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汝成人耶?》 第一章腊月二十九年兽来了 日刚矬西,忽然响起三道雷,一道比一道响,清朗的天瞬间被乌云遮蔽了,江砚书透过纱窗观雷鸣,眉头一皱,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披上外袍,把过长的袖子向上挽了挽后走到外头去,叫来正在摘橘子的道童石元子:“你与知灵去村口转转,年……许是要来了。” 那叫石元子的道童见喊,挎着装满橘子竹篮子小跑过来,道:“明儿就是除夕,知灵师兄疏头后就去村口了,床拂好了,橘子我也摘了,就等着年姑娘了。” 石元子口中的翁姑娘是一只年兽,六年前开始,她每年都会来井塘村这儿上番。 体弱多病的年兽,所谓的上番就是来这儿玩上七日罢了。 六年前第一次遇见翁卯卯的时候,她才刚出幼,因为身体不好,走路一点也不稳当,所以是被哥哥翁郁叼着出村的。 翁御把她放在井塘村的一个暗处的坑里,并数四叮嘱:“卯卯就在这儿玩,哥哥晚些再来寻你,这儿不点鞭炮,卯卯莫要害怕。”说完他转头就去别地村捣乱了。 年兽生来就是个调皮的性子,到了人间,嘴痒手痒,总想破坏一些东西,翁御走后,翁卯卯身子蜷缩起来睡了一觉,醒来后精神大振,就近寻了棵橘子树开始啃噬,不大的肚子里吃了好几百颗橘子。 谁知自己啃噬的橘子树是一位得了道的道人种的,也就是那传闻中精妖闻名则丧胆乱窜的玄痕道人江砚书。 年兽啃噬橘子树时的动静可不小,半夜的时候两耳一闻奇怪的声响,江砚书便点着明晃晃的烛奴循着声响出来察看动静。 一出来只见一只吃饱喝足的年兽,前爪揣进毛茸茸的胸口里,背上苫了一张草皮,眼里还耀着朦胧的微光,仿佛那街上吃醉了的青皮光棍似的。 如若不动,还以为是用绒线做出来的年兽,江砚书凑近薅一下她嘴边沾满了橘汁的小胡须,才敢相信真有年兽来井塘村里,移近烛奴一看,呵,明明是凶猛的年兽,她看起来却似个蠢大之物。 橘子吃得有些多,肚子格外不舒服,翁卯卯后肢抽搐着,喉头里苦啾啾哀到次日,哀了一晚上也没还性,又还趴在那毯子上惺了一整日精神才渐渐恢复。 一下子被抓了个正着,以原形与人见面,翁卯卯不知害怕。 而第一次碰面,江砚书就在闲言里套她的年龄名儿。 翁卯卯没些心眼,问什么就答什么,家里有几口人,哪儿摆了昂贵的器具都一一与他说:“我叫翁卯卯,爹娘膝下没有三窝两块,只有我与哥哥这对兄妹,所以翁家不是那三层大二层小的。虽然我是妹妹,但因为我身体不好,所以在家中兄长是下一肩的呢。” 是个四家头,还是个过当的富实之家。江砚书听完在心里说了一句。 “嗯。”江砚书看了一眼竹篮里的橘子,还想说些什么,那唇瓣才刚刚张开一条缝,不远处就出现了知灵弟子慌忙的身影,眼睛往他脚边看去,他的身后跟着一只毛发蜷曲的年兽,脖颈系着大红绣花软布,壁立着前爪温吞吞地前行,如走在几百里山路那般,看着有些可怜。 “师父,师父。”知灵看见江砚书,立即改走为跑,跑了几步,想起身后有只路都走不稳的年兽,于是折回去单手拎起她的后脖颈一起跑。 看到前爪里不停滴水的翁卯卯,江砚书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语气却淡淡的,好似不在意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了?” 知灵把手中的年兽交到江砚书手上,笑道:“被村口的哥子追,一不小心踩到了池塘里,差些没淹死,一只年兽,似虎掌的爪子,明明窝心一脚就能把对方的肠子给踢出来,竟怕那不过三尺高的哥子,师父你说可笑不可笑。” 说完,知灵咧开嘴笑得前仰后合。 毛茸茸的前爪全湿,湿答答的踩着泥土地不好受,还会沾惹一团泥土,刚从年兽村里出来,翁卯卯身上的灵气偏弱,暂变不成人之形,知灵嫌她身上毛儿厚实,足有斤两重,抱着身子好热烘烘的,苦死不愿意抱她走,翁卯卯索性就抬起前爪学人直立行走。 听到知灵笑话她的胆子小,翁卯卯脾气暴躁,想露出獠牙吓唬他,谁知牙还没露出来就被江砚书拎进屋里去了。 屋里有温暖的薰笼,江砚书让她把湿哒哒的爪子烘一烘。 翁卯卯矬身坐在薰笼旁,乖乖把爪子搭到上面去烘干,只说烘到一半,她的眼眶一湿润,竟想流泪啼哭,泪水滚出眼眶之前,她好心提醒一旁的江砚书:“道长,你把耳朵捂住吧,我忽然又想哭了。” 年兽一哭,碧翁翁就会变脸,不是暴雨如注就是电闪雷鸣的,又急又强的,总要把人的魂魄给吓走三缕,江砚书见此状,太阳穴隐隐作痛,只问:“你这是吃了什么屈气要流眼泪了?” “也没有吃什么屈气。”翁卯卯咬着下唇强忍泪水,“刚来就遇到拦路的哥子,今年没有新衣裳可穿了,都掉进了池塘里了,知灵又不肯替我去捞回来,大过年的,没有好看的衣裳,忒没意思了,我好不容易出一趟村呢,现在身上只有一套衣服了。” 原是为这小事而伤心,江砚书无语凝噎,他着实不想听到震耳欲聋的雷声,只说:“大过年的,流泪不吉利。” “明天才除夕。”翁卯卯吸溜一下通畅无比的鼻子,而后把搭在薰笼上的爪子贴到江砚书的脸颊上,将他的两只耳朵捂住。 晓得自己引来的雷声音颇大,她贴心地用自己的爪子替江砚书捂一捂耳朵,倒是有几分良心。 毛梢擦过脸颊,软乎乎的,江砚书的手臂上犯起一团不痛不痒的疙瘩,他不迭说一句话,翁卯卯紧咬着下唇的齿儿便松开了,堆积在眶内的泪随之流下一行又一行。 泪一流,天边轰隆划过一道紫白色的雷。 翁卯卯试探地流一行泪,见江砚书没有阻止她流泪,她便放开了喉咙大啼起来,边哭边嘚啵:“呜呜呜……今儿还遇见个妖怪,说要变成虱子入我喉咙里爬上一爬,弄破我的喉咙让我无法喷火害人,好在我一通运智,道与您相识,他才慌得装矮子,跬跬拜拜倒退着离开。但最后他还说了一句……” 说到此,翁卯卯忽然不做声了。 屋里头呜呜呜,屋外也是呜呜呜,耳朵被捂得实在,其实江砚书听不大清翁卯卯说了什么话,眼睛得盯着她掀开又合上道嘴唇辨字音,粗粗辨清,他肚内思考了一会儿才出言道:“说什么了。” 第二章腊月二十九讨榧子 “他说那井塘村里的衔清道长白白净净一张脸和小黄门似的,没有什么好心的,日后想和我这只年兽双——修——” 翁卯卯口中的衔清道长且就是江砚书,她皱着眉头看着江砚书,不觉道出双修一事羞人,只觉得这句话有辱斯文,转述之后她十分希望在此话之后他能来一句我去收了那嘴坏的妖怪。 闻言,江砚书一脸平静,心里却火热,这话不足以动怒,但细细一琢磨,怎么浑身热乎乎的,裸露在外的双手,在寒冷的风中沁出了汗珠子。 一个姑娘家家的,扯着喉咙嚷着双修也不害臊,江砚书拿下脸颊上的爪子,而后屈起二指往她的脑袋上的角弹去:“不需要理会这些妖怪。” 每只年兽的额头上都有一只漂亮的角,榧子弹在角上,一点也不疼,还有些舒服,翁卯卯把头伸过,还指了指额头上的那只角:“榧子嗒嗒!” 见过喜欢挨骂的,还没见过喜欢讨打的,江砚书不理会翁卯卯的要求。 等了一会儿江砚书都没有动手,翁卯卯又去想妖怪说的话了,她觉得小黄门三个字不娱耳,见江砚书反应淡淡道,她的眉头又皱深了几分,顿了顿,开口时将话说得委婉了许多:“他说我恃美笼络您,您还因此着了道儿!仔细一想,道长他可不是在骂我,他这是在骂您无大雅,心不净!您不去收了他吗?” 听到这里江砚书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好好琢磨一番,发现翁卯卯竟然学会添油加醋了,她每回从年兽村里出来,第一日里总是以原形见人,那妖怪有何能耐能透过原形看到她幻化成人形的样子,那一句‘我恃美笼络您’,是她自己加道罢。 江砚书打量了一番在哪儿装可怜的翁卯卯,眉儿皱,眼搁泪,露着年兽之形,那可怜悲伤之态也是宛然可见的,怕是多说一句不好听的,外边的雷就要响上一整宿,他把不动听的话吞回肚内,咳嗽了一声后话锋转开,道:“你一哭就能引来风雷雨,让外头的行人躲避不及,致狼狈不堪,如此,你该去外头哭,和大伙儿一块狼狈不堪。” 此言有理,翁卯卯垂垂止泣了,她并不想去外头淋雨,身上层迭的毛发湿透后一点也不舒服:“可我还是难过,我的银子也在那包袱里。” 眼泪止了,伤心却不减一分。 江砚书道:“我这儿可是个非细的住处,门前还一对金铺,你两手空空来我这里也饿不死你。” “我瞧着会。”翁卯卯环视了一圈屋子,这人间的屋子与她在年兽村里所住的金门绣户相差甚远,一个是辉煌的金壁,一个是随时漏风的木屋,看着哪里是个非细的住处。 “怎么就会了?”江砚书不解。 “道长,你这是住在木头里啊,木头梁下挂着几盏破旧的浪荡灯,不怕哪天绳子断了,那滚烫的火团子落到头上,一烧便成个扫脑儿了?”翁卯卯仰头看了看头顶上微微晃动的浪荡灯,看着看着,眼睛瞪大,有些害怕那灯会掉落下来,身体抖了抖,则跳下椅子窜到江砚书的脚边去了。 江砚书没有去过年兽村,那年兽村在天上,他想去也去不成,翁卯卯的家是哪般富实的,她的话眼里常会透露一些,只她一人在年兽村里吃喝玩乐,一个月里的绞缠就要二十两。 地上一年天上一天,用天上人的话来讲,一天的绞缠便是二百多两,这个数目可在地上买四位童子两位童女了。 她身子弱,儿时被关煞与花苗折么得可怜,自然得爹娘之疼爱,所住之处许是和皇宫一样光闪闪的,什么琉璃瓦、汉白玉栏杆、金砖地……描不尽是也。 “今年你自个儿来的?”这么想来,对翁卯卯来说他这处确实有些寒碜了,江砚书又把话锋转开了,翁卯卯窜到脚边来,他边说边把腿收起。 应当是自己来的,若是翁御叼着她来的就不会被村口的哥子和那无名的妖怪欺负了。 “是啊。”翁卯卯眼含热泪慢吞吞地张着嘴,“我今次与哥哥一起出村,哥哥今年要去那宛古城上番,宛古城离井塘村甚远,所以我就自己来了。哥哥本是叫我一起去宛古城的,不过哪儿鞭炮多,我不敢去。” “也就是说哪儿没有鞭炮你就会去了。”江砚书神情淡淡的,斜着冷眼看翁卯卯,没由来说了这么一句话。 翁卯卯不知江砚书在看她,身体一蜷,耳朵一垂,已是要入睡了,没有张嘴回答江砚书的话。得不到回答,江砚书胸口堵着一团气,一个人坐在薰笼前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直到翁卯卯睡熟了才起身离开。 一夜好梦,翁卯卯次日天微微有亮光时就醒了。 一觉过后,原形与人形转换自由,她先以原形之态,腰下塌,前爪往前延伸,格外慵懒,在地上伸了一个懒腰抖落一些毛发,而后变成了人形。 出村时翁卯卯穿了一件梅花暗纹水红领儿短袄,肩一件月白圆领比甲,腰上系了一条蓝绿地缠枝莲闪缎马面裙,梳着整整齐齐的三小髻,脑后垂落珍珠红丝绳,当中的小髻比两旁的小髻略大了一些,簪了数朵粉桃花,时隔一日才变成人形,打扮也没改变多少。 想到今日是除夕,入暮后鞭炮声会四起,翁卯卯撇了撇嘴,有些恼怒除夕的热闹了,也拐也拐地走出房间,一出门,听到不远处传来祷词,她想了想,跟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但在半路被石元子遮了路。 石元子笑道:“师父在疏头,莫要去打扰晚一些师父会带您出门,翁姑娘便先回屋里暖和暖和……毕竟昨晚……” 话犹未毕,石元子的脸颊上飞上两团红云来,眼睛眨啊眨,不敢去正视翁卯卯。 翁卯卯道:“昨晚我睡得很好啊。” 话音刚落,祷词也停止了,只安静了一个眨眼的瞬间,江砚书的声音一顿一顿的从香火缭绕的屋子里传出来:“让她进来吧。” 第三章除夕出门咯 闻言,石元子往旁一站让开了路,怕是看到什么不雅的东西,他站了一会儿后就跑远了。 翁卯卯的步履斜斜,往前面的屋里走去,可是走到滴水檐时她却往后退缩,边退边捂着不舒服的鼻子嫌弃道:“和鞭炮的味一样,道长您是故意的吧。。” 此话落地,里头良久无动静,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江砚书才现身,头戴网巾,内里一件水青小金花道袍,外披一件佛头青多宝纹披风,身姿挺拔,就门槛前看着不远处捂着鼻子的翁卯卯。 翁卯卯见他出来,骂言既来:“您的心眼子比橘子籽儿还小。” “所言人要记得对方日常的好处,休要记得那闲时的歹处。”江砚书笑着打量翁卯卯,今年的她比去年胖了不少,说她身子不好,苦药日日不停地喝,他怎么不大相信呢。 “您日常和闲时都是歹处。”翁卯卯发起脾气来,皱着眉头一口反驳江砚书的话。 “你上我这儿来捣乱又发脾气的,你知道在人间这种人这叫什么人吗?”江砚书跨过门槛,带着一身香烟之味靠近翁卯卯,嘴里的话两个字两个字地慢慢往外吐。 他靠近一步,翁卯卯就后退一步,退到无路可退了,索性立定身子,问道:“是什么人啊?” “上门怪人。”江砚书顿了顿,怕翁卯卯不懂,还解释了一句,“就是上人家的门,还怪人家。” “可是……”琢磨一下江砚书说的话,翁卯卯委屈起来,心里一酸,觉得他是厌恶自己了,“我一年也就来您这儿七日,您是赫赫有名的道长,得展开气度啊。不过您若觉得烦,我明年就与哥哥一同去别地村上番好了,反正我们喜欢作耗的年兽在人间就是个讨厌的东西。” 翁卯卯伤心起来声音不由变得颤抖模糊,鼻头红红,不像是在装模作样。 哪知道一句玩笑话就能让她伤心,在眼泪掉下来之前,江砚书往她额头弹个榧子后往前走去:“走吧,去街上看砍手变龙,吹脚变狮的把戏。” 翁卯卯每年来都收拾一大包包袱,里头至少有七件衣裙,鞋儿也有七双,就连发簪钗子那些点缀乌发的玩意儿也有二十来件,江砚书抬头一看日色晴朗,觉着可以趁着天黑之前带翁卯卯出趟门,去镇上转转买些东西,免她到了夜间又念叨自己无新衣裳新、新鞋子可穿。 身后的翁卯卯没有反应,江砚书没有听到脚步声跟来,自己则停住脚步,转过头看着在哪儿摸额头发呆翁卯卯说了一句:“你也去,来个遮面变年的把戏,这样你的兜里就有钱了,一场把戏可挣好几钱。” 当着众人的面变成年只会被扔鞭炮,翁卯卯身子不好,脑子却是机灵的,可不信这一派胡言乱语,嘟囔了一句可恶后便小跑过去,拿头去蹭江砚书的手臂,意指让他再往自己的额头上弹一个榧子,眉花眼笑地道:“道长,再送个榧子让我嗒嗒!” 额头光溜溜的,没有角也没有茸茸的毛,可隔着衣服蹭上来的时候一条手臂都在发麻发痒,仿佛有数根绒毛再刺挠那些毛窍,让他筋骨儿都酥,鬼使神差地就应了翁卯卯的要求,再往那额头上弹了好几个榧子。 一个又一个,额头上一阵哒哒声。 等他反应过来把手收起来的时候,翁卯卯的额头红了一大块了,但她不觉得疼,还是一张笑面向人,她不知怎么表达被弹榧子后获得的感觉,抬起手臂,想在江砚书的额头上来个榧子。 江砚书扭头闪开,语气平淡:“你要是弹下来,今年我就不给你写格眼了。” 年兽的爪子力大无穷,变成人了那力气也不弱多少的,她若忘了收力道,弹个榧子下来,怕是要把脑浆都给弹出来了。 江砚书平平淡淡的语气让翁卯卯倒吸一口冷气,她讪讪地收回手来,没有人间之人写的格眼,就不是一只合格的年兽了,翁卯卯不想成为哪一只不合格的年兽。 为了那张格眼,她还是不要忤逆江砚书了。 江砚书所住的道院在一座深山之中,远离了喧嚣,到了热闹的年节也是静促促,所以第一回出村时翁御才会把她放在道院附近。 在深山中,也就说出门或是回来都要登那百级台阶,翁卯卯一想到台阶脚底就发软,可她又想去镇上,于挨磨了一阵子,她扯了扯江砚书的袖子,捂着胸口气喘气促道:“道长,你先把我收了,到了山脚再把我放出来可以吗?” 第四章除夕年兽也要带项圈 话还没说完,江砚书似理不理地背着手移步下台阶了。 翁卯卯在身后嚷了几句也不能让他停下脚步,反而还加快了步子,别无他法,她只得用脚自己走。 走到江砚书身边时,他才开口道:“身子不好就得多走走,你们在天上是乘行云出行,不曾走几步。” 下了几级台阶,翁卯卯累得气喘吁吁,无力再回江砚书一句,好不容易到了山脚,浑身的骨头累得不能再行走,靠在一颗橘子树旁喘气不住,气音细若游丝,刚要说口渴,头顶上的橘子带着鲜嫩的叶子离开了枝头,直往她天灵盖上砸。 一连砸下七颗,颗颗都砸天灵盖。 “落橘最红。”江砚书动了动放在大腿边的手指头说道。 翁卯卯拾起一颗橘子来,但见那截面处似刀劈断那般平整,一看就不是熟透自落的,而是江砚书偷偷使落手段让它们掉落的,不过砸下来也不疼,那橘子恰好能解渴,她便不去追究太多,摘取多余的橘叶,用手指擦干净橘子表面的细尘,皮也不剥,一颗囫囵的橘子往嘴里就塞:“道长您的法术还能摘橘子啊,我回村那天,您给我摘一筐吧,我们哪儿没有橘子可以吃,只有仙桃和一些甜瓜。” “橘子要剥皮吃,不是一颗摘下来就囫囵吞下肚的。那皮苦艳艳的,你如何咽得下去?”不晓得翁卯卯吃橘子是带着皮吃的,江砚书看着有些嫌弃起来。 怪不得前年吃橘子后不舒服,不舒服得趴在地上后四肢抽搐着,喉头里苦啾啾哀到次日,哀了一晚上也没还性,又还趴在那毯子上惺了一整日精神才渐渐恢复,原是因几百颗带皮的橘子在肚子里消化了一整夜啊。 平日里吃的药比橘子皮苦得多,橘子皮再苦涩也没有药苦,翁卯卯鼓着两个腮帮子回:“我觉得麻烦。” “你的意思是要我帮你剥了?”江砚书问。 “道长聪慧!” “嗯,做梦。” “道长聪慧!在我的梦里,您还真的帮我剥过橘子,还给我洗过衣裳呢。” “原来我在你梦中我当牛做马。” “嘿嘿。” 言次间,翁卯卯风卷残云地吃光了掉落的橘子。 橘子吃了,身子也休息好了,翁卯卯就跟在江砚书身后走,一路不停地来到镇上。 因是除夕,镇上比寻常时热闹,人出来寻热闹,那些猫儿狗儿也摇着尾巴在人群中穿梭,有的猫儿狗儿的脖颈上有漂亮的项圈,被穿着雍容华贵的妇人牵着走,走得头昂昂的十分神气。翁卯卯是第一次见,格外好奇:“道长,为什么有的狗儿有项圈,有的狗儿没有?” 见问,江砚书起了坏心思,先是叹一口气,紧接着是摇摇头,变着法儿打趣她:“有项圈的狗儿猫儿是有家可归的,没有的项圈的就是无家可归,吃了上顿不知有无下顿的可怜之物。嗯,有家的动物都得带项圈,有了项圈就不会被什么哥子啊,无名妖怪那些欺负。” 翁卯卯听了沉吟又沉吟,摸着自己空荡荡的脖颈觉得江砚书说的有理,昨儿她只说自己与江砚书相识那妖怪就不敢胡来了,那么带上项圈,那些无名妖怪和调皮的哥子不得看见她转头就跑? 翁卯卯愣楞睁睁地沉吟,江砚书则在一旁嘴角上扬,把袖子挽了几挽,他知翁卯卯已入他计中了。 果不其然,过了片刻,翁卯卯指着那带项圈的狗儿,道:“我在凡间时,道院就是我的家,所以我是不是也得买一个,以后就不怕被欺负了。” “可。”江砚书的回答简单又脆快,回答完带着翁卯卯到一家名儿叫春日的铺子里,让她自己挑选喜欢的项圈。 铺里有双色的花形项圈,也有单色的流水形项圈,颜色百花缭乱,翁卯卯选来选去,最后拿了一个白色的项圈,江砚书见之,折了声音说:“你本身就白乎乎的,带着白色的东西一点也不醒目,我运慧眼都瞧不清楚,换个颜色吧。” 翁卯卯没多想,放下白色的项圈拿起一个红色放在自己的脖子前比划:“那就红色的吧,红色最醒目了。” “嗯,红色之物夜间也能瞧见。”江砚书笑容不减回了一句,随后就替翁卯卯付了银子。 铺里的老板看到翁卯卯的举动,又听到那有些怪异的对话,什么白乎乎的身儿、夜间也能瞧见,以为这二人误把他的铺子当成了淫店,买那狗儿用的项圈是来增闺房中的情趣,细想那画面,一时间脸红若抹了红粉,原来有人好这口,比那前院横笛、后院插箫之乐还要奇趣三倍,暗想得改一改自家的铺子名才是,免得后来之人也误会了。 江砚书来付银子时,老板羞得头也不敢抬,话也不敢说。 但在他们要走之时,老板抬起眼抹了一眼翁卯卯后忽然开了口,脸依然通红:“二、二位,带上之后,别太乱来,容、容易窒息而亡。” 第五章除夕怪铃铛 老板的话江砚书不理解,便就没有放在心上了,但翁卯卯苦思冥想了许久,去成衣铺的路上不停地问着几个问题: “道长,为什么会窒息?” “老板是什么意思?” “道长道长,你也不懂吗?” 叽叽喳喳了一路,像一只小麻雀一样,江砚书听多了耳朵有些疼,在成衣铺买了三套衣裳和两双鞋儿,那张嘴巴才从一开一合变成咧开了格格笑。 对那脱套换套的翁卯卯而言,三套并不多,但花的是别人的银子,她学会了知足满足。 衣裳买好,肚内也吃了些美味之物,一看天色暗沉下来,江砚书打帐返回道院,再不回去,翁卯卯便是要发作年兽的本性了,他可不想为此花冤枉钱。 就在返回的路上,眼尖的江砚书发现不远处有调皮的小妖在作耗,带着体弱多病的翁卯卯不方便收妖,于是他把她留在一间铺子前:“你在这儿等我,我待会儿就回来。” “好的吧。”翁卯卯有些紧张,抱着自己的衣服愁眉苦脸看着江砚书,“道长你快些回来,要不待会儿我的本性要发作了。” 年兽到人间来是为作乱,翁卯卯虽然身子弱,但也是一只年兽,除夕当晚天色一暗,手痒脚痒,心思不纯净,就是要捣乱,一直到大年初七时才会安分下来。 “很快。”江砚书奖励似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之后一甩袖在袖内的拂尘,匆匆离去。 翁卯卯的目光随着江砚书的身影看去,看他一闪身消失在拐角处时,从紧张变成了害怕,嘴巴一抿,眼眶湿湿,随时能堕下泪珠。 她不仅怕自己的本性暴露,还怕被忽然出现的哥子与妖怪欺负,她不敢乱动,头埋进腔子里焦灼地盼着江砚书回来,盼着盼着,耳边听到一阵清脆非常的铃铛声响,由远及近,抬眸一看,只见一位富贵人家里的奴哥,牵着一只蜷毛狗儿,狗儿带着红艳艳的项圈,项圈之下悬一金铃铛,随着步子而发出悦耳的声响。 “铃铛啊……”翁卯卯拿出买的项圈看了几眼,忽然觉得自己的项圈有些简单了,她也想要个会发出声响的铃铛,抬头视一圈周围的铺子,发现正对面就有一家似是玩具铺的铺子,就在对面,江砚书回来她也能很快瞧见,思来想去,两脚动了动,朝那铺子徐徐走去。 “老板,你这儿有那会铛铛响的小玩意儿吗?”翁卯卯还是怕江砚书回来后找不到自己,于是只在门外探着个脑袋朝里头问话。 老板是个四十来岁的男子,他看到翁卯卯清秀的庞儿时有些诧异,来他铺子里买东西的大多是妇人,还是头一次有未出阁的姑娘来问话,怎么看也只有十七八岁。 “自己用吗?”老板试探地问了一句,他在心里想或许她是哪户人家的奴哥,替自家怕羞的主母来买的。 “是呀。”翁卯卯的头点似捣药,“我自己用。” “这……”老板不断地吸气,看着翁卯卯露出震惊的神色,竟是自己用,这便是自淫罢,当今的风气不可细说。 “没有吗?”翁卯卯等着老板的回答,还时不时要转过头去寻找江砚书的身影。 “有……”老板敛起脸上震惊的神色,从一个柜子里拿出个表面雕有花纹鸟兽的小缅铃,托在掌心里大方展示,“这个就是姑娘要的小玩意儿吧。” 缅铃与铃铛相似,但前者更为精致,翁卯卯分不清二者的区别,眼内看着相似便觉得是了:“多少银子?” “这个要四两。”老板回道。 “四两!”翁卯卯如今就是个穷哈哈,把买来的衣服拿去典了她也买不起一个铃铛啊,哪知道这个小玩意儿之价昂贵如此,她十分苦恼自己丢了包袱,耷拉着脑袋不再言语了。 老板瞧翁卯卯的反应,觉得有些可爱好笑,道:“姑娘要不杀一下价?” “杀了我也买不起呀,不过道长回来的话我就可以买了。”翁卯卯转过身准备回到对面去等江砚书,但江砚书先一步回来来到了她的身边。 “道长!”翁卯卯笑着喊江砚书。 江砚书额头全是汗珠,但发不飞蓬,衣裳也不狼藉,看来收那妖怪并未费多少力气,看清翁卯卯所在之处,是一家羞人答答的淫店,里头卖何物,细细一想后他的脸色有些不对劲:“怎、怎么在这儿?” “道长你给我买个东西。”翁卯卯不答江砚书所问,牵着江砚书就进到铺里。 江砚书满肚疑惑。 进到铺里,翁卯卯指着老板掌心上的缅铃露出一派天真的神情,和江砚书咬耳朵:“问刚看到一只狗儿的项圈下有这个会响的玩意,可有意思了。” 狗儿的项圈下会响的玩意是铃铛,而翁卯卯所指的东西是置入户内挑逗身儿的缅铃,江砚书不知该说她傻还是天真,眼下有人在又不好解释,只得红着一点脸颊说道:“日后再给你买吧。” 第六章除夕道长他油嘴滑舌 话说完老板掩嘴偷笑起来。 江砚书瞧见老板的笑容,耳朵发热,拉着翁卯卯就出了铺子,而翁卯卯三步一回头,对那铃铛念念不忘:“可是我想要。” 江砚书边走边解释:“今日的银子用完了,下回定给你买。” 大步流星地走了好几十米江砚书才慢下来。 “好吧。”江砚书是个出钱施主,不给她买定是因为银子不一样了,翁卯卯收回心思,跟着江砚书一步快一步慢地回道院。 刚到山脚的时候天便黑下了,只有山顶处还有一丝橙蓝之光,翁卯卯抬头一看那望不到尽头的石阶,双脚一退再退,疲乏得瘫软下来,不愿意走了:“道长,我可以把这些台阶撞烂吗?” “你觉得呢?”走了大半天,江砚书晓得翁卯卯再无余力上石阶,他道,“我抱你上去吧。” 本意是让翁卯卯还了本形后抱着她上去,她还本形之后不特地变大的话,身形只比猫儿大一些,抱起来不费劲,可是一句话偷了懒没说清楚,翁卯卯不爱思考,自也会错了意思,一听江砚书要抱她,拍掌说句好耶,直接以人形扑进他的怀抱里了。 翁卯卯一点也不知羞涩,头靠在他的胸口处蹭来蹭去,多是用额头去蹭,而后眉眼弯弯笑着说:“还是斋公您最好了。” 高兴的时候翁卯卯就会管江砚书叫斋公,有些献殷勤的意思。 怀中忽然多了个人,江砚书不知颠倒,翁卯卯扑进来后他才发觉她今年长高了许多,之前垫起脚跟才恰到他的胸口处,如今已过他的肩头了。 想着想着,那双自由的手不知该往哪儿放,几个呼吸过后,身子愈发火热,再抱下去就要动上可耻之心,江砚书强装镇定道:“我的意思是……你变成年兽,我抱你上去。” “啊……”翁卯卯逐字琢磨江砚书的话,想着是人形有些大,抱起来费力,也不好走路,所以才要抱着本形。 琢磨完没多想,翁卯卯摇身一变成了年兽。 江砚书的心思飘远了,他还在感受怀里残留的热气与香气。 热似晴光,香似兰花。 翁卯卯坐在江砚书的脚边等了许久,没等到他抱起自己,于是先用额头上的角戳戳他的小腿,又用牙儿用力地扯咬他的裤管:“道长!” “啊……好。”一声熟悉的道长传入耳内江砚书方才回了神,折腰抱起地上和团子似的年兽。 翁卯卯乖乖窝在江砚书的手臂上一动不动,她也不敢做声,万一待会说了什么话他不爱听,她就得自己上石阶了。 她并不想自己走。 走了二十来级石阶,江砚书眼皮微垂,打量着翁卯卯光溜溜的脖颈,心思一坏,笑道:“那刚买的项圈,不如就先带上。” “也行。”翁卯卯的态度温和,并不抗拒,让江砚书替自己带上。 白毛之下围路一圈艳红之色,在夜间里也格外醒目。 项圈带上了,江砚书又动了别了坏心思:“你自己下来走一段路,可好?” “可是我走不动。”翁卯卯转过头眼泪汪汪地打悲,“道长您也知道,卯卯的身体不好,而且现在天都黑了,又没有烛奴、灯笼之类的照明之物,我待会儿会走丢的。” “你现在有四条腿,四条腿走路省力气。”江砚书不管翁卯卯愿不愿意,腰一弯就把她放到地上,从包袱里翻出一条红绳扣在项圈上,便是弹额头边是细细言语,“不用怕走丢,你现在带着项圈,我牵着你走,哪怕你不在我的视线之内,我也能找到你。” 翁卯卯看看江砚书,又看看眼前一片漆黑的周遭,心里不大愿意,但江砚书好言好语哄骗了几句,纳闷一番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头轻轻一点就答应了:“那道长你可不要松了绳子。” “自然。”江砚书当着翁卯卯的面将手中的身子在手腕上绕了两圈,这般作恶犹觉不够,他得寸进尺了起来,把手中的几个包袱都挂在了她额头的角上。 不轻不重的包袱挂上来,要说不舒服倒没有,可翁卯卯并不喜欢自己的角上挂东西,她也怕角会断开,拨甩了两下头,欲把包袱甩落,含糊道:“不喜欢。” “你难道不知?”江砚书捧着翁卯卯的脑袋不让她拨甩,嘴巴油花花,一本正经地说,“你想想田间里的牛羊,它们的角上都会挂水壶是不是?这叫物尽其用。长了角又肯挂东西的动物啊,是最可人意了,人见人爱。” 第七章除夕晚饭有鱼有虾 到了人间,哥哥不在身边时能依靠的人只有江砚书。 翁卯卯记着半肚子江砚书的好,另一半的肚子记着的是他的歹,但在她的心里江砚书是个好人,除了第二年他故意点鞭炮吓人,其它几年来这儿有得吃有得玩,到走的那天,他会准备一些有趣的玩意让她捎回年兽村里,耐心又温柔,所以从他口中说出的话,翁卯卯从来都不怀疑。 年兽的角和牛羊不一样,年兽长在额头上,牛羊长在两边,它们的角挂东西不会遮住视线,可是年兽的角挂了东西就会遮住,江砚书也知道,所以挂上去包袱拨到了两边,十分讲究,一边垂两个,这样角根便不会因重物而发生紧揪揪的疼痛。 翁卯卯尝试挂着包袱试探地走了两步,因为试探,难免紧张,不小心同手同脚了起来,才走第二步,前边的爪子一个踩空,她就往后摔了个倒裁葱:“道长救命!” 声落地,眨眼就滚下五级石阶,地上的尘土落叶全往毛发上沾,索性脖颈带了项圈,而江砚书手疾拉紧绳子,她才没有像那圆溜溜的珠子一样继续往下滚。 这真当是蠢然之物,江砚书偷腔鄙夷了一句,鄙夷完就跑向翁卯卯身边,用手摸摸她的爪子和额头,探察她有没有受伤。 “多亏了带了项圈。”翁卯卯从地上爬起来,眼儿眯起,讨好似地蹭起江砚书的手掌,“没有项圈,卯卯就要滚到山脚去了,道长你真厉害。” 这件事之后,翁卯卯对江砚书的信任再增七分。 江砚书忽然觉得自己是个坏人,辜负了翁卯卯的这份信任,不过愧疚感连半刻都没有,看到翁卯卯乱蹭的脑袋,他道:“嗯,我自是厉害的,所以你要好好听我的话。” 翁卯卯并无大碍,拍去灰尘和落叶后在原地上活络了一下四肢,就由着江砚书牵着自己往上走了。 将近道院时,翁卯卯忽发奇想,停下来对江砚书说:“道长,我有个好想法。” “你说便是。”江砚书对翁卯卯的忽发奇想不感兴趣,她一只在天上好吃懒做的年兽能有什么奇想,只掀了一点嘴皮敷衍她。 翁卯卯和风一样绕着江砚书跑了三圈:“道长,等你以后老了走不动路了,卯卯就可以挂着你走啦。” “那我先谢谢你了。”一只年兽果然没什么好的奇想,江砚书左耳听右耳出,大踏步往前走去。 江砚书没情没绪的,翁卯卯不死心地又说:“道长,难道你不喜欢吗?我觉得……” 话才说了一半,道院那儿炸出一阵鞭炮声,翁卯卯掉声大叫:“啊啊啊啊啊啊……” 她凄凉的喊叫声被淹没了,听见鞭炮声她如见到了玉皇大帝,瑟瑟发抖的身体一蜷,脸朝地面贴去,那直立的耳朵耷拉着试图隔绝外界的声音,可是一点也隔绝不了。 江砚书也不知为何道院里为何会有鞭炮声起,听到鞭炮声后立即抱起翁卯卯在怀中安慰。虽然说话声都被鞭炮声覆盖了过去,但江砚书还是说了许多温言语。 鞭炮声持续了好一会儿,结束时翁卯卯半昏了过去,呼之不应,江砚书只得抱着她回道院。 一入道院,只见满地的红纸似红春泥,几个弟子看到江砚书回来,都吓了一下,七嘴八舌道: “啊,师父怎么回来了?” “那刚刚的鞭炮声不得把年兽吓傻了?” “本来就不大聪明啊……” 道院里的弟子见翁卯卯去了镇上,想着今日是春节,不如趁着年兽不在,点些鞭炮热闹一下气氛,谁知把翁卯卯给吓昏了。看到昏迷过去的翁卯卯,一个个含愧无比,拿起扫帚来把地上的红纸扫去。 而吓了一大跳的翁卯卯当日的灵气全无,可怜兮兮的变不成人形了,得要第二日才能变回去。 人形也好,原形也好,都有方便之处,可吃年夜饭的时候那原形可谓是麻烦非常。 知灵找来一个大盘子,然后敲响盘子,嘴巴缩起,和呼叫狗儿一样叫她:“嘬嘬嘬,开饭了。” “我不是狗。”翁卯卯龇着两排牙向人。 “但是你现在得和狗儿一样吃饭啊。”知灵笑嘻嘻地把盘子放到翁卯卯面前,往里头添了饭菜,“谁叫你那么弱哦,今日就当狗儿吧,你的饭菜,你自己叼过去吧。” “我再弱也是年兽,我可是一只叫翁卯卯的年兽。”翁卯卯呸一声,态度恶劣,忍着饥饿,转过头不肯吃一口。 “好吧。”知灵端起一盘年夜菜去用膳之处,笑道,“那我就和师父一块吃饭咯,你就在这儿倔吧,嘿嘿。” 知灵说走就走,留下翁卯卯一个人在哪儿生闷气。 翁卯卯的肚子早已咕咕乱叫了,看看静促促的屋儿,一团委屈气涌上心头,她走到月下自言自语:“他们一定是不喜欢我了,所以才点鞭炮,呜呜呜,不如我去找哥哥好了……呜呜呜……” 那低低的哭声和刷刷的风声混成了更为悲切的声音。 “大过年的,哭了不吉利。”江砚书出现在翁卯卯身后,念她受了惊吓,说话声音比寻常还柔和,“知灵与你开玩笑的,走吧,年夜饭就等着你了,今晚吃大鱼大肉,还有你最喜欢的虾,那虾可是知灵一个个挑的,肉极肥。” “可是我不会吐骨头,也不会剥壳。”翁卯卯眼含热泪转头看着江砚书,“大鱼大肉我也吃不了,而且我现在这个样子,吃饭会弄得我毛茸茸的嘴都是油,不干净的。” 第八章凶猛的年兽 这句话说出来只有一个意思了,如果翁卯卯没有受惊,江砚书会脱口一句爱吃不吃,可她受了惊,又未能好好柳惊,说出这句冷冰冰的话来她会无限伤心难过,保不齐明天就去翁御哪儿打悲。 翁御是一只不折不扣的年兽,凶猛威武,张嘴喷团火就能把一个村子烧个干净,要让他知晓翁卯卯在这儿吃了屈气,他哪能坐视不理。江砚书在心里权衡利与弊后,叹了声气,道:“我喂你吃就是了。” “谢谢道长!”就等着江砚书这句话的翁卯卯如愿以偿后,笑得两只眼睛只剩下一条缝,因为高兴,身上每一根毛发都在蟾光之下发光。 受了惊吓后翁卯卯的四肢和蔫了的蔬菜似的,老得走不动路,江砚书只得抱着她去吃年夜饭。道院里加上翁卯卯和江砚书,总共不过八人,人不多,索性就坐成一桌,又恰好是八仙桌,一边坐两人,并不会挨挤挤的,而江砚书和翁卯卯自是同坐一边。 上了桌后,江砚书给翁卯卯的脖颈处系上一方松绿的花布,免得吃饭时她的嘴里漏出油水和饭粒,把自己柔顺光亮的毛发弄脏。 江砚书面前的筷子几无动过,忙着给翁卯卯剥虾挑鱼骨,还得给从螺壳里挑出里头的肉。这些做完也未能清闲下来吃饭,翁卯卯想自己吃饭只能和狗儿那样吃,她不乐意,就是要让江砚书用勺子喂自己吃。 “道长,上一口吃的就是饭,这一口要吃肉了。”递在嘴边的勺子装着一口白花花的米饭,翁卯卯扭头不肯张嘴。 翁卯卯的吃饭习惯是一口饭后得一口肉进嘴里,这样吃着嘴里才有油香,江砚书知道她的习惯,但饭都在勺子上了,再说了,先多吃一口也无碍:“反正最后肉都进你的嘴里,待会儿连续吃两口肉就是了。” “好吧。”翁卯卯不情不愿地张开嘴。 翁卯卯还有别的习惯,一口米饭咀九次,一口肉肉嚼十二次,嚼不够次数那口内的食物就无法烂成泥,吞咽时就会卡住喉咙。 知灵与其他弟子大眼瞪小眼在哪儿看自家师父喂一只年兽吃饭,咀嚼着饭菜的嘴欲言又止,如此亲密自然,这二人之间果真有什么私盐私醋。 知灵在一旁看了许久的热闹,他不似其他弟子那般能把话忍住不说,脑子里想到什么嘴里就要说出来:“师父,您直接把肉和饭混成一盘,然后让她张大了嘴巴,您直接一盘倒进去就是,反正她的嘴大。” “呵,我倒也想。”江砚书嘴上说着话,手上继续喂翁卯卯吃饭,“但是倒进去她就噎死了,她牙口不好。” 翁卯卯是一只年兽,却颇爱吃水里的玩意儿,因为水里的玩意儿肉质柔软,她嚼得动,陆地上走的和天上飞的玩意儿她几乎咬不动,明明有着两排尖利的牙儿,却比无牙的老头儿吃饭还麻烦。 知灵的建议江砚书不是没想到,但想到了又如何。 “啧,这真是年兽?”其中一位弟子闻言,略有些吃惊。 “我、我虽然牙口不好,但确实是一只年兽。”江砚书当众揭她短处,翁卯卯羞恼起来,不过江砚书说的是实话,她解释时有些底气不足了,吞下食物后,偷腔道,“从我的名字就知道,其实我还是很凶猛的。” “翁卯卯。”知灵念着她的名字好几回也不见得名字里有什么玄机,“念快了不就是翁猫猫,哪儿凶猛了?” 这话翁卯卯不爱听了,蹭的一下站起来,挺着胸膛大声解释:“我是兔年生的,是卯兔啊,你没听过兔急了也会跳墙这句话吗?然后卯字是十分凶恶的字,两个卯,凶恶翻倍,如果我不凶恶凶猛,哪儿能承受得起这个名字呢?” 说着,她前爪一立,稳稳地搭在桌沿上:“翁卯卯就是凶猛的。” “坐下吃饭。”翁卯卯忽然站起来,吓得江砚书手里的碗差点儿打碎,“你觉得你承受住了两个卯字吗?瞧你这弱不禁风的身体,还敢说承住了?” “哼。”翁卯卯这下没有底气再解释了,鼻管里哼几声表示自己不服气。 江砚书不恼,一面念叨一面把饭和肉都喂进翁卯卯的肚子里,她吃饱喝足后自己才开始动筷吃已无热气的饭菜。 喂翁卯卯吃饭是今日第一件麻烦的事儿,第二件麻烦的事儿是入睡前得给她刷牙洗面擦爪子,这些做完了还用玫瑰油给她梳理毛发,伺候了一只年兽一个晚上,江砚书肚皮里都是闷气。好在翁卯卯是只有礼貌的年兽,每一件事做完都会笑嘻嘻地道谢: “谢谢道长。” “道长你最好了。” “卯卯明年还要来您这儿。” “道长,卯卯想吃橘子,您能不能给卯卯剥点橘子,剥橘子可有趣了,那橘香能透甲呢。” 第九章大年初一病猫猫 江砚书忙了一个晚上,疲惫得眼皮沉重,伺候一只年兽比收妖怪还要耗力气。 正刷着牙呢,就说要吃橘子,他自不会答应,答应了那牙不就白刷了?江砚书拿着一根牙刷,仔仔细细地刷着翁卯卯的上排牙齿,冷声冷气拒绝:“如果你愿意在你那圆滚滚的肚皮儿上开一个口,让橘子从肚皮口里进入我就给你剥橘子皮。” “那我还是不吃了吧。”满嘴的泡沫和水,翁卯卯抬着下颌口内喃喃呐呐地说,“肚皮上开口不好看。” 说着说着,嘴巴越张越小,江砚书刷不到里头的牙齿,捏着翁卯卯的下颌,道:“翁卯卯,把你那乖乖张大些。” “啊——”翁卯卯闻言,把嘴巴张到最大,大到嘴角两边都有了撕扯之感。 “倒也不用这么大……” “哦。” 翁卯卯吃得好,也被伺候得好,不过这不能说明她的身子无大碍,到了深夜,肚儿翻滚,额头火热,两下里难受,她蜷缩在榻里哀哀呻吟至天明。 夜间未睡,白日里哪还有精神,变不回人形暂就不说,有四条腿都支撑不住一个身子,若没人帮扶一下,就得靠着墙壁斜斜地走。 “道长,我今天是一只病了卯卯,忽然觉得自己可能快死咯,死之前可以吃点橘子吗?”翁卯卯打着如意算盘,艰难地走到江砚书的脚边,一到脚边,四肢软无力,再支撑不住了,倒在地上呼呼喘气。 江砚书正在看书,见翁卯卯的死模活样,心里担忧起来,合上书,蹲下身去揉了她的肚子,问:“哪儿不舒服?” “哪儿都不舒服。”翁卯卯一动不动的,其实躺下来后身子舒服了许多,但她想吃橘子,便就继续装可怜,“但是嘴巴涩涩的,好想吃橘子,剥皮的那种。” “哦,成全你就是。”能吃橘子就无大碍,江砚书知道翁卯卯在装,转身让石元子拿来一篮子的鲜橘子来。 橘子有多鲜呢,鲜得那皮儿不见一点橙红之色,绿油油的,一看就酸得流口水,江砚书把拨开的橘子皮藏进袖内,橘子肉则囫囵塞进翁卯卯的嘴里。 翁卯卯不知那橘子未红,是酸溜溜的果物,江砚书递橘子过来她张嘴就吃,然而嚼一口她就偏头吐了出来,看着江砚书道:“好酸啊。” “酸?”江砚书的眉头先是一皱,然后面不改色当着翁卯卯的面吃下一瓣酸橘子,“是甜的啊。” 即使口内喉里发酸,江砚书的神情一点也没变,吃完一瓣又一瓣,连珠箭吃了六瓣这无疑让翁卯卯怀疑起自己的味觉出现了问题,凑过头去,将江砚书手中的橘子吃了,但和开始一样,咀嚼一下就酸得难以下咽。 橘子吃了两回都是酸的,翁卯卯:“卯卯的味觉都变了,阿娘说将死之人味觉先变。不应该啊,我只是被鞭炮吓到了而已,道长,怎么办呀?” 眼泪未落,雷声先响,因着伤心得心头欲碎,翁卯卯自知控制不住眼泪,在眼泪落下之前,抬起毛绒绒的爪要去遮江砚书的耳朵。 “不会的。”江砚书的目光如炬,撒起谎言来和骗子似,毫无虚心的痕迹,“味觉发生改变,只是啾疾。我可是道长,一点啾疾,露一手就能解决的。” “怎、怎么解决?”多亏了江砚书,涔出来的眼泪只在眼眶内打转,没有要落下的迹象,翁卯卯偏头一问,“道长,你快救救卯卯啊。” “只要你从今日起,做七件有功德的事情,那么啾疾自去,不会来困扰了。”江砚书极力压住那忍不住要上扬的嘴角,怕是忍不住,他赶忙扳着指头算数,“七件,只是一日一件而已。” 翁卯卯的头偏得更歪了,目不转睛看着江砚书扳指头:“道长,什么是有功德的事情?” “比如说……”骗人要骗到底,江砚书微扬头,作思考之状,“比如道长不高兴的时候,你逗道长高兴,那么就是一件有功德的事情,又比如说道长肚子饿了,你把手中的食物给道长,那么也是一件有功德的事情。” 江砚书举的例子都和自己有关,翁卯卯怕死怕得脑子糊涂转不过弯来,她认真地听着、分析着,一时理解成了做的事情都要与江砚书有关,只要有关,就是有功德的事情:“道长,卯卯明白了,所以道长现在高兴吗?肚子饿吗?觉不觉得冷呢?有什么忙不过来的事情吗?” 第十章大年初二受伤 翁卯卯无心盼着江砚书遇到不顺的事,她只是想做上有功德的事儿来延寿罢了,一见江砚书有空闲就来问上几个问题: “道长,您心情如何?” “道长,您饿了吗?卯卯给你抓鱼吃吧。” “道长,您冷吗?卯卯给你暖和暖和吧?” “道长啊……” 和一只赶不走的黏人苍蝇,不知疲倦地问到吃晚饭的时辰才住嘴。 翁卯卯还是不能变成人形,江砚书又和昨日那样伺候她吃饭,剥虾挑鱼骨、一口肉一口饭,有条不紊。 听了一整日的声音,翁卯卯闭嘴吃饭的时候江砚书的两只耳朵出现了幻听,一想到吃过饭后还得帮她刷牙洗脸擦润毛之物,他已出现下山三日去收妖的念头了。 “道长,卯卯想吃螃蟹了。”翁卯卯吃着虾肉,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螃蟹的壳坚硬,可食用部分极少,翁卯卯的饭量又大,剥上一日的螃蟹都不够她塞牙缝,生为一只年兽,没有惊人的本领,倒是有麻烦人的本事儿。 江砚书看着一脸高兴的翁卯卯不凉不酸地说:“嗯,我也想吃。” 江砚书随口一句话就是一件有功德的事情,翁卯卯的脸上瞬间失去了笑容,一张脸皱似蔫瓜儿,他这句话说出来便是让她给他剥螃蟹的意思罢? 翁卯卯低首看看自己的毛爪,两排牙儿也在口内偷偷磨了磨,爪子有力,却做不得精细的活儿,看来只能用牙齿咬碎壳再取出当中的卸肉了。 本是不高兴的,可转念一想做完这些事儿就能延寿了,自己并不亏,于是一阵清脆的笑声从喉咙放出来:“道长,明日卯卯给您剥螃蟹吧,嘿嘿。” “行。”当她是随口一说,江砚书也随口应了一句好,将手中最后一口饭喂进那张嘴中。 盘子里吃得干干净净一粒米饭都不剩下,剩下的是一点油水,饭吃完,翁卯卯念着要吃橘子,江砚书不得闲剥橘子,便又骗人:“你的七功德事儿没做完,现在吃橘子是酸溜溜的呢。” “那、那沾着糖蜜吃可以吗?沾着糖就不酸了呢。”翁卯卯最爱的果物是橘子,在年兽村里她对那咬一口便满嘴是甜汁的橘子念念不忘,所以每回来人间来都想吃个过瘾。 翁卯卯并着前爪,做出乖巧吃喜的模样讨人欢心,看来这个橘子非食不可了,江砚书心一软,差些被她蛊惑,一个“好”字几到嘴边,他死死咬住牙关把那个字吞回肚子里:“我这儿没有糖蜜,那你去和蜜蜂打交道,若它们愿意借蜂蜜与你,你就沾着吃。” 此话一出,翁卯卯今晚吃橘子知再无可能,脖颈扬起,呜了一声:“呜!那我还是去睡觉吧。” “这就乖了,不麻烦道长也是在做一件功德事儿。”江砚书满意地点点头,休息片刻,一口气伺候好翁卯卯,让她酣然入梦去了。 睡前想着要剥螃蟹,翁卯卯在梦里也梦到了剥螃蟹,在梦里她也从原形化成了人形。 心里装着事儿,远方的鸡鸣一起,翁卯卯口内便念着一句螃蟹从榻里弹坐了起来:“剥螃蟹!” 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人样,翁卯卯一时未反应过来,还以为自己仍然是四条腿在地上行走的状态,活络一下四肢后就往地上跳,下稍头是下巴着地,磕破了皮肉,鲜血一点点从破开之处帽了出来,疼得她展开了四肢,趴在那冰凉的地面上哇哇乱叫,眼泪乱下:“呜呜呜呜……嗷嗷嗷嗷……” 【太困了太困了,今天回到家,下一章再写多点吧】 第十一章大年初二打啊打 翁卯卯嗷嗷呜呜几声的时候天上已打闪了好几次闷雷了。 按理说雷声过后江砚书会赶来看情头,但翁卯卯叫到喉咙沙哑疼痛了,也不见半个人影来,她只好自己站起身,到外头去看情头。 出门之前,翁卯卯变回了年兽之态,她觉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颇舒服,她打帐让江砚书多伺候她几日。 外面灰蒙蒙的,格外安静,只有石元子一个人拿着扫帚在哪儿认真地扫落叶,冒烟的屋子也冷冷清清没有人在疏头痕迹,翁卯卯行动活变,斜着身子跨过门槛,问石元子:“道长呢?” “翁姑娘早!”石元子向翁卯卯做个点头之礼,“说是昨日那镇上有恶妖作耗,师父一早就带着所有师兄下山捉妖去了。” “这样啊……”翁卯卯被人撇下了,却不难过,因为江砚书捉妖时从不带她,“那道长什么时候回来?” 石元子摇头,说是不知:“据说那妖可坏了,师父一时半会回不来罢,翁姑娘别担心,师父早已剥好了虾,饿了您就去吃。” 说完想到翁卯卯还是四肢立地之状,不禁担忧起来。 翁卯卯的原形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不过那张嘴是在怖人,虽说她的牙口不好,可露在嘴唇之外的两颗獠牙,皆可刺透人骨,只怕是喂她吃饭时不小心触碰到了,或是不遂她意惹得她不高兴了,就得落个皮开肉绽的下场,只有师父才敢亲劳双手喂她吃饭,石元子在心里嘀嘀咕咕着,缩起双手,声音颤涩着说:“翁姑娘,今日您能自己吃饭吗?我、我怕疼。” “我要等道长回来,等道长回来吃饭。”翁卯卯生来有些滞碾,不紧不慢,在滴水檐下寻了一块干净的地蜷缩起身子倒下入睡了。 石元子松了一口气,拍拍受惊的四两红肉后继续扫地去了。翁卯卯在滴水檐下睡了半个时辰,江砚书还没有回来,她一只年兽无事可做,也不知做什么事情能拔闷,起身伸个懒腰,一路低头嗅着气味走到了下山的石阶口,从高往下眺望一眼,感受到一股冷嗖嗖的气息,似是有不良之辈隐在地下,她渗渗地夹着尾巴当即窜到树后去了。 躲在树后两只滴溜溜的眼再去瞧,却什么也没瞧见,也没有任何声响,过了半柱香的时辰,忽有一绿影出现在远处,绿影之后,还有几个白影,翁卯卯眼错,将这绿影当是江砚书,而将白影当成了江砚书的弟子,一时高兴,摇着尾巴往下直冲:“道长,卯卯今日还是不能变回来……” 用尽浑身的气力冲到那绿影的面前,才发现那来者来者面长皴轮骨,骸生渗濑腮,穿着道袍,手里拿着和江砚书一样的拂尘,却非是良善之人,翁卯卯捉颤不住,骇而倒退,但迟了一步,额头上的角被一个穿着白衣的男子抓住了:“师父,我听说那行径孤调调的这几年衔清道长养了一只独角灵兽,想必就是这一只吧。” 那男子一点儿也不温柔,抓着翁卯卯的角不时往下拖拽,为了保护角,翁卯卯只能歪着头跟着受扯到方向移动身子。 白衣男子口中的那位师父冷笑地看着翁卯卯,只一眼,那眼里就写满了泼天的厌恶,手里的拂尘一挥,便重重地落在了翁卯卯的额头上:“什么灵兽,不过是孽物一只。” 拂尘落下,仿若一颗千斤重的石头砸了下来,翁卯卯疼得头晕眼花,分不清哪边是东南,哪边是西北,脚下疏忽了,筋肉发生扭伤后身子显得笨重,偏偏倒倒仿佛随时要倒下。 “衔清道长前些年不打一声招呼,将师父要制成丹药的妖怪给收了,不如今日我们也将他身边的这东西收了罢,以牙还牙。”后面的一个白衣男子往前一步,恶狠狠地盯着翁卯卯说道。 此话一落,又有人做声:“这孽物瞧着有灵性,用来炼药,想必有效。” 弟子们一替一句地说着,那师父沉吟来许久,在翁卯卯发出痛苦的呻吟时,他方把口角一开:“今日来是要找他算账,不过他今日似乎不在,两手空空离去枉费我们一番功夫,便将这孽物带走吧,独角孽物,也是个稀稀罕儿呵。” 翁卯卯的脑袋昏昏沉沉,但他们的对话她两只竖起来的耳朵可是听了个碧波清爽,不知他们和江砚书之间有什么捋不清的恩怨,她只知道今日被抓走了怕是要干折了性命,于是务能地挣扎,喉咙里也发出细微的嘶吼声:“呜呜……” 见翁卯卯挣扎不住,那位穿着绿道袍的师父拿起拂尘又往她的脑袋上砸了数次:“孽物!” 次次手腕不偷力,次次击中天灵盖,拂尘打下来,和屑一爆没什么不同,又疼又晕,翁卯卯已无余力再挣扎,眼看就要被带走,石元子如一道闪雷出现在身后,看到翁卯卯被面生之人拽着角,急红了双眼,一面用霹雳喉吼叫,一面飞奔下来:“啊啊啊啊,你们干什么!干什么!” 飞奔至翁卯卯身边,一把就将面前几人推开,对方人高马大,他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儿,还是小孩子的气象,着急之际,力气忽就大如牛,仅用一双手,就把三人一推即倒。 人倒了,翁卯卯也瘫软在地上。 石元子抱起翁卯卯,呼之不应,摇之不醒,孜孜一看,那额头竟红肿如桃,知是被打过,两行眼泪哗的落下:“呜呜呜,你们竟敢对翁姑娘动手,师父不会放过你们的。” 第十二章大年初二何谓鼎器 第十二章大年初二什么是鼎器 “翁姑娘?”当中一人表情戏谑,“莫非这孽物已修炼成精,是你那道长的……鼎器?” 话落,山间发出一阵笑声来。 江砚书和翁卯卯之间的关系,在石元子的眼里是有那么一些暧昧的,年二十九的时候,知灵听着雷声,摸着下颌若有所思道:“每年这个时候都打雷下雨的,我说什么,这二人之间定是有什么私盐私醋。” 其它师兄似是赞同知灵的说法,皆连连点头:“翁姑娘早已出幼,而师父身边也无佳人在,情意最易相通,一通,烛灭,榻里偷偷生香,那窗外就打雷了。” “也难怪翁姑娘每年的今天都要哭了,毕竟师父憋了三百来日。” “是也是也。” 想到师兄说的那些话,石元子耳朵一红,抱着翁卯卯连连后退,气势虽弱,却喉急放出狠话来:“我、我记着你们的模样了,等师父回来,你们定没有好、好果子吃。” 石元子紧张得忘了吞咽口水,一句话说完,偏头咳嗽个不住。 “你便说今日来者是九洲村的务虚道长,你师父便知道了。”面对石元子放出的狠话,那群人耸耸肩头不露一点惧色,还把自己的身份名儿与他通。 身份与名儿通完,一群人嘴里说着些颜色话翩翩然离去。 翁卯卯头疼得流不出眼泪也哭不出声,待回到道院,她嗖的一下跳出石元子的怀抱窜到榻底里待着了。 任石元子在外面如何哄骗,她都缩在最里边的角落里不愿动一下:“卯卯要找哥哥……” “完了完了。”石元子抱头大叫,江砚书下山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好生照顾翁卯卯,结果他不仅没有照顾好,还害她受了惊吓,无缘无故讨了一顿打,让江砚书知道了,他今晚得在冰冷的雪地里跪上一晚的香。 江砚书什么时候回来,翁卯卯就什么时候从榻底里出来。 江砚书回来时相次傍晚,石元子一句假话都不敢有,把今日发生的事儿一字一字说与江砚书听。 这般那般,听到翁卯卯被打了,江砚书身子一僵,神色瞬间冷若冰霜,一阵无名火窜上头顶,气得拳头捏得不见了缝:“她如今在何处?” “在、在榻里缩成了一颗绒球似的,弟子如何哄,翁姑娘都不愿意出来。”