猫舔水,总喜欢舔舐波塞冬的嘴唇,用双唇描绘他唇瓣上的纹路,好像鱼离不开水,片刻也不愿意和波塞冬分离。 波塞冬耐不住这么亲,感觉每次被安菲特里忒舔过,嘴唇就会变得更干涩,本来就被他磨破了皮,这会儿周围都干燥发痛,估计红了一圈。 他试探着跟安菲特里忒建议。 安,要不我们换个方式? 安菲特里忒还没有亲够,但是他听出了波塞冬不想再继续的意思。他凑上去,又在波塞冬的唇角亲了亲,伸手按揉在他的脖颈后面,舍不得离去,但又故作克制:嗯,好。 违心的话说出口,安菲特里忒敛眉,又嗅了嗅怀里属于波塞冬的淡淡的发香。 只听波塞冬建议道:除了亲亲舔舔,我们还可以尝试更深入的接触! 他像个好奇心强烈的孩子,母胎单身的这些年,他从未有过恋爱亲吻的经历,所有的第一次都给了安菲特里忒。他喜欢亲吻带给他的满足感,所以也十分期待期待情人间的唇舌交缠,想必那又是另一种新鲜的滋味。 原身的记忆充分向他证明了,那种滋味不差,不然原身不会那样热衷。他现在也是有男朋友的人了,他要立刻马上和他的男朋友试一试! 分卷(34) 安菲特里忒正静听他的建议,就见他兴致勃勃,双眼放光,大声说:你把嘴巴张开,我想把舌头伸进出! 安菲特里忒: 安菲特里忒无奈,情人间的亲昵本该是很美好的一件事,怎么被波塞冬这么一说,就感觉很奇怪呢?他心里想着,却没察觉耳廓的烫红已经暴露了他的心情,他远没有他表现得那样镇定,也并非完全不期待这样刚进一步的亲密。 波塞冬已经向他靠近,他与安菲特里忒的嘴唇贴贴,然后像电视里看到的那样,像里描述的那样,伸出舌尖,试图撬开安菲特里忒的牙关。 可是理论和实践并不一样,谁能告诉他安不配合的情况下,撬这个动作到底要怎么实施? 波塞冬试探地用舌尖往上点,做出撬的动作,然而安菲特里忒似乎完全没有接收到他的暗示。他瞪大眼睛,又用眼神催促安菲特里忒,终于让他张开了嘴。 在波塞冬的想象中,他此刻应该长驱直入,攻城略地,邀安菲特里忒的舌头共舞。 可是他不会舞。 他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恋爱小学鸡罢了! 最后还是安菲特里忒试探性地伸出舌头,勾了勾他的舌尖,两人的舌头终于碰到了一起,他们好像两只小猫打架似的,互相伸出爪子试探,几个来回后终于变得熟悉起来,将这个笨拙的吻顺利进行了下去。 一吻毕,波塞冬呼哧呼哧喘着气,逃似的与安菲特里忒分开。 安菲特里忒没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他还以为,经验丰富的波塞冬会更游刃有余一些。但是不得不说,黑发男神的反应取悦了他。他的眼眸润润的,好像有水波在荡漾,嘴唇红红的,似乎在等待着下一个吻。 安菲特里忒又一次靠近,要吻他。 波塞冬忍不住用手去抵他的胸口,小声拒绝:休息一下,休息一下好不好? 他没想到安会这样渴求,好像不知餍足的兽,逮着他的舌头就不肯放,吻得那样激烈,让他几乎忘了用鼻子去呼吸,险些把自己闭过气去。 他很清楚安是没有恋爱经验的,所以更觉得纳闷。 同样是恋爱小学鸡,为什么安就能无师自通,而他空有波塞冬那么丰富的经验,却无法落实到实践中。 人和人真的有这么大的区别么? 哦不,他们现在是神明。 波塞冬收拢飞散的思绪,从长桌上跳下来。他不敢去看长桌,感觉以后都会无法直视,因为只要看到了就会想起他们方才的亲密。他似乎在最难耐的时候还蹬了蹬脚,把自己的脚尖去蹬疼了。 波塞冬佯装无事,走向安菲特里忒的洞穴里那张摆在房间中央的圆桌,又坐了下来。 咦? 他有些奇怪,拿起桌上的木雕。 安菲特里忒急着给他开窗,没来得及收,几个雕刻到一半的人像都歪在桌上。那些人像无一例外是波塞冬,有微笑着张开双臂的他,有咬着苹果脸颊鼓鼓的他,有但是都没有雕完。 波塞冬摸了摸木雕上属于他的那张脸,心情有些微妙,问:你怎么雕了这么多我的像? 安菲特里忒本可以避重就轻,他本就不是喜欢袒露心情的人,更不喜欢把自己的喜爱放在太明显的位置,好像难以启齿。 然而这一次,他只是稍稍犹豫了片刻,就决心克服心中的羞耻,向波塞冬坦白。 他说:我在想你。 因为无事可做,我就做些木雕消遣,但是雕来雕去,总是会雕成你。 他说这番话,已经用尽了他全部的坚持,故而微微垂下眼睑,睫毛颤了颤。 波塞冬喜欢他颤抖的睫毛,好像风中跳舞的铃兰花,他上次想伸手去摸,没摸到。现在安已经是他的男朋友了,他可以任意亵玩。故而大胆伸出爪子,摸了摸安菲特里忒的睫毛,笑着说:你怎么这么会说话,我刚刚亲你的时候都没觉得你的嘴巴这么甜。 他说着话有几分调笑的味道,然而话说出口,空气又变得暧昧而滚烫。 安菲特里忒微抬眼帘,他的睫毛扇子似的刷过波塞冬的手指,他告诉他:因为我发现,对你就要坦诚一点。只有坦诚才能收获甜蜜的果实,他为什么要因为别扭而品尝苦涩? 波塞冬收手,手指还有些痒。他不着痕迹地搓了搓手指,又凑过去亲了亲安菲特里忒的睫毛:你说得没错,我喜欢你的坦诚。 他想,他的安这么好,只要他提出要求,他都愿意满足! 然而不消片刻,波塞冬就发现自己是想当然了。 只听安菲特里忒抿了抿唇,又抿了抿唇,眸中暗含期待地望向他:冬,我可以再吻一吻你么? 他说要坦诚,就说到做到,直接表达了自己的诉求:像刚刚那样,我还没吻够。 那一刻,波塞冬想起了舌头被安菲特里忒搅麻的感觉。 但他怎么能拒绝这样坦诚,这样可爱的安? 那就再来一次吧,满足他! 波塞冬这样告诉自己,爽快答应了安菲特里忒的请求。 然后,第三次,第四次。 安菲特里忒的不知餍足是真的不知餍足,吻到最后,波塞冬已经感觉不到舌头的存在了。 他被安菲特里忒捞在怀里,两个人贴得很近,能够感受到彼此不同的体温。 安菲特里忒的心跳变得平和,就像他的爱,会有火热燃烧的激情,但更多的时候如涓涓流水,缓缓向前流。 他告诉波塞冬:冬,我很开心。 谢谢你爱我。 他的声音那样温柔,喜爱之情就从那说话的语气中沁了出来。 我也爱你,永远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和深渊神不太一样,虽然在一起了,但是后面除了糖还有一些剧情。 波塞冬抢婚也和自曝一样会梅开二度,哈哈哈,在一起了还是会抢婚,没想到吧! 第40章 恋爱进行 波塞冬离开安菲特里忒家的时候,带走了一个雕像,雕像是他的模样,眉眼疏朗,笑意盈盈,虽然和原身是一张脸,但是气质上截然不同。要说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他现在红肿着双唇,不像雕像中的他,那样扬唇笑着,恣意散漫。 安菲特里忒提议要送他回家。他们结伴而行,没有选择代步的工具,就那么慢慢走着,享受着此刻的陪伴。波塞冬以前很不明白小情侣谈恋爱怎么那么多花样,每天你送我我送你不见腻烦,这会儿自己也坠入了爱河,总算是想明白了 和恋人相处的时间,自然是越多越好! 他的安这么好,他怎么舍得和他分开? 波塞冬一开始还觉得海皇殿太远,让他和安显得不那么亲近,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个距离刚刚好,不至于让离别来得太突然,还能共享沿途的风景。 然而再远的路程也有终点,很快,他们就望见了金碧辉煌的海皇殿。 波塞冬笑着说:我到了! 他眉眼弯弯,尾音上扬,看上去竟十分愉快。 安菲特里忒静静望他,沉默不言。 他想,只有他不舍得么? 看看他的小骗子,笑得可真灿烂! 安菲特里忒尝到了直球的甜头,不再隐藏自己的想法:我还有一点不舍。他试着把自己的情绪往小的方面说,话说出口,又觉得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矜持,顿了顿,改口道:不止一点点。我还不想和你分开。 他说话的时候睫毛抖啊抖的,像蝴蝶似的。 波塞冬看着他的睫毛扑扇,覆盖在那双灰蓝色的眼睛上,收敛了他眼底的微光。他看上去有些失望,让波塞冬的心里隐约升腾的甜蜜都变成了罪恶感。他张了张嘴,有些笨拙:其实,其实我也想和你再相处得更久一点,但是今天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天,我想让我们的分别看起来快乐一点儿,因为我们还有无数个未来的日子,每一天都值得用笑脸去期待。 波塞冬挪动身子,朝安菲特里忒挨过去,他伸出手指,勾了勾安菲特里忒的手指,声音轻轻的,好像诱哄:把不舍变成期待吧,安,我们还有无数个明天。 他的眼睛那么亮,像深海中最瑰丽的紫水晶。 安菲特里忒被他注视着,好像心都变得亮堂了。 他回应他,勾住他的手指,重复他的承诺:你说得没错,我们还有无数个明天。 说着,他笑了。 他不常笑,笑起来也是浅浅的,好像树叶落在水上,那不显眼的涟漪。 不明显,却很美丽,能够漾动人的心魂。 波塞冬被他的笑迷了眼,勾着他的手指舍不得撒开:安,你笑起来真好看。但是你该收一收了,不然我会挪不开步子的。 安菲特里忒的反应却是勾紧了他的手指:要是挪不动,就陪我再待一会儿,就在这里。 波塞冬发现谈恋爱是真的会让人智商降低,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聪明人,但好歹不算笨。然而谈恋爱的第一天,他就做出了以前从来不会做的傻事他真的陪安菲特里忒站了半个小时,就在海皇殿外,像两尊走错场合的门神。幸而最近几天海洋中诞生了一位俊美的新神,吸引了众女神女妖的注意,让她们顾不上蹲守薄情寡义的海皇和他的神秘恋人,否则今天海皇殿外就要重新掀起修罗场。 波塞冬走回海皇殿的时候,还有些晕晕乎乎。 斯库拉很关心他和安菲特里忒的感情进展,忙迎上来。见他魂不守舍,以为不妙,生怕触及他的痛点,不敢开口,只亦步亦趋地跟着。 忽然,她听见他的声音:斯库拉 他叫她的名字。 斯库拉连忙应道:我在,海皇殿下,我在。 她想,即使英武如海皇殿下,在情场失意的时候也该允许他脆弱一会儿。她会替他保管好他的脆弱,帮他消化这些不良的情绪 然而,波塞冬是这样和她分享的。 他说:我和安在一起了! 斯库拉发自内心的祝贺他。 然后她看着他的眼睛更亮了,他像个得到玩具的孩子,又强调道:安是我的恋人了! 斯库拉再次向他表示祝贺,敏锐如她,此刻已经发现了不对。 海皇殿下的情绪好像很亢奋,这真的是谈过无数场恋爱的男神该有的状态? 没有人能够解答她的疑惑,那一夜,她难得做了个梦,梦里都是波塞冬和安菲特里忒恩恩爱爱的样子。她是为他们高兴的,她诚心诚意的祝福他们,但是梦醒的时候总觉得嘴里寡淡无味。如果她生活在21世纪,或许她能够咂摸出来,那就是吃了狗粮的感觉。 从那天起,斯库拉的狗粮就没断绝。虽然波塞冬从第二天起就自觉收敛,没有再像刚刚和安菲特里忒确定关系时那样激动了,但是他俩的相处是真的甜到发腻,让斯库拉觉得受不了。 唯一令斯库拉庆幸的事,两位男神呆在海皇殿的时间不多,只要她不出门,狗粮就不能全方位无死角地喂向她。譬如今天,海皇殿下也早早出了门,他和未来的海后殿下约好了,听说是要去极南海域看鱼。 斯库拉希望他们能够晚点回来。 哦不咳咳,她衷心地希望他们能够玩得开心。 另一边,被斯库拉惦记着的两位男神正踏足在极南海域的土地上。 极南海域终年严寒,气温很低,波塞冬自动将它和南极划上了等号。但是神话世界确实和他所处的世界有很大的不同,这里的极南海域没有憨态可掬的企鹅,整片海岛上覆盖着厚厚的冰,看不见一点生物的痕迹。 水下的世界倒是与水上大不一样,波塞冬才和安菲特里忒一起欣赏了一场鱼群的表演,那是只在极南海域生活的一种鱼,它们总是把自己排列成一个队形,无论游得有多远,从不打乱自己的队形。 安菲特里忒其实不是很明白,那种尖尖的,好像人间的水果桃子似的队形为什么叫做心,但在波塞冬把心指给他看的时候,他听着恋人欢快的声音,也会觉得高兴,觉得满足。 波塞冬拉着他,他们一起游向那颗心。 波塞冬说,要把他放在心上。 安菲特里忒不可否认,他很高兴。 波塞冬也很高兴,他不会谈恋爱,只在网上冲浪的时候看了几句土味情话,没想到学以致用,安还挺受用的。 当然,很快他的高兴就被冲散了,正如那被他们冲散的鱼群。 他懊丧不已:我忘了让它们乖乖立正站好了。 试问一群鱼,如果没有神明的指令,突然看到两位男神向它们冲来会有什么反应? 逃跑是再正常不过了。 浪漫不过几秒,波塞冬情绪低落了下来,安菲特里忒便说要邀他到岸上走走。没想到岸上也没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只有几乎刺眼的雪白。幸而波塞冬善于自己找寻快乐,他很快就牵起安菲特里忒的手,用神力变化出两双冰鞋,带他滑起冰来。 比起运动,波塞冬更喜欢宅,他玩滑冰还是初高中那会儿,只是凭着感觉带人,险些把安菲特里忒带得摔倒在冰上。反倒是安菲特里忒凭着出色的学习能力,很快就成功上手,甚至反过来带着波塞冬往前滑。 坦白说,波塞冬并不很喜欢滑冰时身体不受掌控的感觉(其实是因为他确实不擅长,很多时候会被冰面和冰鞋左右自己的方向),但只要被安菲特里忒牵着,他就觉得很安心。 他们滑行了一会儿,始终没在岛上看到生物的痕迹。忽然,轰隆一声巨响,波塞冬险些控制不住冰鞋,被安菲特里忒一把拉住,将他扣在怀里,才没有摔倒在地。 波塞冬贴着安菲特里忒,他的心跳犹如擂鼓,分不清是被巨响声惊到了,还是因为和安菲特里忒靠得太近,心跳不由自己。他不敢再滑,收回神力,让两双冰鞋消失,然后牵着安菲特里忒的手,循着声音的源头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波塞冬其实也想过,这片海岛是不是太安静了,没想到竟然真的潜藏着危险。他们绕过一座白雪堆成的山,看见一团雪白的怪物正大步奔向一个方向,拍出硕大的手掌,几乎要把半个山头拍掉。 想当然,那只怪物不可能是在拍雪泄愤,波塞冬定睛一看,看见了它的对手。那是一个面容娇美的女神,她有着一头卷曲的棕发,戴着美丽的花环,穿着一件轻薄的裙子,飞扬的裙摆间露出雪白的肌肤,那丰腴的身材足以让世间所有男人为她心旌动摇,然而这样的美色却降临在这茫茫白雪中。美是极美,却美得不合时宜。 分卷(35) 安菲特里忒蹙眉,直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再一看波塞冬,竟然看着那位貌美的女神挪不开眼睛了。 安菲特里忒已经好久没尝过柠檬的酸味,因为波塞冬烹调美食的时候,不爱拿柠檬调味。但他此刻却久违的感受到了柠檬般的酸,好像在他的心上盛满了一杯,正咕噜咕噜冒着泡。 他不爱看波塞冬那种眼神,尽管他很愿意相信他的恋人,相信他对他没有二心,但那不代表他乐意接受他的恋人那样专注地望着一个貌美的女神。 他想了想,问:你认识她? 如果你想要帮助她,我愿意替你出手;如果你不想帮助她,我希望我们能够尽快离开这里。安菲特里忒又一记直球,直击波塞冬的心扉:我不想你再看她,我会吃醋。 嘻,吃醋。 虽然但是,波塞冬觉得吃醋的安还挺可爱的。 作者有话要说: 新角色登场,宙斯试图搞事。 第41章 神秘女神 又是轰隆一声,冰雪如飞屑一般四溅,落在了波塞冬的脸颊上。 微凉的触感吸引了波塞冬的注意,他的目光微晃,又向那身姿曼妙的女神望去。 安菲特里忒顿时把眉头锁得更紧了,他干脆挡到波塞冬的面前,阻隔他投过去的视线,同时伸手擦去他脸上的水渍那是冰屑化开的水迹。 果然,波塞冬的脸颊慢慢飞上了一片红云,他望着他的眼神开始躲闪。 这是安菲特里忒几经实践发现的一个小秘密:只要他对波塞冬做些亲密的举动,他就会脸颊红红,把脑袋里想着的事情通通抛开。 虽然安菲特里忒并不清楚身经百战的波塞冬怎么会有这样纯情的一面,但他很受用波塞冬这样可爱的反应,并且在必要的时候拿来吸引波塞冬的注意,也是一种不错的办法。 怪物还在怒吼着,不断攻击,不断破坏,原本安安静静的海岛变得热闹起来。然而两位男神却丝毫不受这种热闹的影响,他们只是对视一眼,就好像形成了一个独特的空间,隔开了那些喧嚣纷扰。 天空上,阴云间,一只身姿矫健的雄鹰盘旋着,俯瞰着海岛上的情景。 娇美的女神若有所觉,往天上看了一眼,眼底多了几分厌烦,又抿唇,继续和雪怪搏斗。她的行动与她的外貌并不相符,反应敏捷,攻击的动作虽不凌厉,但很精准。 然而她毕竟走了走神,行动上稍微迟缓,就给了雪怪一个可乘之机。那雪怪忽然奋力伸爪,终究是抓伤了她的手臂。 一声娇呼,血珠飞溅。 波塞冬听见了,却不敢表露出关注的意思。安菲特里忒已经通过语言和行动向他表达了自己吃醋的意思,他怎么还能枉顾他的想法,惹他生气? 陌生的女神总没有自己的爱人重要,何况依照他的经验,那位女神对付雪怪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并非他的无端猜测,他做出这个推断有理有据: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他见她打过几次怪,虽然每次都会把自己弄出一点小伤,但总能全身而退。看,她现在不就好好的? 波塞冬有理由猜想,她是不是和安一样,在通过狩猎的方式增长自己的实力。他还挺欣赏她这种行为的,因为他的安就有着这样英勇的品格。 波塞冬在心里把安菲特里忒夸了一顿,然后问:你不觉得那个女神眼熟么? 他决定从这个角度切入,让安菲特里忒发现盲点。 安菲特里忒却不清楚他所说的眼熟指的是什么,总不会是见过的情敌这种眼熟吧?但是他想,波塞冬的态度如此坦荡,想必是真的和那个女神没什么,哪怕有什么,那也是过去的事了,他不该反应过度。 毕竟,曾经的故事,那都是曾经了。 他要做波塞冬的现在和未来。 于是,他平复心情,尽量理性对待:我并没有留意过这位女神,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认识她的么? 波塞冬见他语气平平,眼里却仍旧写满了在乎,暗自好笑。他解释道:我其实也不清楚她的姓名,只是最近总是看见她 安菲特里忒听到这里,就察觉出了些许不对,他刚刚舒展的眉头又微微拢了起来。 只听波塞冬掰着手指跟他算:上次我们去克里特岛采香料的时候,我看到她在跟一只岩怪打架;上上次我们在塞浦路斯的海岸上烧烤的时候,她在不远处捡拾贝壳;上上上次 他说着,越说越觉得不对劲。 他这么说显得他好像很关注那个女神似的,安肯定又会生气! 信任是一个方面,但是只要在乎,就不可能不为这些事生气。波塞冬能够理解安的情绪,换作他,他也会这样。所以他连忙补充道:当然,我会注意到她,也是有原因的,因为因为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的手里捧着个方匣,那匣子做得挺好看的。你不是给我雕了一个人像么?我就想,想知道她那匣子是哪儿做的,我也想去找找那个工匠,让他给我雕个你出来 波塞冬说到这里,发现了不对。 安菲特里忒看着他的眼神变得深邃又迷人,好像有一簇火苗在中间燃烧。 他听懂了波塞冬的意思。 不仅人要成双成对,人像也不能形单影只。 但是,他想,那又何必舍近求远? 他告诉他:你可以找我,我很乐意帮你雕刻一个安菲特里忒。 但是,自己雕自己会很奇怪吧?波塞冬想。 这个念头刚在他的脑海里转了一圈,他就听见安菲特里忒用微微冷淡的声音说出了世上最撩人的话语:因为我比你更想看到波塞冬和安菲特里忒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波塞冬: 波塞冬真的有被甜到,他忍不住凑上去,吻了吻安菲特里忒的唇角。 一触即分,波塞冬没有给安菲特里忒抓住他的机会。他提醒他:海岛上有人呢! 难为他这会儿想起那野蛮的雪怪和被雪怪抓伤的女神了。 安菲特里忒其实觉得这没什么妨碍,他不在意他人的眼光,甚至恨不得他们的关系能被所有的神明知□□塞冬和他是一对互许终生的爱人,没有谁能介入其中。如此一来,也能断了他们的念想,让他们不再惦记多情的海皇。 譬如不远处的女神,安菲特里忒对她的出现就是存疑的。哪有那么巧,那位女神每次都能和他们遇上,而且能够投其所好,做些能吸引波塞冬注意的事情。她多半是有意为之,背后藏着她对波塞冬的企图。 这个想法在安菲特里忒的脑海里掠过,他马上给出建议:那我们现在就走,去一个没有旁人打扰的地方。 他说话的时候,还挨着波塞冬很近,呼吸湿湿热热,都扑在了波塞冬的脸上。波塞冬感觉有稍许不自在,明明安菲特里忒说的话没有什么暧昧的地方,他却好像接到了某种暗示,嘴唇已经提前想起了被啃咬,被舔舐的酥麻酸痒。 波塞冬的脸又红了。 他急急忙忙道:那,那就走吧! 虽然亲得久了嘴巴会有点痛,但是他还是好期待! 而且,而且这次他一定会阻止安,不让他亲太久。他的定力已经锻炼出来了,他敢拿三叉戟保证,这次他一定不会被亲得晕晕乎乎,又闭过气去! 波塞冬没有问过三叉戟的意思,如果三叉戟能够表达自己的意见,想必不会愿意给这位屡屡宣誓,屡屡又要犯戒的男神做担保。 波塞冬毫不犹豫地跟着安菲特里忒走了。 他们走的时候,那名陌生的女神不着痕迹地望了他们一眼,然而她的遭遇完全没有引起两位男神的注意。她在与雪怪的缠斗中已经负了伤,此时手臂上刮了一条长长的划痕,好像雪地里的梅花,美得极艳丽,又别有一种让人想要凌|虐的美感。她的花冠也被挑落了,盘起的卷发散开,一缕发丝被她咬在唇上,红唇棕发,那样纯真的性|感,可惜无人欣赏。 两位男神渐渐走远,消失在海岛之上。 女神的眼神霎时发生了变化,她不再一味闪躲,反而向雪怪发起了猛烈的攻击。她原先像只灵巧的燕子,此时却露出了锋利的爪子,攻击的时候那股凌厉的味道让她变得危险起来,好像森林里猎食的野兽。 三两下的功夫,雪怪轰然倒地,化作一滩雪水。 受伤的女神立在雪水旁边,静默着垂下眼睑,一时没有做声。 那雪水失去了形体的束缚,变得自由,四处流淌。它们不懂得规避危险,规避仇敌,直往女神的脚下流淌,被她错开了脚步,躲了开去。 阴云中的雄鹰飞了下来,它的翅膀扇动,卷起烈风。 无能的女神!你枉受那么多神明的祝福,拥有如此美妙的身材,诱人的脸蛋,高绝的武力,却连一个花心滥情的海皇波塞冬也搞不定!你准备好承受宙斯的怒火了么?! 原来,那盘旋在天上的雄鹰竟是神王宙斯的使者,也是监视这位女神的存在。 然而被神使严厉的谴责,女神的神色依旧淡淡,并不见动摇。她只是掀了掀眼皮,道:神王创造了我,给了我这样特殊的任务,难道你不相信神王的决策?你也清楚,波塞冬最是花心滥情,所以他见识的女神还少么?我虽然一时还不能引起他的注意力,但是我有爱神阿芙洛狄忒的祝福,终有一日,我会完成神王给我的任务。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雄鹰被她噎了几句,也不好再数落她。但它仍旧不服气,哼哼几声,又在天上盘旋一圈,怒道:你尽管磨时间,我现在要向神王汇报。你的行为到底能不能让神王满意,我说得不算,但是神王说得算! 说罢,那雄鹰扇动着翅膀,飞向阴云笼罩之中,耸立在云端的奥林匹斯神山。 那女神巍然不动,好像变成了一座雕像。微风轻过,撩起她柔软的棕发,才能看得见一点活物的气息。她收拢了十指,好像做了个攻击的动作,然而最后她也只是把指甲狠狠掐在了自己的掌心,没有对那只雄鹰发起攻击。 她很清楚,她只是神王的工具。 哪怕爱神阿芙洛狄特赐予她无匹的美貌,战神阿瑞斯给了她强大的武力,神使赫尔墨斯让她能言善辩,火神赫菲斯托斯给她做了华美的衣裳。 但她仍旧只是个工具。 她的诞生,就是为了波塞冬的爱情。 然而那位男神的眼里,看不到她。 作者有话要说: 那么,她是谁呢? 第42章 继续撒糖 陌生女神的想法,波塞冬不得而知。他又又又一次被安菲特里忒亲到迷迷糊糊,早把那美貌的女神抛在了脑后。 一吻结束,波塞冬双眸雾湿,嘴唇绯红。他的胸膛起伏不定,看见安菲特里忒还像平时那样淡定从容,不由生出几分不服气,凑过去咬安菲特里忒的嘴唇,撬开他的牙关,给了他一个缠绵的吻。 打嘴仗的结果就是,他的嘴唇又肿了。 不过安也没赢他咬破了他的嘴唇。 波塞冬望着安菲特里忒唇上破开的小口子,点点殷红从那道口子里沁出来,让原本淡淡的唇色染上了一丝艳色。那抹艳色落在安那张冷淡的面孔上,本应该显得突兀,却意外的蛊惑人心。 波塞冬看了看,又看了看,错不开视线。他没忍住,在安菲特里忒蹙眉的时候,又向他挨过去,在他的唇上舔了舔。然后,他终于看到了安菲特里忒抖动的睫羽,他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安害羞了。 这样才对嘛,怎么能够只有他一个人被撩拨? 这不公平! 波塞冬向安菲特里忒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埋怨他定力太好,让自己这个男朋友没什么成就感。 安菲特里忒闻言,没有正面做出回应,却伸手一揽,把他扣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的动作太突然,波塞冬猝不及防,话还没有说完,人已经往他怀里栽了进去。 低头。 安菲特里忒轻轻按住他的脖颈,给他一个动作的示意。波塞冬虽然不明就里,但是出于对恋人的信任,还是照做无误。 他缓缓低下了头,发丝与衣料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 然后,他听见一种更加强烈的声音,将那细碎的沙沙声盖了过去。 怦怦。 怦怦怦。 那声音又急又重,落在波塞冬的耳朵里,带得他的心跳也开始加速。 安菲特里忒的声音响在他的耳畔,他的胸膛震动,带得他的耳朵也有种震荡感:听见了么? 他的声音极好听,冷淡疏离时,像最清凉的海水,放温柔一些,又能让人想起深秋的海面上轻轻吹拂的海风。他把所有的情绪都藏在了矜持中,但是心跳骗不了人。 我的心跳一直在为你加速。他说。 他明明不是会撩人的性格,但是波塞冬却总觉得他撩他的时候,一撩一个准。 真糟糕啊,他的心跳完全不听使唤了 波塞冬忍不住抠了抠手指,直到把指甲旁的碎皮子抠掉,他心中强烈的想法依旧没有改变他终于顺从自己的内心,把脑袋完全压到了安菲特里忒的身上,在他的怀里蹭了蹭。 好像小猫撒娇似的。 大种|马海皇波塞冬的威名,算是被他败得一干二净。 安菲特里忒却很受用波塞冬这难得的撒娇?他失笑,心中暗想,没想到海皇殿下的脸盘看着不大,原来是个实心的,砸在他的心上,让他那样踏实。 除了享受甜甜的恋爱,波塞冬也没忘记对险些遭到许德拉破坏的亚特兰蒂斯大陆进行更加严密的保护。 与此同时,宙斯的行为也给他提了个醒他已不再是21世纪的普通宅男,作为海皇波塞冬,他必须有足够强大的实力,才能保证自己手握权柄,不受宙斯的威胁。 为此,波塞冬特别拜托安菲特里忒每天跟他打一打,帮助他更快增长实力。 安菲特里忒起初是不愿意的。他只听说有暴力倾向的男神会在家里对爱人动手,那是最可耻的行径,他不屑去做。 再者,打架是很容易伤感情的一件事。他和波塞冬这样甜甜蜜蜜不好么,为什么要打来打去影响两人的感情呢? 波塞冬闻言也不勉强,拉着他遍访群岛去寻找散布在各地的怪物,要拿它们练手,提高自己的战斗能力。 安菲特里特就是这样迅速成长起来的,按理说他也热衷于做这样的事情,然而自从恋爱以后,他就无心再这样去做。 太煞风景。 如果不是他,就只能是那些怪物的话,那还是他来吧。 分卷(36) 安菲特里忒两相权衡,做出了抉择。波塞冬对此欣然接受。 从那以后,他们每天都会打一架。 有时候是动真格的打,两人互有输赢,安菲特里忒要是快打到波塞冬了,一定会努力收回攻势,波塞冬要是不小心误伤了安菲特里忒,也会心疼地给他治伤。 有时候更像玩闹,打着打着,波塞冬就佯装摔倒,看安菲特里忒慌忙来扶,就把他扑倒,两人躺在柔软的细沙上平复心跳,看幽蓝的海水静静流淌。 斯库拉第一次见两位男神打架还吓了一跳,赶紧上来阻止。她头疼不已,心想或许这就是强者的恋爱吧?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这还是热恋期呢,以后要是真在一起了,这么三五不时的打一架,岂不是要把海皇殿给拆了? 斯库拉。忧心忡忡,就见两位男神滚在了一块儿,散乱的发丝都搅在了一起。彼时,波塞冬处于上方,他支起身子,冲安菲特里忒扬一扬脑袋,笑着说:我赢了! 够了!海皇殿下,您不是最懂情趣的男神么,怎么不懂照顾海后殿下的情绪呢? 在斯库拉的心里,安菲特里忒作为未来海后的地位已经无法动摇。她正为两位男神的感情生活着急,就见安菲特里忒撑起一只手臂,向波塞冬靠过去,吻了吻他的下巴。 是的,你赢了。 今天尽兴了么?他问。 波塞冬得到了安菲特里忒的认可,更高兴了,他换了个姿势,坐在安菲特里忒的身上,低头再次向他索吻。 打架是尽兴了。但是刚刚那个吻,还不够尽兴。 没说完的话消失在唇齿交缠中,两位男神的相处太让人倒牙,斯库拉捂住脸颊,发誓以后再也不替这两位男神着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比较短,实在是更不出来。这几天太累了,受不了了。我争取白天再更一章,感谢大家的支持,爱你们! 第43章 雷霆怒火 波塞冬和安菲特里忒交手一段时间,感觉收获颇丰。他原本不太擅长战斗毕竟是个宅男,在21世纪那会儿,他连运动都不太擅长,而今他对神术的掌握程度提升了不少,身手有了明显的进步,又把自己的一些奇思妙想融入其中,甚至能打得安菲特里忒措手不及。 为此,波塞冬很是高兴。 又一场打斗结束,波塞冬把安菲特里忒逼到了墙角。 我又赢了! 他笑眯眯问:胜者是不是应该得到点嘉奖? 他一手撑在墙上,一手按在安菲特里忒的胸口,形成一个壁咚的姿势。看他的动作,好像不想安菲特里忒靠近,但是他的眼神又好像写满了期待,期待能和恋人更加亲密。 安菲特里忒想要吻一吻他的笑眼,他喜欢波塞冬眉眼弯弯的模样,透着一股别样的阳光可爱。 他的声音微微喑哑,问:你想要什么? 波塞冬心知有戏,紫罗兰色的眼眸里更是瞬间迸发出了无限光华。