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编纂师》 第一章,深山险遇榕树精 第一章深山险遇榕树精 我这是死了吗? 果然还是死了,人还真是无法和天命抗争。 这是卜测意识苏醒之后的第一个念头。 他的意识沉浸在无尽黑暗之中,感受不到周遭的一切存在,也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 但为什么还会有意识? 人死后到底有没有意识存在? 卜测不知道,毕竟他也是第一次遭遇这种事情。 卜测对自己的童子命格并不陌生,自小到大他有数次差点殒命的经历。 车祸,坠楼,药物,疾病,这些他都深有体会。 记得,他小时候最夸张的一次是一天去了八次医院,都是刚从医院出来,身体就又出现别的病痛。 可那些都是有惊无险,这次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死亡。 回想起来,他觉得自己就是被太清巨像给砸死了。 当时,他看到太清像手中的八卦镜白光一闪,接着他就感到脑袋被锤了一下。 趴在地上的时候卜测还察觉到,脑袋有温热液体流动,虽然没有看见,但他认为那就是血液。 他早就占卜出来,自己在二十四岁生日有一大劫,想了许久,才想到或许可以用出家修道来避开这一劫。 可没想到,造化弄人,他排除万难,好不容易到了太清殿,竟然被神像给“砸死”了。 假如他没有上山,能平安度过吗?这个假设,永远不会有答案。 卜测意识思维发散,纷杂的念头好像树冠一样茂密。 不知道多了多久,渐渐的卜测做梦一样,不甚清晰,隔了一层的发散意识,开始聚拢,变得真切。 嘭……嘭……嘭…… 突然间,细微的声响,引起了卜测的注意。 是心脏跳动的感觉,卜测游离的意识,变得更加凝聚,对外界周遭的环境,也有了模糊的印象。 一丝若有若无的腐叶霉味,将卜测的五识唤醒。 嘭嘭嘭…… 心脏的跳动,从若有若无,变得有强劲起来。 卜测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抽搐,似是有什么东西要从胸口跳出来。 还没有来得及仔细体会,他就察觉到有一条绳索一样的东西,从自己腰部穿过。 嗯? 难道他是在入殓,这是在穿寿衣不成? 心中一惊,不待他做出反应,那绳索仿佛有生命一样,骤然收紧。 哗哗哗…… 卜测感觉到自己被绳索拖拽着,快速在地上滑行。 身体僵硬,浑身发麻发木,好像全身麻醉一样,卜测没有身体的控制权,他自然也做不出任何反应。 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意识存在,所以对时间流逝不敏感,他觉得自己被拖行了好长一会时间。 接着,他的身体腾空而起,头上脚下被挂了起来。 随之而来的是身上被更多的“绳索”缠绕。 不……这不是绳索,这些东西好像都是有活物一样。 难道是蛇? 卜测有些恐慌,他这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没死的话,不是应该在医院?若是死了,那也应该是在棺材或者停尸房吧? 怎么他感觉,自己好像是在野外一样? 家人,总不会连一副棺材都不舍得,直接给他土葬了吧? 就算土葬也不至于葬在蛇窝里面。 “本以为你死了,本妖颇为惋惜,没想到你如此命大,还能喘过来这口气。正好,一息尚存,没有浪费这具身体的精血。” 朦胧间,卜测听到有怪异的声音响起。 “本妖自癸亥年,丁巳月,乙巳日,壬午时初生灵智,到今日整整三个甲子,共食人三十有二,今日将你吃了,或可功力圆满,蜕根化形。” 刷刷刷…… 一阵树叶抖动的声音,似是得意笑容。 卜测心中骇然,他没有神志错乱的话,那他这是被妖怪抓了? 虽然他对占卜风水之术,颇有研究,但这不代表他就迷信,事实上他也是坚定的无神论者。 至少,他认为他那个时代,不可能有鬼神妖魔。 那现在这又是什么情况? 卜测很想睁开眼睛看看,或是张口说句话,可他做不到,虽然现在身体能够感觉出来一些,可还是无法掌控。 “吃人?” 卜测又听到了一个声音,这个声音有些细微,但听着还算正常,明显和刚才的妖怪不是一个声线。 “妖孽,住手。” “我乃捉妖斩邪神剑山庄少庄主,速速将这人放了,否则休怪沈某剑下无情,灭你百年道行。” 卜测冰冷的心,听到这话,又重新燃起希望。 此时,卜测顾不得猜测自己是什么情况,他只想先虎口……不,妖口脱险再说。 神剑山庄?听着好厉害,就算是打不死妖怪,应该也能救我吧! “哪来的黄毛小子,好大的口气。本妖今日抓了这人,本不欲多生事端与你为难,没想到你倒是自己跳出来送死。也罢,既然来了,那你便也留下做我的养分吧!” 妖怪显然被激怒,接着卜测感觉到自己身体被吊着摇晃起来,也不知道是妖怪幅度太大,牵扯到了自己,还是那什么少庄主打斗搅动了空气。 些许打斗的声音传来,让卜测既惶恐又焦躁,偏他还不能睁眼看看。 一切不安感,都来源于未知。 咻咻咻…… 鞭子甩动的声音听得真切,这样的音爆,的确不像是普通人力能够制造出来的。 卜测觉得自己现在就是案板上待杀的鱼,等待才是最煎熬的,死活都不痛快。 焦躁之中,每一秒钟都没无限拉长,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打斗声音减弱,仔细想来,那打斗的动静似乎也没有多长,好像也只有几个瞬间。 有结果了? “那么大的口气,还以为你多厉害,不过比他多费了那么一点力气。” 卜测听到这个声音心中一沉,这是那少庄主输了? “妖怪,放开我,难道你不知道神剑山庄的威名?” 随之而来的是那青年,气急败坏的声音。 卜测无声的叹了口气,果然那少庄主输了。 耳边风声呼呼,那青年的声音,距离他越来越近。 “我家老祖宗可是仙人的徒弟,我就是仙人的徒孙,你吃了我,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这声音就在耳边,不用睁开眼睛,卜测就知道,这人也和自己一样,被吊起来了。 “待本妖炼化了你们的精血,就可以脱胎化形,届时天地广阔,任本妖来去,何惧你家人寻仇?” 嘭…… 突然,卜测胸口被撞了一下。 连带着他也摇晃起来,眩晕感和胸口的疼痛,让他强烈的不适。 “咳咳咳……” 卜测剧烈咳嗽起来,同时间身上传来了被人围殴又干了八个小时体力活的酸痛感。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骤然看见光明,让他眼睛产生了刺痛,又下意识的闭上。 眯着眼睛,打量周围环境。 卜测才发现,自己是在一个原始密林之中,而他和另一个倒霉蛋,就被吊在一颗巨大的榕树上,他左右看看,除了他们两个外,别处还吊着不少的干枯骨架,像是风干的腊肠一样,随着风摇摇晃晃。 卜测扭头看向那气急败坏的少庄主,他还以为是个什么高人,没想到就是一个少年郎。 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 等等…… 卜测眼睛猛地瞪大看向那人,他长发长袍? 身上丝绸长袍,这可不是道士能穿得起的,所以这是…… “瞪我干什么?” 那少年注意到卜测眼睛,脸色通红的说道:“兄台,你也太衰了,这有妖怪你都不知道躲着点,要不是为了救你,我至于把自己搭上?” “我还没有娶妻生子,怎么就喂了妖怪?” 少年说着一脸悲伤,抽抽搭搭的就想哭。 初次见到妖怪的兴奋,已经被即将死亡悲伤替换。 卜测郁闷的看着少年,他来的时候就这样,没得选择,但这少年可是自己撞上来的。 “说吧!趁着现在还能喘息,你们多说会话,否则以后可都没有机会了。” 树妖并不着急吃了这两串“腊肠”,山中无岁月,鲜少有人踪,不然它也不会一百多年才吃了三十多个人。 它对于外界的认知可全靠这些口粮的临终遗言。 此时,卜测从未知的焦躁中跳脱出来,他冷静之后,开始想办法自救。 不管他现在什么情况,能活着肯定不愿意死。 不然,他也不会冒着风雪爬山路,为的不就是自救吗! 可面对妖怪,他能有什么办法自救? 那少年还在叫骂,依仗自己家人来救他。 可自己能有什么可依仗的? 依仗? 对了,他也有依仗…… 卜测脑海灵光一闪,或许可以这样试试。 “大祸临头……” 卜测声音沙哑,嘴巴干的都要黏在一起,每说一个字都像是用砂纸在打磨喉咙。 他强忍不适,接着说道:“树妖,我们谁先死还不一定呢!” “你恢复的倒是挺快,不过也就是多活两天,你以为你还能从本妖手中逃出去不成?” 树妖有些诧异,这人刚才可几乎要死了,它察觉到他恢复喘息后,赶紧拖拽了过来,为的也就是趁热还能用,没想到这人这么快就能开口说话。 “我何须逃?” 卜测有气无力,沙哑的嗓音,此时倒是显不出什么情绪波动,看起来似是很淡定很有底气。 “树妖,你刚说你灵智诞生于癸亥年,丁巳月,乙巳日,壬午时,距今整整三个甲子?那你可知现在是什么时辰?” 卜测现在所依仗的,只有他那家传的占卜术。 如果绑架他的是绑匪,他八字算命,或许用处不大,因为人不信邪。 但,这是妖物,由不得妖物不信邪。 第二章八字算命断妖生 第二章八字算命断妖生 “什么时辰?” 树妖顺着卜测的话,反问了一句。 …… 卜测被噎了一下,他就是不知道什么时辰才问,这不是设问而是疑问。 卜测目光横移,看向那倒挂在旁边的少年。 少年对上卜测的目光,沉思了下,自以为解读了卜测的眼神,陡然呵斥道:“妖孽,你若是对我们下杀手,那今日便是你的死日,这就是你活的最后一个时辰。” 好家伙!他早该知道,明知不敌还冲过来送死的家伙,脑子不会多好。 刷刷刷…… 树冠抖动,表现了树妖的愤怒。 不待树妖开口,卜测只能将错就错,颇有底气的说道:“不错,空亡当头,十恶大败,你说你能活的过今日?” 大榕树妖抖动了下树冠,它听不明白卜测的话,倒是卜测笃定的语气,让它产生了些许狂躁。 “空亡当头,十恶大败?什么意思?” 榕树妖本来就不着急杀了卜测二人,趁机询问。 卜测心中稍定,榕树妖不拒绝沟通,他就有机会忽悠瘸它。 “癸亥为阴水,丁巳为阴火,乙为阴木,坐下又是巳火,又遇壬水午火,水火不相容的时辰,你八字为阴,水火难相容。乙木代表的命主,如无根浮萍,在水火之中煎熬,又遇丁壬合化为气,你自己想你有几分活头?” 