石元子吞吞吐吐回道。 “我知道了。”江砚书松了捏紧的拳头,去寻翁卯卯之前,先让石元子去蒸一盘鲜虾送来,想翁卯卯在榻里待了五六个时辰,肚子定然唱起了空城计。 石元子领了吩咐,手脚利索,忙转身便去蒸虾。 江砚书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才去找翁卯卯,冬日的天一眨眼便黑下,他点着一只耀眼的烛奴蹲下身往榻里探去,一探,只见翁卯卯踹着前爪,垂头落颈的模样觑着有些颓废。 “卯卯。”江砚书移近烛奴,轻呼翁卯卯,“出来吃饭吧。” 烛奴移近,漆黑的榻底瞬间亮如白昼,翁卯卯那双适应黑暗的双眸不适地眯了一下,但听到熟悉的声音,她忍着不适,一头跑进江砚书的怀里:“呜呜呜,道长,卯卯今日差点就要被抓走了,卯卯只是在哪儿等道长回来呜呜呜。” 额头上的角尖尖利利,一头扎进来,江砚书疼得倒吸气,放下手中的烛奴,腾出双手来抱她:“石元子都与我说了。” “他们扯卯卯的角!脑揪着欲将我抓去!呜呜呜我要找哥哥给我讨理。”翁卯卯带着哭腔,碎嘴碎舌说着今日遇到的不幸,从她口中说出这些事儿来,可谓是动人之怜,又激人之怒。 今日的江砚书有心肠照管翁卯卯,想摸摸那被敲疼的额头以表安慰,但借烛奴之光,看到她额头红肿如桃,登时怒火中烧,气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几近一盏茶的功夫才将怒火咽进肚子里:“我知道,不用你哥哥来讨理,我自会给你讨个理。” “那拂尘就似晚娘的拳头,砰砰砰地敲卯卯的头,卯卯的头又不是木鱼呵,敲了个意休不休,敲了也不能增功德,他们就是一群爱八哥儿。我的头爱嗒嗒榧子,不爱拳头的。”说到自己被敲头时,语气加重,想着身上一层厚厚的毛,剥开那毛发江砚书也不容易看清额头上的红肿之状,鼻腔里哼哼几声,就在他的怀里变成人样。 江砚书吓了一跳,翁卯卯却稳稳地坐在他的膝盖上扯娇,牵着他的手往自己的头上摸:“道长您摸摸,卯卯的头就像被塞进了一颗桃子。” 腹部贴腹部,双腿迭双腿的,如此亲密,类走风月之男女,江砚书浑身燥热,屏着呼吸偷力去摸,且摸且敷衍道:“你的头还挺小一个的。” 翁卯卯享受着江砚书的抚摸,静默了一会儿,她想起那些恶人说的一句话了,不假思索便脱口道:“他们还说,我是道长的鼎器!” 翁卯卯不知何谓鼎器,但想他们说此话时面容猥琐,语气戏谑,不用琢磨也知是不好的东西,兴许是一些肮脏之物,竟把如此可爱的年兽比作肮脏之物,她必须说出来与江砚书知,好让他知道自己有多委屈。 石元子面能怕羞,故而只字未提这些污秽之言。一群游方道士,轻薄的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来,江砚书心头火炽,整张脸都红了,他慢慢吐出一口气来缓怒火,随后拍拍翁卯卯的脸颊,道:“你别放在心上。” “不过道长,鼎器是什么个东西?”翁卯卯有些好奇了,简单的两个字竟能让江砚书气成这般,这到底是有多肮脏。 她仰起头,放着娇波的眼儿胶在江砚书的脸上,静等他的回答。 江砚书转过脸羞去看翁卯卯:“你、你无需知。” “好吧。”翁卯卯低下头。 江砚书不想说的事儿,拿刀子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不会说一个字,在问完鼎器为何物后,忽有硬物膈着臀瓣,翁卯卯往后挪了挪:“道长,你下方有东西隔着我了。” 第十三章大年初三带着项圈去算账 翁卯卯的眼已移至江砚书胯间的坟起之处了。 好早室内晦暗,坟起之处柔和朦胧,翁卯卯左右偏头,疑惑地去瞧也瞧不清楚。 “翁卯卯你……”江砚书到嘴边的一句不知羞吞回到了肚中,她不知这些东西,说她不知羞,倒不如说自己没脸皮。 “我什么?”瞧不清楚,翁卯卯索性就不去瞧了,也不追问是什么东西,话题一转,添油加醋说起自己被打的时候又多么可怜来,“道长道长,卯卯的头好疼,你能不能帮卯卯舔一下?” 此话从翁卯卯嘴里说出来,口气就似在说吃饭一样平淡,没什么别的心思,她确实没什么别的心思,作为四只脚在路上走的年兽,她们和狗儿猫儿的举止习惯相差不大,受伤了喜欢舔舐,自己舔,疑惑着让自己亲近的人舔。翁卯卯没有受过伤,但她在年兽村里常看到牝年兽舔舐自己受伤的孩儿,孩儿受舔,舒服得眯起眼睛嘤嘤叫。 眼睛看着,脑子就记住了,脑子记住了,嘴巴就管不住了。 “我不能。”江砚书明白这些四条腿在路上走的玩意的习性,舔舐对她们来说再平常不过了,如此,便不好说道理,只能委婉拒绝。 “为什么?难道道长是无舌道长?”有舌头就能进行舔舐,江砚书竟说不能,翁卯卯为之一怔,伸手去扒开江砚书的嘴巴,要去看他的口内有无舌头。 江砚书歪头也避不开翁卯卯伸来的手,嫩凉的手指戳上唇肉之际,他立即将嘴巴抿成一条线,腾出一手控住她的手腕,嗡声解释:“你已出幼,可为人之妻,我亦至恭喜之龄,之间该有分寸,而舔舐为肌肤相亲之一,格外亲密,所以卯卯,我不是没有舌头,而是我不能。” 江砚书边说边把翁卯卯抱离了自己的膝盖,让她在地上站稳以后他起身理清爽衣服,试图遮掩上炎的欲望。 “可是在这里,道长就是我最亲的人。”翁卯卯抱住江砚书的手臂,“这样子也不能吗?” “我不能。”江砚书的喉咙里干涩发热。 翁卯卯鼓起腮颊欲言又止着,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不能,摸着额头问:“那亲一下呢?” “不能。”江砚书态度坚决。 翁卯卯发愁了,舔舐不能,亲一下也不能,那到底什么是能做的?不过江砚书说的是他不能,那她来亲吻舔舐,不就可以进行了?正要开口问个究竟,剥啄声忽起,三声后消失,随之石元子的声音传来:“师父,虾蒸好了。” “好,端进来吧。”江砚书抽出自己的手臂,默默垂到股旁。 石元子一说话,翁卯卯的注意力便转到了虾上,石元子为今日那句鼎器害羞,低头入室以后不敢多看一眼,放下手中的虾也是低着头匆匆离开。 “好饿好饿,吃虾吃虾。”翁卯卯忘了自己已经变成了人的模样,还和昨日那样收起身子,和狗儿的坐姿一样坐在椅子上等着江砚书给自己剥下。 江砚书眼看窗外迟迟不动,翁卯卯呜一声提醒他:“道长,快点来帮卯卯剥虾。” “你不是能变成人了?”江砚书转过头说了一句。 经江砚书这么一提,翁卯卯恍然大悟,赶紧垂下腿坐好,坐了一会儿,手仍是袖在里头,下巴顶在桌沿上和熟透的虾儿眼对眼,不大愿意去剥虾,自言自语起来:“为什么虾儿要生壳呢?为什么不能直接吃呢?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自言自语了半刻,江砚书听了觉得好笑,折起袖子来到翁卯卯身边坐下,一面剥虾一面打趣她:“你倒不如问自己为什么牙口不好,你牙口好的话就不用剥壳了,虾儿囫囵进你嘴里,你直接咬便是。” 江砚书剥一只,翁卯卯张嘴接一只:“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牙口不好的……” “知灵说你是猫儿,也不算说错,猫儿的牙口也不大好。”江砚书摇头啧啧笑。 一盘里有三十只虾,翁卯卯吃有两刻钟才吃完。 肚子填饱,翁卯卯来了困意,洗身漱齿之后掩嘴打个呵欠倒榻便睡,这一觉睡到了天亮。 一觉醒来后额头上的红肿消了许多,手指摸上去也不大疼痛了,翁卯卯在榻里滚了几圈,而后慢慢睁开惺忪的睡眼,望着横梁发呆,没多久听到石元子稚嫩的声音,每一句话都离不开师父二字。 翁卯卯扯了扯耳朵去偷听外头的说话声,原是江砚书带着好几个徒弟准备去找昨日的道士算账,一听此话,她猛的弹起身,揣上项圈飞风似地跑了出去,寻到江砚书的身影,口内咬住项圈,在原地上变成年兽之样,顽皮道:“道长道长,帮我带上项圈,我也要去,带上项圈,谅他们也不敢再动手打我了嘿嘿。带上项圈,我就是有人撑腰的年兽了。” 第十四章大年初三傻不拉几 翁卯卯用头去蹭江砚书的腿,催促他帮自己带上项圈。 知灵不知导致翁卯卯有此种怪异行为的罪魁祸首是自己的师父,听懂她的话后捧腹掉态大笑。 翁卯卯怒道:“你笑什么笑?” 笑没几声,余光接到江砚书送来的一记眼色,知灵当即就懂了,敛了笑容,肃然道:“确实是,带了项圈就是家养的狗儿猫儿了,外头人哪里敢来欺负呢。” “我帮你带上。”江砚书憋着笑意,不紧不慢地帮翁卯卯带上了项圈。 带上项圈还不够,翁卯卯主动让江砚书牵着自己,她说被牵着自己的底气会更足:“道长牵牵卯卯吧。” 翁卯卯咬着红牵绳摇尾巴,江砚书自是欣然答应,弯一截腰去拿她口中的牵绳。 江砚书接过绳子的那瞬间,翁卯卯的气势熊熊燃烧起来,缀在身后的茸尾巴频频乱甩,甩动的力气大,把一些脱落的旧白毛甩得满天乱飞,好似被风吹落的蒲公英。 就这般,江砚书身后跟着一群弟子,手里牵着一只年兽到那九洲村去了。 九洲村就在井塘村隔壁,相距不远,旦夕可返,对两腿腿走路的人来说这个距离不远,可是对四条腿的翁卯卯来说这距离犹如有十万八千里那么远,她下山之后步履蹒跚,走没几步就累得趴在地上欲哭不哭了。 “你多长两条腿有何用?”江砚书脸上嫌弃之色十分宛然,足尖轻轻踢了踢翁卯卯,“真走不动了?” “是呀,道长您给我挖个坑先埋起来吧,我在坑里等大家凯旋。”翁卯卯张开嘴舒气,懒丝丝地翻个身躺在地上,她疲软得一步也走不动了。 “罢了。”江砚书认命了,如抱婴儿之势抱起翁卯卯在怀里,好在是冬日,一身厚实的皮毛抱在怀里并不会热不可耐。 “谢谢道长。”翁卯卯在江砚书怀里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后就睡过去了。 睡得酣甜,什么时候到九洲村的她都不知道,反正等她醒来时,天尚亮然,而江砚书正带着她返回井塘村的道院。 去时身上的衣裳干净齐楚,头发也梳得一丝不乱,归来时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些狼狈颓废,知灵的袖子少去了一截,其它弟子不是衣领烂透了就是袍角上沾了泥土,江砚书的身上和去时一样干净,只不过头发乱了许多,几缕乌发垂落在肩头处,剑眉皱起,面色看起来有些凝重。 看来那一场的战况激烈无比啊,翁卯卯目不转睛思考着,她所认识的江砚书不管是在山上还是在山外,永远不曾流露一点狼狈之态,如今头发都乱了,看来情况不妙啊。 翁卯卯眨眨朦胧的睡眼,小声地问:“道长,你是赢还是输了?” “我也不知道。”江砚书装作面色不悦,但口气尚且温和。 自己也不知道?那应当是输了,为了要面子才回答得这般含糊,的翁卯卯睡了一觉,力气恢复如初,一蹬腿跳上江砚书的肩头,随后坐下,以嘴去贴他的耳后,软声道:“没关系的道长,您在卯卯心中,永远是最厉害的道长。” 不懂江砚书懵劲儿的翁卯卯用一片本心去宽慰,嘴儿可甜可甜,一会儿夸他是天底下英俊潇洒第一人,一会儿说他善良温柔人间少匹,把自己所知的夸词都用在了这一次,听着人怪牙碜的。 翁卯卯在想,如果自己能把江砚书哄开心了就算得上一件功德事,那这也是功一美二之事了。 但无论怎么夸,江砚书的眉头始终不展,翁卯卯急得甩头:“道长你别不开心了,失手一次何必念念不忘呢?卯卯在年兽村里和别的年兽打架就没有赢过呢,那些外四路的猫儿也都笑我弱,卯卯就是个杭杭子,中看不中吃,每次都是哭着找哥哥替自己出气的,就这般卯卯还是过得很开心啊,过得还是大红日子。道长您已经很厉害了……哥哥都没有道长厉害。” 翁卯卯自揭糗事,江砚书每听一句嘴角就往上扬一分,到最后实在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音,想起翁御曾说过,他的妹妹是一只连猫儿都打不过的年兽,隔三差五就哭着喊哥哥帮自己出气,不过她从不对村外的人说这些,因为实在伤脸皮。 听见江砚书的笑声,弟子们也不装了,面上颓废之色一扫而去,大盼盼地道:“翁姑娘,师父是在与你开玩笑。九洲村里的道长只是会一些欺诈人的把戏,不在行的蠢物,哪里是师父的对手。不过两个来回,他们就被师父打得满地找牙,那什么务虚道长更是被师父一只手掐着脖子动也不能动弹,脸红成猪肝一样求饶不已,要不是师父手下留情,那九洲村的道长怕是要去大雪中唱莲花落咯。” “所以道长没有不高兴?”江砚书再一次打趣翁卯卯,得知真相后的翁卯卯不生气,反而笑得比那些弟子还大声,“那太好了 第十五章大年初三坏主意 江砚书心情好与否,都喜欢逗趣翁卯卯,这些逗趣不痛不痒的,翁卯卯并不会放在心上,反而江砚书会心生愧疚,虽然只有一会儿。 回到道院,江砚书把翁卯卯放到橘子树下,让石元子给她摘橘子吃,自己则去疏头。 “我要那颗大大的橘子。”翁卯卯不变成人形,没有一点烧心之事,乖乖在橘子树下抬起一只爪子指着树上其中一颗橘子嚷嚷,“不要小的,小的没有熟透,酸溜溜的。” 石元子手挎着一只崭新的竹篮,翁卯卯指哪一颗他就摘哪一颗,有时候摘错了,她会急得乱跌脚并跳起来用头上的角去戳枝头上的橘子:“不是不是,是这一颗。” 角一戳橘子,橘子立刻破皮流汁,汁水滴到头上,白折折的毛发就染了颜色,石元子嫌弃似地大叫:“哎呀哎呀,黄了黄了,翁姑娘要不我抱着你,你自己摘吧?” 说完他啧一声改了口:“翁姑娘你不是能变成人形了?怎么不自己摘?” “道长要你帮我摘啊,有人帮我摘,我为什么要亲自动手呢?”翁卯卯甩甩头,吧多余的橘子汁甩去。 “也是。”摘橘子并不累,石元子也不计较了,计较也没有用,谁让师父喜欢翁卯卯呢,他点点头认同了翁卯卯的话,然后转身、踮脚、抬手继续摘橘子。 知灵换了一件可身出来时,橘子摘了半篮子了,翁卯卯忙说够吃了,咬着那篮子的提手要去找江砚书剥橘子。 “翁卯卯。”知灵踱拉过去叫住她,“你去哪里?” 嘴里咬着东西不好回话,翁卯卯将口中咬着的东西放到地上去:“找道长啊。” “你找师父做什么?”知灵的好奇心愈重。 “剥橘子。”翁卯卯如实回答。 “师父为了你掉态又失礼和务虚道长侮手,你不感谢一番,还要让师父剥橘子?”知灵弯身从篮子里拿出一颗橘子来吃,腮颊吃得鼓鼓的,边咀嚼边含糊说,“虽然师父和你开了一个玩笑,但你好歹要谢谢师父才是,你可是不知,师父今次有多生气,险些就让那位道长眼光落地了,只因他说了一句不好听的话。” 说到这儿,知灵来了兴致,膝盖再弯,直接蹲在翁卯卯面前。摸着自己的下颌若有所思地偷腔问:“诶,说来你和师父都双修过了,怎的师父还那么爱打趣你?这可不好,翁卯卯啊,你得懂得反击,掌握主权,然后反过来打趣师父啊,别呆串了皮,和个磕头虫一样,师父掉态的时候还是很有趣的。” 话说完他自己呵呵发笑起来,笑得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隙。 翁卯卯听不懂知灵的荤笑话,昨儿的鼎器,今日是双修,人间的言语可真是晦涩难懂的,但听到他说江砚书掉态时的模样有趣非常,她忍不住去想象,然后吐出一截红红的舌头在外,跟着笑了出来:“真的吗?我也想瞧瞧,那么我要怎么打趣道长啊?” 翁卯卯想欺心又没胆儿,话问完,人就怂了一半。 “这个嘛……”知灵眼睛转了几圈,两根手指轻触着,十分含蓄道,“你们这种四脚兽就喜欢舔舐伤口吧?师父的嘴巴受伤了你知不知?所以你就在师父最正经的时候,凑上去。” 知灵的声音垂垂变小了,翁卯卯看着他那两根时不时就触碰在一块儿的指尖似懂非懂:“我去试一试。” 【这几天忙忙忙】 第十六章大年初三罚站 翁卯卯脖子一弯,重新咬住篮子,然后哼着小曲儿,乐呵乐呵摇着尾巴去找江砚书。 出了个坏主意让天真的翁卯卯去做的知灵脑子忽然一空,用抓住了从眼前甩过的那条大尾巴:“诶,先说好了,你可以试,但若师父问起来不能说是我的主意。” 翁卯卯身上浑身上下的毛厚实又柔软,尾巴这儿也不例外,每一根都是滑溜溜的,和抹了油似的,抓在手里犹如一条泥鳅儿游过,一看就知她在年兽村里吃得好,吃不好的话毛发可不会如此好看。 知灵忍不住摸了一下才松手,而后在心里道:怪不得师父喜欢抱着她。 “为什么?”在人间被除了江砚书以外的人碰了尾巴,翁卯卯心里上打了个寒颤,不大舒服,当即转了个身,把自己的尾巴藏了起来。 “因为师父不会生你的气,但是会生我的气。”知灵撇了一下嘴无奈道,“总之你别说是我的主意,爱干嘛就干嘛。” “好吧。”翁卯卯不多想,口里思橘子之味久矣,咬着篮子如兔儿似的奔跑,一直跑到江砚书所在的地方。 只是跑了那么几米,停下来后她就横罗十字一般趴在地上大口喘气了:“道长……” 江砚书看着脚边的橘子当然明白翁卯卯来做什么了,随手拿起一颗带枝叶的橘子慢条斯理地剥皮,皮被剥成了花瓣之状。 看到橘子褪去了橘绿色的皮,露出橘丝的蛋白果肉,翁卯卯慢慢坐了起来,延长的脖颈去嗅橘子香。江砚书将剥落的橘子皮盖在翁卯卯的角上,橘子肉却是往自己的嘴巴里送,囫囵地往嘴里送:“嗯,今日的橘子可甜。” “我也要吃,道长我也要吃。”见橘子被吃掉,翁卯卯悲痛地叫了一声,前爪一抬,紧紧地搭在江砚书的膝盖上,在地上支撑身子的后脚在哪儿急得乱跌。 江砚书挪了一下腿再剥起橘子,道:“可是你还没有做完那些功德事,吃橘子的话是酸的,酸的不好吃。” 翁卯卯都忘了这件事儿了,在脑袋上竖立的两只耳朵和被抽走了软骨一样瞬间就耷拉了下来:“既然如此,道长你干什么要让石元子给我摘橘子呢。” 从这一句话看得出来,翁卯卯还抱着一丝希望。 “不是给你摘,是给我摘。你的嗅觉灵敏,知道那颗橘子最甜,所以在哪儿指点石元子摘下来的橘子,定然最甜了。”江砚书连珠箭吃了三颗橘子,边吃边将橘子皮都盖到翁卯卯的角上。 功德事功德事,吃不到橘子的翁卯卯满脑子都是功德事,只要做完七件就能吃到甜丝丝的橘子了,她灵机一动,甩落角上的橘子皮,忽而变成人形,皱褶眉头一句话不说地站在江砚书面前,只用一双眼深深地溜他的嘴唇,溜得眼疼才溜到嘴角上似乎有那么一条红痕,想来就是知灵说的伤口了。 “你、你不会是想从我的嘴里挖出橘子吧。”江砚书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一阵恶寒,身子不时往后倒去。 说时迟那时快,翁卯卯捧住江砚书的头颅,就在抹眼之间,嘴巴凑了过去,从嘴巴里吐出来的舌尖还在嘴角上舔了一下。 吻舔的那一刻,翁卯卯吃到了橘子味,味道是甜的,她高兴得捂住嘴巴又蹦又跳:“甜的甜的,果然做功德事就能恢复味觉。” 她在哪儿高兴,江砚书在另一边失去了魂魄,仿佛被人点了穴道,虽然只有那么一下,但柔软触感久久地留在了唇边,鼻端上的香味也久久不散。 “道长道长。”江砚书出了好一会儿神了,翁卯卯脸上泌着兴奋之色凑过来,嬉皮笑脸地说:“您嘴巴上的伤口好些了吗?要不我再给您舔一下吧?” 多舔一下就是多做一件功德事,自己并不吃亏,翁卯卯想到这儿异常兴奋,捧住江砚书的脸又想去舔他的嘴角。但这一回江砚书反应过来了,鼻内呼出一片热气,连忙往后仰身避开,并伸出二指,在翁卯卯的额头上一点,嘴里再念个简短的口诀,周围忽然闪出一片星光,星光消失后,翁卯卯就变成了年兽,额头上多了一个红艳艳的小点,再不能随意变成人形了。 翁卯卯还没反应过来,江砚书就捏着她的耳朵到外头的院墙前,说着气恼的话,脸蛋却红若朝霞:“大胆年兽,随意戏弄人。” 到了院墙前,江砚书让她抬起前爪,身子直挺挺地靠在墙角上罚站。 莫名被带来这里,翁卯卯一头雾水,抬着前爪站在哪儿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含屈的眼盯着面前的人,口内嘤嘤叫唤:“道、道长?” 看到她吃屈的模样有些可爱,江砚书肚内的气已消了大半了,但仍作怒态,道:“你就在这儿站半个时辰,不许放下你的爪子呵,若我出来看到你放下了爪子,那么今晚就饿肚子。” 第十七章大年初三打花的鱼 江砚书的声音大,闹出大动静也大,弟子闻声来凑热闹,一出来看到自家师父板着一张面孔训斥角落里站立的翁卯卯,一时好奇不已,泛唇泛舌的,当中好奇心最重的当属那极力撺掇翁卯卯做坏事的知灵了,脖颈延得比任何人都长,那腿踮得好似多长了一折腿似的。 江砚书不许翁卯卯放下爪子,可翁卯卯站累了便想要放下爪子,前边的爪子才有落地的迹象,那江砚书暴雷也似的“呵”了一声。 一声呵,吓得翁卯卯站得无力的腰板儿都直挺了起来。 “以后谁做错了事儿,就和她一样在这儿罚站。”江砚书转过头去扫视了一眼在后方凑热闹的人说了这么一句。 最后的目光无意落在知灵身上,知灵以为事情败露,吓得捉脚不住。 被七八双眼睛盯着看,翁卯卯再天真也觉得伤面了,趁着江砚书扭头的档儿,她徐徐地猥了一个身,面朝墙壁而站,将一张薄薄的脸皮儿藏了起来。 “墙翁翁,卯卯要和您贴半个时辰了,您可别嫌弃卯卯,等卯卯回天庭了会在神仙姐姐和哥哥面前替您为容几句。”万物都有生命,墙壁也如此,和墙壁贴上半个时辰,可谓是打扰了它,翁卯卯贴上去的时候小声地和墙壁说了几句好话,脸上也做出许多趣物像。 “好好站着,我去疏头,你们也散了吧。”最后一句是对无事可做的弟子们说的,江砚书从余光里瞧见了她的小动作,也听到了她说的趣话,没说什么,心里只觉好笑,摇摇头就离开了。 江砚书嘴上说着罚站半个时辰,那都是气话,其实是三句甜,两句苦,在这冰天雪地里罚站半个时辰她的身体哪里受得住,他打帐半柱香之后便寻个理由让她自由了。 翁卯卯哪里知,和墙翁翁贴面,心里苦恼着被罚站一事,江砚书离开后,弟子们也散了,只有知灵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火杂杂地问:“你、你怎么了?” “舔了一下道长的嘴啊……原来道长掉态这么可怕,我以后可不敢了,道长对我念了个咒,我现在都不能随便变成人形了。”翁卯卯幽怨无比,知灵说的有趣,她一点不觉得。 “啧,不应该啊……你们双修时亲香这事儿做得不少啊,怎么今日就、就……”看到翁卯卯额头上的红点,知灵眼睛都瞪大了,被江砚书下了封印之术的精怪都会在额头上留下一个红点,平日里只有遇到极恶的精怪,江砚书才会对它们使用此术,翁卯卯不过舔了一下嘴角,他便怒至此了? “什么亲香?”翁卯卯辞色凄凉,重述江砚书曾经说的话,“道长说了,什么亲香舔舐,这都是肌肤相亲之事,他可不和我做,哦,原来是我们不可以做,我还以为他不能做,我可以做呢。” 说着说着,翁卯卯恍然大悟了。 知灵听后琢磨了一番,忽然一个头两个大,急问:“什么?你们没、没双修?这、这你怎么不早说哟,我还以为……” 若知道师父与她相处时守着那一点规矩,知灵哪敢出这些馊主意,现在知道了,恨不得狂批自己三个颊。 “双修是什么?你以为什么?”翁卯卯站累了,后腿垂垂弯曲,那屁股眼看就要挨到冰雪上,她一想到江砚书的面孔,也怕晚上没饭吃,用尽了十二分力气腆肚子,把无力的腿努力蹬直了。 “我真是……真是个泥土里生出来的大贱人哟,好姑娘,好卯卯,你可行行好吧,别让师父知道是我出的主意,我今晚给你炖大鲜虾和肥螺吃。”知灵后悔极了,切齿骂自己是个贱人,江砚书生气起来对翁卯卯是这般态度,换做是他,腿必定被打断然后要爬到街上拿着木鱼边敲边唱莲花落了。 用吃的糖食翁卯卯是极为正确的做法,不过翁卯卯之前就答应过知灵了,不会说出他的名字,她可是一个守信行的年兽,答应的事情自然不会反悔:“我不会和道长说的,哥哥说了,再坏的年兽也得守信行,不守信行的话会被人讨厌的,所以说出去知灵也会讨厌卯卯的吧,卯卯是个嘴巴谨慎的。” “你可真是一个好年兽,谁能讨厌你。”知灵眼眶一热,阁泪摸了摸翁卯卯的背,“你这么好的年兽,年二九时我没有抱你回来我真该死啊,下一次我一定抱着你,我现在就就给你买肥螺和鲜虾。” “你要下山去吗?”翁卯卯嘴巴一馋,道,“给我买一条打花的鱼和一串冰糖葫芦吧,哦,不过我没钱,明年再给你吧。” “行行行,您要吃十串我都买,不过什么是打花的鱼?”鱼和冰糖葫芦价不贵,就算贵知灵也会买。 “打花的鱼就是鲤鱼呀。”翁卯卯说,“我想在这儿养一条鱼,嘿嘿。” “好吧好吧,我懂了。”知灵不问翁卯卯为何养鱼,离开之前还安慰翁卯卯,“等我买完回来,你也罚站好了,所以罚站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儿了,嘿嘿。” “也对,那待会儿见吧。”翁卯卯笑着和知灵说了再见,脑子里思起冰糖葫芦的甜味,嘴角都要咧到耳朵后了,“嘿嘿,好期待啊,因为牙口不好我还没吃过冰糖葫呢。” 虽然让翁卯卯不要说出自己,但害得一个姑娘在外头吹冷风罚站,知灵的心怎么也过不去,下山之前,他小心翼翼地找到江砚书,说话时头也不敢抬:“师父……您不是喜欢翁姑娘的吗?” “无需管为师之事。”江砚书盘腿坐在拜垫上闭目养神,闻言,眼皮慢掀,抹了知灵一眼后很快又合上了。 江砚书没有否认,知灵心里有数了,脑筋一转,计上心来:“师父喜欢的话直说便是了,不说的话,翁姑娘那装着鲜虾肥螺各种吃的笨脑袋就会不知道了。翁姑娘的年龄,算一算也有二十岁,谁知道这次回去会不会就和年兽村里的某只年兽攀线头。师父,我听说年兽村里花少实多,模样俊俏的年兽可不少的……翁姑娘在哪儿就是个香饽饽,嫁了人的话,以后过年就不会来这儿了吧。” 第十八章大年初三焦了焦了 翁卯卯来人间就是来浑水摸鱼的,别的年兽是去捣乱作耗,她则像个客人去人家家里做客,年兽村的年兽都知道,每年捎回来的格眼也知是翁卯卯伪造的,不过翁卯卯高兴,大伙儿也不戳破了。 翁卯卯还小的时候就被翁御叼着出村,她也算是江砚书看生见长的,从小看到大,江砚书从未想过她有朝一日会成婚离开自己,心里早已认为她每年都会来道院寻他,所以不曾将那一份喜欢流于表面,只要每年能见到迷迷糊糊的年兽便足矣。 可是知灵的话让他清醒了好几分,他从没想过这些事情,现在经那知灵提醒一番后,他的心里酸溜溜又空荡荡的了。 知灵说完话后便准备下山去买翁卯卯喜欢的食物了,他想,师父聪慧,不需说太多也能明白罢,他念着一句打花刀鱼走出道院的月光门,天空忽然响起一个焦霹雳,舒头一看天,晴空万里,不是自然的霹雳,想来这一个焦霹雳是翁卯卯引来的,许是在雪地里站了太久,致后腿发酸,酸得委屈所以想哭吧。 知灵抬头观测风云之变化,天越来越晴朗,于是在心里揣测:“焦霹雳只有一个啊,师父听见后应当没有再让她罚站了。” 他的揣测并没有错,江砚书听到焦霹雳以后就飞奔出去了,一出去,但见翁卯卯抬着右后腿,并低声做出抽泣声,不一会儿她放下右后腿转而抬起左后腿,就这么时不时交换着,模样不秀气,疑惑而问之,她琉璃似的一对眼变得水润润的:“道长,卯卯脚冷。” 原是因为脚冷啊,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儿,江砚书松了一口气,翁卯卯偷睛看江砚书,看他似乎没有松口免今日之罚的迹象,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好声好气地询问:“道长,今日的罚站到此为止,明日再继续可以吗?你知道的,卯卯的身体不大好……” 翁卯卯想打悲博得江砚书的同情,但话没说完,江砚书便招呼她来房里取暖了:“罢了,你来薰笼处暖暖吧。” “谢谢道长。”薰笼就在江砚书的房中,翁卯卯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也轻车熟路地跳到薰笼上趴着暖。 薰笼暖和,还散有淡淡茶香,足底很快暖了,足底暖起来,翁卯卯的骨头感到酥爽,绵绵的睡意难挡,说来就来,她努力睁开松懒的眼皮,喃喃呐呐地问:“道长,明年卯卯还可以来这儿吗?” 这里是哥哥翁御好不容易找到的一处清闲之地,不能来这儿,她以后过年就无处可去,只能在年兽村里过了。年兽村也好,但翁卯卯还是想出村玩,毕竟一年才能出一次村呢。 “怎么这么问?”江砚书坐在翁卯卯面前,手上无事可做,他便找到一个画着彩蝶的拨浪鼓,转动着去逗翁卯卯。 “因为卯卯没规矩,惹得道长都无面目了,道长,你是不是烦得想玄坛菩了卯卯?”翁卯卯的眼珠子往上抬,露出一点目白来,黑溜溜的眼珠子随着拨浪鼓的两只晃动的小耳朵转,耳朵也竖起去听那“砰砰”的清脆击打声。 听到玄坛菩三个字,江砚书愣了一会儿没想起来是什么意思,想起是什么意思后他的心情忽然大好,玄坛菩三个字后隐了个萨,“萨”作“杀”,那句话解释过来就是“是不是烦得想杀了卯卯”。 可爱之人说的话都如此有趣。 “你想来吗?”江砚书慢下手腕,动作慢了,拨浪鼓的击打声变得闷沉,不知是不是错觉,江砚书的声也转成了一个闷闷的调。 翁卯卯频频点头:“想的,卯卯很喜欢来这儿,所以为来能来这儿,卯卯休息好了,会继续去罚站的,卯卯虽然身体不好,但我可是只知高识趣的年兽。” 江砚书是这座道院的主人,日后想要来她就不能惹主人不高兴,翁卯卯知道这个道理,她还知道上人家的门不能空手而来,来之前她特地在年兽村里找了个毛毛匠,给江砚书做了一套两面发烧的外袍,可是这个外袍跟着她的包袱掉进了池塘里飘走了。 这件事翁卯卯没有说出来,因为外袍没有送到江砚书手上,说出来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想来就来,我没有生你的气,刚才是在唬虎你。”江砚书心头流过一股温暖的泉水,含笑摸起翁卯卯犯困的脑袋,“先睡吧,不说这些了。” “好。”大掌刚放在头上,翁卯卯就舒服得垂下了竖起的耳朵,而后在大掌的抚摸之下进入梦中。 不知睡了多久,跟着眼皮半闭的鼻腔里钻进一股焦糊糊的味道,鼻儿里深深嗅一嗅,怪香的,但身体也有些火辣辣灼热感,睁开眼一看,薰笼上明亮的火焰飘飘,缀在屁股后的大尾巴着了一团小火。 翁卯卯见火不先灭,而是扯破了喉咙大叫:“啊啊啊啊啊,我焦了我焦了,道长我要焦了呀,要变成一只焦年兽了。” 第十九章大年初四小偷猫猫 江砚书闻声赶到后,尾巴上着了的火团已经灭去了,翁卯卯没有受任何皮肉之伤,可是尾巴梢处的毛被烧了个干净,里头的肉露出来了。 一条漂亮的尾巴被烧成这样,翁卯卯心情低落,吃晚饭之前都坐在一面镜子面前看着自己的尾巴欲哭不哭,眉头紧皱,看起来伤心无限,精神也颓废起来。 不想让她再伤心,江砚书抹去额头上的红点,让她变身自由:“没事的,毛发过几日就长出来了。” “只怕回年兽村之前都长不出来。”翁卯卯不想顶着这么一条丑陋的尾巴回村,绞尽脑汁想有何迅速生长毛发的方子,想得连知灵买回来的冰糖葫芦都没有闲处去吃了。 吃晚饭时知灵侃侃说起今日在市槽里的所见所闻:“师父听说宛古城今年来了一只可怕的年兽,鞭炮从早响到晚也没办法阻止年兽作恶,烦人的呢。” “宛古城?”翁卯卯嘴里嚼着饭,含糊道,“是哥哥今年上番之地!哥哥不怕鞭炮的,而且哥哥才不是去作耗呢,宛古城那儿有脏东西,哥哥今年是特地去哪儿赶走脏东西的,没有我哥哥,今年宛古城的新春将是一片血气。” “你哥哥?”知灵不相信翁卯卯的话,有哥哥威猛如此,怎么她弱得整日价一丝两气的? 知灵不信,是因为没有见过翁御,见过翁御的江砚书对翁卯卯的话一字不疑,翁御有那个能耐,也确实威猛可怕,出了幼的翁卯卯在翁御面前就像是刚出娘胎的崽儿,不知情况的压根不会相信二人是同个爹娘的亲兄妹。 晚饭后翁卯卯洗好身子就躺在榻里继续想办法,翻来覆去想了整整一个晚上,在月转西,天将亮的时分才想到一个好方法,毛发不能用方子立刻生长出来,那么可以用假毛发伪装成自己的毛发暂时骗过别人的耳目。 想起江砚书手上的那根拂尘与自己的毛发相似,一样白折折又柔软细腻的,将拂尘上的长毛剪下来缀在尾巴的秃处,她不说,阿谁能看得出来呢?翁卯卯主意定下,趁着天还黑朦朦的,脚下无声,窜到江砚书的房中,将挂在壁上的拂尘偷了去。 偷拂尘也罢,但翁卯卯看到江砚书安静的睡颜时一时脑热,又做了一件坏事儿,做完着自己的恼,捂着嘴巴飞风一样逃跑了。 不多久江砚书醒来,只一眼就发现拂尘不见了,在房里寻了一圈没有找到,心里说着奇怪推门而出,见人就问对方是否有看到自己的拂尘。 受问的弟子皆摇头:“师父,弟子不曾看到。” “奇了怪了,昨日我明明挂在墙壁上了。”江砚书带着疑惑穿过月光门,后脚才跨过月光门,他便看到翁卯卯在昨日罚站的地方站着,姿势和昨日的一般无二,不过她今日一边站着一边啃着自己的朝食——玫瑰虾螺饼,一大口一大口地吃,吃得嘴边的毛挂上碎屑,好不雅气。 这是知灵专门为她研制的饼。 时候早,日光青嫩,而那光恰好落在翁卯卯身上,毛发在光的照射下白得刺眼,当然,那秃了的地方也更加显眼好笑了。 比起无端消失的拂尘,江砚书更疑惑翁卯卯为何自己去罚站,他悄无声息走过去,道:“不用罚站了。” “可是啊,卯卯又没有规矩了。”翁卯卯听到江砚书的声音背脊一凉,本是微抬的头低垂进腔子里,不敢看江砚书一眼,嘴里也不吃饼了,三十六个牙齿在口内捉对儿厮打。 “你做什么事了?”如此心虚,江砚书愈发好奇她做了什么坏事。 翁卯卯支支吾吾不敢作答,在江砚书不休地追问之下,她终于松了口,与他咬耳朵:“卯卯偷走了道长的拂尘,虽然是偷,但卯卯啊其实将它当成了钩肠债,想起来就难受,所以日后一定会还的。” “哦,原来是你,你偷它干嘛?”江砚书攒一攒眉,没有怒色,一根拂尘而已,偷走不是什么大事。 “偷来当尾巴上的毛。”翁卯卯心里格格的,“道长,您的拂尘和卯卯的毛一样,嘿嘿。” “倒是聪明。”江砚书觑一眼她的尾巴笑道,“偷就偷吧,不必罚站。” 江砚书不追究她的小偷行径,翁卯卯却没有多高兴,面有难色地继续说:“可是卯卯还做了一件没有规矩的事……” 越到后面声音越小,小到江砚书凑近了听都听不大清爽,三智五猜也没猜个几分明白,不过他想翁卯卯就是个姑娘的性儿,做出不什么坏事:“又做了什么?” 没有勇气说出这件没规矩的事,翁卯卯缩手缩脚,犹豫不定地说起来,不敢厮瞒一分:“夜里卯卯去您那儿偷拂尘,觉着有个道长嘴边有个小伤痕实在是不美观,就如玉中有瑕,让人心疼,所以卯卯呢就吐出了舌头,和那道伤痕角交流了一忽儿。” 言语极其不爽利,拐弯抹角说了一堆废话,说到底就是做了和昨日同样的事情罢了,江砚书先羞后无奈,指间冒着热气,细细地摸上自己的嘴角,道:“翁卯卯你真是……” 话还没说完呢,翁卯卯自以为江砚书的三尸神炸了,把自己的耳朵捂住不听后面的话:“啊啊啊啊啊,道长您的嘴巴里若是捎出四马儿来,那卯卯就是二姑娘顽老雕——架不住了,所以听了一定会哭。一哭就要下雨打雷,所以道长您行行好,别骂卯卯了,让大家过个天气晴朗的春节吧。” 第二十章大年初四是哥哥 “道长,我知错就改了。” “也没有瞒着道长。” “所以不要骂卯卯了,骂了就是在拿捏人。” “我们一人一兽,该取和儿,道长你也不是小样之人吧。” 所谓的取和儿,就是和睦相处。 “道长~“ 翁卯卯嘚啵嘚啵说了一堆话,最后一句道长声音软软的,叫得合了折儿,江砚书一句也插不上嘴,嘴巴开开合合,掌不起脾气来,最后在翁卯卯面前伸出三根手指,吐出一句淡淡的“事不过三”,随后好似走一步掉一缕魂魄,红着一张脸羞哒哒地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房里,江砚书想到软舌在自己的嘴角上滑动,心窝里愈发火热,整个人瘫软下来,坐在镜子前暗暗掉态:“好不知礼数的年兽啊……” 翁卯卯捂着耳朵,其实没有听见江砚书说了什么,只看他伸出了三根手指,好似在发牙疼誓,发了什么誓,她不知道,许是发了个不会骂她誓吧。 “道长还是很好的。”江砚书走没了影子,翁卯卯才开始吃剩下的饼,吃完一张,肚子仍不饱,她舔舔嘴角,打算再去拿一张来吃,反正知灵做了许多的饼与她吃,可是现在离开,万一江砚书出来看不见她在罚站,会不会以为她没有诚意,一气之下嘴里就捎出四马儿来了? 左思右想之下,翁卯卯灵光乍现,几尽一刻,在罚站的位置用松波波的积雪堆了一个自己的模样,耳朵尾巴都堆了出来,且秃了的尾巴还故意做成胖乎乎的一条,远远看那雪堆,白白的一团,还有模有样的。 做好了一个替身,翁卯卯呵热食指,在旁边写下自己的名字,还留下了一行小字,这些做完,步履轻松,乐呵呵地去胞厨找饼吃。 她走后不多久,整理好心情的江砚书从房里出来,出来看到那堆得高高的雪愣了一下,移步过去,看到地上写着工工整整的名字,名字旁边写着:道长,雪卯卯替茸卯卯罚站一盏茶的功夫。 读多几遍,真是又气又好笑,江砚书的脚尖对着翁卯卯三个字道:“不想罚站便直说,做这些小手段。” 正笑着,知灵惊慌失措跑过来,不知着了什么惊吓,两条腿打了一个滑擦,跌了一大跤,直把翁卯卯堆的雪卯卯一脚踹成了雪粒子。 “师父师父,有、有一只好大的妖怪,我们都打不过,石元子要被吃掉了。”知灵不跌从地上起来便说出让自己着了一惊的事。 “妖怪?”真如知灵说的那样厉害,他不该感受不到妖气才是,江砚书疑惑。 “是啊,肢比大虫壮三倍,头如雄狮,獠牙血口还爪底生火的,哈个气就把我们几个给吹飞三尺远,实在可怕。”知灵声音颤抖,手舞足蹈描述自己所见的妖怪。 耳朵内听到爪底生火江砚书的眉头不禁皱起,追问一句:“那妖怪是不是额头上和翁卯卯一样有一只角?” “是的是的。”知灵如捣蒜一眼点头,“但是那角比翁卯卯的大许多,比我大腿还大。” “哎,那不是妖怪。”江砚书知道着妖怪是何物了,知道后摇头啧嘴,叹了一口气。 “不是妖怪?”看江砚书淡定如常,知灵宛如吃了一颗定心丸,忽然就不害怕了,“那、那是什么?” 江砚书理了理衣服,转身去迎客:“比妖怪还厉害的物什……” 话到此,故意停顿一下:“是年兽。” “年兽?”知灵光着眼,一脸怀疑看着江砚书,翁卯卯也是年兽,他还以为那传言中的年兽都和猫儿一样大。 “是,还是翁卯卯的哥哥,知灵,你去把翁卯卯找过来吧,见不到翁卯卯,他会以为自己的妹妹被我们卖掉了,然后我们都得一起去地府报道。”翁卯卯说过,翁御是年兽村里最厉害的年兽,想到翁御的那个体型与气势,江砚书心里也稍有些发怵了。 听是翁卯卯的哥哥,知灵撒开腿就去找翁卯卯,不过翁卯卯早一步嗅到了翁御的气味,一团高兴,叼着一张没吃完的饼,咻的一下从他们面前飞过,屁股后的尾巴甩出了几道影,寻着熟悉的气味去了:“是哥哥,哥哥来了。” 第二十一章大年初四受委屈了? 翁卯卯先一步出门迎翁御,江砚书反而松了一口气,翁御来此地的目的他不知晓,但不难猜,十有八九就是来看翁卯卯的,看到翁卯卯安然无恙,保不齐一刻后就走了吧。 安然无恙?等等,江砚书的心忽然提到嗓子眼处,翁卯卯哪里安然无恙了,她的尾巴昨日被火烧秃了一大块,这让翁御知道了,他的道院就会变成瓦砾碎片了吧。 “但尾巴又不是我烧秃的。”江砚书一路上自言自语,知灵听着犯迷糊,不敢言一语。 走到道院的门首,远远看到翁卯卯底发力气,朝着正前方比自己大了好几十倍的翁御奔过去去。 见到哥哥,翁卯卯乐得两手拍不到一处:“哥哥,哥哥……” 翁御正为找不到翁卯卯而气恼着,爪底下生的火团愈发热烈了,就在发威的那刻,听到了翁卯卯的声音,同时也看到了那团白影,那燃烧至头顶的怒火瞬间灭去了,爪底的火也随之灭去,行步款款朝着翁卯卯走去。 他的身躯实在太大了,走一步就带来一阵风,不放慢脚步,那风就会把翁卯卯吹倒在地了。 就在翁御的脚边,石元子直挺挺地晕倒在雪地上,身边放着一把扫帚,他是在扫地时遇到了翁御,然后不曾见过如此庞大物什的他说了一句“糟得儿糕”,就热突突地被吓走了躯体里的魂魄。 两只年兽一碰头,翁御先收住爪子,趴到地上去,翁卯卯则蜷缩成团子一样趴在翁御的右前爪上,兄妹人鼻头对鼻头的,喉咙里呜呜咽咽的说着话,说着人耳完全听不懂的兽语。 “嗷呜喵哈?”翁御问翁卯卯怎么这么久才出来。 “呜呼哈哈。”翁卯卯回自己刚刚在吃朝食,一时没有注意到哥哥的到来。 江砚书的脚步放轻了不少,生怕自己的脚步声扰了兄妹二人的团聚。他们就在雪白的旷地上嗷嗷呜呜地叙了半刻的温暖,翁御的面目始终温和带笑,就在江砚书以为这场相聚将安静地结束时,翁御眼里露出两道可怖的凶光来了,他看到了翁卯卯秃了的尾巴,尾梢处秃得只有四五根毛,秃处周围的毛发也变得焦黄焦黄的,好不美观。 他将翁卯卯带出年兽村的时候尾巴可不是这样的,那时候的尾巴漂亮又蓬松,如今变成这样,定是在这儿遭受了非人的虐待了。 翁御那含凶光的眼扫向江砚书那处,掀开嘴唇,将趴在爪上的翁卯卯叼起放到一旁去,而后露出尖利的牙齿往前走去,嘴里还呜呜呀呀地说着什么话。 弟子们听不懂,看着翁御那形如一座小山的身躯一点点逼近,吓得差些要搂抱成一团:“师父,他在那儿嘀嘀咕咕说了什么?” “一些不好听的话吧。”江砚书虽得了道,但他并不懂年兽之间的语言,在他耳里听着就是一阵瞎淘淘,不过翁御面露凶色走过来,嘴里的话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嗷嗷嗷。”翁卯卯嗅到翁御的味道,都忘了自己尾巴秃了的事情,此时此刻,性子急的翁御误会了江砚书,不立即解释,结果可不大妙,她边跑边嗷嗷地跑过来,解释尾巴是自己烤火的时候不小心烧秃的,与道院的人无关。 起初乖觉的翁御不大相信,但后来翁卯卯说了许多甜话,一片傻心肠儿,把道院的人都夸了一通,要他放心,自己在这儿生龙活虎的,并未受半分委屈。 妹妹这般说了,翁御不好再怀疑,嘴巴碰了碰翁卯卯额头上的角,留下一个沉甸甸的包裹,而后转身踩着火团飞到空中,绕着道院周围飞上一圈便离开了井塘村,回宛古城上番去了。 翁御一走,弟子们就把昏倒在雪地上的石元子抬进道院里了。 翁御留下的那个包裹,他能轻轻松松地叼起来,但对翁卯卯来说,这包裹比她的身躯还要大,她两排牙齿死死咬着包裹的一角用尽浑身的力气来拖拽也没移动一分。 “道长,帮帮卯卯。”知道自己拽不动,翁卯卯转头向江砚书求助。 “你哥哥今日来这儿有什么事情吗?”江砚书不吝啬双手,拎起翁卯卯拽不动包裹。 不怪翁卯卯拽不动了,拎起来的那刻江砚书的手指骨头差些走作了,不知道里头装了什么东西。 “哥哥昨日梦见我在这儿饿肚子了,说在梦里我可怜兮兮地吃雪填饱肚子。”翁卯卯随在江砚书的脚跟后走,“哥哥摆脱不下我,所以来看看。” “就因为这个,千里迢迢从宛古城飞过来?”江砚书换了一只手拎包裹,实在不明白翁御为何会因一个不着边际的梦就来井塘村,他心里纳闷,却不好细问。 “是啊。”翁卯卯点头,“卯卯最怕饿肚子了,肚子一饿,就没有力气,没有力气,身体就不好了。道长,今晚卯卯要吃很多很多的虾,您能不能帮我剥?” 第二十二章大年初四打螃蟹 第十四章大年初四怪哥 心想翁御应当还没有飞远,江砚书刚到嘴边的一句“自己剥”,瞬间又吞回了肚内,想了想索性抿着嘴巴来了一句:“我的横梁上挂着几盏浪荡灯,又住在木头里,哪有闲钱给你买虾?除非…..除非你说几句好听的话让我高兴高兴。” “不用您买。”翁卯卯蹦跶起来,用鼻尖触碰江砚书拎着的包裹,“哥哥给我带了很多虾,就是道长您手上拎着的包裹,全是海里的东西,有虾、螺、蟹……都是一些没有骨头的好东西。” 江砚书不敢相信手头上的包裹都是海里游的,如此沉重,这得是抓了多少啊?拎到胞厨里打开一看,翁御捎来的东西没有死透,包裹一打开来,一只虾弓起身子弹跳到半空中,接着一只埋在底下的螃蟹也逃窜出来,沿着桌沿爬了几步,最后吃一滑,和肥虾一起掉在了翁卯卯的脚边。 “是东海里的虾蟹!”翁卯卯一看那虾便惊做一声,好奇地探出爪子,和掉在脚边的螃蟹打招呼,“啊,我已经有四天没有吃东海里的虾蟹了。” “你哥哥还真有空闲,上番期间从宛古城飞过来也罢,还在途中抓了如此多的东西。”单说那虾只只肥大,单说那虾,比寻常看到的虾胖上三圈,虾须也有一折之长,现在是冬日,还能抓到肥溜溜的虾,不知费了多少功夫,江砚书在心里感叹一句翁御当真是个好哥哥。 还没感叹完,翁卯卯发出了一道惨叫声,江砚书的思绪被打断,目光投向地面,翁卯卯边甩动着右前爪边惨叫:“嗷嗷嗷嗷,松开松开!” 甩动的速度过快,江砚书没看清她在甩什么东西,等看清的时候东西已经甩落,是一只螃蟹,活泼好动的螃蟹被甩开后八脚朝天的在地上一动不动。 翁卯卯被螃蟹攻击了。 “好疼啊。”翁卯卯半举着被螃蟹夹过的前爪,带着哭腔儿说了一句,说完更觉疼,眼睛凑近一看,底下的肉垫肿了一圈,还微微发红了。 气不过被一只螃蟹夹,翁卯卯三条腿跑到那螃蟹身边,用另一只能动左前爪,朝它坚硬的壳上敲上不重不轻的三下:“你这无礼的无肠公子!” 敲最后一下的时候收爪稍慢,于是又被夹了。 螃蟹也有脾气,被敲了三下后用得力道更足了,所以左边的爪子肿得厉害,两只都被夹过,翁卯卯只能用后爪撑地走路了。 “这叫什么,这叫退一步海阔天空。”江砚书拿来药箱亲自给翁卯卯上药,“它要进你肚子里头,可怜见的,夹你一下又如何?” “可、可我刚刚只是摸了摸它,它就夹我。”翁卯卯委屈得想落泪,但因被螃蟹夹了两下就落泪会被人笑话,她梗着脖颈,强忍不泣。 江砚书嘴上念叨翁卯卯的不是,但看到那爪子肿似被毒蜂蜇过,暗里着急,替她疼了许久,手里抹药,嘴上呼出冷气到肿胀之处缓疼:“说吧,那只螃蟹你想怎么吃?清蒸还是爆炒?” “不吃了,养着吧。”翁卯卯吸一下那将要流出清涕的酸鼻头。 “行吧。”翁卯卯疼得没了声儿,江砚书便不多说话了,仔仔细细帮她抹好消肿的药。 消肿的药发起作用后凉丝丝的,翁卯卯的疼痛很快就被缓解了五分,翁卯卯不敢让前爪沾地,蹲在椅子上举着前爪不放。 江砚书收好药箱,如婴儿一样把她抱到怀里再次检查肿了的肉垫:“话说你怎么不变成人,变成人不就能用两腿走路了。” “今天有些冷。”翁卯卯回道,“道长你给我买的衣服薄薄的,我穿着不暖。” 翁卯卯这么一说,江砚书才想起较之昨日,今日的风儿十分紧,而地上积雪可没踝骨,他带着歉意道:“我待会儿让知灵给你买件厚实的回来。” “不过变不变成人都不碍道长您今晚得帮卯卯剥虾。”翁卯卯伸直了爪子,“卯卯的前爪就是手啊,可是现在肿了,还抹了药,就不能沾油碰水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被夹了前爪就有妥当的理由来麻烦人家,翁卯卯这会儿心里没准还感谢起那只螃蟹了,江砚书冷笑着轻挥开面前的爪子:“呵,那螃蟹真是无眼,应把你那张能说会道的乖乖夹肿了。” “可是如果被夹了嘴,卯卯就不能…..”话说了半截,翁卯卯立刻闭了嘴,她想说被夹肿了就不能舔江砚书了,但转念一想,这话说出来十有八九会被叫去罚站,还是不要说出来为好。“你就不能什么?”江砚书一心注意翁卯卯的爪子,以前用手捏肉垫是软乎乎的,现在捏起来硬邦邦的,不知要肿个几日,担心着这些,自是无心去想那惹羞耻的事儿。 “不能吃饭呀。”翁卯卯紧张兮兮,咬舌子说,“那哥哥带给我的虾蟹,不就吃不了了?” 第二十四章大年初四不成亲了 仗着自己的爪子受了伤便来打悲,江砚书只能应一个好字,晚间让知灵将翁御带来的虾全都做成了熟食。 江砚书本是让知灵下山去买件厚实的衣服给翁卯卯过冬,但午后的天贼滑,风儿紧,刮得窗子嗖嗖响,雪冰狂,飘得行不得一步。 看天不美,翁卯卯也不想麻烦知灵了:“没有两日我就走啦,不用去买了,我去薰笼旁取取暖就好。” “你这年兽还怪贴心的呢。”知灵啧啧称赞一句,“没事,这雪估摸明日就停了,我寻个好时候去给你买,来者是客,让你冻着了,师父该自责。” “那我先谢谢你啦。”翁卯卯蹭了一下知灵的裤管,而后精神开爽,去看知灵昨日买回来的那条打花的鱼去了。 看到一半想起来那只还在替自己罚站的雪卯卯了,翁卯卯面露愁色,一步一步走到风雪中:“这么冷的天还要让茸卯卯去罚站,道长的心忒狠了一些……啊——” 话还没说完,脖颈一紧,有人把她给拎起来了,翁卯卯扭个头向上看去,拎她的人正是刚刚她口中心忒狠的江砚书。 “我都听见了。”翁卯卯嘀嘀咕咕的那些话江砚书听得一清二楚,“我没让你今天罚站,你欠着就是了。” “道长,你是个好人啊。”一听今日不用罚站,翁卯卯嘴头也甜,笑嘻嘻糖食江砚书。 “呵。”江砚书冷笑,懒得回话,拎着翁卯卯到房内,怕她这次在薰笼上取暖时又烧了自己的毛发,她今次在薰笼上架了一张腿儿长两折的椅子。 隔着一张椅子取暖,应当不会再招惹了火星子了。 “你就呆在这儿吧。”江砚书找了一张薄被盖在翁卯卯的背上,“别再跑出去了。” 翁卯卯任由江砚书拎着来拎着去,薄被盖上来的时候,她下死眼地盯着江砚书,认真地说:“道长,您可真好,我明年还要来,以后都只来您这儿。” 一说以后,江砚书便想到知灵的那番话,他装作不在意地问道:“以后若是成亲了,你如何来?” “成亲?”翁卯卯没想过这些事儿,“成亲的话就不能来了吗?” “嗯。”江砚书想着翁卯卯为他人之妇时过的生活,那心头直冒酸气,连着口气也酸溜溜的了,“成亲了,你得养孩儿,得侍夫君,如何能来?” “我可以带着孩儿和夫君来啊。”翁卯卯不假思索地说道。 “我这儿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江砚书有些生气,带着孩儿来也罢,亏她能说出带着夫君一块来。 她要敢带着夫君来,他就把她的夫君做成一道香喷喷的狮子头! “啊……”翁卯卯未察觉江砚书动了怒,她在为成亲以后不能来这处而伤心,“那我不成亲了,我喜欢来道长这儿的。” “嗯,随你。”听到这些话江砚书心里是高兴的,但高兴只有一会儿,她不懂这些,说出来的话和孩子一样,不可过于信之。 说了几句话,翁卯卯便觉困了,江砚书见之,不再开口扰她困意,让她一枕嘿甜至傍晚。 翁御带来的虾个头大,但是壳儿软,一剥既开,晚饭时江砚书又与前先一样,勤勤恳恳喂翁卯卯热乎乎的饭,而自己吃凉飕飕的饭。 昨日不相信翁卯卯的哥哥是威猛的年兽,今儿的白日里就瞧见了,知灵精神错乱了,看着眼前只比猫儿大一点的翁卯卯,说:“翁卯卯,你怎么才这么一点儿大啊?” 这么一点儿大,一顿竟能吃三碗满当当的米饭,那翁御不是一顿能吃一头牛了? 翁卯卯吃着江砚书喂过来的一勺虾肉,无暇回答知灵的话,把虾肉咀嚼成泥一样烂吞进肚子里才答:“我也是可以变大的,但是我身体不好,变大了支撑不了多久。” “那你哥哥变成人和我们一样大吗?”知灵好奇地再问一句,“还有,那面容和原形时一样……凶狠吗?” “是呀,差不了多少。”翁卯卯歪着脑袋回想翁御的人形模样,“哥哥变成人的时候,村里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说哥哥温文尔雅,貌胜潘安。” “想象不出来。”在场吃饭的弟子脑子里浮着年兽的模样,异口同声地说了一句。 