他向前一步,附到安菲特里忒的耳边,轻声提出要求。 他的呼吸是湿热的,扑在安菲特里忒的耳廓,让他那一处本就单薄的皮肤无从抵抗,透出充血的红。更别提他提的那个要求了实在是孟浪得不行! 安菲特里忒抿住嘴唇,不肯做声。 波塞冬也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他捉住安菲特里忒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压上去啄吻恋人的嘴唇:你难道不会想我么?我每天早上醒来都很想你,想见你,想一偏头就能看到你 安菲特里忒被他说得脸红不已,脑海里也多了些浮想。但他仍旧坚持,推开波塞冬道:我会想见你,想和你一起住,但是我们还没有结婚,不应该住在一起。 波塞冬一愣,没想到安也考虑过同居的问题,甚至结婚。 是啊,他为什么不考虑结婚呢? 如果他和安结婚了,那些原身的旧情人便能彻底死心,安的姐姐们对他的怀疑也会减轻,最关键的是他就可以和安睡在一块儿,每天一起起床,互道早安了! 波塞冬想到这里,只觉得太棒了!忍不住垂下眼睑,认真思考,不止是求婚现场,连婚典仪式都在他脑海里过了一轮。 安菲特里忒却不清楚波塞冬心中所想,见他愣怔片刻,垂下眼帘,还以为他被拒绝了,心情失落。便急切又笨拙地回握他的十指,吻在他的脸颊,珍惜无比:我没有要拒绝你的意思,冬,我只是想,我们可以更像一对伴侣,而不是一对情人。 他明确表达了自己的诉求:我只想做你的伴侣,而不是情人。 波塞冬这才知道自己草率了,他不该提出什么婚前同居的要求,尽管这种事情在希腊神话的世界屡见不鲜,在21世纪更不新鲜。 但他不是别人,他是海皇波塞冬。按照原身的履历,同居不就是滚床单?要是滚腻了,爱淡了,接下来就该是分手了。 波塞冬想到这里,神色一正。这才知道,结婚并非他的一个选择,而是唯一的选择。 他应该给安一份尊重,还有安心。 他想通了这点,微微抬眸,去寻找安菲特里忒的嘴唇,与他交换了一个绵长的深吻:安,我明白了。谢谢你愿意坦诚说出你的想法。在我眼里,你就是我的伴侣,不是情人。 明明是最寻常的承诺,没用什么动人的辞藻,却让安菲特里忒心动不已。 他又给了波塞冬一记深吻,代替言语上的回应,把爱传递给他。 从那天开始,波塞冬又有了一个新的目标:他要策划一场浪漫的求婚仪式,与安菲特里忒正式缔结婚约者的关系。唔,结婚也可以提上日程了,虽然好像不用那么着急但是该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什么时候结婚都可以! 波塞冬自己做主策划,把一些成形的想法说给斯库拉听,让她安排下去。 斯库拉听出他的意思,也为他们高兴。虽然两位男神狗了一点,总塞她一嘴狗粮,但是眼看着他们确定了彼此,获得了真爱,她还是很乐意做他们的见证人的。而且她发现,她虽然会觉得两位男神腻歪,但是每次看到他们亲密,还是想捧着脸为他们尖叫。 他们真的很好! 他们就是天生一对! 斯库拉怀着这样美好的祝福,做起事来也格外认真。 把筹备的事情交给斯库拉,波塞冬也放心。他现在也从一条咸鱼变成个大忙人了,不仅要和安菲特里忒一起守护亚特兰蒂斯的居民,还要和安菲特里忒交手提升自己的实力,闲暇时谈谈恋爱约约会,还得抽空去冥界几趟,借此表示自己对冥王哈迪斯的友好,以震慑天上那位神王,让他不敢再轻举妄动。 对于波塞冬突然抛出的橄榄枝,哈迪斯是不想接的,他甚至不愿意自己出面,直接派三头犬把人打发了。波塞冬听过他的一些传言,再看看他的态度,感觉比宅的程度,他要被哈迪斯比下去了! 虽然哈迪斯的态度十分冷淡,但是波塞冬还是三五不时去趟冥界。他很清楚,哪怕他见不到哈迪斯,但只要他坚持要和哈迪斯修复关系,宙斯就会为此着急上火。 他不是要打压他么? 好好的日子不想过,那就干脆让他急得每天睡不着觉! 波塞冬一开始是自己一个人去,后来在去的路上发现些有意思的地方,干脆带安菲特里忒一块儿去,权当是散心约会。 波塞冬快把冥神们见了个遍的时候,宙斯终于按捺不住了。他先冲他的使者一只矫健的雄鹰发了顿火,责问它怎么一直没为貌美的女神潘多拉带回一个好消息。又把火神赫菲斯托斯和他的妻子阿芙罗狄忒叫来,质疑他们的成果。 他愤怒不已,无法理解,潘多拉明明是最巧手的工匠神的造物,又有爱与美的女神阿芙罗狄忒赋予她的魅惑的爱情之力,连他都忍不住为她心动,怎么会得不到花心滥情的波塞冬的爱情! 宙斯冲两位神明撒了一顿火,又怀疑起阿芙洛狄忒,再次向她确认,要她发誓自己确实没有引导波塞冬去爱男神。阿芙洛狄忒的态度那样笃定,又向他承诺,会帮助潘多拉促成她和海皇波塞冬的好事。 痴情的赫菲斯托斯见妻子被神王为难,不免挺身相护,替神王排忧解难。他建议宙斯派出一只怪物最好是喜爱黑暗,并且深负瘟疫之力的怪物,在波塞冬前往冥界的路上捣乱。好让波塞冬误会哈迪斯对他极不欢迎,已经到了要派遣使者攻击他的地步,如此他们的结盟必然会以失败告终。 宙斯听了赫菲斯托斯的建议,点了点头。他没想到自己这个看似愚笨的儿子竟能想到一个切实可行的好办法,不由向他投去赞赏的眼光。又把神使重新派下人间,要它给潘多拉一个警告,如果她再消极对待他的任务,他就要她重新化为烟尘,消失在这世上! 众所周知,冥王哈迪斯司掌瘟疫,只要他大手一挥,人类就会被病疫缠身。然而极少有人知道,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和她的弟弟光明神阿波罗也拥有着操纵瘟疫的能力。宙斯找上光明神阿波罗,把这个重大的任务交给了他,要他找寻一只怪物,赋予它瘟疫之力,扰乱海皇波塞冬的视线,在他和冥王哈迪斯之间制造矛盾。 宙斯想得很好,他很清楚波塞冬的性格他们是兄弟,他们都继承了父神克洛诺斯的多疑。但凡波塞冬觉得哈迪斯是有嫌疑的,一定会记恨他,和他闹得不欢而散! 但是他熟悉的是原来的波塞冬,不是现在这个。 波塞冬想得可和原身不一样。他见有怪物送上门,又正好擅长瘟疫,干脆抓活的,借着那只可疑的怪物敲开了冥界的大门,成功见到了冥王哈迪斯。 哈迪斯听了他的来意,又看看他的手里提溜着的,还在不断挣扎的怪物,便清楚了宙斯在这其中的作为。他虽然没兴趣和波塞冬表演兄弟情深,但更不喜欢被诡计多端的宙斯打扰。既然麻烦已经上门,他也不介意做得更绝一点,干脆亲自出门,把身染瘟疫的怪物送回了奥林匹斯。 当然,波塞冬也没讨到好,在他出门的时候,就被撵出了冥界。 波塞冬也不介意,有人替他解决爱蹦跶的宙斯,他求之不得,正好和安菲特里忒去叹息平原上看花。 宙斯还在等着一个好消息,没想到等到了哈迪斯上门,不由震惊又头疼。 哈迪斯不爱废话,直接把怪物丢到了宙斯的面前,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宙斯怎么可能承认这一点?哪怕哈迪斯的眼神犀利如刀,也割不破他的厚脸皮。他依旧坚持,说自己并不知情,引导哈迪斯怀疑是有其他居心叵测的神明要破坏他们兄弟的感情。 哈迪斯见他死不承认,不愿意再听他那些胡扯的解释,只道:你是神界的主宰,你就是神王。我没有要和你抢的意思,目前来看,波塞冬也没有那个想法,你大可不必太防备我们。 宙斯听了,却觉得不对。 哈迪斯什么时候和波塞冬关系那么好了,还替他说话? 波塞冬都建立起了新大陆,在人间圈画了自己的地盘,和他争夺信仰了,这还叫没想法?! 宙斯眼里凝聚起了阴云,但在哈迪斯的面前,他仍旧装出困扰的样子,好像不堪兄弟的误解,难受得不行。 哈迪斯不想看他演戏,言尽于此,转身就走。 不等哈迪斯回到冥界,天空就凝聚起了乌云,道道雷霆劈了下来,几乎要劈碎天地。 哈迪斯抬眸望一眼天,神情漠然,继续往厄瑞波斯走去。 宙斯在神界发了一顿火,劈坏了一大片橄榄树林,这才稍微平息了怒意。他想到哈迪斯那淡漠的模样,还有波塞冬的那些作为,恨得牙齿发痒。又传唤了光明神阿波罗,说要给他一个新的任务。 起初,宙斯委派锻造神赫菲斯托斯创造潘多拉,只是想要波塞冬沉溺在女神的温柔乡里,顾不上去发展他的新大陆毕竟在波塞冬沉迷女色的那些年里,他可从来没见他有什么能成器的大动作。没想到才刚刚闹完分手,不等他看他的热闹,他就风风火火建设起了亚特兰蒂斯! 宙斯每每想到这里,总会火气上涌。在许德拉战败的那天,他气得用雷霆劈坏了一座宫殿,善解人意的阿芙罗狄忒提着裙摆款款而来,用柔声软语安慰他,使他想起了爱神的魅惑力,才有了潘多拉。 当然,只是一段爱情,未必能栓得住见遍了美色的波塞冬。宙斯还做了第二手准备:他给潘多拉准备了个雕工精细的盒子,让阿芙罗狄忒往里面注入了满满的爱神之力。只要波塞冬接触到那些爱神之力,就会深深为潘多拉痴迷,从此深爱她,听取她的意见,尊重她的想法,在温柔乡里彻底被腐蚀。 但是现在,宙斯又有了新的想法。 他让神使把潘多拉的盒子带上来,又叫阿波罗替换盒子里的神力,用瘟疫取代爱神之力,好让波塞冬尝尝痛苦的滋味!当然,这番作为还有另一个深意:他不相信波塞冬会和哈迪斯交付信任,他就不信波塞冬真正中招,在瘟疫中痛苦不已的时候,能不忌恨哈迪斯! 阿波罗自然无法拒绝神王宙斯的命令,虽然不清楚他那位浪荡的叔叔又做了什么,他还是照做无误。等到瘟疫之力充满整个盒子,阿波罗把盒子盖上,恭敬地向宙斯说明了情况:尊敬的神王陛下,请您知悉,这些瘟疫之力虽然足以在人界掀起一阵黑色浪潮,但是对于神明来说,它的影响力有限 宙斯不爱听这话,直接打断他,向他问明效果。 听说这部分瘟疫之力只能削弱神明的神体,宙斯不太满意的皱了皱眉。但他转念一想,瘟疫就如同跗骨之痛,让人无法拔除,而且具有传染性,能让波塞冬成为众神明避而远之的存在,又觉得这份礼物再好不过! 他对于波塞冬的反应十分期待,笑着挥手,让阿波罗出去。 阿波罗见惯了宙斯的多变,也不多说,大步走出了雷神殿。 雷神殿外,雷霆已收,天空不再阴沉,阳光洒了下来,到处暖意融融。 阿波罗却想,他的叔叔波塞冬怕是要生出些苦恼了! 第44章 点亮希望 雨过初晴,海岸上还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海风一吹,那薄纱般的雾气便四散飞开,好似仙境一般。 面容娇美的女神在岸边的山崖上采着香料,她微微低头,盘起的棕色卷发散开一缕,落在她的脸颊上,与她鬓发间插|着的那朵银莲花交相辉映,美成了一幅画。 画面中飞进来一只矫健的雄鹰,它低啸着,在天空盘旋几圈。 然而女神并不睬它,只顾着做自己的事情。 那雄鹰不满于棕发女神的漠视,从天上俯冲下来,利爪一挑,挑掉了女神鬓间的银莲花。 松松盘起的发丝被撩开,披散在女神的肩上,她垂眸,看着那朵红艳艳的银莲花从她发间摔落,花瓣在海风中抖散,然后被风纷纷送到了崖边的草地上。 分卷(37) 潘多拉! 雄鹰尖啸一声,冲着女神喊道。 女神抿着嘴唇,弯下腰,一片一片捡拾起地上的花瓣,将它们从崖上洒下,送进蔚蓝的大海里。做完这一切,她终于在雄鹰不耐的抱怨中缓缓抬眸,语气淡淡道:神王有什么指示呢?潘多拉愿闻其详。 她把神王咬得极重,语气里虽然不露锋芒,但像是无声的提醒,提醒它只不过是神王宙斯的传话人,还不配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那只傲慢的鹰自以为听出了潘多拉话里的讽刺,怒火中烧,大声呵斥道:潘多拉,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众神给了你女神的品格,你就真把自己当作女神了?你要是办不好神王交代的差事,等待你的只有重新化作尘土的结局! 潘多拉闻言,也不动怒,只道:谢谢你的提醒,我很清楚我的处境。但我实在拙笨,哪怕按照你那般精妙的安排屡次接近海皇波塞冬,仍旧无法赢得他的注意。或许等待我的只有化作尘土的结局,你再为我这一抔土多费唇舌,实在大可不必。 这话初听像自轻自嘲,细品却有点不对劲。雄鹰作为宙斯的神使,最会阴阳怪气的传达消息,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被个看不起的女神怼。 不由怒扇翅膀,卷起海风:潘多拉,你未免太傲慢了些!要知道我在你的身边,就是神王的眼睛,他的嘴巴。你如此懈怠,要不是有我替你兜着,神王早派神使来惩治你了 那真是谢谢你了。潘多拉不愿听他聒噪,打断他的废话:只是我想,你作为神使,最重要的就是保证消息传达的真实性。如果你和神王说的是实话,我相信神王能够理解,我并没有消极怠工,又有什么好怕的? 那鹰被噎得不行,没等它反应过来,潘多拉已经提着装满香料的篮子款款远离了 次日,波塞冬和安菲特里忒约好了去亚特兰蒂斯的玫瑰花园里采一些玫瑰,回来做鲜花饼。 春夏秋冬,四时风景不同。波塞冬却很满足于在不同的时节做不同的事情春季采花做鲜花饼,夏季在葡萄藤下来一碗豆沙饼,秋季吃肥蟹,冬季涮火锅。只要安在他的身边,做哪一件事不是充满了趣味? 暮春时节,正是玫瑰盛开的时候,波塞冬料想那片玫瑰花田会很美!可惜他还没有做好求婚的准备,不然把地址选在玫瑰花田里俗是俗了点,但是浪漫也是真的浪漫。 波塞冬决定提前过去,移植一些玫瑰,在海皇殿里打造一个像海水女神塔拉萨那样的花园。不为别的,只是希望别的有情人都有的玫瑰花,他的安也能拥有! 波塞冬先行一步,即将踏足海岸的时候,他又遇见了那个眼熟的棕发女神。 她又在和怪物缠斗,打得势均力敌。 波塞冬并不清楚,潘多拉的任务是勾|引他,而不是打架。看到面容娇美的女神和怪物打得势均力敌,还在心里暗忖:这或许是战神阿瑞斯难得的女信徒吧? 事实上,波塞冬屡次看到的缠斗的画面,都是雄鹰给潘多拉写好的剧本。它跟在宙斯身边多年,最清楚哪一种情形最能激发男神的保护欲那必然是美人受伤,娇花染血。而英雄救美往下一步走,不就是浪漫的爱情故事了? 然而雄鹰盘算得很好,却耐不住潘多拉能打。她用温言软语从战神阿瑞斯那里求来了一份祝福,拥有了不俗的武力,自己收拾普通的怪物根本不成问题。 正是因为这个,雄鹰才会质疑她消极应对神王宙斯布置下来的任务。它向她问罪,她却总有理由堵他。 如果海皇波塞冬不出手呢? 我想完成任务的前提,是我能保证好自身的安全。否则一次不成,下次我靠什么继续勾|引?划伤的脸和残破的断肢么? 雄鹰被她气坏了,又辩不过她。它想,神使赫尔墨斯确实给了她一张能言善辩的巧嘴。在身份煊赫的神明面前,她惯会甜言蜜语,到了它的面前,却句句都是不逊! 好个潘多拉,竟然有两副面孔! 当然,潘多拉和雄鹰间的龃龉波塞冬并不清楚。他一直以为潘多拉是个好斗的女神,她是自己挑战那些怪物,在通过这种方法提升自己的实力。 所以面对这位好强的女神,他虽然敬佩,但是不会过去帮忙,人家也未必要他帮忙,毕竟提升实力的情况无法依靠别人。 然而这一次,情况稍微有些不一样。 波塞冬听见天空响起一阵尖啸,他下意识抬头去望,没看到是什么鸟。收回视线的时候,却发现那怪物变得更凶狠了,而棕发的女神在它的攻击下正节节败退。 眼看着长长的蛇尾即将甩到女神的身上,波塞冬终于出手,帮那位女神击退了那只怪物。 他只用了一招,那怪物被他打了连退几米远,卷起沙尘无数。 那女神倏然回眸,她形容狼狈,却因为脸上的汗意和潮红愈显得娇美。波塞冬回她一个笑容:专心点,接下来还要你自己应对呢! 躲在云端里的神鹰只觉得不可思议,都看到美人落难,明珠蒙尘了,波塞冬怎么就只出一招?英雄救美这么没诚意么! 再悄悄探头一看,波塞冬已经准备走了! 那鹰急得不行,顾不上自己会暴露,又尖啸了一声。 潘多拉的眉毛轻轻蹙起,她对雄鹰的催促感到腻烦,但又清楚,她不照做,只会被它继续纠缠。她本就是神王宙斯手里的提线木偶,她有什么资格违抗神王的命令? 潘多拉敛住眼底的无奈,一招制敌,然后向波塞冬奔去。 不知名的男神,谢谢您的帮助! 她的声音柔软又甜美,像盛开的小雏菊从花蕊中流出了一点蜜。 雄鹰听了她这动听的声音,更确定她平时的冷漠都是应付它!它又觉得生气,又忍不住期待波塞冬的反应,在云朵间扇动着翅膀,悄悄窥探地上的情景。 只见潘多拉提起裙摆,奔向波塞冬。她卷曲的棕发披散在肩上,随着奔跑的动作跳跃,给她娇美的面容增添了几分女孩的活泼。这样一位既有成熟女人的韵味,又兼具年轻女孩的纯真的女神,谁能抵抗得了? 雄鹰可恨自己没手,不然真要为潘多拉拍案叫绝。 波塞冬的反应却很平淡,好像他的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女神,而是一位耄耋老人。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他看起来竟然丝毫不为美色所动。 看到波塞冬的反应,不说天上暗暗窥探的那只鹰,潘多拉也觉得有些惊讶了。在她身负使命来到人界前,她曾经看过很多波塞冬的资料,资料厚厚一本,记载的多是波塞冬的风流韵事很显然,这是一个贪花好色的男神。 潘多拉始终这样认为,直到她现在和波塞冬接触了,才发现他和记载里并不一样。 他看起来很客气,与她保持着适度的距离,不像急色的宙斯,在她诞生的那一天就往她身上挨蹭,他的语气也很平淡,没有什么油滑的调情的话语,眼神也是干净的,看向她的时候不染情|欲的污浊。 这真是海皇波塞冬? 要不是反复确定了自己的任务目标,潘多拉会以为自己找错了对象。 波塞冬看出潘多拉的愣怔,只当她是与怪物缠斗太久,力有不逮。虽然作为陌生人,他不应该干涉太多,但是他看到潘多拉努力的样子,总会想起他的安安在努力提升自己实力的时候,都遇到了什么危险,受了什么伤?那时候,有没有人帮他,有没有人劝他保护好自己的安全最重要? 波塞冬看着潘多拉,心里却想起了他的爱人,他的安菲特里忒。 他的目光放柔了几分,说:努力提升自己的实力是好事,但是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危。挑战实力相当的怪物,也能帮你提升实力,或许比越级挑战慢一点,但是会更稳妥。 潘多拉没料到波塞冬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与情爱无关,满满都是关怀。 他真的不贪图她的美色? 不,假的! 潘多拉不愿意相信,她想,这肯定是波塞冬取悦女神的惯用手法。 她笑,柔声答应:您说得很有道理,谢谢您的提议。 她看起来那样乖顺,好像柳树的枝条,又细又软,只能被清风摆弄。波塞冬却看到了她眼底的韧性,也看穿了她并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道:我不该干涉你的事情,陌生的女神。但是我想,如果你的朋友亲人看到你如此拼命,也会想劝劝你,让你放缓你的脚步,不要伤了自己的身体。 他的声音是那样真诚,紫罗兰色的眼眸里也不含一丝杂质,不似作伪。 潘多拉感觉自己的心里好像航行着一艘帆船,船帆已破,随时会触到暗礁,但是当温柔的海风轻轻抚摸她,她仍旧会没出息的摇摇晃晃。 她望着波塞冬,深深的望着,企图通过他面上每一寸肌肉的变化,去猜测他心里的真实想法。 她告诉他:我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所以你做的这些假设,都不成立。 她无意间剥开了自己的伪装,露出点冷漠的内心,立马低头掩饰过去,故作神伤。 波塞冬没发现不对,准确来说,他并没有留心看潘多拉的神色变化,他的目光甚至不常在她的脸上停留他在21世纪的时候就不擅长和女孩子打交道,到了希腊神话世界,接触了那么多胡搅蛮缠的女神女妖,更有点敬而远之的味道。再加上他现在已经有男朋友了,对着别的女神的时候眼神合该放规矩一点,省得她们误会。 波塞冬对自己的声名远播还是心中有数的。他与潘多拉对视一眼,很快就错开了,但还是坚持说出自己的想法:即便你没有亲人朋友,但是我看你这样努力提升自己的实力,肯定是有想要去做的事情。你总要保全好自己的神体,才能更好的完成自己的梦想啊! 他的眼睛亮亮的,好像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和潘多拉印象里的海皇波塞冬完全不一样。 况且波塞冬笑了,他想起了自己的经历,用温暖的笑容给予潘多拉鼓励:你的神生还这么漫长,你怎么知道自己以后不会遇到志同道合的伙伴,心心相印的爱人?哪怕是为了他们,也要保重好自己啊! 他的声音满满是鼓励,好像阳光洒进潘多拉的心。 他说的那些,都是潘多拉从来没有想过的 她从诞生的那一天起,就缺少反叛的勇气,但她又确确实实从战神阿瑞斯那里骗来了祝福;她看不见她神生的希望,但是当波塞冬跟她说了这些,她还是会畅想,会心动。 她渴望自由。 她也想要找到志同道合的伙伴,心心相印的爱人。 她也想像波塞冬一样,在阳光下幸福的微笑。 她不愿意做阴云里的厄运,不愿意做雷霆里的傀儡。 她只想做自己,做潘多拉! 云雾拨开,阳光泼洒下来,一寸一寸照进了潘多拉深沉的眼眸中。她蔚蓝色的眼眸被点亮,放出熠熠光彩。好像一副死气沉沉的人像画终于有了一双充满希望的眼睛,顿时让整幅画作都活了起来。 她抿唇,想要抿住笑意,然而笑意还是悄然爬上了她的唇角。 然后,她听见波塞冬一声惊呼:糟糕,我好像要迟到了! 波塞冬特地赶了个早,没想到在潘多拉这里耽误了,他甚至顾不上询问这位陌生女神的姓名,冲她挥了挥手,赶紧向玫瑰花田跑去。 雄鹰没料到潘多拉竟然就这么放波塞冬走了,它又开始絮絮叨叨,催潘多拉不要懈怠。但其实对于这个发展,它还挺满意的。它在云上可没有错过潘多拉和波塞冬相谈甚欢的情景,虽然他们说话时放低了声音,让它听得有些模糊。 但它坚信,这一次是相谈甚欢,下次见面就该两情相悦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愧是神王的使者,都是一样普通又自信,而且会立fg 第45章 玫瑰花田 波塞冬赶到玫瑰花田的时候,果然迟到了。 安菲特里忒比他先到,正在花田旁等着他。 阳光熹微,洒在花田里,给盛放的红玫瑰镶上了金边。红的像火,金的像霞,那样瑰丽的颜色也夺不走安菲特里忒的光彩。他好像踩着一条红玫瑰铺就的长毯,他就是红毯上唯一的明星,即使神色冷淡,也能吸引无数人的目光。 波塞冬就是他最忠实的粉丝。 在看到安菲特里忒的那一刻,他的双眼都被点亮了。 安! 他挥了挥手,朝安菲特里忒疾奔而去。 花田里的男神应声回眸,眼里似乎染着浅浅的笑意。 抱歉,我迟到了。 波塞冬跑到安菲特里忒的面前,满怀歉疚道。 安菲特里忒并不介怀:没事,我也才刚来。 那就好。波塞冬松了口气,放下心来。他一见到安菲特里忒就忘了与潘多拉发生的那段插曲,也无意去提,只拉着恋人往玫瑰花田里走:走走走,我们赶紧去采玫瑰花瓣吧! 他很享受和安菲特里忒一起体验生活的感觉,好像只要和安菲特里忒在一起,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能变有趣。 安菲特里忒被他牵着,便跟着他走,只是嘴里提醒着:小心花刺。 其实他心里有点疑惑,以往波塞冬要去哪里都会约他同行,这一次却直接约在玫瑰花田。在他迟到的时间里,他去做了什么?安菲特里忒原本是要问的,被波塞冬一打岔,就把这个问题抛在了脑后,和波塞冬一起走进了玫瑰花田。 一垄垄玫瑰种在松软的泥土上,从远处看,只觉得大片大片,好像红色的海洋,走近了看,才发现玫瑰丛中有一条条可供穿行的小路。 小路只供一人通行,波塞冬牵着安菲特里忒往里走了几步,就撒开了安菲特里忒的手。 我们开始吧! 他兴致勃勃。 安菲特里忒自然不会扫他的兴,低头揪了几片花瓣,装进他的小篮子。 波塞冬见了,提醒他:安,你轻一点。 他的本意是提醒安菲特里忒不要揪坏那些花瓣,却不经意唤醒了安菲特里忒的记忆,让他想起了接吻的时候,恋人的小声抗议 他敛眉,伸手,碰了碰他身侧的花田里,长得最高的那株红玫瑰。 火红的颜色,热情的性格,像极了他的冬。 当初的小海怪,不也像这朵玫瑰一样,努力让自己变得起眼,让他看到他? 安菲特里忒想起过往的点点滴滴,灰蓝色的眼眸里渐渐堆起了柔柔的光。 分卷(38) 阳光像蜂蜜似的,涂抹在玫瑰花的花瓣上,让娇艳的玫瑰也变得清甜。风一吹,漫山漫野的红玫瑰好像变成了女神的红裙,随着曼妙的舞姿飞起片片红浪。 波塞冬正要去揪一朵开得正好,又没有枯黄花瓣的玫瑰,就见春风送来了一只蜜蜂,送到了他的手边。那只蜜蜂显然无心与他亲近,正奋力扇动翅膀,要往另一个方向飞,然而波塞冬听着它的嗡嗡声,还是下意识缩回了手。 一只小小的蜜蜂当然没什么可怕的,但是波塞冬年幼的时候曾经被蜜蜂蛰过,他深知这种动物的自保反击意识有多强但凡让它感到威胁,拼死也要蛰你一下。他被蛰过一次,就涨了记性,从此对这种动物敬而远之。 然而波塞冬躲的时候没有注意,手一抬就从一株玫瑰的花枝上划了过去。玫瑰花瓣被他打落了几片,散在风中,他的手指也被划了长长一条血口,插了一根细细的黑刺。 有一点点疼。 波塞冬没有放在心上,伸手去拨弄那根黑刺,试图把它□□。然而刺扎进了肉里,哪里是那么容易拔的?波塞冬低头鼓捣了半天,只是把刺露在肉外的那一部分抹平了,还有一部分陷在肉里,却依旧顽固。 怎么了? 安菲特里忒见他不动了,朝他看来。 没什么,波塞冬把手指含到嘴里,含糊道:被刺划了一下。 安菲特里忒的眉头微微拢了起来,他伸手过来,拉他的手:给我看看。 坦白说,波塞冬真没觉得这刺算什么,他以前一个人住的时候,有点小病小痛都是自己挨。但是安在关心他啊只要想到这一点,他的心里就涌起了一股暖流。 安菲特里忒坚持要看他手上的刺,波塞冬只能把手递给他。 手被恋人捉着,见他仔细端详的样子好像在看什么艺术品,波塞冬竟觉得有些好笑:没事的,安。我刚刚自己拔了刺,没拔掉,这一时半会也不好拔了,别管它,过几天它自己会掉。 波塞冬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变成了轻轻的抽气。 他扎了刺的地方被安菲特里忒用指甲掐住,然后冰凉的唇瓣贴了上来,轻轻吮吸,然后是用舌头舔,一下一下,拨弄在那小小的刺尖上,也拨弄在波塞冬的心间。 每次亲吻,波塞冬总会被安菲特里忒亲得晕晕乎乎,他一直很想认真体验一下被吻是什么感觉。他从来没有想过,他的第一次如此清晰的体验,竟然在安菲特里忒给他拔刺的时候。 太像在亲吻了 有点色气。 波塞冬下意识蜷了蜷手指,正勾在安菲特里忒柔软的舌头上。 触电似的,波塞冬的心都变得酥酥麻麻的。 他的脑海里,只剩下安菲特里忒最后抬头,冲他那微不可见的摇头。 好了。 安菲特里忒松开他的手,仔细看了看,那刺已经被他吮了出来,只剩下一个深红色的小点,在波塞冬的指尖久久不肯消失。 波塞冬的心湖里,被安菲特里忒吹起的涟漪也未散开。 他鬼使神差地喊了一声:安,抬头。 安菲特里忒原本低头看着他的手,闻言向他望去,毫不设防地被他啄住了嘴唇,给了他一记深吻。 风依旧在吹,玫瑰花互相拥抱在一起,唱出沙沙的歌声,好像在祝福着他们。 花香那样馥郁,安菲特里忒却嗅不到。 他只尝到了波塞冬唇齿间的清甜。 两位男神在玫瑰花田里交换了一个缠绵的吻。他们吻得那样久,吻得太阳神赫利俄斯都不敢再看他们,悄然躲进了云层里。 没了阳光的玫瑰花田里,多了几分凉意。 波塞冬吸了一鼻子的玫瑰香,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他松开安菲特里忒,又奔向玫瑰花丛:安,我们速战速决,再采一点就走吧! 安菲特里忒: 安菲特里忒有时候真怀疑他是在假装不解风情,毕竟他可是以风流闻名于神界的海皇波塞冬啊! 然而黑发的男神已经背过身去,根本没察觉到他的情绪,安菲特里忒无语,只能自己消化。 等到波塞冬采够了花瓣,安菲特里忒的手里也多了一束玫瑰花。鲜艳欲滴的玫瑰,朵朵都是最美的样子,凑在一起像一团红色的火,又像一颗跳动的心。那是安菲特里忒给波塞冬准备的礼物,是他难得的浪漫。 虽然波塞冬似乎有意装傻,但是安菲特里忒想,他本来就有权利装傻。 浪漫不是波塞冬的特权,他也可以给恋人准备一份惊喜。 他叫他:冬,这个给你。 波塞冬回头,一束红艳艳的玫瑰递到了他的面前。 大朵大朵的花好像一张张笑脸,在冲他打招呼。 波塞冬很惊喜:安,你眼光真好! 这些花都好新鲜! 他接过那束玫瑰,赞叹道:你采的这束玫瑰,一定是花田里最美的玫瑰! 做鲜花饼一定很好吃! 安菲特里忒却不清楚波塞冬的心思,他的睫毛颤了颤,心想,波塞冬果然又在装傻! 瞧瞧他,动人的情话信手拈来,哪里像先前那副不解风情的模样? 正思忖着,只见波塞冬低头,在花枝上看了看,发现一个小小细节:不用这么麻烦吧?你还把这些刺都摘了? 安菲特里忒心想,那不是因为他有个会被刺扎伤的恋人么? 然而不等他说话,波塞冬又道:这太费时费力了,你真的不用这么辛苦。做鲜花饼只要花瓣,你直接把花瓣撸下来就好。 安菲特里忒: 什么鲜花饼??? 安菲特里忒可不相信,波塞冬不知道玫瑰象征的是真挚的爱情! 波塞冬正抬手准备揪花瓣,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他抬眸望向安菲特里忒,就见他的恋人,蓝发的男神抿着嘴唇,灰蓝色的眼眸里流露出些许不快。 在他的面前,安已经渐渐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所以他总能轻易做出判断。但是他不能理解,安怎么突然就生气了,他做错了什么? 波塞冬藏不住心事,张嘴想问,话到嘴边突然反应过来:是他太想当然,只想着采集玫瑰花瓣做鲜花饼,竟忘了玫瑰更是一种浪漫的鲜花,是情人间爱的证明。 啊,这 波塞冬突然有些无措,就在不久以前,他还畅想着要准备浪漫的红玫瑰,向他的恋人求婚。 但是现在,看看他闹出的乌龙,想必安以后再看到玫瑰花,也只能想到他要吃鲜花饼吧! 波塞冬突然麻爪,僵在那里。 安菲特里忒原本还有些生他的气,见他突然僵硬,可怜巴巴的模样,又心软不已。 他想,他不应该这样,任气氛直降冰点。