生死关头,卜测思维异常灵敏,以前他推算八字还需写在纸上细细推敲,此时福灵心至,连掌中推算都不用,便已知结果。 旁边的少年,愕然的看着卜测,不明觉厉。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什么阴火阴水?这和本妖有什么关系?” 榕树妖听不懂卜测念叨什么,但它本能觉得和自己有关,又看卜测淡定坦然的神色不似作伪,便有些焦躁起来。 树冠抖动,卜测和那少年倒挂着晃悠起来,让他们头晕目眩,甚至还有些作呕。 嗯?听不懂? 卜测有些懵逼,他本以为榕树妖为妖应该会懂五行生克,怎么好像对牛弹琴,它更加急躁了? 本来卖个关子,装高人的节奏被彻底打乱。 卜测只能强忍恶心,思索着放些干料出来。 “你竟不懂五行八字?也罢!是……吾高估你这小妖了。” 卜测斟酌着说道:“你诞生灵智到如今一百八十年,可曾被雷霆击打过?” 榕树妖沉默一会,才说道:“我等山精野怪,修行之路艰难,不似人类得天独厚,被雷霆击打渡劫,亦不足为奇。” 这是默认了,而且言语间还对人类有些许的嫉妒。 卜测强装镇定,说道:“妖物化形受雷劫之苦的确不稀奇,可你一百八十年间遭受雷击近百次,你竟还觉得正常?” 少年已经停止叫骂,听到卜测的话,连忙看向树妖的躯干。 树妖树干又是不可控的抖动起来,它愕然的问道:“你怎会知?” 卜测忐忑不安的心,闻言顿时镇定下来,默默的长出一口气,他赌对了。 妖怪和人算八字肯定有所不同,他之前从未接触过妖怪,要不是生死关头,他肯定算不来,没想到赶鸭子上架,鸭子还真能飞。 好奇就对了…… 树妖好奇,他才能有活路。 少年听到这话,也有些愕然,随即愤愤说道:“竟然被雷劈了这么多次?活该,肯定是你这妖孽伤天害理的事情在做多了,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你现在还不知悔改,继续作恶死路一条。快放了我们,否则你会遭受更多雷劈。” 啪啪啪…… 树妖恼怒,绑着少年的藤蔓收紧,另有枝干抽打在少年身上。 树妖呵斥道:“你闭嘴,再聒噪,本妖立刻抽干你浑身精血,吸了你的魂魄。” 随即,树妖又问卜测:“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卜测看了一眼少年惨状,忍住恐惧说道:“我不仅知道你被雷霆击打的次数,我还知道每逢壬子年庚戌年,之后十年间,你遭受雷击次数最多。遇癸丑年,你遭受雷击次数少,并且还有些许机遇,对与不对?” 树妖自有记录的手段,它骤然听到卜测的话,也不知道真假,还需细细回想。 刷刷刷…… 树冠抖动树叶纷纷掉落。 卜测又松了口气,看来是对了,这树妖藏不住心事,有情绪起伏,都会直接表现出来。 “你到底是如何得知?” 树妖有些急躁的喝问。 这些事情,别说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就连它自己都不曾留意。 “本妖树上挂着的这三十二人,皆为癸丑年经过,被本妖抓来抽了精血神魂,如此才勉强自保不至于在雷霆之下魂飞魄散。” 树妖喃喃道:“壬子年与庚戌年雷霆最多,几乎每月都有。” 树妖也曾遇到过别的妖物,但它可没有这般遭遇,甚至从未听闻。 不过那妖物是动物成妖,它以为是草木之妖和动物之妖的区别,以前虽也嫉妒过,但不曾细想。 我怎么知道?我总不能自己说我是高人,快放我下来,好茶好酒好招待,我给你指条活路吧? 怕是这么一说,立马会被当成神棍骗子抽成人干,加入旁边风干腊肠大队。 卜测忍不住吐槽这树妖不通人情世故,他都说了这么多了,竟然还不重视自己。 扭头看向少年,卜测终于明白为什么说相声要有个捧哏。 树妖看卜测迟迟不说话,急躁的甩动树冠,摇晃卜测连带着旁边的少年都跟荡秋千一样被甩来甩去。 “到底为什么?你接着说啊!你为什么不说话?” 呕…… 少年被甩的头晕忍不住呕吐,他被藤条紧紧勒着,脸色憋得通红,颇为狼狈,但还是注意到卜测的目光。 “妖怪,你别晃了,你这么晃,谁说出话?” 少年连忙说道:“我曾听闻,世上有隐士高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这位兄台莫非就是隐士高人?” “隐士高人?” 树妖惊愕,大半树冠被收拢半包围卜测,似是在围观,全方面看清楚。 回想它看到的,卜测之前被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不然它早就拖过来当自己养分。 可没想到,不久前这人竟然开始生机复苏,向死而生,的确古怪,难道真是隐士高人? “你是人类的修行者?” 树妖又惊又喜,人类为天地主宰,上天眷顾的宠儿,更是开创了修行先河,若他真是高人,指点自己几句,或许要比它苦修几百年都管用。 卜测牙关紧闭,不承认不否认,任由树妖焦躁就是不开口。 他这会也极为难受,强忍不适,生怕一开口也和少年一样呕吐出来,那伪装出的高人逼格,可就立刻烟消云散了。 “那还用问?” 卜测不开口,少年连忙说道:“若不是高人,怎么会知晓你这么多隐秘?你这妖怪若是识趣,就该立刻放我们下来,否则高人一怒,要你魂飞魄散。” 卜测差点就没忍住,果然是少年,猪队友啊! “不对……” 树妖果然反应过来,怒道:“若你真是隐士高人,怎么会被本妖轻易抓了?本妖看你和文弱书生没有区别。” 第三章高人说教道德经 第三章高人说教道德经 卜测知道这妖孽半信半疑,这个问题要是回答不好,他或许要再次轮回。 生死关头,卜测急中生智,强撑一口气,哈哈一笑说道:“若非如此,我又怎能由死复生,今日是你的劫,亦是吾的劫。” “天地万物,冥冥之中自由缘法,正所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卜测接着装出一副强压惊喜的激动样子,正好掩饰心里恐惧而不自控的颤抖。 “原来如此,吾悟了……” 啪嗒…… 卜测此言一出,树妖触电般的猛地抽回缠绕在卜测身上的藤蔓。 虽听不懂卜测说什么,但树妖觉得卜测说的一定是什么高深的修行之道,顿时对卜测隐士高人的身份深信不疑。 “原来真是高人,高人恕罪,小妖不知道高人身份,无意冒犯……” 树妖又激动又恐惧,激动是它修行近两百年,终于见到了修行的高人,或许这就是它天大的机缘。 恐惧和懊悔,则是它之前竟然对高人出手,幸好高人在悟道,没有直接出手,否则自己百年修行,怕是要毁于一旦。 卜测头朝下摔在地上,好在地上都是枯枝烂叶还算松软。 卜测强忍疼痛,作势一翻身,盘膝而坐,一副波澜不惊高人风范。 哗啦啦…… 树妖树冠前倾,模拟出人类手掌模样,对卜测抱拳作揖。 树干上,浮现出拟人五官,此为树妖精魄所在,也是它的弱点。 之前把卜测当成食物,自不想暴露弱点,哪怕它不惧凡人,也不敢轻易示人。 现在树妖当卜测是绝世高人,它想着若是高人想要除掉它,它精魄藏的再深,对高人来说也就是挥挥手的事。 与其藏匿起来,做无用的挣扎,不如大方的在高人面前表露,也可给高人看看自己的诚意。 嘶…… 卜测心中倒吸一口凉气,不看到还好,他还能自欺欺人假装这是演戏,一看到树上长出一张大脸,甚是骇人,他的小腿肚子都抽抽了。 这可不像漫画里面那些慈祥的大树爷爷,这可是树冠上挂着几十具白骨干尸的妖怪。 任谁面对黑山老妖一般的存在,都无法不恐惧吧? 树妖惶恐又期待的看着卜测,急切问道:“高人,可否指点小妖一二?为何老天总是与小妖过不去?诚如高人所言,别的妖都不曾被这么多雷霆劈过,唯有小妖只要修行稍有起色,便有雷霆降临,这是为何?” 树妖觉得眼前高人还算好说话,自己放开他,他都没有对自己出手,或许不似传闻中针对妖类的修行者那般难相处。 这个问题,困扰树妖许久,卜测刚才又点明出来,树妖忍不住要问个清楚。 若是老天故意为难,为何又让自己偶然生了灵智? 既然让自己有机会修行,怎么却总是折磨自己?难道自己诞生,就是为了遭受折磨吗? 每次雷霆之苦,灼热刺痛,让它几乎痛不欲生,如它草木之身,好不容易才生出灵智,比动物更加艰难,让它放弃,回到以前那浑浑噩噩没有灵智的时候,它又实在不甘心,因此才有这么一问。 同时这也是一个试探,如果高人愿意为自己解惑,那就说明高人真的没有嫉恨自己之前的失礼,或许它还可以在让高人指点一下自己修行,助自己早日化形,逃出困厄。 卜测沉思该怎么回答树妖,才能让它信服自己又不至于恼羞成怒对自己出手。 “嗯嗯嗯……” 树上传来动静,卜测抬头就看到那少年,脸色通红甚至有些泛青色。 树妖太过激动,以至于藤蔓收缩而不自知,少年都快被藤蔓勒断了骨头。 卜测说道:“先放他下来吧!你之福祸,不在于多吃一人,少吃一人,况且吃了他对你也未必有好处。” 趁着说话好使,先把人救了再说,虽然这孩子人情世故不太懂,但也算侠肝义胆,毕竟刚刚还自杀式的相救自己呢! “全凭高人吩咐!” 树妖连忙把人给放下来,高人面前,它可不敢吃人。 少年落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那窒息感太恐怖了。 少年稍微恢复一点,连滚带爬的朝着卜测身边凑近,随即愤怒的指着树妖说道:“高人,快灭了这妖孽,它吃人行凶,您一定要替天行道,决不可留这妖孽为祸人间。” …… 卜测看着少年陷入沉思,是否应该让树妖多挂他一会? 卜测心说,高人要是有这本事,还至于在这耍嘴皮子? 眼看树妖一双狰狞的眼睛看向少年露出愤怒之色,卜测连忙呵呵一笑,把树妖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 卜测说道:“在你看来,这树妖食人三十二,便已经罪恶滔天,应当魂飞魄散?” 少年愤愤不平的说道:“那是当然,这树妖吃了这么多人,刚才还想吃了高人您和我呢!就该就地正法。” 卜测故作诙谐笑容,说道:“可于它看来,凡人砍伐树木不知数几,是否凡人也都罪大恶极,理当处死?” 卜测能感觉到,他这话说出来,树妖暴躁的情绪又平复了下来。 少年愣了一下,没想到卜测会这么反问。 “那怎么能一样?我们是人,它们是……” 不等少年说完,卜测打断他的话,说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不感情用事,对天地万物一视同仁。