他们一替一句地聊起翁御,江砚书又是一字不言,挖了一勺饭让翁卯卯吃,他也见过翁御的人形模样,翁御的人形模样正和翁卯卯说的一样。 翁卯卯张嘴接饭,边咀边格格地发笑:“村里也传有一句话,是说我的,你们想不想知道是什么?” “不想。”江砚书脆快地来了一句,“你好好吃饭。”然后舀起一匙剁碎的螺肉送到翁卯卯的嘴边。 江砚书说不想了,弟子们想知道也不敢吐一个字,心思乱转,默默低下头吃饭。 “你想你想。”翁卯卯从自己的位置跳到江砚书的膝盖上,受伤的前爪搭在江砚书的胸口上,而两条灵活的腿,将他的膝盖当成的地面一个劲乱跌,“道长你快说你想,因为卯卯想说出来。” 【下一章一起睡个觉(纯洁的)然后走一章剧情,然后上野外肉!】 第二十五章大年初四春虫 江砚书手上端着的饭差些被打翻在地,翁卯卯还在不停踏踩江砚书的膝盖:“道长你快说快说。” 急于让别人知道的话多是一些好听的话,比如什么吃喜如花、貌比西子、天生丽质等,江砚书偏不如翁卯卯之愿,拉长了每一个字来回答:“我——不——想——” 翁卯卯憋得心里难受,在江砚书这儿抹了一鼻子灰,因为怄气,饭都不思食了,朝着江砚书哼一声,骂一句“欺一只年兽,道长汝成人耶”,骂完夹着尾巴跳下地,跑到角落里趴着生闷气,似乎是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在生闷气,鼻腔里不时哼唧哼唧着。 “不吃了?”江砚书等了一会儿,翁卯卯都没有回来,便举着一勺虾肉隔着数米之距问她。 “哼。”翁卯卯扭过头去不看江砚书。 “行吧,那我先吃了。”江砚书拿起自己的碗筷开始吃饭,一直到吃饱了,翁卯卯都不曾回来。 其实气到一半时翁卯卯便后悔了,江砚书一口饭一口肉慢慢地喂来,也才喂来半碗,她食量大,要吃三碗才能饱,趴在角落里没多久她的肚子就唱起了空城计,但她又不好意思折回去吃饭,只好饿着肚子出神。 哥哥特地从东海里带回来的虾,自己才吃了几只啊,早知道吃完才生气了,翁卯卯懊恼自己因性起而失了美味的食物,如今那些美味都要进到别人的肚子里头了。 懊恼着,一双眼就朦胧湿润了,她想吃饭,吃美味钻腮的肥虾和螺肉。 “呜呜呜……”翁卯卯蜷缩起身子,折了声儿欲偷偷哭泣。 但刚将身子蜷成团子似时,有人弹了弹她露出来的角:“吃饭吧,吃完我就听你说。” 是江砚书的声音。 翁卯卯的气在肚子叫起来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听到江砚书的声音,她立刻很快抬起头,不等人反应过来就跳到江砚书的腿上坐好:“可是没有虾和螺了。” 那么肥美的肉质,江砚书与他的弟子们你一口我一口的,定早早吃完了,她的牙口不好,咬不动那些地上跑的肉,没有软乎无骨的肉搭着饭吃,吃饭也就少了乐趣。 “没人吃你的肉。”江砚书抱着翁卯卯回饭桌上。 弟子们吃饱便离开了,离开前还把饭桌收拾得干净,而翁卯卯吃的肉没有人动过,满满当当一大盆,就放在正中的位置。 “吃饭吧。”江砚书先挖一勺肉给翁卯卯吃。 看到自己的肉还在,翁卯卯心情大好,嘴巴大张,一口吃进那勺肉,一面咀嚼一面问:“道长,你为什么不想知道那句话是什么?” “因为我猜到了。”江砚书面无表情回道,“你哥哥是貌胜潘安,那有关你的话也不差了。” “道长聪慧。”翁卯卯丧气着回答,“但其实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夸奖我的话,我听着觉得有些怪,但是哥哥说是夸奖我的。” “哪里怪?”江砚书随口问一句。 随口一问,翁卯卯就来了兴致:“他们说我像春天里的一只虫,哥哥说这个虫是大虫,大虫威武,却又可爱,尤其是俯看时,大虫之身瞧起来软乎乎的,是极好的夸奖,可是为什么是春天里的呢?” “春天里的虫……”江砚书琢磨一下便知晓里头的意思了,春天里的虫,不就是一个“蠢”字了? 知道了意思,却不得说出来伤她心,江砚书回答委婉:“大虫喜爱春天出生,刚出生的大虫模样更是软乎,与你相似,许是这个意思吧。” “原是如此!”翁卯卯顿开茅塞,说出了想说了话,还解了疑虑,胃口忽然更好了,米饭与软肉花花搭搭地吃,一不小心就多吃了一碗米饭,也一不小心把肚皮吃撑,和当日吃多了橘子一样,四脚朝天苦苦哀鸣着。 哀鸣了多久,江砚书就替翁卯卯按揉了多久的肚子,且揉且骂她贪吃顽皮,是个人间少见的烦人精。 翁卯卯听着骂言,但大掌大按揉令她十分受用,便垂下耳朵装耳闭不去反驳了。 夜间的风冷得砭骨,似能穿透墙壁,翁卯卯生着一身厚实的皮毛也睡不暖,在被褥里蜷成了一圈仍冷得无法入睡。 今年的冬日格外寒冷,往些年的冬日仅靠着一身皮毛就能过冬了,今年想来只有梅花才能胜此寒罢,翁卯卯有些想念江砚书屋里头的薰笼了。 “今晚还是去薰笼上睡吧。”躺了一会儿,四肢更冷,翁卯卯叼起枕头,壁立前行,艰难地穿过风雪来到江砚书的房前。 屋内暗然无光,江砚书已然入睡,翁卯卯抖落沾在皮毛上的雪才悄悄进到里头,摸黑寻到了薰笼所在的位置,好不容易跳上去,但薰笼冷冰冰的,不似白日里温暖,她呜呜叫唤一声:“道长这么穷吗?这冷死人的天,竟舍不得点薰笼?” 江砚书的屋也冷,反正自己的屋也冷,不若借一地暂时睡下好了,翁卯卯想着于是在屋里头转了一圈,可是转了一圈也寻不到温暖的地方,顿时着急得毛发竖起:“冷死了……” 着急之际,余光里看到了江砚书的软榻。 冬日寒冷时,兽类多是依偎在一块取暖,那一人一兽依偎着也能取暖吧,翁卯卯不去想什么男女有别的规矩,她只觉得冷,此时此刻需要有一物来授温,寻好了地方,后腿一蹬就跳上江砚书的榻里。 一上榻,她就往江砚书温暖的怀里钻,探得他的肚皮更暖,索性身子展开,横趴在上,自己睡了个一夜无梦,反而那软榻的主人,来了一个宵寐之变。 第二十六章大年初五下山 入睡之前,翁卯卯数四告知自己明儿天一亮就要醒来回到自己的房间,免得江砚书又拿什么男女有别的规矩来罚她。 但就算告知了自己,次日她仍是晚江砚书一小步醒来。 半夜的时候江砚书醒来过一次,醒来他做了一个似真似假的梦,梦里有人赤裸于榻,怯怯舒颈,款款摆腰,唇含珠,眸凝水,股间蕊娇萼润,温润喷香引他情勃然,魂飞魄也荡,当举腰间之物深入其中,俄而白浆上腾。 但在上腾的那一刻,江砚书略感肚子酸痛,于是便是在这等时刻迷糊醒来。 翁卯卯原形时的身型不大,身型不大,自然也不重,但是长久压着一处地方不动,肚子也受不住。 梦境是黏糊的,江砚书醒来却还溺在梦境之中,伸手去摸酸痛的肚皮,摸得一团毛茸之物,未曾多想,只将她拎放到一旁去睡,随后眨眨眼,很快又进入梦中了。 榻板不如肚皮温暖,翁卯卯的脑袋不停往江砚书的身体上靠去,钻钻拱拱的,弄得江砚书的好梦断断续续。 为了一场好梦,江砚书只得把毛茸之物重新置于腹上。 做了一夜含春的梦,江砚书身心疲惫,天未亮既醒,醒时发现自己紧拥着变成人形的翁卯卯而眠,吓得气儿都不敢喘。 翁卯卯整个人都缩在被褥里,加之他的拥抱,双重温暖之下,脸蛋连着脖颈儿粉红有色,宛若那位梦里人。 江砚书屏住了呼吸,一时分不清那是梦还是现实了,他小声自语安慰:“定是梦吧。” 声儿极小的四个人,却唤醒了翁卯卯,翁卯卯猛地一睁开眼,直接逢上了江砚书虚心的眼神。 “啊——”与江砚书逢上眼以后,翁卯卯比他还虚心,拉高被褥,挡住自己半张面支支吾吾,做出不胜羞愧的形状。 翁卯卯怪异的反应,江砚书看着就误会了,那个梦不会是真实的罢?他移开眼,羞涩难当:“昨日……昨日,你、我……” “道长您这里就、就是暖暖的。”怕江砚书骂人,翁卯卯做声打断他的话,并解释自己会和会出现在这儿,“昨日实在冷,湖都胶了,我就念起道长您这里的薰笼,没想到道长没点薰笼,想着一个人睡睡不暖,就借道长的身躯取取暖。我知道您要说什么男女有别,不可同宿一张榻,可不违规矩,卯卯就要因冷而病,病重病轻,谁能料到,万一病重,不就干折了一条命?所以这次是情有可原,道长这次就别罚我了,我都快走了,您知道的,下一次见就是叁百日以后……” 听得解释,并不是他想的那样,江砚书如释重负,凝神许久才挣出一语来回应:“好。” “意思是道长不罚卯卯了?”翁卯卯惊喜而问。 “嗯,你宿在这儿的事情,莫说出去。”虽未真正行上鱼水之欢,可是梦里却发生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江砚书为不能克制欲望而惭愧,也做出一个不胜羞愧的形状。 翁卯卯不懂江砚书别扭的心思,听得不用受罚,欢然下榻,说声谢言,蹦蹦跳跳离去,留下江砚书一人在榻里羞愧别扭,忘了今日要疏头。 因昨日的梦,江砚书无颜见昼,在屋里头待至午时才出来,弟子们以为师父因累而失睡,未曾来叫唤。翁卯卯和没事人一般,缠着石元子给自己摘橘子,石元子拗不过她,认命地摘了一个早上。 见江砚书出来,石元子再不停翁卯卯的使唤,还做出悲面状告她的不是:“师父,您再不出来,这橘子都要被摘光了。” “怎么会?”添油加醋状告她的不是,翁卯卯可不会认,暗里一把俏眼蜇那石元子,“你这儿有橘树百棵,摘上叁天叁夜也摘不完呢。” “你不如就窝在树上吃。”石元子回了一句。 “有道理。”翁卯卯竖大指赞许石元子的主意,“可是在树上吃,没人给我剥皮。” 江砚书始终不言不语,心中有事,连笑容都淡淡的。 石元子回了翁卯卯一对白眼,眼睛转回来时看见江砚书穿上了簇新的道袍,一副要出门的装扮,便问:“师父要出门?” “下山去买个拂尘。”下山去是为躲避翁卯卯,买拂尘只是个借口,过了一个早上,想起那个梦,江砚书还是无法和从前那样面对翁卯卯了,一见到她,心里头就发热,难以自持。 “那晚饭之前会回来吗?”石元子又问。 “探得这附近有些妖气,估摸得明日才回来了。”江砚书张个眼慢,用余光看一旁的翁卯卯,“你就在这儿好好的……” 翁卯卯吞着袖子听二人的对话,还没听完,忽然飞奔回自己的房里,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再出来时还了原形,嘴里叼着项圈儿,道:“我也要下山!道长,您得多溜溜我,这样我明年来的时候才不会被哥子欺负。” 第二十七章兽兽互舔 下山的目的是为了躲翁卯卯,江砚书今次定不会带她去,说了一句下回再带她下山,披上一件月蓝色的氅衣就撑着一把伞走了。 态度冷淡,让人好伤心。 翁卯卯惊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一抹蓝影在风雪中愈来愈模糊,心里的难过倍增,弃了口中的项圈儿道:“道长定是在生气。” 虽然他嘴里说着不在意,但定在偷偷生她昨日不守规矩之气,要不然不会自己下山去,翁卯卯难过得趴在冰冷的雪地上。 “你惹师父生气了?怪不得师父不带你下山。”石元子也觉江砚书今天的态度格外冷淡,冷淡得似乎变了一个人,换做从前,说什么也会带着翁卯卯下山去的。 翁卯卯的下颌都陷进松波波的雪地里去了,没情没绪道:“是啊。” “你怎么惹师父生气了?”今天的雪比昨日落得狂,趴在雪地里一小会,翁卯卯就要和雪融为一体了,石元子蹲下身拂落翁卯卯身上的积雪。 “说出来道长会更生气。”翁卯卯眼皮半掀,“所以不能说。” “那你就这么趴在这儿等师父回来吗?”翁卯卯的嘴巴谨慎,不愿意说的事情一个字也不会透露与别人知,知道问了也是白费力气,石元子便转了个话题不再问了。 “我怕是明年不能来这儿了,道长不喜欢卯卯了。”一个人喜不喜欢自己,翁卯卯能感受得到,江砚书这样冷待自己,她明年还来这儿不就是自讨没趣还惹人烦吗? “哎,你想什么呢,想这些东西,倒不如追上师父,翁姑娘这么可爱,扯个娇,什么东西都能一笔勾销了。你在这儿胡思乱想,自己平添了伤心,有何用处?”石元子见她情绪低落,话再好听她也听不进心里去,脑筋儿一转,与了一招让她去行动。 翁卯卯的耳朵弹动了几下,她在纳闷石元子与的招数:“追过去吗?” “是啊。”石元子天真地笑了起来,“快些去吧,再不去师父可就真没影了,师父善良,你现在跟着下去他发现了也不会赶你回来,师父放心不下你的。如果师父真不喜欢你了,就不会在离开前让我们几个好好照顾你了。” 石元子的话字字有理,翁卯卯勇气大增,咬起弃在地上的项圈儿让石元子帮忙带上,然后活络活络四肢,趁着江砚书在雪地上留下的足迹未被覆盖,循迹而去。 四条腿总比两条腿走得快,翁卯卯及时追过去,在半山腰处就跟上江砚书了,可是她心里还有忧虑,不敢冒然现身,跑了一路,气喘不上来了也不敢发出一掐声音,默默地跟在后面走一步又停一步。 江砚书没想过翁卯卯会跟着过来,心里有事之人总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思绪万千的他没有发现翁卯卯在身后,直到来到市槽,经旁人提醒他才发现翁卯卯悄无声息地跟在后头。 翁卯卯大年初七的晚上就会跟着翁御离开,扳指头一算,留在这儿的时日不足两天,不到两天,一眨眼就过去了,但江砚书不想让翁卯卯受冷,到了市槽,脚尖先转去成衣铺买衣服。 人刚立在铺前,就有人拍了拍江砚书的肩头,并伸一指,指着卖馒头的浮铺说:“江道长,那是你家养的玩意儿吧?一路跟了你许久了。” “什么?”江砚书转头看去,先是在浮铺的看到了一点红影,雪飘得太狂,以至于得重睫看去才能看清翁卯卯翁卯卯。 翁卯卯脖颈下的红项圈儿在白茫茫的雪景里清晰可见,江砚书眼睛频眨,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见的。 “跟在您后头好久咯,应当是道长您养的吧?不是您养的也不会一路跟着……怪可爱的,不是道长您养的我都拚回家了。”那人若有所思地说着,显然是把年兽当成猫儿了。 翁卯卯坐在雪地上,静静地抬头看着热气腾腾的竹笼,看久了肚子就饿了,饥寒交迫之下,未发觉江砚书朝自己靠近。 浮铺的老板见有一猫儿蹲守自家铺边,露出可怜巴巴的眼神,恻隐之心一动,从笼内取出馒头,掰成一小块一小块喂与她吃。 猫儿自来带着财。 馒头刚出炉,直接入口,可烫出一嘴燎浆泡,老板吹凉了才喂到翁卯卯嘴边:“你打哪儿来的?我瞧你一身好皮毛,头上还长了只角,虽然有些奇怪,但很漂亮。不似无家可归的?是迷路了?你若找不到主人,可暂宿我此处。” 陌生人给的东西,翁卯卯不敢张嘴吃,可耐不住饥饿,思想里做了一番争斗后还是张嘴吃了起来。 馒头蒸得软糯,里头加了红糖,味道也是极甜的,吃了一小块,翁卯卯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了,老板喂过来她就吃,没有犹豫。 “是我养的,多谢提醒了。”江砚书沉吟片刻,眼睛不离翁卯卯身上,看她乖巧地吃那生人喂来的馒头,倒是怪起自己大意了,让她今日受冻又受饿。 等老板把手上的馒头喂完,江砚书朝着提醒他的人点了个头作上一礼后江砚书走向翁卯卯。 步履无声走到翁卯卯身边后,翁卯卯眼睛转也没转,仍盯着笼子里的馒头,他掏出一钱来,问老板买上叁个馒头:“要叁个红糖的。” 一句话落地良久,翁卯卯方反应过来,学猫儿嘤嘤叫唤跑到江砚书脚边,旁边有人在,她不敢出声做人语吓人也。 江砚书接过馒头后抱起在脚边以头乱蹭翁卯卯,拂落她身上的积雪,再用自己的衣服给他授温,走到人迹颇少之地才问道:“你怎么跟着过来了?” “对不起……”翁卯卯坐在江砚书的手臂上,“道长,卯卯以后不会再犯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别生卯卯的气了。” 他离开之前辞色温和,她是从那儿看到自己在生气的?江砚书不解,但不解也不问了,都是一些小事:“我没有生气,不带你下山来是因为今日我得去另一座山头里寻妖,在赤兔落山前才能回道院,赤兔一落山,这儿都会点鞭炮,霹雳霹雳的声音连珠箭响,你受不住。” “所以卯卯明年还能来这儿吗?”翁卯卯缩在江砚书的衣服里享受他带来的温暖。 “能。”江砚书给了她一个肯定的回答。 明年还能来,翁卯卯摇起尾巴,可惜空间逼仄,尾巴甩不开来,确定江砚书不讨厌她,她又何从前那样嘚啵: “道长,我们现在去哪儿?” “其实道长您不用买馒头的,卯卯刚刚一路跟着您过来,都有人喂卯卯吃东西。” “原来带上项圈的好处这么多呀。” “我得买一个回去给哥哥用。” “可是我没银子,算了,明年再买吧,而且哥哥好像也不需要。” …… 说了这么多话,江砚书只应了第一个,他感受到一股邪恶的气息,现在正循着这股气息去探个究竟。 翁卯卯说多了嘴酸,刚刚走了许久,身体觉累,说句好梦,很快就睡过去了。 睡着后的翁卯卯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她在水里扑腾扑腾地抓鱼,鱼游到嘴边正要张嘴去抓呢,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她就醒了过来。 既醒,鼻腔里嗅到了既熟悉又陌生的味道,而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江砚书停住了脚步,她疑惑地钻出衣服一看情头,才发现周遭荒凉,且面前被一群白衣人遮了路,定睛一看,可不就是之前打她头的那群人吗? 怕自己惺送的睡眼瞧错了,翁卯卯再探出一截身体来,未看个清楚,就被江砚书伸来的一掌推回了衣内:“不要说话。” 九洲村的人气势汹汹来遮路,能给什么好果子吃,江砚书护紧衣里的翁卯卯,做好与其交手的准备。 以一抵十,江砚书的胜算不多,加之要护着翁卯卯,那胜算又少了几分。 仇人相见,不需言一语,也不需假惺惺地问寒暖便已是分外眼红,他们在静促促的气氛中大打出手。 你进我退,你退我攻,看不到战况的翁卯卯只能听声音去分辨此站恶与不恶了,她听到了脚底在雪地里蹭磨出来的沙沙声,听到了木剑挥舞时所生的簌簌风声,听到了陌生的痛吟之声,而江砚书气息平稳,肉体收到攻击也不做哼声,原以为江砚书略胜一筹,却不料有人背后突击,送来一记大掌,一掌攻得要害,痛吟声不禁漏出齿缝来。 江砚书仿若浑身失了力气,朝前倒去,他想用最后一丝力气转个身,让背朝地,但有心无力,膝盖一软,整个人狼狈而倒,怀里的翁卯卯也在此时暴露在众人面前。 “还带着这只怪东西呢。”有人嘲笑江砚书的无能,伸手要来抓翁卯卯。 刚露面的翁卯卯云里雾里,但看身边的江砚书嘴角有血,丝丝两气倒在雪地上,心里慌急,用鼻尖儿蹭之又蹭,试图唤醒江砚书。 江砚书清醒着,方才那带着内力的一掌虽从背后打来,却攻得亲切,直攻他的心脏处,血液止循,迫得四肢有力也不能随意动,境况颇恶,他咬着牙儿挤出一句话:“卯卯,跑……” 翁卯卯却是不走,还在用鼻尖去蹭人,一心都在江砚书身上的她不知祸到临头,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来了个天旋地,她被人倒提后腿抓住了。 抓住他的人笑容邪恶,邪恶的笑容使得面容丑陋,但比起笑容,那嘴里吐出的言语更是邪恶:“今次把它抓回去制药,长着角呢,定能制出个好药来。” “两个一起抓回去。”有人提议,“江道长得了道,身上之灵气胜似神仙,这般的躯体也可制药。” “放开她!”江砚书捂住胸口撑起身子,有伤而动怒,只说了叁个字,喉咙间的腥味顿浓,他用力咽下欲喷出口内的鲜血,一个大喘气后从地上偏偏倒倒地站了起来。 还没站稳,就往前走去。 被抓住后翁卯卯未有反抗,但看见受了伤江砚书,眼里一红,毛发一竖,掀开嘴皮露出獠牙,也就在露出獠牙时,狂风阵阵,猫儿大的身体忽若变成巨虎一般大。 哪里知看着娇弱的玩意儿能变大,们吓傻了眼,手上做着攻击之势,踝骨却颤抖不住,连连往后退,想到江砚书被他们所伤,翁卯卯怒气当头,嘴里嘶吼召唤寒风,而后张个眼慢就扑向那群人,或咬或踢,不留张本,仅以自己的力量就将十来人伤得半死不活? 他们如无头苍蝇遁去翁卯卯才收了爪子罢休。 翁卯卯在娘胎里就是个虚弱的,撑不住自己巨大的身子,勉强撑得那群人跑远了,才摇摇晃晃走到江砚书身边去。 翁卯卯攻人的场景江砚书用瞧见了,翁卯卯说过自己会变大,没说过变大后威势不弱翁御,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翁卯卯往江砚书身上倒,倒之前还了人形,江砚书立即伸手抱住她,眼见她本该粉红开朗的脸变得苍白无血色,鼻内气息若有若无的,宛若将死之人,他心头发生疼痛,疼痛带着声音都变得颤涩不稳:“卯卯……” 听到江砚书的呼唤,翁卯卯缓缓睁起眼,江砚书脸上的担忧之色宛然,不愿让人担心,扬起一个笑容来,道:“我没事的,休息一下就好了。” 说完翁卯卯闭上眼睛休息,江砚书有千言万语在此刻一句也说不出来了。休息了片刻,翁卯卯精神开爽,借着江砚书的手站起来:“道长,我休息好了,我们快点回道院吧。” “让你跑,你为何不跑?”翁卯卯坚持要自己走一段路,江砚书阻止不成,借一手与她支撑身子。 “因为道长在这儿啊,他们坏,欺负道长,卯卯很生气。”江砚书的嘴边还有未干透的血迹,翁卯卯伸出嫩凉的手指欲替他拭去,却没想到在攻击人时自己的手不小心被树枝划伤,流的血比江砚书多,这样擦上去只会越擦越多,于是讪讪地垂放手腕,想着若不是江砚书不允许,她就用口舌去舔了。 伸出一根受伤的手指在他的眼前,江砚书会错了意,抓住了即将落下的手腕,送到嘴边,在翁卯卯的注视之下含住受伤的指尖。 舌尖的柔软扫过破皮之处留下了酥麻的湿濡感,翁卯卯觉得自己陷进了漩涡里,然后被无形之物束缚住了:“道长……” “以后遇到这种事情,自己跑。”吐出口内的手指后江砚书面红过耳,指尖抹去嘴边的唾沫与血液,身子不着痕迹往旁边挪一步,保持适当的距离。 “我也要!”被舔了以后翁卯卯笑眼弯弯,双脚离地扑向江砚住,礼尚往来,泼了胆子,凑上嘴去舔他的嘴角。 翁卯卯踮起脚,努力伸长了颈才刚好能喷上江砚书的嘴。 踮脚脚易累,翁卯卯踮了一会膝盖就发软,可她才舔了几个眨眼的时长,未得舔舐之乐趣,于是脚跟贴地后没一会儿又踮起来,反反复复七八回。 第九回的时候翁卯卯脾气发作,跳起来咬了江砚书一口,不满道:“道长,你就不能蹲一点身子吗?” 江砚书怔在那儿六神无主,和木头一样受舔,连回应一句都没有,冷漠极了。翁卯卯气急败坏,和一只脱兔似的,改踮为小跳,跳一下就舔一下江砚书的嘴,留下一片甘香。 江砚书凝神静气回看翁卯卯,他并非是冷漠不应,只怕应了自己就掉了态,可是不应翁卯卯也不罢休,跳了好几下,雪地被踏出了一个小坑,蹦跳时胸前微凸之处也隔衣送温,撩拨得他春心难耐,胯间昂扬而立,欲长风破浪,再这么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情急无奈,江砚书一把抱住跳起的翁卯卯,欲假意嗔怒,可是对上一张秀媚天然的脸,怎么也假装不起来。 跳了许久了,翁卯卯力疲,双腿控在江砚书的腰上,口内娇喘微微,被抱起来后方便了她的行动,这一次凑上去舔得慢吞吞的,一点舌尖勾勾绕绕,弄出万种花样。 翁卯卯的脖颈上也有一些小红痕,都是树枝划过以后留下的痕迹,只是划过,没有令皮肉破开,她感觉不到疼痛,但在江砚书眼里那些红痕正在润如玉的肌肤上发生若割心的疼痛,瞬间理智消失,抱紧眼前之人一个转身,湿润的嘴唇就那样贴了上去。 肌肤相贴之时,身上好似冒出了露珠,从头到脚都湿润了起来,舌尖扫过后带来的酥痒翁卯卯十分受用,背后靠着树,前面被江砚书压着,她无处可逃,也不想逃,脖颈偏到另一边,露出好一片肌肤。 舔到后头,江砚书迷糊了,嘴唇在颈上四处挨擦,擦着擦着就到了耳垂处。 耳垂圆润有肉,软乎似珠,江砚书留恋不已,气息喷洒在脸颊上,翁卯卯一会儿热一会儿冷的,双手攀在江砚书的腰上,呆呆地问:“道长……你不是说男女有别,不能互相舔舐吗?” “情至时,有别也无妨吧。”江砚书弃了那所谓的礼仪制度,嘴唇移到翁卯卯的嘴角处。 因热而红润的唇粉面樱桃含珠,两张嘴唇只有一指之隔,江砚书却迟迟没有贴上去,以指细细触摸粉腮,“或者你今日将我当成一兽,兽兽互舔,这就不需要什么规矩了。” “卯卯是年兽,那道长是什么兽?”翁卯卯撩眼一撇江砚书,喉咙顿感干涩非常,她还想舔一下江砚书。 “就当是……为情失控之兽吧。”江砚书笑了一声,不等翁卯卯回答,唼喋一声,四唇相贴。 翁卯卯不拒此吻,反觉有趣得紧,江砚书含吮之技令骨头缝酥痒,舌头灵活拱一拱,搅得她口中唾沫乱生,身子作上娇羞,在亲吻之下扭成扭股糖。 扭股糖似的身躯在摩擦他的身体,江砚书堕入情欲中,想着那场宵寐之边,手不可控地袭向略略坟起的胸口:“可摸不可摸?” 她常被江砚书摸头,摸身子还是第一次,翁卯卯畏畏缩缩地夹起股间,夹了一下又放松了,她没有羞意,被问到能不能摸,想了一下,其实也没想什么就松了自己的衣服,露出水红色的小衣。 松了自己的衣服,翁卯卯打起了江砚书的主意,未经人同意,一双手便不雅地去扯落他的衣服,让他在白日里坦胸露背:“我在蓝本语子上见过,道长你也得脱衣服,卯卯也想摸摸,嘿嘿。”说着那细腻手就在江砚书紧实的胸口上乱摸起来。 “你随意就是。”江砚书口内回答,伸手进小衣内摸起凝脂般的身儿。 被摸过的地方有些痒,摸着摸着,手至股间,几下触摸而已,心舒美意,股间如潮。 一心难二用,翁卯卯感受自己身体上微妙的变化就无暇去摸江砚书的身体了。 股间的隐秘之地,初次有人来探,翁卯卯羞了起来,推着江砚书的肩膀,说道:“道长,这处摸得卯卯羞羞的。” 江砚书停了动作,手指仍在缝隙间停留,碰到脐下妙物后孽根玉露难盛,这种时候他再难以停止收手了,道:“露于我眼下,待我进入之后,下一回便不会羞了。” 说完抽出手指,来到裙头之处游走:“行吗?” 只要一个点头,腰上的裙子将被解开,翁卯卯似有所难,未立即答应,可是心里不排斥江砚书的触摸,既不排斥,那必然有期待了。 不知阴阳相凑是什么个滋味。 认真思考过后,翁卯卯点了头。 才点一下,粉裙骤落。 香肌遇风,翁卯卯紧张兮兮的呻吟一声,四肢垂垂酥软。 移眼向下看去,真是芙蓉夹岸,熏香扑鼻,缝隙浅红覆深红,颤肉堆迭,诱人深入,比梦境更为可爱,剥弄之,宛若熟透之水浓浓春桃,刺入之,又若误入羊肠小径,江砚书换了一口气,渐生秽语,不能禁止。 第二十八章大年初五双修 秽语止,阴阳交融,仅些许宽的花径因硬热之物而融化开来了。 底下忽有东西进入,翁卯卯非常惊怯,一双腿攀在江砚书腰上越锁越紧,生怕自己会失重掉下去一般。 那根皮肉之物是一点点挤进来的,进来之前还在外头磨蹭了许久,蹭得整个胯部乱丝丝、融融欲滴以后,圆溜溜的肉头儿才滑倒缝隙底部,就着那深红之口而入,有一些疼痛,但这阵疼痛被电流般的酥麻很快冲散了。 进到一半,只说才经情事的花径难以破开,尝得吞吮之妙,江砚书也无法摒弃欲念从中退出,只得拨拨点点,让径肉慢慢适应放松,不敢冒然至根,重创自乐。 经此一插,翁卯卯恍若梦寐,几近赤裸向人,低头见隐秘之地破开,她两下里感到奇怪,把眼去看江砚书之物,初看时两眼直勾勾,当作是寻常物件来看,根物的外皮紧实,青筋鼓鼓欲爆似的,原来男子跨下之物长得是这种形状,看多几眼,那东西一进一出地动了起来,带出晶莹的水液,她忽就红了脸,一道呻吟声不自觉流出:“嗯……道长……” “疼?”正在兴头上的江砚书紧张地问。 “不疼。”翁卯卯偏了头不去看交合之处,“就是顶得卯卯的身子麻麻的,道长,您刚刚顶的地方好舒服。” “我亦是。”翁卯卯实诚,江砚书愈发情动,身子往前压去,腰里用些劲,就着刚才那处地方紧磨重顶,龟头也在肉径收缩时咻咻而吸,登时一片静促促的荒林若有娇鸟在吟唱。 舒服便是舒服,翁卯卯由着呻吟声从喉间转出,咿咿呀呀叫唤不住。 这事情做起飘飘欲仙,虽是第一次做,但已得其中之趣,翁卯卯格外喜欢,抱紧江砚书问道:“啊……道长……我们做的是什么事?” 这话问住了江砚书,说是在男女交合,好似不大文雅,而说是在翻云覆雨,又过于文雅,脑子里飞速闪过几个词,择来择去,最后择了一个双修来回应:“这就是……双修。” 双修这个词她今年听了好几次了,不想做这种事情就是在双修,早知是这种滋味,就该年二九时做,第一次双修还没结束,翁卯卯便掐指算起回村之前还能与江砚书修几次了,手指头怎么掰,也不过两叁次。 看她在这种事情上出神,江砚书往上鼎力一插,插个正着,龟头触到深处的软肉后麻溜溜的,翁卯卯吓得的腮臀往上一抬,两腿急抖:“道长……” “想什么?”江砚书摸着翁卯卯竖起的几根低声问道。 “想着还能和道长修几次。”翁卯卯鼓颊怨道,“只有两次了,道长,您应该早些和我双修。” “你倒是个……不会害羞的。”原本以为做了这种事情后,翁卯卯会羞得满面红,不想她就只在他的手摸上那处地方时羞了一下,之后就和久经情事之人一样坦诚,有些傻,却更显得江砚书心肠邪恶了。 邪恶归邪恶,这事情还是得做,江砚书捧着翁卯卯的腮颊乱亲一通,亲吻之际,下方抽个不歇。 翁卯卯朦胧着眼只是笑:“道长刚刚不是说了,进来以后以后就不会害羞了。” 这番话让江砚书吃紧一喘,停了抽插,盯着翁卯卯说,终是过意不去,慢慢说出实话:“那是骗你之言,是我今日色心过紧,想与你双修……” 翁卯卯靠过脸,将鼻尖顶住江砚书的鼻尖笑回:“可是卯卯喜欢的。” “当真喜欢吗?”江砚书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喜欢。”翁卯卯点点头道,“喜欢和道长双修!” “那就抱紧我。”江砚书被一句喜欢冲破理智,脱了自己的氅衣铺于雪地上,接着抱着翁卯卯放在上方,就以地为榻,捞起一双腿架在肩上,摸一摸细缝,捏一捏娇乳后便急急耸身,龟头将一点花心戳得七零八落,几片遮穴口的肉瓣,在阳物的一进一出之下翻覆着,万般有趣,和蝠翅儿一样灵活。 翁卯卯快活,心魂半醉,最得趣的时候还会摆腰肢相迎,腰肢一摆,娇乳动如波,若有水音在耳,激得江砚书头目森然,岔开五指从下往捏上住其中一只来把玩。 第二十九章大年初六道长不纯洁了 江砚书将手伸到油酥酥的胸前抚摸的那一刻,翁卯卯足底生风,两下里快活,肉缝自裂,欢然迎纳,然后一阵麻麻快感流向太阳穴,眼前幻见一道白练似得亮光,又在亮光中见有骨朵儿在清水中绽开了花瓣,然后她就在一阵潮湿里掉了魂魄,很快晕了过去。 两眼一闭,人在梦里游走,睡了多久她也不知道,总之醒来后人已在道院,两腿酸溜溜的,腰间也是略有疼痛,扶着腰去外头问是时候,不想已过了一晚上,到了大年初六。 “大年初六?”翁卯卯想到了重要的事情,忘了自己腿还酸着,风风火火跑回屋内拿出纸墨跑去找江砚书。 找了一圈却是没有找到人,找个弟子一问,才知江砚书一早就独自去后山里打坐了。 后山那儿有一段路崎岖不平,脚下难走,再加上雪天路滑,一不小心就会把骨头跌走作,她知道自己的脚走不稳当,也就不去折腾自己了,还是在道院里等江砚书回来为好。 想定,翁卯卯摸摸把纸笔收进袖子里。 静下来后两腿间更酸了,回想昨日的趣事,翁卯卯红了半边脸在哪儿傻笑,只不过她是怎么回到道院里来的?总不会是被抱回来的吧? 胡思乱想之际,江砚书带着凉气斜刺里出现,看到翁卯卯立在雪中身子乱扭,作娇羞状,他也跟着羞红了脸,在她身后静静站了片刻方故作咳嗽提醒她:“在这里做什么?” 闻言,裙摆舞动,翁卯卯转过了身,想起昨日那件黏糊糊的事情会不自觉害羞,但看到和自己做黏糊糊事情的人时,害羞不见了踪影,她和平日里那样,用甜润的嗓音叫一声道长:“道长!” 一句道长落下,翁卯卯当即想起自己要做的事情了,小跑过去,拉起江砚书的一根手指在那儿捏:“道长,大年初六了,是不是该……” 说到此处,翁卯卯的手伸进袖子里准备拿出纸笔,一边拿还一边挑眉,朝江砚书使了一个眼色。 翁卯卯在眼前扭捏作态,声音又甜丝丝的,江砚书误会了她的意思,心想她是个贪心的姑娘,昨日才经风雨,不过一夜又想猛地咳嗽一声,压低声音说:“还早……入夜再、再说吧。” 以前写格眼都是在白日里,因为要写好几页,入夜了才写,这不是耽误睡觉吗?难道是江砚书烦了写格眼这件事儿,随便寻个理由推脱着?翁卯卯没敢拿出纸笔,在原地上嘀咕了一句:“可是要好久的,这样不就耽误了睡觉?” 他也才刚尝得男女事,胯间容易羞,不能比在风月场中流连多年的男子,咬牙坚持,再久也不过叁刻而已,耽误不得睡觉,江砚书也是嘀咕着回:“那、那今日早些洗身好了。” “啊?可是这样容易不干净呀。”这回家翁卯卯突然确定江砚书就是不想帮她写格眼了,洗了澡碰墨水,万一沾到了身上不得再洗一遍? “其实这种事,就是得洗了澡以后再做的,这样才更干净,对你对我都好,尤其是对你。”江砚书身体发热,呼吸变得急促,再说下去他可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欲了,思想着口舌要如何灵活才能结束这种不雅的话题。。 “但是道长啊……”翁卯卯皱起眉头反驳江砚书的话,“以前都是白日里做的啊,那时候也没洗澡啊?难道洗了澡写格眼更有效果吗?这样写出来的格眼,会让卯卯看起来更像一只罪恶迷天的年兽吗?如果是这样,也不是不行。” 翁卯卯说的是写格眼一事,江砚书说的是双修之事,这么一对比,江砚书觉得自己思想肮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如果不是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也不至于说了大半天才反应过来翁卯卯说的是写格眼一事。 反应过来后江砚书捏住眉心往后退一步:“你、你以后说清楚一些。” “道长,你是不是不想写了。”翁卯卯委屈了,“以前一到大年初六,卯卯只一个眼神您就懂的呀,我知道写这个麻烦,可是没有格眼,卯卯会被嘲笑的。” “今年不比以前了。”沾皮靠肉一次以后,脑子里都些不可描述之事,那些高洁的君子,是如何在柔曼当前还能无动于衷的呢?江砚书抿了嘴,绝不会告诉翁卯卯自己刚刚在想什么事。 “今年怎么了?”翁卯卯不懂就问。 “今年啊……”江砚书想了好久才答上来,“年纪渐长,眼神不好,今年我的眼神有些啾疾了,不大舒服了。” 听不懂话外之音的翁卯卯,踮起脚跟认真看江砚书的眼睛,左看右看,看不出毛病,于是张个眼慢,飞快地亲吻他的眼皮:“卯卯不懂,但是亲一下也许就会舒服一些吧。” 第三十章大年初六写格眼 翁卯卯不避人眼,踮脚就亲,眼皮上留下了一点香唾,江砚书登时耳热,摸着眼皮说道:“是舒服一些,那我现在就去写吧,早点写完,你也不会闹腾了。” “太好啦。”翁卯卯终于敢掏出纸笔,“道长,要把卯卯写得坏一些,最好是让人见字就恨的坏。” “好,依你。”江砚书已经写了六年格眼了,这种事儿对他来说不麻烦也不难,不过是提起笔来在纸上夸大其词一番。 他接过翁卯卯递来的纸笔,移步到一旁的亭子坐下,捉笔饱蘸墨水后就在纸上写下: 告状人王大虎,年二十六,系井塘村村民,今状告年兽在人间生事作耗一事。 此年兽牛心古怪,恶如乖龙,不惧鞭炮,不畏骂言,所到之处不见有活物生,见虾捕,见螺踩,见树砍之,见花摧之,见村中哥子则大落落扮作泼皮唬其魂魄失,如上断头台。 今又以身无钱财为由,先来诈熟,后白当的将吾当作出钱施主,打网吾之钱财,胁吾料其起居之事,不从便火吾屋,毁吾躯。 新春佳节,吾活似降贼,有苦不敢言,曾道吾有异样之心,收吾之随身宝物,写下吐退,道是回村时再归还,但吾发现她早已将其毁坏,难辨原本形状也。 年兽恃势欺人、贪财坏约,可恶难忍,遂,上告。 被告:翁卯卯 干证:李狗蛋 万历叁年一月日告状人王大虎状。 告状人的姓名每一年都在变,这样看起来更真实。对翁卯卯而言,姓名不重要,重要的是内容,她双手捧着格眼反复,读着读着嘴角上扬,小心翼翼收好格眼,俨然将其视作珍宝。 格眼收好,她拍手称好:“这格眼里头的翁卯卯真是坏到极点了,坏死了坏死了,坏得卯卯也想撕碎了她。谢谢道长!太好了,卯卯有格眼了。” 对于村里要求每只下凡上番的年兽都要获得至少一张格眼之事,江砚书不能理解,而据翁卯卯所言,无格眼之兽是无用之兽,将在村里受尽白眼,什么时候获得格眼,什么时候白眼变成青眼,这不就是以恶为荣吗?这天上的兽类可当真是不太寻常,翁卯卯更是特别。 “其他年兽也同你一样,择人糖食而获得格眼吗?”话问完,江砚书被自己说的话逗笑了,其他年兽能力出众,何须糖食凡人呢。 翁卯卯摇头:“不是的,其他年兽不是卯卯这种生就虚弱之物,他们出了村就会到各个村子里作耗,作得人心烦躁,坐窝儿不用糖食人就能获得许多格眼了,可是卯卯不会啊,只能造假了,因为卯卯是爱面子的,虽然这样不太好。” 翁卯卯捧着腮颊,脸色有些落寞,似在为自己的虚弱之物而难过。江砚书见状,抚起额头,好语来偎:“你这样也挺好,面子人人都多少爱一些,无妨,不必多想。” 才摸一下,翁卯卯柳眉一竖,不知为何有些恼怒:“不喜欢摸呀!” 言辞略烈,吓得江砚书手臂一抖,讪讪地收回手指:“你怎么了?” 翁卯卯指着额头肃然回答:“要弹!卯卯喜欢弹。” 说这拉住江砚书收回手重新放在额头上,脸色的愠色转为喜色:“卯卯的额头生有角,虽然人形时看不见,可是摸的时候觉着痒,要弹一弹才舒爽。” “果真够特别的。”江砚书两只手倒替在翁卯卯的额头上弹起榧子。 榧子弹得嗒嗒乱响,弹一下,翁卯卯就摇晃一下身子,一点也不觉得疼,嘴边的笑容历历深,把头伸过去,让江砚书好弹额头:“道长,让我嗒嗒个饱!” 于是江砚书不辍地弹了百下,翁卯卯高兴坏了,高兴得哼起歌儿:“舒爽的!” 江砚书的指尖却累得抽搐无力,实在是不懂得被弹以后有多么舒爽。正常之人哪里是这种反应,这翁卯卯该不会是儿时吃药吃多了,脑子里长了个什么东西吧…… 被弹的地方皮儿红了一块,江砚书试探着问:“当真不疼吗?” “不疼!道长,你不想被弹一下吗?”翁卯卯动动手指,“弹过以后酥酥麻麻就和昨日一样舒爽的。” 一说起昨日之事,江砚书就如坐针毡:“不、不想。” “好吧。”虽然获得了格眼,但江砚书不想,翁卯卯也不敢强硬送他榧子,摆甩着两条腿,说起双修一事和说家常便饭一样自然,“啊,不过昨日道长是什么感觉呢,也和卯卯一样吗?除了一开始有点疼,不过后来就不会了,后来的感觉实在是美妙,卯卯特别喜欢道长送进来的时候,顶着里头的肉好快活,出去的时候也舒服,就是有点空虚了……道长,下一次能不能不要抽出去,就顶着弄好了。” 第三十一章大年初六修修修 翁卯卯的嘴巴谨慎,可是她不知双修这种事情不可随便谈论,话里是越说越暧昧,怕是久战风月之人听了都把持不住。 用词虽文雅,但内容低俗,江砚书听得面红耳热,欲说些话打断,可嘴巴被牛皮胶胶住了一样,憋了半天说不出半个字,他耳内听着颜色话,心跳加速,但是呼吸屏住,一屏就是半刻,最后翁卯卯扑进怀里,无心说的一句“道长现在就去双修吧”里险些晕了过去。 江砚书身子如柳一样摇晃了几下,遂无力往一旁倒去。 一个大活人说倒就倒,翁卯卯见而惊呼,手疾眼快扶住江砚书关心地问道:“啊,道长,你怎么了?没事吧?” “无、无碍。”江砚书不知道自己是被羞晕了还是被憋晕了,不管是什么理由都伤面极了,他用着最后一点力气撑起身子,做几个深呼吸来调节心情。 心情调节好了,江砚书欲装作没听见双修的事情,岔开这个话题,可是翁卯卯却挂在嘴边念:“道长,大年初六了,明日卯卯就要走了,今日不双修吗?” 是啊,明日就要分别了,今日还扭扭捏捏不双修就要等到明年了,江砚书色心一紧,回:“当然要修!” 说着抱起翁卯卯入屋内,进了屋,又是亲那双颊又是吮那香唇的,到了榻里翁卯卯觉得热,粉额香颈有香汗涔出,口里哼哼时双腿已攀住江砚书的腰。 江砚书不紧不慢,口舌滑至颈处、乳上,在软肉上亲、摸了数遍后方解了翁卯卯的衣裙准备侵体。 江砚书扶着器物要就入花穴里时,翁卯卯用双指夹住他的胸乳来回抚摸,之后又忽然收回手往自己的胸乳上摸两下,摸完思考了一番,道:“道长的胸口是硬硬的,嘿嘿。” “卯卯……你别这样撩拨我了……”被手夹过的乳头当即硬涨了起来,江砚书的尾椎骨一酥,如醉如痴,险些走了精水,他忙吸住腹部,用力咂一口滑润入油的乳儿,而后龟头顶开穴口尽根直入,瞧那花径纳得自如,没再多想,就着粉股一顶一顶,开始抽动。 今日比昨日受用,翁卯卯香肩耸起,呻吟有声,顶到妙处直呼舒服,将两腿大大分隔,好让江砚书顶得更深一些:“就是那儿……嗯……啊……道长,那儿极痒,可是道长顶来时挠了它一下似的,可舒服了。” 翁卯卯要顶顶地方在深处,阳物在湿挤挤的花穴里就美不可言了,深处的花径紧窄难行,没到里头,江砚书被肉刀紧锁,只会更快活,自不会拒绝犹豫,拿起枕头来垫到拱起的腰臀以后大举而入,对着那一块软肉又顶又磨,用尽了技巧。 次次顶到酣美处,不一会儿穴内滑滑腻腻,不可控地流下一股,翁卯卯飘飘欲死,面上红晕阵阵,虽然舒服,但觉力道不足,便腰肢实闪帮衬之,尽力吞吐。 你送我迎趣味浓,到最后翁卯卯口里的声音渐低,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咿呀声:“啊……” 与此同时,她把腹部一缩,锁了花径,器物被肉刀贪婪一夹,爽入骨髓,江砚书险些招架不住,浑浑噩噩也抑不住哼了一声,而后顶在深处忽然不动了。 情正到浓处,却是停下了,等了一会儿,江砚书还是不动,翁卯卯扭一扭腰,央求道:“道长动动。” “卯卯……”江砚书掐住翁卯卯乱动的腰肢,于她耳边轻声道,“你再夹一夹,方才那样让我好快活。” 那只是无心一夹,被要求收紧下方,翁卯卯变得笨拙,尝试了几次也没有成功,苦恼道:“卯卯不会啊。” 这话说完,感到有水要流出,翁卯卯想阻止,便又吸了一下腹部,不经意间锁紧了花径,外边的细缝也在咻咻而动,江砚书细尝滋味,色心大发,抱住翁卯卯的双股一上一下抬放,用研磨的方式温存良久:“嗯……就是这般,紧紧地锁着我。” 第三十二章大年初六装猫儿 第二次双修,是江砚书晕了。 江砚书让翁卯卯收紧,翁卯卯不知变通,卯足了劲儿去吞锁,江砚书哪里受得住这阵锁,性器在里头弹跳一阵,然后就泄了身,晕过去了。 翁卯卯得了趣,骨头懒懒,自己清理了股间的粘腻,而后清清爽爽抱着江砚书睡了一会儿,后来听到外头的石元子摆脱正要下山的知灵顺带买些零嘴解痒,她精神恢复,收拾了一下自己跑出去,央求知灵也带她下山:“知灵,我也想去。” 翁卯卯是从江砚书的房里跑出来的,知灵意味深长地把她瞧了又瞧,瞧不出什么不对劲,只是她的脸上有些红意,眉眼间稍带情书,当然这封情书不是给他的。 “你去干什么?不怕鞭炮了?不怕那些哥子了?”此前下山是去买今晚与明日的食材,要买四顿的食材,两手不得空,带个走路不稳,一走就累的翁卯卯去,到时候她不愿意走了他难带要用口叼着她回道院了吗。 “没事的。”翁卯卯当着知灵的面还了本形,风风火火跑回自己的屋里叼出项圈来让知灵帮自己带上,“带上这个我就不怕哥子了,鞭炮不都是入夜才放吗?早些回来就好,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知灵摸着颜色鲜红的项圈,一想翁卯卯明日就要走了,再来是三百多日以后,实在拒绝不了她的小请求,且无奈叹气,且给她带上:“你可真是个不聪明的年兽,被骗了那么久,还信师父说的话呢。” “道长骗了卯卯?骗什么了?”翁卯卯扬起脖颈,好方便知灵扣稳项圈。 “没什么,走吧。”知灵牵起翁卯卯走下山。 江砚书睡了一觉,醒来不见翁卯卯,脸上汗液急出,还以为到大年初七,她被哥哥给带走了,但问了石元子才知道她跟着知灵下山去了。 “那就好……”江砚书反袖擦去额头上的汗液,松了一口气。 翁卯卯下山时尾巴频摇,开眉展眼,回来时丝丝两气,肚子鼓鼓,尾巴就和蔫了的黄瓜一样低垂着,知灵抱着她,一路上念叨个不住,到了道院,念叨的声音更大了: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兽!” “为了一口吃的,你装是猫儿,喵喵喵地哄人高兴也就罢了,你怎么能来者不拒,别人喂你什么你都吃。” “去时吃也罢,回来也吃。” “你以为你的肚子有多大,装得进那么多食物吗?” “到处拖狗皮。” 知灵说什么,翁卯卯都没有力气回应了,仿佛中了暑热,睡在他的手臂上大口喘气,喉间嘤嘤呜呜,看起来万分痛苦。 江砚书闻声而出,抱过萎靡不振的翁卯卯,看她肚子大如盆,用手摸去有些发硬,便问知灵:“她这是怎么了?” 知灵翻了个眼,没好气回:“我们这儿也没饿着她,她倒好,一到市槽就往那些香喷喷的铺里钻,要我买牛记的黄金饺子、苏记的冰糖虾,那些市槽里的常卖瞧她生得可爱,额头上长了一只可爱的角,两只耳朵厚厚软软和姑娘家头上的浑骨丫髻似,越瞧越可爱,便当作是祥猫儿,待她经过时不停投喂食物,什么红腐乳、福橘饼、带骨泡螺、醋捉的奶酪、喂什么吃什么,吃了什么就要买什么。我是不懂了,不就是一只年兽,哪里可爱了,竟连那口里常哩哩莲花落,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都要喂她。” “我的嘴不比她的快,说句别吃了,她已把食吞到肚子里去了,吃得笑嘻嘻说齿缝里都是香呼呼的,一路吃过去一路吃回来,口里没个节制,她的肚子才多大?又吃又喝的将自己当成三眼娃了。如今吃撑了,就嘤嘤呜呜打悲,让人动恻隐之心,我下山一趟,净是伺候她了,当了个闲汉,两手拎的都是她爱吃的,买了一堆口感软呼呼的东西,说她一句还不乐意,摔脸儿和我塞话,说我吝细,一文如命。” 当着那么多人多面说这事儿,翁卯卯听得羞愧,转头埋进江砚书的胸口里吸鼻子去了。知灵看她这似吃了泼天屈气的样儿又恼火又想笑,直着脖颈儿乱嚷:“瞧瞧,不知道还以为是我欺负她了,师父您可不知道,她在市槽那儿当猫时装憨打呆的样子有多么好笑,一声喵把路过的真猫儿吓得路都不会走了。师父你说,从她嘴里发出来的喵喵声,是不是就和我们平日里说的花言巧语一样?要我说她就该改个名儿,就叫翁猫猫吧,反正她也乐意当猫。” 第三十三章大年初六遛猫 想着明日就要回村,天上的村和地上的村食物不同,都是美味钻腮,可明日过后地上食物要隔一年才能尝到了,翁卯卯想着格外贪那一口吃的,一不小心吃撑了,肠胃难受,但也不后悔。 谁会因为吃多了美味的东西而后悔呢。 知灵说到后面摆摆手表示无奈,而后让石元子把买来的食物带回胞厨,趁着天色早,又下山去买食材了。 翁卯卯吃得肚子硬邦邦,江砚书想给她揉都不知力道要用多大的劲儿,万一力气大了把她揉吐了可不好办,索性牵着她在院子里溜达几圈。 不过翁卯卯总托言无力行路,走三步肚皮挨着冰雪而趴,走六步直接侧身倒下,管地面脏不脏,累了就躺:“累也。”在江砚书好说歹说到情况下勉强走到十步,但她发出呜呼一声,佯装腿抽筋,把头钻进雪堆里道:“卯卯不想走了。” “那你今晚的肚子哪有地方吃虾蟹?你哥哥带来的东西还没吃完呢,难不成你今晚不吃饭了?”不走一走如何消食?肚子胀着也不好受,江砚书想尽办法让翁卯卯起来走路。 “不能遗一餐!”翁卯卯猛地站起身,主动走了几步,也只是几步,她很快又趴下了,“可是走路好累,我今天在街上走了整整一个时辰呢,走了那么久,没有力气了,道长您知道的,我身子不好……” 又是一句身体不好来结尾。 这一次之后无论江砚书如何劝,她都不肯从雪地上起来,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别无他法,江砚书去房内寻了些小铃铛和一些彩色飘带挂在柳枝上来逗她。 江砚书先用飘带拂过她那两只竖起的耳朵:“那我与你玩玩游戏吧。” 飘带轻呼呼地拂过耳尖,翁卯卯感之,因为瘙痒耳朵微微跳动两下,没忍住剔起眼皮,只见飘带柔软,垂落在眼前,那几个铃铛在晴光下闪闪发光,碰撞时发出的声音清脆动听,她来了兴趣,用嘴去要飘带的末梢。 江砚书一上一下动着柳枝,翁卯卯张嘴来咬,他就往上一抬,不让她如愿咬住。 为了咬住飘带,翁卯卯从雪地里站起了身,江砚书见之直了腰板,晃着柳枝往前小跑几步:“你抓住飘带的话,我晚上给你剥橘子吃。” “啊!橘子!不准跑。”听到有橘子,翁卯卯腆着圆溜溜的肚子追去,脚步沉沉的,但也努力去追江砚书。 江砚书一会儿把柳枝晃到右边,一会儿晃到左边,偶尔还绕着自己晃上一圈,翁卯卯都紧追不舍,打起十二分注意力去咬飘带,雪地上留下了一串凌乱的爪印。 你晃我追了一刻的功夫,翁卯卯一次也没咬到,咬不住,她灵机一动换了个方式,待飘带停下来的时候跳起身去抓,一抓一个准,她还怕飘带从爪间溜走,抓到以后立马用口去咬住,用的力气大,一张嘴就把飘带给咬掉了。 翁卯卯咬着那根飘带,脸上喜色宛然可见,邀功似地说:“道长,晚上您要给卯卯剥橘子咯。” “好,晚上给你剥。”跑跑跳跳了一刻,在冬日里江砚书汗流浃背,抱起翁卯卯摸了一下肚子,没有那般硬实了,便就收了柳枝,让她自己去玩,自己则换一件干净的衣裳去疏头了。 他今日没有疏头。 翁卯卯在道院里晃了一圈,找不到乐子,江砚书又忙,她无事可做,就让石元子给自己摘橘子:“橘子。” 石元子拿着扫帚正在扫地,好不容易将积雪扫成一堆,然而不识趣的翁卯卯飞扑到雪堆上,扑不准,倒是把雪堆弄散了。 “翁姑娘你忒调皮!”石元子气得摔扫帚乱跌脚,但翁卯卯笑呵呵的,鼻尖沾了一点雪,秃了的尾巴在哪儿摇动,倒是有几分可爱,那到嘴边的那番指责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摘橘子。”担忧石元子犯懒不愿意摘,翁卯卯扯了谎,“是道长让你摘的。” “知道了。”石元子认命,捡起自己摔在地上的扫帚,而后胡乱扫一通,把被翁卯卯扑乱的雪扫成堆,这些做讫了他才去摘橘子。 和以前一样,翁卯卯指哪一颗他就摘哪一颗:“左边那颗!还有前面那颗!”摘了满满一筐才肯作罢。 第三十四章大年初七分别(上) 吃过晚饭,翁卯卯吵着要吃橘子,江砚书一口气给她剥了十颗,她十口就吃完了,一口一颗,忒不斯文,吃完还想吃,呜呜叫唤江砚书动作快一些:“还要吃。” “不能吃太多。”江砚书嘴上说着不能吃太多,手上又给她剥了三颗,“吃多了你的毛发会变黄,就会从白猫儿变成橘猫儿了。” “一年也就吃那么七日。”翁卯卯不管,软磨硬泡让江砚书剥了半框橘子。 劝说不住,江砚书索性闭上嘴,乖乖与她剥橘子吃。 翁卯卯吃了橘子也不吝啬,满嘴的甜话说与他人听: “道长,您真好。” “道长,卯卯明年来给你捎些天上的东西。” “道长,您这么好,卯卯都舍不得走了,可是不能不走,因为我不会上天,得让哥哥带着上天,哥哥是不会让卯卯一个人在这儿逗留的。” …… 十句话有九句话都离不开一个“好”字,江砚书瞧她那张沾了点橘子汁的茸茸嘴一开一合说个不停,忽就想起知灵说她在市槽里学了一个时辰的猫叫,他没有亲耳听翁卯卯叫过,心里好气,遂说:“猫叫,你学来与我听听。” 