送玫瑰本来是想让冬开心,要是发展成令人不快的事情,那就本末倒置了。 安菲特里忒素来执拗,到了波塞冬的面前,却一再让步。 他主动说开:这束花,是我对你的表白。 波塞冬睁大眼睛,没想到安菲特里忒会在这样微妙的情形下喂他一个直球。 这一记直球很好接,可他没有接住。 只听安菲特里忒还在继续往下说,他神色认真,看起来那样笃定:玫瑰年年会开,我对你的爱永远不败。 依旧是冷冷淡淡的嗓音,在波塞冬的心上,却凿开了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河,淌出了温柔的波。 冬,我想让你开心。 他的眼神那样深邃,那样深情,让波塞冬忍不住屏住呼吸。 他听见他问他:你开心么? 波塞冬无法做出否定的回答,他连连点头,像个上了发条的小机器人。 安菲特里忒笑了,温柔的笑意染在他的眼角眉梢,让他灰蓝色的眼眸也变亮了许多。 他不常笑,和波塞冬在一起后,却多了很多快乐,很多笑容。 见波塞冬呆呆望他,他轻声提醒:既然开心,那就笑一笑吧。 哦,对。 他听安的 波塞冬的反应依旧迟钝,但他听话的露出了笑容,一个大大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写一段互动然后走剧情,结果撒糖根本停不下来! 第46章 温柔的冬 回到海皇殿,波塞冬把安菲特里忒送他的玫瑰养在了花瓶里。花瓶是他从宝库里取出来的,里面有浅浅一层生命之力,能保证鲜花常开不败。 波塞冬把玫瑰插好,又把花瓶放在了卧室的桌案上。娇艳的玫瑰与两尊人像放在一起,一尊是波塞冬,一尊是安菲特里忒,他们互相依偎,岁月静好。 波塞冬静静看着,想起恋人在花田里的那番告白,不由露出浅浅的笑。 又过了两天,波塞冬一个人去了亚特兰蒂斯,他要去集市上找老人收购一点香料。安菲特里忒没有和他一起。他有个姐妹过生日,邀请他一定要去参加,他实在不能拒绝。 波塞冬也支持他去参加。自从上次涅柔斯出面,众海仙女已经不太管安菲特里忒和他的恋情了。安去了那里不用被姐姐们叨叨,能修补一下亲情的裂痕,也算好事一桩。 波塞冬自从来到神话世界,已经尝够了思念家人的滋味。 他希望他的安能够更幸福,拥有一个和谐的家庭。 买好香料,波塞冬赶紧往海边走。他和安菲特里忒约好了,等到宴会结束,安会去海皇殿找他,他得赶紧回去。 然而不巧,在回去的路上,波塞冬又遇见了那位棕发的女神。 女神看见他,眼睛一亮,迈着款款莲步走了过来,笑容满面地说:又看见您了,好心的男神。这一次见面,她倒是没在打打杀杀,挎着个竹篮,装了满满一篮子的香料,行动间倒显出几分娴静来。 波塞冬: 波塞冬就算再迟钝,也察觉到了不对。 最近屡次碰见这位女神,看来不是巧合? 他的眉心微微蹙了起来。 潘多拉留心观察着他的神色变化,她想,他应该已经发现了她的爱慕。如果他确实和传闻如出一辙的花心滥情,在被一位姿色颇佳的女神连连示好的情况下,想必会顺势接受。 如果他接受了她,她就可以离他更近一点 看看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能有那么多的能量,替她指明前程。 是的,潘多拉不再抗拒接近波塞冬,但也并非是要算计他。她只是想,与其被雄鹰催促个不停,倒不如跟在波塞冬的身边来得清静。就她看来这位传说中的海皇,似乎要比奥林匹斯神山上掌控雷霆的那位神明强上不少。 云端上,嘴坏的雄鹰还在悄悄观望着。潘多拉应付它,告诉它自己终于受够了它的念叨,决定直接出击。她用简单的话语打消了它的顾虑,她告诉它,她相信它提供的资料,她也相信自己的魅力,只要她愿意主动,一定能将多情的海皇顺利拿下。 潘多拉在雄鹰面前演得挺好,让它放松了戒备。 此时它正栖在云上,看着两位神明的互动。 潘多拉把那一篮子香料递给波塞冬,说是给他的谢礼。 波塞冬见了,原本还有几分怀疑,此时也被打散得一干二净。 他推拒了几句,见潘多拉依然坚持,决定拉出恋人顶锅。反正不是第一次了,他还不知道安的身份的时候,就拿他顶锅呢。现在他们正式成为情侣,安替他挡一挡桃花也是应该的。 他说: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东西我真不能收。我的恋人还在等我,我得赶紧去见他! 他想了想,怕自己话说得不够重,不能使潘多拉知难而退倒不是他自我感觉良好,实在是被那些不肯分手的女神搞怕了。干脆下猛料,故作幸福道:我快结婚了,和我心爱的神明,如果我们有机会再见面,希望你能来参加我们的结婚宴。 他显然从来没说过这种话,幸福的样子装得有点僵硬,说话的语气也有些不自在。但是潘多拉没有听出来。因为她已经被波塞冬左一句恋人,右一句结婚砸懵了。 那傲慢的雄鹰提供的资料果然不可靠! 海皇波塞冬都要结婚了,哪里是它说的那样,因为单身的时间长了,找个男神随便应付几天? 潘多拉没料到事情会是这样一个走向。她对波塞冬并无爱慕之心,因此也不觉得失落。但是她想,她该怎么办呢?她的心思快如电转,想到了很多很多。 波塞冬变得专一,她的勾|引无效,她对宙斯还有用么? 宙斯无法达成自己的计划,是否会迁怒于她? 她只不过是众神造出来的小小玩具,在这种情形下,她会被怎样处理? 潘多拉不敢深想,每一个问题的背后都藏满了残忍。 她不能坐以待毙! 潘多拉又看了波塞冬一眼,脑海里突然出现了另一个想法她可以把宙斯的计划和盘托出,从此踏进海皇波塞冬的阵营。只有投诚,是她唯一无法预料的,可能的一线生机! 潘多拉决定赌一赌。 赌她看到的波塞冬是真的,他并不像资料上写的那样滥情又薄情。 时间紧迫,潘多拉没时间多想,她不能放波塞冬走。在波塞冬冲她挥手告别的时候,她捉住了波塞冬披风的一角,沉声道:请您再等等!我还有话想对你说! 潘多拉是谨慎的,在准备向波塞冬投诚的时候,她没有忘记防备天上的雄鹰。她假装慌乱,将篮子一松,摔进海里。她在篮子里注入了一道神力,并不强大,但足以在海上掀起一阵不大不小的风浪,搅出一片浪声。 波塞冬何等熟悉海洋,当时就察觉到了不对。 潘多拉深深望着他,冲他摇了摇头。 波塞冬: 波塞冬感觉潘多拉应该是想和他对暗号,小学的时候,性别观念还没有那么强烈的时候,他也和班上的女孩子玩在一起,每天一个眼神一个暗号,感觉自己酷得不行尽管事实上他从来没有真正读懂过她们的眼神。 但是那段经历让波塞冬明白了潘多拉的意思,他踌躇片刻,到底没坚持要走,留了下来。 你要说什么?他问。 分卷(39) 雄鹰为防被波塞冬发现,躲到了云层里,此时距离两位神明较远。即使它耳聪目明,此时被浪涛声干扰,也无法听清潘多拉和波塞冬说了些什么。但是它看到了!它看到了潘多拉捉住波塞冬的披风,被亲近的海皇没有拒绝,与她对视,两人靠在一起,说起话来。 波塞冬没料到潘多拉会突然自曝。 这是他能听的么? 他有些怀疑,不敢相信潘多拉会轻易暴露自己。 潘多拉却很理智,她也很感激智慧女神雅典娜赠予她难能可贵的理智,让她能够在这样险恶的处境中替自己争取。她把自己的想法直接说给了波塞冬听,她很清楚在上位者的面前玩小心思只能玩死她自己,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真诚。 她说:我很清楚,即使我暴露自己的身份也不能给您带来任何方便。因为您这样英明,不会轻易被我坑骗 波塞冬可不会被她的马屁拍晕,他不清楚传说中的潘多拉怎么会被宙斯拿来对付自己,而且从一个女人变成了一个女神,但是他想,潘多拉这张嘴确实得到了赫尔墨斯的祝福,真会说啊! 波塞冬并不是虚荣的人,潘多拉那些赞美的话语没能打动他。但是在他对上她满载着希望的双眸,听她告诉他不管您怎么想,我都要替自己争取,就像您说的,我要是能够活着,总能邂逅美好的未来。请您帮帮我,我也想要遇见我的朋友,我的爱人,过一段只属于我的神生!的时候,他是真的动容了。 他想,他本来就和宙斯撕破了脸,不差一个潘多拉。 或许,他应该帮一帮她? 潘多拉看出了他的动摇,再接再厉:您的心里对我肯定还有所怀疑,这再正常不过。俗话说,敌在暗处,防不胜防。您不妨把我放在您的身边,这样我做了什么,您也能看得清清楚楚。我对您并无坏心,我不怕您的考验! 她说话斩钉截铁,又让波塞冬想起了她斩杀海怪的模样。 她的身上确实有股韧劲,在努力向上生长。 渴望自由的小鸟,值得他的帮助。 波塞冬抿唇,正要答应下来,就见潘多拉又想到了一个说服他的理由,眼前一亮,说:而且您收留我也并非没有好处,我可以配合您假扮情人,替您敷衍神王宙斯,让他暂时不关注您这一边 波塞冬直接否决了她的提议:我有恋人,我不会和你假扮情侣。 多少狗血剧里,假扮情侣扮出了一团乱麻? 波塞冬才不会给自己找事! 潘多拉被他拒绝,眼神不由得黯淡下去。 然而下一刻,波塞冬又给了她希望:但是我有一个朋友,咳,她住在海皇殿里。海皇殿里除了我就是一些海怪侍从,你愿意搬进去和她交个朋友么? 潘多拉的眼睛里又一寸一寸的放出了光,她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愿意! 那一刻,她的心里充满了感动。 她想,海皇是多么温柔的神啊,完全不像传闻里说的那样。他并不要她记他的恩情,用最和善的态度接受她这个大麻烦。她愿意用她漫长的神生去回报他! 潘多拉在波塞冬的面前屈膝行礼,恭谨地表示:我愿意追随您,做您最忠实的仆从! 波塞冬并不需要什么仆从,他告诉她:你就暂时跟着我,等以后宙斯不再找你麻烦了,你还是自由的。 潘多拉感动得无以复加,眼里闪烁着点点泪花。 安菲特里忒从海中寻来的时候,就见潘多拉深情地望着波塞冬,好像要把他望进心里。 安菲特里忒的脸顿时冷了下来。 好极了。 只是短短半天的时间,他的冬似乎又给他招惹了一个情敌。 第47章 销毁盒子 安菲特里忒涉水而出,向波塞冬走去。他的步子明明不急,每一步却走得极大,像极了小鱼被抢走了却还故作从容的猫。 波塞冬没看出他的心思,余光瞥见了他,眼里就没了潘多拉的影子,扭头冲恋人挥手:安,这里,这里! 看他激动的样子,倒好像完全不心虚。 安菲特里忒脸色稍缓。他很清楚波塞冬对他的心意,心知陌生的女神再爱慕他,也得不到他的回应。他本不该计较什么,才显得他并不把这个算不上情敌的女神放在眼里,但又不得不承认,波塞冬在陌生女神的面前表现出对他的在乎,让他有点高兴。 一点点吧。 不等安菲特里忒走近,波塞冬已经迎了上去。 潘多拉把波塞冬的种种反应尽收眼底,只觉得陌生极了。她刚刚还想,波塞冬好温柔好大度一男神,此时再看却像只看见了肉骨头的大狗勾,尾巴摇得格外欢实。 潘多拉摇摇头,抛开脑海里奇怪的念头。她庆幸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还好她选择向海皇投诚,不仅得到了体谅,还得到了尊重。如若不然,单看波塞冬和他的同性恋人相处的情景,那真是再插不进一根针了。她实在没有把握完成宙斯交付的使命! 潘多拉想通了关窍,更觉得自己应该在海皇的恋人面前好好表现,让他知晓自己并非对海皇有意,而是另有所求。正巧安菲特里忒的目光扫了过来,潘多拉忙提起裙摆,朝他见礼,然后急不可待地说明了自己的情况。 潘多拉是七窍玲珑的心思,又拥有最能言善道的神使赫尔墨斯赐予的好口才,简单几句话就讲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既不重复累赘,又不诉苦卖惨,语气真诚,眼神恳切,让人相信。 安菲特里忒有自己的判断力,不至于被醋意冲昏头脑,他选择相信潘多拉的话,因为潘多拉看着波塞冬的眼神确实不粘腻。在潘多拉叙述的时候,波塞冬一直听着,他没有反驳,可见确实潘多拉所言不假他的冬给予了她一份最大度的接纳,她回以他一个感激的眼神,也没什么好揣测的。 安菲特里忒没再吃醋,反而有种自己喜欢的神明真的很好很温柔的自豪。 他把目光投向波塞冬,眼里好像有柔柔的微波荡漾,将恋人浸在其中。 潘多拉: 潘多拉突然觉得脚踩这广阔的沙滩,竟教她生出点无处容身的感觉来了。 潘多拉近距离吃了狗粮,被她屏蔽的雄鹰却浑然不觉。它正气恼,怎么今天这么多极端情况,一会儿海上掀起大浪,一会儿飞起一群海鸟,哗啦啦,叽叽喳喳,没完没了。低头一看,好家伙!潘多拉认真做事的时候效率果然不错,能力也很出众,不仅迅速博得了海皇波塞冬的好感,连他的男情人也接纳了她! 它就说嘛,神明的爱情哪有什么坚贞的,还说不定那两个男神谁先和潘多拉滚到床上呢! 雄鹰在云端上嗤笑一声,表达着独属于旁观者的轻蔑。它好像看到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当他飞回奥林匹斯神山的时候,神王宙斯该给它什么奖赏呢?它已经迫不及待,但在得到确切的消息前,它又不得不按捺自己急切的心情,继续等待,等待潘多拉传来佳音。 雄鹰还在云上发梦,波塞冬已经带着安菲特里忒和潘多拉折返海皇殿。沙滩上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他们简单说几句就罢了,还得提防宙斯的耳目,不如海皇殿里来得安全,也好把一切敞开了说,再从长计议。 到了海皇殿,波塞冬先介绍斯库拉给潘多拉认识。 斯库拉见波塞冬竟然给她找来个好姐妹,高兴极了,她对新来的女神表示了自己的欢迎,又是给她准备茶水,又是帮她安排房间,忙得像只快活的蝴蝶。 波塞冬见斯库拉那副模样,笑着摇了摇头。潘多拉也在斯库拉那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友善斯库拉给她的感觉又和波塞冬不一样,她在波塞冬的面前难免会惦记着身份的悬殊,在斯库拉的面前却不会。她感觉自己更有信心去相信波塞冬给她描绘的前景了,她会有很好的伙伴,会建立只属于她的羁绊看,斯库拉不就是么? 在一番深谈后,潘多拉交出了神王宙斯赐予她的盒子。她还有一个别名安妮斯朵拉就是由此而来送上礼物的她。她的使命已经写在了她的名字里,然而,她选择叛逆。 波塞冬初见潘多拉的时候,就见过她的盒子,还因为雕工精致,很想了解一下是谁做的。现在再看,却没了当时的心情。一来,他想要的安菲特里忒的人像已经摆在了桌上;二来,这盒子里装了什么他现在心里也是大概有数了。 能是什么呢? 波塞冬虽然并不了解希腊神话故事,但是潘多拉的盒子实在太出名了,他还是有所耳闻的。神话里,这个盒子应该被送往人间,这是宙斯精心为人类准备的神罚,为了惩戒普罗米修斯为人类盗取天火的过失。 到了他这里,宙斯的手段难道会变仁慈? 只怕会更加酷烈! 经过许德拉捣乱的事情,波塞冬已经很清楚宙斯的心思,他们从来不是兄弟,也不可能和平相处,自从有了亚特兰蒂斯,他们就注定敌对。 当然,如果他自己毁掉亚特兰蒂斯,向宙斯表示自己的诚意,这种紧张的关系也不是没有缓和的可能。但他不打算成全多疑的宙斯,因为他很清楚,像宙斯那种权欲熏心的人不会因此而满足,他只会步步紧逼。 而他,也不会放弃他的亚特兰蒂斯。那是他和安一起打造的新大陆,是他专门为人类准备的理想家园,他不会轻易被宙斯威慑住,迷失了自己的初心。 波塞冬想到这里,抿起了嘴唇。 安菲特里忒见他没有接过盒子的意思,替他拿了过去,放在手上仔细端详。他问潘多拉:你知道盒子里装了什么? 然而潘多拉也不清楚,她唯一能告诉两位男神的是,盒子里的东西应该被换过一次,在上次雄鹰带它回奥林匹斯神山的时候。而她没有那个殊荣,能和盒子一起踏足奥林匹斯神山。 别看了,安。波塞冬把盒子夺过去:这里面肯定没什么好东西。 这一点安菲特里忒自然是清楚的。宙斯对冬建设亚特兰蒂斯,吸取信仰的事情怀恨在心,费尽心思创造了潘多拉,怎么也不可能是为了给他送一份好礼。只是冬的反应好像警惕得有点过分。按照他的性格,不该为了一件没有发生,并且已经顺利阻止的事情如此发愁。 冬知道些什么? 或者,他猜到了什么? 安菲特里忒直接问了出来。 然而波塞冬怎么可能告诉他,因为他曾经听过相关的故事,所以很怕这个盒子被无意打开?他只能随便编个理由,说不能把这样危险的东西放在自己的身边,以防发生意外。他要毁掉这个盒子,必须毁掉。 对于波塞冬的谨慎,安菲特里忒也是支持的。 但是据潘多拉所说,盒子是锻造神赫菲斯托斯的得意之作,是用世界上最坚固的木材做的,就是为了防止人为的损坏,提前放出盒子里的东西。而且波塞冬也不可能去损坏它,那样不仅他们难逃灾祸,还可能使灾祸降临人间。 波塞冬与安菲特里忒商量一番,决定把盒子送到极西之地,丢进天地尽头的裂缝中。 两位男神说做就做,在把潘多拉安顿好以后,便立刻出发,走水路前往极西之地。 为了避开宙斯的耳目,他们使用了几次变身术,又不经意在某个岛屿上留下自己的痕迹,混淆天上那只雄鹰的视听。如此走了大半天,从天亮走到了天黑,他们终于抵达了极西之地。 当初混沌神卡俄斯创世的时候,支起了天与地,在极西之地留下了一条裂缝。那黑黢黢的裂缝里吞吐着可怕的混沌神力,即使是神王宙斯也不敢撄其锋芒。波塞冬和安菲特里忒选择把盒子丢到这里,就是为了以绝后患,不给任何有心人寻回盒子的机会。 不知不觉,月亮爬上了山巅。天空挂上了夜的幕布,撒了细碎的星子,安安静静地注视着人间。两位男神从海里出来,安菲特里忒已经提前布好了迷雾,阻拦所有未知的视线。波塞冬捧着一颗明珠,驱散夜雾,和安菲特里忒结伴寻找裂缝的所在。 雾气氤氲中,两位男神走得很慢,他们小声说着话,像青草在微风中发出的絮语。 忽然,不远处的两座石峰好像被撼动,发出轰隆隆的声音。 波塞冬和安菲特里忒齐齐望去,这才发现那石峰不是石峰,而是长满了青苔与绿草,甚至还横生出几棵小树的巨人的小腿。 是擎天巨神阿特拉斯! 两位男神的心里有了同一个答案。 果然,只见夜雾中伸出一只巨手,在他们的面前摸索。与此同时,整个极西的天幕都压了下来,好像星星近在眼前。那是阿特拉斯弯下了腰。 有客人来了啊? 为什么要掩藏自己的踪迹呢? 阿特拉斯的声音十分浑厚,好像寺庙里的晨钟,当当当敲在波塞冬的耳朵里。 夜雾被大手拨开,阿特拉斯终于看清了来客。 哦,是你呀,海皇波塞冬。 第48章 瘟疫侵蚀 明珠散发出温润的光,照亮一大片古铜色,那是擎天巨神阿特拉斯的脸他久经阳光的暴晒,风雪的摧残,一张硬朗的面孔变得像砂石一样粗粝。 波塞冬调动记忆,想起了这位神祗的身份:阿特拉斯是十二泰坦神之一,伊阿珀托斯的儿子。他曾经参与反叛宙斯的行动,但最终被降服,并因此降罪,被罚在极西之地支撑苍天。从他受罚至今,已经过了千千万万年,小心眼的宙斯不肯放过他,甚至为了羞辱他,奸|污了他的女儿风雨女神迈亚,神使赫尔墨斯就是他们结合的后代。 可笑的是,这位巨神始终不肯低下他骄傲的头颅,他的外孙却成了宙斯的使者。 波塞冬看到他那双硕大的眼瞳里一片荒芜,不由觉得他可怜。但即使是神明也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尽管神话世界的惩罚要酷烈很多,他也帮不了他。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客气地对他,不以奥林匹斯神系的胜者的姿态。 阿特拉斯,你好。 波塞冬说不出更多的客套话,他要是跟阿特拉斯说什么很高兴见到你,那未免太奇怪了,像在看他的笑话。他只能用微笑表达自己的友善,看阿特拉斯怎么接话。 阿特拉斯闻言,哼笑一声:不,我不好,波塞冬。 天重重的压下来,压在他弯下来的背脊上,和平时用手用肩支撑的感觉并不一样,他感觉自己像一张绷到极致的弓,下一秒就要断成两截。他说:背着整个苍天,哪里都去不了,怎么会好呢? 他的语气平平淡淡,听不出怨恨,但在那长久的沉默中,似乎有暗潮涌动。 分卷(40) 波塞冬抿唇,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安菲特里忒握住他的手。 阿特拉斯的眼珠转向安菲特里忒:你的情人? 尽管成为了宙斯的囚徒,他仍旧保留着泰坦神的傲慢,提起安菲特里忒的语气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波塞冬不太高兴了,他回握安菲特里忒的手,望向阿特拉斯说:不,他是我的爱人。 哦,爱人啊。阿特拉斯的语气依旧轻慢。 波塞冬更不高兴了,他拿脚踢了踢绒绒青草,语气加重:阿特拉斯,你如果继续保持这样的态度,我们的谈话不必再继续下去。安就是我的半体,你不尊重他,就是在羞辱我! 阿特拉斯笑了,他收起眼里的轻慢:波塞冬,你很不错,至少没像宙斯那样薄情。 虽然他听小鸟和风传达的那些讯息里,海皇波塞冬并不是一个专一的。 波塞冬听出他的语气仍旧有些微妙,但好歹收敛了不少,没有再追究。 话不投机,他不想和阿特拉斯多说,他和安是为了销毁盒子而来,不是来陪这位擎天巨神闲谈的:阿特拉斯,或许你该重新用双手去支撑苍穹了,用背部代替双手,这实在太累了。 阿特拉斯却道:难得有个可以说话的对象,累一累也是无妨的。 这么一听,又觉得他挺可怜了。 波塞冬皱起眉头。 阿特拉斯又问他们: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他的眼珠左转右转,不堪忍受那些夜雾的侵扰,薄薄的雾气让他浑身湿湿的,看人也费力:还给极西之地带来了这样惹人厌烦的雾气! 雾气依旧在吞吐着,不断往上升腾,都堆在了阿特拉斯腰背的位置。 波塞冬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总不能说自己是闲逛到这里来的,那根本无法取信于阿特拉斯。但要他坦白自己的意图,他又不相信阿特拉斯,不相信这位并不友好的泰坦神。 这时,安菲特里忒替他解了围:我们是来向混沌神卡俄斯寻求帮助的。他说,语气真诚,态度大方,经得住阿特拉斯怀疑的眼神。 波塞冬: 波塞冬都不知道,原来他是来找混沌神卡俄斯的。 安菲特里忒深谙蒙骗人的办法,尽管他是一个耿直的男神。但他毕竟姐妹众多,她们的那点小心机被他记在了心里,此时拿来一用,正好可以应急。他没有急哄哄把自己想到的借口都说了,而是等阿特拉斯来问,问一点抛一点,谎话听起来也更真实。 果然,阿特拉斯因疑惑而展开了追问:你们找,混沌神卡俄斯? 他不太相信:尊贵的混沌神早已陷入沉睡,你们能得到他的回应? 安菲特里忒说:或许得不到,或许能得到,总要试试。我和冬都是这么想的。 他表达着自己的态度,同时捎上了一头雾水的波塞冬。 波塞冬装惯了高深莫测的海皇,此时微微颔首,竟也像模像样。 阿特拉斯又问:你们有什么事情,竟然要混沌神来帮助,别的神明不行么? 波塞冬感觉这就像扯线球似的,扯一点牵连出许多,没完没了的。他有些头疼,却听安菲特里忒继续圆谎:于虚空中建设世界,于混乱中建立秩序,这不是混沌神的神职么?冬和我一起建设了一块新大陆亚特兰蒂斯,然而岛上的秩序比较混乱,我们需要混沌神的指引。 波塞冬听到这里,终于把所有的一切连了起来,他附和道:是的。我们打算去天地边缘的裂隙,寻找混沌神的足迹,向他表达我们的诉求,献上礼物,看看能否收获他的祝福。 波塞冬说着,为了取信于阿特拉斯,取出了潘多拉的盒子。 他请求阿特拉斯的帮助:阿特拉斯,你站得这么高,一定能够看到混沌的裂隙在哪里,请你给我们指引。 阿特拉斯的目光却被那小小的木盒吸引,他的眼神微微一变,说:波塞冬,那个盒子里装的,就是你们送给混沌神的礼物? 波塞冬没察觉到他的神色变化,继续瞎编:是的,这是我从海皇的宝库里精心挑选的。 阿特拉斯却显得犹疑:这么小的盒子,能装得了什么好东西?混沌神能喜欢?如果你不介意,可以让我看看盒子里的东西么?或许我能给你一点参考意见。 波塞冬: 波塞冬当然是介意的啊! 他只能拒绝:不用了,谢谢你的好心,阿特拉斯,但是这份礼物是独属于混沌神的,我提前打开礼物盒子,恐怕会惹他不高兴。 哦,那算了。 阿特拉斯表现得很好说话的样子,他收回落在盒子上的目光,装作热心帮忙的样子,伸手要给波塞冬指路。在波塞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突然搅动夜雾,将之化作自己的助力,趁着夜雾障目,将手往波塞冬面前一探,精准地夹住了那个盒子,夺到了自己的手里。 波塞冬反应过来,手里已经空了。 阿特拉斯用指甲掐住盒子,哼笑:可恶的波塞冬,你竟然妄图糊弄我! 他撕破了友好的面具,那些敌意便像狰狞的利爪伸了出来。 波塞冬不太明白他怎么发现的不对,但仍旧坚持之前的说法。 阿特拉斯挑起眉毛,喷出了他的一腔怒火:你真以为我身处极西之地,就不会关注你们这些愚蠢的虫子了?我告诉你,我时时刻刻关注着宙斯的动态,我要看他被傲慢所伤,我要看你们这些从前镇压我们泰坦的神明,终有一日被反噬! 你要是不给我看这个盒子,或许我还不清楚你们的意图,但是他把盒子放在手中把玩,那个方盒给潘多拉捧着,可以捧个满怀,在他的指尖却比一颗弹珠还小。他笑得更诡异了:这盒子,不是宙斯给潘多拉的么?我还一直等着你们斗起来呢,你怎么就要把盒子毁了? 他已经识破了两位男神的意图。 他们哪有什么求助混沌神的事情,只是想把潘多拉的盒子扔进混沌的裂隙,让宙斯的算计消弭于无形。 但他怎么会成全他们? 在波塞冬向他争取,希望他能够把仇恨集中在宙斯身上,和他一起让宙斯的阴谋破灭的时候,他却兀自摇头,说:那怎么好玩呢?你难道不好奇,盒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不如就在你的身上试验一下吧! 他说着,手指一挑,挑开了盒子,同时把盒子掷向了波塞冬。 什么让宙斯的阴谋破灭,那对他有什么好处?波塞冬没什么损失,怎么会和宙斯闹起来?只有让波塞冬吃了苦头,他才会怀恨在心,宙斯因此遭受的反噬才会更严重! 哈哈,打起来吧! 快点打起来! 仇恨在阿特拉斯的眼里翻滚,他笑得恣意,笑得天地震动。 盒子半开,从空中飞掷而来,里面的瘟疫好像一张狰狞的人面,扑向波塞冬。 安菲特里忒拧眉,抢在波塞冬的面前挥出一道神力,帮他挡开瘟疫。 波塞冬见状,十分担心安菲特里忒的情况,但他又不能弃那个半开的盒子不管。他记得神话故事里,潘多拉的盒子在被打开以后会相继飞出许多不详的东西,他必须要及时关上它,不要因为他和宙斯的仇怨,因为阿特拉斯的报复,让众生受累! 波塞冬飞身过去,用神力包裹住那个木盒,咔哒一声将它合上。 合上的那一刻,波塞冬松了一口气,也发现了不对盒子里似乎没有东西,他的神力屏障没有受到一点侵扰。所以,除了瘟疫,里面什么也没有? 波塞冬下意识望向安菲特里忒,担心他被瘟疫所伤。 安 不等波塞冬把话说完,安菲特里忒突然喝止他:冬,不要过来! 波塞冬心里咯噔一声,他顿住脚步,脸色苍白。 周围的空气里,还在回荡着阿特拉斯疯狂的笑声,那一刻,波塞冬心里升起了不详的预感。 那瘟疫是宙斯特地为他准备的,不可能兜兜转转,费了那么多心思,结果轻易被摆平。 安,是不是被瘟疫侵蚀了神体? 波塞冬更担心了,但他不知怎么的,竟有些抬不动脚,只能用眼神向安菲特里忒确认,想要一个让自己安心的答案。 安菲特里忒看起来脸色很正常,没有一丝痛苦的样子。他神色冷冽,望着阿特拉斯,嘴里却仍然在叮嘱着波塞冬:冬,你先站在那里,免得误伤了你 他说着,手里凝起无数把小小的水刀,向阿特拉斯飞掷而去。 阿特拉斯无法躲开,他身上背负的苍穹决定了他不能像一个普通神明那样行动灵敏。他也无意躲避。因为他不相信安菲特里忒能够戳穿他的皮肤,伤害到他的神体。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享受他的快乐。 他高兴啊! 只要波塞冬和宙斯闹起来,他就高兴! 然而那把把水刀出乎他的意料,竟以极锋利又极绵软的力道割破了他的防御,浸透了他的肌理。他的笑声停止,眉头皱起,突然感受到了来自骨缝里的冷意和痛感。 他瞪向安菲特里忒,怒目圆睁:你对我做了什么?! 安菲特里忒却没有回答他的意思。 他更气怒,挥拳要揍安菲特里忒,却感觉自己酸软的四肢不听指挥,使不上力气。 他再次怒吼:你做了什么?! 安菲特里忒依旧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他做了什么? 他只是利用水让阿特拉斯浑身骨头酸痛,每隔几十秒钟就发作一次,不致命,但也无法拔除,像蚂蚁在身上爬似的,让他摆脱不了罢了。 这是对于他试图算计他们的惩罚。 这个惩罚对于他来说,其实算不得重。 他应该庆幸他没有伤到冬 幸好,他护住了冬。 然而此刻,他不得不走。 安菲特里忒抿唇,他的目光在波塞冬的身上定住几秒,忽然道:冬,我听到了姐妹们的召唤,她们在呼唤我去平息海上的风浪,使船只顺利远航。 波塞冬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安菲特里忒抢了个先。他语气淡淡,语速却极快,跟他简单交代了几句,让他自己回海皇殿,便匆匆留给他一个背影。 这是他们恋爱以后,波塞冬第一次看见安菲特里忒的背影。 他的恋人总是那样温柔贴心,在见面的时候无声等候他,在分别的时候目送他离开。 他们从来没有过这样匆匆的分别,而且是在刚刚经历了一场混乱以后 他挥挥手就让阿特拉斯受到了他该有的惩罚,他应该是没事的。波塞冬试图这样说服自己,但是他的心里好像塞了一大团棉絮,满满当当的,却不实在,好像轻飘飘的落不着地。 他总觉得,安是在躲避他。 安是不是怕瘟疫染到他的身上? 波塞冬不愿意相信这个可怕的猜测,但他又不得不相信。 安肯定是受到了瘟疫的影响,不然不会这样! 波塞冬想,他必须要去证实自己的猜测,他不能放心不安充斥他的心脏。 安怎么那么坏,连个让他心安的信息都不给! 波塞冬难得感觉到了委屈,让他鼻头酸涩,眼眶也忍不住泛红。 他急忙向安菲特里忒离开的方向追去,呼气在冷冷的夜雾里。 他又想,可是安又那么好。 在潘多拉的盒子被打开的时候,他毫不犹豫挡在了他的面前。 这样好的安,他最喜欢的神明,他怎么能容许有半点可能的危险,出现在他的身边? 