于天地而言,你和山间草木,林间兔鹿又有何区别?人可以为了生存,从天地万物之中索取,它们为何不能?” 刷刷刷…… 树冠激动的上下摇摆,树妖动容的说道:“是极是极,好叫高人知晓,小妖未能摆脱先天之身的囚困,无法离开此地,小妖所抓的这些人,皆为来此砍伐的樵夫和预在此设下陷阱捕猎的猎户。” “说起来,他们若非到了小妖跟前,小妖也无法抓了他们过来。” 树妖就像受了委屈,找到家长的孩子,激动不已。 卜测这些话,说到了它心坎了,之前可从未有人会平等看待它们,便是连它们自己也自觉低人一等,常常因自己身份自卑或者嫉妒人类拥有天命。 树冠又低垂了一些,如同人类受教弯腰的学生。 果然是绝世高人,见地不同凡人。 少年目光茫然,还能这样?这个说法他可从来没听过。 卜测看向树妖说道:“我说你没错,但不曾说你对。” 卜测生怕这树妖被他一番话鼓舞,以后变本加厉,真成了祸端。 树妖兴奋顿时被浇灭,愕然看着卜测。 “高人,您……” 卜测问道:“我且问你,你修行为何?” 第四章洗心革面做山神 第四章弃恶行善证大道 修行为什么?修行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这个问题,树妖懵了,就好像问人为何吃饭为何挣钱一样。 高人怎么询问这么简单的问题? 这其中必有深意,或许这就是高人在考验自己。 若是这个问题能回答的让高人满意,或许自己就能得到高人的点拨。 树妖绞尽脑汁思考,该怎么回答,才能让高人满意。 树妖冥思苦想,决定据实已告:“小妖修行最初,自然是想要超脱逍遥,长生久视。可自从真正踏入修行开始,便深受雷击之苦,即便是现在体内仍有雷霆之力,日日腐蚀精魄痛苦不堪,小妖如今只想能不再遭受雷击之苦,若是能人世逍遥,那便是小妖之福。” 树妖刚诞生灵智的时候,也曾志气昂扬,意气风发,但随着被雷霆的打击,它现在只想苟活,能活的舒坦一些,自然再好不过。 卜测沉吟道:“人世逍遥……你既这般目的,为何又要食人进补?倘若有一日,你真能超脱此身之困,进入人世间,怕是当即便是你灭亡之日。” “人间得道高人不知凡几,你当你能掩得食人留下的杀孽?” 树妖听到卜测这话,还以为卜测要敲打自己,有些委屈的说道:“人乃先天之灵,食一人可抵数十年苦修,别的妖物常常猎捕人类修行。小妖虽然也食人,可却是为了压制体内雷击之痛,况且数量并不多。若是高人能指点小妖超脱,不受雷霆之苦,小妖甘愿从此后不再食人。” 言下之意就是别的妖怪吃人为了增长修为,而它吃人只是为了活命。 树妖的确把卜测当高人,但看卜测这么好说话,又忍不住讨价还价起来,真有些得寸进尺,但凡卜测真的是高人,这树妖现在就该化为飞灰。 卜测哼哼一笑,说道:“你只看到别的妖物吃人修炼,却不见它们日渐迷失本性,凶残狂暴,明明已生灵智,却如同猛兽一般被假象所驱使。它们的下场或亡与高人剑下,或被天劫所灭,终难超脱。” “人之力,并非只有灵魂精血,食人进补,不亚于杀鸡取卵,又与人族结下死仇,实乃自取灭亡之道。” 生活在科技娱乐时代,但凡看过几部仙侠电视剧,对上能交流的妖怪,就不怕忽悠不来。 树妖沉思许久,陡然心中惊骇,这高人的话,它细思之下,只觉得如雷灌顶,震耳发聩。 树妖修行一百八十年,也曾遇到过一两个妖物,诚如高人所言,那两个妖物一个不甘山中苦修去了人间作恶,最后被人族高人斩杀,另一个也是因为食人之后性情大变,又因修为迅速提升,而引来雷劫,当场化为飞灰。 树妖原本以为妖族修行本就是九死一生,它们死了只是运气不好,却不曾想这和吃人还有因果关系。 甚至树妖仔细回顾自己妖生,它也是在食第一人后,遭受雷击次数更多,莫非真是如此? 哗哗哗…… 树冠剧烈摇晃,树干再次弯了下来,这次更加弯了,几乎九十度,和人作揖一样。 “高人……还请高人救小妖一命。” 树妖慌忙说道:“若非高人点拨,小妖还不知其中缘由,继续下去只怕会酿成大祸无法补救。” 趁着树妖弯腰作揖,没有看自己,卜测连忙看向少年,冲他使了个眼色。 忽悠的差不多,示意他可以准备开溜了。 少年却疑惑的看着卜测,沉思了下,问道:“高人,您要传法?不方便小子在场聆听?” 嘶…… 卜测倒吸一口凉气,脸上古井无波,心里波澜壮阔恨不得问候少年祖宗十八代。 算了,他放弃这个不靠谱的“捧哏”还是靠自己吧! 树妖听到少年的话,更加激动了,高人要给自己传法?还有这等好事?一瞬间觉得自己遭过的雷劈都值得。 “倒也不算什么秘法,说起来也颇为简单,不过大繁至简,大道归一,越是简单的事情,怕是越难做。” 卜测看向树妖说道:“诚如你所言,人乃先天之灵,其力并非只有魂魄精血。更有功德信仰之力,对汝等妖族修行之辈,也有莫大的好处,你何不考虑摄取这些不沾恶果的力量?” 要不是九年义务教育和那些电视剧的影响,少了咬文嚼字,今天怕是都装不来高人逼格。 想想要是换个说法:老铁别杀人了,以后做好事吧!怕是已经成了这树妖身上的吊死鬼了。 树妖茫然的看着卜测呢喃道:“功德信仰之力?小妖不甚了解,还请高人指点迷津。” 什么功德信仰之力?从未听说过人身上有这种力量,该怎么摄取? 不懂? 五行生克不懂,信仰功德也不懂,这届妖怪智力不太行啊! 卜测沉吟道:“很简单,日行一善,从此以后你不再食人,遇见有人落难,可力所能及的给予一些帮助。行善便是功德,感恩便有信仰之力。若你能坚持下去,或许将来可借此获封一方山神土地,修成正果成就超脱大道。” 树妖对卜测别的话不太懂,但是“正果”和“超脱大道”它确实听明白了。 虽然它一直说自己想要超脱,可如它妖类,哪有容易可以超脱?便是人类修士,超脱成就真仙都难如登天,更何况它一个妖? 高人肯定不会贸然狂言,他这么说,就代表自己真有可能。 树妖顿时念头通达,对生活重新燃起信心,有了盼头,连带着树冠上有气无力的叶子都重新抖擞起来,如获新生。 “多谢高人指点,小妖一定谨记高人教诲,从此以后洗心革面,重新做妖,日行一善绝不重蹈覆辙。” 啵…… 树妖精魄在树干面前显化出来,仍旧是粗糙的半人半树,但更加拟人一些。 树妖冲着卜测作揖跪下,崇敬的如同孝子贤孙。 卜测忍着浑身酸痛起身,奈何他现在身体还有些僵硬无力。 眼看忽悠成功可以安全离开,卜测生怕自己身体再让树妖看出破绽。 起身后,卜测负手而立,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既肯听吾点拨改恶向善,那吾再助你一次,又有何妨?” 卜测心虚,怕树妖看出破绽,用言语转移树妖本就没有放在他身上的注意力。 “请高人指教……” 树妖激动不已,更加虚心虔诚。 卜测抬头看天,手做掐指状,一副高深莫测推算的样子,实则在透过树冠看阳光判断时间。 好在老天爷给他方便,今天阳光很好。 卜测通过太阳在天空的位置,判断时间。 通过地上苔藓卜测认出了北方,此时太阳位置偏东,应该在十点多不到十一点的样子。 卜测沉吟道:“今日是你的劫,也是你的运,本来你十死无生,但吾愿意给你一条生路。” 卜测看向刚刚捡剑回来的少年,上下打量一眼,看到少年手中的宝剑,沉吟道:“借宝剑一用。” 少年回过神,看向自己刚捡回来佩剑,迷茫问道:“高人,要我宝剑何用?您不是不杀这妖孽了吗?” 少年还以为卜测要剑为了杀了树妖。 树妖闻言,惊恐的看向卜测。 卜测生怕树妖误会,连忙说道:“谁说我要杀它?此是为了救它,今日是它生死劫,留下此剑可救它一命。” “树妖,今日你若遇雷火降临,可将此剑置于你西北方,可为你破开一线生机。” 卜测说完,转身就走。 “多谢高人救命之恩,小妖永记高人大德……” 树妖收下宝剑,冲着卜测的背影作揖到底。 那少年连忙跟上卜测,高人都走了,他可不敢自己留在这里,虽然妖怪说不吃人了,可谁知道是不是诓骗高人的? 卜测现在就跟刚布置完炸弹,要离开的人一样,感觉背后烧得慌。 要是这少年配合的好,他们早就脱身了,也不至于让他走出这最后一步,拖延树妖。 卜测咬牙往前走,他盘腿坐的腿脚都麻了,再加上身体酸痛,一动不想动,可他也不敢留在这里歇息。 树妖看着卜测脚步虚浮,还有些许摇晃,不由得感叹道:“高人真不愧是高人,行走间,举重若轻,似乎随时要乘风而去,今日能得高人指点,真乃本妖的造化!” 第五章 天机一漏卯木生 第五章天机一漏卯木生 卜测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然后静下心来思考一下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 少年跟在卜测身边,时不时扭头看去,要不是为了跟着卜测离开,他挺想多留一会,看看树妖今天会不会遭劫。 二人走出不远,骤然间天地天地变色,风起云涌,乌云滚滚而来,似是给这方天地加了一个盖子。 青天白日,瞬间变得昏沉黑暗,如同夜晚。 “怎么回事?” 少年愕然,看向卜测问道:“高人,是那妖怪反悔,施展了妖术,要抓咱们回去不成?” 卜测也懵逼了,他哪里知道怎么回事? “那是什么?” 少年突然指着树妖方向,惊呼出声。 卜测寻声望去,就看见天上飞来一团火球,朝着他们这边坠落下来,好似是太阳掉了下来。 卧槽…… 卜测瞪大了眼睛,连躲避都忘记,就算没忘记,面对从天上飞速坠来的火球,他也跑不过。 轰隆隆…… 闷雷炸响,顷刻间山林发出阵阵诡异的响声,鬼哭狼嚎让人汗毛竖立,心中惊骇。 巨大的火球,将昏暗的天空照亮,在卜测眼中越来越大。 这天气比卜测之前上山的时候都诡异,难道他真的命不该活? 轰…… 那火球在二人失神的眼神中,落了下来。 少年惊呼道:“是那颗树妖……火球落在树妖那边了……” 那火球就在他们刚刚走来的方向,那颗树妖所在地方落下。 夸嚓…… 火球爆开,将树冠点燃。 明明是生机勃勃的绿树,却好似汽油一般轰然冒出熊熊烈火。 少年突然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扭头看向卜测。 高人刚才说的树妖今日生死劫,有雷火降临……竟然是真的…… 世上真有人能知道过去未来? 少年原本不太确定卜测是不是真的是高人,毕竟卜测没有出手,一直在耍嘴皮子。 可此时,少年对卜测高人身份再无半点怀疑。 这真是高人……不,这是神仙,是活神仙啊! 