讲了许久的话,翁卯卯口里有些干,学猫叫之前,她舔润了自己的嘴,吞咽了三口唾沫才掀开唇瓣来:“喵~” 一声叫完,翁卯卯半眯起眼,侧着脑袋,懒洋洋地去蹭江砚书,边蹭边叫几声。 江砚书听得身心一抖,翁卯卯学猫叫的时候嘴巴掀得有些开,有意露出自己的尖牙,这不仅是声音像猫,连神态都相似了。 “你从那儿学来的?”江砚书含笑,手掌托着翁卯卯的下巴,指尖挠她几下。 指尖陷入柔软的毛发里,江砚书指尖顿失力气,仿若触上了无形的流云。 “哥哥教的。”指尖挠得皮肉酥,翁卯卯微抬下巴,“哥哥说,是人是兽,总得有一技之长才能保命,哥哥说以后在人间里完,说是有人觉得我的模样奇怪,只要学猫儿叫就好。” “你哥哥让你学来保命,倒不想你装猫儿乞食,学来招摇撞骗,他知道了要笑话你了。”江砚书的笑意止不住,双手齐用,一只去挠下巴,一只去捏耳朵。 用的力度恰好,翁卯卯舒服得咕咕叫,而后在他的膝上翻了肚皮:“但吃东西就是为了保命,人嘛,活下来就是为了吃,哥哥才舍不得笑话我的。” 翁卯卯明日就要回村去了,下一回来是明年,要分开近四百日,江砚书从没有像今年这般不舍,一想到翁卯卯要回去,心口疼,眼睛涩,鼻头酸。 入睡前江砚书打迭精神,咬牙坚挺了许久,翁卯卯亦尽力帮衬,做了一场欢好犹觉不够,事后抱着一具白肉之躯亲亲嘴,摸摸乳,指头也在股间扯进扯去,两张嘴相互吮来咂去不知累,直到月转西方才收起色心睡下。 大年初七这一天,江砚书醒来后心情低落,无心去疏头,洗漱完就捧着脸坐在一旁看翁卯卯砰砰地收拾东西。 昨日让知灵买的那些吃的,能带的她都带上,就连江砚书大年初一时买的新衣裳新鞋儿,还有那个骗人用的项圈都不遗: “黄金饺子皮薄肉嫩,早知道多买一盒了。” “忘了买冰糖葫芦。” “乳糖圆子也好吃,麻烦的是吃的时候要煮。” 大大小小收拾了二十来个包袱,最重要的格眼她什袭而藏。 许是怕这些包袱太重,累坏了翁御的背,贴心的翁卯卯背了一个不大也不小的包袱在背上,而尾巴烧秃的地方没能在短短几日生长出来,她就拂尘给自己秃了地方围上一圈,反正都是白颜色,毛质柔顺,不细看的话便能以假乱真。 翁御一般是傍晚才来,可翁卯卯一早就背上了包袱,脸上泌着喜悦之色,分明不留恋此处,这让江砚书结上了一段愁肠,余光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两条眉毛拧着,和深闺的怨妇似的,他来了脾气,哼一声走到外头去透气,沾皮靠肉以后他实在见不得翁卯卯在分别之日如此高兴。 翁卯卯不知江砚书在难过,收拾完东西,伸个懒腰后就去胞厨寻吃的,吃饱喝足躺在滴水檐下静静消食,躺着躺着眼皮合上,不小心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江砚书手里抓着一把石头,正一颗一颗沿着她的身体边缘而放。 翁卯卯睁着发花有重影的眼儿问:“啊,道长你在干什么?” 江砚书不答,直把手上最后一颗石头用尽,才拍去手上的灰尘,而后站起来阴哂道:“翁卯卯,你如今被我封印了,如若碰到这些石头,你的毛发就会一根一根脱落至秃,呵呵。” “阿耶?”翁卯卯信了江砚书的话,抬头一看周围,那一颗一颗奇形怪状的石头将自己围了起来,石头放得近,稍是一动弹就能触上了。 她不想变成一只秃了的年兽,江砚书话落以后,她动也不敢动,僵直地躺在地上哀嚎。 怕到极点,哀嚎声也有重音了。 翁卯卯:“道长,您何故封印我?呜呜呜。” “因为你是一只没有良心的年兽,没有良心就要被封印起来。”江砚书心里的烦恼可不小,抛下一句话猥身就走,不管翁卯卯躺在哪儿怎么哀嚎都不回头。 第三十五章大年初七分别(下) “那是因为卯卯的良心被狗吃了啊,道长,您可是歪派了卯卯,要怪就怪那只狗。”这句话在人间随处都能听见,翁卯卯不知深层的意思,只懂得表意,在害怕的情况下,一张嘴就语无伦次,不假思索,想到什么说什么,总之希望能婉转了江砚书的心。 确实是被狗吃了,听了这句话,江砚书更气,眼眶都因怒气而变红,嘴里念着句没良心,匆匆消失在翁卯卯的视野里。 保持一个姿势睡了许久,麻痹了半边身子,石子围着自己放,她想翻个身都不行,眼睛睁得滴溜圆,见谁路过都要求救,又嚎又叫,十分点眼,出丑狼藉了也要继续嚎叫。 可是那些弟子怕惹恼了江砚书,哪里敢理会,对她的求救不闻不问,但,知灵除外。 知灵听到她的求助,上来道话,了解情况后,十分贴心,将那本来离自己近一折距离的石头移近了,距离从一折缩短成半折。 “哈哈哈,翁卯卯你也有今天啊,惹恼了师父你也是颇有本事了。”知灵笑道。 “知灵!”翁卯卯欲哭无泪,这回家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了,嘴里的牙齿捉对儿厮打,眼儿斜斜看知灵,“我变秃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对我的心情有好处。”知灵笑嘻嘻地看着一脸悲伤的翁卯卯,“谁看了一只秃年兽不会笑呢。” 晓得知灵是来嘲讽自己的,翁卯卯痛心疾首闭上眼,道:“我今天就要走了,你还欺负我,呜呜,你应该更名为无心的。” 知灵可不会因为翁卯卯的一句话生气,笑够了以后,他打扫喉咙一番,认真说道:“我是可以助你出来,不过你得把师父哄高兴了,你答应不答应?” 师父不高兴,弟子也吃不到好处,知灵可不想大年初七一过完就被江砚书丢到荒山野岭去修炼。 “行。”翁卯卯只想赶紧脱离了封印,想也没想,爽快答应。 江砚书放的不过是普通常见的石头,他也没有念任何咒术,什么封印不封印的,不过是胡扯,也只有翁卯卯才会相信了。 虽然知道这些是普通的石子,但为了江砚书的威严,知灵装模作样,自己演上了一折戏,拿走石头的时候,身子故作抽搐,目睛上翻,好似被雷劈中,嘴里还发出奇怪的声音来:“这、这石头,好强的威力,我竟险些拿不起来,翁卯卯,你、你可得小心一些了,呼!师父这一次可是发了个大脾气呢。” “呜呜呜,知灵你是个大好人,我明年来时,给你送一颗王母娘娘的蟠桃,还有母鸡姐姐下的仙蛋,这两样东西吃了,你就会变得更俊的呢。”知灵的面容一抽一搐,轻而易举地骗过了翁卯卯的眼,翁卯卯过意不去,说了许多好处与他听。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装模作样两下里累得慌,看到翁卯卯上当,他便不再演了,心说是个傻姑娘,而后一挥袖挥走那些石子,待翁卯卯一站起身,手指着一个方向,促她去哄人。 翁卯卯言而有信,顺着知灵所指的方向蹦跳而去,走不过百步,就看到了江砚书,还有石元子。 石元子提着竹筐站在江砚书身侧,江砚书拿着剪子剪鲜橘儿,这些橘子是给翁卯卯要带回天上的,择的鲜橘颗颗饱满可爱,那油亮发光的皮儿一看就知是甜润的味道了。 不过江砚书的脸仍是板着的,翁卯卯鼓起勇气勇气才向前靠近,走到江砚书的脚边,前爪抬起,紧紧抱住了一只右腿,后脚一蹬,踩上那抹得干净无尘的右鞋面就开始假殷勤:“道长……卯卯给您拜个年吧。” 江砚书不问翁卯卯是得了谁的帮助出来的,整个道院敢帮助翁卯卯的,也只有鬼头鬼脑的知灵了。 “你们年兽是抱着别人的腿,踩着别人的脚拜年的?下去,你身上的毛粘我衣服上了。”江砚书抬起右腿,假装要甩掉翁卯卯。 江砚书今日头戴黑色梅花暗纹幅巾,身穿一件羊绒色折枝梅花纹道袍,外套一件蓝色小金花回字纹褡护,褡护的颜色深,翁卯卯的白毛沾上来一眼就能看见。 翁卯卯倒是抱得紧,粘了胶一样,立在鞋面上纹丝不动,做个儿女相来语:“道长,您就别生气了,虽然卯卯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可是因为卯卯要走了,道长您舍不得了?” “我是气你狠心,舍得我。”翁卯卯是个木头,不说个嘴清舌白就一辈子也不会懂,江砚书不和她打哑谜了,使了个眼色让石元子离开,待他一走,就把自己烧心的事儿说出来。 江砚书一开口,那话语就如瓶注水,收不住了:“昨晚你我二人蜜里调油,言语里句句有不舍之意,然而天才亮,你就乐呵乐呵地收拾行囊,脚步欢然,一蹦一跳的,若与你奏一曲,你就能上街调百戏了,就好似姑娘回娘家迫不及待要走,而我就如那风月场的兔子,尽了心,也只得了姑娘短暂的光顾,教我如何不恼怒。” 说了一通,翁卯卯不知听进了多少,她偏头疑惑,仰头纳闷,低头琢磨,反应百变。 有了如此丰富的反应,江砚书感到欣慰,以为自己说泛了翁卯卯,想来她这只年兽还是有一些良心的。 但可惜的是江砚书会错了意思,翁卯卯做出种种反应,只是不理解为何离开一处地方时不能高高兴兴的,高兴就是走了大折儿?要哭哭唧唧,泪流满面才是正确的规矩吗? 可如今分别又不是不再见面了,她百思不得其解,走心经也无解不出来,叽叽咕咕回:“我准备来道长这里的时候也是脚步欢然,一蹦一跳的呀……我出村时蹦得比早上还欢乐的,哥哥还说我是变成了一只卯兔,嘿嘿。” 第三十六章大年初七走咯 江砚书不知翁卯卯是哪里来的脸皮,竟还能笑得出来,没心没肺到极点了。 生气无用,再怎么生气,还有气的是什么,翁卯卯都不会明白的,江砚书劝自己要有风度些,不该和一只一年才来人间一次的年兽计较,她是糖堆里养出来的,计较了,累的是自己,放宽心,船到桥头自然直。 就这样三言两语劝好了自己,江砚书挥尽烦恼,态度大大转蓬,抱起翁卯卯,让她自己摘橘子。 但是翁卯卯一靠近橘子,张开嘴,连带着皮一起吃:“好吃好吃。” “我是让你摘,没让你吃。”翁卯卯连皮吃了一个,江砚书吓得把她抱远了,虽说橘皮生吃并无害,可那个味道苦艳艳的,他觉得难以下咽。 “好吧。”翁卯卯忍住不吃橘子,轻轻咬下看中的橘子,然后交给江砚书,江砚书再把橘子放入筐里。 翁卯卯的上排牙齿有两颗尖利的牙,轻轻地咬,也在橘面上留下了两颗小洞,江砚书觉得可爱,偷偷袖起一颗。 翁卯卯傍晚就走,道院今日提前吃晚饭,晚饭的虾蟹都没有了壳,且比除夕那一餐要丰盛许多。吃完饭,翁卯卯背着个小包袱,坐在橘子树下等翁御来接自己回家。 几天不见哥哥,她有些想念了。 赤兔开始下沉后,天开始飘下六花,那大大小小的包袱,在她的脚边一字排开,江砚书几乎找不到旷地可站,他打着伞站在翁卯卯右边,道:“冷吗?” “不冷的。”翁卯卯抬着头,目不转睛,望着天上那轮淡淡的月儿。 六花越飘越密了,翁卯卯挪了身子,靠近江砚书的脚边,试图以皮毛来授其温暖。 江砚书难过翁卯卯要回去,言语减少,强忍伤心,蹲下身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她的头,偶尔也弹弹她的角:“明年一定要来,要不然我的橘子就要烂在地里了。” “卯卯只能来道长您这儿呀。”翁卯卯再把身子靠近,嘴巴蹭了蹭江砚书的膝盖和手掌,蹭手掌时没忍住吐出舌头舔了一下,在他的掌心里留下一团湿濡。 “一言为定。”江砚书伸出小拇指顶在翁卯卯的角上,权当是拉了钩。 吃过晚饭翁卯卯就等着翁御了,但今年不知怎么回事,到了时辰,翁御一直没有出现,那轮高挂的淡月,已慢慢挂到了树梢上了。 翁御从未来迟过一刻,左等右等,等不到哥哥出现的翁卯卯心绪不宁起来:“道长,哥、哥哥是不是出事了?怎么还没有来接卯卯?” 话音刚落,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打湿了毛发,拖下两条泪痕。 眼泪流出,清朗的夜空转瞬被乌云覆盖,层层迭迭的乌云压在头顶,里头还不时闪出紫雷,利落地划破黑沉的天。 “许是有事耽搁了。”江砚书也觉得奇怪,翁御疼爱翁卯卯,黑夜白天里担忧她在这儿过得不好,哪一年不是早早来到此处,可是今日怎的会失了信行,难道真的遇到棘手之事了。 “呜呜呜,那一定是很可怕的事儿。哥哥一定出事了,呜呜呜呜,嗷嗷嗷。”翁卯卯急得眼泪乱留,在雪地上甩头顿足。 翁卯卯止不住伤心,碧翁翁也愈发癫狂了,震耳欲聋的雷,是连珠箭地来,响得耳朵听不清声音,那冷得砭骨的寒风,是一阵一阵地吹,把丰盈的面皮吹成了老福橘似,雪里夹着雨落下,不知情头的人只会以为是龙在下蛋了。 再哭下去,怕是山要崩塌,地要开裂,江砚书将翁卯卯抱进怀里安慰:“不会的,你哥哥是最厉害的年兽,就算遇到麻烦,也如掌上观纹,不一会儿就解决了。” “可是……呜呜呜……卯卯不要哥哥出事……”翁卯卯想相信江砚书的话,可脑子里总浮现翁御满身是血地倒在鞭炮里的模样,想着这些画面,再好听的话也不能让她止了伤心。 江砚书不知翁御那边是什么情况,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撒谎都不会了,只能一手握紧伞,一手抱住翁卯卯,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约莫哭了一刻,在一到响雷后乌云里有了别的动静,翁卯卯耳尖鼻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泪面抬起,下死眼盯着其中一团厚实的乌云。 只见那团乌云背后有白光耀出,眨一下眼,乌云垂垂散开,只剩下薄薄的一层,浮在半空中移动,等它彻底散开,一只巨大的年兽脚踩火团携风飞来。 终于看见了想看见的人,翁卯卯破涕为笑,笑容露出的那刻碧翁翁也恢复了最初的平静。 翁御身上的毛发被雨淋湿了,自内而外湿了一通,头顶焦黑,有雷劈过的痕迹,想来翁卯卯招来的雨和雷,他遭受了七七八八。 除此之外,翁御的脸上还有被爪子抓过的红痕,额头上的大角还有几道深深浅钱的齿印,好几处地方都凹了个小洞,能把年兽之角咬成这般,看来对方不是一般人物,而他的爪子和鼻尖满是泥土,似是刚刨了泥土地,总之怎么看都狼狈,不似前几日那样威风凛凛了。 江砚书一眼看出翁御今日的狼狈,翁卯卯却看不出翁御有什么不同,见到哥哥,兼纵带跳跑过去:“嗷嗷嗷嗷。” 翁御甩落身上多余的水才和翁卯卯鼻尖蹭鼻尖,面贴面,一点不怪她招雷唤雨,害自己被淋湿、被雷劈。 兄妹二人叙了一会儿寒温,翁御便绕着翁卯卯打量一圈,瞧她没有受伤,张嘴咬住她的脖颈,背上她所有的行囊飞到半空中。 飞到半空中,翁御稍停一会儿,转过身来,好让翁卯卯与江砚书做最后的道别。 “道长,再见,卯卯明年一定会来的。”翁卯卯四肢晃动,和地上的江砚书道别。 江砚书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回应:“好,再见。” 简单道别过后,翁御不再停顿,趁风飞去,渐渐消失在云层里。 江砚书一直再压抑情绪,忍耐分别之痛,可等人消失在面前后,他再也控制不住,一颗颗泪滴在雪里,嘴里喃喃道:“我怎么觉得,她明年会带着夫君来我这儿。” 第三十七章大年初八道长哭唧唧 江砚书起初不知自己流了泪,直到微风一阵,忽觉面上又湿又冷,反手一抹,才知脸面被泪水打湿了。 他竟因一只没心没肺的年兽流了眼泪,而那只年兽毫不知情,乐呵乐呵回家去了,想到此,心头欲碎,鼻腔涌上一股酸涩之意,差一点就涕泪同出了。 “道长……夜深了。”江砚书迟迟未回道院,眼看要到入睡的时候了,石元子担忧,持烛来寻。 一声道长,吓得江砚书胡乱擦去吊在面颊上的泪,吸住鼻子,但眼泪擦去了,哭态仍难敛起,于是他压低了头顶上的伞,将自己的面容挡住。 石元子斜刺里走来,他晃了晃手中的烛火,要为江砚书引路:“师父您小心些走,地上湿滑,一不小心会跌倒的。” “为师……”千算万算,没想到声音还带着哭腔,江砚书才说出两个字,立马就住口了,顿了一下,压低声音以后才接着自己的话说,“知道了。” 石元子没有听出什么不对劲,一心看路,安全引着江砚书回到道院。 翁卯卯一走,道院冷清了许多,江砚书独自在房里哀叹,叹至半夜才洗漱入睡。 相思苦,单相思更苦,苦得梦境都教人恼恨了。 江砚书睡熟后没多久,翁卯卯嬉皮笑脸入梦来。 入梦的不止她一个,还有她那俊俏的夫君,在梦里,她携着夫君来道院拖狗皮,吃饱喝足以后慵懒地趴坐在石头上交颈互相舔舐凌乱的毛发。 这就罢了,来的时候身边还多了六只奶腥未落的小毛崽,那模样和翁卯卯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耳朵尖尖软软都似姑娘家梳在脑袋上的浑骨丫髻,毛发蓬松,和那锅里用粉挼出的粉团子一样,一只迭一只,管他叫道长,围在他的脚边索要甜滋滋的牛奶子喝: “道长,我饿。” “道长,要喝牛奶子。” “道长……” 在梦里,自己活脱脱地成了个奶娘,供夫妻二人的三茶六饭,还要任劳任怨照顾六只崽儿,江砚书在梦里火气攻心,一面是生气,一面是委屈,那翁卯卯是什么肚皮儿能吃能喝还能一口气下六只毛崽! 于是在梦里,为情所困的他再一次不争气地流了眼泪。 梦里流的眼泪更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差点哭晕了过去。 在梦里哭了许久,第二天江砚书醒来,眼皮难以掀开,好不容易掀开,他遇到了一点嫩光便是疼得又合上了。 眼睛有些胀疼,有些酸涩,枕头也湿了,江砚书不敢相信昨晚的自己在梦里哭,而梦境外的现实中也跟着哭了,人才走不到一日,竟能烦乱至此啊。 但那个梦确实是气人教人吃屈的!江砚书为流泪的自己寻来个好借口手指放在眼皮上按压几下,缓解疼痛。 按揉以后舒服了不少,江砚书起身洗漱,洗漱完发现镜中的自己鼻红眼肿,不能见人,他忽然觉得身心甚病,摸出昨日袖起来的那颗留有小洞的橘子放在手心里看,嘴里说着:“我粗衣淡饭不胡为,不想处处吃亏,哎,不知道卯卯现在在干什么……吃橘子的时候会想起我这个道长吗?” 出了神,满脑子还是卯卯与猫猫的,想到翁卯卯,也就是人形的翁卯卯他会难过,但想到翁猫猫,也就是本形时的翁卯卯他又想笑,尤其是想到她在街上装猫骗吃的时候,心里柔软了几分:“哈哈,猫猫还是怪可爱的。” 江砚书一会儿呜呜想哭,一会儿哈哈想笑,有几分失心疯的模样了,而打帐来叫他起身的知灵刚走到滴水檐下就听到了声音,不免为自家师父捏一把汗,心想他不会一直这样疯疯癫癫,大掉礼数吧。 今年的师父实在奇怪,往年翁卯卯离开,也不见他有这般疯癫。 知灵在外头等了许久,直到屋内再无声响,他才扣门问候:“师父,起身了否?我们是要今日启程,还是明日启程?您与弟子说一声,我们好收拾。” 作为一个得道的道士,不会只待在一处地方优哉游哉地过日子,江砚书会带着弟子们云游四海,一面修行一面收妖降魔,一年才回道院一次。 翁卯卯没来之前,有时候过年过节江砚书都不会回来井塘村,但翁卯卯来了以后,江砚书一到十一月就会回到井塘村,等过完大年初七才启程去修行。 轻轻脆脆的剥啄声岔断了江砚书的思绪,他收好橘子要出门,转头想到自己的眼睛肿,坏己体面,当即翻箱倒柜找出一条素色细飘带蒙住了眼睛,在镜子面前照了又照,确定不会被瞧见红肿的眼,他才端着身子出门,若无其事地道:“明日再启程,今日你们随我去九洲村算个帐。” 上回那些弟子遮路袭击他的事儿,江砚书还没去追究,本想自己没有受什么重伤,翁卯卯也毫发无伤,便懒得去计较了,可是他今日心情不美,需得找群讨厌的家伙泄一泄气。 江砚书的身姿挺拔,所着衣服也是寡淡之色,素色飘带松松地蒙在眼处,更有几分仙人之姿。 不过好端端的蒙眼做甚? 知灵拿眼偷觑,觑一眼又觑一眼,觑不出个所以然来。 有没有人能告诉他,师父他着甚来由蒙眼? 蒙着眼,但江砚书看得清东西,他出来前早已想好了理由,见知灵欲言又止,遂不凉不酸地解释:“是烘眼了,用眼觉疼,也不宜见光,所以就蒙上了。” “那师父就在道院里休息,九洲村我们去替您算帐就成。”知灵半信半疑,不过他也想不到其它蒙眼的原因,不相信也得相信。 “不。”江砚书负手跨过门槛,轻描淡写地说,“为师要亲自收拾他们。” 负在腰后的两只手,捏成了没了缝的拳头,江砚书口气轻描淡写的,但是那阵怒气可不小,知灵识趣退下:“好嘞!师父您随意收拾,知灵在您身后。” ---- 卯卯很快就会回来啦。 哥哥有线,他的CP是东海的龙公主。 绿茶男二即将出场。 道长:绿茶?呵,我可是绿莲花(绿茶+白莲花) 第三十八章大年初九道长暴瘦 空腹便怄气,一日下来,心情就没有美过,江砚书袖着翁卯卯摘的那颗橘子,满肚怨气带着弟子到九洲村去。 见到那群人,是见了仇家,弟子们二话不说,眼红红,捋了袖子就打了起来。 “石元子,那天是谁敲了卯卯的脑袋?”看着两方打得火热,江砚书静立在一旁不参与其中了。 石元子眼珠子转,在混乱的场面中寻找当日那一位手贱的人,转啊转,转得眼花缭乱之际终于在一个角落里寻到了,他的手指指得直直的,像一支随时要射人胸口的利箭:“师父,是他!就是他敲翁姑娘的脑袋。” 话说完,受指的那个人就被人一拳打在地上,揍他的人正是知灵。 这一拳揍在肚子上,他的面容痛苦,仰面朝天躺在地上抱腹痛吟,如此江砚书也不好再有动作。 九洲村的道人不是井塘村道人的个儿,交手不过一刻,个个被揍得鼻青脸肿,江砚书见之,肚子里的气消了七七八八,衣袖一拂,带着弟子回道院去了。 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江砚书的心情不好,回道院的路上几无一个人开口说话,气氛沉闷,仿佛是战场上的常胜将军打了败战而归。 气氛本就死僵,那石元子还一个不小心,把一颗从江砚书袖子里滚出来的橘子给踩破了 汁水乱溅,好巧不巧的都溅到了江砚书的袍角上。 踩中橘子的那只脚,骨头僵硬非常,石元子不尴不尬笑了一声,慢慢抬起脚来,那颗橘子已不见可爱的原状,皮肉与汁水烂成一团,还混杂着脏兮兮的泥土,他想弯腰下去捡,也无从下手。 “师、师父……”石元子单脚站立,不知颠倒,“我不是故意的。” 一颗橘子而已,今日不踩破,过两日也会腐烂,江砚书盯着被踩破的橘子良久无言,心里是那样想,可盯着盯着,是见物思人,眼睛控制不住翕翕发热起来。 橘子破了,是暗示缘尽了之意吗?胡思乱想之际,一瞬间有掉泪的冲动,江砚书赶紧转过头,故作不在意,回:“嗯,走吧。” 眼泪是难以控制的,早在他转过头的时候,泪水已打湿了蒙住眼睛的飘带。 飘带上无袖花,颜色浅淡,只是薄薄的一层纱布,纱布经泪水一打湿,颜色变深了许多。 湿就湿罢,却只是湿了一小块,湿了的地方正是眼球上的位置,这下眼神好与不好的,都晓得他在素纱之下落了泪。 弟子们不知这颗橘子是翁卯卯摘的,上面还留着她的齿印,只知道师父为一颗寻常的橘子伤心不已,他们大眼瞪小眼,瞪完那眼神一道道射在惊慌失措的石元子身上,仿佛在说一切都是你的错。 师父落泪,石元子头皮发麻,他哪里知道,师父会因为一颗橘子落泪,迅速在腹内打好草稿:“师父,回道院以后,石元子给您摘一筐橘子……可好?” 江砚书没有回答,只是脚下走得飞快,甩了后面的人好几米。石元子嘴巴动动,还想说些什么,知灵脑子机灵,赶忙扯了他的胳膊,朝他摇头:“你让师父一个人静一下吧,师父也许不是为橘子伤心。” 大年初八,江砚书一整日都没有笑容,不思茶不思饭,不过一日,人清减了许多,到了大年初九,脸上白了了毫无气色,迎寒风而走时,脚下偏偏倒倒走不稳当,若大病初愈之人。 大年初九大早晨下了一场鹅毛大雪,不过午时雪渐停,用过饭后碧空如洗,格外适合出行。 弟子们一早便把行李收拾完毕,只等江砚书一个吩咐就能出门。而江砚书吃过饭后一个人去橘子林里穿梭摆洒了半刻,最后在其中一棵有些秃的橘子树旁驻足。 江砚书停下的地方,是翁卯卯第一次来这儿时趴的地方。 六年前,翁卯卯第一次被翁御叼到这儿来,那时翁御忘了给她准备食物,一走就是七天,她才刚出幼,更因身子弱,不能进行捕食,只好乖乖趴在树下等哥哥回来。 可肚子之饥实在难以忍受,左右寻不到东西吃,于是就打起了橘子树的主意。 小小一只年兽,从早吃到晚,肚皮撑成了气球也不停止进食。 江砚书发现的时候已是夜深人静的时分,那橘子树被她糟蹋了半天,枝断叶残,和暴雨狂风肆虐过一番,托她的福,那一棵橘子树至今都光秃秃的。 初见翁卯卯的江砚书将她当成了一只邪恶之兽,可因她外表可爱无辜,眼睛滴溜圆,毛发蓬蓬如松,因为吃多了,头一点一点的,在哪儿打饱嗝,就如一只顽皮的猫儿,如何都下不了手去伤害她。 交谈一番后得知她是一只年兽,江砚书两下里诧异,这和古书里所记载的年兽大相径庭,他不相信,疑她是在夸口,或是吃多了橘子胡说而已,便就点了鞭炮试探一番。 鞭炮才点,她吓得满地爬并刨坑躲藏,乞乞缩缩,蜷在雪坑里叫哥哥叫阿娘,还哭了许久。 见她怕炮如此,江砚书方才相信眼前可爱无辜的白团儿是一只年兽。 “哎,一晃六年过去了,明年她来这儿的时候,身子会更加旺跳吧。”江砚书对着橘子树叹一口气,将往事回忆一番后便带着弟子下山,去远方修行了。 第三十九章大年初九回来了 江砚书前脚离开道院,翁卯卯嘴里叼着个还没熟透的蟠桃,后脚就被哥哥叼着来了。 这一次跟着来的还有翁卯卯的表哥翁衍。 翁御不知江砚书已出远门,道院里如今是清灰冰冷无人烟气,将翁卯卯放在橘子树下,与之抵着额头说几句叮嘱的话,而后又转头和翁衍说了几句,托他这几日用些心思好好照顾翁卯卯。 翁衍点头答应下来,有翁衍在,翁御心下稍安,最后转回头亲几下翁卯卯额头上的角,便朝扬州的方向飞去了。 目送翁御离去后,翁卯卯拖着无力的身子一步一步艰难地爬向道院。 每回出村下凡,翁卯卯身上的灵气大减,身子总要虚弱那么一天,走不稳,也变不成人形。 翁卯卯回村时的包袱多,出村时的包袱更多,翁衍的背上背了三十几个包袱,嘴里还叼着四五个,见翁卯卯路走得如此艰难,他不得不搁了叼在嘴里的包袱去叼翁卯卯。 翁衍牙齿轻轻,叼着翁卯卯没几步就走到了道院,可是道院的门落了锁,锁上已落落积雪,越墙而入,里头却静悄悄空无一人在。 翁卯卯以为道院里的人是出门去了,于是让翁衍叼着自己到滴水檐下等待他们归来。 等着等着,觉着天儿冷,翁卯卯进到江砚书的房里寻薰笼取暖,但一进屋,却发现那些什具被素布包裹着,防止落灰,桌、椅、榻也是如此。 这下翁卯卯察觉到不对劲了,窜进每一个屋子里看情况,发现那些弟子的房里也和江砚书房里的情况一样。 “嗷嗷呜呜嗷呜。”翁衍随在翁卯卯身后说了一句话,他说看样子他们是出行了。 翁卯卯也嗷嗷呜呜回了一句,还没回完,眼泪不由落下,随后她也不再讲兽语,呜呜哭泣,仰起脖颈对着碧翁翁叫江砚书:“呜呜呜,道长……你怎么就走了呀……” 一只通体雪白的年兽对天嚎叫,若眼下的月黑风高的时候,不知要有多少人眼错,会误认为是狼崽在嚎叫。 管那碧翁翁本是艳阳高照还是乌云密布的,翁卯卯哭起来,它就要变了脸。 冬日里下雨打雷不是寻常的事儿,翁卯卯想,江砚书听到雷声,看见雨水,或许会返回来寻她。 雷声闷沉,江砚书在路途上闻雷声抬了头,一滴豆大的雨恰好滴落在他的额间,他用手抹向额头,确定那是雨珠时,指尖因激动而乱颤。 “啊,怎么忽然下雨了?师父,担心感寒。”石元子急匆匆打着伞来遮江砚书。 “怪了。”知灵警惕地向四周看去,疑是有邪祟在作怪。 这阵雷雨是翁卯卯招来了的?她出村了?可今日是大年初九了,她为何会出村?江砚书一面期待一面疑惑着。 雷与雨没有停止的迹象,江砚书的手伸出伞外接雨,冰凉的雨水一滴一滴落下,能刺透肉骨一般,让他在疼痛中忽然清醒。 “回道院。”将湿冷的五根手指握成一个拳头,江砚书转了个身,目光坚定地看着道院的方向。 “啊,这是为何?”石元子跟着转身,顺便换了一只手撑伞。 石元子的脑袋迷糊,知灵可不似他,一件事非得说明白了才能懂,他看看天,再看看江砚书的目光,瞬间了然:“师父,是那只牙口不好的猫回来了吗?” “也许是。”江砚书不敢十二分确定翁卯卯是不是回来了,但无论如何也得回去看一眼才能安心,回答完迎着冷雨寒风,飞也似往道院的方向跑去,不敢耽搁一刻。 “翁姑娘来了?”石元子眉头一皱,说了一句天真的话,“我的脚还没走出井塘村,这一年就过了?” 知灵对此无语,敲了石元子的笨脑袋:“快跟上师父吧,反正待会儿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说完,知灵跑了起来。 知灵开始跑,其他弟子也跟着跑。 一群人快跑没了影,石元子才迈开腿在后面追:“师兄,等等我。” 一群道士在雨中行色匆匆的,行人见了以为是邪祟在作耗,害怕得抱成一团,祈祷这群道士能将邪祟收去。 这雨越下越大了,只因翁卯卯等不到想见的人,等不到,便难过得大掉珠泪,道院无人,她扯开了喉咙哭,反正哭声再大也不会打扰了人:“嗷呜呜,嗷呜呜呜……” 见不得翁卯卯哭,翁衍焦急,在旷地上踱步,好言好语安慰她:“呜哦,嗷嗷。” 他说要带她买糖吃。 翁卯卯听到吃,哭嚎声停顿了一下,只一下就不领情了,换了个方向继续哭嚎,江砚书和吃的她都想要,且认真琢磨一下,有江砚书在也会有糖果吃了。 安慰不能让翁卯卯止泣,翁衍琢磨着变些好玩的把戏逗她高兴,前爪一抬来了个吹毛变蝶,双爪一拍,又来个暗里生花,嘴巴一掀,来个口里喷花火……各样戏法,总有一款能逗住翁卯卯。 翁衍和翁御一样,是一只身形巨大而气质凶猛的年兽,做起这些灵活的把戏,动作稍显笨拙迟钝。 翁卯卯在各式各样的把戏里停止了哭泣,而后在翁衍一个后爪捞月的戏法里格格发笑:“哈哈哈哈哈。” 江砚书赶回道院的时候恰好听到翁卯卯的笑声,心下一紧,急急推门进入,穿过月光门后远远地就看到滴水檐下一团熟悉的白影。 江砚书脸上的笑容还未露出,一股醋气先涌上心头。 那翁衍忽然变成了人形,变成了一个翩然俊俏的君子,他小心翼翼,从袖子里变出了一只肥啾捧到翁卯卯面前:“瞧,与你一样可爱,送给你。” 翁卯卯被雪白似熟团子的肥啾吸引,耳朵动动,高兴得蹭了蹭翁衍的捧着肥啾的手:“嗷嗷,表哥最好了。” 第四十章大年初九东海乖龙 翁衍那一具登登笃笃,三角身胚的身躯挡在翁卯卯面前,翁卯卯抬头低头都只能看见他一个人。 翁卯卯说的那句话有些熟悉,江砚书沉着脸想了一会儿,才想起她在道院里是总把“道长您最好了”挂在嘴边,他还以为自己在她心里当真是最好了,眼下看来都是花言巧语罢了,什么最好,并列的最好他才不稀罕。 呵呵。 “那道长也不知去了哪儿,此处就是个木头破瓦屋,不是个遮奢的住处,住在这儿卯卯得委屈,要不我们去别的地方玩吧?”翁衍的余光里已经看到了江砚书了,鼻头嫌弃一皱,他抱起翁卯卯,侧着身子走到墙边,只等一个好字,他就会化为本形,带着翁卯卯离开此处。 不知江砚书已经回来的翁卯卯拿不定主意,她想等江砚书回来,可敢十二分确定他会不会回来,怕会空等一场,她犹豫着不知怎么回。 “要不先去哥哥哪儿?”翁衍迫不及待要带着翁卯卯离开,只要离开这里,去哪儿都无所谓。 这一次重新出村翁卯卯是来玩的,可翁御不是,事关哥哥的后半生幸福,她怎能去打扰,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哥哥没有空闲呀,哥哥得去找小七姐姐。” “那……”翁衍转头要撺掇翁卯卯去另一个地方,只地名还没说出来,身后传来一道嘹亮的声音。 “师、师父,猫儿回来了吗?”知灵人未到声音先出,跑了一路,气息不稳,短短的一句话,有的字音轻,有的字音重,还有的字音抖出了重音。 这短短的一句话,翁衍气得几要咬碎牙龈。 “是知灵!”翁卯卯一下子就认出了知灵的声音,伸长了脖子循声探去,一下子就看到落汤鸡似的江砚书了。 像不像落汤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像落汤鸡的人是江砚书。 江砚书真的回来了。 然后她就像一条泥鳅,滑溜溜地挣出翁衍的臂弯里,嘴里叫着道长跑向江砚书:“道长道长,您去哪儿了……” 江砚书故作镇定,走上前去迎,就在翁卯卯要蹬起后腿,和往常一样要扑入江砚书的怀里时,翁衍忽而出现在其身后,手疾眼快抱住在腾空而起的翁卯卯,脸色不变,嘴上却有嫌弃之意:“卯卯,他浑身湿哒哒,袍角还在滴水,你扑上去了,毛发也会湿,这样不清爽也不舒服,还容易感寒,还是离远一些,表哥身上就是干燥了。” 江砚书的脸色因这句话变得铁青,这是哪儿蹦出来的触眼歪物件?行为过分,嘴里说的话更是令人恼火。 自家道院里出现个生面孔,这个生面孔挑肥拣瘦,对师父不敬,知灵按捺不住脾气了,嘿哟一声,说时迟那时快,劈手从夺过翁卯卯塞给江砚书。 抱到翁卯卯江砚书后退,看翁衍的眼神宛如看那路上剪劲的王八:“我们这儿有薰笼,湿了烘干就成,不过你是谁?怎和个贼子一样随意闯人院中?” “我?”受问,翁衍露出隽味一笑,乔起腔来,“我是卯卯的表哥,姓翁,名衍。” 说着,伸手想要把翁卯卯夺回来,然而知灵眼尖,挺着胸膛挡住他的动作。 “哦,我问的是你来这儿干什么?”江砚书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翁卯卯的头,但对翁衍的态度冷淡如冰,此时他的心里还有另一个疑惑,表的?怎么姓翁?” “关你何事?”江砚书态度冷淡,翁衍则是态度不善。 “这是我的道院,为何不关我事儿?” “我是年兽,可以随意进出。” “你们年兽是可以随意进出,但仅是除夕至大年初七这段时日。” “这个时日是你们凡人自己定的。” “来到凡间就得守规矩。” …… “哎呀,是哥哥。哥哥出村去东海挖龙,卯卯也想出村,但哥哥怕卯卯有个什么山高水低,所以让表哥陪卯卯。”翁卯卯看不出二人之间不是话头,但看他们你一句我一句,一个咄咄逼人,一个懒懒散散,总说不到点上,听着心里烦,索性自己解释了。 “挖龙?”江砚书忍着抡拳揍人的冲动,问翁卯卯,“他挖龙?挖龙来炖汤给你补身子吗?” “才不是呢,哥哥是喜欢上那条龙了,就是小七姐姐。”翁卯卯在江砚书的臂弯上坐得端正,解释自己为何会出村。 六年前翁御叼着翁卯卯第一次出村,一开始叼着去的地方是扬州东海,只因那儿的神仙精怪多,扬州里有因得了心爱人之吻而鱼尾变成腿的泉先,有不小心被人踩爆壳的田螺精,有爱吃鱼而手里有大财的狐狸精,还有那没有一点过活,自降身份在街上调百戏的乖龙和鲤鱼精等,总有一个能和翁卯卯能说得上话。 可是翁御千算万算,没算到扬州的乖龙不仅穷,还贱兮兮的,满肚皮坏水,得知年兽也会呼风唤雨,不惜花费三钱,买了一串粗如百年树干的大鞭炮来吓唬它。 “嘿嘿,哭一声让我瞧瞧是不是真的,早知你们也能呼风唤雨,我当年就该直接进村里抓一只年兽回来替我上番。”苍迟将鞭炮一圈一圈绕在自己的龙身上,步步逼近,促翁卯卯流泪。 鞭炮绕在布满龙鳞,耀着金光的龙身上好似那娇艳的扶桑花。 翁卯卯那会儿还小,鞭炮未燃,见之先哭,边哭边刨坑躲藏:“哇呜呜呜呜,不要鞭炮不要鞭炮。” 眼泪流下,冬日的天果真变了,忽然电闪雷鸣,寒风肆虐,苍迟兴奋得飞起来,在翁卯卯的头顶上来回飞:“当真能呼风唤雨!好玩!要不你以后就住在东海吧,这样小六就能坐着拿日事钱了。” 苍迟虽贱,但没想真正点燃鞭炮去吓唬人,他一没事可做就去找翁卯卯拔闷,一天吓哭她七八次。 在远方的翁御感之妹妹有难,火急火燎折回扬州,刚一折回就看到苍迟在哪儿甩鞭炮,而自己的妹妹借树影身,可怜的,被吓得腿脚发虚,嘴里乱嚎。 爱妹心切的翁御忘了龙的身份比年兽尊贵,拳头里滋出灼热的火星,只一拳便把毫无防备的苍迟抡飞了近百米。 此拳下来,厮勾死也。 翁御抡飞苍迟的画面被刚从雪地里钻出来的苍小七瞧了个子午卯酉。 苍迟有一对姑娘,姐姐是苍小六,妹妹是苍小七,苍小六的温顺爱行雨,苍小七暴躁又懒惰,刚醒就见自己的爹爹被人揍飞,心中的火气不比翁御的小,睡眼惺忪,然而她气势不弱,嘶吼着直冲上天,对着翁御喷出青火:“毛毛怪,你么娘的!” 可睡眼惺忪的苍小七喷错了方向,嘴里喷出来的火,从喉咙里出来后直直飞滚向那嘴里哎哟哎哟,正在飞回来的苍迟身上。 这也算是,成功弑父了。 第四十一章大年初九夹脑龙 翁御揍苍迟,以及苍小七眼错喷火烧了苍迟这些画面,都被靠在石头旁嘬冰糖葫芦的鲤鱼精小鹤子看到了。 “阿耶!我要去告诉乔姐姐。”小鹤子的脑子里记的是翁御揍了苍迟,苍小七烧了苍迟,可记着记着,不过一刻,记忆一下子颠倒了,第二件事记成了苍迟烧苍小七,害得苍迟当晚被妻子乔红熹罚去跪香。 话说翁御看到苍小七呆头呆脑,喷火把自己的爹爹烧,笑是一条夹脑龙,有其父必有其女,一脸不屑,叼着翁卯卯另寻能避嚣之地去了。 而苍小七误伤了自己的爹爹以后,心里是愧疚又生气,对翁御这只毛毛怪的恨意倍增,黑天白日里都暗暗发誓,下次见面定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接下来的几年里,二人一见面就要打,总是苍小七先出手,只要打到了她翁御就跑,绝不恋战,胆子似有似无。 连着几年被一条稚气才散的乖龙打,世不曾受过皮肉之疼的翁御来了兴致,倒是想认认真真和苍小七打上一架,可苍小七是乖龙,拿手躲藏与偷懒,只要她躲起来,除了苍迟,其他人运开慧眼去寻也寻不到一点踪迹。 就这么受打至今年的大年初四,翁御去捞虾蟹给翁卯卯吃,不小心把苍小六的侍从给捞走了。 苍小六打侍从是一只无名的无肠小子,也就是一只螃蟹。 那无肠小子吓得脸都青了,虽然它的脸本就是青色的,他口里小六公主、小七公主、鲤鱼仙子、龙太子轮流叫,只希望能有人赶来救它。 然而当时大家都去东关街凑热闹了,只有苍小七,在不远处美滋滋的冬眠。 苍小七懒惰,管是什么热闹不热闹的节日,寻了空子就要睡觉,尤其到了冬日还要学蛇在地里冬眠,一日醒着的时辰屈指可数,明明是一条龙,却活成了一条身份低搭的蛇。 翁御捞了一麻袋的虾蟹潇洒离去,见自己离东海越来越远,无肠小子的叫声悲凉,路过一处树林时,叫声夹着哭腔,扰了在林里冬眠的苍小七。 苍小七听到无肠小子的声音,迷迷糊糊从松软的雪地里钻了出来,然后不等脑袋清醒,直直冲上天去救人。 苍小七直冲上天,而这一次觑得亲切,用头上扎着粉粉嫩嫩的飘带而坚若金铁的角,轻而易举地把翁御顶飞:“你这只毛毛怪!连姐姐的侍从都敢捞!把无肠小子还给我!” 翁御哪里晓得苍小七在附近冬眠,闪避不迭,一对角顶上肚皮,疼得肚内的肠子欲碎,他看看天色,看看面前角上的飘带随风而舞的龙,然后想到梦里的翁卯卯在饿肚子,暂时不与她计较了,还是快些将吃的送到翁卯卯哪儿去,他归还了那只螃蟹以后说道:“夹脑龙,若有本事就认认真真与我侮手一场。” “夹脑龙?”苍小七气笑了,什么玩意儿,竟骂她脑子有问题,骂词伴着火星子,连珠箭从嘴里出,“你个么娘的毛毛怪、大爪蛋、长牙虫……啊啊啊啊啊啊……” 越骂越气,苍小七应战了:“谁怕谁,我今天非要把你打成肉泥,送给肥猫吃。” “那好,我们两个时辰以后,此处再见!”一条牝龙,竟会说如此多的粗言词,翁御摇头嫌弃,一点也不斯文可爱了,还是自家妹妹可爱。 翁御担忧翁卯卯饿肚子,匆匆把虾蟹送到道院,然后匆匆折回此处和苍小七侮手。 可当他折回树林时,哪里见得到苍小七的身影,只见到一个身穿绿袄花裙,自称是苍小七侍女的女子,笑眼弯弯说苍小七在龙王庙里等他。 面前的侍女杏眼粉腮,胜花的容貌,侍女颜色美如此,那苍小七的面容定也不俗,翁御打量着那名侍女,有些出神了,礼貌地问了龙王庙在何处,不疑一分,欣然前往。 他不知道的是那名侍女正是苍小七的人形,说来二人打打杀杀好几年,从未以人形见面,刻下翁御认不出来也不意外。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在龙王庙等着他的是鲜少露面的玉皇大帝,和一群气势汹汹的黄力君。 【太忙了太忙了】 第四十二章大年初九冤家路窄 要去龙王庙,自不能以巨大的原形进去,翁御在庙外的树林里化好人形,一脚刚过门槛,眼尖地见到庙前写着衣裳齐楚之人才能进入,于是他默默把脚收了回来,低头观察一番自己的打扮。 身上的深衣穿有六年之久,袖口有好几个补丁,而外披的一件绣有白鹤衔花的氅衣,这件氅衣也穿了十几年,如今在身上短了大半截,这……好似不符合龙王庙定的规矩啊。 和妹妹翁卯卯不同,翁御从不在意自己的衣服是好是坏,作为一只年兽,原形时的皮毛好看就成,当然他不在意,也不会因此觉得翁卯卯爱艳丽又何不好,因为她是一只可爱的年兽,做什么都是对的。 想到翁卯卯,才分别不过一个时辰的翁御又担忧起那一点虾蟹够不够她填饱肚子了,早知道就再抓多一些了…… 在翁御犹豫不定之际,庙里的小和尚自内而出,要去外头扫落叶,见他在庙前徘徊,便问:“公子为何不进去?” 翁御将袖口上的补丁大方露与小和尚看。 “公子误会耳。”小和尚点了个头作一礼,“公子的衣服虽不华贵,但干净整洁,自是能进入参拜的。” “谢谢。”翁御也点头回一礼,随后进到龙王庙里,然后就碰上了按例来人间巡视的玉皇大帝。 还有……自称是苍小七的侍女? 她怎么在这里?而且还换了套衣裳,从头到脚都能见到绿油油的颜色,看起来比在树林里时要温婉许多,眉眼之间也有些不同,是因为玉皇大帝在此,所以才稍微改变了吗?翁御在心里琢磨起来。 “翁家小子。”玉皇大帝一见到翁御就认出来他是年兽村里的翁御了,“怎么今年你是到扬州东关街上番吗?” 翁御余光里偷偷打量那名侍女,嘴上回着话:“不是,我今年说去宛古城上番,担忧卯卯,得空去瞧了一眼,正好路过此处,就来看看,待会儿就要回去了。” “刚刚小七与我说有一只大毛毛怪随意打捞东海的虾蟹不肯与一金,这毛毛怪说的便是你吧?东海有东海的规矩,既去捞虾蟹,多少与一些金钱才是,东海养育这些虾蟹,也不容易。”翁御揍苍迟一事,苍小七也说了,不过苍迟本性属贱,天上地上人人皆知,玉皇大帝觉得没有必要给他打抱不平,反正他皮糙肉厚的,揍一下也无大碍。 “是。”翁御毕恭毕敬地答道,“翁御记住了。” 后来玉皇大帝又嘱咐了几句,意思多是别与东海的人计较太多,因为计较了也没有用,说完就乘云回天庭去了。 玉皇大帝一走,翁御不再偷摸看人,目光直直地胶在那么侍女身上,问:“你不是说苍小七在这里?我怎么没看见?” “不是,你找我妹妹做什么?”苍小六警惕非常,回瞪翁御,“莫不是因她说了你的不是,你要找她麻烦?我话放在这儿,若你敢动我妹妹一根头发,我就……我就……” 苍小六第一次说狠话,还没酝酿好,一句话只说了半截就卡在喉咙里了,我就我就两个字重复了二十几遍,才把后面的话说出来:“我就去你的村里下暴雨,活活淹死你哦,所以你不要动小七。” 最后一句话,苍小六的声音轻轻柔柔的,翁御回话时也不觉放低了声音:“好。” “那好,我宣布,你们二人之间的仇恨,今天一笔勾销了,嘿嘿。”苍小六自作主张让二人冰释前嫌,怕翁御翻口,她褰着衣裳一溜烟似地跑走了。 在苍小六说出苍小七是她妹妹的时候翁御就懂了,在树林里自称是侍女的女子就是苍小七,苍小七就是那个侍女,她先来玉皇大帝面前状告他的不是,又把他骗来此处,为的就是要让他受训。 “一点也不可爱,不过也挺好的。”受了训,其实翁御并不生气,还莫名为妹妹羡慕起苍小七身上这股活泼机灵的劲儿了。 他的妹妹,若没有那一次意外,出娘亲肚皮以后也应该和苍小七一样活泼的吧。 龙王庙受训一事以后,翁御和苍小七二人好似被月老牵了红绳一样,来了缘分,在哪儿都能碰面。 当天翁御回到宛古城里便遇上了苍小七。 当时苍小七在宛古城外的树林里挖了个坑睡觉,到了夜间,翁御也到树林里择地休息,他所择地地方正是苍小七所藏之地。 巨大沉重的身子倒下来,把松波波的雪压得实在,地里的苍小七在睡眠中忽感身子酸痛,想动一下身子放松一下筋骨,不料身上的雪和水泥一样,死死封住了她。 她尽了力气,化作蚯蚓般,用角慢慢往上钻顶,眼看要钻出去了,谁知上方还有个东西压在上面。 顶一下,是毛茸茸的,再顶一下,还有一点暖和。 苍小七的角一点点往上顶,起初翁御没有感觉下方有东西在,直到那一只角顶上他的肚皮。 圆溜溜的东西,吓得以为是蚯蚓一样的小玩意上了身,似从噩梦中惊醒,在原地里来了一个鲤鱼跳跃与大翻身:“什、什么东西?” “啊,亲娘啊,我的角!”苍小七的角在雪地上露出了一小截,翁御跳跃以后压下来,好不容易钻松的雪地再一次变成水泥一样坚硬,而她的角也受了创,没有断开来,却是出现几条裂缝。 【好了,下一章就继续写绿茶表哥和绿莲花道长为了得到卯卯而明争暗斗的故事了】 第四十三章大年初九穷亲戚 角裂了,小旁角还有点摇摇欲落,苍小七弓儿扯满,无论如何都要翁御赔银子买牛皮胶粘一粘:“你不与我,我就上天去!” 翁御与银子之前用爪子触了一下苍小七的角,触一下,果真在晃动,不是在讹人,这才放意地与了银子:“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睡在地里。” 翁御出村时银子带得不多,加之用了一些,身上只剩下八金可用了,但他还是大方与了三金,足够她买上好几斤牛皮胶了。 可是苍小七的脸皮和身上的鳞片一样厚实,前脚拿了三金,后脚狮子大开口,说要多四金来买人参补一补身,肚子里吃了人参,龙角才恢复得快。 翁御理亏,没多想又与了四金。 如此,荷包里只剩下一金了。 “那等你的角好了,你要认认真真和我打一架。”翁御不忘白日所约定的事。 “哦,知道了。”苍小七拿了七金转身就跑,翁御小心翼翼揣着一金,情绪极其低落,他本来想在大年初七的时候在宛古城里买些好吃的给妹妹的,现在只剩下一金了,想买也买不了了,以后还是多带些银子出来才是。 后来的大年初五翁御和苍小七一日里碰面三次,每回碰面翁御都要问她的角好了没,不厌其烦,苍小七总有各种借口来搪塞:“你不懂,伤病也有耳,你越问,它越好不了,所以别问了。” “好吧。”苍小七的角上永远绑着粉飘带,翁御也不知龙角到底恢复了没有,她不准问伤病,他就换了方式来问,“那你能不能和我打一场?” 颇烦人!苍小七闻言转身就跑,一个眨眼就跑得无影无踪,让人好找。 不过大年初五后,翁御摸透了苍小七的藏身之技,不过就是喜欢挖坑把自己埋起来,于是乎,恋战的他在大年初六时将在地里睡觉的苍小七给刨了出来。 白天刨,晚上刨,只为问苍小七能不能和自己打一场。 一天被扰七八次,懒松松的苍小七忍了,她只想好好睡觉,第二天寻了个静谧之地来藏身,却是是刚睡着就被刨出来,剔了眼皮看见耀眼的日光,这回家再也受不住,化身为一条恶龙,和翁御打从午时打到了赤兔落山的时辰…… 结果是翁御没有打赢,还误了回村的时辰,教翁卯卯伤心落泪。 回村以后的翁御总想着苍小七发威时的模样,想着想着扑哧笑上一声。 这一声笑,便是春心荡漾了。 整日价想着苍小七,哪里能在村里呆得住,和严君说明情况,便收拾一番,重新下凡,元宵以后才回来。 “你哥哥是被打傻了?”听到最后,江砚书十分不理解,从头到尾被讹又被打的,这也能动情?这莫不是有什么怪癖吧? 翁卯卯说到一半时,石元子他们也回来了,一群人一字排开,听翁卯卯说自家哥哥的“风月史”,听了以后反应和江砚书一样,皆觉得翁御有怪癖。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不管是翁御这种凶猛的年兽还是翁卯卯这种病弱的年兽,原来都容易被骗啊。 多长了两条大腿的物种脑子大都简单一些,江砚书在心里暗道。 “啊,道长您的舌头没捋直,嘿嘿嘿!”不知是哪一点逗中了翁卯卯的喜神,她格格笑起来,“哥哥是被打伤了呀,不过没关系,哥哥身子好,第二天那伤就好了,就是角上的小洞好像好不了了。” 得了,翁卯卯不用被打脑子就不灵光。 江砚书一开口说话,翁衍脸上的就浮出嫌弃之色,他掩着鼻子打量冷清的道院,不愿意在这儿住下,可翁卯卯要住下来,他只好将就着了:“卯卯,这地方冷清,夜间不会冷吧?” “冷不冷与你有何干系?既然卯卯已安全至道院,翁公子可离去了。”他不愿意住下,江砚书还不乐意看见他呢。 “我是卯卯最亲的表哥,她要在这里住下,我自然也要住下照顾她。”翁衍理所当然地回答。 表哥就表哥,说什么最亲,知灵听不下去,这番话分明是在气人,他刚要代江砚书回骂,江砚书却风轻云淡,来了一句:“也是,谁家没几个穷亲戚呢,所言呢,是越穷越亲。” “是呢是呢,师父说的有理。”知灵赶紧附和,才不管翁衍的脸色是红还是青,“翁姑娘的家人真是心地善良,要我遇见穷亲戚,早就躲得远远的了。” 翁卯卯听不出话里带刀,但言及自己的时有赞美之意,这倒是听得出来:“啊,哥哥说我们是村里心地最好的年兽。” 翁衍气得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偏过头去咳嗽清嗓,咳嗽时脑子一转,想到了个好主意:“这儿怪冷的,还没到夜间我就冷得喉咙痒了,卯卯,不如……” 话还没说完,江砚书截住他的话,说:“知灵,还有石元子,我们这儿确实是冷,翁公子受不住,不过来者是客,冷待了人家总是不好的。这样,你们俩带着翁公子去市曹哪儿寻间暖和、舒适的客馆,哦别忘了点些酒菜,肚子得吃饱了,身子才不会冷。” 江砚书脸上笑眯眯的,故意加重字音说话,翁衍“诶诶诶”几声,要拒绝江砚书的款待,可知灵和石元子二人架起他,蹦跳着往山下走去了,那个雀跃的步伐,好似猎人猎到了山猪似的,翁衍越叫唤,他们则是蹦得越高。 【好消息,下一章吃肉】 【坏消息,明天红娘娘第一天,要休息一天,因为会很痛呜呜呜呜】 第四十四章大年初九共浴 反正如何叫唤,翁衍都被知灵和石元子强行架到了客馆去了。 眼前不见了翁衍这号讨人厌的人物,江砚书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他的身上被雨淋湿了,袖口、袍角水珠子沥个不停,而抱在怀里浑身是毛的翁卯卯也因此湿了不少毛发。 江砚书抱着她去薰笼上,道:“我去洗个身,你自己在这儿烤烤。” 尾巴上秃了的毛还没有长出来,翁卯卯揣着爪子趴着,打迭起精神,怕自己不小心睡着,待会儿身上又着火了:“那道长你快些回来,要不卯卯待会儿会变秃卯卯了。” “好。”江砚书摸她的头一回,随后就去洗身。 室内只有一个人时,翁卯卯的困意上来,努力睁着个眼睛让自己醒着,但无济于事,眨一下眼,眼皮就险些剔不开,几下之后,身上的毛发也干得差不多了,她跳下薰笼,去找江砚书。 江砚书才脱了衣服进入浴桶里,身体还没泡暖,一只年兽“咻”地一下从窗户里窜进来:“道长,卯卯也想洗身,洗身精神一下。” 虽然赤身相见过,也阴阳交流过,但翁卯卯闯进来的那一刻,江砚书的身体下意识往水里沉,让水没过肩膀处。 “道长,这水烫吗?”