他必须要找到他,立刻,马上。 他要去他的身边。 安。 波塞冬举目四望,夜雾茫茫,像极了他的心,塞满了茫茫的雾气,看不到前路的光明。 但是他的眼神始终坚定。 因为无论情况如何,他会和安共进退。 第49章 再次抢婚 波塞冬追随安菲特里忒而去,然而安菲特里忒走得那么快,他已经找不到他了。 波塞冬从极西的大草原一路往海洋的方向走,没见到他,那些花花草草都静默无声,无人能给他指引;他又涉入海中,向鱼群询问安菲特里忒的踪迹,然而依旧一无所获。 波塞冬又担心又气急,他没想到安竟然还有这种破毛病,就算就算中了瘟疫又怎么样?他们不能一起面对?难道他波塞冬会怕?! 然而想了那么多,气了那么多,最终还是被担心占据了上风。 波塞冬在茫茫大海里左顾右盼。 安,你在哪里? 此时,安菲特里忒已经使用他的一件特殊的法宝,出现在了海中长者涅柔斯的宫殿里。 涅柔斯正洗漱完毕,要上床睡觉。他以前年轻的时候,也爱像其他神明一样彻夜狂欢,现在自称是老了,作息反而越来越像人类了,每天都像模像样的睡觉,纯净水女神多里斯不愿睬他,还在外边听海贝壳们歌唱。 海水突然出现波动,涅柔斯抬眼望去,就见安菲特里忒出现在自己面前。 嘿,好小子,你要吓死我! 涅柔斯捋了捋胡子,仔细一看,才发现安菲特里忒情绪不对。 他平时就是个沉默的神,不太爱说话,单看眉眼里的厌倦,会以为他对这个世界没有什么眷恋。但是自从他和波塞冬在一起,涅柔斯看着他的眼睛渐渐有了光彩,没想到今天一见,那光彩又沉敛了。 这是吵架了? 涅柔斯问出了自己的猜测,不等安菲特里忒回答,他就自己先确定了答案,又以过来人的身份劝告,要安菲特里忒让着波塞冬一些。倒不是惧惮他的身份,只是男人嘛,面对自己的爱人总得大度一点。就像他,虽然是海界颇受尊重的长者,但是在夫妻关系上,还是要听妻子的话 安菲特里忒听他说起波塞冬,不由怔忡。 他刚刚走得太急,不知道冬现在怎么样 冬那么聪明,肯定看出了点什么,他会不会替他担心? 如果可以的话,安菲特里忒希望自己能再说几句让人安心的话,好让波塞冬放下戒心。然而瘟疫的力量在他的体内燃烧,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他的身上爬,它们每爬到一处,那一处就蚀骨的痒,灼心的烫,他心知自己抵抗不了太久,怕沾染到波塞冬的身上,他只能赶紧离开。 分卷(41) 在挡到波塞冬的面前时,他没想到那化作人面的瘟疫那般厉害,他支起了最牢不可破的屏障,然而对于来势汹汹的瘟疫,根本无从抵挡。那瘟疫狞笑着,冲破了他的屏障,瞬间便钻进了他的身体里,横征暴敛,让他难受得厉害。他能坚持到现在,已经用尽浑身的神力。 涅柔斯原本还在大谈讨好妻子的经验,此时终于察觉到了不对,不由向安菲特里忒走来:你怎么了? 他走近几步,安菲特里忒便退了几步。 他神色凝重说:父神,请你和我保持距离。 在来的路上,他尽量避免将瘟疫带给自然生灵,然而花草与他相触,竟也会变得枯萎,可见这瘟疫有多厉害,他不想牵连涅柔斯。 涅柔斯了解他的性格,听他这么说,更确定了有什么变故。他听安菲特里忒的话,和他保持距离,只用双眼将他上上下下的打量,问:你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用神力阻断自己和外界的联系? 安菲特里忒沉默片刻,长话短说:是瘟疫。 涅柔斯没想到安菲特里忒竟然会中了瘟疫。坦白说,普通的,流窜于人世的瘟疫对于神体的侵害基本等同于无,像这种能让神明困扰的瘟疫,显然是故意为之!涅柔斯继续追问,安菲特里忒对他并不隐瞒,把事情经过用简单的几句话交待了出来。 涅柔斯听他说完,先是赞叹:安菲特里忒,我的好儿子,你做得很好,你是个真正的男子汉!你能够主动替爱人遮蔽风雨,又能在瘟疫侵蚀的情况下,独自一个人担下所有的灾厄,你是好样的! 原来,安菲特里忒这种处事作风是涅柔斯教的。 涅柔斯自觉教导有方,面上有光。然而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安菲特里忒的神体要紧。 涅柔斯结束了他的夸赞,抛出一道神力替安菲特里忒检查身体,然后微微蹙起眉头:不太对劲。 这瘟疫来得确实不简单。 涅柔斯把神力抛向安菲特里忒的时候,也被他身上的瘟疫侵蚀了。那样强大的侵略感,除非是冥王哈迪斯亲至,否则谁能做到呢?然而冥王哈迪斯显然没有参与这场阴谋。 涅柔斯又试探了一次,终于发现了裹杂在瘟疫之力中的暴虐的雷霆之力。 一切的一切有了答案。 是宙斯,他把雷霆神力掺入到了瘟疫之中,借用雷霆的力量来破除防御,同时破坏神体,使瘟疫的效果达到最大! 涅柔斯的结论与安菲特里忒的猜测不谋而合,他们对视一眼,肯定了彼此的想法。然而弄清楚了这瘟疫的可怕之处,不代表涅柔斯有办法去解决它。涅柔斯冥思苦想,想到安菲特里忒无法再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在瘟疫的侵蚀下蹙起眉头,他仍旧没有想出一个好办法。 你先压制它。 涅柔斯只能这样说。 涅柔斯给了安菲特里忒一件宝物,可以凝聚体内的神力,使之在短时间内爆发。他提醒他,可以反过来使用它,用它凝聚体内的瘟疫之力,不让它们扩散。然而这种方法只能是饮鸩止渴,当瘟疫无法抑制,爆发之时,安菲特里忒会受到更大的伤害。 涅柔斯把宝物递给了安菲特里忒,他告诉他,他可以自己做选择。 安菲特里忒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压制。他相信自己能够在压制瘟疫的这段时间里,找到破解它的办法。他相信父神涅柔斯也是这样想的,不然他不会把这件宝物给他。 安菲特里忒将瘟疫压在了神体里,他感觉自己的四肢重新有了力量。 但是涅柔斯不得不提醒他:你选择把瘟疫压制在左手上,就得避免你的手与他人的接触,以免瘟疫泄漏,影响他人。 他就差没把波塞冬三个字说出来了。 安菲特里忒顿了顿,说:我知道。 他把瘟疫压制在手上,是因为手臂距离神体种种重要的器官比较远,风险性低。但他这样做了就无法再安心地拥抱冬。 所以他必须尽快,尽快拔除瘟疫,恢复健康。 安菲特里忒的眼里闪烁着坚定的光。 他想,他得赶紧去见冬,让冬安心。 那抹坚定的神光因为想到了心爱的神明而变得温柔,安菲特里忒向涅柔斯告辞,大步走出涅柔斯的宫殿。 涅柔斯愣了愣,没想到安菲特里忒竟然用完就丢,连句谢谢都没有! 眼看着安菲特里忒消失在殿外,他瞪大眼睛,胡子都翘了起来,半天才哼哼道:臭小子! 然而骂归骂,涅柔斯的眼底却有着一层浅浅的笑意。 他想,这小子真的像他,对自己喜欢的神明一心一意,眼里再容不得其他。 唉,多里斯能有他这样的丈夫,真是她毕生的幸运啊! 正暗暗想着,就听多里斯在外边喊道:涅柔斯,涅柔斯你睡了么?我的贝壳们又谱了一首新曲,你快来听! 涅柔斯哪里有兴趣听歌?被安菲特里忒叨扰一番,早已经过了他的入睡时间。他培养良好的作息提醒他,他现在该睡觉了。但是妻子有令,他又岂敢不从?只能穿着睡衣,打着哈欠,往寝殿外边走去。 来了! 另一边,波塞冬终于用传音海螺联系上了安菲特里忒。 安菲特里忒告诉他,他已经回到了他的洞穴。 波塞冬见他终于有了消息,松了口气,又升起更大的怒火,要找他质问一番。 他冲到安菲特里忒的洞穴,等真正见到了自己的恋人,原本还竖着的眉毛就叛变了,喷着怒火的眼睛也无法再保持情绪,他把嘴唇抿起,唇线下压,浓浓的委屈克制不住地流露出来。 他冲上去一把抱住安菲特里忒:安菲特里忒,你怎么能这样! 你太过分了!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一声不吭,我会担心你! 明明说着埋怨的话,波塞冬却不自觉地收拢双臂,把安菲特里忒越抱越紧。安菲特里忒不自觉想要回应他的拥抱,在抬起双臂的时候,他却突然想起了被自己压制在左手上的瘟疫。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抬高了左手,不让波塞冬碰到,又用右手笨拙地圈住恋人。 细细的吻落在波塞冬的耳垂上,那是安菲特里忒无声的安抚。 我很抱歉,冬,我不该走得那么急。 以前他这样亲吻波塞冬,总能感受到他的身体迅速放松在他的怀里。 然而这一次,没有。 波塞冬没有被他安抚好,相反,他梗着脖子,避开了他的细吻。 冬。 安菲特里忒叫他,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有些无措。 波塞冬没有做声。 安菲特里忒便用右手拨了拨他的身体,去找他的眼睛,与他对视。 波塞冬又躲开了他的视线。 他生气了,真的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然而,当安菲特里忒叹息的时候,他又心软了。 他用眼神偷瞄蓝发的男神,他还不清楚安到底是什么情况,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波塞冬告诉自己:你得大气一点。安是个傲娇,你还要跟他闹? 他终于憋不住了,说:想要我不生气,你就跟我说实话。 当时阿特拉斯打开潘多拉的盒子,你冲在我的前面,是不是受到了瘟疫的影响? 安菲特里忒没有回答,只是睫毛开始颤抖。 冬让他实话实说,他不愿欺瞒他。 但他也不想让他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他不想波塞冬替他担心。 然而他不知道,他的睫毛已经出卖了他。 波塞冬一错不错望着他,发现了端倪,不由气急:安菲特里忒,我都这么问你了,你还不愿意说?!你真的中了瘟疫,你现在到底怎么样你真觉得你不说我就不担心?你要我看着你难受么! 安菲特里忒不想波塞冬这么生气,他劝他:不会难受的。我压制住了它,我会尽快解决它。 他承认了。 他也只能承认。 他不想惹冬生气。 然而波塞冬却更生气了: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自大!他一拳砸向安菲特里忒的胸口,等到真的要砸到的时候,又舍不得,悄悄收了力气。 他吸了吸鼻子:你怎么压制的,现在真的不难受? 安菲特里忒摇了摇头。 波塞冬又问:那你刚刚在极西之地为什么不说,非要我逼问你! 安菲特里忒已经被他知道了自己身负瘟疫的事情,遂不再隐瞒,坦诚道:当时没有压制,怕影响到你。 波塞冬从来没听他说过怕字。 瞻前顾后,都是为了他。 他明明应该感到幸福,但是心里更多的是酸楚。他又揉了揉酸涩的鼻头,闷声道:我不怕被你影响 他告诉安菲特里忒:瘟疫没什么可怕的,我会和你一起战胜它。 安菲特里忒却依然坚持:不,它很危险,你要保护好你自己,我才能安心。 波塞冬气无语了,他懒得跟执拗的安菲特里忒再说废话,一把将人抱在怀里,努力贴住,像最粘人的年糕,粘在安菲特里忒的身上,严丝合缝,撕都撕不下来:你说得不算! 他气势汹汹,向安菲特里忒宣告: 你不让我靠近,我偏要靠近! 你不让我贴着你,我就贴你身上! 瘟疫就瘟疫,你瘟我陪你一起瘟! 安菲特里忒试图用右手去推他,没推开。 波塞冬不知何时掏出一捆绳索,那绳索好像有灵魂似的,在主人的授意下将他的猎物缠住。那是火神赫菲斯托斯为波塞冬锻造的宝物。自从波塞冬穿越过来,他从来没有用过这种东西,没想到第一次使用,竟用在了安菲特里忒的身上。 安菲特里忒无奈至极,又挣不开绳索,只能跟波塞冬好好说话:冬,你松开我。 波塞冬才不听他的。 他后退一步,双眼微红,瞪着安菲特里忒说:我不放! 斩钉截铁。 他不清楚为什么他都粘在安菲特里忒身上了,仍然没有被瘟疫感染。或许,确实像安所说,他压制住了瘟疫?他都压制住了瘟疫,还要他远离他这么一想,更过分了! 波塞冬决定给他来个更过分的! 他霸气地看着安菲特里忒,向他宣告:安菲特里忒,你这个混球,谈恋爱的时候我们说好了要好好走下去,遇到一点风浪你就避着我,想一个人去解决?我告诉你,不可能! 安菲特里忒不是很明白,他的行为明明得到了父神的赞扬,为什么波塞冬会这么生气。他试图解释,但是波塞冬没有给他机会。他把他掐腰抱了起来显然,他没有抱人的经验,从来没有抱过小孩,也没有试过公主抱,抱着安菲特里忒的样子,像植树节的时候怀抱着一棵树苗。 安菲特里忒愣了片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冬,你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 波塞冬恶狠狠地告诉他:我要抢婚! 他把安菲特里忒推上海豚的背脊,从下往上,仰视着他的恋人。 他的态度异常坚决:安菲特里忒,我要你做我的伴侣,从此与我命运相系。我们之间没有谁连累谁,从今往后,所有的事情我们一起担! 第50章 准备婚礼 在希腊神话故事里,海后安菲特里忒是海皇波塞冬抢来的爱人。 波塞冬做过这样的预知梦,安菲特里忒也听过父神涅柔斯的预言,但是他们都没有想到,最后事情的走向会是这样。 抢婚的预言还是成为了现实,在他们恋爱以后。 波塞冬跨在海豚的背脊,将安菲特里忒抱在怀里,他催促着海豚往海皇殿的方向去。 海水轻轻柔柔的淌着,撩起安菲特里忒的发丝,搔在波塞冬的脸颊上。波塞冬避开了,他想,从现在开始,他就要对安坏一点,让安知道,他不该惹他发脾气。 可是怀抱着安的安心,是他无法忽略的。 比起愤怒,他更多的是后怕。 还好,还好安还好好在他的面前,还好他没事 波塞冬情绪不佳,也就顾不上遮掩自己的行径。他不像原身那样招摇,最近那些旧情人也不再纠缠他,他便有些放松了警惕,竟忘了众海仙女还在观察着他,看他是不是对安菲特里忒忠贞不二,会不会又在外面有了别的男神女神。 这一天,她们终于发现了波塞冬的不对劲,他竟然搂着一个神明,在海里堂而皇之的晃悠! 那肯定不是安! 她们想。 她们的安那样骄傲,怎么可能窝在波塞冬的怀里? 几个正在珊瑚丛中捉小鱼的海仙女见状,连忙追了上去,要抓波塞冬一个现行。 等她们追得近了,却发现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事实波塞冬怀里的竟然真的是安! 她们的好弟弟安就靠在波塞冬的怀里,板板正正,坐姿乖巧(误)。 这波塞冬到底有什么好的?! 安真像吃了他的迷魂药! 几个海仙女气得跺脚,又牢记着安上次说的那些话,还有父神涅柔斯事后的警告,不好贸然行动,搅了弟弟的姻缘。可是她们的安怎么能这么不争气,事事顺着波塞冬!要她们假装看不见,她们又怎么能真的当作看不见? 海仙女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到底没有再贸然行动,只在心里把波塞冬狠狠骂了一顿。 此时,波塞冬已经带了安菲特里忒来到了海皇殿前。 他先跳下海豚的背脊,又扭身去牵安菲特里忒的手。 安菲特里忒把瘟疫封印在了左手上,见他来捉自己的左手,下意识避开了。 波塞冬见状,咬紧了牙。 你在生气? 他瞪大眼睛,气哼哼道:我还没有生你的气呢! 安菲特里忒试图跟他解释,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忽然身子一轻,被波塞冬拦腰抱住,像抱个木桩子似的抱进了海皇殿。 珊瑚丛里的游鱼都惊讶了,海皇殿的众海怪侍从也是吃了一惊。它们反应过来,连忙去接安菲特里忒,要帮波塞冬分担重量。 然而波塞冬才刚刚经历了险些失去安菲特里忒的情况,又在和恋人闹别扭,哪里肯把人给它们,只道:我自己来! 分卷(42) 他板着脸的样子和平时不一样,不再是亲和的春风,倒更像原身会有的气魄。 众海怪被他的气势慑住,没敢再上前,倒是斯库拉迎了出来,惊道:海皇殿下,您怎么把安请了过来? 波塞冬见到斯库拉,表情和缓了些,但说话的语气依旧硬邦邦:不是请,是抢过来的! 啊?斯库拉有些奇怪,为什么波塞冬要抢安菲特里忒?他要邀请安来做客,安又不会不答应。莫非,这是他们奇奇怪怪的情趣么? 波塞冬见斯库拉愣住,又想起了什么,提醒她:斯库拉,我准备的那些结婚用的东西,现在都能派上用场了。你安排海怪侍从们马上布置到位,我马上就要和安结婚! 斯库拉瞠目,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所以波塞冬是真的抢婚了? 但是以他和安菲特里忒的关系,又何至于抢婚呢? 在她看来,波塞冬和安菲特里忒这样继续谈下去,结婚是迟早的事。而且波塞冬不是已经在偷偷准备求婚和结婚的物品了么?可见他对这段感情也充满了信心。但是像现在这样,直接把人抱回海皇殿,急哄哄就把婚礼办了这样真的好么? 斯库拉看了看波塞冬,波塞冬还在用眼神催促她。她又看了看安菲特里忒,这才注意到蓝发的男神自始至终没有换过姿势。 她心中纳罕,定睛一看,终于发现了捆在安菲特里忒身上的绳索。 海皇殿下?! 斯库拉觉得波塞冬大可不必这样。那密密匝匝捆在安菲特里忒身上的绳子,确实验证了他的话。可他明明还没有准备好所有结婚的物品,又何必急于一时。像这样直接抢婚,太不尊重人了,安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嫁给他? 尽管斯库拉不觉得在恋爱关系中波塞冬有更强势,但是身份使然,她一直以为安菲特里忒真的和波塞冬结合,也该是他嫁给他。 以一个男神的身份嫁人,并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但是斯库拉相信,安菲特里忒足够爱他,不会计较这一点得失。 在斯库拉的设想里,当波塞冬向安菲特里忒求婚的时候,安菲特里忒会笑着答应他,他应该是自愿的。而不是像这样,被捆到海皇殿来。 她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女,但也是真心祝福两位男神,想他们好好的。见波塞冬做出这样蛮横无理的行为,她只能硬着头皮劝他。 然而波塞冬神情难测,只道:你不懂,快去办吧! 斯库拉还想说些什么,被安菲特里忒阻止了。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被折辱的难堪,只道:斯库拉,你不必为我们担忧,去准备婚礼吧。 此话一出,不止斯库拉吃惊不已,波塞冬也觉得出乎意料。 安菲特里忒却深深望住他,眉眼里的深情藏也藏不住:你都决意要和我一起面对了,我再退缩,怎么配得上你? 冬,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嫁给你。 安菲特里忒说着,声音沉静而坚定。 波塞冬听他前半句话,眉眼中刚刚飞起一抹欢喜,来不及掩饰,就被他后半句话弄蒙了:什么嫁不嫁的?你又不是女神。我们就是结婚,从此做彼此的伴侣,无关嫁娶! 安菲特里忒有些意外于波塞冬的答案,想了想,又觉得正常。 他的冬就是这样,简单,纯粹,从来没有把自己放在更高的位置。 他一直平等对待他,尊重他的每一个想法。 这样的人,教他怎么不心动? 他的手被绑缚着,没有办法去拥抱他的爱人。但他还是倾身向波塞冬靠去,吻了吻他的嘴角:冬,是我错了。我只想着保护你,让你安心,却忘了尊重你的想法。 比起被保护,冬更想和他共同面对。 那么,就让他们一起面对吧! 波塞冬原本还要生气的,可是被安菲特里忒亲吻着,听着他满含歉意的话,再大的脾气也撒不出来了。 他憋了半天,从嗓子眼里憋出一句:这么半天,你终于说了一句能听的话了。 安菲特里忒见他憋着气,两颊微微鼓起,有些郁闷的样子,只觉得可爱不已。 他说:那我再跟你说些好听的,你别生我的气了。 他说话的语气还是淡淡的,不像在认真哄人。但是波塞冬根本受不了他这一套,一听他这么说就丢盔弃甲。 好了,好了 他的耳垂开始发烫,他避开安菲特里忒的眼睛,低声道:这么多海怪看着呢,还有什么要说的,等结婚以后再说! 安菲特里忒眼眸含笑,回了一声:好。 他从没想到,结婚这个词会出现在他的神生里,而且出现得这样早。 但是当他遇见波塞冬的时候,他就认定了他。 他爱他。 他们结为伴侣。 这是最理所当然的事。 而且冬生气的时候应该没有注意,他只用一句话就暴露了自己。他说,他早就准备了一些结婚的用品。冬既然早有准备,他们也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就不会再错失他。 在波塞冬解开绳索的时候,安菲特里忒用右手牵住了他。 波塞冬见他伸手,忍不住问他:我刚刚拉你左手,你为什么要躲开我? 他其实想过要不要回敬安菲特里忒,但是看他都真心诚意跟自己道歉了,也不好意思再摔他的手,倒显得自己太小气。 谈恋爱真是一件奇怪的事,竟能让他像个小学鸡似的。他以前从不觉得自己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只因为安避开了他的手,他就要刨根问底。 安菲特里忒倒没觉得这有什么奇怪,他已经决定了要和波塞冬一起面对,便实话实说,告诉他自己把瘟疫封印在了左手,因此不敢随便与他接触,怕瘟疫万一泄露,会影响到他。 波塞冬听了他的解释,总算舒展了眉眼。 他能理解安菲特里忒的做法,把瘟疫封印在左手确实是比较安全的。 但是安菲特里忒本人却表现出了后悔的意思:我当时觉得这是最好的选择,现在却有点后悔封印着瘟疫的左手无法牵你的手,无法拥抱你,这让我有些不习惯。 波塞冬还是喜欢这样坦诚的安菲特里忒,虽然傲娇的安很可爱,但是他坦诚的样子更能直戳他的心脏。他毫不犹豫地抱住了恋人,紧紧抱住:没关系,你现在不能牵我抱我,就由我来。 他告诉他:很快,你就会好起来。 我们的神生那样漫长,我们还有很多个明天。 在斯库拉准备婚礼的时候,波塞冬又问了安菲特里忒一些其他问题,得知他的封印能够支持半个月,他便安心了许多,说:这样的话,我们还是把婚礼办完。 安菲特里忒自无不可。 波塞冬却不想他误会自己不关心他,分不清轻重缓急,解释道:宙斯搞瘟疫其实很没必要,这并不是他最擅长的东西。你知道的,有一位神明司掌着瘟疫,我想,他肯定能够帮助我们。 安菲特里忒喜欢他说的我们。 他略微思索,问:你说的是冥王哈迪斯? 没错。 冥王哈迪斯是掌管冥界的神,他象征着死亡与瘟疫,是世间操纵着瘟疫的第一神。宙斯就算有再大的能量,请任何一位神明赐予潘多拉的盒子瘟疫的力量,在哈迪斯的面前都不值一提。 但是,安菲特里忒还有个疑问。 哈迪斯会帮我们么? 波塞冬闻言,这样告诉他。 如果你只是安菲特里忒,他当然有理由拒绝。所以我们才要结了婚再去! 他的眼里闪过一抹狡黠的光,靠过去和安菲特里忒的额头贴贴,脸颊贴贴,笑着说:等到我们结了婚,你就是我的伴侣,也是他的弟弟。他再绝情,总不能对自己的弟弟弃之不顾吧? 波塞冬说着,倒有些感谢战神阿瑞斯了。 当初他那句波塞冬叔叔着实把他雷得不轻,他也是万万没想到,不过短短的几个月时间,他也要以弟弟的身份,去求一求他那位身为冥王的哥哥了! 第51章 举行婚礼 波塞冬把算盘打到了冥王哈迪斯的身上,但他不急着赶赴冥界。先把他和安的关系定下来是最要紧的事,然后他还得做点准备,保证此去冥界能够达成目的,不然白跑一趟,只会耽误时间,让安承担更大的风险。 很快,在斯库拉和潘多拉的合力指挥下,海怪们把婚典的装饰搬了出来,妆点好了海皇殿的正殿。斯库拉来请两位男神,要他们换上新衣,准备参加婚典。 波塞冬没有按照古希腊的婚俗布置婚礼,他做了许多现代西式婚礼才有的小元素,又保留了古希腊的着装,不让安菲特里忒觉得不适应。这场婚礼对于双方来说都足够新鲜,波塞冬在准备婚礼时的那些设想,总算没有因为突然提前的婚期被打乱,变得简陋不堪。 婚礼举办得太突然,也没有请司仪,就由斯库拉担任,潘多拉负责协助。她们怀着满心的祝福,看着两位男神结成伴侣,向命运女神证明,从此他们就是命运相连的共同体。 他们在冷冷清清的神殿里亲吻,拥抱,波塞冬把一朵象征着爱情的红玫瑰递给了他的伴侣,他毕生的爱人:抱歉,安,婚礼举办得太仓促,没能给你一场非凡的热闹。 波塞冬来自21世纪的□□,保留着□□人爱热闹的好习惯,总觉得缺了热闹的嘉宾,这场婚礼好像少了点什么。但是爱人就在身边,他看一看他,又觉得心里满当当的。 其实希腊众神也是这样,爱热闹,爱聚会。但是安菲特里忒却想,他们的婚礼就像这样才好,要是真的广而告之,来参加婚礼的神明该有多少是他的情敌?到时候非凡的热闹是有了,但是只怕不会愉快。 安菲特里忒倒也不怕她们,他相信波塞冬对他的心意,只是不想被她们搅局,毕竟婚礼是一生一次的事情。如今,他们顺利结成了伴侣,安菲特里忒只觉得一颗心像树叶一样飘飘摇摇,终于安定了下来。 从前,他觉得一个人也挺好。他没有别的兴趣,只想变强,变更强,把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如预言所说,和波塞冬结成了伴侣。 对此,安菲特里忒只有庆幸。 他忘不了初次相遇,小黑鱼那满腔的热情。他为他准备了一场盛大的烟花鱼表演,邀请他一起去秘岛找彩光珍珠,沙滩上他们一起蒸蟹,海洋里他们一起寻找海柳 没有波塞冬的主动靠近,他们不可能走到一起。 他很庆幸,他的爱人是个温暖的小太阳,照亮了他的心房。 他也忘不了迷迭香花田里,波塞冬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也暴露了他对他并无爱意的事实。那时候,他真以为自己被玩弄了,一切都是他的自作多情但是还好,他和冬学会了敞开心扉,他们没有僵持,而是把一切说开,才有了今日,他们结成一对爱侣。 他很庆幸,他的爱人改变了他,让他从不敢坦诚自己的心事到现在学会了如何抓住他的爱人。 瞧,他抓住了他。 安菲特里忒伸出右手,抓住了波塞冬的手。 他把他所有的情绪都妥善保存好,保存在他灰蓝色的眼眸里,保存在他倾吐出来的爱语里,那样简单,又那样绵长。 他告诉波塞冬:冬,我爱你。 我会用我的神生,一直,一直爱你。 波塞冬没有回应他,他想,斯库拉和潘多拉还在看着呢!看,斯库拉笑得那么开心,潘多拉的眼睛里也是笑意盈盈。安以前脸皮明明最薄了,现在居然说出这种话!他要是再回应他,在两位女神的面前腻歪,等安反应过来,哪里受得住? 他是为了安! 没错,他是为安考虑! 世界上哪有他这么好的爱人,这么顾忌安的心情! 波塞冬一遍遍说服自己,但是他的脸颊却烫得像个红苹果,将他出卖得一干二净。不止安菲特里忒学会了他的坦诚,他也学会了在不坦诚的时候像安菲特里忒那样抖睫毛。他感觉安菲特里忒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那样烫,那样灼人,好像一个个亲吻,在他的皮肤上带起火花。 他快绷不住了! 波塞冬抿唇,再也无法思考其他,他拽住安菲特里忒,顾不上婚典的司仪和几个充当嘉宾的海怪侍从,匆匆跑出了正殿,把人推进了他们的婚房。 安菲特里忒有些惊讶:冬 他没想到,波塞冬竟然会被他撩得乱了分寸。 波塞冬却再也管不了其他了,他猛地转身,将安菲特里忒摁在了殿门口的石柱上。殿门还是打开着的,庭院里珊瑚的彩光一寸寸照进来,照在波塞冬的脸上,他脸上的红晕被斑斓的颜色混淆,看不太真切,眼睛却越来越亮,写满了坚定。 他一手撑在石柱旁,缓缓向安菲特里忒倾身过去,一吻落在了他的唇上。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 安他的声音含糊,在两人的唇瓣间厮磨。 他提醒他:现在,你可以亲吻你的新郎了。 波塞冬的话音那样含糊,安菲特里忒却听得真切。他原本还稍微克制着的眼神瞬间迸发出了火光,好像有一头解禁的兽从他灰蓝色的眼眸里跳了出来,他再难控制自己的爱意,滚烫激烈的吻落在了波塞冬的唇上,然后是下巴,脖颈 波塞冬被他吻得忍不住仰起了头。 安菲特里忒正好趁虚而入,叼住他的喉结。 波塞冬像被咬住了命脉的小兽,忍不住瑟缩一下,发出一声细碎的呜咽。然而他没有推开他,没有推开在他的喉结上轻轻舔咬的爱人。 安菲特里忒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乖,乖得好像在等着被他欺负似的。 安菲特里忒不是会欺负人的个性,但是冬看起来这么软,这么好捏,他竟有些恶趣味在蠢蠢欲动在他想要更进一步的时候,一只手抵住了他的胸口。 安菲特里忒顿住,望向波塞冬迷离的眼睛,这是他最后的自制力。 如果冬不想,他愿意停下。 然后,安菲特里忒听见波塞冬的声音响起,那样短促,那样轻:关门。 分卷(43) 他说:先关门。 先关门,那么然后呢? 安菲特里忒笑了,他听话的把门关上,然后去拉波塞冬,拉他去柔软的大床上。 波塞冬被他吻得腿软,不肯走路,安菲特里忒干脆单手把他抱了起来。这时候,他更觉得遗憾了,没有左手的帮助,他不能让波塞冬在他的怀里舒舒服服地依偎。 他想,等拔除了瘟疫之力,他一定要补回来。 到了床上,两位男神大眼瞪小眼,谁都没有继续下一步动作。 男人和男人应该怎么做? 波塞冬从来没试过,安菲特里忒也是一样。 但是波塞冬想,安的左手还封印着瘟疫之力呢,他不适合做太多的动作,应该自己上! 他向安菲特里忒提议,安菲特里忒深深凝视他片刻,应允了下来。 他和波塞冬想得不太一样,他以为波塞冬是想占据主导。 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他从来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他不想弄伤了冬。 但是等他学会了,他也想在冬的身上尝试一下 安菲特里忒的想法很快被波塞冬打乱,变得意乱情迷,再难去想其他。他总忍不住想去抱抱波塞冬,又在即将触碰到他的时候,想起自己的左手并不能随随便便使用。 他从床上支起身体,要波塞冬给他取来一条绳索,捆住他的左手。 波塞冬起初不肯,却抵不过他的坚决。 他把安菲特里忒的左手捆在了床头。