少年激动不已,甚至忍不住都有些颤抖起来,他竟然见到了活神仙! 少年眼珠子转动,心中打定主意,不论发生什么,他都要抱紧活神仙的大腿,一定要让活神仙传授自己一招半式,为他们神剑山庄扬名立万。 卜测此时也是脑袋发懵,他刚才那些话虽不至于信口雌黄,但确实是他找的托词,只想赶紧抽身离开。 卜测曾经给人看过八字,还从没有给妖怪看过,当时逼急了,他才破罐子破摔。 根据那妖怪所说,他到今日整整三个甲子,卜测就猜测今日就是树妖的生辰。 癸亥,丁巳,乙巳,壬午,这八字遇火而动,丁壬自合,今日又遇见火日,而树妖属木,木遇火日,理论上有灾,现在实质上看来也是有灾。 如果按照人的八字来看,不会有什么问题,顶多就是工作上有事,当时卜测为了唬住树妖特意往严重上面说,现在看来歪打正着。 卜测皱眉沉思,随即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人会有工作,但树妖可不会,所以就只能自身承受。 树妖命格,丁壬合化,火和水相遇,那不就成了气体? 气化的东西,在大自然中,也就是水火和雷电。 如果是科技化的时代,还有更多可能,但现在是什么情况,卜测并不清楚,他只能给出保守判断,不成想竟然准了。 咻…… 卜测眼神放空,正在思考树妖命格,突然就看到从树妖之中冲出一道绿光朝着他冲了过来,瞬间没入他的体内。 卜测顿时一惊,连忙低头查看,但体表看不出任何异常,他也感觉不出有什么不对劲。 刚才一瞬间绿光没入体内,就好像淋雨一样,只有细微触感,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怎么回事?这树妖反悔了不成?” 卜测心惊胆战,难道树妖看自己快死了,所以要拉上他当垫背,或者要用他的身体夺舍重生? “快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卜测又急又怒,但又无可奈何,只能拽着少年趁乱朝着地势低的方向跑去。 少年不知就里,但好不容易遇见一个高人,他可不愿意分散,错过这次机缘,搞不好就是一辈子,他只能跟着卜测朝山下跑。 …… 树妖此时自顾不暇,没有注意到它敬若神明的高人狼狈狂奔。 就在刚才,高人刚刚离开,还没有走远,午时一到,树妖就心慌意乱有了大祸临头的预感。 修行一百多年,这点能耐它还是有的,不等树妖反应过来,顷刻间天地变色,天火降临。 树妖仓促应对,陡然间想起了高人刚才的话,它今日生死劫! 天雷滚滚,如它这等妖物,最惧怕至阳至刚的天雷,更何况还有本就克制它的天火,当时便已经胆战心惊,而后天火落下,树妖半分都无法反抗。 这次雷火比它以往遇见的上百次都要厉害。 树妖自觉无法应对,或许要魂飞魄散。 陷入绝望之时,忽然间想到了刚才高人的话,树妖强撑着一口妖气,用藤蔓将宝剑掷于自己的西北方。 卜测给出的办法不是信口开河,西北属庚金位置,又放了宝剑,借用地力生金,而金又生水,有水树妖才能九死一生,否则便是十死无生。 金虽然也克木,但今日本就是树妖的劫,区区一把宝剑所带来的克根本不值一提,反而因为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而五行轮转,可变相帮树妖一把。 宝剑落下,不知道是不是凑巧,骤然间狂风四起,天上雷云滚动。 滴答滴答…… 暴雨顷刻间落下,惊奇的是只在树妖所在方圆百米落下倾盆大雨,别的地方已经风云散开,晴空万里。 树妖身上的天火在暴雨中逐渐减弱直到表面明火熄灭,树妖遭受重创,但仍旧留有一线生机,不至于彻底魂飞魄散。 树妖陷入昏迷前想到了卜测,又惊又俱之余还有些庆幸,高人所言不差分毫。 世上天机最难预测,那高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预测到它还未发生的事情,只怕高人身份要比它想象的更加深不可测。 这样的高人,又岂是它一个小小树妖可以对付? 幸好它当时察觉出来高人身份,没有对高人不敬,惹怒高人,反而还通过高人考验,求到一线生机。 若非遇见高人,树妖不认为自己今天能有机会活命。 本来答应高人要求只是为了不惹麻烦,先把高人哄骗走再说,现在树妖可不敢存半点糊弄之心,下定决心按照高人所说日行一善,或许可证大道。 …… 卜测撑着一口气,跑了老远,远到已经看不到那恶劣天气后,才松了口气,一下子就瘫软下来。 “累死我了,先坐下歇会,那树妖这会自顾不暇,应该不会追来!” 卜测长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再没有半分高人风范。 少年见状,却一点不敢生出轻视,他想着高人怎么可能身体这么差?还不如自己,跑几步累成这样? 这肯定是高人给他的考验,或许还是高人想哄骗他离开的举动。 毕竟正常人,若是背后有妖怪,那肯定会自己先跑,谁会管拖油瓶? 少年心说,高人修为高深如活神仙,但就是脑子有点不太好,忘记了自己刚才见到了他大发神威道出天机,自己都知道了他的身份,又怎么会因为这点伪装就自顾自离开? 是了,话本之中说过,神仙都会抽空出来寻找传人,而后给出重重考验,考验心性和天赋,若是能通的人便会有修仙机缘。 说不好,刚才仙人被树妖抓起来也是故意为之,为的就是考验自己,以仙人之资,要灭掉树妖不费吹灰之力,怎么可能被抓? 定是仙人算准自己路过,所以故意假装凡人遇险,考验自己。 幸好自己侠义心肠,没有迟疑的冲了上去,否则只怕要错过这天大机缘。 少年偷偷打量卜测,自以为猜到真相激动不已,右手握拳砸在左手中,这趟江湖之行没白来! 少年猜测,仙人刚才对树妖说的话,搞不好名为点拨树妖实际上是给自己说的,考验他的悟性。 卜测不知道少年迪化脑补,他喘息着,脑海之中突然浮现一个画面,自己的腹部竟然有一个“砸死”他的凶器。 古朴的八卦镜,质地像是青铜,又像是石质,造型和常见八卦镜略有不同,八角更加尖锐有些棱角,不似长剑的那般圆润。 八卦镜面说是镜面,实际上很模糊,像是长了一层苔藓,根本不像个镜子。 此时镜面之外一圈的位置上,有一个地方微微散发着幽绿光亮,仔细辨认似乎是一个篆体的“卯”字。 卜测猛地眨了眨眼睛,在静下心去看,仍旧可以看到同样的八卦镜,很是清晰,不是他幻想出来的。 卜测呆若木鸡,喃喃道:“怎么回事?我体内怎么会有这种东西?金手指都出来了,难道我真的死了?而且还穿越?” 第六章 兴风作浪苦中乐 第六章兴风作浪苦中乐 卜测瘫坐在地上,拽着自己的长发,看着自己身上类似明制的道袍,脚上的翘头缎面靴,心头好似一万头草泥马狂奔。 好一会卜测才捋清楚,他在太清殿的时候的确是死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自救的办法起到了作用,他死了之后又活了,只不过是换了个身体。 这穿越也不知道是不是双向的,不知道他原本的身体有没有重新活过来,如果是灵魂对调的话,也不知道变成了自己的那人能不能照顾自己的家人。 心中惆怅万分,卜测好一会才收敛情绪。 “对了,现在是那一年?当朝皇帝是谁?” 卜测看向少年询问,看衣服制式像是大明,如果是大明的话,也就几百年的时间。 他在这里成家立业以后,或许可以留书一封,让自己后人送给自己的家人,哪怕另一个时空的自己已经死了,有一封家书也可以慰藉家人,不至于让他们中年丧子后太过煎熬。 少年听到这话顿时眼前一亮,果然是仙人,肯定是闭关时间长了,不知道岁月变迁。 少年连忙说道:“仙师现在是永康七年,当朝皇帝名讳李显邺。” “李什么?李显邺?不是李显?” 卜测皱眉看向少年,华夏八千年历史,他不敢说倒背如流,但历朝历代的皇帝和历史走向去却绝不会记错,可永康和李显邺他没有半点印象。 卜测下意识抓着少年问道:“国号,国号呢?” 少年连忙说道:“国号为安,皇帝的确是李显邺,当年他登基的时候,我父亲还带着我去过京都呢!怎么?仙师,是有什么不对的吗?” 少年颇为兴奋,他连对卜测的称呼都换成了“仙师”以彰显自己的聪明才智,以此暗示仙师他是有慧根的,能看出仙师的身份,仙师要是收徒快来收了自己吧! 人在安国,永康七年,信号中断…… 卜测更加惆怅,他想要留书一封的计划还没有开始就夭折了。 历史上没有什么安国,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不是穿越回到过去,很有可能是穿过空间壁垒,到了另外一处时空,幸运的是这还是一个有妖怪的世界,不幸的是这是一个有妖怪的世界。 既来之则安之,除了适应生活,卜测没有别的选择。 “你们这里妖怪多吗?” 卜测看向少年,想要初步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结构。 “不多,我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妖怪……” 说起这个,少年就兴奋起来,他滔滔不绝的说道:“我一直以为我们家老祖宗是骗我的,原来世上真的有妖怪,也有如同仙师这样的高人。我就说,我们神剑山庄名声在外,怎么可能是招摇撞骗愚弄世人?” “对了,仙师,您刚才和那树妖说的什么癸巳年,丁巳月,乙巳日那是什么东西?那是仙界的特殊用语吗?仙师,您真是从仙界来的?仙界和我们这里有什么区别?” 少年目光炯炯的看着卜测,颇为亢奋。 卜测无语的看着少年,人类悲欢不尽相同……等等,他刚才说什么? 卜测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他愕然看向少年问道:“你刚才问什么?你不知道癸巳,丁巳是什么?” 少年被卜测的反应吓了一跳,有些心虚的问道:“我……我应该知道吗?” 这不是应不应该的事,这不是常识吗? “干支纪年法你不知道?” 卜测难以置信的看着少年问道:“今年除了永康七年这个年号外,还是什么年?” 少年觉得卜测神情不对,慎重想了想回道:“去年岁在降娄,那今年就是岁在娵訾。仙师,今年是娵訾年。” 降娄?娵訾?竟然用的还是太岁纪年法? 卜测目光出现短暂的失神,这到底是个什么时空,看衣着简约又不失考究,在古代也算是颇为先进的服饰,怎么纪年法用的还是岁星纪年法,这么落后。 