翁卯卯趴在桶沿上探出一爪试探,探一下,水不热不凉,温温的恰好,不等江砚书的同意,普通一下跳进水里,扑腾着后腿,努力伸长了脖子,让一颗头露在水外,然后围着江砚书欢快地游啊游,像一条鱼儿似。 “翁卯卯。”后腿扑腾时作出的水花全部溅到了江砚书的脸上,他吃了好几口带毛发了水,整个人往桶壁上靠,“你还是变成人吧。” “我变不了啊。”翁卯卯停止扑腾,随波浮到江砚书的胸口处,“卯卯现在的身体甚病,灵气弱弱,变不了。” “那我破例,送一点灵气与你。”江砚书手指点住翁卯卯的头,嘴巴蠕动,念个无声的口诀。 指尖点来,翁卯卯感到头脑一阵清凉之意,闭上眼睛感受之,疲软的四肢瞬间有了力量,舒服得呼一口气,再睁开眼时,就能变成人形了。 “道长,你好厉害。”翁卯卯不可思议地看着变成人之手的爪子,又满脸震惊地看着水面里的人影。 翁卯卯变成了人,身上却穿着衣服,头上梳了个双丫髻,金灿灿的头饰满头戴,娇艳的鲜花满头插,活似个俏玉人。 浴桶窄别别,容进二人,身子不得转,江砚书淫荡的心思还未有,看翁卯卯在水里玩得开心,不想打扰,自己先出去了。 人才跨出浴桶,翁卯卯就脱了自己的衣服丢出桶外,露出秀气的肩膀和雪白圆挺的胸乳,大方与人看,身子靠到壁沿后她转了个身:“道长,帮卯卯洗洗背吧。” 不过分开一两日,分开前两具身体还黏糊糊的胶在一起过,江砚书此时却生疏得好似从未有过情史,如触易碎的宝物,指尖颤,手腕抖,快要触上时手指却屈了起来,深呼吸一口气以后又伸直,屈屈直直三次才真正碰上那滑腻的背。 说是洗背,不如说是摸背,翁卯卯掬水洗肩膀与脖颈,边洗边说:“道长,洗完我们双修吧,嘿嘿。” 浴桶里的水汽上荨熏人耳目,翁卯卯裸然坐于水内,浑身都被水汽罩着,白皙的身子,犹如一朵雨浇的梨花。 从背后看那截粉颈,让他又咬上一口吮吸的冲动,再加上翁卯卯说了让人容易兴奋的话,他咕噜吞下一口唾沫,一个失控,照着脖颈咬上去,牙齿未用力,咬上去后轻轻地吮,慢慢地吸,变成一介庸流,在品尝美酒佳肴。 翁卯卯被吮出了痒意,鼻腔里的气息不定,而下半身在水里摇摆个不停,她指着另一边被冷落的脖颈,道:“道长,这边也要咬一下。” 江砚书如她所愿,亲了一下耳垂,将翁卯卯转个身,面对自己而漂浮,而后咬上被冷待的一边颈肉,色欲既来,双手自是在乳上抚摸按揉。 浸在水里的双乳,肉感愈软腻,江砚书爱不释手。双乳在手指的抚摸下鼓胀瘙痒,翁卯卯全身爽快,粉面通红,股间早在咻咻而动,流出些春水了。 翁卯卯肚皮里的主意比江砚书还多,她拍拍江砚书的肩膀,指着双乳,做个羞涩的模样问道:“道长,你能不能,亲、亲亲卯卯的这里。” 江砚书哪里不想,可她在水里头,他不好动作,便引诱她出水来:“那你出来,可好?” “好。”温热的水浸泡身子过后,精神恢复,翁卯卯站起身出来浴桶,一点不遮掩,哪管身下春景被人瞧个清爽不清爽的。 江砚书用干净的布儿替她擦干净身上的水。 擦讫,欲火作祟,抱着温软的身躯,鼻尖凑在乳前乱嗅一通,满足了鼻腔,口儿才张开,含住红梅似的乳尖,舌头带着唾沫,在口里来回舔舐。 舔不多时,则换另一只娇乳来宠爱。 翁卯卯星眼紧闭,酥麻得眼角落下泪珠,上身有充实之感,下半身却是空虚的,她的膝盖夹住江砚书的腰,道:“卯卯想要和道长双修了。” “好。”擦拭身子时江砚书已探得她股间动了情,此话一落,阳物便尽了根,深深浅浅抽插起来。 夹淡红之花穴在抽插之际时隐时现,而花心在龟头顶弄时大开,滋味畅美难述,翁卯卯支援不住,受着顶撞,浑身颤抖无力了,只有足尖都勾得紧紧的。 江砚书将脸偎着翁卯卯的脸颊,阳物贪吃春水,在花径里肆意抽动,可是肉儿锁得紧,他进出有些艰难,便停下抽动,手指去拨粉缝上外露的花核:“卯卯,你放松一些……” 第四十五章大年初九吃蛋没有蛋白 翁卯卯这时是声儿颤,身子慢摇,江砚书奋力往上刺,十次里总要刺中四五次红心,让她的臀部不由夹紧。 一进一出,足有三百余时,江砚书停下来歇口气,低头看到翁卯卯瘪瘪的一层肚皮儿在哪儿一起一伏个不住,忽地想起做过的恼人梦,他颜色正厉,将刚退出来,尚有余温的器物一刺而入。 现在想一想,梦里翁卯卯的夫君可不是个好东西,竟舍得让体弱多病的翁卯卯一口气生下六只崽儿来,年兽生崽子疼不疼他不知道,可但凡牝物,怀崽子时可都要吃上大苦头的,当真没点良心! 江砚书心里恨恨地想,身下的动作却慢慢变得温柔了,待花径能连头搭脑纳进器物时,他才添了风流,紧了腰臀,尽根而戳捣,喘息着喘息着,忍不住说些平日里不曾说的秽言语,说那儿是怎样个湿挤挤,又说那儿是如何紧揪揪红润可人的,末了来一句:“你现在就是一只水卯卯。” 翁卯卯听江砚书的秽言语倒是听得兴奋,腮臀抬抬放放,去就那圆溜溜的龟头,与此同时,身上的灵气似水用尽了,腮颊两边的耳朵“啾”的一声,变成了毛茸茸的兽耳,随着顶弄,一弹一跳个不住,而身后也出现了一条大尾巴,勾着江砚书的一条大腿来回摆。 也不知怎的,茸茸的耳朵一冒出来,江砚书浑身发热,往腿旁边摸去,摸得一手柔软,两腿一抖,险些失了精关,他俯在翁卯卯的身上,嘴巴贴在一只耳朵上大口喘气。 柔软的毛搔过唇边时酥痒难耐,他登时如醉如痴,在紧要的关头,从中退出,将精水射在了外头,他足够小心了,可还是不小心弄脏了那条来回摇动的尾巴。 精水粘粘稠稠,弄到尾巴上后和珍珠一样挂在表面,趁翁卯卯没发现之前,江砚书捏来一角被褥去擦拭干净。 “你、你干嘛突然冒出个尾巴和耳朵。”嘴里是嫌弃的,手指却摸着那条尾巴不舍放开。 “嘿嘿。”翁卯卯轻触指尖,“道长,您刚刚说那些话的时候,眼里有些水雾,朦朦胧胧的,卯卯见了,肢疏如棉。” 结束后想起嘴里说过的话,江砚书先害羞了,眼睛斜斜管着地面看。 翁卯卯说着两条洁白的手臂攀住江砚书的脖颈,两腮上的红晕还未褪去,经过一番风雨后语调柔和:“道长,卯卯身上的灵气好像不够了,今天是不是都得是半人半兽的模样了啊?可是身后长着条尾巴,不好穿衣服啊,人也蔫蔫的想要睡觉,您再给我一点灵气吧。” 手臂双双攀来,似兰花的肌香悄然钻入鼻内,云情雨意瞬间背拨动,江砚书欢喜一下,心里痒了又痒,沉吟片刻后说:“可以。” 话音落,翁卯卯抬起头去找江砚书的手指。 江砚书抚摸着尾巴的手收了回来,却不往她的额头上伸去:“亲一下也可以与灵气的。” “亲!要亲!”翁卯卯毫不犹豫亲上江砚书的唇。 没有亲吻的技巧的翁卯卯含着一片下唇吮着咬着,江砚书也没有一点技巧,却教她吐出舌头来舔自己的嘴角。 翁卯卯照做,一下一下地舔,动作轻柔,江砚书受用非常,搂过她的腰肢亲香一刻,送走了翁衍的知灵忽然来敲门,说是炖了一锅暖身的红枣姜汤,这才仓促收场,穿上衣服,先后走出房内。 翁卯卯不爱喝涩辣辣的姜味,捏着鼻子咬紧了牙关:“卯卯不爱姜,卯卯的身上已经很暖了。” 知灵眼里瞧着人形翁卯卯,总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别扭,半碗红枣姜汤落肚,他终于想起来是哪儿别扭了,猛地一口将手里的汤饮尽后问翁卯卯,惊讶道:“诶,你怎么能变成人了?我记得你第一天都变不成人啊。” “因为呀……” 翁卯卯口无遮拦,出口就要说是江砚书送了灵气,但江砚书怕她说出些闺房话,截了她的话头:“因为她变厉害了,毕竟是一只年兽。” “好吧。”师父这么说了,知灵只能打消疑虑,虽然在他的心里,翁卯卯变得再厉害也不过是一只贪吃的猫儿。 猫儿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里去呢。 红枣姜汤喝完,知灵问江砚书要在道院里勾留几日,江砚书反问翁卯卯要在这儿待多久。 “估计是元宵,元宵一过,年也就过完了,我们年兽必须得回村了,只有明年才能出来了。”翁卯卯扳着指头算有几日,不多不少,也就七天。 “那我去买些菜回来吧。”不用多想,江砚书必定会在道院待到元宵那天,知灵想好了今晚吃什么菜,袖着银子要下山。 翁卯卯眼睛发亮:“我也想去……” “翁卯卯你又要装猫了是吧!叫你一声猫猫,你还以为自己真的是猫啊。”知灵颇想骂她一句没脸没皮,“我可不带你去,带你去,你又要买一堆东西回来,我只有一双手,拎不动。” “道长……”翁卯卯学会了告状,泪眼婆娑,指着知灵问江砚书,“知灵是不是讨厌我?” “我哪敢!”知灵一听这些没理的话,嘿一声反驳,“你打哪儿学来的,随意歪派人?” “可是我每回来,知灵都凶巴巴的。”翁卯卯的眼睛看也不看在一旁气急败坏的知灵,“亏我今次来,特地向王母娘娘讨要来蟠桃,还去问母鸡仙子要来一颗仙蛋。” 说起仙蛋,翁卯卯想起正事儿来了,眼内没了泪光,道:“哦,对了,道长,我今次出村,母鸡仙子特地多给了我一颗蛋,说是如果有机会送去汉州,给一只叫胡绥绥的狐狸精。道长,要不我们去扬州吧,反正在这儿也无事可做,这样的话道长可以沿途收妖精,卯卯也能吃到沿途的食物,哥哥也在扬州,嘿嘿。不过那只狐狸精道长可不能收,母鸡仙子拍着翅膀说了,谁敢收她,就让他以后吃鸡蛋只有蛋黄没有蛋白。” 【还没收拾完房间,明天要去医院一趟,等过几天空闲下来好好补些字数呜呜呜呜】 第四十六章大年初十装病 去不去扬州,由翁卯卯说了算。 但在去之前,江砚书却生有疑惑,翁御这次出村,前往的目的地就是扬州,这为何不让他捎过去? 疑惑问出来,翁卯卯是这样回答的:“因为鸡蛋易碎,哥哥的行为有些许粗鲁,那个蛋没准在途上就碎了呀,碎了的话,母鸡仙子会很难过,那个蛋就是她的孩子呀,卯卯讨了一颗鸡蛋,自然不能让母鸡仙子难过。” “行吧。”江砚书回道。 确如翁卯卯所言,在井塘村也无事可做,从井塘村到扬州,走水路两日,乘马车四日,江砚书选择走水路,但他不知年兽会不会注船:“翁卯卯,你……注船吗?” “不知道呀,不过没关系,不能乘船的话我让表哥带我飞过去。表哥能飞,估摸一个时辰就到扬州了,到时候我先在哪儿玩,熟悉了扬州阡陌,等道长一来,卯卯就能带您去玩了。”翁卯卯没有乘过船,更不知什么是注船。 “呵。”看翁卯卯一派天真说起翁衍,江砚书伸出一根手指,指着秀气的鼻头你你我我气得说不出别的字来了。 更可气的是翁卯卯不知是自己的话教人恼怒,五根嫩凉的手指一把裹住江砚书指在鼻尖的手,要他拿柳枝逗自己玩,也当是活络一下四肢。 结果当然是江砚书捂住胸口念着句道院不幸,痛心疾首,去抄些经书来解心中结郁了。 以防万一,江砚书选择乘马车去扬州,他宁愿花多两日乘马车也不乐意让翁衍叼着翁卯卯飞去扬州,都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情敌相见也如此,虽然翁御未表明自己爱慕翁卯卯,可见那副嘴脸态度,心思能有多纯? 江砚书本就为一年仅有七日相处的时日而患得患失,眼下多了七日,必定要好好珍惜的,绝不容外人插足一刻。 第二日一早,江砚书收拾好东西,打帐偷偷带着翁卯卯离开,今回良心当是被狗吃了也要把翁衍撇在客馆里。 听到要下山,翁卯卯不愿走那崎岖不平的山路,变成了四脚年兽,跳进江砚书的臂弯里:“道长,山路难走,卯卯不想走,反正道长你都是要走的,捎一下卯卯也无妨。” “我知道。”江砚书在翁卯卯的背上苫了条兔毛小褥授暖,然后抱着她,带着一群弟子,一步一步下山。 可人算不如天算,才刚到山脚,一个头戴碧帻的小生遮了他们的路,自说是客馆的帮手,有一翁姓男子寄声与他,昨日感寒,身子不恣,要见自家表妹。 “那公子躺在榻里哀鸣了囫囵夜,只说今日不见到,怕是要眼光落地了,可怜兮兮的。”那小生被江砚书臂弯上那只发蓬松松的物儿所吸引了。 风雪交加,翁卯卯半眯着眼打盹,有几分惬意,听到翁衍正在找自己,眼睛瞬间瞪得圆溜溜的,急得无可不可。 小生眼不转地盯着,在她的眼睛张开后惊喜地来了一句:“啊,是那日的祥猫儿?原来是江道长养的啊,当真是可爱。” 小生的话被翁卯卯听见了,不让表兄妹二人相见,显得自己没有风度,心肠狭隘,可相见了,这去扬州的路上必定会多一个烦人的情敌,这教他如何做才好啊? 有外人在,翁卯卯不能说人言,只能嗷嗷呜呜叫唤着,江砚书听不懂,她便轻咬他的手指,试图告诉他,她要去看翁衍。 “带路吧。”什么身体不舒服,借口而已,江砚书脱口说出这三个字后,心中的醋气越冒越多了,连喉咙处都被酸气填满了。 翁卯卯就是一只没有良心的年兽,他的两只眼睛果真没有看错! 但她没良心也不能怪她,她才几岁,吃的饭还没有翁衍吃的盐多,错就错在翁衍风流勾引良家姑娘,他可得找个好的时候将他封印起来,让他不能再说花言巧语来欺骗翁卯卯。 由着小生带路,江砚书一行人来到了客馆。 人刚到门口,翁衍的鼻腔嗅到了翁卯卯的味道了,声震四壁的痛吟声就传到了街上:“哎哟哎哟,我的头好痛,卯卯啊,表哥头好痛啊。” 装也不装得像一些,一声声中气十足,和婆娘们吵嘴时喉咙里所发出的梆子声似的痛吟声,哪里有一点病气在,只有翁卯卯才会被骗到了。 翁卯卯急了,跳到地上,身子滑溜得江砚书抓也抓不住,他只抓住了那条兔毛小褥,翁卯卯跳到地上后,头也不回,尾巴垂垂的,跟着声音去寻翁衍了。 “你说她有良心,见表哥不舒服也会急,你说她有良心,她的一点心肠海纳百川,谁都能让她舍眼看一眼,我若一颗卑卑无名之草,算不上什么,明日就能忘记,不久就能抛弃。”江砚书嘀嘀咕咕在门槛前发了牢骚时,眼前忽然白茫茫一片,泪花又蒙了眼,他吸住鼻子,也把眼泪硬生生逼了回去,而后叹着气,抓着兔毛小褥的那只手背青筋凸露,神不守舍地走进了客馆。 翁卯卯听着声音找到了翁衍所在之处,她和昨日一样破窗而入:“嗷呜呜嗷嗷……” 熟悉的气味越来越浓,翁衍开始流着眼泪打悲,乔声怪气地说:“我还是第一次感到如此难受,好似被抽走了魂魄,早知如此,宁愿在道院里挨冷受饿,也不来此处了,干霍乱了一夜,对着盆炭火孤苦伶仃,没人关怀,卯卯啊,要是表哥在这处不小心归了道山,你莫要怪好心肠的道长送我到此处,是我身子弱不禁风,受不得一点福气啊。” 第四十七章大年初十绿莲花的反击 此话是说给翁卯卯听的,但他嘴巴不谨慎,声音又大,后头走来的江砚书以及那些弟子听了个清清楚楚。 忒贱,忒会装,忒会打悲。 知灵性子急,骂骂咧咧,说翁公子乃是伪君子,捋了袖子要与翁衍打上一场,让他日后不能再打悲来动人之怜爱。 江砚书态度如常,不见有怒意,伸手阻拦了知灵,不凉不酸道:“莫急,你师父我聪慧,早有办法应对这等贱物。” “师父威武!您只管做就是。”知灵十二分相信自己的师父,挺着胸膛给他打气。 知灵说罢,江砚书大改姿态,将直挺挺的背脊弯如熟虾,拖着两条似挂有重物的腿,艰难地往前行,且是走三步咳嗽一声,可见病态,走到翁衍的屋前时,他用那条兔毛小褥捂住嘴用力咳嗽一声:“咳!咳!” 这一声咳嗽,将翁卯卯所有的注意力吸了过去。 这一声咳嗽,江砚书偷运内力,口内吐了些许血丝在小褥上,翁卯卯回头看来时,他扶着手边的墙慢慢坐到地上去,还假装拿不稳小褥,让沾了鲜血的一面朝了天,好让人能一眼看见。 总之,他也生怕别人看不见,明知嘴角上挂了几点鲜红之色,却不拿袖子擦去了,狼狈也好,掉态也好,这些哪有翁卯卯重要。 运内力让自己吐血已然让知灵目瞪口呆了,师父所谓的办法竟如此……如此的下等啊!他还以为师父有什么不曾外露的本领招式呢。 这么看来,不过是比谁更能打悲罢了。 此招下等,但翁衍气个不杀了!心里直骂江砚书为小样之人,手段恶劣,为了一点点爱,没有一点道士的品德。 兔毛小褥洁白无杂质,染上一点鲜血后很是显眼,翁卯卯本是趴在翁衍的肚皮上听他的诉说昨夜之苦,转眼一看江砚书丝丝两气,口内吐血而来,她受怕,跳下榻跑到江砚书那儿去了。 翁卯卯眉头不展,用湿润的闭嘴碰碰江砚书的手,问:“道长,你、你怎么了?” 江砚书的嘴角挤出一抹虚弱的笑来,无力的手摸上翁卯卯的头:“无碍,许是昨日淋了一场寒雨,骨子里感了寒,刚刚开始发作了,这血吐出来后,人舒服多了,就是有些冷。” “道长。”翁卯卯晓得江砚书说的雨,是自己呼来的雨,两下里愧疚,眼阁粉泪道,“对不起,都怪卯卯。” “不怪你,是我身子不好而已,不关你的事儿,你的表哥身子如何?你去陪他吧,我在这儿休息一下就好了,我没事的……没事的……”江砚书嘴上说让翁卯卯去陪翁衍,双手却抱毛茸茸的她在怀里,紧紧地抱着,折声说句暖和了。 “呜呜呜呜……抱抱道长。”翁卯卯将自己的尾巴都贴到了江砚书的身上,尽己所能,让他感到温暖。 翁衍一看自己处于下风,在榻里做出好大一阵动静,又是蹬腿,又是痛吟,江砚书立即使了几个眼色,知灵领会,一个箭步到榻边,一手捂他嘴,一手摁他腿,还瞪着一双眼威胁他:“你敢出声,我待会儿就去买鞭炮。” 抱着抱着,翁卯卯困了,可她记得要起扬州,眼皮合上之前,强打精神提醒江砚书:“要快些去扬州呀。” “好,会去扬州的。”江砚书轻拍着翁卯卯的背,哄她入睡。 睡熟后的翁卯卯鼻息浅浅,江砚书确定她睡着了,一身轻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哪里还见有病气。 师父不装了,知灵如释重负一般,不再控制翁衍,抱着双关,站到一旁,十分嫌弃地看着翁衍。 “汝乃毛心道士!佛口蛇心!我呸!”吐血都能装出来,可见此人城府深似海,翁衍怒气冲冲,指着江砚书偷腔骂,连呸的那一声都轻轻的,只有一阵蚊虫才能听见的气音。 为何要偷腔,只因翁卯卯睡了,他不忍将她吵醒。 江砚书一脸傲色,耸耸肩膀,往榻里瞟了一眼气得面红耳赤的人,说:“既然翁公子身子不舒服,想来不能与我们同去扬州了,一个人在这儿也是可怜,知灵,你就先留在此处,待翁公子身子痊愈以后,再来扬州吧。” 第四十八章大年初十狗的胜利 突然告知翁卯卯要去扬州,翁衍着了惊吓,翻身下了榻:“去扬州干甚?哦,不过不管有何原因,我都要随去,毕竟我可是答应过卯卯的兄长,这几日要寸步不离卯卯的。” 说这话的时候翁衍的身子挺直如松,格外作大,从头到脚都散着一团傲色,江砚书捏紧了拳头,一想后面几日要和这位表哥斗智斗勇,头就开始发生疼痛了,他的心里在想:年兽虽为天庭之兽,但在人间肆意作耗,不是祥兽,而是歹恶之物,作为得道之道士,将其封印几日,以作惩戒,不算走了大折儿。 是的,封印几日,不算走了大折儿。 就算是走了大折儿又有何妨,只要能过上几日舒心的日子,日后被天庭仙人惩戒也值了。 江砚书想定,含笑移步至翁衍跟前,在心里念着封印之诀,张个眼慢,指头往翁衍的额头上一点:“翁公子还是原形时让人省心一些。” 语罢,江砚书说声“知灵后退”,自己的脚下也连忙往后撤,此时翁衍天灵盖一凉,眼前划过一道白练似的亮光,然后他就从两只脚立地的人形,变成了四只脚立地的年兽,眉眼之间,多了一点红色的痕迹。 翁衍的本形和翁御相差无几,大如一座小山,还了本形以后,屋内只有一点儿旷地了,屋内的用具一一被挤倒,好在江砚书提前后退,要不然他与翁卯卯也会被挤倒,还会吃一嘴的碎毛。 “你这个臭道士,竟敢无端封印我?”翁衍变不成人形,话又不敢说太大声,在狭窄的屋内他转个身不方便,只能扭扭捏捏以示不乐,心里是慌急非常,甚不旺相。 “阿谁说是无端?”江砚书反驳翁衍的话,“烦人之物,吾双目见之,心情不美,师言让人心情不美之物,皆为秽物,可以进行封印。” “你、你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歪摆布人。”翁衍恨起自己庞大的身躯了,在热闹非凡的市曹旁,这具身躯毫无用处可言,万一在众目之下败露了身份,日后就不能再出村下凡了。 江砚书闻言,眉头皱,口内叹气,似笑非笑,低声讲话:“吾若为狗,翁公子就是被狗咬了,还不能还手,只能干瞪着眼干着急,如此,翁公子真是……弱得可怜。” “你……”翁衍说不过江砚书,气急败坏之下,鼻腔里哼出一声气,如此庞大的身躯,哼出来的气音微震梁尘,也吵醒了翁卯卯。 翁卯卯睁眼见翁衍还了本形,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在村里还是在人间,抬头一看抱着自己的人是江砚书,眨一眨眼后就彻底清醒了。 “表哥,你怎么变成年兽了啊?”刚醒来,翁卯卯的声音沙哑无力,最后几个字几乎是没了声音。 翁衍见翁卯卯醒来,如见救兵,把方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与她听:“卯卯,这道长坏,趁你熟睡,百般刁难表哥。” 翁卯卯的脑袋还迷糊着,听了翁衍的话更迷糊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转头看向江砚书,问一句:“道长,表哥说的是真的吗?你欺负他啊?” 江砚书摇头否认,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样,话赶话:“我只是见翁公子身子不舒服,于是就帮了点忙,卯卯,你看他是不是活泼乱他颇有精神气了?其实四天以后他就能变回人形了。” “是啊表哥,你身子好了啊,表哥,你误会道长了吧。”翁卯卯扭回头看向旺旺跳跳的翁衍。 扭过头的那一瞬间,江砚书对翁衍发出轻蔑一笑,什么委屈,不见得有一点。 他本就没有病啊!翁衍有苦说不出,状告情敌的不是,没能动翁卯卯之怜,激翁卯卯之怒,反成情敌之美,让翁卯卯的一颗心向了情敌,他委屈得都想哭了,沉默了一会那屈气才在肚内消失,但开口说话,语调却是失常了:“罢了,说来卯卯你们要去扬州是吧,我叼着你去吧,一会儿就到了,你也不用受赶路之苦,这数九的天,路上容易感寒。” 翁卯卯觉得翁衍说的对,正想答应下来,江砚书却说:“卯卯,你不是说,要沿途吃东西吗?我银子都准备好了……听说沿途之食,美味钻腮,大放光彩呢,有玫瑰鹅油面、山药肉圆子、冰糖霜梅……” 【母上大人不在,今日我掌厨,得洗碗了。】 第四十九章大年初十辣豆腐 当江砚书开始说起吃食的时候,翁卯卯的嘴角上就挂了一条不雅观的清涎,唾沫不停地在分泌,很快就把江砚书的袖口打湿。 “那、那有虾有鱼吗?”翁卯卯最爱的还是在水里游的玩意儿,这些玩意儿骨头少,肉质嫩,与她的牙口十分配。 “这些当然有了。”江砚书随口举例,“什么葱香油焖大虾、金盏菠萝虾、麒麟黄花鱼……” 说到鱼虾,翁卯卯的唾沫流得更多了,江砚书愈说愈兴奋,末了还来一句:“都是剥了壳、剔了骨的,很是方便吃。” “要吃要吃,卯卯要吃。”翁卯卯跳起来用前爪挠江砚书的胸口,锋利的爪甲,在绸缎上抓出一道道丑陋的线痕,她急不可耐,“道长,卯卯现在就要吃。” “好好好,你想吃什么都行。”江砚书口里只管答应,因为再不答应,他身上的衣裳就要被挠成一块破布了。 看二人亲密无间地交谈,翁衍醋得眼里直冒火,插嘴一句:“卯卯呀,这些在扬州都能吃得到,不如早些去扬州,吃个四五日也不亏。” 遇到吃食的事情,翁卯卯便无主见,刻下又觉得翁衍说得有理了:“说的也是啊。”她沉默下来,眼睛管着地面,在思考跟着江砚书走上四日还是直接跟着翁衍去扬州。 你出一招,我出一招,但江砚书在江湖上行走,没有一点心眼活不到现在,虽不似孔明那样口角一开就有千万条计策,但一些诡计还是有的,他一点也不在怕,只拖着尾音说:“可是卯卯,我是因为你才去扬州的,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现在跟着表哥直接去了扬州,我就不必去一趟了吧。没有你陪着,这一路实在无趣,倒不如去捉妖降魔有趣。唉,罢了,你跟着表哥去吧,虽然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食类,各地有各地之美,你明年来吃也不迟的。” 最后几句话彻底让翁卯卯下定了决心,她摇摇头,道:“不,卯卯今年就要吃。” 说着转头看向翁衍:“表哥,卯卯还是跟着道长乘马车去吧,所以表哥你先去扬州吧,卯卯过几日就到了。” 此话说完,江砚书抱着翁卯卯就走,免得翁衍又说出些什么话来扰乱翁卯卯的心思。 翁衍趴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江砚书将翁卯卯抱走了,想哭又不能哭,想怒也不能怒,一团火气,只得往肚里头咽:“四日之后,我翁衍,定要那臭道士吃不了兜着走。” 翁卯卯贪食,闻油香就走不得路,且她之前在市槽里装猫儿装出了一点名声来了,时隔几日再次出现在市槽里,那些常卖一见到她的影儿,嘴角咧到耳鬓,拿起自家所贩卖之物,嘴里一口一句祥猫儿来祥猫儿来,要给她喂食:“猫猫来,猫猫来。” 饥肠辘辘的翁卯卯听到招呼声,咻地一下子跳下地,喵喵叫着,摇着尾巴挨家挨家地吃,别人喂什么她就吃什么,不爱吃的也要咬上一口。 江砚书一行人在市槽里勾留了两三刻,脚下仅走了两百米。 “说她身子不好,走不得路,我却不见得,师兄你瞧瞧,吃东西的时候那身体可好了。”石元子与知灵嘀咕了一句。 知灵点头同意石元子所言,但嘴上却是这样说:“莫在背地里厮说,她心眼小,待会儿听到了,一不高兴闹起来,你就知道后悔二字怎么写了。” 走几步就吃一口东西,后来翁卯卯到一家香味微刺鼻腔的铺前停了下来,铺老板正在油锅里炸豆腐,见到翁卯卯,笑道:“你想吃?” 味道虽然微刺鼻腔,但是油香浓重,嗅一下,胃口忽然大开,翁卯卯连珠箭喵了三声。 “但这个你可吃不了。”老板从锅里捞出一块炸得金黄,外头裹里一层颜色红红碎屑的豆腐,“这个是辣的,你这只小兽,吃了以后会掉毛,还会破腹。” 猫儿在人间里又呼作小兽,翁卯卯听到小兽这个称呼,觉得有趣,张嘴又喵了一声,虽然老板说她不能吃辣的东西,可她的嘴巴馋,怎么说都要吃一口才肯走。 “真的不能吃呀。”老板摇头不肯喂她吃。 “喵~”但翁卯卯越发想吃了。 “那好吧,我给你炸个不辣的。”一双流着水光的圆眼盯着自己看,老板不忍心拒绝,从水内捞起一块豆腐,放入油锅里翻炸。 翁卯卯赖着不肯走,这是在为难老板,江砚书看不下去,在后面叫她:“走了,你不走我走了。” “喵!”翁卯卯扭头看了一下江砚书,又看看老板的锅里,只要再等一会儿,那豆腐就能到嘴边里了,喵了那么久只为吃这一口豆腐,好不容易要吃上了,她哪里舍得走。 “翁卯卯!”这是江砚书第四次叫翁卯卯了。 江砚书叫一下,翁卯卯就假装动一下腿,实则一步都没有走,脖颈伸得长长的,眼巴巴等着豆腐出锅。 “翁卯卯,你到底要不要走?”江砚书走远了几步再叫一次,他和叫顽皮的孩儿回家吃饭的阿娘一样无奈。 声音越来越小,江砚书离自己也越来越远了,翁卯卯这一次急得原地打转三圈,可就是一步不离铺子:“喵喵喵。” 第五十章大年十四聘猫儿 最后翁卯卯如愿以偿吃到了豆腐,她是第一次吃豆腐,入口是水一般的口感,在齿缝间发出淡淡的奶香,她如是吃到了山珍海味,吃了一口豆腐后风风势势跑向江砚书,咬着他的裤管往后扯,要他给自己买豆腐吃:“道长,卯卯要买豆腐。” “豆腐哪里都能吃得到,而且豆腐要吃热乎的,你现在的肚子吃得鼓起来了,晚些时候我再给你买。”江砚书拎起翁卯卯,在没有给她套上项圈之前,得抱紧了她,要不然今天都别想走出井塘村了。 经江砚书这么一说,她才觉得肚子微微发胀,随后就打起了饱嗝,一连打了七八个,江砚书替她拍了一刻的背才止住。 在天黑以前,他们终是走出了井塘村,一路南下,暮间投宿,白昼赶路,赶路时翁卯卯双脚鲜少沾地,在江砚书的臂弯里吃吃睡睡,不到两日就长了几斤膘脂,肉眼可见的膘脂,本就厚实的毛发,在长了肉以后更是蓬松,好在面相可爱,眼睛圆溜溜,不至于成为一只狞毛狮。 从前抱翁卯卯行走一两个时辰,双臂仍轻松,但这几日江砚书抱不过一会儿,那双臂酸累得难以伸直,至夜间酸痛加剧,次日醒来骨头发麻,甚至有一回一个不小心,没有抱稳,害她四脚朝天,摔到雪地上去了,这些苦,他只敢说与碧翁翁听。 当面说她胖,伤人脸面,江砚书酝酿了一些委婉的言语,可见翁卯卯大口大口地吃着喜欢的食物,吃到极鲜美的,不吝于分享,如此,那些劝她少吃一些的话,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来。 能吃是福,能长肉也是福气,翁卯卯怎么长也是和猫儿差不多大,自己抱着她觉得累,是自己不够健壮罢了,与其让人改变,不如自己改变。 江砚书的思想转变极快,为了能够抱稳翁卯卯,他得了空闲就举些重物加强膂力。 快到扬州的时候翁卯卯愈发像猫儿了,第四日所投宿的客馆,对面是一家不知名的小铺,常有养猫之人光顾,进去之人,去时两手空空,出来时右手里多会提上一个布袋,而左手则拎着一壶酒。 这天翁卯卯吃饱喝足,还了本形到外头去散步消食,她没想过这次消食,会被人给聘回了家。 无名小铺的老板抬头一看月下有白影在行走,定睛一看,是只貌美罕见的猫儿,一身洁白的皮毛,竟生得不见一根杂质,在蟾光之下,眼睛亮如挂明珠之琉璃,嘴巴似初春时结果的粉桃,粗略一瞧,可爱得让人欢喜,细细一瞧,则让人喜爱无比,欲抱在怀里亲上几口,揉上几下。 老板乐得大笑不住,往手边的袋子里抓了一把似肉丁的东西,不惧寒冷,迎风跑出来喂她:“你这只猫儿生得可真好看啊,如果没有主人,那我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我用这猫粮聘了你可好?” 翁卯卯看着老板掌心里颗状物,凑上鼻尖嗅一下,有肉之香,张嘴吃一口,口感偏硬,但经唾沫一浸,便就软化开来,容易咀嚼了,虽比不上鲜肉,可是东西新鲜,当是零嘴来吃了。 小小的一张嘴巴兜不住全部,吃一口总有几颗猫粮会从口里掉出来,老板见她吃得香,往铺里拿来一壶忙当当的猫酒和一只红边绿碗,他打开酒壶上的盖子让翁卯卯闻,随后倒出半碗放到地上去:“你想不想喝?应该是想的吧?猫儿都爱喝这些,啧,你是吃什么长大的,额头长的角也和玉一样剔透可观。” 清水一样的东西沁人肺腑,吃了猫粮后喉咙干涩,翁卯卯不管会不会湿了嘴边的毛发,弯下脖子去喝,只喝了一口,顿觉脚踩浮云,身轻如燕,喝第二口,舌尖酥麻,体内一切力量被释放,喝第三口,身心若堕入云内,而眼内见物有重影…… 一口一口喝到了底,翁卯卯此时已分不清东南西北,和醉酒之人似的,步履歪歪斜斜,走没几步就倒在地上,嘴巴略张,喉咙里咕咕叫唤着。 “嘿嘿,醉倒的猫儿,我捡到了,就是我的了。”老板将酒壶夹在胳肢窝下,双手小心翼翼将半昏半醒的翁卯卯抱了起来,“哎哟,还挺沉的,猫猫,猫猫,我以后啊,就叫你玉葫芦吧,猫儿啊,你是我的玉葫芦,明儿我写个猫契,嘿嘿,把你聘回家。” 第五十一章大年十四嚎啕大哭 翁卯卯懒惰成性,是一只不爱走路的年兽,说要去外头消食,江砚书估算她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会回来,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她会因口贪,误食猫酒醉倒,最后成了个香饽饽,被爱猫之人给拐回了家。 过了一刻,翁卯卯未归,江砚书坐不住,起身去寻,在外头寻了一圈,一点影子花都不见,这时候才察觉到大事不妙,赶忙让弟子一起寻。 “翁卯卯……”边寻边叫翁卯卯的名字,回应江砚书的却是在角落里打团取暖,无家可归的猫儿。 叫一声翁卯卯,猫儿就回应一声喵,听到猫叫声的江砚书急得焦头烂额,明是冷得打哆嗦的夜晚,但他的背脊、额头和手掌上冒出了汗珠。 是因为害怕而流汗。 约莫找了半个时辰,还是没有找到,翁卯卯在寒夜中消失得无影无踪,风雪抹去了她在地上留下的痕迹,想着她或许被人拐去炖成了肉汤,到头来只剩下沾了血的皮毛,亦或是惨兮兮的,跟着叫花子四处唱莲花落过生活,成为只皮包骨,饥不择食的年兽,江砚书忍不住落泪。 在江砚书此刻的脑子里,翁卯卯是这个凄惨,那个可怜,一个十分不争气,两行热泪在寒风中哗地流了下来。 这一次的伤心较之从前,还多了害怕,他压抑不住情绪,也不管弟子瞧见了会不会笑话自己,当众哭出了声音:“呜呜呜呜……翁卯卯……我的卯卯……” 知灵在不远处寻,听到哭声,转过头一看,看到泪容可怜的江砚书,似闻鬼音,似见鬼魂,吓得呼吸骤停片刻。 但应该说江砚书的哭声比鬼音还要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知灵几次想看掉态的江砚书,可现在看到了,自己却慌了手脚,装作不知不是个办法,出声安慰又怕自己言词不当,好心办坏事,一点小心思活络得与陀螺似的,转个不住,他绞尽脑汁想啊想,终于想到了方法。 “师父……”知灵拍拍江砚书的肩膀。 “怎么,找到了吗?”江砚书泪眼向人,带着沙哑的哭腔问道。 江砚书修身养性多年,庞儿愈发俊美了,哭了以后泪珠吊在颊上,在朦胧的月光下,细看那湿濡的眉眼,也有两分美人态,很是动人之怜,知灵声音弱了几分:“师父,你看,这天无雷也无雨,所以那只猫儿应当没有什么山高水低,或许是一时贪玩,忘了回来,也或许是在一个暖和的地方睡着了,待会儿就会回来了吧。” 伤心使人脑子糊涂啊,江砚书抬头一看天,只见月光皎洁,云雾薄薄,不闻雷鸣现,不见雨珠落,若翁卯卯真被人捉了去,这天早就改变了,他不尴不尬地擦去眼泪,道:“你说的对。”然后吸住通畅的鼻腔,去其它地方寻人了。 江砚书在外头吹着寒风干着急,翁卯卯在薰笼上睡得酣甜,因吃了猫酒,今晚就算天塌下来也醒不来了。 抱走他的老板,家中还养三只刚从娘亲肚皮里出来的猫崽儿。 这些猫崽儿出了娘亲肚皮就没了娘亲,一只只的皆是粉嘴蓝眼,通体雪白,就光一看,和翁卯卯有几分相似,老板喜得一只漂亮的猫儿,笑得嘴上合不拢,眼睛只剩下一条缝,嘴里是玉葫芦玉葫芦地叫,忙活了一天,忽然不觉得疲惫,他点亮屋内所有的烛火,拿起量尺给翁卯卯量体裁衣,然后一夜未睡,用一根针,两匹布,做出了水红、松绿两件可体的小袄来,小袄上用这三色线,绣上了桃花桃叶来点缀。 “今日穿水红吧,白白的玉葫芦,套上红红的小袄,就是只粉玉葫芦咯。”老板眼里布满的血丝,但他没有困意,乐呵呵给还在熟睡未醒的翁卯卯套上小袄。 小袄套上,老板的心瞬间化开,打量着翁卯卯的睡态,真是越瞧越可爱,一时激动,语调变得尖细无比:“玉葫芦真是可爱啊,你的阿娘定也是可爱的。” 瞧着,老板忽然觉得翁卯卯的头上光溜溜,得戴上花簪,可是那些簪子,翁卯卯又戴不住,就算戴住了也会不舒服,思来想去,他决定去向隔壁卖簪的姑娘买条项链来戴。 【明天大概不更,这几天有点事情~】 第五十二章大年十五拐卖贼 天亮起,已到了铺子开张的时候了,老板袖着八钱去隔壁买些姑娘家爱用的首饰,仔细询问挑选一番,他最后买了条珍珠围髻当作猫儿的项链,花了整整七钱。 七钱啊,可以买许多米来度日了,但他不心疼,想到玉葫芦带上珍珠围髻后的富贵模样,那心里就乐开了花。 “玉葫芦可爱最重要。”老板用一方柔软的手帕把珍珠围髻包裹起来袖在袖内,离开时又眼尖地看到姑娘的手边放有一对暖和的兔毛暖耳,眼下的天气越发寒冷,耳朵最易冻伤,他嘀咕着要给玉葫芦也做一对暖耳。 猫儿戴的暖耳与人戴的暖耳不同,猫儿的暖耳得做成两只粽子状的软套,老板在心里仔细打算,用什么布料,绣什么纹样都在仔细斟酌,最终决定里布用柔软的宁绸,外加一层绣有四季花蜂纹的织绒,它的额头上还长了一只角,角也得套上,要不然长期受寒风吹袭,那角会干裂蜕皮,变成一只丑陋干巴巴的角,不过玉葫芦的脸蛋可爱,角丑陋也无妨,只是干裂蜕皮以后会瘙痒难耐,为了她不受这些啾疾困扰,所以还是要套上暖耳护一护。 “角上的套就用天鹅绒来做吧,往后的日子要好好卖猫粮,娇养玉葫芦!”老板的嘴里嘀咕着回到了自己铺子,但他的口中的玉葫芦已没了踪影,那叁只小崽儿也消失不见了。 在他出门不久,翁卯卯醒来了,因是第一次醉酒,醒来后脑子晕晕,四肢懒懒,再加上身边还围了叁只与自己相似的猫儿,她一时以为这叁只猫儿为自己所生,脑子更糊涂了。 她只记得自己昨晚吃饱饭后出来散步消食,然后遇见个不知名的男子,喝了点他送来的水,清清凉凉,喝完就失去了意识,然后……然后她就醒了,期间发生了什么事,她是一点儿也不知。 翁卯卯糊涂地醒来,糊涂地走出陌生的铺子,那叁只猫儿似认她做了阿娘,跌跌撞撞,紧跟在后头。走没几步,翁卯卯便遇见了一夜未睡,哭了四五个时辰,狼狈不堪的江砚书,这会儿的他拿着一张张画着猫儿的纸,逢人展开画纸,指着墨迹未干的猫儿,问:“有见过这只猫儿吗?头顶上有角,比寻常的猫儿大一些……” 受问之人觑一眼画中的猫儿后皆摇头说无,许是想安慰江砚书,一句“无”以后还要说一句:很可爱的猫儿。 每多一个人说无,江砚书的心情就会低落一分,到后头低落得走路都不稳,气息掇掇,似将死也。 就在江砚书无望欲死之时,翁卯卯穿着粉袄,在晴光里,摇着一条大尾巴,丢丢秀秀地走来:“喵~” “啊……”江砚书激动得不能成一语,只能发出一些气音,但当他看到缀在后面的叁只白乎乎的崽儿后,连气音都发不出了。 所以她消失了一夜,是偷偷摸摸生崽子去了,怪不得这几日能吃能睡,一下子胖了这么多,原是临产期已至。 叁只崽儿!叁只崽儿!江砚书气得嘴唇发白,虽然比梦里的六只少,可心里的醋气还是难平息下来,翁卯卯在与自己双修之前已与别的男人有了肌肤之亲,并且暗结了胎珠,这叫他怎么平静得下来。 “道长。”翁卯卯来到江砚书的脚边,前爪抱住他的腿扯娇,“卯卯好累。” 一声软乎乎的道长,江砚书的怒气、醋气一起飞到爪哇国,叫人的声音都弱了许多,想来她昨日生崽子时承受了泼天的疼痛,要不然也不会一夜不归了,叁只崽儿而已,他这双手养得起。 “你受苦了。”江砚书抱起翁卯卯,揉揉她的肚子安慰,“平安回来就好,平安回来就好。” 翁卯卯不知此句“受苦了”为何意,不过她现在的嘴巴里是有点发苦,想吃点甜物压一压:“道长,卯卯想吃冰糖葫芦。” “好,我给你买。”江砚书轻声回道。 翁卯卯被抱起后那叁只崽儿焦急得围在江砚书的脚边掀着粉唇小声地叫唤,和梦中的情景一样了。 江砚书单手抱着翁卯卯,腾出一只手想把脚边的崽子一同抱起来。 才刚弯下腰,斜刺里来了一个哭哭啼啼的男人,死死抓着江砚书的手,欲夺走翁卯卯:“呜呜呜,我的玉葫芦,你为何要拐走我的玉葫芦!呜呜呜呜呜,你这个拐卖贼。” 第五十三章大年十五当街夺猫s?xiaòs?u℃ò 江砚书和老板在不明情况之下,进行了当街夺猫大战。 老板咬死了嘴,抓着翁卯卯的后抓说这是自新聘来的猫儿,江砚书理直气壮,抓着翁卯卯的前爪说这猫儿自己辛辛苦苦养了六年之久。 “呸!”老板指着江砚书的鼻头嚷嚷他不要脸皮,撒谎不打草稿,“看牙口,这只猫儿不过三龄!怎么可能是六龄?” “她和寻常的猫儿不一样!”不能道出翁卯卯真正的身份是一只年兽,江砚书理亏,但弓儿扯满,“总之她就是我的猫儿,是我的!”最后三个字语气加重了几分,好似语气越重,越显得自己有理。 “你的猫儿?”老板转头又骂起江砚书无责任心,“如今是数九天气,却让它光溜溜的,自己却里三层外三层裹着,也不担心它回被冻僵,汝成人耶?啧,汝成人耶?” 江砚书加重语气,老板则是用上苦腔调,让闻者皆以为江砚书心不细,不宜养猫。 “呵。”这个指责江砚书可一点也不怕,“她平日就由我抱着,同吃同眠,哪里怕这数九大天气。她若不是我的猫儿,刚刚怎由得我抱着她?你说啊!”本文首发站:?цyцshцwц.χ yΖ 后续章节请到首发站 “因为她可爱温顺,自然由着你抱。”老板的其实丝毫不弱一分,梗着截青筋凸起的脖颈反驳,急了眼,还拿双手去攮江砚书,“我抱着它,它也不会挣扎,你个王八,莫利用猫儿的温顺来强词夺理。” 哪里知道会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人来争夺翁卯卯,还无缘无故动起手来了,江砚书寻了一夜,哭了半夜,是一滴水未进,一粒米未沾牙,加上一刻未眠,在侵晨时暗暗与偷偷去下崽子的翁卯卯怄了气,四肢力量早失,精神缺缺的,哪里经得住老板的这一攮,他抱着翁卯卯,在雪地上跌了不雅观的姿势,一时力气全失,倒在地上起不来。 那老板也吓了一跳,哪里知道面前这位八尺有余、三角身胚的道士是经风自倒,如春柳一般的弱质之躯,但仔细一思考,老祖宗所言,拐卖贼最是可耻,能伪善装可怜骗过人之耳目,没准倒地痛吟就是在装可怜…… 想到这儿,老板忽然不害怕了,抱走他压在双臂之下的猫儿,还有地上打团儿趴着看戏的三只猫崽就跑:“猫儿我就带走了,姑且饶你一回,你这个不要脸的拐卖贼/。” “汝成人耶!你个歪物件,快些还我卯卯!你说那是你聘的猫儿,有本事就拿出印了猫爪的猫契来啊!你拿啊。”气得江砚书就算没有力气起身,伤了脸面,弃了风度,十指抓着雪团爬着去追老板,边爬嘴里边出粗,以为这样能阻止老板抢走翁卯卯,谁知是白费力气。 老板听到骂声,脚下跑得更快了,因为他心虚了。 昨日才捡到的猫儿,还未选择吉日聘猫呢,若不跑,他又拿不出猫契来,今儿他就得成全村的笑话,可是他心里爱极了怀里的玉葫芦,反正是无主的猫,由他来喂养又不是什么坏事,他饿着自己耶不会让猫儿挨饿。 是的,他要亲自喂养玉葫芦,就算是散尽家财。心里下了决定,于是脚下如踩着风火轮,咻的一下,速度之快,似是一道闪电,快得翁卯卯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眼里就看不到江砚书的身影。 江砚书的爬行之姿掉态又难堪,他全然不知,一心只想追回翁卯卯,骂得声音都沙哑了,爬得手指冻得通红了,也没能让偷走翁卯卯的人停住脚步,他将所有的怒气蓄在拳头上,而后往雪地里狠狠砸几下。 拳头落,眼泪流,看戏的路人有的心肠火热,看他一副狼狈的模样,可怜的,想来是一位爱猫之人,爱猫之人心肠坏不到哪儿去,于是在一旁安慰他:“猫儿还会有的,我家附近就有几日尚无人聘的猫儿,也是雪白可爱的,要不您去挑一挑?” “我不要!”江砚书好似孩童那样不讲理,不管路人说什么,他只回答要自己的猫。 见他倔强如此,路人不在多嘴。 江砚书与老板发生争执的地方是在一家针线铺旁,打二人夺猫开始,此处人头攒攒,热闹非凡,而在江砚书夺猫失败以后,此处更是热闹了,几名弟子闻声赶来,拨开人群,一眼看到自家师父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丑狼藉,那脸蛋一个比一个红,连忙掖起他来,询问情头:“师父,您怎么……怎么……怎么摔倒了?是不是捉妖太累了……” 毕竟是自家师父,自家师父的脸面就是自子的脸,可不兴把话说太难听,让人下不来台。 “卯卯被人抢走了,你们快去追回来。”被弟子从雪地上掖起来的江砚书脚下一点也站不稳,靠在石元子身上喘气,心知自己无力去追回翁卯卯,三言两语,说明原因后就让知灵去追。 知灵一听,也是生气,嘴里说着送走了一个表哥,今儿又来个无名老板,翁卯卯的可爱,可是害苦了他的师父。 作为江砚书的亲弟子,知灵听讫,带着两位弟子,气势汹汹拔腿去追。 第五十四章大年十五误会解开 知灵雷霆火炮追上去后,所言君子动口不动手,误会在他的解释之下很快就解开了。 误会解开,老板却是伤心不已,抱猫而泣,心里实在舍不得玉葫芦,那眼泪一滴一滴落下,尽往翁卯卯的角上滴:“真、真的是你师父养的猫吗?” “真的啊,我又不是江湖骗子。”知灵好说歹说了两三刻,老板还是未能真正死心,他纳闷不已,这翁卯卯不就是比寻常的猫儿多了一只角,哪能可爱到让人发痴发癫的。 为此,老板解释里:“小道士,你不懂啊,玉葫芦是我见过最可爱、最漂亮的猫儿了,尤其是这双眼,教我逢上,一颗心儿就陷了进去,出都出不来,呜呜,愿为其做牛做马。” “是翁卯卯,不是玉葫芦。”什么玉葫芦,如此文雅的名字可不适合翁卯卯这只懒惰又能吃的年兽,知灵纠正老板对翁卯卯的叫法。 “呜呜呜,卯卯,这么可爱怎么取两个凶字为名字呢?还是玉葫芦好,你说对吧?玉葫芦。”老板将翁卯卯举高,仰看它那粉团一样的面容,听她那声软乎乎的叫声,想到即将分开,心痛若刀割,眼泪再度流下,上气不接下气的,比江砚书还伤心几倍。 “好了好了,莫要再哭了,再哭她也得跟着我们启程了。”知灵趁机抱过翁卯卯,转身就要走。 知灵要走,老板擦干泪眼,忽然出声:“小道士,你等等。” 受叫,知灵警惕地看着老板:“怎么?你、你还不死心?” “不是啊。”老板拿出针线与布料,要给翁卯卯做暖耳,“你们吃过午饭再离开吧,让我给玉葫芦做对暖耳,这天气太冷了,不要冻着它了。” “唉。”看着泪眼汪汪的老板,知灵无法拒绝他的请求,说句自己就住在对面的客馆里,就抱着翁卯卯走了。 江砚书被两名弟子一步一步掖着回到客馆,一回客馆,看到知灵抱着日思夜想的猫儿安然回来,他喜极而泣,和哥哥翁御一样,抱着她左看右看,查看有无创伤,反复查了好几遍,一点创痕也无,才定下心来。 检查之际,知灵把翁卯卯昨日里所遇到的事情与江砚书说:“啧,说到底,就是贪吃惹来的麻烦,翁卯卯,你能不能管住嘴?别什么都往嘴里吃。” “可是猫酒真的很好喝。”翁卯卯咂咂嘴回味猫酒之甜,“道长,卯卯还想喝。” “得了,你装猫装上瘾了,没点廉耻。”知灵对翁卯卯如今的行为无言以对,想薄责她一下,又是不能够的,她在天上是一只没了王的蜜蜂,就算做错了事儿,翁御照样对她宠爱有加,她的话眼里也曾透露过,翁家积祖只得了一只牝兽,也就是翁卯卯自己,自然从不受斥责的,而在人间里有师父这么一个为爱发痴的人护着,除了鞭炮,她哪里怕什么斥责,只怕说了,下一回变本加厉做出无理的事情来。 “喝猫酒,又不伤天理。”翁卯卯鼓腮颊,不满知灵所言,“我装猫儿又怎么了,有的人还装狗呢,道长,知灵哈我,他哈我,他竟然哈一只猫!” 一言不投,转头就告状去了,还是不和她争这个话差了,反正有理也争不过。 年兽,再可爱再温驯,骨子里总是有些许坏的,知灵默默闭上了嘴。 刚检查讫的江砚书忽然眉头皱起,问知灵:“诶,那三只崽呢,怎么没有带回来?” “啊,为什么要带回来?”知灵云里雾里,“师父,你想养猫崽吗?” “那是她昨日生的崽子啊。”翁卯卯第二次平安回来,江砚书彻底接受了翁卯卯生下三只崽的事情了。 四条腿的崽子,一眨眼就长大,也就累个百日,这点累都不能承受,那他当真是不成人耶了。 “啊,真是我生的?”翁卯卯自己也不知道那三只崽子是不是从自己的肚皮里出来的,可江砚书这么说了,那崽子十有八九是自己的了,啧,转眼当阿娘,她没有一个准备,当阿娘的感觉怪异极了。 “啊?”在场之人,闻此言,个个惊讶,知灵一脸忧愁地看着江砚书,“师父,您是被冻傻了吧?那是老板自己养的崽子,再说了,就算是她生的,才一夜,就睁开了眼,四肢利索,跑跳无碍,可是怪物了。” “……”在雪地上爬行哭泣时江砚书未觉得伤脸,但现在江砚书的脸上飞过一阵红烫,烫得耳朵有斤两沉重。 “一夜未睡之人,难免有些痴呆,我去榻里还惺还惺,等老板送来暖耳……无名再启程吧。”是气昏了头而丧失了学识的,江砚书深呼吸一口气,决定以后不能随便动意了,要不然只会闹出更多笑话,叫人的脸上磨不开。 江砚书随便找个借口挽回所剩不多的颜面,而后单手抱着翁卯卯,另一只手揉着隐隐有肿胀感的太阳穴,一步快一步慢,燥不搭地回了自己屋里。 第五十五章大年十五口舌 进到屋内,江砚书忽如蔫瓜,脑袋耷拉,沾枕就睡,而翁卯卯虽然睡了一夜,但是因为吃醉酒而睡,气氛安静下来,她的困意横生,趴在江砚书的肚皮上呼呼大睡。 睡有半个时辰,老板将缝制好的暖耳亲自送了过来,东西送来了,人却不走,说什么都要看一眼带着暖耳的玉葫芦:“我就看一眼。” “你们这群爱猫人,忒会麻烦人。”口中说的爱猫人,当然也包括江砚书,知灵烦躁无奈,过了一刻才去把人叫醒。 但江砚书早在一刻之前便醒了,这一觉睡得格外酣甜,醒来后精神开爽,翁卯卯以本形入睡,而在睡梦中变为了人形,睁开睡眼,就见睡容可爱人儿,半边脸亲密地偎在自己的肚皮上,登时是心里燥,肚皮热,喉咙渴,不敢乱动,思淫思在最紧要时,恰好翁卯卯这时候也醒来,他迷迷糊糊之中脱口一句:“卯卯,你想双、双修吗?” 翁卯卯也是迷迷糊糊回答了一句想。 话刚回完,嘴巴还没合上,人就被江砚书眠倒在榻里,在她清醒过来时,身上已是一丝不挂,而温热的股间有手指在游走,那手指似穿花之蝶,在径里迷了路,不停地来回穿梭,惹得肉壁痒不可耐,偶尔也似采蜜之蜂,寻得个娇嫩处只管蛰,好似能取得花蜜,弄得花径湿不可言。 翁卯卯渐入佳境,不抑得趣以后的快感,不管呻吟是否会透过墙壁窗子,掀开唇瓣,则咿咿呀呀,眼儿朦胧,说着舒服:“道长……” 江砚书忍耐得满头是汗,想用胯下的那根皮肉之物代替了手指进到花穴里去,可又怕失控,伤着了不够湿润的娇嫩之地,故而手指慢抽慢挖,待到足够湿润,偷睛往下一看,肉缝自开,花核吐露,抽出手指以后掩着洞儿的花瓣层层翻开,正从里出滴滴流清水。 好一个涎玉沫珠之景,口里咕噜吞咽着唾沫,江砚书一时兴奋,弯下腰,低了头,手指拨了花瓣,热唇贴在花穴上了。 江砚书以唇来交,翁卯卯不感难为情,感受着唇瓣的柔软和灵活,酥遍全身,而当舌头在缝上来回滑动,牙齿时不时轻磨肉核,她鼻内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难控了,声音沙哑有断断续续:“呜呜……道长……这也是双修吗?” 翁卯卯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难受,抬眼一看,她的眉头紧皱不展,眼角挂有圆滚滚的泪花,他便以为是自己吮疼了她,连忙抬起头,担忧一问:“是疼了吗?” 翁卯卯闻言随即睁开眼,挂在眼角上的泪花滑至耳内,她舒嘴深呼吸了叁口气,才摇头,五哑回答:“不疼,比之前还舒服的……卯卯刚刚好似进到了满是水的梦境里……” 说舒服,江砚书脸也是一红,嘴上还沾着她的稠水,湿答答的,伸出舌头一舔如饮甘露,再觑一眼花穴,比方才红了许多,也比方才还诱人,他想了想,问:“舒服的话,那我继续?” “好。”翁卯卯抿起嘴,屈起腿,好让江砚书行动。 江砚书拿来枕头将翁卯卯的臀部垫高一些,但即便如此,趴在窄榻上动口舌也施展不开,索性下榻去进行了。 这一次吮吸舔咂轮流着来,翁卯卯双腿勾在江砚书的脖颈上,腮臀掀,腰肢颠,声音轻轻,却叫得亲亲热热,春水是一次又一次从深处里派出,粘粘稠稠,有的缘股流下,有的流入江砚书的口内。 动了两次情的情穴久未纳入粗硬之物,教人空虚得两眼昏花,头脑森然。 江砚书的在股间进行了一炷香的口舌吮弄以后,自己的器物亦是弹跳难受,于是重新上榻,让翁卯卯的双腿控在自己的腰间。 翁卯卯掀高了臀,让股间的一点红照着江砚书的器物,容他来插入。江砚书掐着翁卯卯的一边腰,器物照准了以后刺入到底。 温存了大半日,江砚书一边和翁卯卯接吻,一边握住酥乳,胯下抽抽插插,把个花心撞,也把个花心吞噬。 