柔软的床单被他们揉得皱巴巴的,安那一头蓝色的发丝就散在床上,蓝是海洋的蓝,白是天空的白,混在一起,那样清新,让人生出自己在玷污神明的错觉。 但是波塞冬还是继续了下去。 他们在床上吃了个脐橙。 这个走向出乎安菲特里忒的意料,但是波塞冬却是慎重考虑了的。其实不止安菲特里忒心疼他,不想让他疼。波塞冬也不想看着才因为他受瘟疫之苦的爱人,在床上又受了痛。 所以,就吃脐橙吧! 他们没有工具,在剥脐橙的皮的时候,就遇到了困难。安菲特里忒没料到爱人会给他喂食,一时有些愣怔,就见波塞冬剥开了橙子,直接喂给了他。 那橙子是生涩的,不像他以为的那样,是个熟透了的果实。 刚刚吃到嘴里的时候,也不觉得甜,而是酸酸的,苦苦的,不像他想象中的味道。 但是很快,他尝出了橙子的甜味。 那橙子的汁水是那样丰沛,他吃得很满足。 当天,第一次吃脐橙的两位男神只吃了一个就相拥而眠。他们并未察觉斯库拉和潘多拉曾经多次经过他们的门前,然后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似乎意想不到两位男神的胃口竟然如此欠佳。 然而第二天早上,波塞冬刚刚醒来,便缠住了安菲特里忒。 明明昨天晚上,他还因为吃橙子弄伤了自己,红着眼睛说以后再也不剥橙子了。但是早上醒来的时候,他又来了兴致,要看爱人意乱情迷的样子。 结果就是,连吃了几个橙子,撑得波塞冬下不来床。 安菲特里忒拥住他,怜惜地吻了吻他的脸颊,说:冬,我们真的应该节制我不想让你那么痛。 波塞冬拿一双哭红的眼睛瞪他,他已经叫得嗓子沙哑了,实在懒得骂他。只是在心里想着,安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呢?挑起头的人是他没错,但是最后疯狂得不行,怎么喊都不肯停的,不是安本人么?! 他发誓,他以后再也不吃橙子了! 别说橙子,其他的水果也不喂给安吃了! 波塞冬想得义愤填膺,却忘了前一天的晚上他也是这么说的。 海皇殿下在外面都是一诺千金的,但是到了卧室里说话反悔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第52章 想入非非 吃完橙子,安菲特里忒饱足地睡了一觉。 醒来时,他下意识伸手去捞自己的爱人,却捞了个空。他顿了顿,睁开眼睛,只见本该与他躺在一块儿的波塞冬已经不见了踪影,再伸手一碰,他睡过的那块地方已经冰凉,没有一丝余温。 冬? 安菲特里忒想不出他会去做什么,他还以为波塞冬和他一样,会期待着在睡醒的时候看到对方。然而,没有。他支起身子,从床上爬起来,蓝色的卷发散落在白色的床单上。 身上的红痕已经消了,安菲特里忒披上外袍,穿上拖鞋。 淅淅索索的声音在外边响起,安菲特里忒又喊了一声:冬? 没人应声。 安菲特里忒走出房间,就见波塞冬坐在庭院里的石桌上,正忙着做什么东西。他缓缓走近,没有掩藏自己的踪迹,但是波塞冬鼓捣得太认真,都没有发现他。 被忽略的感觉让安菲特里忒有些不快。 他抿唇,从后面攀住波塞冬的肩背,凑过去亲吻他的爱人。 冬,早上好。 湿热的吻落在脸上,波塞冬被安菲特里忒突然的靠近惊扰,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反而把他的手掌夹住。手背与脸颊相贴,骨节分明的手指擦过柔软的脸颊,微妙的,好像过了电的感觉。 波塞冬明明应该躲开,却夹得更紧,好像在依恋他。 安菲特里忒心里攒起的那点郁气就轻易被这个小动作击散了,他听见波塞冬的声音:下午好,安,现在已经不早了。 那应该是他下意识给出的答案。 安菲特里忒想,波塞冬回应他的时候肯定忘了,他们是因为什么睡到了这个时候。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波塞冬把话题拐到了这里,反而让安菲特里忒想起了他的身体。 波塞冬一愣:我没什么感觉啊,我很好。 话音甫落,他突然反应过来,安说的不是别的是他被过度使用的那个地方! 他的脸刷地一下涨得通红,又故作镇定:咳咳,我没事,已经恢复了。 被安菲特里忒看着,他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丢下怀里的盒子站起身,在安菲特里忒的面前转了一圈,说:你看,我现在浑身自在,哪哪儿都不痛了! 他说这话,是想让安菲特里忒放心,也是希望安菲特里忒能把他在床上的那些英雄事迹通通忘记今天早上那个被摁在安的怀里,撞得几乎支离破碎,还在哭着喊着不要的人不是他!不是他不是他! 然而安菲特里忒听着他的话,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安的恢复能力真的很强,神明们都是如此。 所以,早上那些哭喊,莫非,都是情趣? 安菲特里忒想起从前听姐姐们说起,有些神明谈起恋爱就惯会口是心非,越是想要,就越装作不在乎,他的冬怎么也沾上了这样的毛病? 算了,他也不是不可以,再多卖一点力气。 波塞冬可不知道安菲特里忒把他的话歪曲成了这样,见他目露深思,还以为他是不信,便撩起衣袍给他看:你看,别的地方都恢复得很好,你今早抓着我的腰留下的那道指痕都消失了! 亚麻色的长袍间,泄露出半截腰肢。波塞冬的腰肢劲瘦,安菲特里忒曾经握住过它,他很清楚那处肌肤是什么样的触感。那小麦色的皮肤闪烁着健康的光泽,让人爱不释手。 安菲特里忒说:你再撩高一点,我看看。 他的声音喑哑,好像藏着一柄小刷子,刷在波塞冬的心上。 波塞冬以为他没看清,配合地又撩高了衣袍,露出更多的肌肤。 忽然,斯库拉的声音由远及近:海皇殿下,海后殿下! 波塞冬尚未反应过来,安菲特里忒已经靠近,替他拉下衣摆,不让斯库拉看见他腰上的风光。波塞冬被他突然的动作搞得一懵,只顾着看他去了,忘了否掉斯库拉的称呼,斯库拉还以为这个称呼合乎两人的心意,便继续使用了下去。 斯库拉,你有什么事?波塞冬问。 斯库拉心想,她哪有什么事?是他又摊上事了! 她向两位男神说明了情况:原来安菲特里忒的几个姐姐目睹了抢婚的过程,当时没想明白,事后却越想越觉得那是波塞冬限制了安菲特里忒的行动不然她们的安怎么会保持着那样僵硬的坐姿,一直靠在波塞冬的怀里? 几个姐妹被这个猜测惊呆了,一时想,波塞冬怎么敢这样做,一时又觉得按照波塞冬往日的行事作风,他做出这种事情也不奇怪!特别是其中一个姐妹提出怀疑,问其他人有没有注意看,安菲特里忒的身上好像捆着一根绳索此话一出,众姐妹登时坐不住了,集结在一起,上海皇殿来确定安菲特里忒的情况来了。 这一来倒好,海皇殿里张灯结彩,到处喜气洋洋,众海怪们分享着海皇和海后的结婚典礼,说得众海仙女一愣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该死的波塞冬,竟然都不给她们发邀请函,就私底下摁着安菲特里忒把婚结了! 那一刻,众海仙女浑然忘了她们的安已经长成了一个实力颇强的男神,还把他当做小弟弟看待,要护着他,不让他被花心的海皇蒙骗。当初在安执意要和波塞冬在一起的时候,她们选择了观望,现在却把肠子都悔青了! 看看波塞冬都做了什么?! 绑着安和他结婚,这都是什么事! 众海仙女找上海皇殿,斯库拉想着她们毕竟是海后的姐姐,不好直接拒之门外,只能赶来禀报。波塞冬一听就觉得头疼,海仙女们对他的误会由来已久,那是原身长期以来作出来的,实在不是他一时半会能够扭转的,他昨天脑门一热就跟安来了一出抢婚,想必此时又在她们的小本子里记上了一笔。 但是该面对的总逃不掉。 波塞冬并不惧惮她们,因为他对安是认真的,他无愧于心。 再说了,他觉得海仙女们也不必那么着急上火。她们总觉得自己家的白菜被猪拱了,但是事实上波塞冬瞄了安菲特里忒一眼,想起这只白菜被他压着,却拼命往他身上撞的情景,心说,这白菜乐意得很呢! 猪和白菜携手去了正殿,他们打算一起面对。 波塞冬走的时候,没忘拿起自己丢在石桌上的盒子,往怀里一塞,就要走人。 安菲特里忒却是眉头一皱:冬,你怎么还拿着这个盒子? 听见安菲特里忒的询问,斯库拉也看向了那个盒子。如果她没有记错,前几天那个盒子还在潘多拉的手里。潘多拉告诉她,盒子里装着不详的东西,两位男神要去极西之地将盒子销毁。怎么他们跑了一趟,盒子竟然还在手里? 对上两双惊疑不定的眼睛,波塞冬不得不费了点唇舌来解释。 原来,当时阿特拉斯打飞了盒子,放出了里面的瘟疫。在安菲特里忒飞身挡住瘟疫的时候,波塞冬就急着去关盒子,却发现盒子里已是空空如也它没有像神话说的那样,装满了瘟疫、疾病、灾难、战争等一系列的困厄,也没有好心的女神在盒子的最下面放上希望。 因为这不是宙斯给予人类的惩罚,而是给予波塞冬的神罚。 从盒子被作为他的礼物开始筹备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 当时波塞冬接住一个空盒子,有些愣怔,一回头,就发现安菲特里忒收拾了阿特拉斯,找了个借口就走。他发现了不对,急着追上安菲特里忒,也顾不上处理这个盒子,就把它揣了回来。 只剩下一个空盒子了,别担心。 波塞冬说着,递给安菲特里忒一个安抚的眼神。 安菲特里忒却担心宙斯还留有后手,万一盒子里还有隔层,突然从隔层里飞出个什么不详的东西,波塞冬岂不是防不胜防?他心里担忧,从波塞冬那里要过盒子,说要检查一番。 波塞冬也没拒绝,只是提醒:那你小心一点,别把我盒子里的东西撒了。 斯库拉有些纳闷:您不是说,这是个空盒子了么? 在瘟疫跑出来以后,它确实是个空盒子没错。波塞冬说得煞有介事:所以我拿它来装东西了。 他说着,伸手在盒盖上摸了一把:你看这雕花多么精致,潘多拉说了,这是锻造神赫菲斯托斯的手艺。而且这盒子材质好,结实,装东西不怕丢。又美观,又务实,留着有什么不好? 斯库拉听得一愣一愣,没想到波塞冬竟是个如此节省的男神。 更让她想不到的是,波塞冬还打算废物利用,拿这个盒子装礼物,给哈迪斯送礼呢! 安菲特里忒把沉甸甸的盒子一打开,就看到了里面堆满了礼品。那是一颗颗指甲盖大小的圆圆的东西,浅棕色的,散发着淡淡的肉香气。像是食物,但又有种莫名的腥味,让人闻久了只觉得倒胃口。 安菲特里忒奇怪道:这是什么? 波塞冬给他买了个关子:我不告诉你。 安菲特里忒喜欢他眉飞色舞的样子,也没再问,只拿手拈了一颗,捻开,全是细碎的渣,像沙子一般散在他的指尖。他蹙眉,确实从未见过这东西。 波塞冬见状,催他赶紧检查,说要把盒子妥善收好。 毕竟这是他特地给冥王哈迪斯准备的礼物呢! 他敢打赌,哈迪斯一定会满意他的这份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 众海仙女:该死的波塞冬,你对安肯定不是真心的! 宙斯:嘿,你们可真机智,赶紧闹腾! 众海仙女:算了算了,这家伙看起来比波塞冬更讨厌,不能遂了他的意! 第53章 夫夫情趣 两位男神来到正殿,便见众海仙女等候在殿中。婚礼的装饰还没拆除,到处一片喜气洋洋。瓜果美酒摆满了桌案,冷面的海仙女们碰都不碰,一听见声响,那如刀般的眼神就齐刷刷射向了波塞冬。 波塞冬: 波塞冬料想自己会被众海仙女刁难,毕竟海皇的黑历史太多,又有抢婚的预言在前,她们对他是误会重重。他也做好了应对的准备,他要大大方方牵着安的手,告诉她们,这场婚礼虽然办得匆忙,但是关于结成夫夫的这个决定,他们做得不草率,这是他和安菲特里忒共同的答案。 然而,波塞冬预想的那些事情一件都没有发生。 因为,安抢先说话了。 安菲特里忒从来不是话多的性格,更不喜欢和别人分享自己的生活。然而在看到冷着脸的众姐妹时,他却一反常态,第一时间就分享了自己新婚的喜悦。 分卷(44) 憋着一肚子火正要发难的众海仙女: 该死的,安是真的被波塞冬迷惑得不轻!她们从未见过他这幅模样明明眉眼还是往常冷淡疏离的模样,眼里的神采却不一般,那是发自内心能将人点亮的喜悦,看得她们也忍不住为他高兴。 当然,只是一点点,一点点而已! 海仙女们神思不属地听着安菲特里忒的分享,她们用肢体用眼神交流着彼此的想法,终于选出一位发言人,要代她们发难,怒斥波塞冬的浪|荡和安菲特里忒的不成熟。 然而安菲特里忒的分享内容很多,没给她们插话的机会。他的说话风格一如往常,不爱用些繁复的辞藻,力求简洁,表达准确。所以,一番话说下来只围绕一个中心思想他和波塞冬很好,能够和波塞冬成为夫夫他很高兴。 说话间,安菲特里忒的目光始终落在波塞冬的身上,浅浅的,好像月光笼着大地,不着痕迹,但又那样温柔。波塞冬也竭尽全力回应他,眼里好像倒映着天上的星星。 意图搅局的海仙女们突然就说不出什么话了。 怎么说呢,这婚也结了,安看起来还挺乐意的,难道她们看波塞冬不顺眼,还能让他离婚不成?不提刚结婚就离婚有多荒唐,她们也说服不了安。或许父神说的是对的,感情的事,应该交给安自己做决定,哪怕是一条长满荆棘的路,也只有他自己能去试错。 海仙女们的怒火与担忧就这样在安菲特里忒的一言一语中消弭了。安菲特里忒与她们生活了那么多年,怎么会看不出来?他迎着她们变得犹豫踌躇的目光,给予她们坚定的力量:我亲爱的姐妹们,我清楚你们的担忧,但请相信我的判断抛却过往不提,现在的海皇波塞冬,值得我的深爱。 他的语气依旧淡淡,却有一种让人深信不疑的力量。 海仙女们无法拒绝他眼里的温柔,在她们心里存在已久的假想敌,会抢走她们珍爱的弟弟的色|魔波塞冬的形象也在此刻被撼动在安的眼里,她们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柔与光明。能教会他爱情的波塞冬,让他变得温柔,变得更有人情味的波塞冬,又怎么会是她们想得那样不堪呢? 她们执迷于预言,反而陷入了不理智的深渊。她们用不信任的态度不断攻击波塞冬,那些炮火看似砸在波塞冬的身上,实际上却落在安的心上。那是质疑他恋爱的眼光,那是破坏他珍视的感情她们本不该这样。 就相信他一次吧! 海仙女们对视一眼,终于放下偏见,向两位男神献上了祝福。 波塞冬有些愣怔,没料到凛凛寒冬竟然会骤然变成春天。他反应不及,还是安菲特里忒悄悄提醒他,他才回过神来,笑容满面地回应了众海仙女。 海仙女们从前看到波塞冬,不是横眉冷对,就是剑拔弩张,却没见过他笑容灿烂的模样。此时看他神采飞扬的样子,只觉得莫名熟悉细细一想,原来安菲特里忒眼里闪光的样子,正与他此时相像。 众海仙女:感觉有点腻歪是怎么回事? 四十九位海仙女中,不乏有恋爱结婚的,她们常常分享彼此的恋爱经历,却从没有过这样复杂的心情,好像被强烈的日光照着,又像黑云压顶,让人喘不过气来尽管两位男神其实并没有什么过分亲密的动作。 这海皇殿眼看是待不下去了,众姐妹你拉拉我,我拉拉你,转身要走。然而谨慎的海浪仙女希波诺厄却还有个疑问,在离开前,她忍不住问了出来:我看你们相处,确实恩爱不已,可是昨天的绳索是怎么回事? 她微微蹙眉,不赞同地望着波塞冬:你为什么要用绳索捆绑住安? 众姐妹被她这一番话提醒,才想起她们结伴而来,正是因为怀疑安菲特里忒是被强绑到了海皇殿,来找波塞冬要说法的。虽然眼看着波塞冬与安菲特里忒确实感情很好,但是这个问题没有得到答案,总让她们不能心安。 一时间,众海仙女的目光齐刷刷望向波塞冬。 波塞冬: 波塞冬刚刚还高兴着终于得到了众海仙女的认可,他虽然不是被阻挠就会放弃的性格,但是被祝福总是高兴的。没想到才高兴了没一会儿,又被抛来了一个难题。 这难道要坦诚他昨天的冲动? 可那只是他和安闹的小脾气,拿出来说未免有些不好意思。 再说了,海仙女们刚刚对他放心一点,他就说自己一言不合绑了人家弟弟的事,这不是败好感么? 波塞冬一时有些犹豫,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的沉默可不是什么好的讯号,海仙女们得不到回答,眼神里又多了几分审视。 波塞冬心知要糟,他虽然不怕她们,但也不想被她们继续纠缠,让安也跟着为难。他头脑一热,一个答案脱口而出:是情|趣!这是我和安之间的情|趣罢了! 一时,四周寂静一片。 波塞冬看到了海仙女们因震惊而裂开的脸,还有她们不死心投向安菲特里忒的那一道道确认的眼神。 波塞冬:怎么感觉越描越黑了? 就在波塞冬懊恼不已的时候,沉默许久的安菲特里忒微微启唇,给出了他的答案。 没错,这是我们之间的情趣。 他的语气淡淡的,给出这个破廉耻的回答,就像谈论天气一样正常。 众海仙女的脸裂得更开了,刚刚和波塞冬和解的她们又往心里填充了许多愤懑的情绪。 没有办法和解,耗尽神生都无法和解! 她们纯洁的安,就这样被波塞冬带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填完,不定期掉落更新。 会继续写,下一本我会尽量多存稿,以保证更新稳定。 太抱歉了QAQ 第54章 安的直球 海仙女们离开海皇殿的时候,脸上带着薄怒。她们虽然什么也没说,匆忙的脚步却暴露了她们的心情。 有好事的海妖在顾盼,不明白海神涅柔斯的女儿们怎么会去海皇殿。它们从未听说过美貌的涅瑞伊得斯(海仙女的总称)与海皇有什么风流逸事,但要说没有冲突,海仙女们也不会是这样的表情莫非,是海皇殿下故态复萌,又开始广开后宫,招惹到这群海仙女的头上了? 海里的浮藻像美神阿芙罗狄忒的长发,在幽蓝的海水中涤荡。海妖们神思不属地游荡在绿藻中,忽然,两只海妖的窃窃私语给了它们答案 你看那美貌的涅瑞伊得斯纷纷从海皇殿中出来,她们必然是在海皇殿里碰了壁! 不必说涅瑞伊得斯,睿智的海中长者一定也没想到,他悉心守护的珍宝终究逃不出被海皇殿下夺走的命运 什么珍宝,竟能让坐拥海中珍藏的海皇殿下大费周章? 众海妖竖起耳朵,小心听着。 原来,那珍宝不是千年的珍珠,万年的珊瑚,而是一位男神,是被涅柔斯和他的妻女们藏得严严实实的,他的儿子安菲特里忒。一位以女性的名字命名的男神,一位从不出席各种宴会,却在海洋女神塔拉萨的宴会上,因为海皇波塞冬的一句话一举成名的男神! 没有谁能忘记那场轩然大波:几个月前,波塞冬在塔拉萨的宴会上,当着他所有的旧情人的面朗声宣布,说他有了心爱的神祗,名唤安菲特里忒。他的声音那样洪亮,像是在向世界宣告,宣告他的爱情终于有了归属。他大步离席,踏碎了大半个海洋的芳心。 从那天起,那些痴情的女神与女妖就开始发疯似的寻找安菲特里忒,一些好事的男神也掺和其中,然而几个月下来,没人找到安菲特里忒的踪影。她就好像根本不存在于这世上一样,没人认识她,没人见过她,即使海皇出行,也看不到疑似安菲特里忒的身影。 时间久了,海界众生虽然嘴上不说,心里都认定了海皇只是随便捏造了一个不存在的女神,来拒绝那些他不想领受的爱意。而那些曾经痴缠他的女神,见他确实变得清心寡欲,也不得不相信他确实不再是以前那个浪荡的海皇,纷纷选择另觅情人。 却原来 安菲特里忒确有其人! 只不过,不是女神,而是男神。 至于海界始终没有安菲特里忒的身影,也是出于涅柔斯对他的保护。 然而,涅柔斯将他保护得再好,终究逃不脱被抢婚的命运! 一个男神,因为抢婚的预言藏匿多年,终究还是不得不雌伏于人下 众海妖想到安菲特里忒的遭遇,不由深表同情。 你们又怎么知道,安菲特里忒不会爱上波塞冬?那位多情的海皇殿下值得被人喜欢,能够获得他全部的爱意,是安菲特里忒的幸运。至于你们这些愚虫,你们从未得到过海皇的青眼,竟然有脸同情他的配偶?说话的是一个倾慕于海皇波塞冬的女海妖,在大家扼腕叹息的时候,她只觉得心里酸溜溜的。 这番话一出,众海妖静了静,然后掀起了新的讨论热潮。 它们有些站在女海妖这边,对安菲特里忒歆羡不已;有些则觉得安菲特里忒如果对波塞冬有意,一定早和他在一起了,何必等到现在?如今以抢婚这种不愉快的事作为开端,还指不定这段感情会怎么收场呢!还有些想得更远,联系众海仙女的反应,只怕海皇殿下最近不能安生了! 奥林匹斯神山上,执掌着权柄的众神之王宙斯也是这么想的,甚至这段逸事的传播,就是他的手笔。 因为一直没有等到潘多拉的好消息,宙斯这几天对于海皇殿格外关注。波塞冬把安菲特里忒抢进海皇殿,他就得到了消息。那会儿他还不清楚安菲特里忒的身份,只觉得波塞冬浪荡惯了,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但是众海仙女的反应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的直觉告诉他,这里面大有文章可做! 宙斯像丛林里伺机而动的猎豹,此时看到一点捕获猎物的希望,便赶紧召唤司掌预言的阿波罗,要他通过预言,确定安菲特里忒的身份。 金发的光明神很快给出答案:被抢的男神即将成为海皇殿下的配偶 宙斯对此并不关心,他只在乎一件事情:他的身份呢? 阿波罗敛住眼底的微光,沉声道:安菲特里忒。他叫做安菲特里忒,是海神涅柔斯的儿子。 果然。 宙斯的身体不自觉地前倾,嘴角牵起一抹冷笑来。 他就说波塞冬怎么会突然对男神感兴趣,还做出抢婚这种失礼的事情。如今看来,他志在必得的怕不是安菲特里忒,而是安菲特里忒背后的涅柔斯为了捆绑受众神敬重的老海神,与他分庭抗礼,波塞冬还真是付出良多啊! 但他不会让他得偿所愿。 宙斯心想,与老派海神联姻,当然能够丰满他波塞冬的羽翼,但如果操作得不好,也可能是结仇。哈迪斯和德墨忒尔不就是么?只消一支操纵爱情的金箭,就能让哈迪斯意乱神迷,抢了珀耳塞福涅为妻。为了这事,德墨忒尔大闹人间,给冥界带去了无数的麻烦。哈迪斯得到的哪里是臂助?分明是个仇人! 宙斯看得分明,却没想到波塞冬的脑子这么不清醒,竟然还敢强抢。 面对这样愚蠢的兄长,他不在其间拱一拱火,还真有些对不起他呢。 宙斯心里有了成算,便吩咐他安插在深海的众海妖到处散播消息,要让波塞冬与安菲特里忒的逸事传遍海界。他从阿波罗那里了解得清清楚楚,安排得明明白白,必教波塞冬后悔,悔不该挑战他的权威,悔不该做出这样的愚行! 阿嚏! 波塞冬打了个喷嚏,鼻头还是痒痒的。他伸手去揉,揉得鼻尖通红,抬头一看,就见安菲特里忒正看着他,目光深深,好像沉着几朵浓云。 怎么了?波塞冬问。 安看他的眼神,让他感觉有些古怪,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 没什么。 安菲特里忒的喉结滚动几下,胸口还是发紧。他的视线落在波塞冬的鼻头,被揉红的地方还没有彻底恢复原来的颜色,让他无端想起了昨夜波塞冬被他要得狠了,伏在他的身上掉眼泪,那眼角红红,鼻尖红红的样子,让他忍不住喉头干渴。 不能深想! 安菲特里忒敛眉,哑声道:冬,我们去冥界吧。 好啊。波塞冬已经做足了准备。 只听安菲特里忒又道:回来后,我们去见见父神母神吧。 见家长啊? 波塞冬深吸了一口气,笑着回答:好啊。 说着,他又想起刚才的事情,不由为难:只是,你的父神母神会不会觉得我,有点轻浮啊? 安菲特里忒没听懂他的意思:怎么说? 就刚才啊!波塞冬一向说话直爽,这会儿却觉得怪不好意思的:我捆着你结婚,这种情趣会不会给你的家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安菲特里忒愣了愣,看着波塞冬难为情的样子,只觉得十分可爱:冬,你不要多想,那样私密的事情,父神母神不会过问的。 就,这种事,怎么私密了? 波塞冬眨了眨眼睛。 只见安菲特里忒的耳廓微微红了一点,眼里却攒聚起了更多的浓云:你像那样绑着我,和我欢好,我很喜欢。 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波塞冬表示一点儿也不想听见这种话,他的安怎么无师自通会说骚|话了,而且他明明指的不是床|上的事,安怎么会想歪?他怎么会想歪!!! 波塞冬的脸唰地涨得通红,他下意识别过脸去,却被安菲特里忒抓住,要吻他的唇。 波塞冬怀疑这个吻落下去,他们今天不用出门了。他把脑袋一缩,咚一声,砸到安菲特里忒的怀里,嗅着他衣袍上淡淡的清香,不愿再抬头。 冬,让我吻一吻你。 安的声音响在他的头顶,他说话时带起胸腔的震动,在波塞冬的脑子里嗡嗡作响。 这不是安的作风! 他的安不是这样的男神! 波塞冬的脸颊更红了,他怀疑继续这样埋下去,他脸上的热意不仅不会散,还有可能继续升高。但他更不愿意抬头,让安看到他现在脸颊通红,眼里泛着水意的样子。 分卷(45) 真糟糕,他的安明明是很骄矜,还有点别扭的性格,怎么会突然打起直球来? 波塞冬下意识抓住安菲特里忒的衣襟,在手里揉捏成一团。 安,别说了,这不像你他瓮声瓮气地说着,在安菲特里忒的衣服上揪出许多皱褶。 即使坦率如他,也觉得那些话说起来太露骨了! 安菲特里忒却不太能与他共情。他虽然不纵欲,但毕竟是在神界长大的土著神,几千年来,他见惯了种种放|浪的情爱之事,并不觉得他们这番话有什么说不得。他顿了顿,攒眉低问:你不喜欢么? 喜欢什么? 波塞冬察觉到安菲特里忒的情绪不对,下意识抬头望去。 这一抬头,他红透的脸就暴露在了安菲特里忒的视野里。 安菲特里忒伸手碰碰他的脸颊,指尖带着无尽的爱怜,微微蹙起的眉头却又透着几分困惑不解:我隐瞒你,你会生气。我还以为,你会更喜欢我的坦诚。 他说着,试图继续盯住波塞冬不放,但终究是颤着睫毛,移开了视线:刚刚说的那些话,都是我的真心话,你不喜欢么? 波塞冬: 波塞冬愣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的安竟然是为了取悦他,这才克制自己的别扭,努力打好这一记记直球! 安,波塞冬的声音仿若叹息:你真是 太可爱了! 啾一声,一记响吻落在安菲特里忒的脸上。 安菲特里忒脸颊微凉,身边却挨着个小太阳,暖融融的,正朝他散发着热气。 我很喜欢,我太喜欢了! 原来,他没有做错。 安菲特里忒想。 冬的笑脸可真好看,想要每时每刻都看到。 安菲特里忒又一次伸手,碰了碰波塞冬的脸颊。 他想,他以后都该这样。 坦率一点,让冬每天都高高兴兴。 作者有话要说: 傲娇安被波塞冬弄丢了,不知道直球安他受不受得住(手动狗头) 第55章 弄巧成拙 送走海仙女们,波塞冬和安菲特里忒还是决定按照计划,先去一趟冥界。目前对于他们而言或者说对于波塞冬而言,最重要的是帮安菲特里忒解除诅咒。只有在确保安菲特里忒安全的情况下,波塞冬才有心思去愁见家长的事情。 对于波塞冬的决定,安菲特里忒并无异议。 惹冬生气,有一次就够了,他不想再让冬担心。而且 安菲特里忒的脑海里骤然又浮现出夜里那旖旎的情景,他不喜欢在冬摇着腰臀回应他的冲撞时,那种无法把握恋人的感觉;更不喜欢在冬脱力的时候,无法将他拥住的自己。 他真不该把诅咒封印在手臂里。 安菲特里忒很少有懊悔的事,他怎么也没想到,先前以为最妥善的办法,此刻竟然会成为他的妨碍。 安? 安! 被轻轻推了一把,安菲特里忒回神,望向波塞冬。 波塞冬手里抱着潘多拉的盒子,冲他示意:我们走吧。 安菲特里忒微微颔首,与他共赴冥界。 此时的两位男神尚不清楚海界传出了多少风言风语,更不清楚宙斯在其间煽风点火,怀着多大的恶意。那些流言就像撒进滚油里的水,瞬间沸腾,引发了众海神海妖的热议 波塞冬的旧情人们自然不用多说,有的醋火中烧,有的又怒又怨,纷纷表示这段感情一定不能长久。很快,多情的波塞冬就会厌弃那可怜的男神。成为海后,缔结婚姻关系又如何?谁能绑住浪荡的海皇,不让他在外面找情人? 其余吃瓜群众也保持着同样的看法,但他们除了风花雪月,也关注一些别的东西。 比如,海神涅柔斯在这件事上的态度。 在众海神看来,波塞冬这件事做得确实有失水准。倒不是他们不赞成抢婚。抢婚这种风气能够盛行一时,就是因为众神热衷于此。在他们看来,抢婚是强者对弱者的掠夺,他们作为神明,本就应该享有这样的特权。 然而安菲特里忒并非弱者,或者说,他背后站着的涅柔斯足该令波塞冬忌惮。波塞冬抢了安菲特里忒,让涅柔斯怎么反应?听外面的流言,看海仙女们的表现,只怕涅柔斯并不乐见这件事情的发生! 涅柔斯的态度,某种意义上也代表着老派海神的态度。事实上,从波塞冬三兄弟抽签,分管三界开始,三界就有些不和谐的声音。海界也不例外,众海神对于这位来自奥林匹斯神山的年轻海皇并不是那么欢迎,他们有自己信服的海中长者,为什么要接受一位新来的管理者?要不是古老的海神不爱弄权,只怕海界要起一场风波。 然而,如今波塞冬地位稳固,却不念及旧情,强抢涅柔斯的儿子 有些心怀不满的海神暗暗骂道:睿智的涅柔斯终究做错了决定,他就不该容忍波塞冬来到海界,如今波塞冬掌握了权柄,便开始侵犯我们的利益! 也有些海神感念涅柔斯的帮助,在心里暗暗发誓:如果涅柔斯要与波塞冬对峙,我们一定站在涅柔斯这边,不让他一再挑衅古老的海神! 当然,更多的海神海妖选择了静观其变。对于他们来说,只要风波不涉及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甚至因为海界平静太久,他们有些期待涅柔斯能和波塞冬闹起来,闹得越大越好! 在这种心态的促使下,众海神纷纷登门去拜访涅柔斯。他们不嫌事大,一遍遍提醒涅柔斯,他的儿子被海皇波塞冬抢走了,那是对于他的权威的挑战! 涅柔斯用充满智慧的眼神看着他的客人们,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好像能够看穿他们的内心。然而他没有怒斥他们,也没有如他们所料,流露出对海皇波塞冬的怨愤。他的表情是那样平和,甚至带着几分笑意:哦?我的儿子安菲特里忒才向我表明心迹,说他和海皇波塞冬相爱了,怎么,他们这点小情趣就被大家知道了? 什么情趣??? 意图挑事的海神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复,脸上同情的表情裂开了。 原来抢婚是一种情趣?他难以置信,试图从涅柔斯的脸上看出一点端倪:我很抱歉,是我误解了海皇殿下的情趣。我想应该没有哪位男神喜欢被抢婚,站在安菲特里忒的角度考虑,我希望能为您提供一点帮助,看来是我想太多了。 涅柔斯闻言,只顾着摇头叹息,好像根本没听懂他的言外之意。 