多亏卜测有家族传承,否则换成别人都不知道这个纪年法。 岁星纪年法,又称为太岁纪年法,十二岁一轮回,是通过太岁星作为参照的纪年法。 古人把太岁星,也就是后世的木星,作为参照,天象分为十二宫,太岁星进入那一宫便是那一年。 在卜测原生的世界,岁星纪年法因为周期短,再加上岁星纪年不是很准确,后来被干支纪年法取代。 卜测当年研究奇门遁甲的时候,为了观星特地记过十二宫名称,观察过木星运行轨迹。 岁星纪年法用来纪年有漏洞,但是配合天象占卜颇有奇效。 “仙师……仙师?” 卜测回过神来,看向少年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少年不解的看向卜测问道:“仙师,怎么了?您有什么话说?” 卜测无奈说道:“你不要叫我仙师了,太过招摇。我姓卜单名一个测,称呼名字即可。” “那怎么能行?” 少年连忙拒绝,随即恍然大悟说道:“哦,我明白了,您是为了掩饰身份,查探人性,不想别人因您的身份而故意讨好。我懂了,那我称呼您卜公或是台端……” 卜测面无表情的看着少年,随即说道:“也罢!非要尊称你就称个先生吧!” 卜公,台端,不比仙师低调多少! 少年闻言顿时眼睛一亮,立马兴奋的喊道:“好的先生,学生拜见先生!” 少年恭恭敬敬的对卜测弯腰作揖。 仙师让自己称呼“先生”岂不是说明他对自己颇为满意,有意收自己为学生? 虽然更想当仙师的徒弟,但学生也不差了,慢慢来,总有一天会让仙师看到自己的天赋优点。 算了,误会就误会吧! 卜测心累的懒得解释,再说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有个临时饭票也不错! 卜测看向临时饭票:“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说道:“家祖希望学生能振兴家族,成为风云人物,所以取名沈兴风。” 卜测苦中作乐,打趣道:“怎么不叫沈作浪,大有作为,乘风破浪。” 沈兴风腼腆一笑说道:“我还没有字,先生要是收我为徒,可表字作浪。” 第七章 听闻水鬼拉替身 第七章听闻水鬼拉替身 “我实在是走不动了,先到河边洗把脸歇息一下再走吧!” 从树妖处逃出来,卜测就跟着沈兴风一直再走,现在太阳落山,天色接近黄昏,他一天水米未进,早就累得不行了。 沈兴风说道:“也好,之前我问过路,说是顺着河一直往西走就能走到开丘县,咱们走了一天,应该快到了。” 沈兴风虽然有武艺在身,但也一天没吃饭了,早已经饥肠辘辘。 原本沈兴风按照自己脚程算,早就能到开丘县,他就没带干粮,免得委屈自己,哪成想出了这等意外。 卜测也顾不得野外生水干净不干净,有没有寄生虫,嘴巴干的都快黏住了。 二人蹲在河边洗了洗脸,喝口水润喉。 洗完脸舒服多了,好在才四月初还不算太热,要是六七月一天下来,怕是已经中暑。 卜测正要说些什么,莫名感觉背后一凉,他抬头看向沈兴风,二人齐齐打了个冷颤。 “你们蹲在这里作甚?” 突然,二人背后冷不丁的响起一道声音,吓了一跳。 沈兴风扭头看去,不满的说道:“这位大嫂,你怎么走路没声?吓我一跳……” 他好歹也是武者,竟然疲累的没有听见来人,还被吓了一跳,真是丢人。 卜测也转身看去,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妇人,穿着都是补丁的蓝色碎花襦裙,头发被布条包裹,一看就是典型的古代勤苦大众。 卜测长出一口气,他也被吓了一跳,还好还好,是个妇人,要是个肤白貌美大长腿,身穿薄纱衣的美貌少女,那才是真的可怕。 这妇人虽然五官端正,但皮肤粗糙黑暗,一看就是经常下地干活的人。 荒郊野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是黄昏时分,突然出现个人,卜测还是忍不住暗中警惕。 他今天能遇见一个妖怪,谁敢说他不会倒霉到遇见第二个? 妇人面露急色说道:“两位公子,你们快过来些,莫要靠近那河边。” 卜测二人本来也要起身离开河边,听到这话不由说道:“大嫂放心,我们有轻重,不会失足落河。” 世界虽然不安全,但好在民风纯补,卜测心中自我安慰。 妇人却摇头说道:“并非如此,两位公子一定是外地来的,不知道这河中有水鬼出没。时常出来害人性命,眼下天色已晚,你们如此靠近河水,若是水鬼出现,怕是要拉你们下去当替身,害你们性命。” “什么?水鬼?” 沈兴风吓了一跳,连忙远离了河边几步,随即又看到了卜测,心下顿时安定了不少,他身边可是有位仙师,何惧水鬼? 妇人点头说道:“不错,前些日子我们村中有人在洗衣服的时候被水鬼拉了下去,到现在尸体都没有打捞上来。” 卜测看着妇人,突然浑身寒凉,腿肚子忍不住打颤。 沈兴风仗着有“仙师”在身边,心中颇有底气,笑道:“大嫂,莫不是说笑了,既然河里有水鬼,那你怎么这么晚了,还来河边?” 妇人回道:“那怎么能一样,我家里就在此地不远的七里村,我是来寻东西的,马上就能回家。” “多谢大嫂告知,我们还有事先行一步!” 卜测看向妇人脚下,连忙拉住还想询问什么的沈兴风,疾步朝着西方走去。 “先生,咱们走这么急干什么?我看那大嫂不容易,还想帮她找找东西。” 沈兴风一脸不解,他现在只想在卜测面前多多表现自己的侠义之心,好让仙师收自己为徒。 卜测撑着一口气,连浑身酸痛都不顾了,闷头赶路,几乎要小跑起来。 沈兴风接着说道:“便是不帮忙,好不容易遇见一个人,问问路也好!” 卜测看了眼天色,又忍不住回头看去。 咬紧牙关,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道:“问路?你这小子真是不知道死活,你回头看看哪里还有妇人的身影?” 卜测觉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怎么净是遇见这种事了? 沈兴风扭头看去,宽阔开朗的河岸上,果然没有妇人的身影。 凭借极好的目力,沈兴风倒是还能看到白花花的石子上一片湿漉漉的痕迹,他想着那可能是他们刚才洗脸后低落的水珠弄湿了地上的碎石子。 可是那么一大片开阔地方,却不见妇人身影。 沈兴风不由得奇怪的说道:“那位大嫂呢?这么快就不见人影了,她走的比咱们还快?” 沈兴风说着,突然脸色一变,锤手说道:“坏了,那大嫂不会是掉河里了吧?” 卜测很想给沈兴风一闷棍,这小子怎么敢独自行走江湖?他家里人心可真大。 一路上,卜测不用打听,沈兴风就自报家门,他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神剑山庄的少庄主,这次是自己出来行走江湖增长见识。 卜测看着沈兴风突然想到,无知者无畏,心不乱则意不慌,意不慌则可无畏鬼神,鬼神亦无机可乘。 这般想着,卜测惊惧消退,心神镇定了一些。 卜测想到家乡一句话,该死不能活,该瞎不能瘸,他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卜测看向沈兴风,心说不能自己吓得惊惧半天,怎么着也该同甘共苦。 “放心吧!她就算是掉到河里,也不会有事。” 沈兴风不解的问道:“这是为何?难道那大嫂武艺比我还高超不成?” 卜测沉声说道:“你就没注意?那大嫂身上干燥,可是她脚下站的地方却一片湿漉,有水流蔓延,这是为何?” 沈兴风脸色凝重,沉思些许后,突然瞪大了眼睛说道:“难道那大嫂……” “她想要如厕,却因为我们两个男人在场,所以憋不住溺了?” 沈兴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说道:“怪不得她说什么水鬼,原来是窘迫,故意吓唬咱们离开。” “哎,这大嫂真是的,直言行个方便不就好了。何必吓唬我们?倘若换成普通人,怕是都要被她吓坏了。” 卜测无语的看着沈兴风,眼下天色越发的晚,他已经不想在荒郊野地说这些。 前行不久,终于在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看到了村庄。 沈兴风兴奋的喊道:“先生先生,前面有村子,咱们有地方落脚了。” 经过前面两轮的事情,卜测觉得这世界处处充满诡异。 现在看到村庄,他内心没有半点喜悦,反而还更加警惕。 第八章 山中来了活神仙 第八章山中来了活神仙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卜测现在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总觉得这个世界对他不怀好意,到处都有诡异。 趁着天色的余光,依稀能够看出一片房屋的轮廓。 卜测心中及忐忑,又期待,这穿越的滋味可真不好受,没有个适应时间。 沈兴风说道:“一点亮光都没有,别是个荒村才好。” 卜测无语的看着沈兴风,他一个现代人都知道,古代贫穷经济不发达,普通百姓哪里舍得点灯点烛?天一黑可不就是黑灯瞎火,要不古代的人怎么会那么能生孩子呢! 沈兴风这个锦衣玉食的公子哥,的确需要增长增长见识。 卜测说道:“没光亮不可怕,若这是一个灯火通明的村庄,那咱们才得有多远躲多远。” 沈兴风不解的问道:“这是为何?” 卜测深沉的说道:“能点的起灯的,绝非普通百姓。若是灯火通明,怕是连人都不是。” 沈兴风暗自记下,想着以后行走江湖又多了规避风险的经验。 不愧是仙人,随便说点什么,就够他受益无穷。 二人走到村头,依稀听见村中传来鸡鸣狗吠和孩提嬉闹的声音,这才觉得村庄多了些许人气。 沈兴风眺望一下,目光所及之处,大多数都是夯土房,只有村口这一座是砖石房子,规格也不小,应该是村中殷实人家。 “先生,我去敲门……” 沈兴风兴奋不已,连忙小跑着上前敲门。 “谁啊?”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开门,看到沈兴风,警惕的问道:“你是谁?来我家干什么?” 沈兴风连忙拱手说道:“兄台,我和我家先生赶路至此,眼下天色已晚,不方便赶路,不知可否借宿一宿?” 卜测悠悠的走过来,暗中打量男人,倒是看不出什么异常。 “借宿?” 男人看了看二人,扭头冲着院中喊道:“爹,是外乡人,想来咱们家借宿。” 