翁卯卯的花魂七零八落,受插时抱着江砚书不停颤抖:“道长……您怎么总撞得到那一处地方……舒服的,可是又酸酸的……” “你哪儿不过一点大,我熟悉了,进得深了,自然是能撞到的,我倒是舒服得欲泻了身。”江砚书憋着气息回答。 “道长,您还能再深一些。”翁卯卯觉得酸,是因为不够深,未搔到痒处。 “那我从后进入,可好?”抽得快一些时,榻脚处的瑟瑟之音扰人耳,江砚书听着心里发虚,欲撺掇她到墙角之处欢好。 “好。”翁卯卯答应。 从后面进入,这种姿势还没试过,翁卯卯不知怎么做,但听江砚书的话,裸着身子到墙角边背对着他站。 “腰弯下一些,腿分开站一点。”江砚书扶着翁卯卯的腰,待她弯下腰,臀部抬起时,扶在腰上的手,绕到了前方,再次握住晃荡的酥乳。 与此同时,器物也重入了花穴内,才插一下,翁卯卯便感到比从前任何一次都要深,于是把腿又分开了一些:“道长,那处不酸了,但是卯卯觉得好胀……” “我亦是……我们慢慢来。”江砚书吃紧回答。 这般姿势,花穴格外紧涩,江砚书徐徐喘着气,胯下慢慢地抽,在墙角里才动不过二十下,身心还未得趣呢,那知灵就来了,把一扇门敲得乱响:“师父师父,您醒了否?那老板已经来了。” 第五十六章大年十五柳惊香鱼铺 在兴头上被人打扰了,饶是江砚书的兴致浓厚,还能战个叁回,也不能随心所欲,说声稍等,等知灵的脚步声消失,便举胯刺几刺,匆匆结束了这一场欢。 结束后清理黏糊的身子,心情平复下来后,江砚书才一身清爽,不紧不慢地抱着翁卯卯去找老板。 那老板和知灵大眼瞪小眼,瞪了近半个时辰,才等到他心心念念的玉葫芦。 一见玉葫芦,老板嘴巴咧,眼儿眯,声音柔细,辞色温和,好似在对孩童说话一般:“半日不见,玉葫芦又可爱了许多。” 接着从袖子里掏出叁只小暖耳,在翁卯卯面前晃了晃,然后轻轻地给两只耳朵套上。 暖耳的大小做得刚刚好,两根绳子绕到后方松松一绑,便不会轻易掉落下来了。 除了暖耳,老板还掏出了一袋子新鲜的肉脯和一包口感细腻的猫粮,通通交到江砚书手上,趁着江砚书手上忙乱时,他一把抱过翁卯卯:“路上吃,都是极新鲜的肉做的,玉葫芦啊玉葫芦,你能不能每年都路过我这儿?呜呜呜呜呜呜,想着日后见不到你,忽然觉得这日子无望也,呜呜呜呜,今生能遇见玉葫芦,是我叁生修来的福气。” 老板边哭边说,说了一刻,总不离可爱二字。 这爱猫之人的伤心,江砚书能感受得到,虽然翁卯卯在别的男人怀里,他心里醋着,但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她在老板的眼里只是一只可爱无害的猫儿。 等老板哭够了、说够了,江砚书才启程。 再往前走上一个时辰就能到扬州了,但过于喜爱翁卯卯的老板,说要亲自送别玉葫芦,送了一亭又一亭,恨不能跟着他们一起走,每回都说着再送一亭就回去,然而到了下一亭,嘴上说着要回去,却在他们走不过十武时又褰裳追来。 反反复复,只说差点送到扬州去了,一路上翁卯卯不敢说话,一会儿在江砚书怀里,一会儿在老板的怀里,四肢缩起,不敢有其它动作,心里憋得慌,好在突然知灵来了一句:“老板,你家中那叁只猫儿应该饿了吧。” “啊,我差些忘了。”老板想起家中的猫崽子,心里再不舍,也不能在此道别,他一下一下摸着翁卯卯的头,眼里泪光闪闪,“明年如果路过我的村子,就来寻我,可好?” 一个大男人,说话的声音带上了悲凉的哭腔,翁卯卯听着鼻头一酸,也是伤感,延长一截脖颈,脸颊在老板的手上蹭了一下,当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得了回应,老板强装微笑,忍住眼泪,最后吸了吸鼻子,转头一溜烟儿跑了,脚下是没过脚踝的冰雪,跑动起来,十分受阻,但他依旧健步如飞。 可是啊,那眼泪还是没有忍住,跑到一半,他就放声大哭,边哭边跑,哭声在旷地里环绕,那光景何其悲凉啊,江砚书听着鼻头也酸了。 “你一定要回来啊,我会一直等你的。”老板没有回头,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人渐渐跑远,直到消失不见。 “明年,我让哥哥来这儿吧。”翁卯卯眼皮垂垂的,心里有了打算。 “唉,你啊,真是到处留情,罢了,谁让你这么可爱。”说着,江砚书抱着她,一刻未停,走上半个时辰,赶在天黑之前到了扬州。 既然来了扬州,得先让翁御知道这件事才是,所以双脚刚踏进扬州城,江砚书便问翁卯卯:“你哥哥是在何处?” “嗯……先去东关街吧,去东关街到柳惊香鱼铺。”其实翁卯卯也不知道翁御在何处,但她知道,狐狸精在哪儿,就在东关街上。 柳惊香鱼铺,这名字听着奇怪,不过奇怪也罢,反正是吃鱼的,翁卯卯应当是肚子饿了,江砚书在心里琢磨一通,才移步前行。 一行人刚到扬州,人生地不熟,走错了许多路,但俗话说路生在嘴边,且那柳惊香鱼铺在东关街上颇有点名声,随便问一个人都能知道在何处,于是一路问一路走,又走了叁刻,拐了个弯后终于看到了一面写着“食鱼柳惊”,随风轻轻飘动的鱼形幌子。 幌子下垂了叁条珍珠串成的流苏,每一颗珍珠,都圆润晶莹,瞧着价值不菲。 香鱼铺的对面,是一家美人胭脂铺,这名字取得好,不过店铺没有开。 “啊,应当是那里了,道长,我们快些去,把蛋送给秃狐狸,顺便在哪儿吃晚饭吧。”找到母鸡仙子口里说的住处,而且从住处里不断飘出一阵油香,翁卯卯脸上泌着兴奋之色,肚子唱起了空城计,嫌江砚书两条腿走得慢,挣扎一下,跳到地上,摇着尾巴朝着香鱼铺跑去。 脚下跑得太快,角上的暖耳掉了也不知。 江砚书加紧步子去追,眼不眨,注意着翁卯卯的行动,只见她刚进到铺里,不到一个呼吸间,铺里跑出来一位身穿粉袄黄裙,手里拿着铲子的姑娘,她和无头苍蝇一样在街上乱窜:“啊……爹爹、阿娘,快救救姝儿,快救救姝儿,长了角的小九姑回来找姝儿报仇了!啊啊啊啊啊!鱼蛋哥哥,你也来救救姝儿啊。” 人跑出来后,两只鱼鹰扑腾着翅膀也跑了出来,和姑娘一起在街上乱窜。 第五十七章大年十五扬州怪物 口中叫爹爹,喊阿娘的姑娘,正是母鸡仙子口中所说的那位秃狐狸的息女,姓裴,单名一个姝,原籍汉州。 而裴姝嘴里说的小九姑,是汉州里一只通体雪白,与翁卯卯有些相似的猫儿。 裴姝这位姑娘爱吃鱼,见鱼心则贪,一贪,连猫儿口中的鱼儿也不放过。 某年的冬日,卑卑年龄的她因贪口,从小九姑中夺走了一条鱼,害得小九姑的阿娘因饥饿没能熬过漫长的冬日。 于是一狐一猫,自此结下梁子。 小九姑时不时就来吓唬裴姝,或是半夜到她房顶上掀瓦嘶吼,或是忽然从墙后窜出来,遮了她的路,气势汹汹,吓得裴姝梦里都被她欺负。 小九姑是狸狌,后来才被人聘去了,但它的性子野,狭路相逢时,裴姝压根不是它的个儿。 后来裴姝知道小九姑阿娘的事儿,懊悔不已,伤心愧疚,携猫酒去道歉。 小九姑饮了猫酒,这梁子算是解开了,只是裴姝心里的愧疚,随着的时日流逝,未能减轻一分,故而百年后见到似小九姑的猫儿,才会吓得哇哇大叫。 裴姝是在爹爹与阿娘袖里长大的狐狸,疲惫、害怕、高兴,就连无事可做时都爱钻进爹娘的袖子里呆着,眼下她恨不能还了本形,钻进袖内躲避一通。 裴姝是第一个见到翁卯卯后会害怕掉态的人,她的反应让翁卯卯自己都害怕了,从铺里出来后喵喵叫,撒开腿就跑向江砚书,但因为雪地滑,跑得着急,后爪一不小心打个滑擦,在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 裴姝看见翁卯卯出来,叫声更大了,脚踝一走作,也在雪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手里的铲子飞到了别处去:“啊啊啊啊啊,爹爹啊,阿娘呀,姝儿可怕可怕的呀。” 这叫声,和鞭炮似的,让人的心忒忒乱跳,翁卯卯不迭从地上爬起来,肚皮贴着雪,爬到江砚书那边去了。 “哎呀。”江砚书一时不知该关心、心疼谁了,他抱起瑟瑟发抖翁卯卯来,眸子里注入温情,“不怕不怕。” 江砚书刚把翁卯卯抱起来,一名鬓边夹星的男子,携一毛发稀疏,而皮肉黑不溜秋嘴的怪东西,拨开人群,一个箭步将裴姝扶了起来,他声音急切,道:“姝儿……怎么了?” 那怪东西出来的时候江砚书瞳孔一震,一眼看出她是只精怪,至于是什么精怪,这就有些费劲去猜了,远看像狐,近看像猫,粗看像羊,细看像狗,就是个四不像罢了。 “爹爹,阿娘,小、小九姑来找姝儿报仇了,姝儿可怕可怕,呜呜呜呜。”裴姝指着江砚书所在的地方,泪眼溶溶,说着刚刚发生的可怕之事。 话音落,叁双眼一起胶在了江砚书那处。 这男子原是裴姝的亲爹爹裴焱,鬓边有白丝,以为是年过半百之人,但孜孜一看面容,目睛有神采,迎着寒风,照着晴光,身形上也不见一点岁月之痕,温文尔雅的风度,似是叁十而已。 裴姝的眼眶有泪水,那名男子的眼里带着疑惑之色,而那只四不像,眼内暗藏凶气,它往前一步,走到裴姝和男子的面前,掀开嘴唇发出一声低吼:“嘤。” 收过千只妖,降过百只怪的江砚书头一回被一只精怪的眼神吓了一下,形如狗儿的精怪,体内之气势却非同一般,强烈得让人见之便胆怯。 江砚书护好了翁卯卯,本想要去解释一番,左脚往前迈上一步,忽然从旁边蹭来了个打扮得鲜鲜儿,肩上背着个比大竹篓的姑娘。 这位姑娘一言未说,扑通一下,跪在了他的面前,她深深地往下一拜,一颗头几要低进腔子里了:“道长,孽螺在扬州不曾作耗啊。孽螺在扬州里勤奋非常,白日洗碗,夜间洗衣,偶尔给我家大人唱唱小曲儿,您可不要误伤了孽螺啊。” 要说这姑娘打扮得有多鲜,这便来与你细说一番了:身上一件娇滴滴的枣儿红袄,罩件红绸里薄絮,金蜂赶花钮扣的比甲,下身系一条花绣水绿裙,脚下罗袜与彩绣凤头鞋,胸前带着金叁事儿,左边腰里垂一条红穗子金荷包,右边腰里低挂蓝遍地香袋,耳垂是金灿灿的灯笼坠子,梳着高髻,发髻周环围着珠子璎珞,左边环髻里插着一点油镀金银簪,右边环髻里插着金镶包螳螂菊花簪。 满头珠翠,人晃动一下,则金光灿烂,看得翁卯卯眼花缭乱。 突然就朝自己跪下,这下子轮到江砚书害怕了。 这扬州里的人物,似乎不大正常。 人一跪,腰一弯,竹篓里装着的东西一件一件往外掉,先是掉出一只冒着腾腾热气,酥皮裹油的水晶鸭,接着掉出一盒玫瑰红枣香糕、一盏金素杏叶墩子壶,还有许多金事件儿,什么剪刀、粉盒、解锥,东西都掉出来以后,篓里还压着一件织金绸裙。 东西掉出来了,那姑娘面容失色,江砚书一字未说,她倒是把自己今日做的亏心事儿给说了出来:“道长,孽螺并未偷大人衣服去典卖啊,是大人说旧裳无用,许我典来买吃穿之物……” 说完她溜溜一眼江砚书手里抱着的翁卯卯,模样像猫儿,虽然可爱,但额头上长了一只角。 哪有猫儿长角的,七打八是一只被收了的精怪,她两下里更是害怕了,头在雪地里磕如捣蒜,哭道:“道长,孽螺无壳,原形丑陋,有碍观瞻,为不害道长之眼,吓道长之魂,今日便放过孽螺吧。” 第五十八章大年十五聒噪扬州城 不打自招的精怪,其胆如鼠,其智……当是无罢。 从一番话眼里江砚书知道了跪在面前的姑娘是一只没有壳的田螺精,是一只手脚零碎的田螺精。 翁卯卯受了惊吓以后呆似木头,眨眨眼,其实有些想哭,哭出来心里会舒服,但她怕招来风雨雷电,淋得个浑身湿。 “既没有作耗,我就不收你。”江砚书偷腔说一句,抱着翁卯卯绕过面前跪下的姑娘要走。 扬州是热闹的,但江砚书没想过会如此热闹,前有姑娘给他下跪,后又有妇人抓住他的手臂,诈熟似的,做出可怜的模样,竖起叁根指头,说:“公子,您能给蛮蛮买馒头吗?蛮蛮肚子好饿,想吃叁个馒头,当然啦,如果您手中有闲钱,给我买叁十个也可以的。” 男女授受不亲,忽被一个粉团团的妇人抓住手臂,江砚书惊吓过度,说着失礼失礼,往后蹦跳叁武躲避开来了。 往后撤退时可顾不上身后有人无人,不幸的是,他的身后有人,整个人撞上去以后,手里的翁卯卯没有抱稳,她掉在了被撞之人的脚边,两只雪白的前爪,不偏不倚,踩着对方的黑靴,留下了两朵四花瓣之花。 “抱歉抱歉。”江砚书抱起翁卯卯道歉。 那男子神色自若,把另一只未受踩的脚伸出来:“劳烦,让你家猫再踩一次。” “啊?”被撞被踩不生气就罢了,怎么还要求再踩上一回,当他是怪人,江砚书云里雾里,,抱着翁卯卯狐疑地看着对方的眼。 “公子啊,我想吃馒头,吃叁十个。” “请踩一脚。” “道长,不要收孽螺,不要收孽螺。” 左边有来讹馒头的姑娘,前面有磕头求饶的田螺精,后方有个怪癖男子,此叁人性格古怪,身上不见恶气,状似良物,但江砚书不知为何感到害怕,带着身边的弟子一退再退。 他退,田螺姑娘见机,收拾了自己掉落的东西,灰溜溜的,手脚并用爬走了,两只膝盖在雪地上留下两条拖痕,而索要馒头的姑娘和要求再踩一脚的怪癖男子则不离他左右。 江砚书不知,田螺姑娘名儿叫金鼠姑,是那位怪癖男子家中的洗衣女,而这位怪癖男子,则是扬州知府安时礼,一个爱双好洁的知府,至于吵着要吃馒头的姑娘则是扬州的小河婆,也是一条鲤鱼精。 “馒头馒头,不给蛮蛮买馒头,以后饭里头没有肉。”虞蛮蛮常在街上弄着精神去讹人馒头,眼儿尖,哪一次不是一讹一个准的,唯有今次,她都说得口干舌燥了还吃不到馒头,心里窝火,不再偷摸着讹了,而是光明正大来讹了,她摇着江砚书的一条手臂晃动。 “你这猫,额头上的角只有一只吗?”安时礼摸着下颌打量着翁卯卯,猫儿不踩多一脚,他索性自己踩自己,然后有些嫌弃地说道,“一只不好看啊,能不能剪了?” 这话说出来,翁卯卯吓得如上断头台,嗷呜一声,身子蜷缩,尾巴夹起,一颗头往江砚书的胁里钻。 “奇怪了,猫长角……罢了,世间上有无壳之螺,秃毛之狐,长角只猫,不算特别。”安时礼自己踩了自己,心里舒坦了,不再勾留,踩着金鼠姑留下的爬行之迹,负着手嘀咕而去。 好个田螺精,又偷他的衣服去典卖,今日非得让她写叁十张顺朱儿。安时礼边走边在心里说。 猫长角,虽说奇怪,但翁卯卯的模样生得吃喜,故而有只奇怪的角,他们也觉得角和她的模样一样吃喜。 这让见者皆说可爱的模样,但在扬州城里却不能让人忽略那一只角,翁卯卯哪里有被人说过不好看,纳闷着安时礼的话,一时间,小小的叁思台里伤得很,不敢把头露出来。 头埋在黑暗之中时,她呆不腾地瞪着个眼,忽然有些想那位老板了,早知的就不来这儿了,到处被人嫌弃,肚子里全是腌臢气。 安时礼离开后,只剩下虞蛮蛮在一旁死缠不放,江砚书当她是无家可归的叫花子,被她尖细的声音闹得耳朵发鸣,好似聚来了一团蜜蜂在耳边叫,纳闷在扬州唱莲花落的人怎么打扮得光鲜亮丽还没有一点脸皮了,明明有眼有眉,却搽一个红腮颊似赤马猴,不像个人的样子,他赶紧掏袖子寻钱发付她。 指尖刚触到银子,在远处观戏的裴焱,忽然携着女儿裴姝与四不像走了上来,他先含笑与江砚书做了点头礼,而后轻轻叫住讹馒头吃的虞蛮蛮:“虞姑娘,姝儿在铺里给你蒸了馒头,你去吃吧。” “好耶!”虞蛮蛮听到有馒头,嬉皮笑脸,头也不回地去柳惊香鱼铺里吃馒头去了。 原来他们认识。江砚书在心里说道。 裴姝躲在裴焱身后,只露出半张脸来,虞蛮蛮走后,她指着缩在胁里的翁卯卯,问:“她、她是小九姑吗?是来找我报仇的吗?” 不等江砚书回答是与不是,裴姝先认错了,她伸长手,用手指戳了戳翁卯卯的背:“对不起,当年是我贪口,小九姑,我给你买猫酒吧,我如今自己挣了银子,你想喝多少,我都买的!” 翁卯卯还在伤心之中,被人戳了一下背,吓得寒毛狂竖,尾巴翘起,嗷嗷尖叫:“嗷嗷嗷。” “对不起哦,吓到你了。”裴姝连忙抽回手,然后把露出来的半张脸也默默藏了起来。 江砚书捂住她被戳中的地方,他不确定眼前的人是不是母鸡仙子要找的人,看了一眼四脚立地,怒目讪筋地四不像,心下多虑:“你们以前是不是养过一只母鸡?” 【田螺精】是《当我被男主踩爆以后》的人物,在po可以看 【鲤鱼精】是《避乖龙》的人物,在po可以看 【狐狸精】是《有狐绥绥》的人物,在豆瓣可以看(笔名糖多令) 第五十九章大年十五秃又如何 母鸡妹妹走后,爱吃鸡肉的胡绥绥常想自己养鸡来吃,不过她怕自己养出感情来了,像母鸡妹妹一样,所以养鸡的事情只在脑子里想而已。 胡绥绥现在是狐狸之形,在外头不方便开口说话,便由裴姝代答:“是呀,养过一只,我管它叫母鸡姐姐,母鸡姐姐可好可好了,前些年它还托梦给我阿娘呢,说是自己成了鸡中仙子,在天上管着一群小鸡呢,也不知道它记不记得姝儿呢,姝儿也算是母鸡姐姐看生见长得小狐狸吧。” 这位母鸡妹妹在裴姝十二岁光阴时才离开,那时候裴姝能把四书五经背得颠倒烂熟,心智已熟,略懂得生死与分别了。 母鸡走后的很长一段时日里,裴姝寸心酸,腹内愁,终日郁郁不乐,害怕身边之爱人有一日会消失不见。 而母鸡在死后之所以能成为天上的母鸡仙子,都是因为胡绥绥。 在母鸡妹妹年老将去的时候,一到夜晚,胡绥绥日日双手合十,望月求狐仙奶奶:“狐仙奶奶,母鸡妹妹一生天真,爱护姝儿非常是也,绥绥亦爱它非常是也……” 说到这里,胡绥绥特地解释了一句:“当然啦,绥绥不是爱它的肉,如今它年老无力,随时要眼光落地,绥绥不舍,但愿她走后成仙,不受阴间十八站之苦是也,绥绥愿今生永秃,换母鸡妹妹之灵魂快活是也。” 那会儿的胡绥绥寿命不剩多少了,整日价丝丝两气,没有力气,唇儿白,脸儿青,也是随时大限临身的模样,身后也没有什么底本儿,一生穿着领布懒衣,活得甘剥剥,只与裴焱有私,与恶人大厮杀了一通,又折了大半生的寿命才换得半霎儿富贵,什么都没有了,如此只能以己秃来和狐仙奶奶做交换了。 “啊,那你就是母鸡仙子口中的秃狐狸了!确实有点秃,我还以为母鸡仙子骗我呢哈哈哈。”翁卯卯虽然在生闷气,但有竖起耳朵,听着他们的谈话内容,裴姝的话一说完,她惊喜猥身,忘了两边有来往的行人,低头看向地上那只毛发稀疏的四不像,脱口而出一番让人伤心的话来。 江砚书急忙伸手来捂,也只捂住了最后几个字而已。 虽然胡绥绥习惯了这些不好听话,但亲耳听到,还是有些难过,而且还是从一只毛发蓬松的物儿口中说出来的,真是好讽刺。 呵,秃又如何,反正变成人时,她还是波波俏俏的人儿。胡绥绥不住安慰自己。 裴焱摸摸她的秃脑袋以表安慰:“没关系的。” “啊!爹爹,阿娘,小九姑会讲话。”裴姝怯怯乔乔,心里又怕又好奇,“可是小九姑为什么会长角呢。” 翁卯卯转过身来,裴焱终于看清了裴姝口中的那只小九姑的模样,仔细打量一番后,其实除了毛发一样雪白,五官面貌一丁点儿也不相似。 裴姝躲在裴焱身后自言自语,从小九姑说到鱼,然后就说起了虞半白,很快就将害怕丢到爪哇国去了,裴焱一只耳朵听她嘀咕,一只耳朵听江砚书说话。 江砚书捂住了翁卯卯的嘴巴,替她把后面的话说,声音低低的:“我手上的是四脚物是年兽,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只年兽与你们的母鸡妹妹相识,今次下凡前母鸡妹妹让它捎了自己下的颗蛋,指名要送到一只叫胡绥绥的狐狸手中。” 胡绥绥一听,泪眼汪汪,激动得站立起来,但本形时,仅后腿着地很难站稳,于是那细长的前爪就搭到了江砚书的腿上,小声地说:“要蛋!绥绥要蛋。” “真的假的?”裴姝捂住自己的耳朵,星眼连眨。 裴姝听了此事后和阿娘胡绥绥一样激动,一激动,她就会冒出狐狸耳朵来,怕自己一时控制不住,在大庭广众之下变成个半狐半人的怪模样,所以才捂住了耳朵 胡绥绥一跳,细碎的毛发从毛窍里脱落,致周围一片薄雾之感,裴焱讪讪一笑,抓过胡绥绥的前爪搭到自己身上:“抱歉啊,我们走一步,去前方的香鱼柳惊铺里说话吧。” “好。”江砚书散了自己身后的弟子,让他们自寻客馆暂住,自己则带着翁卯卯,由着裴焱引路,徐徐地走到柳惊香鱼铺里。 五个人刚到铺前,头顶上打来一道焦雷,晴朗的天变得昏惨惨,飘来一团团乌云,江砚书抬起翁卯卯的头,问:“你干什么?吃什么委屈了要哭。” “没有呀。”翁卯卯打着十二分的注意力嗅铺里的肉香,哪有功夫去伤心,见问,她争头鼓脑,比江砚书还迷糊了。 这次不是她招来的风雷啊。 “没有怎么忽然要下雨似的,难道是有妖怪在作祟吗?”冬日里打雷下雨是稀罕怪异之事,翁卯卯眼眶不红也不湿润,果真不是她招来的,不是她招来的那就棘手了,江砚书打起精神,皱着眉头观测天象。 只观测了一会儿,狂风怒号,把只眼吹得睁不开来。 “我想……应该是惊世先生和那龙太子又发生口角了,我们先去里头避一避,过一会儿打出个输赢来,天就晴朗了。”裴焱神色不挠,请江砚书速到铺里头避风。 他们往里头走,刚刚那讹馒头的虞蛮蛮,双手个拿着馒头,腮颊里还鼓鼓的,咀嚼着东西跑出来:“裴先生,今日您从书馆里回来,可知道苍迟哥哥和小鹤子昨日之文考,是好是坏啊,我和一个长了角的怪物打了赌,我赌小鹤子考得比苍迟哥哥好,小鹤子看着笨笨的,其实是隐秀多聪慧之人,那只怪物与我相反,赌了苍迟哥哥考得好,可是我知道,他是为了小七才赌苍迟哥哥赢的,如果不赌苍迟哥哥赢,苍迟哥哥就会和他丑了脸皮,这样就不能成功入赘了。” 第六十章大年十五母鸡与小鸡 虞蛮蛮问完话,眨一个眼,就转身回到铺里头坐着吃馒头了。 她是一条鲤鱼,记忆天生不好,刚刚那番话问完以后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江砚书看着一派天真的虞蛮蛮,十二分确定,扬州里的人物或多或少都有些问题。 言谈间,风势不弱,雷声不减,只怕是晚一步到滴水檐下身上便会湿透,裴焱请江砚书入铺内再谈,而江砚书在担忧周围出现非善之类,有些犹豫着要不要去巡视一圈探探情头,但指尖动动,运了慧眼也未感到意思恶气,便撇了忧虑,从容入铺,到一张八仙桌前坐下。 一入铺内,胡绥绥从狐形变成人形,而裴姝说着外头的雷声可怕,缩着肩头,问裴焱借一只袖儿:“爹爹,雷声可大可大的,姝儿心里可怕可怕,所以想要进袖子里头呆一会儿,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裴焱仍将裴姝当未出幼的孩儿,撩开自己的左边袖子,让裴姝进到里头。 话音一毕,裴姝从人变成了狐狸,后腿一蹬,进到裴焱到袖子里乖乖呆着了只露出一颗头在外头。 翁卯卯看着蜷缩在袖子里头的狐狸,心里发痒,用头拱江砚书的手,眼悬悬,也要钻进袖子里呆着。 可她的体型比狐狸大,这几日又长了不少肉,头胖身子圆,江砚书今日穿的贴里袖子窄,正想阻止,她却似一条蠕动的虫子钻进来。 头钻到里头,肚子却被卡住,吸住腹部也无法再进一寸了,真是丢人显眼啊,翁卯卯赶忙要从袖子里退出来挽回颜面,哪晓得爪子勾住了布料,一动爪子就疼,且狭窄的袖子又闷又热,呆久了呼吸困难,于是她急得袖子里哇哇乱叫,露在袖子外的半截身子乱蹬个不住:“救命啊道长,救命啊,卯卯要被闷死了。” “唉。”在外人面前,要给翁卯卯留点面子,江砚书欲言又止,这就是东施效颦罢了,但最终这些嘲讽的话化成一声哀叹从口而出,忙活了好一阵才把翁卯卯救了出来。 从袖子里出来以后,翁卯卯脑袋上柔顺的毛发朝天炸起,用手捋,捋不平,用梳子梳,也梳不顺,显得一颗头更圆更大,活似一颗蒲公英。 好在面前没有镜子,翁卯卯不知自己的模样雅不雅气,江砚书掩着嘴偷笑她的怪模样。 “你们刚刚说,母鸡妹妹要给我蛋吗?那蛋呢?”胡绥绥心里惦记着母鸡妹妹的事情。 “啊,对的。”江砚书从包裹里翻出一颗被裹了十来层布的蛋交到胡绥绥手中。 蛋上有母鸡的气味,时隔近百年闻到熟悉的气味,胡绥绥热泪盈眶,双手颤抖着去接,放在鼻尖下嗅了又嗅,然后和孩儿一样格格发笑,捧着鸡蛋给裴焱和裴姝看:“裴裴,姝儿,真的是母鸡妹妹,呜呜呜呜,它过得很好。” “好的。”翁卯卯是在场之人,唯一和成仙后的母鸡交流过的人,说起母鸡的事情来,叁天叁日都说不完,“母鸡仙子如今在天上不愁吃穿,带着一群鸡四处吃草,吃了就睡,睡醒就吃,过得可好了,所以这群鸡下的蛋也是最漂亮的最新鲜的,在天上一颗最少值一两呢,好多仙子想吃蛋都得问它们买。不过母鸡仙子自己下的蛋却不卖,听天上那些漂亮的仙子说,蛋上都标了数字,还用盒子装起来了,也不知道为什么。” 天上的仙子不知这是何意,胡绥绥却是明白的,当初她用蛋来计算裴焱离开了几天,而如今,母鸡用蛋来计算和自己分别了几日。 “呜呜呜呜呜。”亲耳听到自己的母鸡妹妹过得好,胡绥绥捧着一颗蛋哭得泣不成声,泪珠一颗一颗从腮颊上滑落下来。 从前胡绥绥只希望母鸡妹妹能过得好,可现在变得贪心了,她忽然好想母鸡妹妹,想和她一起在院子里追逐打闹,想见它一面,就算是远远见一面也好,但她不是仙子,上不得天,这个愿望只能在梦里实现了。 翁卯卯说完话后胡绥绥哭得凄凉,而后没多久,袖子里的裴姝也开始堕泪泪,吓得翁卯卯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歪着头不敢出声。 裴焱只轻拍她的肩头,未出声安慰。 好不容易等胡绥绥止了哭泣,翁卯卯想把母鸡仙子说过的话全部转述出来,可口角刚开,铺门砰的一声被人推开。 循声看去,竟是苍小七来了,苍小七身后还跟着一个嘴里喋喋不休,膝盖和手指上满是泥土男人。 那个男人竟是哥哥! 翁卯卯喜出望外,跳到地上,顶着一头炸毛跑向翁御。 “你小心一些。”那二人的情况不对,江砚书担心地提醒一句。 苍小七一脸凶狠,也是一脸不耐烦,捂着耳朵不听身后人说话:“好烦啊,你好烦啊,你怎么和鞭炮一样在耳边炸个不停?你什么时候回天上去?你能不能不要再把我从地里刨出来了?能不能让我睡个觉?” “可是我刨你的时候手受伤了,小鸡,你不能先安慰我一下吗?”被喜欢之人当面嫌弃,翁御也有一点伤心。 “是小七,不是小鸡,你这个大舌头。受伤是你活该,活!该!”苍小七顿住脚,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翁御的鼻尖,气昂昂纠正他的错误。 翁御摸着自己的嘴角,眉眼柔和,小声地说:“是你把我舌头咬伤了,我才叫不准确你的名字,下一次你别咬我舌头了。” “你、你活该。”苍小七脸一红,丢下一句活该,一个跨步跑进铺里寻找爹爹苍迟,但她没注意脚下的翁卯卯,一个不小心把她的前爪踩住。 好在只是轻轻踩了一下,只在在爪子上留了一点鞋印。 “啊,抱歉啊。”苍小七蹲下身,拍去翁卯卯爪上的鞋印,“诶,你们铺里什么时候也养猫儿了,模样还有些奇怪。” 后面一句话是对裴姝说的,裴姝没来得及回应,翁御便抱起了翁卯卯。 “嘿嘿。”被哥哥抱了起来,翁卯卯裂开嘴笑了。 翁卯卯如今脑袋炸毛,耳朵和角上又套着暖耳,身上也穿了衣裳,翁御一时间认不出来这是谁了,只是觉得有些眼熟,左右打量一下,啧一声,琢磨着道:“你长得……有一点像我妹妹。” 这话刚说完,翁御痛苦似的哎呀一声,狠拍一下自己的大腿:“今儿是十五了,我竟然忘了去接她,再不去她又要哭了,我真是个坏哥哥。” 说着,轻轻放下手中的翁卯卯,拉住苍小七的后衣领要飞上天,要带她一起去井塘村。 见到似翁卯卯的猫儿,翁御心中一分疑龊都没有。 苍小七哪里肯去,对着翁御又挠又踢的:“你自己去,我待会儿要睡觉了啊。” “小鸡,我们要一起去。”翁御不顾苍小七的挣扎,在她的面前变成一只庞然之兽,然后嘴巴一张,咬住她的后衣领,一跃上天,一人形一兽形,眨眼就融入云层之中。 与翁卯卯有关的事儿都是风火事,翁御可不似寻常那样慢条斯理的了,窜上天的速度快得苍小七来不及说一句救命,只留下了一声阿耶。 这声阿耶,声音从地面拖到了天上去,吓坏了归家的大雁。 “啊,哥哥走了。”翁卯卯似被抛弃了一般,跌跌撞撞,往翁御离去的方向跑了几步。“哥哥,呜呜呜。”翁卯卯不会乘风而飞,只能眼睁睁看着翁御离自己越来越远,气味一点点消失,她急得眼中阁泪,追不上去,只能跑向江砚书:“呜呜呜呜,道长,哥哥他不要卯卯了。” 翁卯卯急得哭出了声音,但外头的风雷未停,哪道雷、哪滴雨、哪阵风是她招来了,没有人能分辨得出来。 扬州冬日里也打雷下雨的怪天气,裴焱和胡绥绥已经习惯。 但在裴焱袖子里呆着的裴姝不习惯,见雷声渐大,吓得似缩头乌龟,一点点往袖子里头挪。裴焱将装有狐狸得那只手屈放在胸口前,另一只手则捏紧了袖口。 胡绥绥隔着衣裳抚摸瑟瑟发抖的裴姝,轻声道:“姝儿不怕,阿娘和爹爹都在。” “你哥哥不知你到了这儿,现在慌慌张张的,是去接你了,怎么是不要你。”翁御没有认出翁卯卯来,最吃惊之人是江砚书,虽然她现在的模样有些不同,但不可能认不出来才是,难不成,这扬州里有专吃人之智与慧的邪恶之物,在这儿呆得久,慢慢地就会变成个蠢物? 翁卯卯现在的模样本就不大雅气,一哭,热泪打湿毛发,鼻子边两道泪痕一出现,显得她的面容脏兮兮,翁御不知飞到哪儿去了,然而就算知道,江砚书也追不上去。 “可是道长,哥哥都认不出卯卯了,哥哥以前说过,就算卯卯化成灰都能认出来的,呜呜呜。”翁卯卯伤心翁御丢下自己,更伤心翁御认不出自己来,短短几日,兄妹之情竟然生疏至此,她想自己日后恐怕爱自己的人要少一个了。 在村里,哥哥是最宠爱自己的人,如果没有哥哥了,她被人欺负了,吃了委屈要找谁倾诉呢?越想越伤心,翁卯卯的眼泪一点都止不住,埋在江砚书的胸口上呱然大啼。 “不哭了不哭了。”江砚书从上往下抚摸翁卯卯的背脊,“你哥哥只是吃了扬州的水,有些退智,卯卯如此可爱,他若真是不要你了,那道长要你,除了道长,还有许多人要你呢。” “呜呜呜……”江砚书的话未能使翁卯卯的心里好受一些,在翁卯卯的心里,翁御的位置无人能够替代。 翁卯卯在娘亲肚皮里时就是个弱胎,从肚皮里出来后更是弱得连仙医都摇头无策,好不容易活了下来,却和其它年兽不一样,路走不稳,别的年兽刚出肚皮没几天就能跑能跳了,而她长到叁岁还是一个巴掌大的年兽,身子时好时歹,和蜗牛一样只会慢慢爬行,爬不到叁步,就累得气喘,趴在地上呆磕磕地发怔。 学走路的时候走一步身子就往旁边歪,翁御教翁卯卯走路时不敢以本形来教,因为他的本形大如小山,一个不小心,脚边的妹妹就会被踩到,于是他变成人形,双膝双掌着地来教之。 身体不好,牙口也不好,别的年兽能大口大口吃肉,连骨头都能嚼碎了咽进肚内,而翁卯卯肉质不嫩咬不动,有骨不会吐,吃不得飞禽走兽,是翁御特地到人间里捞螺抓虾来与她吃…… 起初翁御并非是村里最凶猛的年兽。 翁御变得凶猛强大,只是为了翁卯卯不再受村中兽的白眼,那会儿村里的年兽都笑翁卯卯呆串了皮,是个杭杭子,中看不中吃,偶尔造言生事,说她身上流的血有杂质,稂不稂莠不莠,不是只真年兽,欲将他逐出年兽村,见翁卯卯受欺,翁御十分不乐,于是变得凶猛强大,让他们不敢再背地里厮说。 “道长,可是卯卯不想被哥哥不要啊,是不是卯卯做错了什么事情?呜呜呜呜。”翁卯卯哭得声音都沙哑了,那些字音从她的嘴巴里出来,没有几个是清晰的。 安慰无效,江砚书无计可施了,一心期望翁御赶紧清醒过来才是。 许是碧翁翁开了耳,听到了他的心声,他的期望很快实现了,脚踩火团,从一团闪着紫雷的云团中现身了。 毛发沥水的翁御身上攀着一条白龙,而他的头被龙嘴死死咬着,除了他们,翁衍也来了。 “就是那个臭道士,故意封印我,拐了我们的卯卯到扬州里来了。”还没落地,翁衍就梗着脖颈嚷嚷江砚书的不是。 而在翁御回来之际,铺里又来了人。 “苍迟哥哥,怎么办啊,下一次文考再不过,小鹤子就要被罚钱了,都是苍迟哥哥不好,为了一点赏钱,出卖小鹤子。”一个姑娘手里抱着十来本书,眉头和老果皮一样皱。 “你不也是,为了一点赏钱出卖我?”身边的男子口气本是不凉不酸,回答那名姑娘的话,但当他看到翁御身上的那条龙,气得头顶直冒青烟,折起袖子露出筋骨暴起的拳头,嘴里捎出四马儿,“你个臭不要脸的独角怪,又对我家小七做了什么事情?” 去年的扬州,来了一位新知府,姓安,名时礼。 此知府曾任当朝的礼部尚书,是个家喻户晓的管字下边人,能任尚书之职之人,其才能学术不必多言。 需要言一言的是他的怪疾,凡事求双,对奇数厌恶至极,令身边人头疼不已。 任礼部尚书一职时,安时礼负责全国的文教事业,如今被贬为知府,他仍然见不得身边人不识字、无学术,所以到扬州上任不到半年,就大开书馆,令欲识字而家中贫困者有书可读,如此还不够,他还强行让白丁读书识字,并发公告:举发白丁人,经查属实,可获八赏钱。 仅是在纸上写下白丁的名字,便可获八钱,也算是一名千金了,如此百姓大受鼓舞,将自己所知道的白丁,一一写下,送入知府内。 短短半个月,扬州无一白丁遗于安时礼眼中。 小鹤子是在扬州到处拖狗皮的鲤鱼精,如今两百来岁了,今儿去刺猬精卫赐那里吃些水果,明儿找雷神伏双要糖吃,吃得肚儿胖,腮颊鼓,从小在神仙精怪身边活得自由自在,虽然写过几张顺朱儿,但她是个名副其实的白丁,记忆极差,自己的名字都记不明白,因为“鹤”字的笔画实在多,忽而横竖,忽而撇捺,她费劲心思,也是睡了一觉就会遗忘。 虽然记忆差,肚子里没有什么学识,但她好吃,也贪财,听得举发白丁人可获八赏钱时,嘿嘿一笑,当即饱蘸墨水,在纸毫不犹豫写下“苍迟”的名字,然后高高兴兴领了八钱,给自己买了一串糖葫芦吃。 吃完,咂咂嘴,忽然觉得对不起苍迟了,便花了叁钱,在第叁日时请苍迟到菜馆里吃了些糕点。 那时候的小鹤子不知道苍迟也为了八钱,举发了她是白丁之事。 苍迟举发的当日,就是小鹤子请她吃糕点的那一日。 吃了美味的糕点,当天晚上苍迟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头一回觉得自己无耻,竟为了八钱将一条不记仇、不记事的鲤鱼出卖,于是第二天,他到东关街上买了许多冰糖葫芦来偷偷赔罪。 吃了苍迟买来的冰糖葫芦,小鹤子更觉自己罪恶迷天了,苍迟亦有如此感受,之后的几日里二人互相含愧,口角不发生了,也不动手打架了,相处十分和谐,当真有些像兄妹了,直到…… 直到二人一起被官兵抓到了书馆的那刻。 那一刻,真相大白,心里哪里有愧疚,哪里有后悔,两个人都恨不得掐死对方才是。 苍迟虽是一条乖龙,一条不大正经又懒惰的乖龙,但他记忆不弱,身为龙太子,儿时在王母娘娘身边读过书,书馆里所教的东西,稍稍认真一下便能记住了。可怜那小鹤子,今日记,明日忘,好不容易记住了,却是记得颠倒错乱,指着天说地,望着北说南,把书馆里教书的老师气得摇头捶胸,连连咳嗽叹气,只说教了四十年的书,雕过朽木,教过孺子,世不曾碰过脑子空空如也的学生。 老师的话很是伤人,但没关系,小鹤子睡一觉会忘了此事,第二天依旧笑态向人,说到这儿,似乎这记忆差也是一种福气了。 第六十一章大年十五抢夺战 人在这世上为了一口饭一身衣服劳累奔波,白丁之所以是白丁,大多还是家中无余钱可用,吃饭都成问题,哪有心思去读书,故而强行让白丁读书并不可取,安时礼便又道书馆可供学者一餐饭食之用。 但这又有一个问题了,既然入书馆就有饭可以吃,只怕有人好吃懒做,进书馆里骗吃骗喝,滥竽充数,安时礼转头又说一月一文考,文考过者,可得赏八钱,考叁次不过者,则罚十二钱。 所以那位嘴里嘀咕着要被罚钱的姑娘便是小鹤子,而那位捋起袖子嚷嚷的人就是龙太子苍迟,是苍小七的亲爹爹,也是几年前被翁御一拳打飞的那条龙。 苍小七看到苍迟,犹如见了救星,松了嘴,朝苍迟飞去:“爹爹,爹爹,他想把小七拐到别处去!呜呜呜,小七差点就回不来了。” 此时的翁御无暇糖食苍迟了,变成人以后,沉着个脸和苍迟讲条件:“岳父大人,您待会儿再找我算帐,我现在有些事情需要区处一下。” 苍迟轮眼扫视苍小七一眼,虽然身上湿答答的,但没有一点皮肉伤,且龙鳞经雨水浸湿后耀出细细一层金光,有些许好看。 没有受伤,苍迟放了心,走上前一步将苍小七护在身后。 翁御这一声岳父,叫得不合折儿,反是火上浇油,苍迟怒火中烧,高声反驳:“谁是你岳父!” “对啊,谁是你岳父。”苍小七也在身后回嘴。 “是的,我就是你的女婿,岳父大人,我们待会儿再聊。”自己的妹妹现在不知所踪,翁御没有心思再管别的事情,胡乱回答了一通,安全送回苍小七以后转头就要飞上天,去找寻翁卯卯的踪迹。 正要重新变成四脚年兽时,翁衍掉声指着着屋内的江砚书,道:“啊,那个臭道士在这里!我的卯卯在哪里。” 说完跨过门槛,飞风般冲入屋内,狠狠蛰了江砚书一眼。 翁御亦闻声飞去,苍小七的牙痕在翁御的额头上留下了一大圈,他顶着一圈牙痕入了屋内。 二人左右四顾一通寻找翁卯卯,没有寻到,最后视线一起落在江砚书怀里的那只白茸茸的……炸毛猫儿身上。 江砚书面容如常平静,那恶狠狠的目光盯来时,他丝毫不害怕:“再不回来,她就要把眼泪哭干了。” “哥哥,哥哥。”翁卯卯见翁御回来了,眼泪在眶里打转,以为是做梦,站在江砚书的腿上一动不动。 翁卯卯的模样和从前不一样了,毛发炸,脸面湿,潦草不雅气,声音还有些沙哑,且那只独一无二的角也被东西给套住了,才几天啊,一只波波俏俏的年兽就变成了胖乎乎的野猫一样,翁衍瞪着眼,道:“这是只假卯卯!这个臭道长一定是把我们的卯卯卖了,又怕我们找他算帐,所以找了只似卯卯的猫儿来诈我们,哦,这猫儿会说话,没准就是这个臭道士用法术造出来的玩意儿,阿御,我们要小心,这个臭道士,心里脏得很。” 翁御皱着个眉头,本就不能十二分确定那是自己的妹妹,加之翁衍这么一说,顿时疑云大增。 心有疑云,所以面前的翁卯卯在他的眼里越看越不似自己的妹妹,看到最后,便没有一丁点相似了。 一旁的翁衍梗着一截红脖子叫天喊地,一会儿说卯卯可怜,被人不知卖到了何处,一会儿痛骂江砚书,态度粗野,口气十分烈:“臭道士,我家卯卯在哪里。” 江砚书的嘴巴开开合合,对面前的两个男子感到无奈,都在面前了,还不能认出翁卯卯,所以这年兽之间到底是靠什么来分辨的呢? “江砚书,我妹妹呢?”想到妹妹被卖掉后过的凄凉生活,翁御几番焦躁,登时红了眼眶,悔了个手指抖,气了个声音颤,“我、我把妹妹交给你,你竟然把她卖了?我要杀了你。” 江砚书原以为翁御是只聪明勇猛的年兽,原来只是看起来聪明,其实是个见不长的。 也是,如果他是聪明的,翁卯卯由他照顾长大,也不至于那么好骗了。 翁御身上的杀气腾腾四散,再不解释,性命将在此处折了去,江砚书指着腿上的翁卯卯,道:“她就是你的妹妹翁卯卯。” “哥哥,我是卯卯。”翁卯卯利落地下地,步步紧快,走到翁御脚边。 “狗油东西,少骗人了。”翁衍话赶话,“我家卯卯是金枝玉叶,大有颜色,是全村最为可喜的年兽,你说的那只,毛发如乱蓬秋草,其颜可比钟馗!看着胖,却和病秧子似的不戏!我要拿批头棍,将你乱棍打成肉酱,然后送给狗妖饱腹。” 翁衍骂人骂得忒滑熟,想来在村里常与人发生口角。 “那你闻闻,她身上的味道,你们年兽应该能记住身边人的气味吧?”江砚书吃地笑,不想和这位表哥多说一句了,认不出来自己看生见长的翁卯卯,还在哪儿捏口舌,也不怕人笑嗤,再与之多说一句话,只怕自己也要变蠢了。 翁御的疑云又起,抱起脚边的翁卯卯凑近鼻尖嗅了一下,面貌变了,但是气味却没有变的,他咧开嘴笑了,但又担心这些气味是伪造的,于是拿走额头上暖耳,看到暖耳下有一只漂亮的角才放了心,身上的杀气随之散去,指尖轻轻的,擦拭着眼下被泪水打湿的毛发,声音瞬间变得轻柔了:“卯卯怎么哭了呀,是不是饿了?哥哥带你去吃爽口的虾肉好不好?” “好。”翁卯卯的前爪微屈,听到有爽口的虾肉,口内的唾沫加速分泌,肚子里咕咕,唱起了空城计。 看到了翁卯卯头上的角,翁衍方恍然大悟,原来他口中的那个丑陋之物,当真是表妹翁卯卯,想起刚刚自己气势不弱,当面道她丑,嫌她不好,顿时他羞愧难当,灰溜溜躲到角落里去了。 江砚书不知年兽之间靠什么来分辨亲友,其实很简单,便是靠着额头上的角来进行分辨的。 人眼看到的角与年兽眼里看到的角截然不同,在年兽的眼里,额头上的角独一无二,还散有属于自己的气味,故而翁卯卯的角被暖耳遮住以后,翁御与翁衍便失去了可以辨认东西。 见到了妹妹,翁御高兴得满面生花,打直了双臂,高举起翁卯卯,脚下在原地上转了叁圈,然后一脸傲色,抱着她到苍小七她们面前,道:“小鸡,还有岳父大人,她是我的妹妹!没有被人卖掉。” “她是卯卯吗?怎么有点像长了腿的胖……胖鱼?”苍小七想说像长了腿的胖鲤鱼,也就是像长了腿的小鹤子本形,说到后面的时候意识到小鹤子在身后嘀嘀咕咕背诗词,急波波转了口舌,将话说得委婉动听一些。 小鹤子的耳朵十分尖,但只在听见吃的时候才尖,苍小七的话她半个字都没有听见,一个人立在苍迟生后,苦苦背着几句简单得未胜衣的孩儿听一回就能倒背如流的诗词。 她打开书念一遍“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合上书后则变成了“锄禾吃当午,穷哈哈真是苦”。 这要是让安时礼听见了,他今晚估摸气得无法入睡,半夜双脚踹榻而起,来一句“我最苦也”了。 “几年不见,你妹妹的颜色衰落至此了?”在苍迟到记忆里,翁卯卯像一团软乎乎的棉花,毛发虽然蓬松,但根根柔顺,顺着方向生长,不遮拿双圆溜溜的眼,也不挡那小巧的鼻嘴,当初拿鞭炮吓唬她,也是因为她看着乖巧可爱,好欺负,可是现在面前的翁卯卯,毛发与被雷劈过似的,得把毛发往两边拨开才能瞧见眼鼻嘴了。 “许是毛发有些干燥,我待会儿问那虞公子要些润毛膏来用。虽然毛发炸了,但她还是可爱的。”自己的妹妹是什么模样,翁御都觉得她可爱得让人心软。 翁御口中的虞公子,便是对面胭脂铺的老板虞半白,是条下半身是鱼尾巴的泉先,不过去年和裴姝走了风月后,身下的鱼尾巴已经变成人腿了。 提到虞半白,一言不发的裴姝钻出裴焱的袖子,冒出一颗头来道:“我这儿也有润毛膏,你现在要用吗?鱼蛋哥哥昨儿就出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也行,现在炸着个毛,眼儿被遮住,她也不舒服的。”翁御的手掌压着翁卯卯眼睛下方竖起的毛,生怕毛发刺入目睛里。 裴姝说句稍等,滑溜溜地溜出袖子,垂着大尾巴窜进后院里,再出来时嘴里叼着个银香盒。 裴姝欲将银香盒交到翁御手中,但路过江砚书身边时,被他伸手拦住了。 江砚书拿走裴姝口里的银香盒,道:“翁公子,我来帮她抹吧。” “也行,我身上湿答答的,不好替她抹。”翁御不觉得让江砚书帮翁卯卯抹润毛膏不合规矩,想也未想便答应下来,“去吧卯卯,哥哥去换身衣服,然后待会儿带你去吃好吃的东西。” “好,卯卯想吃好多虾。”翁卯卯蹦蹦跳跳跑向江砚书。 此时缩在角落里的翁衍见状,吃了寡醋似的,态度比方才粗野叁倍,一把抱起跑向江砚书的翁卯卯,倥着脸道:“表哥帮你擦就行了,那道长天天捉妖,皮肉粗糙,容易坏你的毛发。” “呵,天大的笑话,一个嫌弃她如今面貌丑陋的表哥,眼神是叁分糟,四分慢,五分钝,只怕抹着抹着,抹进眼皮里了,翁表哥不如先给自己的眼睛抹抹油,就从嘴里抠出些油来抹,日后这眼神才不会糟、慢、钝。眼神不好,当众生都惹人厌,且当家叁年狗也嫌呢。”江砚书脾气发作,嘴里变得十分恶毒,不见往日的温和了,他甩袖站起身,身姿挺拔,若无其事一般走到翁衍面前,但眼皮也不朝他望一望。 走到翁衍面前后,江砚书懒懒散散望着天,心里念咒,弄出些碌碌剥剥的噪响,响声一来,忽然眼里似看见了可怕的东西,手指朝天一指:“哎呀,什么东西?” 然后张个眼慢,趁着翁衍迷迷糊糊抬头的时候,劈手夺走他手里的翁卯卯,脚下打了一团旋风似,咻一下,跑走了。 抢了翁卯卯就走,速度快如闪电,江砚书这抢猫的本事是和知灵学来的,人啊,果然不能太儒雅,太儒雅吃大亏。 翁衍反应过来的时候,翁卯卯的气味在鼻端上消失了,他气得咬紧牙关,疯疯癫癫追去:“这个臭道士。”他跑得着急,肩头不小心擦碰到了在哪儿乖乖背书的小鹤子。 小鹤子长得实在,但她在浑身放松的情况下不经碰撞,一碰,嘴里阿耶一声往地上倒。 这一倒,把好不容易记住的一首诗,瞬间忘了个精光,她委屈而哭,手脚舞动,在雪地上游行起来,从门首游到滴水檐,然后双腿一蹬,掉转个头,又游到苍迟脚边。 游到苍迟脚边,她就不游了,抱着苍迟的一条腿哭泣:“哇呜哇呜,小鹤子要被罚钱了,早知道就不成精啦,在水里自由自在多舒适啊呜呜呜呜。” 在没有水的雪地上游,她也游得像模像样。 小鹤子哭红了眼,和以往装哭时大模样大不相同,她伤心时,哭起来可怜非常,苍迟为之羞愧,脱口而出,道:“好了好了,大不了那份钱我替你出。” “好耶!”眼泪还没收住,人先一个鲤鱼打挺从雪地上起身了,有人替自己交钱,那下回文考过不过都无所谓了,小鹤子的泪面更为笑面,麻雀寻食一样的步伐,跳去找裴姝要吃的了。 今儿是元宵,扬州的一些精怪准备在柳惊香鱼铺里大吹大擂共餐饮酒,苍迟刚下课,眼看用饭的时候快到了,便想去东海接妻子乔红熹到东关街。 不过雷神伏双今儿心肠好,路过东海时将乔红熹给捎上了,不仅捎上了乔红熹,他还把在野外采果子的刺猬精卫赐也捎了过来,气得苍迟无瑕再管翁御,一心只想捏卫赐和伏双的错,叁人摘角儿站在旷地上,先是动口互骂,骂完不解气,便没了君子风度,在别人的地方上大打出手。 裴焱和胡绥绥脸色担忧,只怕今日后,这香鱼铺就变成了瓦砾杂土了。 乔红熹无力阻止,只叹一句年后又要变成忙碌的圬工,替裴家人修补墙瓦。 翁卯卯既然在扬州,那回村之事便不着急了,翁御颇有闲情,换好衣裳后见翁卯卯未归,便在苍小七身边逗留,嘴里喋喋不休: “小鸡,你要不要去年兽村里玩?我哪儿有好多可以睡觉的地方。” “小鸡,你来年兽村,我带你去吃村里的东西。” “小鸡,我能不能入赘了啊?” “小鸡,我入赘以后可以带着卯卯一起住在东海吗?我不在村里的话,卯卯会被欺负的。卯卯吃喝玩乐的绞缠,我会自己出的。” “小鸡……” “小鸡……” 一声声口齿含糊的小鸡,苍小七恍恍惚惚,都以为自己真叫小鸡了。翁御的声音一刻不停,支支喳喳地嚷,她听得头晕目眩,昏昏欲睡。 不能让翁御闭嘴,苍小七只能当个耳闭人,灵魂一缕缕跟着他的说话声飘远了。 话说另一头,江砚书抢走翁卯卯后找到知灵他们所落脚的客馆,气儿还没喘匀,眨眼间翁衍追上来了:“还我卯卯。” 知灵听到翁衍的声音,了然于中,肃容向江砚书,点了个头,道:“师父,您走,那个臭表哥,由我们几个来方略!” 养徒弟百日,用徒弟一时,江砚书欣慰一笑,带着翁卯卯跳出窗子,从客馆的后面溜走。 江砚书一路跑跑停停,气息十分不稳,坐在他怀里的翁卯卯耳力佳,隔着皮肉也清楚地听见他胸口的心跳声忒忒乱跳了,她抬起头来,道:“道长,您别跑了,歇息一下吧。” “你还会关心我了?”江砚书跑多叁武,拐进另一个巷子里后才停住了脚步。 “道长的胸口跳得快,卯卯听久了,耳朵疼。”翁卯卯歪着头,让自己的耳朵远离江砚书的胸口。 江砚书心里不受用了,心碎了一世界,暗骂她没有良心:“你有了哥哥,都不关心道长了,养不熟的猫儿,欠情的姑娘,回了年兽村,心里就要续上别的君郎了吧。” “嘿嘿。”江砚书停下来后,心跳声弱下了,翁卯卯以唇贴其火热的胸口,她现在是个欠肚儿亲家,贴了一下后,便急波波道,“道长您别生气,卯卯在人间里和您最熟了,道长,您既然得了道,要不要去年兽村里玩一玩?” “我可以去吗?”虽然得了道,但天上哪里是想去就去的,江砚书问。 “可以啊,让哥哥带你上去就好。”翁卯卯笑回,“只是上了天,道长你就不能捉妖了。” “翁卯卯,你是不是误会了,我虽是个捉妖的道士,但并不爱捉妖,只上看不惯那些妖怪横行作乱,扰乱人间,而且都上天去了,我为何还要捉妖?天上有妖?”江砚书心想,这翁卯卯莫不是以为他这个道士以捉妖为乐,一日不捉妖便浑身难受? “因为道长您捉妖都时候衣袖与衣袖飘飘,格外好看呢。”翁卯卯的嘴和抹了蜜一样甜,“是卯卯喜欢看道长捉妖。” “翁卯卯,你这是在糖食我……若能上天去,我一定会去。”江砚书心里乐开了花,嘴边的笑痕一历历加深,如何都止不住,真想立即捉个妖给翁卯卯看啊。 江砚书找了一家酒馆落脚,打算给翁卯卯抹润毛膏,抹完后,他忽然来了疑惑,打量着毛茸茸的四脚兽,问:“翁卯卯,你为什么不变成人形?我把你封印了?” 翁卯卯变成本形好几日了,江砚书拨开她额头的毛发,不见有封印的痕迹,他也记得自己没有封印过她。 “变成人要自己走路呀,卯卯身子不好,不想走路。”除了不想走路,翁卯卯还想在井塘村那样,伪作猫儿吃白食。 可惜在扬州人的眼里她长得不可爱,额头上的角还被嫌弃了,这让翁卯卯心里感到十分失落。 这么看来,还是井塘村好,除了那些调皮的哥子,人人皆是好心肠,所以明年她还是要去找江砚书。 “原是如此,你就是个大懒猫!”润毛膏擦上身后翁卯卯浑身散发花香,花香阵阵飞入鼻尖,江砚书唾沫咕噜吞咽,脑子里想的是前几日里被翻红浪之景,裸然的四肢,柔软似无骨,缠绕着自己的身躯挨挨擦擦,总会留下一股温热,那温热无限扩散,团聚在他的肚脐眼下方,最后一阵绞杀换得一阵潮湿…… 第六十二章大年十五男女事 想着想着,江砚书动了一点情,今日是元宵,如果不能上天去,再见面就是明年,就算上了天,他也不能和她和她卿卿我我,做这种被人知道了,脊骨也感到害羞的事情。 所以眼下二人独处,是个双修的好时机,只是想着这件事,江砚书便红了整张脸,一个人羞答答低着头,酝酿了许久,才开口道:“卯卯,现在时候还早,我们晚些回去吧,现在也不用走路,你能不能变成人?” “为什么要变成人啊?”变成本形时四肢能够揣起来,揣起来后身子会轻松许多,翁卯卯不大愿意变成人形。 “因为我想……”直说要双修的话自己宛若个急色之人,忒没风度,江砚书想了又想,“我想和你做一下吕字。” 怕翁卯卯听不懂,他说完还指着嘴巴,把话说明白了一些:“就是唼喋唼喋的那种吕字。” “道长你在打什么哑谜,是想亲亲吗?”江砚书的解释让翁卯卯更糊涂了。 “嗯……差不多。”江砚书点头。 明白了江砚书的意思,翁卯卯跳到江砚书的腿上坐下,在他的眉睫前变成人形。 坐的位置不够准确,变成人以后那腮臀只是挨着江砚书的膝盖上,稍一个仰身就会摔个四仰八叉,翁卯卯赶紧抬起两条手臂搭到江砚书的肩头,而后腰肢动动,一点点往上挪,一直挪到火热处才停下:“道长,卯卯要唼喋唼喋的亲亲。” 腮臀和拖涎的蜗牛似的,逗得江砚书不知所措,待她停下,唇瓣贴在她的下颌吮几下后才一点点往上移动。 四唇相贴时,江砚书用了劲儿,如醉如痴,倒替含上两片唇,因为用了劲儿,太阳穴两边的青筋微微凸起,而喉间不停一上一下地滚动着。 所谓的唼喋唼喋声,就是吮吸时所发出的声响,和鱼儿嚼食时的声响相似,翁卯卯在江砚书的怀中四肢垂垂酥软,背上若无骨一般,时不时便往后倒,幸有江砚书的手臂所托,才没有出丑狼藉。 “道长……时候不早了。”江砚书水磨功夫,忘我亲吻着,只是亲吻,翁卯卯并不满足,双掌轻轻攮他一下,提醒道,“不早了。” “我、我知道了,现在就回去吧。”江砚书不知自己亲两片香唇亲了多久,但离开时翁卯卯的唇瓣如同抹了艳红的口脂,没有半柱香的功夫,也有一盏茶的时候吧。 再看窗外,可见淡月,确实时候不早了,不能在榻里白肉相见,江砚书叹了声气,起身道:“我们走吧。” 