海皇殿下的做法确实太冒失了他说。 海神紧盯着他,等着他的后续。 只听涅柔斯慢悠悠道:虽然安菲特里忒愿意配合他,把抢婚的预言落实,但是匆忙成婚,终究是少了几分隆重。没有宴会的婚礼是不完整的,而且像您这样关心他们的人,无法亲眼看到他们幸福的样子,又怎么会放心呢? 海中长者还是一副淡然平和的模样,听完他这番话的海神却有些坐不住了。涅柔斯嘴上说的是关心,其实写作看热闹是最合适的。他分明看透了一切,却不说破,这份胸襟实在令人钦佩! 他真不应该,不该看热闹看到涅柔斯这儿来这是对古老海神莫大的不尊敬! 年轻的海神深吸了一口气,刚要道歉,就见涅柔斯身体往前一倾,忽然加快了语速:所以我打算给波塞冬提个建议,其实他们可以补办一场宴会,宴请三界的神明,共同见证他们的爱情 听着涅柔斯的种种设想,挑事的海神只能点头表示赞同。他不是很懂,涅柔斯是这样热衷于宴会的神明么?他的态度未免太过热忱了! 正思忖着,就听涅柔斯笑道:当然,这些布置远远不及当初我和多里斯的婚宴。他笑时,不再是淡然平和的样子,眼眸深处好像洒满了星光,像个年轻的小伙子初次在他人面前提起自己心爱的姑娘:当年啊,为了那场婚宴我准备了足足两年。我敢保证,多里斯对于我的布置是非常满意的,试问,谁能像我那样了解她呢 随着涅柔斯的回忆渐渐深入,年轻海神的脸上露出了被狗粮撑饱的呆滞来。那一刻,他终于回想起了父神提及涅柔斯时那一言难尽的表情,也感受到了那种被秀恩爱的阴影笼盖的恐惧。原来,涅柔斯那与海中长者同样有名的称谓爱妻狂魔是这么来的! 年轻的海神懊悔不已,他以后再也不敢舞到涅柔斯的面前了! 眼看着年轻的海神扯了个谎,逃跑似的慌忙离开了自己的神殿。涅柔斯还有些意犹未尽,叹口气道:年轻人就是坐不住,我已经尽量加快语速了,竟然还是不愿意听我把话说完 多里斯从内殿走出来,给他倒了一杯美酒,推到他的面前:年轻人哪里爱听你说这些,你也是,一把年纪了,还在说那些旧事! 旧事是好事,那就值得反复回味。涅柔斯啜一口香醇的葡萄酒,笑了:再说了,年轻人那么爱看热闹,把那些难听的话都学到我面前了,老人家不该让他也听些不爱听的? 多里斯听他自称老人家,冲他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他,去把玩自己珍藏的那些珍珠去了。 涅柔斯总算用秀恩爱的方法换取了片刻安宁,也把他的态度传达给了那些好事的神明。至于他的女儿们,那些疼爱弟弟的海仙女,也终于在如今的乱象中发现了端倪有人意图借安菲特里忒和波塞冬的事情搅混水,好让海界不能安生! 对此,涅柔斯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是宙斯。 他把自己的判断告诉了妻女,把这件事闹大,真正得益的只有奥林匹斯神山上的那位神明。 他是那样理智,因为他事前已经从安菲特里忒那里得到了他的一个态度。若非如此,哪怕清楚宙斯在这其中的作为,他也会毫不犹豫地为儿子出头。 涅柔斯犀利地指出:这是阳谋。 宙斯算计的,就是他们对安菲特里忒的爱。 不,哪怕没有亲人之爱,在事情闹大的情况下,为了保全面子,他们也该做出一些让神王满意的反应。 那位执掌雷霆的神明,心里的弯弯绕绕可不少。 多里斯闻言,皱紧了眉。 海仙女们也是气愤填膺。 她们原先是看不上波塞冬的,觉得他太多浪荡多情,配不上她们的弟弟。但是婚都结了,只要安不说离婚,波塞冬敢嫌弃她们的弟弟?再说了,她们去海皇殿那一趟,也算看得分明,波塞冬与安菲特里忒确实是热恋中情意浓浓的模样,容不得她们质疑。 正因为如此,宙斯的做法才显得格外恶心。 他把自己的婚姻当作筹码也就罢了,就连别人的婚姻也要插手? 那抱歉了,安的幸福可不是他手中的棋子! 想起外面那些风言风语,海仙女们都要气笑了。从涅柔斯表态以后,她们也逢人便说,安菲特里忒和波塞冬好得很呢,她们对波塞冬满意极了。 那些好事的海神海妖未必相信这番说辞,然而海仙女们自己是相信了。 波塞冬再不讨人喜欢,现在也是她们半个自家人了。至于宙斯,她们怎么可能让他奸计得逞?那必须是一致对外! 此时的宙斯,正端坐在神王宝座上,等着看波塞冬的热闹。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帮波塞冬打了一波助攻 第56章 前往冥界 等到涅柔斯的回复传到神界,宙斯神力不稳,直接掀翻了整座神殿。 好极了,好极了! 废墟之中,袅袅升起的烟尘模糊了宙斯的面孔。 他怒极反笑:好个涅柔斯,连这样的屈辱也能忍下,看来他已经和波塞冬达成了共识,说不定亚特兰蒂斯的扩张也有他的手笔! 宙斯从来只相信自己的判断,盘旋在空中的雄鹰扑扇着翅膀,心想,或许人家真的是真爱呢? 然而宙斯不信。 就像他自己不能忠于爱情,忠于婚姻,在他看来,波塞冬也不是一个忠贞的神明。 要说波塞冬深爱着安菲特里忒,那真是天大的笑话! 宙斯没有忘记,当初克洛诺斯被他们几个兄弟姐妹联手赶下神座,第三代神王之位尚不知花落谁家的时候,是德墨忒尔向他献上抽签计,又有赫拉的大力支持,才使哈迪斯和波塞冬答应。 很多不知情的神明总以为是那支签决定了他现在的地位,却不知道,真正让他得到今日权势的,是他那几位心思机巧,地位非凡的妻子。 宙斯自己是靠女人上位,看波塞冬自然也是一样。不过是把赫拉、德墨忒尔之流换成了涅柔丝的儿子。 他怎么会让他如意? 他怎么会放任他继续扩大自己的势力,进一步威胁自己的地位? 冷嗤一声,宙斯的理智回笼。他倏忽想起什么,转动指间黑金色的指环,沉吟道:潘多拉那里,有没有好消息传来? 雄鹰迟疑片刻,从半空中飞了下来,它没有做声,不知该怎么回答。 它没办法给宙斯一个好消息,因为潘多拉在进了海界以后,就和它彻底断了联系。 嗯?说话。 得不到那鹰的回应,宙斯的声音放沉了几分,带上了几分不悦。 他只觉得雄鹰磨磨蹭蹭,不是个合格的信使该有的样子,倒没想过潘多拉会背叛他的计划。他在神王的宝座上坐了太久,早被自大蒙住了双眼。在他看来,众神合该听命于他,顺从于他,他就是天生的王,天上地下最矜贵的神! 如今,这位三界中最矜贵的男神,又把主意打到了潘多拉的盒子上。他想,他散播的那些流言,终究是由涅柔斯来解释。只要涅柔斯自己不在意,别人说再多也无用。但是潘多拉的盒子不一样 改过自新,寻得真爱的海皇波塞冬,要是在刚刚结婚的时候染上瘟疫,而且是受貌美的女神潘多拉的诱惑,打开她装满灾厄的盒子染上的病疫,即使是涅柔斯也会心生不满吧? 不提他可怜的儿子安菲特里忒将在这段婚姻关系中沦为小丑,只说他们作为合作对象,波塞冬如此朝秦暮楚,管不住自己的身心,又怎么能让涅柔斯放心呢? 宙斯越想越觉得潘多拉是他的一步好棋,他的眉头舒展开来,难得耐心地垂问:潘多拉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你如实告诉我。 分卷(46) 宙斯了解他的神使,他们有着同样的个性,同样的好大喜功。如果潘多拉顺利完成任务,不消他问,雄鹰就会主动邀功请赏。现在他问了几遍还没有得到回答,可见事情进展并不顺利。 雄鹰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如实告诉宙斯,它已经失去了对潘多拉的掌控。但在它的预料中,它如果实话实说,只怕承受不住宙斯的雷霆怒火。要知道这位神王陛下最是喜怒不定,他随时可能劈下一道神雷,让他和这殿宇一起化为灰烬。 嗯?你还不说?宙斯掀起眼帘,眼神淡漠,眉宇间又含住几分不耐:难道你要我催你? 那一刻,雄鹰被彻底震慑住了。它几乎忘了怎样飞翔,忘了怎样呼吸。它怀疑,它即将奔赴死神的怀抱 万幸,宙斯的另一位使者忽然来报:神王陛下,海皇波塞冬刚刚穿过厄瑞波斯,往冥界去了! 冥界? 宙斯的目光移开些许,教雄鹰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它就看到宙斯展眉,忽然附掌大笑起来:好样的潘多拉,她做成了这样一件大事,你怎么也不替她报喜呢? 什么大事? 被轻轻一瞥,雄鹰也反应过来。海皇波塞冬和冥王哈迪斯一直不太合得来,这是众神皆知的事。如今波塞冬前往冥界,能有什么事呢?总不会是为了修复那可笑的兄弟情谊。那还有什么能促使波塞冬去那死气沉沉的冥界?就只有瘟疫了。 看来潘多拉得手了! 雄鹰也为这个推测欣喜,它绕着宙斯飞了几圈,嘴里发出低沉的鸣声,又迭声说道:恭喜陛下得偿所愿,恭喜陛下得偿所愿! 宙斯最欣赏的就是它这一点,它最懂怎么讨他欢心。他哈哈大笑起来,笑到酣畅时,又收敛了笑容,眼神好像沁着冰霜:波塞冬啊波塞冬,想不到你也有求人的时候! 他想,只有经历了瘟疫之苦,经历了求助无门,才能让那自大至极的男神认识到一点他斗不过他! 宙斯冷笑一声,等着看波塞冬的好戏。 与此同时,冥界,汹涌着黑色浪涛的痛苦之河河畔,撑船的卡戎正靠在摇摇晃晃的渡船上,等候着过渡的亡灵。他是黑暗神厄瑞波斯和黑夜女神倪克斯的儿子,是冥河唯一的船夫。在这条流淌着无尽痛苦的河流上,只有他的渡船能够顺利驶向彼岸。 因此,他在冥河上做起了生意:哪个亡灵要想过河,就得支付他一枚银币,如果拿不出钱,就会被他拒载。当然,作为冥神的他也不敢过分贪婪,要是为了几枚银币扰乱了冥界的秩序,铁面无私的冥王哈迪斯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所以实在倒霉碰上了穷光蛋,只要对方乖乖在冥河边等上一年,他再不情愿也会免费载他们过河。至于那些等不及了,作死要淌冥河的,就算最后被森白的骷髅手拽进河里,从此沉沦其中,也换不来卡戎一个同情的眼神。 世人皆知,钱财是行走人间的一个重要通行证,其实在冥界也是一样。 卡戎拈起一枚银币,对着雕花的那面吹一口气,又用衣袖揩去那微潮的湿气,半眯的眼眸里流露出几分欲望不被满足的渴求来。 一阵足音渐行渐近,卡戎来了精神。 生意来了! 他倏地抬头,看清来客的模样后,却觉得大失所望。不免皱眉,低喝出声:你们是什么人?生人不能随便进入冥界,你们快离开,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作为冥河的船夫,卡戎还有着另一重身份冥河的守护人。他是守卫冥界的第一道关卡,他的渡船只容亡灵搭乘,如果有生人妄想渡过冥河,便会被他驱逐。多年的工作经验让他变得敏感,现在的他对于亡灵的气息十分熟悉,至于面前的两人,在他们的身上,他感受不到一丝死气。 呵,自大的家伙,竟然连伪装也不屑! 卡戎感觉自己被挑衅了,瞪大一双燃烧着火焰的红眼睛,气势汹汹地举起了船篙。 被卡戎用竹篙指着,波塞冬愣了愣,没想到他竟然不认识自己。不过他们所处的环境确实大不相同,平时波塞冬不与哈迪斯往来,卡戎又不常参加众神的宴飨,没见过面也不奇怪。 波塞冬不是自恃身份的人,但很显然,此刻亮出他海皇波塞冬的身份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他便照着简便方法做:我是海皇波塞冬,来见冥王,你快载我过河吧。 卡戎把眼睛瞪得更大了,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你们这些半人半神的东西可真是越说越离谱!冥界不是你们的冒险乐园,不管哪个神明让你们来的,胆敢冒充海界之主,就该让你们吃点教训! 卡戎这番话的信息量有点大,波塞冬还没回过味来,就听呼呼风声响过耳畔,一把竹篙已经往他胸口刺了过来。 笃一声,是安菲特里忒出手格挡,挡住了卡戎的一击。 猎猎的风撩起安菲特里忒微卷的长发,他坚定的眉眼看上去十分引人注目。波塞冬笑了,被安保护的感觉还真不错。 他这一笑又引起了卡戎的误会,卡戎只当他在挑衅,更生气了,把手里的竹篙舞得只剩残影。 然而,他仍旧伤不到两位男神分毫。 好像有哪里不对。 卡戎停下攻击,呼呼喘气,他的目光在两位男神之间反复移动,至今仍不敢确信。 莫非,这真是海皇波塞冬? 可他堂堂海皇,为什么不派遣使者,竟然要亲自来访?他和冥王的关系有好成这样?再说了,虽然他不爱听八卦,但是海皇波塞冬不是只爱女色么,身边怎么会跟着个男神?卡戎自认眼睛不瞎,在他抬头的那一刻,他确定自己看到两位男神是牵着手的。 啧,除了情侣,哪有俩男的牵手的情况? 可要是情侣海皇波塞冬什么时候好男色了? 卡戎的眼神犹如实质,落在波塞冬的身上,让他无法忽视。他无奈道:你现在应该清楚了,我们并没有骗你。虽然被怀疑,被攻击不是一件高兴的事,但是细想卡戎怕不是被人类英雄骗怕了,才会这样警惕,又觉得他那傻憨憨的样子看上去透着几分可怜。 卡戎: 卡戎还是将信将疑,他想了想,说:职责所在,我不得不提高警惕,还请您见谅。他虽然换了敬称,但始终叫不出海皇殿下这个称呼,怕自己叫错人。故而再次求证:您身份尊贵,权势滔天,想必不会为难一个尽忠职守的冥神。我听从冥王的命令守在冥河岸边,不允许生魂经过此河,您如果一定要去冥界,请给我一枝从冥后的花园里采摘下来的金枝,我才能送您过河。 这条规矩是对所有生魂的限制,是冥王哈迪斯制定。卡戎把它说得轻而易举,其实这就是个悖论生魂从来没去过冥界,怎么可能持有冥后花园里的金枝?亡灵不能离开冥界,即使冒死摘下金枝,又怎么能送出去? 安菲特里忒听着卡戎话里的弯弯绕绕,不由皱了皱眉。波塞冬也很清楚卡戎的态度并不像他表现的那样恭敬,但他索要的不过是一根树枝而已,波塞冬便无意与他计较。 他说:你等等啊。 海皇的宝库应有尽有,一根树枝而已,还真难不倒他。 卡戎却是看得呆住,看波塞冬这架势,是真的有金枝?又疑心他耍诈,便紧紧盯着。 只见波塞冬掏了掏,又掏了掏,掏出三四根树枝,问:你要的是金桂花的树枝,还是金橄榄的树枝,还是金白杨的树枝? 卡戎: 卡戎:!!! 这就涉及他的知识盲区了,毕竟他也从没见哪个来闯冥府的人真的拿出根金树枝啊! 第57章 撒点狗粮 波塞冬见状,却误解了他的迟疑:都不是么? 卡戎语塞。 只见波塞冬把手里的树枝一收,又凝神去找,一掏又掏出两枝。 那这些呢?他问。 卡戎: 卡戎无法给出答案,因为他也没有标准答案。 波塞冬见他沉默,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些也不是么? 他感觉他那个好哥哥哈迪斯怕不是故意为难人,作为海皇的他绝对算得上这世上库藏最丰富的男神之一,连他都无法顺利通过冥河,这条规矩怕不是形同虚设! 不得不说,这是波塞冬距离真相最近的时刻。卡戎却在此刻反应过来,随手一指道:就是这根,是这根!海皇殿下,您快上船吧,我载您过河! 事实上,他哪知道那根是哪根啊,只是看着波塞冬拢眉,怕他发怒,敷衍了事罢了。他已经确认了波塞冬的身份,哪里还敢再拒绝他?万一这位尊贵的海皇殿下脾气来了,挥动三叉戟把冥河掀翻,他的麻烦就更大了! 卡戎话音甫落,不等波塞冬反应就跳上来船,把竹篙插|进了水里,殷勤道:两位男神请上船。船上载着生魂会有些不安定,还请抓紧船舷。 波塞冬没明白卡戎怎么不问他要走金枝,他还拿在手上呢! 安菲特里忒却隐隐猜到了卡戎的心思,没想到卡戎那些弯弯绕绕,竟被冬用一根直肠子破解了,想想也是好笑。他摇了摇头,去牵波塞冬的手,不让他追根究底:走吧,冬。 被安菲特里忒牵住,波塞冬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站在船头的卡戎不由松了一口气。 冥河的水奔腾不息,却没有一点声响。两位男神登上小船,那小船便好像不堪重负似的摇晃起来。 事实上,它确实不是承载生魂的船只。普通的亡灵没有重量,在船上轻飘飘的,不影响船只行驶,但是两位男神不同,他们的灵魂有质量,上了船便沉甸甸的,压得船只吃水深了许多。 安菲特里忒一手抓在船舷上,一手紧握住波塞冬的手,无形的保护,让波塞冬心下微甜。 无论他作为海皇波塞冬,如何的权势滔天,神通广大,在安的眼里,他都是需要保护的那一个。 这种感觉,真不赖。 波塞冬笑了笑,忍不住感慨:安,你真好! 卡戎正要划船,闻言,忍不住拿眼角余光瞥了他们一眼。他忍了忍,没忍住:您二位只需要抓稳船舷就好,我既然载了你们,就不会让你们掉进冥河,这一点尽管放心。 卡戎料想,他这番话两位男神怕是不太爱听,但是他也不太爱看他们那双手紧握的样子那样刺眼,满满是对他的撑船技术的不信任! 他卡戎,在这冥河上撑船数千年,就从来没有翻过船!他卡戎撑船,他们有什么好担心的?! 其实波塞冬也是这么想的,他看卡戎敢载他们两个,心里就有数,料想他不会托大,所以上船的时候摇摇晃晃站不稳,他也浑然不觉得害怕。 却见安菲特里忒抬眸,语气真诚:你多虑了。我与他十指交握,不是因为不相信你的技术。只是我深爱着他,难以压抑我的担心罢了。 波塞冬: 呃,什么十指交握,什么深爱对方倒也不必解释得这么清楚! 突然变得爱打直球的安,真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波塞冬莫名有些尴尬,脸颊发烫,嘴角抽抽,扬起来却是个笑弧。他曲起手指在安菲特里忒的手心里抠了抠,用眼神示意他适可而止。 虽然他很喜欢安的直球,但是这么明目张胆地秀恩爱,真的让他忍不住怀疑他们会不会被卡戎赶下船去。 此时的卡戎确实很无语,听了安菲特里忒的解释,他倒觉得不如不解释害得他牙酸牙疼! 卡戎现在是什么也不想看,什么也不想听了,他匆匆点头,移开视线,撑起竹篙就要驶离河面。 正在此时,岸边传来一阵呼声,一条黑影从河岸边窜了出来,往渡船的方向追来:等等!等等 啧。卡戎不耐烦地皱起眉毛,看也不看岸上追来的亡灵,加快了撑船的速度。 波塞冬不免好奇,循声望去,只见那黑影越来越近,依稀能看见他一头花白蓬松的头发在奔跑中狂跳。波塞冬自幼接受尊老爱幼的教育,忍不住提醒卡戎:那好像是一位老人。 换来的却是卡戎不屑的一笑:一个付不起船资还想方设法要上船的糟老头罢了!在世的时候没能靠乞讨凑足一个银币,死后竟然在冥河边上重操旧业冥王殿下,你不必理他! 毫无疑问,卡戎是骄傲的。他是黑暗神厄瑞波斯和黑夜女神倪克斯的儿子,是了不起的神族,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老头于他而言,与蝼蚁并没有什么分别。他对波塞冬恭敬,只因为波塞冬是海界之主,至于对待一个人类老头摆什么样的态度,倒也不必看波塞冬的眼色。 然而,出乎卡戎的意料,波塞冬说:靠岸吧。 卡戎有些惊讶:海皇殿下,我们已经准备启程了! 嗯,我们还只是准备启程,所以现在停下还来得及。 波塞冬的态度惹得卡戎不满,他可以为波塞冬服务,载他们过河,不代表他愿意打破自己的原则,多载一个穷苦的亡灵!他敢怒而不敢言,干脆装作听不见,把竹篙在痛苦之河里狠狠一搅,搅动浪花的同时,暗暗使劲催动小船。 波塞冬见状,也不跟他争执。岸上的亡灵越来越近,声音越来越急。波塞冬用眼角余光留意着白发亡灵的动作,他倏地起身,伸手向卡戎探去。 因为波塞冬突然的动作,船身又摇晃了起来。安菲特里忒扶住他的腰,帮他稳住身形。波塞冬一把抓住卡戎的竹篙,低头冲安菲特里忒一笑:谢谢你,安。有你在身边,我总是很安心。 冥界总是昏暗的,痛苦之河上,看不到一星半点的亮光。然而安菲特里忒仰头看去,却能看到笑容灿烂的小太阳,正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热量。 他不由回以一笑,笑容清浅,却晃了波塞冬的眼。 却说卡戎,被波塞冬抓住了竹篙,他的脾气也上来了,使劲要挣。然而波塞冬看似只顾着他的男情人,手里的竹篙竟然抓得死紧,他根本挣不开! 那一刻,卡戎感受到了来自这对狗男男的深深的恶意! 他恨得牙根发痒,恨不能拿竹篙把他们都叉进冥河里。然而现实那样残忍,他根本打不赢他们,连抢竹篙都没有波塞冬力气大! 卡戎从来没想过,会有神让他这么憋屈!身高近两米的壮汉此时为了一根竹篙,拔得满头大汗,委屈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 分卷(47) 然后,他就听见波塞冬说:你这么用力拔什么呢,给你个挣钱的机会还不好?那位老人的船资我出了,你载上他,我们一起过河,不是省时又省力? 卡戎愣住,没想到波塞冬竟然要给他钱。 一个银币确实不多 但是,海皇竟然会守他们冥界的规矩? 这未免太不波塞冬了吧! 卡戎此前虽然没和波塞冬见过面,也不太了解他的事迹,但据他听到的那些八卦,奥林匹斯山上的神王宙斯和大洋河里的海皇波塞冬可都不是好相处的男神,他们极富权势,所以也极在乎权势,平时架子摆得特别足。但看眼前的海皇,好像和传闻中不太一样? 卡戎还没回过味来,白发的亡灵已经追到船前。 波塞冬冲他招手道:上来吧,我们载你一程。 亡灵身体很轻,跑了很久也不觉得累。他已经在冥河边上徘徊五个月了,他以为他已经慢慢淡忘了做人时的种种情绪,此刻却久违地感受到了狂喜漫上心头,头脑发昏的滋味。 谢谢您,好心人,真是太感谢您了! 亡灵颤声说着,他终于达成所愿,一时竟然不敢踏上卡戎的小船。 上来吧。 波塞冬伸出一只手,眼神坚定地望着那可怜的亡灵。 他没有察觉,安菲特里忒也正望着他,眼神专注,掩饰不住眼底的爱意。 唯一发现这其中暧昧的卡戎: 真是没眼看! 卡戎别过头去,不想看这对狗男男。他不情不愿地默许了亡灵上船,然后果真在波塞冬那里得到了一枚银币。然而这枚银币不足以让他高兴起来,他神色恹恹地撑起船,一副被狗粮撑饱了的样子。 船上的三人并没有留心船夫的情绪。白发的亡灵再次向波塞冬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可恨他此刻身无长物,不然一定会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掏出来,作为酬谢,送给眼前这两个善良的年轻人。 卡戎忙着撑船,仍不忘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听到亡灵语气热络,一口一个年轻人称呼海界至高无上的主宰,不由冷嗤一声:什么年轻人,这位是海皇波塞冬! 海皇波塞冬! 对于亡灵来说,这无疑是一个陌生又遥远的名字。他曾经在吟游诗人那里听到过他,也曾在海皇的神殿里见到过他,却从没想到,真正的海皇波塞冬远比神像年轻,英俊,也要更仁慈,宽宥。 亡灵颤巍巍地跪下,为自己的失礼表达了歉意,又再次对波塞冬致以最真诚的感谢。 他谢过波塞冬,并没有忽略他身边的安菲特里忒,又讪讪地问道:海皇陛下,请问您身边这位是? 卡戎瞥他一眼,觉得他实在愚钝不堪!海皇波塞冬和那位蓝发的男神态度十分亲昵,毫不遮掩彼此的暧昧,然而堂堂海皇,怎么可能和一个男神结成伴侣?他们至多是一对情人,没名没分的,有什么好问的呢?徒然让人尴尬罢了。 不料波塞冬竟然大大方方给出了回答,倒教卡戎大跌眼镜。 他是安菲特里忒,海神涅柔斯的儿子,我的伴侣。 他说,他们是伴侣。 伴侣和情人是不一样的,前者是要相伴终生的人,而后者可以像浮萍一样随时聚散。 卡戎疑心自己听错了,或者波塞冬说错了。 然而没有。 波塞冬的话里,就没有出现过情人这个词语,更没有任何含混模糊语言,来遮掩他们的关系。他的态度是那样坦荡,眉眼间全是清朗,望向安菲特里忒又会变成缱绻的爱意。那是只有用情至深,才会有的态度。 卡戎咋舌,没想到以浪荡闻名的波塞冬竟然会深陷情网,还是为了一个男神! 此时,恋爱的酸臭味更浓了,卡戎心里难免酸溜溜的。 他在冥河上摆渡了几千年,什么时候才能渡一渡他未来的爱人呢? 被波塞冬和安菲特里忒这么一秀,万年单身的卡戎竟也有些想谈恋爱了。 卡戎就这么心不在焉地幻想起了他未来恋人的样貌,至于波塞冬,他正与那白发的亡灵交谈着。 亡灵得知他的身份,起初是有些局促的,每说一句话都要斟酌半天,怕冒犯了神明。然而波塞冬的态度实在太随和,他的笑容又极具感染力,亡灵被他带动着,慢慢也放下了拘束,话变多了起来。 至于安菲特里忒,他在外人面前一向不爱说话,就默默听着恋人与亡灵的谈话。 他的恋人可真是好奇心旺盛,他想。他对什么都感兴趣,无论是人类国度的饮食,还是服饰,又或者著名的风景地,他都会问及。 最让安菲特里忒心软的,是他每次问到些感兴趣的东西,就会问他觉得怎么样,想不想一起去看。他的计划里,永远有他的身影。好像他们天生就应该相伴彼此,永不分离。 打开了话匣子,波塞冬与亡灵又热络了一些。 卡戎不是很能理解,堂堂海皇怎么能和亡灵打上交道?然而在21世纪的时候,波塞冬就是这样。他在年轻人面前没什么话说,社恐犯得格外厉害,但是到了长辈的面前,却常常因为嘴甜而大受欢迎,也算得上他的一项天赋技能。 难得那个亡灵在年轻的时候也算富有,去过许多地方,见过很多场面,和波塞冬说起来滔滔不绝。说到后面,亡灵却难免提到了自己失去财富,失去原本的社会地位以后的贫苦生活。他不愿意在这种令人沮丧的事情上多说,只说生活中充满阳光的部分布置温馨的小木屋,木屋前清澈干净的溪水,还有木屋里对他不离不弃的女人,他的妻子。 提到妻子的时候,亡灵的眼里盛满了细碎的光。都说再真挚的爱恋,最后都会被柴米油盐冲淡。然而他的眼底,那星光闪动的样子,却好像仍旧停留在年少情热的时候。 波塞冬也被他眼底的光芒打动,为他们夫妇生活幸福而高兴,为他们夫妇遭遇不幸而难过。 然后,她患上了重病。 亡灵的声音低沉了下去,好像半截枯木,在流水的冲撞下发出了闷闷的声音。他的眼里,那耀眼的光彩渐渐淡了:她说,她不想拖累我,就让她好好的去。她听说渡过冥河以后,亡灵们都会去往一片灰色的平原,那里被称为长春花之地。她会在那里等我到了冥界,她还要和我做夫妻。 说到最后,亡灵语带哽咽,眼睛都湿润了。 在说完那番话以后,他的妻子就带着浓浓的不舍,离开了他。他的内心那样悲痛,好像被柔软的棉花塞满了心脏,把心口挤得酸酸胀胀,但当他用手去压,又觉得心里空空的,与他约定好了要相伴一生的那个人不在了。 他不再独居于木屋中,他把房子卖掉了,又拖着年迈的身体找了一份工作,提前赊账,筹到了一个银币,放在了他的妻子的怀里。他不想她去了冥界,还为了一枚银币犯难,流浪在冥河河畔。 然后,他继续给自己挣取另一个银币,想要顺顺利利地渡过冥河,与他的妻子在冥界再做夫妻。然而不等他挣够第二个银币,他便累死了。 箍桶店的老板还没有把当天的薪酬开给我。 亡灵说着,语气里还有几分懊丧。 卡戎听了无语,他已经算得上贪婪了,没想到这个老头比他还斤斤计较! 正腹诽着,却见亡灵两眼放光,又道:但是我很幸运,不是么,我没有筹够一个银币,却只在冥河河畔等了五个月,就得到了您两位的帮助!我终于要见到那个嘴坏的老婆子了,我终于,又要见到她了 他说着,语气从激动转向低缓,然而那低缓中藏着浓浓的深情,不容忽略。 卡戎: 卡戎听完亡灵的故事,突然觉得有些揪心。他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过分了,一直骂人家是穷酸的老头子,无论他怎么恳求都不肯渡他过河其实这个老头真没有什么贪便宜的坏心思,他只是想快点见到他的爱人。 这样的感情,就还怪感人的。 卡戎吸了吸鼻子,沉溺于感动中,也不影响他划船的技术。这一路无风无浪,很快就抵达了冥河彼岸。 他把船泊好,展目望去,想看看长春花之地是不是真有一个老太婆在等着她的糟老头子。然而森冷的地狱门挡住了他的目光,他什么都没看到。 行了,他低咳一声,收回视线:别说了,你们到岸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卡戎,一个称职的船夫,终究被一老一少两对情侣的狗粮打败了_(:з」)_ 第58章 冥府桃花 渡过冥河,距离冥界就只剩下一步之遥。 两位男神先后下船,亡灵紧随其后。 卡戎看他们下船,只觉得船上一轻,心里也跟着一轻。那种让他嘴里甜腻腻,心上沉甸甸的感觉,终于随着他们下船,被清卸一空。他身心松快,恨不得哼起小曲,划动竹篙,很快就消失在了返程的暗雾中。 冥河的水犹自流淌不休,伏在地狱门前的三头犬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仿佛闷雷般的声音从它的三张嘴里传出,响了一重又一重:亡灵可以进去,未死的请回。 得,又一个不认识海皇的。 不过想想也是,自从三头犬领了神职以后,天天就守在地狱门前。它从不赴奥林匹斯和大洋河的宴会,波塞冬又不喜欢这晦暗的冥界,从来不到这儿来,他们哪能遇上呢? 波塞冬正要自报身份,忽见地狱门上狰狞的兽面突然裂开,无尽的死气从地狱里溢散出来。银发的男神拂开黑色白杨树的枝叶,往外走来。他大步流星,走得飞快,腰上佩戴的宝剑发出铿锵的声音。倏地抬眸,看到了门外的波塞冬,不由皱眉,一句话脱口而出: 海皇殿下,冥后殿下现在不在冥界! 波塞冬一时没认出他是谁,只觉得他这话没头没脑,语气又冲,古怪得很。 珀耳塞福涅不在冥界,这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当初,冥王哈迪斯中了爱神的金箭,为种子女神珀耳塞福涅坠入爱河,强抢她为冥后,把她拘在暗无天日的冥界。这一举动惹怒了爱女如命的农业女神德墨忒尔,引得她大发雷霆,饿死无数人类,要冥府天下大乱。为了平息农业女神的怒火,众神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让冥后一年两季待在人间,另外两季待在冥界。 现在,珀耳塞福涅应该身处人间,正和她的母神一起催发种子吧? 可这和他找冥王哈迪斯有什么关系呢? 波塞冬一时没回过味来,安菲特里忒却好像听出了什么,皱了皱眉。 得不到波塞冬的回应,银发的男神更加警惕了。他原本是要往外走的,此刻却停在地狱门前,与他们对峙。好像一道天然的屏障,拦着两位男神,不让他们前进:海皇殿下,您要是来找冥后殿下,请前往人间。正如您所说,冥界森冷幽暗,不是个富有情趣的地方。 