卜测靠近才看到院子里大大小小十多口人,是个大家庭,此时都坐在院子里编竹筐做手工。 一个精神抖擞的老汉拍了拍手,起身走了过来说道:“借宿?咱家哪有房子给外人住?不方便不方便,两位公子还是去别处看看吧!” 老汉眼中都是警惕,言语间带着拒之门外的冷漠,说着就要关门。 沈兴风连忙说道:“老丈老丈,别关门,我给钱……” “给钱也不行,我们家十几口人,实在没地方。” 沈兴风连忙扒着门,不让老丈关门,急促的说道:“老丈,我有银子,吃住我们都给钱,不白麻烦你们。” 卜测也是又饿又困,好不容易找到落脚地方也不愿意离开。 “老丈,我们两个赶路一天,实在是又饿又累走不动了,还请您行个方便。我们不求什么床铺软塌,只要有个地方歇歇脚,哪怕是杂货房,甚至是牛棚都行。” 经过之前的事情,卜测可不敢深夜在山里赶路,这里可是有妖魔鬼怪的世界。 “嘿,我说你们这两个后生,怎的脸皮忒厚,我都说了家里没地方,不方便,怎么还胡搅蛮缠起来?” 老汉厉色说道:“你们两个快快离开,不然我家七八个小子可要动手赶你们走。” “你这老汉怎么如此不通情理?” 沈兴风急了,怒道:“我好言好语的求你,又不是不给钱,你不答应就算了,竟还想动手?” “你说什么?你个外乡人还敢骂我爹?我看你是找打……” 开门的汉子眼睛一蹬,喊道:“老二,老三老四,抄家伙过来……” 随着汉子一声呵斥,院子里面三个壮年男人,纷纷起身抄起身边的扁担竹竿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 卜测见状连忙拉了沈兴风一把,拱手说道:“老丈莫生气,我这小兄弟并无恶意。” 老汉呵斥道:“我管你们有没有恶意,赶紧滚蛋,深更半夜来借宿,谁知道你们是什么东西,我们家人多,再闹我们可不客气。” “哼,你这老头不通情理也就算了,还不通时间,天还没有黑透,哪里就三更半夜?” 沈兴风气哼哼的说道:“人多又怎么样?敢动手,小爷我这一身武艺也不是吃素的,打不过妖怪还打不过你们?” 卜测恨不得上去捂住沈兴风的嘴巴,大晚上跑到人家村子里和人家吵架,这不是找死吗? 这种荒郊野地,村落不多的地方,人家就算是真的打死他们,怕是也没人会管。 卜测眼看着这家人神色不对,似是要动手,哪怕不甘心也只能算了,在找别的地方吧!总好过真和人打起来。 “呦,三伯有麻烦?” 卜测正要离开,旁边一个中年汉子走了过来,警惕的看着卜测二人。 老汉看到来人,更加有底气,冲着卜测二人喊道:“二小子,有人来我家找事,准备去喊人。” 卜测一看对方要动真格的,真要让他们喊人,怕是这个村子都待不下去。 卜测心中一动,为了一口吃的一个安歇的地方,他拼了在努力一把。 就以人声说话占卜,刚才来人,说了“呦,三伯有麻烦?”,取其成卦。 此一句话,共有六个字,取其一为上挂,得出一卦为乾卦,取其五为下卦,得出巽卦。 卜测伸手掐算,上乾下巽,为易经第四十四卦,天风姤。 天风姤卦,卦象为之相遇,应当顺应天意。 卜测心中一喜,卦象看,有门,他们或许可以留下来,关键点就是这个男人。 在细算,上乾下巽,卦象乾上巽下,乾为金,巽为木……卜测一番推算,心中有数。 卜测欲进先退,说道:“老汉莫急,你们不愿意行方便,我们离开便是,莫要伤了和气。” “先生……” 沈兴风不甘心的看了卜测一眼,随即冲着老汉冷哼一声,说道:“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你这老头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你拒绝我家先生住宿,你错失了天大的机缘……” 老汉怒道:“你再说,真逼我们动手?什么鸡圆狗方的,真让你们进来才该后悔。” “就是,再不走,我可就去喊人了,我们全村子老少爷们一人一巴掌能把你们打成肉泥。” 刚过来这人也是帮衬着老汉一家,怒声威胁卜测二人。 卜测拉着沈兴风作势要走,听到这话,笑道:“大可不必,我们这就离开。倒是你,在耽误下去,你的活可就干不完了。你不是来借东西的吗?老汉,快给人把斧子拿出来吧!” 金木之器,要是放在现代东西很多,但古代又是这种小村庄,无外乎斧子,锄头等等一些农用具。 细断是什么,并不容易,但卜测看现在天色,他贴合时宜,觉得不太可能是锄头,谁大半夜去锄地?去掉不正确的答案,所以他断是斧子。 第九章 求神拜仙要儿子 第九章求神拜仙要儿子 卜测说完,拉着沈兴风转身就走,丝毫没有留恋,他这也是赌一把,要是错了,以后再无相见,他也用不着尴尬,要是对了,那就有饭吃,反正怎么着都不亏。 怎么还不喊我? 卜测心中焦急,他刚才情急之下给后来那汉子算了一卦,应该不会有错,那汉子难道就不好奇? 三…… 二…… 卜测脚步不停,但是心里却一百个不情愿离开。 “哎,你别走,你怎么知道我来借斧子?” 妥了…… 卜测露出一丝轻松笑意。 周柱子疑惑不已,他的确是出来借斧子的,全村只有三户人家有斧子,另外两家离得远,他才来了三伯家里借。 但借斧子这个事情,完全是自己突然想到的,连屋里头的都不知道,这个陌生人怎么会知道? 沈兴风冷哼一声,高傲的说道:“我家先生,可是隐士高人,乃是活神仙,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若是他想,天下万事尽可知晓。别说你区区一介凡人,就连山中千年老妖我家先生说它当被雷火劈,就立马被雷劈火烤。” “你们这些愚民,还敢羞辱我家先生,等着后悔吧!” 沈兴风说完这些话,觉得颇为解气,让这些愚民后悔去吧! 卜测听着这些话,不由得有些脸红,也太夸张了。 果然还是少年心性,受不得委屈,立马就要发泄出来。 “活神仙?高人……” 周柱子瞪大了眼睛,他周柱子还有这等运气?能遇见活神仙? 眼看高人就要离开,周柱子回过神来,顿时就急了,俩忙喊道:“高人留步,高人留步,你们不是要借宿吗?我家有地方住……” 周柱子说着就要上前去拦住卜测二人。 不等周柱子追上去,周老汉就抓住了周柱子的胳膊。 周柱子一边挣扎,一边说道:“三伯,你干什么?快放开我,一会活神仙要走了。” 周老汉狐疑的问道:“二小子,他说的是真的?你真是来借斧子的?” 周柱子急忙道:“是啊!这不是家里没盐了,我想着趁着还有点亮光,借用斧子把柴火劈好,明日扛去县城换点盐巴,这件事情我屋里头的都不知道,我谁也没说,他却知道,他不是活神仙又是什么?三伯快放开我……” 周老汉听到这话,眼珠子转了转,憨憨一笑随即示意大儿子过来,说道:“老大,快带着二小子去屋里头拿斧子……” 周老汉说着,自己撒开周柱子就朝着卜测追了过去。 “活神仙,活神仙别走。” 周老汉追了上来,带着几分局促不好意思的说道:“刚才老汉我糊涂了,有眼无珠,错把活神仙当成歹人,还请活神仙宽恕一二。” 周老汉搓着手,尴尬又热情的说道:“那什么……现在天色晚了不好赶路,还请活神仙来我家歇息一下吧!我们这七里村,周围好几里地都没有地方落脚,便是有,也没有我家地方大。” “活神仙赶路辛苦,应该也饿了吧?我这就让我儿媳妇给您杀只鸡去,您先来坐一会,马上就好。” 周老汉此时的热情和之前的淡漠判若两人,变脸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周柱子见状也急了,喊道:“大哥放开我,我不借斧子了,我要去招待活神仙。你们不是不愿意让人家借宿吗?我家有地方……” 院子里一个满脸精明的老妇人出来说道:“二小子你家有个什么地方,你家那茅草屋让活神仙住啊?去去去,一边呆着。神仙找上门,那是我们家的福分,休想抢我家的福分。” 神仙上门,说不定能保佑我们家出个会读书的状元郎呢! 沈兴风冷哼道:“哼,这会倒是殷勤,刚才……” 卜测连忙抢了沈兴风的话,接着说道:“既然老丈如此热情,那我们就叨扰了。” 又累又渴又饿又困,还耍什么脾气?脾气可不能让人舒坦。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留下来,虽然冒充神仙忽悠贫苦大众有点不太道德,但都要累垮了也顾不得这么多。 老汉连忙热情的引路:“不叨扰不叨扰,您肯来我们家借宿,那就是我们家的福气。” 卜测看着老汉讨好的笑容,不由得感叹还是古代劳动人民朴实啊! 这要是换成他之前那个年代,敢说给人算卦,怕是直接要被喷死,更别说混口饭吃。 周柱子愤愤不平的说道:“三伯,你们怎么能这样呢?” 周老汉路过闻言低声说道:“二小子,咱们是本家,神仙来我家和来你家不都一样吗?再说了,活神仙本来就是先来的我家。” “那什么,老大快给二小子把斧子拿出来,让他赶紧回去干活,别耽误明天去换盐巴!” 周老汉心里喜滋滋的,占了大便宜一样。 周老汉的媳妇,周钱氏也是殷勤的去搬来家里唯一的椅子让卜测坐。 看着一把年纪的老太太这么殷勤,卜测心里还挺不好意思的。 卜测说道:“不用客气,我们夜晚打扰本就麻烦,怎么好让你们这般辛苦招待。” 周钱氏摆手道:“不麻烦不麻烦,神仙来我们家那是我们家的福分,一点也不麻烦。” 她月月去拜神,没想到还真把神仙给拜回来了。 现下遇见真神仙,有什么事不比去那庙里求泥神仙更能如愿? 周钱氏吆喝道:“老大媳妇,你去给神仙杀只鸡炖炖,老二媳妇你去园子里摘几把新鲜的青菜,老三媳妇你照看好这几个毛头孩子,别让他们冲撞了神仙。老四,你去把你爹藏的茶叶拿出来,给神仙泡点茶喝喝。” 伺候好了活神仙,活神仙还能让他们家吃亏?怎么着不得降一些福分给他们! 饶是卜测脸皮再厚,这会看到人家一大家子都为了他这么忙碌起来,也不免有些不好意思。 就是沈兴风,这会也气消了。 周大朗喊道:“爹,咱家斧子在哪?是不是谁借走了?我怎么找不到?” 周老汉应付道:“不就在墙角吗?你自己去找,肯定没人借走,今天早上我还看见了。” 扭头周老汉挠了挠头,说道:“以前人家都说我们家祖坟好,今天我可算是相信了,能有神仙降临,我们家肯定祖坟冒青烟了。” 看着一大家子摩拳擦掌的样子,卜测真怕一会他们让自己施展什么仙术,给他们变点东西出来。 卜测连忙说道:“老丈莫要客气,我不过就是侥幸踏入修行而已,可当不得神仙一称。” 没办法都到这个份上了,他不装也得装。 周柱子恭维道:“神仙您谦虚,我刚来什么都没说,您就知道我来干什么了,你不是神仙,怎么会有这等手段?” 