翁卯卯呆在原地,吃紧道:“道长,我是说时候不早,该双修了呀。” 江砚书心中欲舍不舍,而翁卯卯直言不讳请求双修,他的魂飘飘,脚沉沉不能动弹,张着嘴说着含糊之语,顷刻后才拦腰抱起眼前之柔曼,入榻捉蝶。 两人有意,一场欢愉,分成前后场,前半场姿势常见,不过是丈夫紧覆姑娘之体,挨着那片酥胸白腹,胯下凶猛,抽抽插插个不停。 而后半场姿势羞人,姑娘双臂撑榻做拱腰之势,一副腮臀,似熟桃开裂,从中一道湿缝,情波四溢,深处里开出万千花蕊,红红润润,可见疼爱之痕,而丈夫则跪其身后,胯下孽根昂昂,竭尽全力,一个呼吸,便从后狂采香蜜。 孽根紧送慢出,香蜜随之淋漓而下,后入之势果真能够入得更深,花穴也似是不见了底,翁卯卯肚皮收紧,猝不及防锁住孽根,使得江砚书精意大动,连忙从中退出,摸一下收紧的肚皮,又把手移至下方,探一指深入其中,揉着两面红壁,湿热嫩滑。 只是摸着,浑身淫气大增,江砚书一个没忍住,坚硬的孽根抵在腿上冒出白露,一会儿便软下。 手指仍在里头出入,江砚书多添一指入内,调整呼吸后低语道:“卯卯,我受不住你这般挑逗……日后不要锁,我只是见你之白肉,便能软下之人。” “嗯……是道长刺得快活了,方才那个姿势,除了膝盖有些酸,但所获之趣,比之从前有叁倍不止。”翁卯卯慢慢吐吸,让肚皮放松下来,体内的手指穿梭无常,令她兴奋加深,背脊流过一阵酥麻,双手再支撑不住身子了,懒懒地往榻里倒去,看情态楚楚可怜,也是丢了几分魂魄。 欢愉结束,江砚书不舍,手指继续抽送十下才离开,但翁卯卯一张脸红晕难消,手指抽出那刻,哼哼唧唧伸手去握住江砚书的手腕,求他不要离开:“道长,卯卯好像……好像还没得趣,能不能再快活一下?” “卯卯,时候不早了……”江砚书提前疲软,虽能再勃再战,可再做一次,只怕翁御起疑担心。 “可是……”翁卯卯握住江砚书的手腕不放,眼角泛红,用湿润的眼盯着他,“就一会儿,我好久没和道长双修了。” 翁卯卯不贪这点男女事,但既然脱了衣裳修了起来,她觉得自是要饱欲一场才是,要不然弄得一身黏糊只为了那么一小会儿的乐趣,得不偿失也。 眼前人桃面泪眼,江砚书哪里把持得住,色心骤然一紧,他感到股间的火热袭到肚皮内了,赶忙收紧腰间的力,道:“那我先用手来答应卯卯吧,你将腿张开些许。” 说罢,手指重新刺入凹缝内,一点点往内凿入。 指尖点点刮刮,忽左忽右没个定数,投眼看去,那细长的手指竟陷到了底,怪不得深处有酸涩之感了。 也说交合几次,江砚书早已摸得了交合之技,用手指也能让翁卯卯的身心得趣。 得了趣,身子失力,连剔起眼皮的力气也消失了,翁卯卯气息紊乱,慢慢闭上了眼,全心全意享受起来:“唔……道长,双修当真是妙事,原来手指也能来交……” “我上回用口去啄,这回用手来交,不知卯卯是更爱哪一回?”江砚书目光灼热,两眼盯着粉面看,眼角却要偷觑淡红股间与白花花的胸口处,觑一眼,指尖之力不由加重,刺得开口处雨雾喷溅,打湿春木。 用口或用手,翁卯卯都喜欢,不同的滋味和快活,要从中选一个喜欢的来,实在是有些难了,她迷迷糊糊地犹豫着,然后回:“都喜欢的。” “那便好。”江砚书好似得了夸奖,殚技而逗,直到翁卯卯腰肢扭动,膝盖顶起,受不住要挣动逃离,江砚书才举孽根送入潮湿之地,刺入时温柔,但当孽根被花径掩埋后,他若触了腥味的饿狼,一下一下进行种创。 翁卯卯受创而嘤嘤呻吟,花穴翕合无度,想纳住孽根,又想将孽根逼出体内,矛盾之下,不想是身心爽利,腰肢迎着江砚书前后移动。 温存的时候足够久,眼下的交合二人皆飘飘欲仙,尤其是江砚书,憋了许久后得到自由,如渴鱼见水,已无怜花惜花之想,肆意撞击,肆意顶弄,最后脑子一晕,在那窄径处释精收场。 第六十三章大年十五吃包子 再闹了一场,翁卯卯终于得趣,不再贪恋男女的滋味,懒洋洋地在榻上舒展一番身体,而后歇过一阵,就和挨着江砚书的身侧,懒一步,快一步地走回香鱼铺。 天色将暗,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了,回铺子的路上饭香油香阵阵掠过鼻头,翁卯卯嗅觉尖,分辨出那些油香是海里的肉味,一闻,她饥饿难耐,捂着肚子呻吟肚饿:“道长,卯卯饿得要走不动了,你能不能给卯卯先买点吃的呀。” 翁御说要带她去吃虾,可她饿得脚下似被绑了万斤重的石头,想走也是一点都走不快了。 市槽两边都有浮铺在卖熟食,江砚书停住脚步,问:“那你想吃什么?” “卯卯想吃没有骨头的肉。”翁卯卯腮颊鼓鼓,虚弱地回答,“哦,是没有骨头也没有壳的,软乎乎的肉,我牙口不好。” 喜欢吃无壳无骨的肉,牙口不好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便是懒了,江砚书瞅她一眼,无声说一句:“懒惰成性,也是可爱。” 说完,轮眼一看四周卖肉的浮铺,铺上的肉不见有无壳无骨的软肉,江砚书便转过头,她吃不吃肉包子:“吃肉包子吗?那里头的肉馅儿也是软的。” “可是卯卯现在只想吃肉,吃好多好多的肉。”肚子饥饿的翁卯卯只想往嘴里塞一口满是油香的软肉,肉包子只有中间夹了肉,其它部分吃起来干巴巴的,她一点也不想动牙齿去咀嚼,这是十分浪费力气的行为。 “那你吃里头的肉馅就好。”江砚书回道。 “不行啊,这样子浪费食物,哥哥知道了,会薄责卯卯的。”翁御的薄责其实无关痛痒,只是说一句这般不可爱了,但翁卯卯也觉着浪费食物不好,摇摇头,拒绝了江砚书的提议。 “我是说,你吃肉馅,我吃其它部分。”翁卯卯的声音低到几乎听不清了,江砚书怕她在下一个呼吸以后,两眼闭上,就要在这人来人往,闹哄哄的市槽里晕了过去。 她吃肉馅,江砚书吃肉馅以外的部分,那这样就不是浪费食物了吧?翁卯卯认真琢磨一下,觉得可行,头点如捣蒜,眉眼弯弯地竖起两根指头:“好呀好呀,我要吃二十个!道长,卯卯真的太饿了。” 竖起的两根指头也和点头似的,一屈一伸,灵活地动了起来。 一个肉包子的肉馅只有一丁点儿,翁卯卯的饭量大,不吃上二十个哪里能缓和饥饿。 但她只考虑了自己的肚子,却没有考虑到江砚书能不能吃上二十个,江砚书一听到她说要二十个,脸色变三回,嘀咕着一句没良心,不为他考虑一番,嘀咕完,转头就去买肉包子了。 江砚书心想,今日吃不下,就留着明日吃吧,总不能在最后一日里饿着了她。 就算明日吃不完,他也要买! 肉包子刚在炉里蒸熟,碰起来烫手,吃起来烫嘴,怕翁卯卯狼吞虎咽,被烫出潦浆泡,江砚书将肉包子从中拗开放凉一阵才许她吃:“你慢些吃,这包子有些烫的,里头还有汁水,被汁水烫了,今晚你就就不能好好吃东西了。” “不烫不烫,卯卯也不怕烫的。”肉包子捧在手,翁卯卯呼呼吹几口凉气才吃,她唇瓣下的两排牙齿长了眼睛似的,一口下去,不管咬多大口,只会吃到肉馅,其它部分一点都没有吃进肚子里。 江砚书常偷睛看她,即使张大嘴吃东西,也不会觉得不雅气,反而可爱得让人痴痴发笑,就和那猫儿一样呢。 一个包子的肉馅翁卯卯一口就能吃完,二十团肉馅,吃进肚子里不过一会儿的事,好在香鱼铺并不远。 “啊,本来想给道长留一点肉馅的,可是卯卯太饿了呜呜呜。”翁卯卯把吃掉肉馅的包子送回江砚书的手里,“我下一个一定留一点给您尝尝。” “那倒不必。”江砚书并不饿,接过包子后一小口一小口地吃。 “不行!我要留一点。”翁卯卯说道。 可下一个包子她仍然没有留一点肉馅,嘴里又说着下一个留,然后下一个还是没有留,反反复复,江砚书到最后也没有吃到一口肉。 二人一边走一边吃包子,吃完的时候正好回到了香鱼铺。 翁卯卯的额头上没有任何东西覆盖着,甫一出现,里头的翁御就嗅到她的味道了。 “啊,是卯卯回来了!”翁御剥着一只蟹钳出铺相迎,一出铺,就看到了因为嘴里咀嚼着肉馅,腮颊鼓起的妹妹。 翁卯卯离开了这段时候,翁御给她剥了一大盘虾还有八只螃蟹,翁卯卯回来的时候他的手里正在剥最后一只蟹钳,十根指头都是油乎乎的。 “饿了吧?”翁御将蟹钳上的肉喂到翁卯卯的嘴边,笑嘻嘻道,“哥哥给你剥好了虾和螃,好大一盘,都是东海里的肉,洗个手,我们就能吃饭了,今日是小狐狸掌厨,哥哥拜托她给你做了一条甜滋滋的柳惊鱼呢!” 第九十四章大年十五小河婆献计 肚子里装了二十团肉馅,对翁卯卯来说只是半饱而已。 翁卯卯正愁回到铺里没有东西吃,翁御便热情地送来蟹肉了。 还是不用剥壳就能吃的蟹肉,翁卯卯的眼睛亮如火炬,不过她嫌用手拿蟹钳会油了手,便凑嘴巴过去吃。 一口就把大钳子的肉吃进了肚子。 “哥哥,卯卯还想吃橘子。”翁卯卯觉得饱餐一顿后,需得吃点汁水清甜的果物。 “我刚和刺猬精买了一筐,哥哥看过了,颗颗新鲜,卯卯吃完饭就能吃了。”翁御的一双眼将江砚书一个大活人忽视,只引着翁卯卯入铺内。 六年了,虽然翁御每年都让翁卯卯呆在自己的村里,但只是因为井塘村不放鞭炮,他的心里并不大待见自己,江砚书拎着一袋子没有了肉馅的肉包子,两下里发愁又两下里受热。 翁御不待见自己的话,若知道他和翁卯卯已不是皮里膜外的关系了,会不会直接从口里喷出一团火,将他烧成个焦黑的尸体…… 长兄如父母,不待见自己,他想去年兽村的可能也没有几分了,也不能和翁卯卯一双两好地过日子了。 “唉,虽然有些可耻,但好像也只能这样了。”想要翁御接受自己只有一个办法,江砚书一双眼看向坐在里头眼神迷离的苍小七,别有心思地点了点头。 苍小七的后方坐的人是虞蛮蛮,江砚书的眼睛一个转移,就和两眼露着饿光的虞蛮蛮相逢了。 虞蛮蛮本在等着新馒头出炉,但她一眨眼,看到了江砚书手里的袋子,于是笑着跑了出来,诈熟一问:“你、你手里的东西是馒头吗?” 肉馅被吃掉的肉包子也算作馒头吧?江砚书沉吟片刻,回道:“算……算是吧。” 闻言,虞蛮蛮脸上的笑容更为灿烂,露出两排牙齿回:“那你能不能给我吃三个?我真的好喜欢吃馒头。” “这……这些馒头都被卯卯咬过了的。”江砚书不嫌弃翁卯卯的齿痕与唾沫,但别人不一定不嫌弃。 “没关系的。”虞蛮蛮搓热手掌心,吞咽一口唾沫后道,“我和卯卯是朋友,我不嫌弃,馒头怎么样都是美味的呢。” “那好吧,但是有些凉了,你馏一馏再吃。”里头还有十七个包子,江砚书正不知怎么区处,既然虞卯卯不嫌弃,他也不忸怩了,直接把一袋子的肉包子给了她。 “啊!你真是个大好人啊。”虞卯卯接过袋子,粗略地数一数,却是数不清楚,眼里的笑意都要溢出眼眶了。 虽然虞蛮蛮到处讹馒头,但浅浅打个交道后,也是个有趣的鲤鱼精,给个馒头就成大好人了,江砚书亦笑着摇起了头。 虞蛮蛮是条好吃馒头的鱼,脑袋简单,不过眼睛尖,一眼便看出江砚书心系翁卯卯了。 江砚书手里不吝啬,于是虞蛮蛮的心里也火热,她拿起一个包子往嘴里送,边细细嚼边含糊道:“你是不是喜欢卯卯呀?但是翁公子他很疼卯卯的,你想和卯卯在一起的话,其实有些难,就像他想和小七在一起一样难。不过呢,如果你以后遇见我都愿意给我买馒头的话我可以帮帮你的。” “你、你有什么办法吗?”江砚书带着怀疑,紧张地问虞蛮蛮。 这虞蛮蛮看起来并不大聪明,行为举止上大不成个体统,不知能有什么办法可以让翁御接受自己呢? 如果能成,别说馒头了,他拿香火将她供起来都不是问题。 嘴里的馒头味道和口感都有些奇怪,好在并不难吃,虞蛮蛮吃得极慢,吃完一个肉包子才说:“翁公子打过苍迟哥哥,苍迟哥哥十分不喜欢他,所以啊,我可以让苍迟哥哥抓走卯卯,翁公子便就进退两难了,为了小七,他不能对苍迟哥哥动手,这时候您就大显身手,出手相救,把卯卯救下来就好了。” 江砚书打着十二分的精神听着,听完,不禁对虞蛮蛮暗挑大拇指,这果真是个好办法啊:“可是他们今晚就要回去了,赶得及吗?” “不要小趣我。一定可以的。”虞蛮蛮拍着胸口,信心满满地回答。 为何有如此大的信心,因为她三面讨好,为了能多吃几个馒头,挖空心思,四处献计,所以她在不久之前,分别向翁御、苍小七和苍迟献了一计。 她是这般对翁御说的:“你们今晚就要走了吧?可是明年再见的时候,没准小七就许字他人了?翁公子不留在此处,好好回转苍迟哥哥的心吗?我有一计,可让你留在此处,也能回转苍迟哥哥的心,日后能看管小七终身,不过呢,你以后要给我买馒头吃。我不骗你,我是鲤鱼,来我这儿许愿都能得到好运。” 后来对苍小七是这么说的:“小七烦透了翁公子,干娘这儿有一计,可让他不再来烦恼小七,只是这计策需得用馒头来换?小七想听不想听?” 再后来他对苍迟是这么说的:“苍迟哥哥不喜欢翁公子,蛮蛮这里有一计,可让他再也没有脸皮靠近东海靠近小七了,只要苍迟哥哥给蛮蛮买馒头,蛮蛮就告诉你是什么计策。” 惊!大boss竟然是蛮蛮? 第六十五章大年十五嬉鱼郎 只不过是要几个馒头,花不了多少钱,苍迟和翁御都不是正经之人,一下子就被虞蛮蛮卖的关子起了好奇心,在不知计策的内容时,便纷纷点头答应下来:“好啊,给你买馒头。” 虞蛮蛮给苍迟出的计策便是再次抓走翁卯卯,让翁御动气动手,再打自己一回,他若打了,想是再无脸皮来入赘了。 毕竟女婿打两回岳父,这在天界上也是走了打折儿的事情啊。 六年前,翁御的那一拳头,现在想起来脑袋还在隐隐作痛,不过皮肉上痛一会儿,就能为苍小七赶走一个大麻烦,他觉得值了:“甚好,吾家小七,可不能这么快和别人就走风月!” 而给翁御的计策和给江砚书的计策差不多,也是寻个无名之人把苍小七抓走,然后在紧要关头,他第一时间赶去英雄救美。 至于苍小七,却是在犹豫,她的眼珠子溜了几圈,没有立即答应虞蛮蛮:“干娘,其实吧,他就是有点吵,人是不错的,骂他不还口,打他不还手,一年见个七天,闹腾七日,小七觉得也挺好的。” “哦,这样啊。”虞蛮蛮拖着尾腔若有所思,原来苍小七是个口是心非之人,表面烦他,心里是有些喜欢他的。 看来这一次,苍迟的肉体和心灵都要受伤了,估摸是挨了一顿打,却要痛失膝下之女了,真是有些可怜了,不知道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了。 虞蛮蛮的计策,在江砚书琢磨一番以后,愈觉得可行,觉得翁卯卯当真是孔明在世,口角一开,计策千万条来,他赶忙答应下来:“姑娘,那就……拜托你了!” “那我的馒头呢?”虞蛮蛮怕江砚书忘了买馒头的事,“你会给我买吧?” “当然了,以后有我在的地方,我保证你的馒头能吃到饱。”馒头在路上随处都有人卖,且价不贵,用馒头换得翁御的认可,这种买卖自己不会落便宜,江砚书哪能不答应下来。 “真的啊?公子,你真是个大好人呀。”虞蛮蛮在扬州这儿每日都是馒头吃到饱,尤其是当了香鱼铺的洗碗工后,那馒头每日多得吃不完,可这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这句话,她顿时感动得热泪盈眶了。 “姑娘,你也是个大好人!”一想到日后可以和翁卯卯在一起过日子,江砚书两眼含有热泪。 “呜呜呜,我只是一条为了吃馒头,不择手段的鲤鱼精。”虞蛮蛮愧对好人这个称呼,摇手不敢当。 “若姑娘这么说,那我其实也是个为了卯卯,不择手段的小人而已。”江砚书也是摇头不敢当好人之称。 “所以我们是好人,也是小人吧。” “是的。” “不够我觉得我们还是当个小人比较好,当小人,心里就没有那么多愧疚了。” 二人在淡月之下互夸好人又道自己是小人,语调偶尔脆快偶尔悲切,好似唱了一台戏,正唱到务头时,和裴姝走风月的郎君虞半白,扮作街上的嬉鱼郎,手持一只鲤鱼灯,忽然一跳一跳地进到香鱼铺里来。 那只鲤鱼灯长八尺,大而沉重,两只手来持,也持得摇摇晃晃的,不过手上一摇晃,鲤鱼的脑袋和尾巴也跟着左右摆动,好似在水中畅游了起来。 裴姝在厨房里备晚膳,并不知虞半白的到来。 看到虞半白,又看到他手里的鱼灯以及手上深浅不一的伤痕,裴焱忽然明白了,原来他消失了这么多天,是跑去扎这只大鱼灯了。 手艺不赖,扎得头圆肚圆,栩栩如生。 一个爱己发肤的泉先,为了让裴姝高兴,受伤留疤也不在意了,倒是个有心人,裴焱笑了起来。 在铺内吃虾肉的翁卯卯看到有明晃晃的鱼灯,哇地一声惊呼:“哥哥,仙池里的鲤鱼仙子都下凡来了吗?” 虞半白的腰间挂着一串铃铛,铃铛跟着他的脚步叮当作响,翁卯卯觉得好听,变回原形,挺着圆滚滚的肚子跟着铃铛声摇头晃脑和变换脚步起来。 松蓬蓬的脑袋一摇,身上还穿了一件粉袄子,就像是一头小醒狮,看到妹妹有此兴致,翁御拍掌喝道:“对了,左脚右脚左脚!右脚左脚右脚!卯卯,以后我们去年兽村里调百戏。” 裴焱扭头呼裴姝来看:“姝儿,铺里游来了一条好大的鱼,你快出来看一看,若是喜欢,就抓起来。” 第六十六章大年十五呕吐猫 “卯卯跳得可好可俏可吃喜,怕是王母娘娘见了眼睛也要痴,赏你几个大蟠桃。”翁御连连称赞。 翁御的拍掌声让翁卯卯愈加兴奋了,她忘了自己肚皮里装的都是虾蟹,脑袋晃似拨浪鼓,且跳得越来越高。 江砚书忧愁地看着欢然蹦跳的翁卯卯,口角边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所说吃完饭就蹦跳,容易发生呕吐,可看兄妹二人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他不好意思开口扰人兴致了。 看着翁卯卯吃得浑圆的肚子因为蹦跳时弹弹晃晃,而袄子的扣子都撑开了几颗,江砚书的眉头紧皱不展,总觉得下一刻肚皮里的东西就要从嘴巴里呕出来了。 江砚书的担心并无道理,翁卯卯的身体活络了以后,肚皮内开始翻滚,没过多久,喉间涌来一股恶心感,愦愦欲吐的她不能再摇头晃脑了,等四肢一停下,她张开嘴,就当着四五人的面前,往地上未化的谷物和半升黄水,出了一场丑。 吐完,她自己嫌弃那些呕吐物不干净,往后退了几步才无力倒下呜呜呼呼叫唤:“呜呜,不舒服不舒服。” “真是担心什么就来什么了。”江砚书不嫌那呕吐物,抱起翁卯卯来用帕子给她擦嘴揉肚皮,“以后不要吃饱了就跳。” “卯卯,你怎么了?”翁御上一刻笑眯眯地打拍子,下一刻则大声疾呼,汗毛狂竖,飞奔到江砚书身边,江砚书在给她揉肚皮,他紧张得去探翁卯卯鼻息的强弱,目观她的眼睛的变化。 在院子里嬉鱼的虞半白,因着翁御的这一声突如其来,响彻云霄的尖叫,分了神,乱了脚,然后落脚时踩到了小石头,一人一鱼,屁股着地跌了去,疼得他扶着腰,阿耶阿耶地叫唤:“我的腰,我的腿,我的鱼……” 裴姝听到裴焱说有鱼,围裙都不迭脱下就跑出来看,但出来时看到两头混乱,一波人围着一只年兽,一波人围着虞半白。 虞半白倒地以后,鱼灯里头燃烧的蜡烛也倾斜了,将纸糊的鱼灯瞬间烧毁,裴姝出来的时候,那鱼灯毁得难辨原状,虞半白跪在鱼灯旁边哭得稀里哗啦的,地上弹跳着无数颗珍珠:“我的鱼灯,扎了十天半个月呢……呜呜呜呜,姝儿都还没看到,就被烧成了灰,呜呜呜呜,谁啊,大惊小怪的。” 虞半白哭得难抑悲伤,小鹤子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减,鹅行鸭子步,在地上捡珍珠,手里拿不住了,就往袖子、口袋里塞:“一颗珍珠能买百串冰糖葫芦,嘿嘿。” 裴姝云里雾里,一双眼睛都不知往哪处看才好,看不懂这些混乱的场面,而狐狸精是怕火的精怪,她看到虞半白回来,心里高兴,却不敢靠近,索性折回厨房做菜:“爹爹是不是看错了,没有鱼啊,我还是回去做饭吧,鱼蛋哥哥都来了,又要多做一样菜了,做多一道美颜汤吧。” 翁卯卯的鼻息不弱,眼睛也乌亮有神,看来不是因中毒才呕吐的,可是翁卯卯的虚弱肉眼可见,翁御因着急,托地两行泪下,毫无男儿气概:“卯卯,是不是食物不鲜呀?都是哥哥不好,应该自己先尝一尝的。” “卯卯不会是重身孕吐吧?重身的话是会吐的呢……”虞蛮蛮刚从虞半白哪儿过来,跑到翁卯卯身边时就来了这么一句话。 江砚书背脊一阵发凉,在脑海里飞速回忆那些香榻的暧昧事儿,他只有一次在径中失了精关,这段时日在榻里虽然不威风,但没有那般失态过了,且自打他梦见翁卯卯拖家带口来他村里吃白食,便觉怀珠孕儿十分不易,他可从没想让翁卯卯受这种苦,所以翁卯卯不可能是因为重身才吐的。 回忆清楚后,江砚书心头丕丕惊怕,颤着声音解释:“只是吃饱后动太多了,才、才吐的吧。” 说这句话的虞蛮蛮不过是想试探翁御一番,试探翁卯卯在他心中的位置如何。 翁御听了以后怒不可遏,头上冷气严凝,他咬着牙自言自语:“是哪个行径乔的毛团敢近卯卯之身,我必把他当畜生来去势呵!让他不辨阴阳人道!” 自言自语完,翁御捧着脑袋耷拉的翁卯卯问:“卯卯,你告诉哥哥,是什么脏东西害你怀珠的,哥哥这就去将他捉来,先去势,再斩手开膛,将他四肢剁成一团肉酱,丢进火炉里烤熟了。” 这一句话就能试探出来了,虞蛮蛮嘴里嘀嘀咕咕:“有些麻烦,但好在苍迟哥哥好欺负。”嘀咕着,她跑到苍迟哪儿去了,留下江砚书一个人在原地里面对狠势儿的翁御,他怕得手脚滴屑屑难停稳,也怕得胸口发热,好似里头滚起了热油。 为了一口馒头,鲤鱼精也要不停运智啊,虞蛮蛮趁着香鱼铺混乱时,拉着苍迟到角落里咬耳朵,说起私话。 “你干什么呢蛮蛮?”苍迟看着鬼鬼祟祟的虞蛮蛮问道。 虞蛮蛮的声音折下:“苍迟哥哥,你知道吗?卯卯虽然是翁公子的妹妹,但肠里来肠里热……就似自己亲生的姑娘一般呢,心肝儿可知重卯卯呢。我有个更好的计划了,可以让那翁御气得流泪吐血。” “真的假的?”苍迟狐疑。 “苍迟哥哥真是欠!咱们鲤鱼精说话,那是娘的灵!”虞蛮蛮叉起腰,“苍迟哥哥,你想不想知道?想知道就多给我买几个馒头吧。” 第六十七章大年十五花言巧语 “除了买馒头,苍迟哥哥还要帮蛮蛮洗一个月的碗。”虞蛮蛮觉得自己想出来的计策胜过当年的诸葛亮的计策,于是蹬鼻子上脸,多提了一个要求,“但是工钱都是蛮蛮的呢。” 给她买馒头还要帮她洗一个月的碗,这桩交易买家亏损了,苍迟在虞蛮蛮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个指头:“虞蛮蛮,你别在我跟前卖弄精细,怎么我就要帮你洗碗了?” “怎么就卖弄精细了?”额头上的疼痛让虞蛮蛮感到委屈,本是滴溜圆的杏眼,垂合成朦胧的睡眼,“翁公子不再打扰小七的话,平日里苍迟哥哥不就颇有闲暇了?而且我还听小七说了,苍迟哥哥的文考过了,日后不用再去安大人那处上课,亏得我还压你这一次文考能过,如此信任苍迟哥哥的蛮蛮真是没有长眼睛。” 说到这里的时候虞蛮蛮心虚一阵,其实她压的是小鹤子,不过她是鲤鱼精,记忆颠倒记错是常事了。 只要脸皮厚一些,就能有馒头吃,也能清闲地揾银子,虞蛮蛮酝酿好言语,嘴里就如瓶注水,一刻不停地念叨: “一天里就替裴妹妹跑几回腿,苍迟哥哥的腿忒长,身体忒旺跳,脸庞也生得忒俊的,跑百来趟气都一点不喘,无事可做的时候帮蛮蛮洗洗碗怎么了?在家里的时候你不也天天献殷情,帮乔姐姐洗碗吗?懒了大半辈子,手脚勤快些才能让乔姐姐欢喜啊。” “还总说我到处拖狗皮,明明苍迟哥哥才是到处拖狗皮的,要不是生得如此好看,怕是去唱《莲花落》都讨不到一个子儿,只能讨得过路人的白眼。明明生得这么俊俏,嘴里说的话却一点也不招人喜欢的,白长了一张脸,要是我有苍迟哥哥那么好看,说话一定会好听。” “呜呜,蛮蛮忽然好伤心,如果不是被苍迟哥哥的爹爹带到人间,蛮蛮这会儿可是一条不愁衣食的鲤鱼仙子……我是鲤鱼仙子,月光娘娘的干女儿,不应该是扬州里,口袋里没有半个铜钱,总是被乖龙欺负的小河婆,呜呜呜。” 虞蛮蛮眼里阁泪,捂着胸口打悲,一张嘴里半夸半骂,单说他脸庞俊,苍迟听了后都止不住笑意:“好吧好吧,我帮你洗就是了,在水里那嘴就开开合合吐出泡泡,变成人了一说起话来也是嘚啵嘚啵的,难为那打雷的狗东西,日日得听你的叨。” “我就说,苍迟哥哥是最好的了,嘿嘿。”虞蛮蛮擦去挂在眼角上的眼泪,转而笑面待人,与苍迟细说起新的计策,“那待会儿吃完饭,苍迟哥哥就把卯卯抓走,不过你不能真的欺负她,她才那么小一只,被苍迟哥哥吓到了魂儿都得飞走。抓走以后,那个道士会和翁公子一起去救卯卯,这一次翁公子也许会因为小七不敢轻易动拳头,但是那道士会动拳头,因为那道士喜欢卯卯,他想和卯卯在一起,可是翁公子疼爱妹妹,哪里舍得卯卯嫁人呢,而且他也看不上那位道士。所以到时候那位道士从苍迟哥哥的手中救出了卯卯,那么翁公子就欠他一个人情,若能让道士和卯卯在一起,翁公子必定疼得眼睛流泪,口里流血了。你说是也不是?” 说了一大通,苍迟摸着自己的脸,只说一句:“说来说去,我这回不是给道士打就是给年兽揍了?我好歹是龙太子,以后怎么也得当龙王的啊,虽然能力不大强,被个道士打成鼻青脸肿的,想一想有点丢人。” “为了小七,就要忍辱受屈。”虞蛮蛮嘴皮灵活,“再说了脸皮重要还是小七重要?” “肯定是小七啊,小七可是我家姑娘,是东海的公主,反正丢不丢人我日后也是要当东海龙王的。”苍小六和苍小七是自己的姑娘,自己的姑娘哪里有脸皮重要,思考一番后,苍迟肯定了虞蛮蛮的新计策。 这个计策便是吃过晚饭后将翁卯卯带走。 哄住苍迟后,虞蛮蛮转去找虞半白咬耳朵了:“家子鱼,刚刚害你鱼灯烧毁的人就是翁公子,好可惜啊,裴妹妹都没有看到漂亮的鱼灯,若是看到了该多好?你想不想报鱼灯之仇?我有一计策,不过你得给我买馒头……” 虞蛮蛮见人就献计策讹馒头,虞半白头一回和脑袋如此灵光的虞蛮蛮打交道,有些吃惊:“什么计策?” “就是……”虞蛮蛮的凑过去说计策,总之是这般这般,那般那般,虞半白听了后觉得她脑子里怕是灌进了些风水,不过最后还是接受了她的计策,反正自己也不差钱。 另一头的翁卯卯呕吐过后精神不佳,趴在江砚书的臂弯里昏昏欲睡,面对翁御的疑惑,她也无力回答,竖着耳朵,听江砚书废口舌的解释。 “就是吃饱了,动太多才吐的。”这一句话江砚书说得口干舌燥,可是翁御偏不相信,还用不善的目光看着江砚书,将他当成了害翁卯卯肚皮里结珠的人。 最后是翁卯卯打拍精神,说了一句吃太饱了,翁御才打消了疑云,嬉皮笑脸问她还饿不饿:“卯卯还想吃点什么吗?” “哥哥,卯卯不想吃了,卯卯想睡觉。”吐过以后喉咙发苦,翁卯卯哪里还有食欲吃东西,眼下她只想蜷缩成一团,然后在温暖的地方睡上一会儿。 翁卯卯的样子虚弱无神,翁御不放心她,想到喜欢在爹爹和阿娘袖子里睡觉的狐狸,忽然计上心来,有了主意。 对年兽而言,翁卯卯体型娇小,但对猫儿或是狐狸而言,她的体型则偏大了,袖子里她呆不了,于是翁御向裴焱借来一件带有帽儿的外衣披在身上,然后又问裴姝借来小枕头放在帽儿里,让睡觉的地方变得柔软暖和后,他让江砚书将翁卯卯放进帽子睡觉:“将她放进来吧,我不放心她。” 第六十八章大年十五龙太子偷猫(一) 江砚书遵着翁御的指示把手里的翁卯卯轻放进帽子里,而后自己拿起扫帚,将地面上的脏物打扫干净。 起初翁卯卯的头搭在帽沿上,朦胧的一双眼睛半合,想着趴一会儿后就清醒过来,然后吃小狐狸做的柳惊鱼,可趴着实在是疲惫,头向里头一钻,大尾巴往身上一贴,迷迷糊糊睡去了。 想到吃过晚饭后二人要分别百日,江砚书鼻息浊重,想躲到暗处去揾眼泪了,而翁卯卯似乎也忘了一件事,在回来的路上她说要让翁御带他去年兽村,在路上的时候一张嘴甜滋滋,说得如此好听,但到了铺子却只字不提,看来所有的希望,都只能寄托在那条看着不太精明的鲤鱼精身上了。 翁卯卯睡过去后,江砚书和一块狗皮膏药似的,跟在翁御的身后。 翁御坐下,江砚书坐下,翁御走路,江砚书也走路,形影不离,两眼胶在帽子里睡态可爱的年兽转也不转一下。 翁御得了闲暇就想找苍小七说些甜话儿,但江砚书咬着他的脚跟,紧紧跟在身后,他到嘴边的甜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当真是碍眼之人。 “你没有事情可以做吗?为何要跟在我身后?”翁御不见了那张温和的笑面,看向江砚书时,一脸的不耐烦,“你不会是想偷我家卯卯吧?”说完,警惕非常,似将江砚书当成了手脚零碎的毛贼。 “我……我只是怕她掉出来而已。”江砚书舌头一钝,一句话说得过去断断续续的,“帽底浅浅的,她一个翻身就会摔下来的。” 翁御扭头看一眼身后,正如江砚书所言,再有翁卯卯胖了许多,帽子装不进她身体的全部,翁卯卯睡态偶尔可爱,偶尔野蛮,谁都不知她会不会来个翻身,有人盯着也是好的,只是多一个人在,便不方便和苍小七相处。 “你离我远一点吧,你总这样贴在我身后,你不怕嫌,我倒是烦得慌。”翁御挥手把江砚书驱赶到两米之外,不许他擅自靠近一步。 可怜那江砚书在妖怪面前是个威势怖人的道士,但到了翁御面前,却和人家家里头上不得台面的小厮一样,被呼来唤去,处处讨嫌。 想要翁御换了白眼露出一双青眼来,这比登天还难,江砚书延着一截脖颈,眼巴巴地看帽子里熟睡的翁卯卯。 虞蛮蛮让苍迟吃过饭后带走翁卯卯,苍迟便就一直寻机会,如今翁卯卯在帽子里睡觉,倒是个好机会了。 苍小六和祢衡在晚饭开始前一刻才到铺子里来,祢衡是只扫晴妖,原形只是一张涮了油的红纸,所以并不喜欢雨天,不过苍小六喜欢下雨,他便不能进行扫晴,害苍小六难过,以前他在天上的时候是帮元宵娘娘粪除尘埃,身份低搭的小厮,扫了那么多年,不喜欢粪除尘埃的他逐渐变成了看见脏东西就忍不住要拿起手上的大扫帚扫一扫。 香鱼铺聚满了人,一群人闲不住,时常走来走去的,鞋底的灰尘都落到了砖上,祢衡和大伙儿打过招呼,便一个人拿起扫帚,默默地将砖上到脏物一一扫到外头。 边扫嘴里边道:“太脏了太脏了。” 等裴姝忙活好晚饭,翁卯卯已经做了许多个美梦了,嘴里一只嘟嘟囔囔,发出些含糊的声音。 吃晚饭的时候翁御不知廉耻,不懂礼数,被苍小七攮了好几回,也要热脸贴冷脸,坐到她身边去:“小鸡,我肚子不饿,所以我待会儿可以给你剥虾、蟹。” “那也行吧。”既然不用自己动手就能吃到一口新鲜无壳的肉,苍小七便就不赶翁御了,只是不许他离自己太近,“不许碰到我,我可是龙公主,身上的衣物可贵着呢。” “所以啊我才要坐在小鸡身边剥虾、蟹,衣物昂贵,那小鸡的手更是娇贵,泼天的财富都比不上小鸡的手,哪能剥这些恼人的玩意儿,万一伤了手怎么办?”翁御听不出苍小七话语里的嫌,嬉着脸捋起衣袖,就要给她剥虾蟹。 嫌话都听不出来,这耳朵怕是被鞭炮给炸坏了吧。苍小七脸上嫌弃之色不减,但心里不再和从前那样排斥翁御了,翁御剥一只她就吃一只,一点也不客气。 乔红熹在一旁听着,悄悄扯了一下苍迟到袖子,道:“他这张嘴,可比祢衡那小子能说,是个脸皮厚,心里善良的人物,只怕小七也要走风月了,翁御这人,我瞧着倒是不错的。” “善良?”苍迟摸着脸颊委屈地说,“娇娇,我可是被他打过的,这样的人一点也不善良的。” “谁让你吓唬他妹妹,要有人这么吓唬小六小七,你心里好受吗?屡教不改,现在还总是欺负小鹤子,等哪天小鹤子也有了喜欢的人,你只怕会被他打得没了龙鳞。”当年那件事的来龙去脉,乔红熹都听东海的小生灵说了,苍迟被打了一拳不算吃亏。 “我只是觉得好玩,没有真的要吓唬她的。”在乔红熹面前得不到安慰,苍迟不难过,不过想到小鹤子以后有了心上人后就不能和自己玩了,心里忽然难过起来,“小鹤子啊……这样一说,以后都没有人陪我去龙王庙吃糕点了?唉……” 越是难过,苍迟的心越歹毒了,几口将碗里的饭吃完,然后张个眼慢,把睡得不知早晚的翁卯卯悄无声息地偷出了香鱼铺。 第六十九章大年十五龙太子偷猫(二) 苍迟偷走翁卯卯的时候,灵机一动,将面前路过的肥猫抓起来塞进帽子里了。 这只肥猫是苍迟儿时收养的猫儿,它自由惯了,整日价在东关街游荡,和虞蛮蛮一样,也是喜欢到处拖狗皮,偶尔还去卫赐的浮铺里当一只招财猫,气得苍迟每回见了它都要薄责它几句:“不许去那臭刺猬的铺子里,要不然我把你的皮毛剥下来给娇娇当暖手之物!” 肥猫总是左耳听右耳出,因为苍迟不会剥它当皮。 帽子暖烘烘的,余温未散去,肥猫觉得舒服,被抓进帽子里以后慵懒地打个哈欠,随后眼睛一慵,肚皮朝天睡去了。 翁卯卯被偷走,作为哥哥的翁御毫无察觉,还露着一张笑面在哪儿给苍小七剥虾,口里一声声变了音调的小七,让人麻犯得手臂长满了小疙瘩: “小鸡,你和我去年兽村,我天天给你剥。” “小鸡,你好可爱。” 而江砚书是眼睁睁地看着苍迟将翁卯卯偷去的,在偷的那一刻,他的嘴巴微微开启了,却在收到虞蛮蛮飞来的眼色中欲言又止。 记得翁卯卯说过,当初被苍迟拿着大鞭炮欺负以后翁御才把她带到了井塘村里来,由此可见,苍迟并不善良啊,不知道这次他会不会又将人欺负得呱然大啼。 铺里吃饭的吃饭,说闲话的说闲话,只他一人在担心翁卯卯的安危,可恨那翁御竟一点未察觉,嬉皮笑脸中腻人耳朵的话说是一句接着一句从口里吐出来,句句新鲜,从不重复,也不知是从哪本稗史里学来的。 寒夜风凉,行人冻得赤赤哈哈,只穿了一件袄子,浑身上毛的翁卯卯估摸也受不住今夜的寒,江砚书担心得不思吃眼前的饭菜,手里的筷子还夹着一口失温发硬的米饭,眼巴巴地看着天边发愣。 如今无雷无雨,想来翁卯卯还没有被欺负,他在心里不断祈祷翁御快些儿发现帽子里的翁卯卯被苍迟偷了去,可是他的祈祷无果,直到一顿饭快吃完了翁御才发现了不对劲。 “怎么睡着睡着,我的卯卯变沉了?”外衣一直往后落,不知什么时候,肩膀也有些疼了,翁御旋转着肩膀扭头看一眼,见得帽里睡着一只毛发与橘色皮毛的玩意儿,以为是眼错了,把个眼睛眨之又眨,“睡着睡着,卯卯还变颜色了?和只大虫一样……” 话说完,两边太阳穴若被铁圈紧勒,他卸下外衣,抱起肥猫,就着烛火反复看,还时不时去闻气味。 手里的猫儿额头上没有剔透的角,皮毛里也没有熟悉的气味,所以手里的肥猫根本不是自己的妹妹,翁御手足无措,放下肥猫后连抖几下那件带有帽儿的外衣,似乎抖一抖就能抖出一只翁卯卯。 “啊啊啊啊,我的卯卯怎么又不见了?”抖不出来翁卯卯,翁御趴到地上去撩开桌布寻找。 但桌子底下只有人的脚,于是他嘴里发出嗷嗷呜呜叫人难懂的叫声,膝盖上的灰尘都来不及拍去,就慌忙起身到外头去寻:“嗷呜呜,嗷呜,呜呜?” 看翁御紧张得失态,江砚书反而松了一口气,他终于发现翁卯卯不见了,再不发现,只怕要去梦里告诉他了。 江砚书正想告诉翁御是那苍迟带走了翁卯卯,不过虞蛮蛮跑到翁御跟前,先他一步把话说:“诶,苍迟哥哥也不在这里,莫不是是他不打一声招架带走了?我刚刚好像瞧见他鬼鬼祟祟地在翁公子身后徘徊呢。” 知晓事情颠末的虞蛮蛮嘴里吃着白花花的馒头,做出一副天真的气派,因为天真,所说的话听者并不起疑。 “那只猫儿就是苍大哥养大呢,出现在帽子里,十有八九就是他带走了长了角的小九姑吧。”在裴姝的眼里翁卯卯和小九姑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如今虽知她们并非一只猫,但她还是管翁卯卯叫长了角的小九姑。 肥猫落地后就跑到裴姝脚边讨要吃食,裴姝一边将盘中的鱼头送到它嘴里,一边说:“苍大哥是调皮的龙,只要闲着,就有许多坏心眼儿,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 “料然是他把卯卯带到东海那头去了。”虞蛮蛮补说一句,“东海就是他干坏事的老巢。” “是啊,他也常在东海里欺负小鹤子,呜呜呜,可坏了。”小鹤子喃着口饭也不忘趁机诉一下苦。 裴姝沉吟里一会,接着道:“苍大哥还不曾欺负过我呢。” “那当然呀。”小鹤子鼓颊而答,“你是富贵之人,苍迟哥哥眼儿尖,想当你弟弟呢。” “啊……苍大哥都快八百岁了吧,可以当我祖宗了。” “可是他不要脸。” 几个人一替一句,这让江砚书有些迷糊,虞蛮蛮话多是有理由的,但小鹤子和裴姝怎么也似是知道今日到计策,口无遮拦,造言生事,尽说苍迟到不是,故意激翁御一般。 “啊啊啊,定是他定是他,为了报当年一拳之仇,气不愤的,又将我可怜的卯卯偷走,我得去一趟东海。”事关翁卯卯,翁御八下里着急,失去了理智的他倏尔化成原形,朝天一蹬,便踩着火团直入云霄中。 翁卯卯是到了东海才清醒过来的,睁开眼,发现自己睡在硬邦邦的鳞片上,而眉睫前是一条眉毛倒竖,鬃毛打绺的龙,她吃了一惊吓,原来自己睡在龙背上啊,不见身边有哥哥在,身上的毛再次炸开,但她强装镇定:“龙太子,你的鬃毛好乱啊,怎么不梳一梳,然后用些润毛膏抹一抹呢?” “我可没有你这般闲情雅致。”苍迟不屑回道,随后蠕动一下身体,“你睡够了没有?睡够了就下来,我的尾巴有点痒,帮我挠一下,我挠不到。” 翁卯卯从龙背上跳下,但跳下的那瞬间,苍迟弓背舒展身体,离地面之距一下子高许多,一个没注意她就在地上摔成了个圆团子,轱辘轱辘地转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你没事吧?”苍迟没想害翁卯卯跌倒,看她滚了一身雪,有些担忧了。 摔坏了他就要给她买药,可是他没钱啊。 “没事啊。”翁卯卯甩头抖落身上的雪,然后脸上泌着兴奋之色跑到苍迟的尾巴处,眼睛灼热,看着生着细长毛发的尾巴问,“帮你挠了,你待会儿能不能甩一甩尾巴逗一下卯卯?” 第七十章大年十五救猫猫 “啧,你明明是年兽,但性子就和猫儿一样,要是你哥哥和你一样胆小可怜该多好。”苍迟瞥了一脸笑意的翁卯卯一眼,看她满心期待,便就甩了一下尾巴逗一逗她。 白白胖胖的一团,看久了也是吃喜的四脚之物。 尾巴一甩,站在地上的翁卯卯痴痴发笑,她壁立前爪,想去抓如穗子一样垂落的毛发,可惜她的腿不长,需得小跳才能够到毛梢。 身子虚弱的她跳了几下就感到疲惫,翁卯卯舌头吐出喘着气儿,道:“我帮你挠,待会儿可得甩几次逗逗我。” 他养的那只肥猫也爱和龙尾巴玩耍,苍迟无事可做的时候也爱逗它,倒不费力气,尾巴处鳞片下的皮肉好似被万虫钻钻拱拱着,痒得浑身坐不住,想了想,就答应了她的要求:“行吧。” 得到回复,翁卯卯站立起来,前爪搓热了以后才放到苍迟的尾巴上,稍微动一下,就能挠到痒处:“是这里痒吗?” “再上面一些,不过你小心些挠,可别把我这昂贵的鳞片挠出划痕来,一片龙鳞值万钱呢,可贵了。”皮肉里滋出的痒意终于缓解了,苍迟懒洋洋地倒在雪地里。 “好啊,我会小心挠,不过万钱也不贵啊,我在年兽村的玩物都是万钱以上的。”翁卯卯有几日没修爪甲了,爪子有些痒,将厚若铠甲的鳞片当作磨甲之物倒也不错,虽然苍迟说着不许挠出划痕来,可他自己都挠不到尾巴处,有没有挠出划痕他也瞧不见,索性用些力去挠了。 “真可恶,一只年兽比龙还富有。”听到翁卯卯的说的话,苍迟恨自己是一条龙,合得这世上他最贫穷,什么狐狸精、兔子精都比他的手头阔,身上都是宝,却又不能去质当,就是一堆无用之物罢了。 一双爪子在龙鳞上挠出擦擦声响,本是透亮光泽的鳞片,经翁卯卯这么不知偷些劲儿去挠,划痕纵横交错,就好似覆了一层薄如纱的霜雪,顿失光亮,而翁卯卯的爪子,被磨得圆溜。 翁卯卯就着月光一看,方才发现自己做错了事儿,讪讪地收回爪子,道:“嘿嘿,挠好了,可以甩尾巴逗一逗我了吗?” “哦。”痒意不再有,苍迟却没了开爽的精神,尾巴放在地上,只动那一点尾梢逗翁卯卯。 这倒是方便翁卯卯了,不需弹跳,轻而易举就能抓住长毛,她忘了自己身处在何处,也忘了哥哥不在身边,一个人与一条龙尾巴玩得不亦乐乎。 玩有一刻,苍迟忽然直起龙身,数米长的龙身直力起来,带起了一阵狂风,宛若一棵苍天大树。 此时苍迟背着月儿直力,鳞片因被月光照射,泛出与湖光似的亮点,但这般便看不清龙的容貌了,再有龙头上到处是一圈又一圈的白毛,一颗龙头在看不清的情况下状若一头发威的醒狮,翁卯卯将头后仰去看,看着看着,觉得有些可怕,便踉跄后退:“呜呜呜,龙太子,你可不要吃了卯卯啊。” 因害怕,那四肢软无力,退一步就摔一跤。 直力起来后苍迟张着嘴,喉咙里时不时发出奇怪的声响,不知是在做什么,翁卯卯害怕,却忍不住去偷看,就在她退到无处可退到时候,苍迟仰天打了一个饱嗝。 “变成龙的时候打嗝是真的难,身体太长了也不是好事,不立起来就打不出来。”嗝打完,苍迟胸口和腹部不在发闷,他学起蛇,龙身一圈圈堆了起来。 翁卯卯退到了十米以外的地方,躲在一棵树后瑟瑟发抖,苍迟嗖地一下,伸长身子去到她身后,一张嘴把它给叼了过来:“你胆子这么小吗?我刚刚不过是打嗝,我可不吃你,你不好吃。” “我又没见过龙打嗝,第一次看见,怪吓人的啊。”眼下翁卯卯的四肢还是发软的状态,站立不住,只能和母鸡一样趴窝。 “没办法,龙身太长了。”苍迟说完,又立起身子来打上另一个嗝。 这个嗝还没打完,一团火焰出现在上空,一个眨眼后,翁御从浮云里现身。 一来到东海就看见仰头张嘴,露出獠牙的龙,以为他要吃翁卯卯的翁御吓得脚下熄火:“岳父大人,不要动卯卯,啊——” 脚下无火则不能飞,翁御带着一声惊叫,从半空中砸进了海里,硕大的身子从高处落下,溅起来的水花就如浪潮,喜欢在海面上赏月观戏的小生灵无端受灾,一只只被砸晕了脑袋,一时半会清醒不过来,只能翻着肚子,临着月光,随水波远行去了。 “你哥哥终于来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是也。”看到翁御现身,苍迟发出一声冷笑,叼起地上趴成一团,没精打采的翁卯卯飞上天去。 翁御咕噜咕噜喝了几口海水后才冒出海面,一出海面,又看到被叼上天,随时都要掉落下来的妹妹,他两眼含累,边飞上天边甩去身上的水,似央似求,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呜呜,岳父大人,有话好说,要命要财我都可以给您,但卯卯就是只可爱的小猫儿,您可别伤了她才是。” “哈哈哈,你个臭年兽也有今日呢!哈哈哈哈。”看到狼狈不堪的翁御,苍迟哈哈大笑,却是忘了嘴里叼着个无辜可怜的翁卯卯,一张嘴,那翁卯卯就往下掉了。 速度之快,快得翁御不迭去接:“卯卯!” 不懂得如何飞的翁卯卯眼看就要掉进那水中,就在这个紧急的档儿,江砚书忽就在海次上现身,只见他一动指头,嘴里念个决儿,险些要吃几口海水的翁卯卯就瞬移到了他的怀中,一点伤也未受到。 第七十一章大年十五怕水的鱼 “江恩公!多谢了。”翁卯卯平安无事落地,翁御热泪盈眶,和江砚书道了谢意,随后撇了紧张,胸口郁结之气,一点点叹了出来。 但一会儿紧张得背脊发麻,一会儿松懈得四肢疲软,那脚下踩着的火眨眼又灭去了,他再一次从高空中砸进了海里。 这一回是四脚朝天往海里坠落,溅起来的水花比先前的还大上几倍,连半空中的苍迟腹部处都被打湿了,更不用说站在海次上的江砚书了,为了护住翁卯卯,他抱着她将腰儿弯,而自己的身体成了挡水之物。 前先被砸晕的小生灵已随波飘远,不见了踪影,但又来另一群好热闹的小生灵,它们皆冒出一点头来观戏,正看得高兴,不妨头天上掉下个大东西,来不及逃窜的都翻了肚皮。 这其中包括了小鹤子,只听她失了音调叫上一声阿耶,吃得圆滚滚的肚皮就照上了一抹月光。 不过她的本形胖,就连尾巴的肉也和莲藕一样饱满,十分沉重,只她一人是翻了肚皮后往水里下沉,一片热心肠的小生灵想拖着她上海面,可力量薄弱的它们,一点也拖不动正在下沉的小鹤子,只好任由她往底下沉,这何尝不是一种随波逐流。 苍迟咬住的是翁卯卯后颈之处,被咬过的地方湿了一大片,江砚书嫌弃地用袖子替她抹去了。 书中说龙能呼风唤雨,能飞行喷火,不论如何说,从不离威风二字,可他眼睛里看见的龙,长得是威风慑人,要逆鳞有逆鳞,要爪子有爪子的,不过脑子里进了风,把所谓的智慧都挤了出去。 反正是不大聪明了,扬州的精怪神仙都不聪明。 翁卯卯落进江砚书的怀里时呆腾腾,完全不知方才发生了何事,看到浑身湿透的江砚书,更是云里雾里的:“道长,你怎么也来了?你怎么知道卯卯在这里呀?” “嗯……”怕计谋败露,江砚书眼睛一转,编造出个合理的理由来,“你不见了以后我在哪儿干着急,瞧你哥哥风风火火地来东海,我便也来了,就顺便消一消食。” “好吧,道长你脸上都湿了,这样容易感寒的。”翁卯卯抬起前爪,搭在江砚书的肩头上,随即吐出舌头来,将他脸颊上的水舔去。 舔一口,咸乎乎的,爱吃甜滋味之物的翁卯卯作出痛苦之色,便改为挨蹭去替江砚书擦去脸上的水珠。 好不容易擦干净了,那苍迟忽如狗儿,摇头摆尾,在空中甩落身上的水珠,一时间,水珠四散,如雨点一般落到地上。 这一回翁卯卯没能幸免,所幸江砚书手急眼快,感到头顶有水,五指化作伞哲在翁卯卯的头上,也所幸她的皮毛光滑,水珠落下来后和绿叶上的露珠一样浮在表面上,而江砚书从头湿到脚,冷得两排牙齿捉对儿厮打。 “苍迟哥哥,你是个拙脑袋!”虞蛮蛮作为主谋,自是要在场,静观其变,未料事情都事态发展得处处出乎意料,而坏事的人正是悠闲非常的苍迟。 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现在翁卯卯已经在江砚书的身边,翁御又掉进了海里,还能有什么办法能让事情按照原定计划发展?虞蛮蛮绞尽脑汁了也想不到,痛失馒头的她掩面而泣,变成鱼一头扎进海水里难过去了。 但她忘了自己是条河鱼,扎进海里后便成了旱鸭子,一会儿咕噜咕噜底发力气,挣扎着冒出个头来,一会儿咕噜咕噜往水里沉,时不时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救命。 江砚书和翁卯卯在一边看着,犹豫着,思考着,翁卯卯歪头自言自语:“道长,你说鱼会怕水吗?” “泛泛之鱼,或许会怕海水,可这虞姑娘,应当是个神仙吧……”江砚书觉着虞蛮蛮不可能是怕水之鱼。 “哎呀!你也是拙脑袋,不是怕海水,怎么还进海里呢。”看到虞蛮蛮在哪儿沉沉浮浮,苍迟迅疾如离弦之箭,身上的水没甩干就飞入海里。 鱼鳞柔软,经不住龙齿之咬,苍迟欲用龙角将虞蛮蛮拱到海次上,但力道控制得不得当,虞蛮蛮带着一团水,“啪”地一下,掉在了江砚书的脚边。 离开海水后,虞蛮蛮的两鳃张翕,尾巴轻弹着,不知是吃了海水难受还是因离开了水难受,毕竟是一条鱼。翁卯卯跳到地上去看她,第一次见虞蛮蛮的本形,鳞片红若山桃花,就和红烧过似的,看久了眼里耀出饿光,竟然有些嘴馋了:“道长,卯卯想吃红烧鱼了。” “那我给你抓条鱼,待会儿在这儿架火烤熟,正好我也要烤干衣服,你在这儿待着,不要乱走。”江砚书说着,脱去外衣就去海里抓鱼了。 “好。”翁卯卯一屁股坐下来,乖乖地等江砚书抓鱼归来。 与此同时,苍迟低低飞到虞蛮蛮那头:“你还好吧?要不要带你去看大夫啊?” 意识不清的虞蛮蛮还惦记着香软的馒头,见问,只答:苍迟哥哥,快、快趁现在,将她抓去,这事关蛮蛮的馒头啊……必须得成功啊……” 第七十三章大年十五年兽流泪 这都什么情况了还惦记着那些馒头,苍迟欲骂她是个用馒头做的脑子,但虞蛮蛮努力地抬起鱼头,艰难地翘起鱼尾,含泪再言:“若失去了馒头,蛮蛮可要抱憾而死。” “行吧行吧,你在这躺着吧,我去抓猫。”翁御砸进海里未浮起来,江砚书又将心思放在鱼上,眼下确实是抓回翁卯卯的好时机,苍迟悄无声息飞到翁卯卯身后,咬着她直接飞上天去。 “你为什么又要把卯卯叼起来啊,卯卯又不是你的崽子。”翁卯卯看江砚书抓鱼看得正精神,一个眨眼后就被叼上了天,着实不理解苍迟这种叼崽子的行为。 苍迟有嘴巴也不能回答,回答了她待会儿又要掉下去了。 一个弯腰抓鱼的功夫翁卯卯再被抓走,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江砚书手里捧着条鲜活乱弹的鱼仰头看天上低飞徘徊的龙不知所措。 此时沉在感受到危险气息的翁御咻地冒出半颗脑袋,一出来看到翁卯卯在苍迟手上,他险些晕过去。 苍迟看见海面上冒出的脑袋,叼着翁卯卯故意在他的头顶上飞了两圈,飞得低,爪子也不忘上抬一些,飞上一圈,翁御额头上的角都要被刮蹭个两三下。 叼着翁卯卯不能说话,一直叼下去不是个办法,苍迟改用爪子拎她的衣领,他变成人形也能在天上行走,至于为何不变,不过是因为龙之姿态较为有威严而已:“你想救妹妹,就上来与我交一回手。” 苍迟不是翁御的个儿,即使他是一条龙,但翁御并非是纸老虎,而是一只凶猛之兽,年兽村里就属他最恶,发起威来,托塔天王的塔都收不住他。 可他是苍小七的亲爹爹,这一次哪能再动手抡拳头,翁御急得爪子在水里乱扒,而翁卯卯因衣领被揪着,脖颈难受,四肢乱舞,呜呜低唤着。 听到翁卯卯的叫唤,翁御更着急,眼里已经湿润:“岳父大人,我认输就是。” “如此没志气!”苍迟嗤之以鼻,“我可不会把小七许字给这种人。” 话落,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天边响起几道雷,听见雷声,苍迟以为是伏双来了,可左等右等等不到那抹身影,他抬起爪子孜孜不觑翁卯卯,她被叼起来后一滴泪也没有流过,既然这雷不是伏双打的,也不是翁卯卯引来的,那大冬日的天怎会响雷? 莫不是他的脏心眼连碧翁翁都看不下去了,所以是在打雷谴责他吗?苍迟不解。 “哥哥哭了。”苍迟还在思考雷从何处来的时候,翁卯卯嘀咕了一句。 低头一看,那翁御泡在水中忽然哭得泣不成声,悲伤无限,原来他哭起来也能音来风雨雷。“呜呜呜呜呜呜呜,你不要欺负卯卯的哥哥,大坏龙!”见翁御流泪,翁卯卯跟着坠泪,开始挣扎乱动,“不许你欺负哥哥,要不然,要不然我……呜呜呜,虽然我打不过你,可是我有银子,我回了年兽村,就、就花钱找其他人来打你。” 两只年兽一起哭泣,狂风响雷交替着来,只一会儿,乌云密布,将月儿也遮住。 翁御只在翁卯卯面前哭过一回。 翁御心疼翁卯卯被疾病折磨得肉儿脱,精神减,可他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丝两气的翁卯卯呻吟难受,不过那是儿时之事了。 “我也才说了两句话……”二人交谈不过两句,其中一人边以泪洗面,苍迟没想过一个如此有气魄的男儿说哭就哭,倒是少见了。 “你欺负卯卯就是在欺负哥哥。”翁卯卯哭得声音沙哑,泪眼朦胧,虽是一副哭态,但气势一点也不弱,“所以你快点放开我,你这条穷龙,再不放开我,我咒你三世无财。” “三世无财?你这只年兽,竟对我施出如此恶毒的咒!那我反咒你毛发脱落,成一个扫脑儿,三世里吃虾有壳,吃螺有沙!”这一世已经够穷了,作为一条龙自降身份去卖艺,还要答应那些凡人,而龙的一世长达数千年,三世都过这种生活,苍迟可不乐意。 “哇!你一点也不善良,对一只猫儿似的年兽说出这种咒呜呜呜呜。”翁卯卯和一只被惹恼的猫儿,哇地一声去挠苍迟的龙须。 可恨方才把爪甲磨圆溜了,要不然定能把他挠成花猫脸。 “明明你的才更毒!你知不知道我因为穷吃了多少委屈,受了多少白眼!”苍迟一边回一边做出要咬翁卯卯的姿态。 “你才毒你才毒,我牙口不好,吃壳吃沙会把我噎死!你这是直接咒我死!忒狠的心,忒坏的龙。”翁卯卯不甘示弱,掀开嘴唇,露出一丁点大的獠牙去唬龙。 苍迟可不会被唬住:“你毒!” 