不是,找冥后还要去个有情趣的地方,这是什么意思? 波塞冬突然记起来了,尴尬得不行。原来原身曾经和冥后珀耳塞福涅有过一段,还曾在一次神王的宴会上偷偷幽会,被其他神明撞破,丢了个大脸。 他们丢人,是因为幽会的地点选得不高明,没好好掩盖自己的行踪。然而众神也习惯了,毕竟神明间的地下恋情乱得像被猫抓过的线团似的,他们笑别人,自己也有一份。 只是可怜冥王哈迪斯被连累着,也成为了众神瞩目的焦点毕竟他和珀耳塞福涅因为一支金箭结成怨侣的事,几乎无神不知,无神不晓。然而英俊如冥王,不懂情趣,不会疼人,还不是看不住妻子,真是好笑! 众神看了个热闹,冥神却为此义愤填膺。 死神塔纳托斯作为冥王的下属,自然也对波塞冬和珀耳塞福涅的所作所为愤愤不平。 没错,银发的男神正是黑夜女神倪克斯独自诞下的双生子中的弟弟,死神塔纳托斯。波塞冬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终于辨出了他的身份。 塔纳托斯,你误会我了。我是来找哈迪斯的。 波塞冬想起那场宴会上,抓|奸的神里就有塔纳托斯。他不免有些尴尬,但还是真诚地直视塔纳托斯的眼睛,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塔纳托斯不是很懂,波塞冬有什么事要找冥王殿下?他向来只爱和女神女妖混在一起,至于兄弟情谊,对他而言还没有给情人的一束花来得重要。这样浪荡不羁的男神,能有什么事要找冥王? 塔纳托斯站在地狱门前,寸步不让。 亡灵也没料到,自己蹭了个船,竟然能听见这样惊人的绯闻。但是他偷偷去瞄安菲特里忒,心里又存着疑惑。他看海皇殿下和他的伴侣相处,显然感情很好。他哪能带着自己的新婚爱人来找旧爱啊,这未免太糊涂了吧! 细看安菲特里忒的表情,虽然眉心微微皱着,但是并没有流露出明显的不快,好像也没有把塔纳托斯的话放在心上。不由让人猜想,怕是银发的男神误会了。 波塞冬见塔纳托斯对自己误解颇深,只能装傻:对了,还没给你介绍,这是我的爱人,刚刚举办了婚礼的伴侣安菲特里忒。他看了看安菲特里忒,又冲塔纳托斯友好地笑了笑,试图用这样的方式降低塔纳托斯的戒心。 安菲特里忒自然不会不配合他,冲塔纳托斯微微颔首:很高兴见到你,死神殿下。 塔纳托斯:???什么爱人?什么伴侣? 其实刚刚看到两位男神的时候,塔纳托斯就被安菲特里忒吸引了目光。塔纳托斯不是没见过俊美的男神女神,只是安菲特里忒气质独特,看上去格外不一样。但是塔纳托斯的注意力更多放在了波塞冬的身上,也没顾上探究蓝发男神的身份。 他怎么也没想到,蓝发的男神竟会是波塞冬的新婚爱人不是说波塞冬只喜欢女神女妖么?他什么时候连男神也勾搭了?而且玩玩也就罢了,竟然结成了伴侣,只能说蓝发男神手段高超,波塞冬也总算是栽了进去! 塔纳托斯感慨完毕,尴尬的感觉也终于漫上心头。他不是心眼多的神,平时直来直往惯了,才会当面怼波塞冬。没想到是自己误会了,倒好像在挑拨两位男神的感情要知道,他可从来不做挑拨是非的事情! 塔纳托斯讪讪地搔了搔脸颊,避开了两位男神的目光。其实哥哥修普诺斯经常劝他要约束自己,谨言慎行,奈何他就是管不住嘴比脑子快,只能在失言以后尽力补救:既然是这样,咳,冥王殿下正在神殿办公,我带两位男神过去吧! 分卷(48) 波塞冬见剑拔弩张的气氛被化解,又收获了一个引路神,不由笑道:那真是太好了! 顿了顿,又问:不会耽误你的正事吧? 没想到波塞冬竟然还会关心自己的事务,塔纳托斯突然觉得这位浪荡的海皇不惹桃花的时候,待人接物还挺让人舒服的。他摇了摇头,说:请跟我来。至于处理死尸的事情,稍微迟一点也无妨。 有了塔纳托斯引路,三头犬自然不会阻拦,它才睁开眼睛,这会儿又懒洋洋地趴下了。 塔纳托斯带着两位男神和亡灵一块儿进了冥界,大片黑色的土地绵延开,靠近地狱门的地方种了一大片黑色的白杨树和不结果的椰子树,高高悬挂在枝丫间的森白的黑公羊的头骨,好像冥王的眼睛在监视着他们。 塔纳托斯的步子迈得很大,他没有太多接待客人的经历,根本没考虑客人能不能跟上他的脚步。两位男神倒也不妨,亡灵更是巴不得他走得快一点,好带他走出这片漆黑的森林,望见长春花之地。 很快,一行人走到了树林的尽头,往远处看,幽光照着被称作长春花之地的广阔平原。 塔纳托斯对白发的亡灵说:前面不远的地方就是审判台,冥府的判官就在那里等你,你可以过去了。 亡灵知道,在审判台前,他将接受灵魂的审判。无罪的亡灵可以前往幸福的爱丽舍,成为侍奉冥王的仆从;有罪的亡灵将去往深渊的塔尔塔罗斯,承受被烈火焚烧的痛楚。 他不怕这些,只是还没有看到那个和他约定了一起接受审判的女人 亡灵的脚步放慢了几分,短短的时间里,他想了很多。他想,他应该听从塔纳托斯的命令,赶紧过去接受审判,以免惹怒死神大人。他又想,可是,他还要寻找他的妻子,他们约定了要在冥界一起接受最后的审判。想到妻子,他本来信心满满,觉得她一定会等他。可如果冥神催促,要她赶紧接受审判怎么办?她是不是真的还在等他,或者早已去往幸福的爱丽舍? 思绪纷杂,亡灵不免有些胆怯,怕见不到想见的人。 忽然,一把微微发颤的女声响起:你这臭老头子,我等了你这么久,你还不过来? 亡灵循声望去,看到了暌违两年的妻子。明明是白发苍苍的老太婆了,她的眼珠也没有变得浑浊,泪光盈盈地望着他的样子,让他不禁想起了当年,他刚刚坠入情网的时候,她眼角带泪的微笑。转眼这么多年,她还是他最爱的模样。 那一刻,亡灵的脑子几乎是一片空白。他什么也没想,也什么也想不起。脚比理智更快,带着他奔向他的妻子。他张开双臂,深深地将她拥抱:谢谢你一直在等我,我来了,我来了。 其实从长寿平安的角度来说,她希望他不要这么早来。但是从自身的感情出发,她真的很高兴,她又见到了他。她回应他的拥抱,用枯瘦的手指紧紧抓住他的衣料,低声道:嗯,我一直在等你还好,你来得不算太晚。 塔纳托斯有些讶异,没想到在审判台前等了两年,死活不肯接受审判的老太婆,竟然真的等到了她的丈夫。他想,多管闲事的兄长肯定会为她高兴。毕竟当初要不是他帮忙说情,老太婆扰乱冥府的秩序,恐怕当时就被处理了。 不同于情感淡漠的塔纳托斯,波塞冬看到这一幕,感动不已。 他望向自己的恋爱,声音轻柔,带着期许:安,要是我们老了,也像他们一样,好不好? 安菲特里忒望着他眼底的微光,心中一动。 塔纳托斯却觉得牙酸得不行,那两个亡灵就够腻歪了,没想到海皇也开始发作了。他想也不想,横|插|一嘴道:海皇殿下,您神力无边,不会变老。 波塞冬愣了愣,才想起来,他现在不是一个普通人类了,他是神明,永生不死的神明。 幸好,安菲特里忒看上去没有多想,塔纳托斯也没发现什么不对。 但是波塞冬没打算一直隐瞒,至少在安面前,他不该隐瞒。 总有一天,他会把自己的来历告诉安。他要让安从此再无芥蒂,不考虑什么塞勒涅、珀耳塞福涅之流,也不计较海皇波塞冬的过往桃花。因为他只有他,他的感情史上,从没有别的男男女女。 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想,他还缺了一个契机。 不过没关系,他们的神生这样漫长。 他等得起。 作者有话要说: 没和安菲特里忒好上的时候。 波塞冬澄清绯闻:我爱上了安菲特里忒! 和安菲特里忒好上以后。 波塞冬澄清绯闻:这是我的伴侣,我唯一的爱人! 第59章 拔除瘟疫 在森冷阴沉的冥界,藏着一方乐土,那里的风景丝毫不逊色于奥林匹斯神山。那就是爱丽舍。那里撒满了各色花籽,盛开着绚丽多彩的鲜花,虽然没有人间啁啾的鸟鸣声,也看不到色彩斑斓的蝴蝶,但在亡灵们的打造下,也别有一番景致。 然而冥王哈迪斯的神殿却不在其中。 冥王其神,是众神皆知的没情趣,而且完全不懂享受,一点儿都不像个神明。众神以前就悄悄议论他,说他真适合冥界他就像那冥界的天空一样,枯燥,乏味,没有一丝光亮。哪怕他的面容再英俊,又能怎么样呢?没有一位女神愿意和他去冥界受苦! 他们说得没错,冥王哈迪斯确实是这样一位神明。哪怕他在金箭的促使下,被爱情迷昏了头脑,大兴工程为珀耳塞福涅建造了爱丽舍,但是几百年来,他就一直没有把自己的神殿搬过去。如今,他依旧每日每日在空旷昏暗的宫殿里办公,休息。 他从来不是一位痴情的神明,哪怕那支金色的长箭疯狂燃烧着他的爱意,他也没有再做出别的失控之举。等到金箭的神力渐渐减弱以后,他更是物尽其用,把那些无处居住的善良的亡灵都安排到了爱丽舍,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好去处。 为此,冥后珀耳塞福涅不免有些情绪,更觉得呆在人间快乐无比。 当然,这档子事波塞冬是管不着的。他在塔纳托斯的带领下,与安菲特里忒相携,很快就走到了冥王神殿前。望着面前威严无比的殿宇,波塞冬浑然不觉得忧虑,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够说服冥王哈迪斯,帮安菲特里忒祛除瘟疫! 忽然,黑色椰树间传出一点窸窸窣窣的声音。波塞冬循声望去,只见浓黑的枝叶间飞出一只猫头鹰,那猫头鹰咕咕叫了几声,熟门熟路地飞进了哈迪斯的神殿。 塔纳托斯收回目光,对两位男神说道:既然猫头鹰已经去传信了,还请两位男神在这里稍等片刻。我还有事,失陪了。 不一会儿,果然看见那只猫头鹰又飞了出来,咕咕叫了两声,领着两位男神进去。 走吧,安。 波塞冬抓住安菲特里忒的手,跟在猫头鹰的后面,拾阶而上,走进了冥王神殿。 正殿之中,冥王哈迪斯高坐于神殿上,听见细微的脚步声,他微微抬眼,望向两位海界的来客。 有什么事? 他的嗓音微哑,带着鲜少开口的涩意,言简意赅,没有一点寒暄的意思。 波塞冬抬头,正撞进他幽蓝的眼眸。 应该不是他的错觉,哈迪斯好像皱了皱眉。 啊,看来原身和哈迪斯的关系比他想得还要糟糕啊。 想东想西也没什么必要,既然已经来了,那就开门见山吧。 波塞冬望着哈迪斯,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哈迪斯,我的伴侣安菲特里忒意外染上了瘟疫,我想请你帮他拔除体内的瘟疫。 他的声音响在空旷的大殿中,没有得到哈迪斯的一点回应。 哈迪斯把目光投向安菲特里忒:我不会帮他。 别这样,哈迪斯,我们是兄弟。安是我的伴侣,也算你半个兄弟,祛除瘟疫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你抬抬手就能帮到我们了!波塞冬不是轻易言败的性格,他努力争取道:我不会让你白白帮忙的,我会给你准备酬谢。要是你看不上我的谢礼,只要你想要,你说出来,我也会尽量去取。 然而波塞冬打出的感情牌哈迪斯一张也不接,他也不稀罕什么谢礼。因为他只是扫了安菲特里忒一眼,就发现了其中的端倪:会很麻烦。 他很清楚,帮了安菲特里忒,会给自己惹麻烦。 他不怕麻烦,但也不喜欢麻烦。 很不喜欢。 波塞冬还要争取,那双幽蓝的眼眸又向他望过来。哈迪斯的眼底仿佛凝聚着冥河的夜雾,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但那无尽的淡漠中,又隐隐藏着洞悉一切的锐利。波塞冬突然就没了声音。 安菲特里忒却在这个时候说话了。 他说:冥王殿下,您看那枝叶茂密的椰树,有时候它想要稍作休憩,但是风不会让它停止摆动。给您带来麻烦的,绝不是我和海皇殿下他的态度不卑不亢,语气也是淡淡,在哈迪斯的注视下也不胆怯:这瘟疫的来历,想必您心中已经有数。那位雷霆之神的用意,您应该也已经洞察。即使您现在什么也不做,他一样会猜疑,忌惮,因为瘟疫所指向的并不仅仅是海皇殿下,还有您。 哈迪斯撑起手肘,垂眸看他。 是的,他很清楚。一般的瘟疫根本威胁不到神明,但是蓝发男神体内的瘟疫不是。那瘟疫的力量十分强大,如果不是他很清楚自己并没有释放瘟疫,他也会以为,那瘟疫来自于他,来自于司掌瘟疫的冥王哈迪斯。 众神皆知,冥王哈迪斯最擅长制造瘟疫。其实奥林匹斯神山上,金发的医药之神阿波罗也有着释放瘟疫的能力。可笑的是,设计这件事的神自作聪明,为防不能突破神体,还让战神阿瑞斯注入了一股毁灭之力。 来自奥林匹斯,能让阿波罗和阿瑞斯联合出手的恶意,是谁的手笔不言而喻。 宙斯啊,还真是不让人安宁。 被安菲特里忒的话语提醒,波塞冬也发现自己找错了角度,忙从哈迪斯的立场来说话:没错,哈迪斯,我们都是被算计的对象。我今天来找你,绝没有把麻烦带给你的意思,只是不想看我的爱人受瘟疫之苦,毕竟,他不该承担这些。 这是波塞冬的真心话,他怕安菲特里忒担心,嘴上没说,心里却一直愧疚。 是他把安卷了进来,在自己还没弄清楚情况的时候,让他替自己承受了宙斯的恶意。 安菲特里忒闻言,偏头看了爱人一眼,见他还努力冲自己露出笑容,只觉得心软得不行,顾不上礼仪场合,紧紧握住了波塞冬的手。十指相扣,无声传达着他的爱意。 哈迪斯眼神微动,落在两位男神交握的手上。 他沉默了片刻,才道:你很不错,眼光也很不错。 嗯,哈迪斯是在说谁? 波塞冬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哈迪斯化出他的鸟头杖,朝着安菲特里忒轻轻点来。 没有任何预兆的,在哈迪斯那轻描淡写的一点下,无尽的死气扑向两位男神。波塞冬下意识要抵御危险,却被安菲特里忒轻轻一拉,冲他摇了摇头。 就在这片刻的迟疑中,漆黑的雾已经将两位男神完全裹住。 在一片黑暗中,波塞冬什么也看不见。死亡的气息弥散在他的鼻尖,但是他并不慌张,因为哈迪斯的神力不带一点攻击性,他相信他应该是别有用意。而且,他牵着安菲特里忒的手安菲特里忒手掌的温度不高,却能带给他坚定的力量。 几息过后,雾气散去。 波塞冬隐约感觉到,那股死气不是消散了,反而变得更加凝实了。 它又重新回到了鸟头杖中。 哈迪斯把鸟头杖轻点,收了回去:你们可以走了。 他用死亡之力吸附瘟疫,已经达成了波塞冬的所求。 确实如波塞冬所说,这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麻烦的事。 当然,他这样做了,可能会招致神王宙斯的记恨。 但,那又如何? 他不喜欢麻烦,但他也不怕麻烦。 更何况,那麻烦存在已久,已经不是他不争不抢就能解决的了。 两位男神走了,空荡荡的冥王神殿,只剩下金座上的哈迪斯。他手里捧着个精雕细琢的盒子,目光穿过大殿没有关上的门,望着广袤无垠的真理田园。亡灵们结束了或幸福或不幸的一生,正在冥府判官的面前接受审判。 忽然,呜呜咽咽的声音在他的脚下响起。他低头,一只毛绒绒的小狗正偎在他的脚边,挨挨蹭蹭,好像在跟他撒娇。 冷酷的冥王眼底多了一抹柔色,他打开潘多拉的盒子,取出其中的颗粒物,喂到小狗面前。 小狗仰头,先躲开了面前的大手,又卷着尾巴,把湿润的鼻头凑过去嗅了嗅。 香香的。 它试探性地伸出舌头,吧嗒吧嗒的声音响在冥王的耳畔。 感受着掌心里的湿痒,哈迪斯眯了眯眼睛,用另一只手去揉小狗的脑袋。 小狗被干扰了进食,也不生气,哼唧几声,继续沉迷于美食中。 看来,这盒被称作狗粮的东西滋味不错。 下次见面,他要问问那异界来客狗粮的做法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冥王:争权夺利?不如养小狗。 海皇:争权夺利?不如谈恋爱。 宙斯:???你们对得起我的猜忌和这么多骚操作么! 第60章 甜蜜相处 宙斯最近的心情不太好。 他有点搞不懂当前的事情走向。 在他看来,波塞冬去冥界找哈迪斯帮忙,肯定不会那么顺利。哈迪斯就不是一个关爱兄弟的性格,他怎么会轻易帮助波塞冬?等波塞冬尝够了骄傲被践踏,只能卑微求助的滋味,哪怕哈迪斯再出手帮他,他们的关系也只会进一步恶化。 届时,他只要看他们斗法就行了! 在宙斯的预想里,事情应该这样发展。 然而,他怎么也想不到,波塞冬不到半日就从冥界出来了,他高高兴兴,牵着新婚的伴侣,脸上没有半点不痛快以上来自神使的转述。 宙斯听了,嗤笑一声,只当波塞冬死要面子。他好整以暇地等着,等着看波塞冬装不下去,暴露气急败坏的样子。可是两个月过去了,波塞冬和哈迪斯的来往日渐频繁,甚至多次往冥府递送礼物,他期待的那一幕却依旧没有到来。 可恶,这两个家伙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宙斯费尽心思去想,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跳得他难受。他不相信自己会看错波塞冬的野心,至于哈迪斯,也不过是表面装模作样,他怎么可能不在乎权利,不想从阴沉昏暗的冥界脱身,执掌奥林匹斯神界呢? 分卷(49) 他一直防备着他的两个大敌,没想到挑拨来,挑拨去,反而使两个敌人的关系改善了! 真是气死神了! 宙斯在雷神殿里发了场火,又害得锻造神赫菲斯托斯加班加点,给他重铸神殿。众多神明来了又去,只有智慧女神雅典娜最得他的欢心。他与雅典娜详谈一场,终于重新舒展了眉头。 与此同时,哈迪斯刚刚收到波塞冬新送来的狗粮。他的几只小狗最近都长大了,毛绒绒,胖乎乎的,煞是可爱。波塞冬听说了,让信使递话,问哈迪斯要一只养着玩玩。 哈迪斯给小狗喂了一捧狗粮,看着它们争食的场景。不等猫头鹰把话说完,他倏忽收拢手指,那只神力化成的猫头鹰就变回了一股黑雾,消失在他的掌心。 废话不用多说,几袋狗粮不足以换他一只小狗。 波塞冬说要小狗,也就是随口说说。他最近和安菲特里忒好得很,见过家长以后,更是安心顺意,每天腻在一块儿还嫌不够,怎么有空养小狗? 譬如现在,他们就忙着呢。 唔 波塞冬微微蜷起脚趾,指甲掐在安菲特里忒的背后,抓出浅白的抓痕。 大白天的,勤劳的安菲特里忒就拉着他一块儿种起草莓来。 这是祛除瘟疫以来,安菲特里忒发展的新爱好。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他们已经在寝殿、花园、珊瑚丛、海中洞穴等地开辟了草莓地,每天勤耕不辍,乐此不疲。 够了,安,停下。 波塞冬感觉自己的腰都快被撞断了,天知道他只是想在安的锁骨上种一颗草莓,就被恋人抓住了,给他种了一大片。种种草莓就算了,还使劲翻土,搞得他累得不行。 安菲特里忒平时都顺着波塞冬,在种草莓这件事上,却意外的坚持。他握住波塞冬汗津津的后腰,低低喘息:还不够,冬,我不想停。 汗水浸湿他额前的发丝,忽然落下一滴,滴在波塞冬的脸上。他听见恋人声音灼烫:你也不想我停,不是么? 波塞冬哽住,默默无语。 他发现自从极地一行之后,安就变了。他变得爱打直球了,什么都直言不讳的样子,让他根本无从拒绝。 这么一来,他倒有点想念以前的安了。不是别不别扭,可不可爱的问题,关键是谈恋爱嘛,有他一个人打直球就够了,现在安也这样,他哪里招架得住? 偏偏神明是不会疲惫的,每次波塞冬喊着不要了,累了,安菲特里忒就会取过酒壶,往他嘴里哺一口酒。那甘醇的葡萄酒是酒神狄俄尼索斯的珍藏,喝上一口就能让人精神百倍热衷酿酒的狄俄尼索斯估计怎么也想象不到,他的酒竟然能派上这样的用场! 种完草莓,波塞冬累得大汗淋漓。安菲特里忒抱他去洗澡,刚给他换上衣服,就听海怪传话,说神王宙斯的信使来了,给他们带来了宴会的邀请。 波塞冬没兴趣参加什么宴会,然而来客是神使赫尔墨斯,他一张巧嘴,说得天花乱坠,把波塞冬的几条后路通通堵死,波塞冬皱紧眉头,不知该怎么拒绝了。 安菲特里忒见状,便替波塞冬答应了下来:虽然海皇殿中事务繁忙,但既然神王邀请,我们肯定会去的。 赫尔墨斯笑眯眯的,在来之前他已经做足了功课,知道这位就是波塞冬的伴侣海神涅柔斯的儿子,安菲特里忒。当即说道:奥林匹斯的瓜果美酒都期盼着两位到来,那么,我们宴会上见! 等到送走赫尔墨斯,波塞冬才问起安菲特里忒的想法。 安菲特里忒告诉他:宙斯邀请我们,必然没有好事。但他既然已经设好了渔网,我们不去,他就会罢休?显然不会。与其面对未知的危险,倒不如去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如果能够找到契机,把握主动权,对我们会更加有利。 波塞冬想想也是,他已经受够了宙斯的那些阴招。宙斯喜欢玩阴的,他可不喜欢。他就要宙斯把那些弯弯绕绕都放到明面上来,让他好好看看! 于是,第二天一早,波塞冬坐上天鹅车,携安菲特里忒一起登上了奥林匹斯神山。 这是他第一次踏足传说中专属于神明的天地,这里到处是一片盎然春意。大片的迷迭香常开不败,高高的簌悬木擎着伞盖,橡树、月桂树手牵着手,将小鸟留在其间。蝴蝶蜜蜂飞在花间,那是最擅长作画的神明泼开的颜料几点。 宙斯开办的是露天宴会,他把地点设在一条小溪边。溪水潺潺,好像在奏乐。美惠三女神在席上唱起欢歌,九位缪斯也不甘示弱,展示着自己的多才多艺。青春女神赫柏像只蝴蝶似的,翩然在席上飞舞,把一滴滴象征青春活力的美酒倒进众神的酒杯。 宴会还没开始,众神正走动着,各自寒暄。 忽然,热闹的议论声停了停,众神的目光聚焦一处,是海皇波塞冬来了。 爱热闹的海皇波塞冬已经很久没出席神界的宴会了。这次他出现,与往日有了很大的不同。他以前从不带男伴女伴只要他想,宴会上一大半女神都愿意做他的女伴。然而这一次,他带了他的固定伴侣,他的新婚爱人,安菲特里忒。 众神的目光没有遮掩得太好,流露出几分惊异和探究。波塞冬只当做没看见,牵着安菲特里忒的手往宴会场上走。 在来之前,他做足了功课。他料想,在奥林匹斯的宴会上会遇到海皇波塞冬很多个旧情人,于是提前和安菲特里忒探讨,要怎么不着痕迹地秀出他们的恩爱。 他不想再招惹些狂蜂浪蝶。那些女神再好看,在他心里,也不及安的万分之一! 安菲特里忒听了波塞冬的剖白,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如果这样甜腻的情话还嫌不够,冬还要怎么做? 他捧住他的脸颊,亲吻他的眼皮:你只要像往常一样,时时看着我,眼底带笑。像小太阳一样。 他们就会明白。 波塞冬若有所悟,在宴会上照办无误,果然收获了许多或羡慕嫉妒,或一言难尽的目光。 忽然,一位娇美的女神擎着酒杯袅袅走来,冲他们举杯笑道:海皇殿下,看到您和您的爱人这样恩爱,我真为你们高兴! 波塞冬在记忆里检索一番,根据女神金色的卷发,碧蓝的眼眸,娇美的脸蛋,妩媚的风情判断出了她的身份。她正是爱与美的女神,阿芙洛狄特。 波塞冬没想到她会突然搭话,愣了愣,取过桌上的一杯美酒,笑笑说:谢谢你的祝福。 他越是坦荡,越让阿芙洛狄特不爽。 阿芙洛狄特娇笑一声,又道:这可不仅仅是祝福呢,我是发自内心的高兴。自从您告知海界众神,说我点醒了您,让您醒悟自己爱的其实是男神,我这儿委实受到了很多的质疑,倒显得我这个爱神太不称职。如今,我的话被验证成真,我总算能松一口气了。 嗯? 嗯?! 波塞冬回想起来了,当初他刚刚穿过来的时候,面对莺莺燕燕的围追堵截,曾一时脑热拿阿芙洛狄特当借口,说自己的性取向变了。原来阿芙洛狄特知道这件事还被神明找过麻烦? 波塞冬讷讷道:呃,我很抱歉? 总之道歉肯定没错。 被如此英俊的海皇注视着,我怎么能不原谅你?我相信您的诚意阿芙洛狄特媚眼如丝,伸出白臂,指向不远处一丛红玫瑰:您要是能为我采来一朵玫瑰,我便高兴了。 红玫瑰,象征爱情。 阿芙洛狄特在人来人往的宴会上,在安菲特里忒的面前问波塞冬要红玫瑰,可以说是有意为难。 波塞冬皱眉,没有付诸行动。 怎么?阿芙洛狄特微微蹙眉,仿佛碧蓝的海面因风而皱,美得忧郁:采一朵玫瑰而已,对于海皇殿下来说,难道是什么难事? 还真挺难的。 波塞冬当时就想这么说,阿芙洛狄特的要求明显带着恶意,他怎么可能为了阿芙洛狄特的要求,让安不高兴? 波塞冬正要回绝,却听安菲特里忒突然出声,声音清冷,不卑不亢:确实不难,安菲特里忒愿意效劳,就当是感谢您促成了我们的爱情。 阿芙洛狄特惊讶地望向安菲特里忒,只见蓝发的男神冲她微微颔首,矜贵的面容不见半点为难,他缓缓走向那丛玫瑰。一朵,两朵,三朵,采了一大捧。 那玫瑰芬芳馥郁,色泽鲜艳,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又像一颗跳动的心脏,被他送到了波塞冬的手里。 波塞冬愣愣地抱住,一大束玫瑰,捧了满怀。 阿芙洛狄特看着他的举动,细眉微挑,流露出几分被忽略的不满。不等她做声,只见安菲特里忒递出另一只手上的玫瑰,仅有一枝,递到了阿芙洛狄特的面前。 波塞冬是一束,她是一枝。 刻意为难变成了顺带,真有意思。 请收下吧。安菲特里忒说。 阿芙洛狄特垂眸看去,娇艳的红玫瑰绽放在蓝发海神的指尖。 她为什么不要? 就算是顺带,也是安菲特里忒给的。象征爱情的红玫瑰,是能胡乱送人的?他的举动足令波塞冬不高兴。 阿芙洛狄特伸手去接,脸上盈满笑意:劳你费心 手刚伸到一半,就见那朵红玫瑰在神力的蕴养下逐渐变成蓝色,蔚蓝如海的颜色。 阿芙洛狄特的指尖停住,只听安菲特里忒解释道:来得匆忙,没有为您准备礼物,就让这朵蓝色玫瑰,代表海洋对您的敬重。 阿芙洛狄特闻言,再大的怒气也消散了。她接过那朵玫瑰,别在耳畔,冲波塞冬扬眉:你的伴侣真是能说会道,我原谅你了。 说罢,金发的女神转身就走。她满头蓬松的金发随着腰肢的扭动一荡一荡,像风中摇摆的柳枝,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波塞冬顾不上看她,惊讶地望着安菲特里忒,眼睛亮亮的:安,你好厉害! 来自社恐的崇拜,真情实感。 波塞冬自认怎么也做不到这样,寥寥几句话的功夫,既化解了他人的为难,又不让对方尴尬。 你怎么能做得这么周全? 波塞冬望着他,眼睛里充满了求知欲。他记得安菲特里忒曾经说过,他以前从不参加社交活动。同样是零社交经验,安怎么就能做得这么好? 安菲特里忒想了想,坦诚道:我其实没想太多,只是不想让你为难,也不想惹你生气。他用深邃的灰蓝色眼眸锁住他的恋人,目光专注,全力证明他只为他考虑。 波塞冬: 被安菲特里忒深深凝视着,听着他认真的声音,波塞冬感觉自己好像泡在了蜜罐里,浑身甜滋滋的,舍不得出来。 真糟糕,打直球的安果然杀伤力惊人,他真的真的要招架不住了! 他单手去搂花束,用另一只手捂住安菲特里忒的眼睛。 安菲特里忒没躲,任由自己陷入无边的黑暗:冬? 他的睫毛颤了又颤,搔在波塞冬的掌心,搔在他的心上。 波塞冬听见自己的声音,嗡嗡响在耳朵里:你先别看我 嗯?安菲特里忒不解。 波塞冬喉结滚动,没有回答。 他再看他,他怕自己会把持不住,在大庭广众之下吻他 第61章 阴谋撞破 看着波塞冬和安菲特里忒亲密的举动,众神惊叹不已。 那位蓝发的男神何等的幸运,竟然能够获得海皇殿下的钟情! 特别是波塞冬往日的情人,她们曾经与他有过那么多浪漫的回忆,却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的眼神。好像涂抹了蜂蜜的糕点,散发着清香,诱人品尝。然而不等她们动手,就恍然发现那块糕点已经落到了别人的盘子里明明她们更早看见,只差一步之遥! 嫉恨使女神们变得难缠,她们用带刺的语言与两位男神交谈,听得波塞冬渐渐不耐。他找了个借口,说要透透气,便拉着安菲特里忒的手走出了宴会场。 溪水潺潺流淌,好像叮咚的琴音。 两位男神逆流而上,距离宴会的场地渐渐远了。 波塞冬说:对不起,安。他低垂着眼睑,看上去情绪不高。 安菲特里忒垂眸看他:为什么要道歉? 波塞冬抓了抓头发,困扰道:她们是因为我,才会说那些话的。 那又不是你授意的。安菲特里忒倒是意外的冷静,他的语气淡淡的,似乎完全没把那些女神的话放在心上。见波塞冬把头发抓得乱乱的,又伸手帮他理了理,动作倒是意外的细致温柔。 可是 安菲特里忒打断了他的可是:我确实没有什么不快,相反,他顿了顿,说:我很高兴。 啊?波塞冬不明所以,脸上写满了困惑。 他在安菲特里忒的面前从不掩饰自己的心思,安菲特里忒看他,好像在看最清澈的溪水,所有的想法都一览无余。安菲特里忒又想摸摸他了,但他只是捻了捻手指,浅浅笑道:她们那么嫉妒,只能说明你的爱意都被她们看在了眼里。真好,不用我来宣布主权,你已经替我办了。 波塞冬喜欢他浅淡的笑容,他毫不迟疑地凑上去,在爱人的唇畔啾了一下。 安菲特里忒一愣,伸手去碰唇角,那里还留有被波塞冬碰过的余温。 再笑一笑嘛,安。 波塞冬撤身看他,眼里带着期盼:亲你一口,能多笑一会儿么? 波塞冬觉得自己好卑鄙,明明是情不自禁要亲人家,还说得好像讨好似的,跟安谈条件。无非是因为他心里清楚,这一点小小要求,安一定会满足他。 果然,波塞冬没有料错,他的吻果然让安菲特里忒的眼眸中再次荡起笑意。 然后 安菲特里忒的一记深吻纠缠了他的唇齿,几乎夺走了他的呼吸。 一吻毕,波塞冬气喘吁吁,听安菲特里忒说:现在差不多了,能笑三分钟。 波塞冬: 波塞冬感觉自己亏大了! 但是,安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好好看啊! 两位男神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眼看着太阳神赫利俄斯的马车即将登上天穹最高处,他们决定折返。然而正在此时,他们听见了不远处传来说话声。一男一女,一边说话,一边走着,渐行渐近。 分卷(50) 波塞冬和安菲特里忒相视一眼,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匿身于一棵粗壮的橄榄树后。 神王嘱咐的葡萄酒,你酿好了么?说话的是一把动听的女声。 神王有命,狄俄尼索斯怎么敢怠慢呢?男神在回应里用了自称,原来他就是擅长酿酒的狄俄尼索斯。 几声响动,似乎是酒神奉上了宙斯所需的美酒。 只听那不知名的女神又问:这酒果真沾上一滴,能让神明醉一整天?你有没有试验过?神王要的美酒,必须按他的要求来酿造,容不得有半点差错! 那女神的语气稍显严重,竟有些高高在上的骄矜。 作为私生子的狄俄尼索斯虽然不被神后赫拉欢迎,但在流浪人间的那几千年里,他不断传播信仰,教人类酿酒,又凭着一手绝技重回神界,等闲神明哪敢在他面前这么说话? 