不等卜测回应,周柱子啪叽一下跪在卜测面前。 “活神仙,求你指点迷津,我周柱子可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怎么我就没有儿子呢?神仙,求您了给我个儿子吧!您不知道没有儿子太难受了,总被人家欺负。只要您给我一个儿子,以后我每逢初一十五,就给您烧香上供……” 周柱子虔诚的看着卜测,一脸的渴望之色。 卜测懵了……他刚刚才说过,他不是神仙,他真不是神仙。 周老汉一家也都殷切的看着卜测,满眼都是期待,似是想看眼前的活神仙大发神威,变出一个大胖小子出来。 第十章,插上门闩留仙人 第十章插上门闩留仙人 人的命天注定,能不能生孩子,生不生得出儿子,并非是人力可以左右。 卜测有些头疼,他沉声说道:“你先起来说话,你在此跪地求我,我也不能给你变出一个儿子。便是能凭空变出来,非人所生,非人所孕,你敢要吗?” 卜测前世身体不好,早早辍学在家待着,没事只能看书,对人性心理的了解有几分书本上的知识。 这些人变脸太快了,但凡这种人,都是眼前利益至上的人。 他要真的是神仙,自然不会惧怕凡人,但他不是,就只能想办法接着忽悠,万一露馅,怕是免不了皮肉之苦,就是这么现实。 为了一口吃的,他容易吗? 周柱子不甘心的说道:“活神仙,那你直接让我媳妇怀孕不就好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没有儿子,谁都瞧不起我。我现在日思夜想的都是儿子,我都快疯了。活神仙,你一定要救救我,求你一定要救我。” 嘭嘭嘭…… 周柱子又是几个响头磕了下去。 卜测眉头一皱,这家伙有点棘手,最怕遇见这种偏激的人,轻易不能受刺激,但凡有点刺激,就可能做出违背人性之事。 卜测沉声说道:“生儿育女自有天意,你可知什么叫天命难违?若是你命中有子,自会来。若是你命中注定无子,便是强行给你,你也留不住。来一个亡一个,这是你所愿?” 周柱子连忙说道:“活神仙,你快看看我命中有没有儿子?我可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不应该没有儿子啊!” 一时间,卜测都有些后悔,不该用周柱子做突破口留下来,这下好了,被缠上了。 周老汉看到卜测眉头紧皱,似是不悦,连忙拍了周柱子一巴掌说道:“行了,二小子,生孩子这件事情,又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说定的,活神仙在这里又不会跑。你的事,回头再说。” 周钱氏不满的说道:“就是,二小子你也太不懂事了,活神仙刚来这里,水没喝一口,饭没吃一口,你就纠缠活神仙要儿子,好歹你先让活神仙休息一下,有什么话明日带着你媳妇一起过来再说。” 两个老人精,生怕周柱子把活神仙给得罪走,坏了他们家的福气。 周柱子求了半天,他们可还什么都没求呢! 周大郎出来喊道:“爹,我到处都找遍了,没有找到斧子。” 周老汉正要呵斥,突然眼珠子一动,沧桑的脸上尽显精明。 “怎么会丢了呢?这可如何是好?一把斧子八十多文,是咱们全家省了多久的口粮才能省出来的呦!” 周老汉一边懊恼拍大腿,一边不住斜楞眼瞟卜测。 周老二一拍巴掌说道:“爹,您先别急,这不是有活神仙在这里吗?咱求求活神仙帮咱们找一下不就行了。” 周家众人眼神殷切的看着卜测,即期待,又紧张。 就连周家的几个妇人和小孩子也是又敬畏又好奇的看着卜测。 周钱氏说道:“这点小事怎么敢麻烦活神仙?” 嘴上说着不敢麻烦,眼神中的期待却出卖了她的真实想法。 卜测瞥了众人一眼,心说今天他要是给他们找不到斧子,怕是刚才的算无遗策会被他们当成凑巧,立马给赶出去。 “这有何难?” 卜测故作轻松一笑,随即沉吟道:“预问斧子何处寻,东南角里有去处。” 这个事情不难,和射覆差不多,卜测在刚摸到奇门遁甲门路的时候经常实验。 找斧子,甚至都不用再起卦,直接用刚才周柱子的卦象就可以解。 天风姤,意预虽有波折,但顺应天意一切顺遂,表明了周柱子一定会如愿。 上乾下巽,乾为金为天,天为静,说明斧子还在这里,并没有被移动带走。 巽为风,风为动,代表了工巧之物,斧子就属于这一类,因此卜测断定斧子被移动到了巽位,也就是卦象所指的东南。 卜测看向院子东南角,周家东南角是鸡舍,正好符合卦象的小畜,所以斧子就在鸡圈里面。 “东南角?” 周大郎疑惑的挠了挠头,谁会把斧子扔到鸡圈里面? 周老汉连忙说道:“老大你还迷瞪什么?活神仙发话了,你快去找啊!” 顿时,众人目光灼灼的看向周大郎。 周大郎连忙跳到鸡圈里面寻找,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中,他惊喜的喊道:“找到了找到了,爹,斧子真的在这里面,谁把斧子扔到鸡窝里了?都沾鸡粪了。” “真是神了,活神仙真是神了……” 周大郎惊愕不已,捏着斧子走了出来。 众人见状,看向卜测眼睛瞪大,这也太神奇了,这铁定是活神仙,不是活神仙怎么会知道斧子在哪里? 一个小不点脆生生的说道:“爷爷,我知道,是六头把斧子扔进去的。他下午想吃肉,就拿着斧子去鸡圈了……” 周老汉一听这话,再无半点怀疑,他就说嘛,活神仙今晚上才来他们家,总不可能是活神仙自己藏起来斧子,自己找出来的,果然如此,这位真是活神仙。 周钱氏说道:“你这臭蛋,你知道斧子在哪里,怎么不早说?还白白劳累活神仙的仙法。” 小不点躲在他娘怀里,怯生生的说道:“我忘记了……” 周老汉起身说道:“好了好了,斧子找到了,快给二小子,这么晚了,二小子快回去吧!我们家就不留你了。” 周老汉说着把周柱子连推带拉的送了出去。 活神仙来他们家,可是他们家的福分,可不能被别人抢走了。 便是亲侄子,有事要求活神仙,也要等他们先求完之后再说。 “二伯,我还有求活神仙呢!” 周柱子自然不情愿,看到卜测轻而易举找到了斧子,他更加坚信卜测就是他的救星,是他生儿子的关键,怎么肯轻易离开? 周老汉一挥手,周家几个小子一起上,周柱子再不情愿,也抵不过几个大男人的推搡。 卜测见状颇为无语,不过这样也好,他可算能休息一下。 周老汉把周柱子送出门,喜滋滋的插上门闩,似乎觉得这样还不保险,还拿了几根手臂那么粗的竹竿把门给顶住,好像这样就能把活神仙留在他们家一样。 周钱氏说道:“活神仙别见怪,刚才我家老头不肯收留您借宿并非对您不敬,而是有原因的,我们这里近来不太平,别说是我们家,便是走遍全村,也没有一户敢收留外来人。” 周钱氏压低声音和卜测解释,但她这声调显得颇为瘆人,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事。 第十一章 水妖太子害人亡 第十一章水妖太子害人亡 沈兴风好奇的问道:“这是为何?有什么不太平的?” 卜测幽怨的看着沈兴风,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卜测故意沉默没有询问,没想到他管住了自己的好奇心,却忽略沈兴风。 周钱氏好像在做贼一样,小心翼翼的看了外面一样,随即压低了声音说道:“村子外面那条文曲河里面有水妖。” 这话说的生怕被人听到,配上老太太苍老的声音,让人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沈兴风来了兴趣,兴奋的问道:“水妖?是那种拉人当替身的水鬼吗?” 卜测捧着热茶不吭声,周钱氏接着说道:“不不不,水鬼只能害一个人,那水妖神通广大,能耐通天,它若是要害人,一下子害的可就是一个村子的人。” 听周钱氏说水妖,周家的几个小娃娃都紧张的躲在自己母亲怀中,只露出憨憨的眼睛恐惧的看着自己奶奶。 周老汉接老妻的话,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们不知道,那水妖就是当年的文太子,那能耐能不大吗?” “当年文太子被先帝派兵追杀,他乘船逃到了渭水河被先帝的追兵追到,那会在渭水河大战,听我爹说,血都把渭水河给染红了,渭水河面上几十里地都是漂浮的残肢断体。” “文太子虽然有心腹保护,但哪里比得过先帝的人马?他的人都死光了以后,文太子也被杀了,之后沉尸河中,那地方距离我们文曲河不远,文太子的尸体先帝派遣了兵马打捞了许久都没有打捞出来,最后发现文太子尸体竟然漂到了我们文曲河。” “等到先帝的人过来以后,文太子的尸体再次消失不见,之后先帝又派人找了好几个月都找不到,他们只能放弃离开。” “说来也奇怪,那些当兵的人一走,文曲河就发了大水,淹了旁边一个村子,别的地方都没事,就那个村子全村老少一个人都没有逃出来,全被冲进了河水中,全村三百七十口,尸体到现在一个都没有找到。” 周钱氏嘟囔道:“还不是因为那帮人财迷心窍自找的?好端端的非要贪图官府那提供消息的几两银子,去找官府告密,结果害死了全村人的命。所以,做人千万不能为了钱就昧良心。” 周钱氏说这话的时候,看向自己的子孙,告诫意味很明显。 沈兴风沉吟了下,说道:“文太子就是当今皇帝老子的堂哥,被先帝贬斥为“荒帝”的儿子?” 周老汉点头说道:“就是他,不是他还有谁能有这么大的怨气,这么大的能耐?” 沈兴风知道卜测对最近过去的事情不太熟悉,所以低声和卜测解释了一下。 先帝皇位得来不正,是兴兵造反抢了他大哥的皇位,后来还把他大哥贬为“荒帝”,荒唐骄奢的荒。 文太子就是荒帝的太子,文是他的名字,因为他做过几件为国为民的好事,在民间风评不错,所以即便先帝下令褫夺他的封号和太子之位,贬为庶民,民间仍旧称他为文太子。 沈兴风追问道:“后来呢?文太子怎么成了水妖?” 周老汉愤愤的说道:“也是先帝忒不是个……” “咳咳……” 周钱氏重重咳嗽了下,瞪了周老汉一眼。 周老汉回过神来,灿灿的瞥了老妻一眼,又偷偷打量了卜测和沈兴风一眼,看他们脸色没有异常,才接着说道:“先帝老子太狠心了,自己的侄儿死了都不放过。” “那村子被水灭村之后,京城里又来了军队,在文曲河搜了好久,却什么都没有搜到。后来又来了什么高人,说文太子怨气冲天,要是不灭了他,他就会为祸一方,到时候还会害死皇帝老子。