面对如此厚脸皮的龙,翁卯卯咬牙切齿也抑不住怒气:“你强词夺理!” “呵,此话反弹!” “那也反弹!” “我再弹!” “我弹弹弹。” 一只年兽一条龙,就在半空中发生了口角,江砚书抬手观望了许久,听着争吵声,翁御垂垂止泣,他从海里站起来,想寻个好时候将翁卯卯夺回身边。 “我来。”江砚书抬手阻止欲起飞上天的翁御,就在天上的龙兽吵得如火如荼时,他以指作笔,以天为纸,迅速地画了几笔。 龙与年兽在争论谁更强词夺理,在那儿弹来弹去的,吵不出个结果,手指一停,脚边就多了一团云,江砚书踩上那团云慢慢移动到苍迟面前,等他们吵累了,暂时闭嘴休息的时候,江砚书含糊地说:“小河婆,你懂的吧?” “懂,来吧。”苍迟不想再和翁卯卯吵嘴了,赶紧将这件事收篷了才是,看着可可爱爱的年兽,吵起嘴来不弱那东关街上的花三婆和茶三婆,继续吵下去,他指不定要吐血而亡。 第七十四章大年十五揍龙太子 ρò18??Ь??ò?? “道长,你快救救卯卯,这龙贱兮兮的。”看到江砚书上来,翁卯卯如见救命稻草,挣扎着四肢就要扑进江砚书的怀里。 “卯卯莫怕。”江砚书从袖子里变出雪白的拂尘,慢条斯理地从苍迟面前晃了一圈,而后又用柔声去安慰翁卯卯,让她暂时不要挣扎,免得掉入海内,惹得皮毛皆湿。 “好大的口气,一个臭道士,能耐我何?”苍迟傲然地仰起头,等着江砚书的拳头落下,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态,不过转而想到痛失妹妹后翁御的反应,他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一拳而已,疼个一时半会儿就能换仇家在后世里痛不欲生,这占便宜的买卖机不再来啊。 往日里收的那些妖怪,都是些没有无名无份,喜好作乱害人,人人见打的低物件,没想过有朝一日要动手揍龙,还是龙太子,这与当年哪吒性起拔龙筋有甚区别,不知这一拳下去,天上的神仙会不会动怒。更多精綵好妏洅??18?t.???韣jīá鯁噺梿載 請収?蛧圵 眼下将龙揍飞的重任系在身上,江砚书的拳头捻了又松,实在有些难以胜任,可都在龙的面前了,龙也做好了准备,各有所求,还是速战速决的好。 不过江砚书的担忧有些多余,他不知苍迟在三界中都以是穷、懒、贱着声,要是天上的神仙知道他被个道士揍得鼻青脸肿,指不定要把酒言欢,笑他罪有因得。 江砚书在心里先对苍迟说了一句抱歉,一只筋骨暴凸的拳头缓缓地举了起来,但迟迟没有落下,满是坚硬鳞片的头,他这个由血肉铸成的拳头,不知道该打哪一处才好了,要打也只能打鼻子这一处。 想定,江砚书不再犹豫,发出暴雷似的一声呵,轻而易举地夺过龙爪下的翁卯卯,而后拳头就落下了。 “本道长在此,谁敢欺负卯卯!本道长得了神明之力,专治你们这些低物件!”怕翁御事后想起来心影,江砚书揍下去的时候嘴里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一句话,江砚书是破开了喉咙来说,为了让海里的翁御能听得清楚,说话之前胸腔里还吸满了气。 这戏台子已搭上,戏子也都在场,必须得演灵活了。 拳头落下的时候江砚书的一脸痛苦,但苍迟更痛苦,龙头上那么多地方,拳头偏是落在了没有鳞片加护的鼻子上。 打的是鼻子,但龙的鼻子不比一般的物件,江砚书的手指疼得没了知觉。 鼻子受打,苍迟鼻腔内的酸气直冒,不知是清涕还是血水,总有一股水要从鼻内流出,这一拳,比挨翁御那拳还要狼狈龙。 挨翁御那劲儿十足的拳头的时候,一条龙和箭一样疾速飞远,但江砚书的这一拳,力道说不上有多大,毕竟只是个半仙人,可是打的地方是龙头的软弱之处,格外难受,苍迟嘶吼,身子先是半立,偏偏倒倒的,难受得嚎叫乱扭。 扭着扭着一条极长的龙骨不小心扭走作了。 只听卡嚓几声骨头走作时的脆响,腹下的几只龙爪扭曲得不成个形状时,苍迟痛苦呻吟一句:“失悔啊!失悔啊!听鲤鱼精的话,是要倒八辈子的霉。”说完,他就狼狈地坠入海内。 鼻子伤了,腰扭了,最后以龙形入海,还被罚了钱。 “哇,道长,你好厉害啊,今日的你比哥哥还厉害三分呢,竟然可以一拳就把龙揍飞啊。”翁卯卯咧开嘴,过于兴奋与惊讶,不小心从口内吐出半截舌头来。 半截舌头随着喘息前后晃动,涎唾一点点缘舌头滴落了下来。 乌黑的眼,淡粉的鼻子与柔软的一截舌头,如何看都可爱,可爱得教人如醉如痴,从上看,圆溜溜又蓬松,从正面看去,两点乌黑两点粉,这哪里是一只年兽,分明是仙兽再世。 而于蟾光之下,毛发熠熠生辉,江砚书心神已荡,吸了一口寡气后,忽而紧抱住翁卯卯,一头扎进她那蓬松柔软的毛发里乱蹭:“怪不得那老板如此痴!要将你拐去,原来月下里的卯卯更为可爱,怕是嫦娥仙子的玉兔也要让你三分了。” 【今日在外头字数少】 第七十五章大年十五喜欢卯卯 常被夸可爱的翁卯卯听了如此失了语调的夸奖之言不禁红了脸,江砚书边呼可爱边带着她到地上去。 翁御见他们下来,风风势势奔到海次,那四只大如熊掌的爪子把在近处的小生灵一一踩晕了脑袋。 “卯卯。”翁御浑身湿透,不敢靠近翁卯卯,免得翁卯卯沾了自己的身上的湿寒气,他只敢用湿漉漉的眼望着。 因是露着原形,湿漉漉的兽眼毫无凶恶之光,眼神柔和下来后看起来还有些可怜。 翁卯卯扑腾着前爪想跳到翁御身上去,翁御见状往害怕似的往后退了几步:“哥哥的身上又冷又湿,卯卯暂时待在道长那处就好。抱歉啊,因为哥哥处事不当,害得卯卯差些受伤,哥哥又失信了。” 翁卯卯没有受伤,但翁御还是难过,当年揍苍迟一拳的时候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会发生今日之事,他伤心得欲哭不哭,而今日的伤心勾起了悲痛的旧事,两件事一联络,那晶莹的泪水一直在眶里打转。 翁卯卯还在娘亲肚皮里的时候,年兽村遇过一次袭击。 百年之前,某日玉皇大帝下凡巡视,一群被封印上千年的古兽忽而苏醒,并从封印中挣脱而出。 封印之地近年兽村,它们挣脱后封印后接二连三地涌入年兽村中。 既是被封印的古兽,当是凶恶威猛之物,年兽虽也是恶兽,但论凶恶,远比上那些古兽。 当一碰面,它们便嘶吼着进行了一场见血的厮杀,怀孕的牝兽为弱物,未出幼的年兽也是弱物,它们只能惊慌失措地逃窜。 可古兽实猛,一可抵十,所有逃窜到年兽逃不过几步便受到攻击,这其中包括翁卯卯的娘亲翁玄。 那天翁御恰好不在年兽村中,等他返回年兽村时,只见村里处处有血,村里的年兽只只带伤,虽无一年兽死去,但伤势严重者不可计数,翁玄为了保护身边的幼小年兽,与古兽侮手,不小心伤到了肚皮,村医殚技又问嫦娥仙子借来仙药才得意保住腹中的胎儿。 因伤得深,这仙药一吃就是大半年,吃到翁卯卯从肚皮里出来才断开。 仙药也是药,是药三分毒,翁卯卯在娘亲肚皮里变成了弱胎,还没出肚皮就一身病气了,翁御因当日没能保护娘亲而自责后悔,对没出生的妹妹也生有愧疚,若是那天自己也在,也许娘亲不会受伤,妹妹也不会变成个弱胎了。 这份愧疚,在翁卯卯出肚皮后一分未少。 看着走路偏偏倒倒,身子十病九痛的妹妹,翁御数四在暗中落泪,数四落泪,也数四发誓不管日后发生何事都要护着她不受伤。 这件事翁卯卯并不知情,等到能记忆的年龄,她也好奇为何家中的人个个身强力壮,而自己却是个虚弱得走路都走不稳当的年兽,于是问翁御:“哥哥,卯卯是不是爹爹和阿娘捡来的?明明是年兽,为何卯卯像个团子一样,不像你们那样凶猛可怕?卯卯也想那么凶猛,想要一张嘴就能将人吓得腮斗儿发青。” 听着嗡声嗡气的问言,翁御鼻头酸涩不已,他叼起翁卯卯放在自己毛茸茸的肚皮上,轻声细语道:“因为哥哥不好,害卯卯一身病气,骨头不坚,不管卯卯是虚弱还是凶猛,诸余可爱。让人腮斗儿发青不算什么本事,让人腮斗儿发红才是本事,卯卯不凶猛,那就当只猫儿,长了小角的猫儿,阿谁见了不惊可爱,阿谁见了腮斗儿不发红。” 交谈后,翁卯卯便再无好奇之心了,吃药时不好受,不过等到再长大一些,不需再药不离口了,偶尔还能跟着哥哥到人间一趟,整日价玩闹,日子过得无忧无虑,与猫儿也没什么不同了。 “哥哥,那条龙没有对卯卯使恶。”翁御的伤心难过,翁卯卯看在眼里,她不再扑腾前爪了,乖乖地呆在江砚书的怀中道,“倒是卯卯把他的鳞片给抓花了,卯卯一点伤也没有受到,虽然受了点惊吓,不过吃点好吃的就能柳惊了。” “哥哥给你捕虾,你在一旁等着哥哥。”翁御吸了吸鼻子,随后一头扎进海里了。 “那我们先去一旁等着吧。”江砚书抱着翁卯卯到干净的旷地,天黑下后寒风渐大,他随手拾了几根木头,从袖子里拿出火折子点燃。 翁卯卯趴在江砚书的膝盖上取暖,偶尔抬头看一看在海里忙碌捕虾的哥哥,道:“道长,卯卯太弱了,明明是一只年兽,但毫无反抗之力,每回遇到事儿,哥哥总会伤心好几日,可是哥哥已经很厉害了,卯卯真是毫无是处。” “卯卯的身子弱,胆子却不弱,刚刚为了哥哥不是还打了龙?”江砚书一下一下地抚摸她的脑袋,看她兴致缺缺,耳朵都垂了下来,他的声音折了几分,“这世上总有一些人物是会弱一些,所谓的数有定,福寿由天生,但不管是弱是强,都非是憨物,千万不可自薄也。身为人,境遇无常,需有本领,有本领就不是毫无是处。而卯卯纷尘不染,天性未漓,可爱善良,就是一种本领。有时候呢能被人喜欢也是一种本领,道长我啊,很是喜欢卯卯。” 第七十七章大年十五明心意 翁卯卯盯着乱溅火星子的火堆,竖着耳朵认真地听江砚书说话,耳内捕捉到喜欢二字时,浑身麻犯,好似被一道弱雷电了背脊,两只浑圆的耳尖为之一酥,且如叶接了雨珠那般颤了一下:“喜欢吗……” 一时大意,说出了自己的心意,江砚书意慌张,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补了一句:“不过这世界上喜欢卯卯的人不可胜数了,道长的喜欢十分不起眼,总之呢,卯卯很好……” “可是道长……”翁卯卯的屁股一转,将脸转向江砚书那一面,大落落地打断他的话,“道长是不是比他们更喜欢卯卯几分?也许是天生天化的喜欢?因为道长总说没有闲饭养卯卯,但每次卯卯来,餐餐是大鱼大肉的。而且卯卯是那丁是丁,卯是卯的行径,道长的心眼儿虽然小,但也不曾恼过卯卯几次。所以在卯卯的心里,道长是不一样的,到底哪里不一样,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每年都想来道长这里吃橘子,这儿的句子可甜。” 江砚书将翁卯卯说的话在心里逐个字琢磨,不如他说的直白,但话中意与他的一样,琢磨透了,他嘴角的笑痕想藏也藏不住:“卯卯说的话,其中有一句话似骂似夸的,不过是从卯卯嘴里说出来的,所以我听着也高兴。比起他们的喜欢,自是多几分喜欢的,你可不知在梦里,梦见你带着夫君拖着崽子到我这处吃闲饭,我一面恼得气儿不顺,一面还替你喂养崽子,不是多几分喜欢的话,在梦里就把你骂个痛哭流涕了,唉,但我哪里舍得,只能在心里骂你没良心而已。” 第一次听江砚书说起这个梦,什么带着夫君拖着崽子来,翁卯卯格外好奇,话题便转开了:“崽子?在道长的梦里,卯卯生了几只崽子啊?” “嗯……”江砚书摸着下颌回忆那个叫人伤心流泪的梦,当时在梦里哭得太伤心,细节已经记不清,现在回忆起来,竟是有多少只崽子都记不住,“很多,大概是……五六七八只吧。” “这么多……”翁卯卯惊得抬起前爪来,两只前爪的趾头加起来也才八只啊,生一个前爪趾头量的崽子,她至少得生个四年。 四年都在怀崽子生崽子,单是想,翁卯卯便难受得呼吸不通畅:“我们年兽一胎最多两只崽子,一胎两只都是少见的,大多是一胎一只,八只的话,卯卯要生好多年好多年的……道长,以后我们成亲了,你也想卯卯生那么多崽子吗?” 江砚书还以为年兽和世间的猫狗一样,一胎能怀数只,不想一胎两只都是罕见的,那梦里翁卯卯的夫君看着斯斯文文,原来不是个人也。 “不想。”心里想着,江砚书摇头回道,“我这儿的闲饭只够卯卯一个人来吃,多一只崽子都不够吃了,且那生崽子的疼痛你也受不住。” 回完话,江砚书恍然,翁卯卯刚刚似乎说了一句成亲以后?不知是听错了还是幻听…… “哥哥也说过呢,说卯卯以后成亲有了夫君,不一定要生崽子。”翁卯卯笑道,“因为怀崽子难受,生崽子会疼,哥哥说这种难受和这种疼卯卯受不住……” 言次间,翁御抓了许多鱼虾,翁卯卯见鱼虾便把江砚书抛到云霄处,尾巴狂甩,围着鱼虾一圈一圈地打转:“这条红烧,这条清蒸,这条爆炒……虾儿全部烤来吃,嗷嗷嗷,烤完再剥壳。” 满地的肥鱼鲜虾,翁卯卯激动难抑,仰起头对着月儿嗷嗷发出兽音。 稚嫩的兽音毫无穿透力,听起来倒像是猫崽子在和人扯娇。 翁御抓了三条鱼,翁卯卯说要红烧的鱼肥美非常,身形比其它两条胖了三圈不止,江砚书倒吸一口气,拎起来掂了掂,道:“这鱼肥得……在水里能游得动吗?不过这头似乎是肿了一圈……能吃吗?” “游不动。”翁御对江砚书的态度好了许多,不再是以冷冷淡淡的面孔向人了,“我抓它的时候肚皮似翻不翻,一直在随波逐流,这种鱼肉质最鲜软了,入口即化,卯卯很是喜欢。鱼头虽然肿了,但应当是不小心撞到了石头吧,色泽如此光亮,应当不是病鱼。” 被拎起来的鱼一动不动的,翁卯卯越看越饿,听哥哥说肉质鲜,口水就从嘴边流出来:“道长,这条要红烧!要红烧!” “我得先把它的乙丙去了。”江砚书没有带刀子来,不便把鱼开膛去了里头苦涩的乙丙,但脚边有锋利的石子。 鱼肚柔软,用石子能够划开,翁卯卯在一旁几次催促,没多想,江砚书捡起石子,将放倒,正要对着鱼腹划上那么一下,苍迟一边哀嚎,一边撒开腿似一阵风那样跑了过来:“石下留鱼!”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翁御看到苍迟,以为他要飞奔来抓翁卯卯,吓得他叼起一脸兴奋,不知情况的翁卯卯飞上天去。 不过这一回家,苍迟不是来抓翁卯卯的,他是来救小鹤子的。 那条要被开膛去乙丙的的鱼正是被砸晕两次的小鹤子。 为何是两次,因那苍迟从天上掉下来的时候,命运多舛的她又被有千斤重的龙给砸中。 第七十八章大年十五邀请 “石下留鱼!那是鲤鱼精不能吃的!” 苍迟和小鹤子,这二人不管是谁得了闲,那么必有一段无端的争吵。 外人以为二人关系不融洽,不过他们只是爱争个高下,无伤大雅。 眼下小鹤子要被人去了乙丙红烧来吃,苍迟哪能坐得住,一身狼狈地从海水里出来,赶去救鱼。 被哥哥叼到天上去的翁卯卯,一低头就看到原本属于自己的鱼被苍迟夺走了,气得不住坠泪:“好坏的龙啊,气性小得和芝麻似的,连鱼都不给我吃了。” 眼里坠泪,一个眨眼,碧翁翁又变了脸,风雨雷电齐齐来。 一个热闹的元宵佳节,天儿贼滑,忽晴忽雨,没有定数,吓得扬州人民携上糕点无数,前往龙王庙上香,求新的一年里风调雨顺,五谷丰收。 苍迟抢走小鹤子,翻覆三回,不见创痕血痕,心里的担忧消散,指尖放在她的额头上与了一点灵气。 灵气钻入脑见,小鹤子便醒了,鱼鳃一开一合,嘴里喃着要吃糖。 就是因为吃糖才胖得不成模样的,苍迟嫌弃地拎起她的尾巴,然后用上浑身的劲儿,和抛渔网那般,扑通一声,抛进海里了:“就知道吃糖,你随波逐流去吧。” 苍迟的举动一会儿温柔一会儿粗鲁,江砚书将他当成了性情不定的怪人。 要红烧的鱼被夺走时雨就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不用去琢磨,也知道是翁卯卯在哭,眼下让她止泣的方法只有一个,便是让她吃上一口热乎喷香的鱼肉,江砚书抓起旁边另一条鱼,问:“这条能吃吧?” 苍迟扭过脖子看一眼江砚书抓的鱼,没有小鹤子那么肥,但足够鲜,翁御当真是个抓鱼高手:“没有修为,可以吃,不过得吃干净,它才好去投胎。” “我知道了。”江砚书石子划上那么几下,肚皮就破开了,他又用树枝将里头不可食用的乙丙处理干净,手脚十分灵活,几个呼吸后,一条鱼便在火堆上进行烧烤了。 鱼放到火堆上,怪雨垂垂变小,翁卯卯吵着要下去看江砚书烤鱼,翁御怕苍迟的心眼坏透了,迟迟不敢到地面上。 闹了一个晚上,苍迟再无精神演戏,化身为龙飞上天,去东关街找乔红熹。 等苍迟飞远,翁御小心翼翼带着翁卯卯降落。 一到地面,翁卯卯一会儿跑得前爪不着地,一会儿跑得后爪不着地,直跑到江砚书怀里坐下。 眼睁睁看着她一气呵成,跑进个男人的怀里,翁御心里的滋味有点酸,他哪里看不出江砚书喜欢自己的妹妹,只是不愿意面对罢了。 一想到要亲手料理妹妹的婚事,看生见长的妹妹不再无时无刻地在自己身边蹦蹦跳跳,只是想着,翁御的心就空落落的。 翁卯卯自然地投怀送抱,和江砚书有说有笑,语语至情,而江砚书一片至诚,待人待物温柔如水。 这二人像极了一对情意已通的恋人,翁御一会儿高兴,一会儿伤心,最后没了勇气上前,转身找了处静谧的净地,前爪交迭地趴下。 在这个世界上妹妹比所谓的珍宝重要,失去的时候疼痛会加倍,不愿意承受这个疼痛,所以只要不面对,装作不知道就不会失去,也不用去承受了。 “为什么那道士不是只年兽呢。”翁御一个人面朝大海,脑袋在胡思乱想,越想越沮丧,他翻了肚皮,四脚朝天,对明月自言自语,“如果是年兽,卯卯就可以一直在年兽村了,不过如果我能成功入赘的话,和卯卯就不用分开了,不想和卯卯分开……人间险恶,万一被欺负了怎么办呢?卯卯那么可爱,觊觎她的人是鱼龙混杂,善恶难分,啊,可是卯卯若喜欢那个道士,彼此恋恋不忘,则是天从人愿,我不能阻止,阻止了她会伤心,伤心了我就不是个好哥哥了。” 翁御像个落寞之物,忘我地自言自语,不知江砚书就在不远处,将他伤神时说的话听了个清楚。 表面凶猛寡言,背地里却因苦恼而嘀嘀咕咕个不休,江砚书惊讶半晌,翁御不似翁卯卯,翁卯卯的那张嘴,不论何时都爱嘚啵。 翁御说一阵停一阵,爱妹妹实深,江砚书怕忽然出现,他会为自己现在掉态的模样而感到不自在,故而现身前打扫了喉咙,发出几道咳嗽声。 听到江砚书的咳嗽声,翁御连忙把肚皮翻过来,咳嗽声停止,一道人影从斜刺里来。 江砚书是一个人过来的这处的,不见妹妹,翁御紧张,当即问:“卯卯呢?” “在那儿等鱼烤熟呢。”江砚书邀他一起去吃鱼,“很快就熟了,要不要一起吃些鱼?” 翁御站起身,往光亮处眺望一样,看到火光前有一团白乎乎的身影,确定她安然无恙了才移开眼:“你们吃吧,我不饿。” “吃完鱼是不是就要回年兽村了?”江砚书想去年兽村,不过不敢直接表明。 “嗯,该要回去了。”翁御点头,“我待会儿去和小鸡道别,你替我照顾一下卯卯。” 今日分别,十有八九是明年才能再见面,江砚书对翁卯卯的爱意渐浓,他受不住这三百来日对分别之苦:“所以是明年才来了吗?” “大概吧。”翁御坐到地上,“我们是年兽,本就是过年时才能下凡的,寻常时不能随意下凡。” 说完,翁御停顿一下,以目视江砚书,留心一看,见他脸色一变再变,嘴唇都要咬破了皮,顿时了然,:“你舍不得卯卯吧,所以你是想让卯卯留在这里?如果你们二人结为夫妻也不是不行,结为夫妻,就能留在这里了。一个尚未授室,一个尚未字人,或许你们这段婚姻万分之美,可是我、我舍不得……舍不得卯卯,如果你愿意,就随我们去年兽村吧。” 第七十九章大年十五年兽抢龙女 这真是求之不得啊,而且这也是他来谈话的目的。 目的达成,江砚书的嘴角一点点勾起,想也不想便答应下来:“好,我自然是愿意!” 江砚书毫不迟疑就答应下来了,也不怕去了年兽村会受委屈,翁御眉头一皱,疑他别有肺肠,但转念一想,自己都愿意入赘了,面对所喜欢的所爱的,那些委屈根本不值得一提。 “好吧,那我现在去和小鸡道个别,你好好照顾卯卯,我去去就回。”翁御起身舒个腰,腰骨活络放松后就飞上了天,往东关街的方向飞去了。 江砚书站在原地上,目送翁御消失在空中,起初看的是翁御消失的方向,后来眼睛不自觉地看向半藏在浮云里的明月,想起翁卯卯话眼里透露过的事儿,他的心里格外活络:不知年兽村是怎样个富丽堂皇,不知翁卯卯的家是怎样个金碧辉煌…… 不等他活络完,翁卯卯急切的声音从右边传来,打断了他远游的思绪。 “啊啊啊啊,道长道长,焦了焦了,卯卯的鱼要焦了。”火候十足,鱼皮里滋出几滴香油后开始破裂,没了鱼皮的挡护,雪也似的鱼肉染上了一层金黄色,只是不多久,金黄色慢慢变黑,肉里散发出的香气也变成了刺鼻的烟气,再烤下去,那鱼就得变成黑疙瘩了。 怕吃不到鱼,翁卯卯乱乱脚步,绕着火堆左跑右跳/ 好几次想冲进里头将鱼叼出来,可渐大的火势只怕出来以后会变成一只没有毛的年兽,情急之下,她只能叫江砚书来帮忙:“道长道长道长,鱼啊鱼啊……” 在江砚书赶来救鱼之前,翁卯卯的嘴里一会儿喊道长,一回哭着鱼。 “来了来了。”风平浪静的海都因她能震壁的喊叫声而打来了几团浪花,再叫下去海里的妖怪都要浮上来探情头了,江砚书赶紧跑过去。 跑近,见那鱼焦了一大半,向上卷折了袖子伸手就去火团里取鱼。 伸进去的时候不觉得烫,也不觉得疼,反是抽出手,灼热的皮肤遇上寒风后才有了明显的痛感,好在是速进速出,烈火烧了肌肤表面,这几日不沾水,再敷些亮药即能瘥,不留烧痕。 “还是焦了。”江砚书不着痕迹地放下卷起的袖子,遮住发红的手,翁卯卯不知他手因取鱼而受伤,故而一颗心,十二分的注意力都在那条发黑的鱼上。 “没有焦透呢。”江砚书用一根干净的树枝插进鱼腹里,再用另一根树枝,将烧焦的部分剔去,“里头还能吃。” 说着用手指从鱼骨上取下鱼肉,吹个三下才喂到翁卯卯嘴边。 手里的鱼肉虽然颜色雪白,但不知味道奇不奇怪,翁卯卯眉头紧皱,犹豫一会儿,犹豫的时候肚子唱了一首小曲儿,曲毕,她立刻凑嘴去吃。 味道奇怪又如何,还是填饱肚子再说吧。 皱起的眉头,在鱼肉落肚后自然展开。 “好吃!还要吃!”翁卯卯的前爪交替在雪中踩踏,状似催促,只有口里有鱼肉的时候前爪才会停下,但鱼肉吞进腹内,又开始踩踏了。 烤焦以后,一条鱼能食用的部分少之又少,填不饱翁卯卯的肚子,一条鱼食毕,翁卯卯眼皮垂垂,有气无力地喊饿,翁御不知何时回来,江砚书不忍她饿肚子,抓起一条鱼要开膛破肚,石头还没划下去,头顶上忽然有一片浓影投来。 抬头看去,原是一只年兽从天而降,年兽的身上还绕着一条满身泥雪的龙,仔细一看,年兽的爪子也都沾满了泥雪。 翁御又把在地里睡觉的苍小七给刨出来了。 “卯卯,快回年兽村!”翁御飞下来,但脚不沾地,一口咬住翁卯卯,而后燃烧的前爪似老鹰抓猎物,一把抓住江砚书的肩头。 抓稳后忽地冲上天。 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翁御带上天,江砚书掉态呼喊,翁卯卯习惯了被人叼着飞,只在离开地面的时候颤了一下身子,这之后乖巧若睡兔,在翁御的嘴下一动也不动,声音也不做。 翁御有些着急,飞行的速度快得能把云团冲散,因着着急,面前飞来只鸟儿并不去闪躲。 迎面相撞,保不齐会受伤,想着翁卯卯或许会被撞到,翁御把头歪到一边,他的头歪去,所以被鸟儿撞到的人是江砚书,恰中他的胸口。 一只只比巴掌大的鸟儿,撞来时好似离弦之箭,疼得他眼冒金星,心脏险些儿骤停。 兜头着吹风,这高处的风可比低处的风冷上千万倍,身上一会儿疼一会儿冷的江砚书,手脚滴屑屑颤,想让翁御飞慢一些,嘴角未开,他就听到了苍迟的声音:“你干嘛把我家小七刨出来!刨就跑,你要把她带到哪里去?你的脑髓是不是被刺猬精给吸走了,竟做出如此疯癫之事。” 苍迟的声音愈发接近了,翁御不能回语,也不想回语,于是咬紧牙关,四肢踩着火团跑,跑得越快火团越大,好在这火团不烧人,要不然江砚书将成一个火烧人。 “把小七还给我,你听到了没有!偷龙的王八!你这是强抢民女!”苍迟尽全力去追赶,可总落下那么一截。 一个跑,一个飞,好不容易追上了,哪里晓得翁御来个声东击西,等苍迟咬在身后时,他的尾巴往苍迟脸上一甩,行云流水,掉头往别的方向飞去。 第八十章大年十五回到年兽村 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这样甩开了,苍迟气急败坏,回去追的时候因转身太快太着急,背上发出骨头断裂的脆响。 一身的老骨头又走作了,龙身无法伸直,当中有一截龙身歪歪扭扭,和蛇在地上爬行时所扭出的模样似的。 苍小七被人抓走,苍迟管不得自己的身形扭曲难看,继续追去,可一眨眼,他和翁御之间的距离拉开了数百米,除非翁御慢下速度,要不然就算是爪子下挠出火来都追不上。 追不上,只能扯破喉咙大喊大叫:“快把小七还给我!” 连珠箭说了七八遍同样的话,翁御听见了,头都懒得回,尾巴一甩一甩地冲进一团云中,云之后便是年兽村。 只见那年兽村由着黄金铸成一道道城墙,门用金造的,就连柱子也不例外。 黄金所闪耀的光芒比金乌所放的晴光要刺眼耀目,穿过云后,苍迟不能睁眼正视金光,那些光射入眼内后变成了箭一样刺得眼目疼痛流泪。 “要瞎了要瞎了。”苍迟抬起爪子想遮挡前面的光,可龙形时候的爪子就是贴在腹下似的,短得挠头痒都要扭转腰身用头去找爪子,这么短的爪子怎可能挡得住光。 众人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他是爪到用时方很短。 不能用爪子挡,只好闭上眼睛了,在他闭上眼避光的时候,耳闻一道低沉的兽音,紧接着是一道吱呀的开门声,金光在声响发出来的时候似是变得更加明亮,一层肉眼皮挡着光,眼目也酸涩不已。 等光亮暗下,苍迟慢慢剔开眼皮,翁御不见了身影,大门紧闭,不见一道缝隙露出,在大门来回低飞一会儿,又寻不得一个巧方入内。 黄金门并黄金墙,厚有十来寸,纵使龙头能挡炮弹,也撞不动一分门墙,压着喉咙学年兽之吼,学不像个一点,门动也不动。 苍迟急得边在地上爬行,边自言自语:“怎么办啊怎么办啊,女儿都护不住,这样回东海,要被他们耻笑一辈子了。” 翁御回到年兽村,松开爪下的江砚书,轻放口中的翁卯卯,然后在自家门前下的大树刨土,几近一刻,刨了一个可纳一条龙的深坑,便把背上还在熟睡的苍小七放下去冬眠,再用土掩埋起来。 快速地飞来转去两刻钟,江砚书眼里看南似北,看北似南,分不清方向不说,体内的五脏六腑也晕眩了,落地以后一双腿发软无力,扑通一下膝盖着了地,之后胸口几次大起大伏,起伏到极点,便偏过头去大吐狼藉。 在香鱼铺里吃的大鱼大虾,消化的没有消化的一并从口内吐了出来,翁卯卯光着双眼歪头看江砚书,从疑惑、惊讶、害怕转到愧疚。 吐了不知多久,江砚书太阳穴上的青筋一点点浮凸了出来,翁卯卯眉黛蒙愁,嗷呜一声跳到江砚书的背上去,爪子踩踏着替他顺气:“道长,你没事吧,呜呜呜,怎么办啊,我还没做好准备。” “我、我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说完又是一阵呕吐,黄水都吐了出来,吐到无物可吐了才止。 尽失力气的江砚书是爬着到翁卯卯的家中的。 翁卯卯在前面引路,走三步回头望一眼江砚书,回头望一眼就会问一句:“道长,你真的没事吗?” 路上有几只年兽路过,看到在地上爬行的人,面露诧异,团聚到远处去窃窃私语了: “这是入乡随俗?” “我们年兽村的俗是在地上爬吗?” “好像也不是。” “那他为什么在地上爬?” “可能是他喜欢。” …… 翁卯卯的家如何富丽,江砚书无力去看,眼下他只想好好在榻上睡上一觉起复身子,好不容易爬进翁卯卯的房里,却找不到榻具,打迭精神左瞧右瞧,能称得上是榻具的就是一个圆形棉窝。 是翁卯卯睡觉用的棉窝,体型不大的她,棉窝自然也不大,就比寻常人用的枕头大一些,只够装下江砚书的一颗头。 但这个时候没得挑来拣去了,江砚书头沾棉枕便睡下,两眼一闭似睡馄饨。 翁卯卯的视线放在江砚书的腹部不移,看着,贴一只耳朵过去听声音,腹部没有隆起的迹象,也没有什么动静,看来是刚结珠不久,孩儿还未开始成形发育:“道长真好啊,说着不让我生孩子,反而自己生,我现在就得和哥哥说一声,择日就和道长成婚吧,嘿嘿。”她从柜子里翻出一条被褥给江砚书盖上,那心里是越想越高兴,脚下跳若脱兔,跑去找翁御说事儿去了。 翁御埋好了苍小七,不舍得离去,静静地趴在上方,和村里的李阿叔有一搭没一搭地拉闲,翁卯卯蹦蹦跳跳,口衔着橘子过来,他起身去迎,不想是迎来了个晴天霹雳。 “哥哥,道长他人真好,嘴上说不想让卯卯受怀珠之苦,所以就自己怀珠,卯卯心里好高兴,要和道长成婚才是。”翁卯卯放下口内的句子就说,“不如就明日吧,卯卯刚刚看了黄道吉日,明日就不错。” 翁卯卯说的是江砚书怀了她的孩子,而不是她怀了江砚书的孩子,不论是哪一种说法,这俩人已非是那皮里膜外的关系了,不沾皮也靠肉,但靠了肉哪能不沾皮。 简单来说便是江砚书是禽兽,将他放在眼皮上供着的妹妹给吃干抹净了。 “啊!”翁御发出暴雷也似的声音,“那个臭道士竟然敢对我家卯卯无礼,真是个衣冠禽兽,看我用獠牙把他囫囵一个人,咬成零碎的肉与骨呵。” 一旁的李阿叔听得翁卯卯嘴里将个凡人夸得这般好那般妙,信以为真,感叹一句:“这般人物,不赶紧成婚,只怕日后被别人瞧上了,不过男人能怀孩子吗?这事儿我听着惊奇,世不曾听过呢。” “道长是道士啊,能捉妖降魔的道士,怀孩子就是念个口诀的事儿。”翁卯卯肯定地说道,“李阿叔,你可不要小看道长。” 耳内听着翁卯卯的天真言语,翁御的脸色一变再变,振色怒增加,对江砚书这个无耻下流之徒憎恨到了极点,他调动莽拳头,暂时忍着怒气去找江砚书。 翁御腿长,他走一步,翁卯卯得要用跑才能追上:“哥哥,哥哥,你等等卯卯,卯卯腿短,追不上啊。” 跑了一小会儿翁卯卯便喘不上气儿,倒靠在一旁去了,翁御十分恼江砚书,但对翁卯卯永远都是十分的喜爱,她倒在后头呻吟无力,在怒气当头的他也柔了一段肠,折回去把她叼起来。 不知兄长心上恼怒的翁卯卯满口儿说婚姻事:“诶,如果卯卯和道长成婚了,道长是不是就能一直留在年兽村了?那卯卯是不是也不用等到过年才能下凡?如果卯卯下凡去过日子,到时候哥哥会不会经常来看卯卯啊。” 翁卯卯自顾说着话,翁御一句不答,等到了家中,他将口下的翁卯卯放在厨房里吃东西:“卯卯在这儿吃东西,哥哥找道长说些重要的事儿,这事儿十分紧要,所以没有哥哥的允许,绝不可以过来。” 厨房里有一锅剥里壳的油虾,还是热乎的,翁卯卯到了厨房变成人样埋头就吃,翁御离开了她都不知道。 翁御找到江砚书的时候他在睡梦中采花又捕蝶的,嘴角弯弯似弦月。 安稳的睡态更让人气不打一出来,翁御走上前,咬住他的衣领把他往外拖,这里是翁卯卯的屋子,她在这里长大,在每一个角落里留下的痕迹极为珍贵,可不能在今日被破坏。 嘴下咬着个人行走,丝毫不费一点力气,翁御一路拖着他到天井下,见到深不可探底到井顿来个狠势儿,要将人丢入井内淹死了事。 可惜这个计划失败了,因为江砚书到了天井旁便苏醒过来,睁开睡眼看到一颗毛茸茸,眼里暗藏杀意的兽头,剩下的一点困意飞去了爪哇国里去:“翁、翁公子。” 不知翁御为何生气,又为何咬着自己从屋里出来,但能让他生自己气的原因只有翁卯卯。 慧脑稍微一转,他在心里说句坏了,看来和翁卯卯发生皮肉关系的事儿败露得八九不离十。 “我将妹妹寄在你檐下生活七日,你竟趁我不备,想当翁家的女婿,做出刺人心的事。”事关翁卯卯,翁御嘴下委婉,可是嘴上委婉了心里就委屈,说不到十句嘴巴一撇,头埋进爪子里哭了起来,哭得咕噜噜海波翻腾。 “那是卯卯,我的妹妹,呜呜呜,你这样做那样做,不啻是在我的胸口上热突突地挖走一块肉。”眼泪止不住,话如瓶注水,话到后头,哭哑的嗓子说出来的字音变得含糊,但翁御不能住口,把心里的话一句一句道出与江砚书听,“你一个得了道的道士,有了丰富的脚色,不应该是绝欲了吗?我以为你只是对卯卯有情……呜呜呜……早知你心思不纯,我是死也不会把卯卯寄在你檐下的,卯卯跟了你,我日后白天黑夜都要吃孤闷。” 一只挥掌能把人骨劈裂的年兽说哭就哭,江砚书无语低头,只好翻翻两边的袖子,翻出一方手帕来给他擦眼泪,而后趁他歇息的时候插上一嘴:“绝欲的是僧家,而且这欲自古以来真正绝去之人屈指可数,即使是僧家仍是俗家,欲是肉体之魂,情是肉体之魄,无情欲嗜好不成心体,大抵只有死了才能真正地绝情绝欲,反正我无有精金美欲的人品。” “你是没有妹妹,不懂我的难过,俗话说的好大聪明的人,小事必朦胧,朦胧也!”江砚书说了那么多,翁御一个字也不想听,哭得泪流面的他开始捶胸口,做出万分悲状,“你一个强文假醋的臭道士,你不懂!我也不明白了,你这张脸,不就生得白净些,怎么瞧也像那离不了之乎者也的酸欠,我家卯卯怎么看的上你。” “诶,我是不懂你的心情。”江砚书前半截话顺着他的话说,后半截藏了些许心眼,“可是我懂卯卯之可爱之有趣,所以才会喜欢且知重她。因为喜欢,所以会强文假醋,诶,这腰板儿挺得直,嘴里的话含蓄些,才能让姑娘正眼瞧上那么一眼,总不能和花花太岁一样,遇到喜欢的姑娘就咋呼咋呼地要她跟了自己,这不就适得其反嘛?” 一听有人夸翁卯卯可爱,翁御暂且止了眼泪,吸着鼻子,问:“你、你也觉得卯卯很可爱吗?” “当然了,这天下可爱再无有胜如卯卯也,见之,万虑都捐。”虽是在笼络翁御,但江砚书说的是真心话。 翁卯卯在翁御的心中书个可人意的妹妹,但在年兽村中都说她心笨,与个三岁光阴的孩儿似,不似个年兽,他还以为只有翁家人觉得翁卯卯可爱,忽然听到个外人这么说,说心里不高兴那都是装出来的:“你说的是真的?” “不可爱的话我哪里会让你寄在我屋檐下。”江砚书继续把好话说,“早就在第一年的时候将她赶跑了,我得了道,但也是个凡夫俗子,是十分喜爱可爱漂亮之物的。” “好吧,你倒是痴心却多见识,暂时信你一回。”翁御不怕口困,收拾了悲伤,一改态度,和江砚书说起翁卯卯的趣事儿,事事不离可爱二字。 “卯卯刚学走路那会儿,是一阵风都能刮跑的小团子,走不稳但吃得多,吃得多身上就长肉,长了肉更是走不稳了,不过有肉后不容易被风刮跑。你可不知道她学走路的时候有多可爱,怕摔跤,就屏住呼吸,光着双朦胧眼一小步一小步往前迈,一米的路我走也就是两步的事儿,她却要走个半刻。那么小一只,一点都不经摔,也舍不得她摔,所以她在一旁走,我在一旁爬,就这样慢慢长大了。” “后来卯卯学会了走路,看见树就吵着要爬树,年兽村就没有矮小的树让她爬,万一好歹从树上摔下来,就和开膛破肚的惨样一样,可她闹着性子要爬,我只好用树枝与藤蔓,潦潦草草地做了个爬架与她。” “爬没几日,她又说牙齿痒,转头把爬架的腿咬得一坑一洼,到处是齿痕。你可不知道那齿痕有多么小巧,我们这些年兽咬一嘴就是个大窟窿,她咬的和针眼儿一样,风都钻不进去,不定睛细看压根看不见。” “唉,我还以为她身子调摄得当后就会慢慢变成和我们一样身形庞大,这样我就不再日日担惊受怕,怕她被人欺负,怕她受了委屈只敢往肚里咽,没想过她身形变大只能维持一小会儿,这和变不大没什么区别。不过她是我的妹妹,就算一身的病气不减也是我的妹妹。想过她也许有朝一日会醮人,却没想过会这么快,明明感觉她昨日才长大。” 起初翁御带着笑意说翁卯卯儿时的趣事儿,说着说着,说到婚姻事又立马伤心起来,只不过这一次没有掉态流泪,也没有掉声骂人了,辞色格外平静。 江砚书没有插一句嘴,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听到务头时会跟着笑。 说是趣事儿,倒像在说糗事儿,翁卯卯可从不会说这些,她脸皮薄薄的,在他面前只卖弄精细,夸自己有多厉害,在年兽村里有多招人喜欢,原来都是骗人的话,只怕翁御不在年兽村时也是个出门就受委屈的人,所以在她出幼以后,翁御才会带她一起出村到凡间闹腾吧。 “我今日就问你一句,你会一直一直对卯卯好吗?”翁御转过头,下死眼地看着江砚书,他不敢眨眼,怕一眨眼就错过了江砚书的情态变化。 江砚书肃然地回了四个字:“至死不变。” “也不知你说的是真是假,毕竟说出这些好听的话,即使后来反悔了、做不到了也得不到任何惩罚,受伤的只会是卯卯。只怕你是表面正经,背地荒淫,似多情黄莺。”翁御试图去相信江砚书,但只敢信个七分,凡间的丈夫遇到新欢后出了本妻者大有人在,嘴上说着最爱你一人,转过头又能把这麻犯的话说给别人听,久而久之,这些深情的话语变得一文不值。 江砚书笑而不语,翁御继续说:“你别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作为哥哥,自会担心妹妹日后过得幸与不幸。” “她自小被翁公子宠着长大,身子弱,性子可不弱,不是个吃了委屈会往肚子里咽,不与你说的人,她要在我这儿过得不好,翁公子随时可以带着她离开。”江砚书柔声细语地说道,“你就当这段时日我带着她去游山玩水,看青山绿水吐云烟,看草际之烟光,看无山隔断之野色,一来悦其心目,二来豁其性灵,还能长见识,你想她了,随时来看她。” 这些温情的话让翁御心上热了一下子,翁卯卯出生在年兽村,村里的每处地方都是脚边路,后来去到凡间,大多时候只待在井塘村里,凡间之趣未深探过,跟着江砚书游山玩水不是坏事,但受动只有那么一下子,他仍旧没办法十分相信他人:“过几日再说,我得让卯卯考虑清楚了,这几日你就在村里呆着吧。” “好。”翁御有所松动,这会儿只能让他自己琢磨,江砚书没再多说什么,回答完站起身,问,“卯卯呢?” 刚问完翁卯卯的去向,远处就见到个白影,口内叼着个红带子,蹦跳着往他们这边走,翁御先是嗅到味道,抬起头后眼睛往味道飘来的地方看去,说:“她自己来了。” “我也瞧见了。”江砚书立在原地不动,等着翁卯卯自己跑过来。 蹦跳着跑,一对耳朵颤动明显,翁御不由热泪盈眶,对江砚书说:“你看,她连跑来的样子都如此可爱,呜呜呜。” 翁卯卯跑近了以后江砚书才发现她嘴里叼着的不是红飘带,而是他买给她的项圈。 “哥哥,表哥他回来了,但是因为你把村口的门给封印住了,他打不开,在外头和龙太子一起嚷嚷,声音和猿猴喊山似的,吵得我耳朵酸疼的。”翁卯卯皱起眉头抱怨。 竖起耳朵仔细一听,在这里也能听见一点嚷嚷声,翁御都忘了翁衍这号人物了,放他进来,那苍迟定会耍花招进村,不放他进来,这亲属关系就得破开。 纠结之下,翁御决定先把苍小七从坑里挖出来,再找个隐蔽的地方埋起来,不让苍迟找到。 “哥哥去看看,卯卯就在家里好了。”翁御用鼻尖碰一下翁卯卯的兽角后悠然而去。 睡了一小会儿,江砚书有了精神来观赏翁卯卯的家,不瞧不知,一瞧真是叹为观止。 只见雕栏画栋,飞檐斗拱,远处楼阁高耸,竟与仙树同高,墙壁剔透,原是白玉所砌,瑶草琪花成对种,金砖铺地霞光流,琉璃作瓦镶金龙,还有娇鸟过角楼。 这哪里是家,分明是人间仙殿啊。 随看一处,眼睛都被金光刺疼眼,他赶忙低头揉眼,道:“卯卯说的不错,我那一处确实是个木头地,确实委屈了你。” 第八十一章大年十五成全吧 “但道长那儿有橘子呢。”翁卯卯这会儿不嫌弃江砚书的住处了,“所以也算得上是个非细的住处,嘿嘿。” 似安慰又似嘲讽的话,江砚书笑一笑后没有回答,翁卯卯重新叼起项圈,送到他的手中,说:“道长,村里好几只年兽和地上的哥子一样喜欢欺负我,你帮我把项圈带上吧。” 骗人的话到如今还深信不疑,若是解释清楚了,只怕会伤人心,江砚书捏住掌心里的项圈,再扯出另一个谎:“这项圈啊就值那么一点钱,能镇人间的调皮哥子,但镇不住威猛的年兽呀。” 一听项圈对年兽无用处,翁卯卯四肢一摊,趴在地上没情没绪地说:“好吧,那我还是不出门了。” 翁卯卯不想出门听年兽们对她的挖苦嘲讽,虽然家里也无趣,可江砚书在,有个人陪着的话发呆也是有趣的事情。 趴着的时候树上飘下来了一朵花,正好落在翁卯卯的鼻尖,江砚书拿起那朵花放在她的角上,可惜花在角上立不稳,一下子就掉到脑袋上了。 翁卯卯摇头甩落头上的花,顺便歪一下脖颈,蹭了蹭江砚书的手:“道长,我想吃榧子,你快弹一弹。” “怪猫儿。”嘴上说她奇怪,手却在角上弹了好几个榧子了,越用力她越高兴,江砚书把两根手指弹红了才停下。 “卯卯。”江砚书叫了翁卯卯一声。 “怎么了?”翁卯卯抬起头来,朦胧的眼里有些疑惑。 疑惑的翁卯卯,眼睛圆溜溜的,和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有些像,江砚书笑道:“没什么,就是想叫叫你。” 话说完,二人静默片刻,翁卯卯忽然叫江砚书:“道长。” “怎么了?”江砚书也用疑惑的眼神看向翁卯卯。 “嘿嘿,我也只是想叫叫你。”调皮了一下,翁卯卯翻身打个滚儿,滚到花草丛中去了。 滚过去的途中村里发出一阵震动,震得树叶簌簌飘落,花草摇颤,江砚书和翁卯卯都着了一惊,翁卯卯在地上一个打挺起身,跑到门口望了望,说:“哥哥大概是和龙太子打起来咯,我去凑凑热闹。” “诶,我也去。”江砚书从地上爬起来,抱着翁卯卯寻着村口的动静走去。 走了约莫百步,就能看到村口的战况了,两只年兽对战一条龙,不论龙使出什么奇招妙数,都没能耐靠近年兽村一步。 “小七是我的女儿!你一只年兽,强抢龙女,这、这是在贪恋情爱,堕却壮志。”苍迟被挫了锐气,疯了一般往村里喷青火,“你把我女儿抓走了,还不让我见她,小心我告到地府去,让她的干爹陆判官来收拾你们。” 苍迟卖弄他有地府的关系,翁御丝毫不惧,这堕却壮志的坏名声,为了苍小七他认下了,放泼且理直说道:“我之前说要入赘,长长你家的节概,你不承领,要把我往外赶,那我只能不要脸皮进行强抢,龙太子,你不能为了一己私欲,拆散鸳鸯啊。” “你这是什么歪理,别在我跟前嘴硬发傻。”村门开了却抹不到苍小七的身影,苍迟颈下的鬃毛因着急竖立起来,“哪里来的鸳鸯?我家小七就没正眼瞧过你。” “你没见过,不代表没有,分明是你眼睛瞎。”翁御强词夺理起来。 江砚书抱着翁卯卯看热闹,听他们的谈话,嫌弃地说:“这、这还说我没有脸皮,自己遇上喜欢之人,比我还没有脸皮,这话说得气人,气得我都想替龙太子给他收了。” “不可的。”翁卯卯轻轻咬上江砚书的手指,“道长,你把哥哥收走的话,卯卯以后在年兽村里就没有靠山了,会被欺负至死的。” “我就随口一说,我哪里敢收他,就算想收也不是你哥哥的个儿。”江砚书笑了一笑,翁御一爪子下来他的天灵盖就碎成两半了,去收他,就如蚍蜉撼大树,给他十个胆子他都不收的,好不容易把翁御骗住了,收了不就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正当翁御和苍迟吵得如火如荼,各自发猛出招,仰天长啸一声要再打一回合分出胜负时,被挖出来又埋起来的苍小七破土而出了。 苍小七半截身体从土里钻了出来,轮眼一看周围,白雾缭绕,大树成林,真是好陌生的景象,但是土上有翁御的气味,竖起耳朵一听,还听到了苍迟的声音,慧脑一动,团自己上被翁御给拐了! 泥土被翁御压得实在,苍小七剩下半截的身体左扭右扭,卯足了劲儿才从土里钻出来,一处土,无暇甩掉身上的泥沙,一阵风往苍迟所在处飞去。 飞了一小会儿就能看到苍迟,苍小七带着哭腔叫声爹爹,加快速度,“唰”地一下,如同无形的烟雾,飞到了苍迟身后去了。 身上的泥沙边飞边掉落,但鳞缝上的泥沙嵌得深,得用细针细棍挑去,苍迟转过头一见苍小七眼皮子上都有沙子,急忙问:“你这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浑身脏兮兮,像土龙了。” “呜呜呜呜,爹爹,我被那翁御活埋了。”苍小七怕被抓走,于是将自己一圈圈绕在苍迟身上,身上的爪子也抓得牢牢的,一点缝隙都瞧不见,可怜苍迟被抓得皮肉疼。 苍小七说时节托地两行泪下,想是被吓到了。 “你这年兽真是得不到就要毁掉啊,残忍,可恶,没天理!”苍迟劈面把翁御骂,不给他反驳的机会。 骂累了,转念想自己打不过年兽,怒气冲冲留下一句日后再算帐,而后就张个眼慢带着苍小七溜之乎也。 “啊,走了?”苍小七出现以后翁御一句话也没来得及说,抹眼之间,父女二人都不见了。 翁衍飞到村口外转几圈,不见半条龙影,回来后说:“确实走了,你不去追?” “唉。”苍小七一走,翁御为情所困,在地上趴成一滩水似,蔫蔫地说,“是小鸡自己要走的,我留不住她,算了……唉……” “凡事慢慢来,她是我行我素的龙公主,日后要当东海之主,东海里的千万生灵敬她非常,所以性子泼辣,不能急的……”翁衍踱到翁御身边,还想说些话宽慰他,但一转头看到江砚书出现在了年兽村,哎哟一叫,惊得毛发悚立,身体来了一个弹跳。 跳了三米高,十米远,最后落到树上,把枝叶压折无数。 “你这个两条腿在地上走路的道士怎么出现在年兽村?鬼促促的,是来偷卯卯的吗?”翁衍身上立起到毛发还没有平顺下来,只说见到江砚书,他的心就慌乱烦躁。 在人间被江砚书的弟子欺负成了无牙猫似的,害他跟丢了翁卯卯,还险些吃了闭门羹,那一笔账,那一些怨,都要算到他的头上,若是四下无人,他会一口咬断那修长的脖颈泄愤。 江砚书故意挺直了腰板儿,怪声怪气回道:“哦,卯卯邀我来的。” 说着抚摸起翁卯卯的脑袋。 “啊,是啊,我邀道长来的。”听到自己的名字,翁卯卯稀里糊涂,接着江砚书的话说,“对了,表哥,你刚刚是去哪儿了?一个晚上没有看到你,还怪想你的。” 翁卯卯的一句怪想你,让翁衍信心大振,有了信心,身上炸开的毛也平顺了:“表哥说因为迷路了,原来卯卯会想表哥啊。” 话是对翁卯卯说的,但眼睛看的是江砚书的脸。 比他还乔声怪气!说话就说话,嘴边的笑意真叫人恼火,江砚书瞪一眼,把粗俗的骂言无声吐出,才做声说:“不如让你表哥送张自画像来,要不然日后你随着我去游历山水,一个高兴,一个快活,三日就把表哥的容貌给忘记了,这、这多伤人心。” “什么?卯卯要跟你一起去捉妖?”翁衍装不住表面的斯文了,刚平顺的毛因江砚书的一番话再次炸开。 这一次连鼻子边的几根白胡子都炸了。 翁卯卯的脑筋转不过来,怎么就要和江砚书一起去捉妖了,这倒是小事,重要的是江砚书怀有身孕,不得近阴物与邪物,靠近这些会伤了孩子。 “道长现在不方便捉妖,你的肚子里有我的孩子,要好好安胎,要在年兽村里安胎。”翁卯卯喉急说道,因为太着急,中间有好几个字,字音说得模糊。 这下轮到江砚书脑筋转不过来了,一截话声强拖得又长又慢:“我?怀了?你的孩子?” 不只是江砚书迷糊,翁衍都迷糊得没有出声,深深溜的一眼江砚书的肚子。 “是啊,你刚刚又吐又睡的,可不就是怀了孩子?”翁卯卯说道,“道长,你别害羞……” 刚刚又吐又睡,得怪翁御飞得疾速乱转,他得了道,但还是凡身肉体,禁不住他的鲁莽飞行,换做别人也得又吐又睡的,江砚书哭笑不得,认真解释自己为何呕吐,又为何疲惫。听完翁卯卯脸都皱成老福橘了:“是我自作多情了……我还以为道长不忍我受痛,所以自己怀孩子。” 说到后面,翁卯卯的头低进了胸腔里,揣起了羞脸,声音逐渐变小,闹出一个误会,脸皮再厚也会羞了,况且她刚刚还乐呵呵把这事儿告诉了哥哥。 “如果我能怀,倒也乐意。”江砚书双手托起翁卯卯,“因为这是个误会,所以卯卯不想和我一起在凡间生活一段时日?” “不能一起在年兽村里生活吗?”翁卯卯想和哥哥待在一起,但也想和江砚书待在一起,哥哥不会出村下凡,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江砚书留在年兽村。 “不行!我不同意。”清醒过来的翁衍张嘴反对,有些妒忌的意思,“不同意不同意!” 反对的喊声震天,但在场之人,无人搭理他。 “我是个道士啊,得了道后,后世里不被疾病困扰,不为金钱忧愁,既然得到了一般人梦寐以求都求不到的东西,就要斩妖除魔,做些造福人间的事,要不然这般闲邀邀度光阴,我们视为贪。有时候觉着人间大多疾苦的是因为贪念作祟而出现的,官贪民苦死,妖魔贪人亦苦死。秋空霁海,只是境界。”江砚书解释,解释完,深深叹一口气,“不过卯卯如果不想去也好,人间并非处处平和美好……” “所以‘贪’字就是妖了,道长,我不曾见过不美好的人间。”翁卯卯顿了顿,说,“但我知道什么是痛苦,不美好就是十分痛苦吧?” “意思差不多。”翁卯卯的理解很是简单,江砚书听了笑道,“这般说也没有错。” “那我想和道长去看看。”翁卯卯忽而态度坚定,江砚书问为何,她思索一会儿,回,“痛苦是看得见的东西,美好也是看得见的东西,我见美好的事物会笑,反之,遇见痛苦,即使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也会感到伤心,我想和道长一起,多一个人面对这些,或许就不会那么伤心了,而且多一个人,也多一个办法解决痛苦吧,虽然我的脑袋不大聪明,嘿嘿。” “怎么觉得卯卯,好像长大了不少。”翁卯卯说的话从来都是天真的话,难得从口中说出正经话,江砚书摸摸耳朵,有些不习惯了。 “我本来就长大了。”翁卯卯气呼呼在江砚书面前摆架子,“长大了才能出村的!” 翁衍的声音,还有江砚书与翁卯卯的谈话,翁御全都听见了,他不舍翁卯卯离开自己身边,却也不能困住她,说是离开,并不是不回来了,既然她想跟着江砚书,那他只能成全。 后来的几天,翁卯卯带着江砚书在年兽村四处走动,看奇树看仙花,看绿湖看烟山,而翁御默默收拾着翁卯卯远行的行囊。 衣裳、吃食、药物、玩具……能想到的都收拾进行囊里,但还是害怕有遗漏。 翁卯卯和江砚书出村的那天,翁御还绞尽脑汁想有没有遗漏:“哦,睡觉的床也得带上,这可是王母娘娘送来的,睡觉可舒服了。”然后飞身跃起,把睡具叼到了过来。 “唉,卯卯一个月的绞缠就要二十两呢,花钱可勤,这一百两够用吗?” “衣服好像也不够多。” “药物倒是够了……” “哎呀,润毛的膏油村里卖完了,这可怎么办呢。” …… 念叨了三刻,直到江砚书说一句这些人间能买到他才闭上了嘴。 分别总是伤心的,翁御怕自己痛哭流涕,不肯送行,吩咐翁衍送他们出村。 翁衍两下里不乐意,却只能照做,他背了个竹筐在身上,筐里垫了柔软的棉花,让翁卯卯坐在里头,而对待江砚书时野蛮无比,和翁御一样,老鹰抓鸡一样抓着他飞。 飞行途中,翁衍比翁御还要唠叨:“我就不懂了,翁御怎么舍得卯卯,想到和卯卯分别,我都要哭了……呜呜呜呜……”眼泪不由掉落下来。 “我也想哭了呜呜呜呜。”和哥哥分别的翁卯卯一直强忍眼泪,这会儿听到哭声,再也忍不住了,前爪搭在竹筐上哇哇大哭。 两只年兽一起哭,别提风雨有多狂了,江砚书成了一丝两气的落汤鸡。 他们哭声渐大,没有停下来的迹象,江砚书正要因风雨昏过去的时候,哭声消失了,只听翁卯卯声音嘹亮,叫了一声哥哥。 是翁御来了。 翁御飞到他们身边,眼皮垂垂,说:“我还是舍不得卯卯。” “所以你要把卯卯带回去吗?”问完,江砚书心窝里头中几下连珠箭,兜的鼻酸,人都来了,意思很明显,他竟还多嘴问一句。 “不是的。”翁御形容儿散漫,看着东海的方向出神,“是我要出村。” ~ 哥哥的故事要另外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