波塞冬纳闷不已,偷看一眼,只见那说话的女神金发璀璨,眼眸明亮,头戴橄榄枝头冠,正与波塞冬调查的资料吻合竟然是智慧女神雅典娜! 如果是这位女神,倒也不奇怪。她是极高傲的性格,因为从宙斯的头颅中诞生,自诩智慧非凡,又因为深得宙斯的信赖,颇有些眼高于顶的味道。但是她在人间的名望又很高,因为她很会经营,总是在人间播撒智慧与和平的种子,甚至连战神阿瑞斯一半的神职都被她抢到了手里。 她替宙斯做事,这不奇怪。 但是宙斯特令狄俄尼索斯酿酒,是怎么回事? 波塞冬按捺住好奇,继续往下听。 狄俄尼索斯被雅典娜质疑了,似乎不太高兴,嗤笑一声,语气里多了几分放浪不羁:试验?这又不是什么难事。说着,他手一伸,取过刚刚递给雅典娜的那壶酒,摸出一个水晶杯,直接倒满一杯,嬉笑道:你看,酒是现成的,验酒的人也是现成的。你要是担心,就自己喝一口,看看要睡几天。 他说这话跟开玩笑似的,那微微上扬的语气却像带刺的荆棘,扎得雅典娜浑身不舒服。雅典娜沉下了脸,瞪视胆敢冒犯于她的红发女神,试图以眼神给他施压。 然而狄俄尼索斯只是笑笑,耸肩,一脸疏懒,暗藏不屑。 她只当她高高在上,他可不怕她。 不仅是她,那位神王陛下在他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 雅典娜又瞪,狄俄尼索斯干脆伸了个懒腰,把酒泼了她一身:酿酒可不是一件容易事,我累了,我要去睡了。这酒你要是信得过就拿去,你要是坚持试验,耽误了神王的时间,也请你自己负责。 雅典娜被泼了一身酒水,正要发怒,就被狄俄尼索斯塞了个酒壶在她怀里。就是迟疑的这片刻功夫,狄俄尼索斯已经扭头走了。他步履轻快,那样子哪里像要睡着了? 雅典娜咬牙,暗骂了一声:粗俗,无礼! 此时酒水已经浸透了她的绣裙,染红了一大片。酒味袅袅散开,竟混着一点月桂花的香味。狄俄尼索斯一向如此,喜欢把一些新鲜的材料用到酿酒中。雅典娜闻着那怡人的香味,一向清醒的头脑竟有些晕乎了。她忙提高警惕,掩住口鼻。 不必再试验了,她心里已经有数。 这酒真是霸道得很,只是嗅一嗅,就差点让她醉倒过去。 有了这酒,神王陛下一定能得偿所愿! 到时候,为他出谋划策的她,自然也能得到他另眼相待了。 雅典娜越想越高兴,嘴角扬了起来,又被几根纤长的手指挡住,看不真切。她抱着酒壶步履匆匆的离开了,浑然不知波塞冬和安菲特里忒已经撞破了他们的阴谋 第62章 神王设宴 那酒应该是为我们准备的。 雅典娜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青草与树木交接的地方,波塞冬抬眸看安菲特里忒,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安菲特里忒微微颔首,对他的看法表示认同。 宙斯的宴请来得太过突然,他们早知道没有好事,只是没想到宙斯会把文章做在酒上。 安菲特里忒猜想:宙斯或许是想故技重施,拿当初对付上一代神王克洛诺斯的方法来对付我们。 波塞冬被他这一句话点醒,所有的疑惑都有了解释。 宙斯的酒,还有他的百般针对,都在此刻有了答案。 神王权位的更迭,从来与平和安宁无关。 初代神王乌拉诺斯因为残暴□□,不敬地母盖亚,被小儿子克洛诺斯推翻,其中,盖亚准备的美酒是个大功臣;后来克洛诺斯登上了神王之位,因为害怕重蹈父神的覆辙,干脆把几个儿女都吞下了肚子,却被宙斯逃过一劫,用一块巨石代替了自己。等到宙斯长大成人,也效仿克洛诺斯,在美酒中混入催眠和催吐的药物,逼克洛诺斯在睡梦中吐出他的几个兄弟姐妹。 如此,宙斯与波塞冬、哈迪斯等兄弟姐妹联手,终于赶走了克洛诺斯,建设了全新的奥林匹斯神系。 大局初定,宙斯便整出了一堆骚操作。又是追求两个姐姐,又是抽签划分三界。终于让他得偿所愿,成为了奥林匹斯神山上唯一的主宰。然而他还忌惮着他们,忌惮着他的两个兄弟,怕他们夺他的权。所以但凡冥界和海界有半点儿风吹草动,他都要过分解读。 所以,当时他建设新大陆亚特兰蒂斯,对于宙斯来说,就是夺权的信号。宙斯的反应会那么大,后面又折腾了一堆事情来对付他,也就有了解释。 就,过激了吧? 波塞冬叹了口气。 他明明只是一条咸鱼,只想谈一场甜甜的恋爱。 现在一不留神,仇恨拉得稳稳的,宙斯都要醉倒他,害他性命了! 波塞冬有些困扰,但并没有因此后悔。当时他如果不出手,灾厄中会有无数人类饿死,他做不到袖手旁观。再说了,波塞冬和宙斯的矛盾也不是因他而起,只是缺一根导火线,被他挑了出来 你打算怎样应对? 安菲特里忒的询问把波塞冬拉回了现实。 波塞冬回神,没有片刻的犹豫:回到宴会上,当场戳穿宙斯的阴谋。 他用一双紫罗兰色的眸子望着安菲特里忒,神色坚定,没有一丝胆怯:我们现在回去海界,是没办法解决问题的。宙斯这次算计不成,还会想更毒辣的办法来对付我们。所以,他的选择是正面应对,见招拆招。 安菲特里忒发现,他的爱人似乎是变了。 以前的他,面对旧情人的纷扰都会头疼得不行,想尽办法要化解冲突,使一切恢复平静。然而,在众神之王的算计下,他却不愿妥协,反而生出了与之对抗的勇气 不,他其实没变。 细数过往的点点滴滴,安菲特里忒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的冬分明在一次次接触他的时候,就表现出了坚韧的品格。他从来不怕麻烦,不怕困难,他的处事态度只取决于他在不在乎。就像努力生长的藤蔓,把韧劲藏在了弯曲缠绕的枝叶间,阳光下看,十分可爱;风雨之中,又十分可敬。 这是他的爱人。 他的冬。 安菲特里忒注视着他,油然生出一股骄傲。 忽然,手指被勾住。 安菲特里忒微微低头,没有错过波塞冬脸上的灿烂笑容。 今天,要请你和我一起冒险了,安。 乐意之至。 安菲特里忒的回答没有半点儿迟疑,哪怕他们的命运没有因为婚姻而捆绑在一起,他也愿意支持他的决定,和他一起,迎接这场风雨。 直面风雨不代表莽撞行事,在赴宴之前,波塞冬已经做足了准备 宴会前夜,两位男神掩藏行踪,去了涅柔斯的神殿。海中长者为他们预言,此行有风无波,反而会看见响晴的天。他语气笃定,让他们不要担心,结果被多里斯呼了一巴掌:这么重要的事情是你能担保的?在关于安的预言上,你可是出过错的! 多里斯不放心涅柔斯的预言,怕宴会上生出什么变故,又问两位男神是不是还有别的打算,要不要他们纠集众海神,准备好杀上奥林匹斯? 波塞冬摇了摇头。 现在的矛盾,只是宙斯与他的矛盾,要是海神杀上奥林匹斯,矛盾就会扩大,让偌大的海界与奥林匹斯众神对立起来这实在没什么必要。 从和平的21世纪穿越而来的波塞冬,更懂得和平的可贵。 他不想看见风云涌动,众神不宁。 他建议,要涅柔斯去拜会大地女神盖亚,必要的时候,请地母出面帮助他们。 经历过三代神王的更迭,地母盖亚伤透了心,也彻底厌倦了权势。她把自己安顿在距离冥界不远的叹息平原,与生命树为伴。平时,她不怎么接待客人,也不爱出去游历。但是像涅柔斯这样的老海神,她倒也乐意见上一见。 这个办法获得了涅柔斯的大力赞成:大地女神不会愿意看到宙斯再度掀起风浪,如果是她,一定能平息这场风波。 波塞冬却告诉他,大地女神是他最后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他不希望盖亚介入这件事情。 他很清楚,外力的介入只能治标,不能治本。要真正解决矛盾,靠盖亚是靠不住的,他只能靠自己。 涅柔斯很清楚他的意思,那双历经沧桑的眼眸里满是睿智的光:你可以放心把这件事交给我。他笑:老头子虽然年纪大了,但还没有老糊涂。不会提前出牌! 波塞冬自然没有不放心的,他们交换了报信的玉珠,如果安菲特里忒捏碎玉珠,涅柔斯就向盖亚说明情况;如果两位男神安然回来,就没必要为了这件事情惊扰了大地女神。 除了地母盖亚那边,波塞冬还确定了冥王哈迪斯的行迹。 冥王哈迪斯不是他的盟友,波塞冬也没觉得那位冷淡的男神会和他结盟。但是看目前的情况,他的猜想没错宙斯确实是准备一网打尽。毕竟,无论先对付他们当中的哪一个,都会使另一个警惕。只有一起拔除,是最快最省事的。 只是,他想对付他们。 他们也会消耗他。 到时候二打一,波塞冬感觉胜算还挺大。 想到这里,他戳戳安菲特里忒:走吧,安,我们快去看看,看看冥王到了没有! 要是冥王到了,好戏就要开始了 两位男神说走就走,等他们回到宴会场上,却没有看到哈迪斯的身影,宙斯也没来。 怎么回事? 波塞冬皱眉,没想到另外两个主角竟然会迟到这么久。 他凑近安菲特里忒的耳畔,小声和他交流,耳鬓厮磨,看上去十分恩爱。 众神打量他们几眼,纷纷别开视线,心情复杂。 就,挺酸的。 恩爱就恩爱吧,没人拦你,秀恩爱是怎么回事?真觉得偌大的奥林匹斯,就你们俩是真爱?! 还,还真是。 众神无语。他们虽然赞成自由的结合,混淆爱与欲的边界,但是真让他们碰到这种灵魂伴侣,他们也挺想成为其中一个,体验一下这种感觉的。 正酸着,就见金发的智慧女神从人群中袅袅走来,走到两位男神的面前,冲他们盈盈一笑:海皇殿下,神王陛下请您一聚。请您跟我来。 哦,原来宙斯还为他单独开了一场鸿门宴。 想想也是,耍阴谋当然要暗搓搓的来,哪有在宴会场上,当着这么多神的面使的? 波塞冬与安菲特里忒对视一眼,没有行动。 您请。雅典娜好像对波塞冬的迟疑浑然不觉,她微微鞠躬,伸出白百合般的手臂为波塞冬指路。 波塞冬拉住安菲特里忒:我的丈夫应该和我一起。 他望着雅典娜,眼眸微眯,似乎有些不快:雅典娜,你对我的爱人有失恭敬。我今天不跟你计较,快给我们带路吧。 没料到素来多情的海皇波塞冬竟然会这么不留情面的训斥自己,雅典娜不由睁大了眼睛。她刚刚来到宴会上,确实听说了海皇波塞冬转性的事情,只是没想到传言竟然完全没有夸张,波塞冬就是转性转得这么彻底他该不会是有了爱人,就忘了他曾经追求过自己吧?! 还不带路? 波塞冬把她的催促也奉还给她。 雅典娜气极,如果可以,她真想取出武器,用武力狠狠地回报他。但是想到神王宙斯的计划,她到底忍住了脾气,只道:海皇殿下,海后殿下,请跟我来。 安菲特里忒很少听谁叫他海后,波塞冬觉得这个称呼冒犯了他,不让海神们这么说。 换做以前,他也不会喜欢这个与女性挂钩的称呼。但是现在他不是这么想了,他直接将之理解成了伴侣的意思。 他就是波塞冬的海后。 波塞冬是海皇,他就是海后。 在这漫长的神生中,只有他,会永远立在波塞冬的身侧,与他常伴。 安菲特里忒与波塞冬并肩,绕过众神的餐桌,走向一片僻静的橄榄树林。 神王宙斯就坐在树根遒劲的树凳上,正与哈迪斯闲谈。他的面前,圆形石桌上铺着洁白的桌布,放满了各色美酒佳肴,摆宴的架势倒是挺足。 雅典娜替两位男神通传,刚刚因为哈迪斯的不配合把天聊死的宙斯连忙循声望来。 只看了一眼,他便愣住了。 这个波塞冬,怎么好像不太对啊? 第63章 神明之战 宙斯皱着眉毛把波塞冬上下打量,他越看越是心惊,惊怒的情绪在他的胸口搅动,好像大地震颤者波塞冬在碧蓝的大海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可笑,真是可笑! 堂堂海皇波塞冬,神力滔滔的克洛诺斯之子,受他百般忌惮的兄弟,竟然会被一个异世来客占据了神体! 宙斯抓在树凳扶手上的五指用力收紧,强作镇定,掩饰着内心的震撼。 仔细一想,他确实很久没有和他这位好兄弟会面了。只怕有翼的流言传到奥林匹斯,多情的海皇波塞冬与众情人闹着要分手的时候,这具健美的神体就已经换了个人了! 可是,他怎么敢? 他竟然敢? 大胆占据海界主宰的神体,他就那么自信,一定能战胜波塞冬的神魂,融合海皇的神格? 不无需质疑,他已经做到了! 这个胆大包天的野心家! 宙斯咬牙,这就是他对这位异界来客最鲜明的印象。 分卷(51) 他想,他真是他见过的最大胆的人!他明明不是波塞冬,却胆敢建设新大陆,和奥林匹斯神山上的王者分庭抗礼显然,他的野心还不止于此,他怕是想要把整个神界把握在自己的手心! 宙斯用自己的想法去揣度波塞冬,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他转而怒瞪哈迪斯,睁大的狮眸中透露出对冷淡的兄长的不满。他想,这种不智的行为真不像哈迪斯会做的,或许是他高看了他这位兄弟就是他们三兄弟间有些龃龉,他也不该引狼入室,隐瞒这样一个祸患! 宙斯相信,波塞冬前往冥界的时候,哈迪斯绝对看破了他的神魂。可他竟然没说,反而时常和波塞冬通信他们一定在密谋着对奥林匹斯神山,对他不利的事情! 那一刻,宙斯感觉所有的一切都暴露在了阳光底下。 这种感觉让他既气愤,又激动。 他想起自己的计划,他想,他们俩真是活该! 他控制着自己的身体挺直震颤,缓缓移动视线,像个不知真相的小丑既然这两个心思龌龊的家伙选择装傻,他就跟着继续装下去,看看到底说先破功。他想着,露出大大的笑容:波塞冬,我的好兄弟,你真是让我久等! 他拍了拍身旁的椅子,示意波塞冬:快来,来这里坐下! 波塞冬不是傻瓜,相反,在赴宴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又提前勘破了宙斯的计谋。他把宙斯的迟疑看在眼里,心里又警惕了几分。但他没有拒绝宙斯一反常态的热情,只是挥了挥手,让橄榄树的树枝伸到他的面前,乖乖盘成一张树凳,供他的爱人安菲特里忒落座。 坐吧,安。 波塞冬的恩爱都秀到宙斯面前来了。 然而宙斯体会不到波塞冬的想法,他心里中恼怒着在波塞冬抬起手臂的时候,他心里的警铃便开始当当直响。他以为波塞冬会召唤三叉戟,在被他识破身份的当下,直接杀他个措手不及。他差点歪下了树凳,结果,波塞冬只是做了张凳子让他的同□□人坐下??? 宙斯有理有据地觉得,波塞冬是在愚弄他! 他看到自己防备的样子,一定觉得很可笑吧! 脾气暴躁的众神之王难得有压抑脾气的时候,而且是接连憋气,险些没把他一张粗犷的面孔憋成猪肝色。他忍了又忍,继续装个傻子。为了他的计划。他又笑了笑:是叫安菲特里忒吧,你的伴侣。 他询问着波塞冬,眼神却落在安菲特里忒的身上。 安菲特里忒不卑不亢,朝神王问了一声好。 宙斯不满于这对夫夫的目中无人,又不得不和他们寒暄,以免打草惊蛇。等到简单说了几句,宙斯又看向哈迪斯:哈迪斯,我亲爱的兄弟。现在波塞冬也有了他的爱人,我们三兄弟都有了美满的婚姻,这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让我们举杯共饮,为波塞冬祝贺吧! 宙斯说着,大声呼唤智慧女神雅典娜的名字,要她奉上酒神狄俄尼索斯新酿的美酒。 波塞冬一听到酒,便打起了精神。 来了! 只见金发明眸的女神放下手中的大盾,捧起黄金打造的酒壶,袅袅娜娜地走来。她向三界的主宰微微躬身,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请允许我为各位斟酒。 宙斯已经迫不及待,波塞冬不动声色,至于哈迪斯,他敛起浓眉,微微点头。 鲜红的酒液从金色的壶嘴中倾倒出来,散发着浓浓的酒香,那酒香足以让人迷醉,恨不得马上将它品尝。 宙斯闻着酒的香味,眯了眯眼睛,深深觉得狄俄尼索斯这次的事情办得不错。他做出享受酒香的模样,实际眼角余光一直落在波塞冬和哈迪斯的酒杯里,看到他们的酒杯里盛满了香醇的酒液,这才满意。 哈迪斯,波塞冬,让我们举杯共饮 宙斯抓起酒杯,按捺着自己最后的急切。他从指间的缝隙往着冥王和来自异界的海皇,好像深林中窥伺着猎物的凶猛的狮子,眼里凶光乍现。 一杯酒,满满的香醇,是他和他的两位好兄弟决裂的讯号。 只要这杯酒下肚,哪怕是神力滔天的两位男神,也抵挡不住梦的召唤。 至于他巧手的工匠神赫菲斯托斯为他做的精巧的酒壶,给他倒出来的是另一种气味相近,但却不会催人睡眠的美酒。 等到他的两位兄弟入睡,他就会抽出用提丰的腿骨做成的大刀,那刀上涂满了许德拉嘴里的毒液。他会把那把大刀悬在他两位兄弟的头上,送他们前往永恒昏暗的塔尔塔罗斯,叫他们充满欲望的肮脏的灵魂,永远徘徊在炎海的尽头。 只需要他们抬一抬手。 就在那一瞬间,他就要和长久的不安告别了。 那一刻,宙斯竟然假惺惺地感到有一些不舍。 他望着他的两位兄弟,狩猎似的双眸中闪过捕猎者对猎物的怜悯。 喝吧,喝吧。 他在心里催促着。 然而波塞冬没喝。 他不仅没喝,还提醒了坐在他身边的冥王哈迪斯。 冥王别喝,这酒有问题! 他把酒杯一摔,警惕地看着宙斯。 冥王哈迪斯还没有拿起酒杯呢,他神色淡淡,好像此刻剑拔弩张的气氛是一场戏剧,而他只是底下的观众:我没打算喝。 他平时不爱说话,一说话却能气死人。 宙斯表现得那么明显,我不会上当。 宙斯:感觉自己像个傻瓜。 不,以前上过他的当,被他赶下神座的克洛诺斯大概比他还要傻。 宙斯给自己找了个垫背的,又稳了稳心神,故作讶异:你们怎么会这么想呢?我亲爱的兄弟,我把狄俄尼索斯新酿的美酒分享给你们,你们竟然这么想我?! 他佯装出一副气愤的模样,知心的智慧女神雅典娜连忙上前安抚他的情绪,又替他向在场的其余三位男神辩解。 一场好戏演得倒是热闹。宙斯还说要喝掉自己杯中的酒水自证清白,波塞冬看他一眼,觉得他不去好莱坞拍电影可惜了:别装了,雅典娜和狄俄尼索斯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宙斯: 宙斯下意识用余光扫一眼雅典娜,又怕波塞冬是在诈他。 但就是诈他又怎么样? 哈迪斯和波塞冬已经把防备写在了脸上,喝酒这一计是成不了了。 打草惊蛇,现在他只有先下手为强了! 波塞冬,你在胡说什么,你听见了什么 宙斯话说到一半,手中凝聚起雷霆之力,象征着雷神的权杖出现在他的手上,他猛然挥动权杖,向波塞冬攻去。 可恨的外来者,让你破坏我神界的平静,就让我来把你碎成齑粉! 波塞冬冤得不行,他单知道宙斯算计他,没想到黑锅还要他背:我怕有破坏神界的平静?我只是想宅在海界,是你一直舞个不停好吧! 话说完了,他才反应过来,宙斯对他的称呼是外来者。 他的身份被看破了? 波塞冬一时怔忪,动作间有些迟疑。 安菲特里忒虽然没明白宙斯为什么会用外来者称呼他的爱人,在这紧要关头,他也顾不上其他。奋身上前,替波塞冬挡下一击。 安菲特里忒自从接受亚特兰蒂斯的供奉后,神力又大涨了一截。他本来就常年在战斗中锤炼自己,此时对上神王宙斯竟然也毫不畏缩,竟把轻视了他的雷神挡了回去。 宙斯脚下不稳,一个踉跄,瞪大虎目看着安菲特里忒。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不被他看在眼里的,卑微可怜的涅柔斯的儿子竟然胆敢反抗神王。他大呼:雅典娜,给我惩戒他! 雅典娜闻言,毫不犹豫地加入战局。 至于宙斯,此时又和哈迪斯对上了。 在上次与提坦巨神大战的时候,他就花了心思,只给哈迪斯分了些防御性强的武器,此时只要制住他,让他无法行动,再专心对付手握三叉戟的波塞冬,拿下两位男神根本不在话下。 他一边攻击哈迪斯,一边向他表达自己的愤怒。 可恨的哈迪斯,你真是被冲昏了头脑。你既然发现现在占据波塞冬神体的是个外来者,为什么不告诉我,不和我联手,将他驱赶出去?!你真要看着神界被个外来者搅得天翻地覆? 雷电的神力掀起哈迪斯的黑发,他的神色依旧冷淡:那不重要。 波塞冬正奔赴战场,闻言脚步一顿,险些摔了。 所以,其实哈迪斯也看破了他? 呃,那他为什么不揭穿他? 波塞冬在他们兄弟的眼里那么不重要么? 突然有点同情以前的海皇殿下。 另一边,哈迪斯又不留情面地揭了宙斯的老底:再说,你也不在乎他的情况,不是么? 很好,很直白。 波塞冬想,这很哈迪斯。 第64章 遇见幸运 另一边,与雅典娜缠斗在一起的安菲特里忒自然也没有错过宙斯的那些话。 他听宙斯口口声声称呼他的冬为外来者,此时才终于明白过来,冬竟然不是原来的海皇波塞冬! 安菲特里忒也像宙斯一样震惊于这个答案,但他稍微细想,又觉得这个答案才是最合适的。他的冬本就和姐妹们分享的那些绯闻里不一样,他热情,开朗,像个小太阳,笨拙得不像传闻中海皇波塞冬那花心滥情的模样。 原来,他根本就不是海皇! 他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宝藏。 他想,冬一定是混沌神卡俄斯给他的恩赐! 从他来到神界,成为海皇,就注定了他们要结成伴侣。 他为他兑现了抢婚的预言,又获得了他的心甘情愿。 以前的海皇波塞冬怎么会让他这样呢? 安菲特里忒认识的本来就是穿越而来的波塞冬,此时他稍稍一想,就觉得豁然开朗。原本听到这惊人的消息,换谁都要消化一会儿。安菲特里忒却完全没有受影响,反而更有力气,专心对付起雅典娜来。 在激烈的打斗声中,他想起了波塞冬偶尔战斗时的不熟练。此刻他已经有了答案,所以唯恐波塞冬因为对三叉戟不熟悉,或者神力使用上有什么疏漏,不慎中了宙斯的阴招。 他必须尽快摆平雅典娜,去帮助波塞冬! 另一边,随着波塞冬加入战斗,宙斯与两位男神的打斗越发焦灼。 换做原来的海皇波塞冬与冥王哈迪斯联手,拿下宙斯也不无可能。然而宙斯为了今日,才找了深爱着他的神后赫拉借来磅礴的神力,又要求锻造神赫菲斯托斯给他重新打磨了武器,再加上刻意针对冥王哈迪斯,排斥从和平年代穿越而来,在战斗上略有欠缺的波塞冬,一时竟与两位男神打成平局。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在宙斯的刻意为之下,他们越来越接近宴会的主会场,波塞冬的心里愈发焦灼。他们毕竟身处神界,神界众神不管服不服宙斯,看到神王有难,总不可能襄助他们。毕竟那位雷霆之神是出了名的小心眼,要是今天他们反叛不成,会一起被嫉恨。 波塞冬不敢赌众神的袖手旁观,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波塞冬又一次冲进战局,然后又一次被宙斯排斥在外。 要怎么办? 要怎么办! 安菲特里忒终于战胜了智慧女神雅典娜,将她掀飞,摔在了石桌旁。女战神雅典娜穿着漂亮的礼裙,然而她的大盾很有一些分量,骤然砸在石桌上,桌上的黄金酒壶发出哐哐的声响。 波塞冬回头觑了一眼,万幸酒壶没倒。 要是他们现在闻了酒香醉过去,醒来怕就是俎上肉了! 忽然,波塞冬心思一转,有了办法。 他冲安菲特里忒大喊一声:安! 他向石桌望去,安菲特里忒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到了那壶美酒。他们心意相通,马上就想到了一块儿。善于操控水流,能把水化成冰刃的安菲特里忒,本就是发起攻击的最佳人选。 安菲特里忒毫不犹豫,抄起酒壶向宙斯奔去。 宙斯一向自大,真正和哈迪斯打起来,才知道自己低估了这些兄弟。他料想哈迪斯在人人畏惧,厌弃的冥界,收集的信仰之力肯定不如他。他的武器本来就不如他,又不及他神力充沛,肯定很快就会暴露颓势。没想到哈迪斯竟然十分难缠,让他一时分不出神。 至于波塞冬,他刚刚的那声惊呼,宙斯可是十分欢迎。 他想,一定是波塞冬的男情人败在了雅典娜手下! 这也正常,雅典娜可是从他的头颅里跳出来的,智慧与战力并存的女武神。她的尖矛就连嗜血的战神阿瑞斯的胸甲也能戳穿,何况区区一个小海神? 波塞冬此刻一定看到了他的爱人胸前淌血的模样,听他的那声惊呼就知道他已经乱了阵脚。看他和安菲特里忒那亲密无间的模样,现在应该只顾得上他的爱人了。至于他身后的脚步声那一定是雅典娜来驰援了! 雅典娜 宙斯正要指挥,让雅典娜协助他攻击哈迪斯,就感觉背后一冷,好像有刺往他的身上扎。 他倏地回头,不忘用雷神之杖去抵挡哈迪斯的攻击。 只见迎面射|来一把把鲜红色的冰刃。 分明是水做的武器,却闪烁着金属才有的冰冷锋锐。 宙斯微微抬眼,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安菲特里忒。 让他意外的是,安菲特里忒竟然没事。他打败了雅典娜,他向他发起了攻击。 可是,这小小的几枚冰刃,能给他造成什么威胁? 宙斯嗤鼻,正要回击,就见那些冰刃砸他一脸,在他脸上化作了香醇的酒水。 宙斯尚未反应过来,就听见波塞冬骂他:宙斯你这个花心大|种|马,你去死吧! 宙斯一听,心头火起。 他想,这个外来者占着波塞冬的神体搅风搅雨,怎么有立场说他? 该死的是你! 宙斯刚刚开口,又有几枚冰刃射向他,混着他脸上来不及擦拭的酒水,流进了他的嘴里。 嗯酒很香醇。 宙斯感觉有点晕。 不愧是酒神狄俄尼索斯新酿的好酒,不过几滴,就让宙斯头昏脑涨,手脚发软。 波塞冬趁势而上,与安菲特里忒合力,将宙斯拿下。 哈迪斯见他们把堂堂神王摁在地上,缓缓走了过来,罩下一片阴影。 分卷(52) 需要绳子么?他问。 他打开手,手里有一把绳子,是他把几个作恶的泰坦巨神绑到塔尔塔罗斯以后,从他们的身上解下来的。那是当初宙斯特地嘱咐赫菲斯托斯锻造,专门用来对付神明的绳索。现在被用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只听波塞冬毫不犹豫地说:要! 他瞥一眼困顿在地的雅典娜,好像从批发市场拿货的店家:来两条。 哈迪斯真给了他两条。 宙斯气得吐血,又浑身软绵绵的,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他恨不得自己能醉晕过去,免得遭受这样的折辱,但是这点儿酒还醉不倒耽溺于宴会的神王。他只能像只待宰的鸡,被人割破了喉咙,明明还没有死去,却已经看到了死神逼近。 你们牲畜!对兄弟下手 他咬着牙,恶狠狠咒骂,因为醉酒而大舌头,让人听不清。 波塞冬不耐烦听他说话,一边在他身上打着死结,一边告诉他:不好意思,我不是你兄弟。 宙斯又骂哈迪斯。 哈迪斯瞥他一眼:你又没拿我当兄弟。 宙斯又骂他们野心勃勃,想着自己的神王宝座。 波塞冬不明所以:我做了什么让你误解这么深,神王宝座真没那么稀罕,我只想低调做神,好好谈恋爱啊! 他说着,看向哈迪斯,怀疑是不是自己向哈迪斯求助,让宙斯误会了他。 只见哈迪斯神色淡淡:神王事更多,烦。我不稀罕。 宙斯一口老血憋了又憋,终于还是吐了出来。 好家伙,他想了那么久的假想敌,原来都不稀罕他的神王宝座。可他一顿狂舞,非要舞到他们的面前,现在倒好,真被他们搞下台了! 宙斯狠狠掐自己的手心,让自己精神振奋,还想着和两位男神谈判,要他们放过他,以后他们分守三界,相安无事。 这话早在哈迪斯前往冥界的时候,他就已经听过一遍。 他是不会再信这个诡诈的兄弟了。 我既然把你弄下来了,就没必要让你再回去,不是么? 波塞冬耸了耸肩,作为一个外来者,他果断把宙斯交给哈迪斯解决。对于他来说,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他紧张兮兮地望向恋人:安,你听见了吧? 安菲特里忒牵着他,往宴席的方向走。被他们甩在身后的,是宙斯痛苦的悲鸣。而他们的面前,繁花簇簇。再往前走不远,就能走到热闹的盛宴。 再往前走,就不方便说话了。 波塞冬拉住安菲特里忒,不让他走。他像竹筒倒豆子似的,一口气把自己的来历交代出来。然后像一个等待死刑的犯人,惴惴不安地等待着安菲特里忒的宣判。 他闭上眼睛,不敢看安菲特里忒。 在失去视力以后,他的听力比往常要灵敏许多。 他听见安菲特里忒抬手的声音,然后那只手落在他的头顶,轻轻按揉,将他的散发揉乱,也把他一颗不安跳动地心安放在了原位。 原来,这不是你的意愿? 安菲特里忒站在他的角度想:离开自己的亲人朋友,你一定很难过吧? 他想起波塞冬暴露身份的那天,从他脸颊上滚落的那一颗颗烫人的眼泪。 原来,他想家了。 他想抱抱他。 给他迟来的安慰。 他想,就顺应心意做了。 他把爱人抱进怀里,像年幼时姐姐安抚他那样,拍拍他的手背,告诉他:别怕,我早就接纳你了。冬,你是我毕生挚爱。从我们结婚的那天起,我就是你的家人。 安菲特里忒的声音淡淡的,却有一种令人坚信的力量。 波塞冬感觉自己的心彻底安定了下来。 他回抱安菲特里忒,把脸埋进他宽阔的胸膛,眼泪不听使唤地从他的眼角流下。 安,遇见你真好。 安菲特里忒克制地把他抱得更紧,又不至于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想,其实真正的幸运儿是他。 在漫长的神生中,这样万年难遇的意外促使他们相遇。 他被预言笼罩的阴郁的一生,从此有了阳光的照射。 他会永远爱他他的小太阳。 【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很抱歉这本拖了这么久,写着写着真的没手感了,但还是想写完波塞冬和安菲特里忒的故事。 下本应该会隔一段时间,设定已经出来了,但是我想先存点稿子,不然忙起来难保更新。 预计8月底或者9月份开文,希望大家能支持。 下一本写《[希腊神话]冥王抢婚成功后》,戳专栏可以看到预收。 文案如下: 珀耳塞福涅重生以后,决心改变自己枯守爱丽舍的命运。她做了一件事: 在小爱神厄洛斯射出金箭的时候,她躲到了纳西索斯的背后,使冥王哈迪斯的恋爱目标从她变成了只爱自己的美少年纳西索斯。 * 于是,冥界多了一位美到极致,嘴巴也毒到极致的冥后,往日淡漠冷情的冥王疯狂迷恋他。 白天,纳西索斯走到哪里,怼神怼到哪里。 众冥神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哈迪斯:冥王您快管管冥后啊! 哈迪斯:嗯,纳西索斯说得对。 众冥神: 夜晚,纳西索斯的刀子嘴专怼哈迪斯。 哈迪斯只能钳住他,吻他的唇。 纳西索斯不相信世界上会有无缘由的爱,但他不得不承认,哈迪斯的爱打动了他。 然而这个时候,珀耳塞福涅出现在他的面前,冲他耀武扬威,告诉他,他得到的爱源自一支作弄爱情的金箭。 假的,都是假的 纳西索斯决定不惜代价,让一切复原! 不爱说话但是会给老婆撑腰的多年禁欲老男人哈迪斯攻X嘴巴特别毒到处怼人但是在冥王面前总是吃瘪的纳西索斯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