那高人就开始做法,要灭了文太子。” “后来,文曲河又再次泛滥,这次把京城里面的军队都给灭了,逃出去的大头兵都说文太子成了妖孽,他们对付不了,就连那高人都被文太子给弄死了。” 哎…… 周老汉叹了口气,有些同情的说道:“文太子遭受了这么大的冤屈,他能不怨气冲天吗?死了还不得安宁,其实在先帝老子派兵之前,文太子就灭过那一个告密的村子,除了这个之外,他没有害过别人,反而那几年文曲河两岸还一直风调雨顺,是难得的丰收年。” “可惜,后来先帝老子接二连三的派人过来要收拾文太子,这才惹恼了文太子,逼得他成了害人的水妖。” “最近这些年,文曲河里面可死了不老少人呢!这些人死在文曲河,之后成了文太子的手下水鬼,每年都要出来害人。有人猜测说是,文太子不甘心皇位被夺,所以要拉人给他当鬼兵,将来好重新夺取皇位。” 这等秘闻,表面上没人敢说,但是私下里却不少人都在说。 这个时代,信息传递落后,不像是卜测那个时代,说句什么话,有心人想查都有迹可循,因此他们私下里讨论一下皇帝老子的家事,只要不在当官的面前说,就不会怎么样。 周老汉说道:“要我说,都是先帝老子欺人太甚,不给文太子留条活路。要不然,他也不会成为水妖害了这么多人。远的不说,就说近的,我们村这几年光是死在文曲河里面的都有好几个咧!” 凡是出了天灾人祸就骂皇帝,这也是封建社会的老传统了。 要不然皇帝也不会每次有大灾大祸都下罪己诏安抚民心。 “所以我们文曲河岸的村子都有个规矩,天黑以后就不接待陌生人。都说,天黑以后水鬼上岸,会沿路寻摸文太子需要的人,给拉下去当水鬼手下。” “有时候,看着是个人,说不好就是文太子手下的水鬼,你要是接待了他们,就会被他们给留下记号,等到你靠近文曲河就被拉下去当水鬼。” 周老汉叹息道:“几天前,我那侄媳妇就是因为忘了忌讳,被该死的水鬼给拖下去当了水鬼,尸体到现在都没有打捞出来,真是可怜啊!” 周钱氏摇头说道:“是咧!兴生家里可怜呦!我们七里村好不容易出个读书人,谁知道去考试的时候人被山匪掳走了,生死不明。兴生家的一个女人,下照顾五岁的孩子,上还要伺候兴生的瞎眼老母亲,日子过得艰难呦!” “谁承想,就这那些该死的水鬼还不放过他们家,前几日兴生家的去浅水岸洗衣服,还被水鬼给拉了下去,当时几个人硬是没把她拉上来,眼睁睁的看着她沉下去,真是造孽啊!” “现在兴生家就剩下一个瞎眼的老母亲和一个泥腿子小娃娃,这可让他们怎么活?” 周老汉说道:“说起来,还是兴生家的心太软,人家哭哭啼啼的她就心软,放了水鬼子进门,被留下了记号。要不然,哪里会有这一遭?” “活神仙,您可别怪我们刚才不接待您,实在是我们也不敢拿这一大家子冒险。” 第十二章 子孙相貌断前程 第十二章子孙相貌断前程 沈兴风突然恶趣味的说道:“老丈,既然你知道文太子神通广大,能耐通天,那你就不怀疑我们二人就是文太子所变?” 沈兴风说着还阴恻恻的看着周老汉笑了起来。 卜测看到周家众人脸色都变了,连忙瞪了沈兴风一眼,呵斥道:“不要胡闹。” 这家伙生怕今晚上过的舒坦是吧?他想被赶出去住野地,卜测可不想。 卜测看向周老汉说道:“老丈见笑了,这小子性格欢脱,跟诸位开了个玩笑。” 周老汉面皮抽出了下,随即长出一口气,说道:“这位公子真会说笑,文太子都是控水害人,哪里会未卜先知?这是神仙手段,活神仙不可能是水妖。” 这话既反驳了沈兴风,又安慰了自己。 为了讨好卜测这个活神仙,周老汉难得大方一次,把放了好几年,只有过年时候才舍得用的灯油都拿出来了。 柴火做饭还是很快的,没有味精没有鸡精,甚至都没有铁锅,用的还是陶制的釜直接煮,但这是卜测觉得自己吃过的最好吃的饭菜。 口感偏硬的粗粮锅贴,吃着比馒头都香。 卜测和沈兴风真是饿极了,一大釜的菜,一整只肥鸡,还有七八个锅贴,都下了两个人肚,就这俩人还又喝一大碗米汤。 周家的人,看着二人吃的这么香,也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周家家境在七里村还算殷实,但即便是他们这种人家,也只能勉强不饿肚子,所以他们都很渴望家里能出个有出息的读书人,要是能考个功名,不需要状元什么,能考上个秀才公,那就足够改善全家生活。 周老汉有些肉疼的看着二人吃了个干净,客气的问道:“活神仙,您吃饱了吗?不够的话,我让儿媳妇再去给您做些。” 卜测端起茶杯顺了顺,才说道:“够了够了,多谢老丈盛情款待。” 够了就行,两个人吃的比他们一家子都多,这都不够,他也没办法了,问问只是客气。 周老汉冲旁边的小姑娘喊道:“大丫,去把你弟弟们喊过来,让活神仙看看他们。” 周老汉随即又讨好的看向卜测说道:“活神仙,您看看我那几个孙子,那一个能读书考功名?不瞒您说,种地太苦了,干的是最累的活,吃的是最少最贱的粮,全家人的希望就是孙子辈能出个会读书的,那样我们家才算是熬出头。”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卜测累得眼皮打架,但刚吃过人家的东西,也不好拒绝人家的请求。 不一会,周家七八个睡眼惺忪的小子就被带了过来。 大的十一二岁,小的才刚刚会走的样子。 只是粗略一看,不细断人生倒是不用八字,只用相术便可。 孟子以相识人,孔子以相辨心,相术流传渊源其自上古,是上千年智慧结晶,哪怕到了卜测前世那个时期,也运用广泛。 虽说小孩子用相术不太保险,毕竟面相是会随着年龄而改变,但结合阴阳五行,四象八卦,倒也不会出现太大的偏差。 至少大方向不会错,最多就是细节出入。 卜测一一扫视过周家的几个憨孩子,面相憨厚有余,精明不足,尤其是眼睛,呆滞没有灵光。 这种呆滞不是犯困那种呆滞,而是眼睛无神,没有清气。 这几个孩子,神无精不足,没有内智。 周老汉想看他们能不能考取功名,那就要看官禄宫,周家的人长得倒是不差,五官端正,可惜的是官禄宫短而促,凹陷由余,饱满不足,只能说都是老实人。 要说读书肯定都能读,是有毅力肯吃苦的孩子,但要说功名,怕是不太行。 古代考取功名,靠的不是死记硬背,这几个孩子都很死板,脑子不会主动思索,不灵秀,从面相上看都没有禄命。 不过,他们的奴仆宫和田宅宫倒是不错,虽然没有官禄,但将来都是享福命。 在看他们兄弟宫,果然,这福分都是来自兄弟宫。 他们双眉修长柔和,看起来好似月牙一样,眉纹柔顺不杂乱,这说明这几个孩子以后兄弟情分很好,至少他们这一辈不会分割闹矛盾。 卜测就好奇了,说白了这几个孩子是有福气,但没出息,会享受家人带来的福分,这周家的小孩子都在这里,那给他们带来福气的又是谁呢? 周老汉迫不及待的问道:“活神仙,怎么样怎么样?我那个孙儿能考取功名?” 自己家的孩子,什么样子他们心里多少有数。 这几个憨孩子,周老汉朝夕相处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这会一直在求问这个,实际上有自己的小心思,听说神仙都可以赐福,刚才活神仙吃了他们家那么多粮食,还有一只肥鸡,怎么着不得赐点福分给几个孩子? 活神仙总不会吃白食吧? 卜测问道:“老丈,你家孩子都在这里了吗?” 周老汉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随即说道:“孙子都在这里了,还有几个孙女,就没有必要看了吧?” 孙女以后都是别人家的,只有孙子才是他们家的,所以周老汉觉得孙女看也白看。 卜测沉吟道:“这几个孩子都是有福气的,但要说官运……” 这话没有继续说,但周老汉听懂了。 周老汉有些不满的嘟囔道:“没有官运叫什么有福气?种地种一辈子,也不可能种出金子来。” 几个人正说着,瘦弱的小女孩上前来收拾碗筷,一边收拾,一边好奇的打量卜测,心说这活神仙除了长得好看,比他们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她还以为神仙都有三头六臂呢! “老丈,这孩子是?” 卜测看向这个小女孩,他记得这个孩子,他在门口的时候就看到这个孩子熟练的在编竹筐。 后来他进来以后,这个孩子就主动跟着大人去做饭烧火。 穿着灰扑扑的粗衣,身材还娇小,卜测原以为是个男孩,现在细看才发现是个女孩。 周老汉说道:“这是我大孙女,大丫收拾干净就领着你小弟弟去睡觉吧!” 周老汉心中系着几个孙子的福气,还想着干脆说明白一点,求求活神仙给几个孙子赐福。 “慢着……” 卜测看向大丫,和善的说道:“小姑娘,抬头我看看。” 大丫闻言,下意识的抬头去看卜测。 卜测点头和周老汉笑道:“老丈,这孩子倒是很有灵性……” 比他那几个憨孙子都有灵气,五岳四渎都生的极好,若是个男子将来必定位居朝堂。 可惜,生在这个封建社会。 周老汉心不在焉的敷衍道:“她有灵性有什么用?以后还不是嫁到别人家。” 孙女再有福气,以后也是人家的人,他们家能享受到什么? 卜测笑道:“老丈此言差异,俗话说好女富三代,损儿毁一家,孙女有福那也是你周家之福,她不也姓周吗?要说这福分,那也是你们家先享受,之后才轮得到别人家呢!” 重男轻女,非个人之错,是这个时代造就这样的环境,卜测从善如流,倒也不会因此就对周老汉有什么偏见。 周老汉沉默不语,周大郎跃跃欲试的说道:“爹,活神仙说得对啊!谁有福分都是咱们家的孩子,将来大丫要是真的富贵了,还能忘记您这个爷爷不成?” 周大郎接着兴奋拉着大丫凑到卜测面前,说道:“活神仙,您再给看看,我家大丫能有多少福分?以后能嫁个状元郎吗?” 听到这话,卜测忍俊不禁,这家子都和状元郎过不去了。 卜测细细端详大丫的面容,双眼明亮动人,颇具灵气,还有一双卧蚕更显双眼有神。 男女者双眼之下,名曰“泪堂”又称子女宫,大丫的子女宫太阳饱满,中阳平顺,少阳莹然光洁,将来子孙都是难得的清高尊贵之流。 在看她的夫妻宫……生的倒是极好,可惜长了一颗痣,虽然不影响面容美感,但还是有所妨碍,将来丈夫怕是少不得要有几房妻妾。 这面相要是在卜测之前的时代不太好,多半会离婚,但在这个时代,还真不算个事。 家中玄书有言,看相算命要结合实际情况,因地制宜,同样的命运,不同时代就会造就不同的结果,大丫的面相,总体来说已经非常好了。 卜测笑道:“状元郎不敢说,但必定是有官禄在身之人。便是嫁不得状元郎,以后说不准会做了状元郎的娘亲。” “什么?” 周老汉听到这话,瞬间就来劲了,瞪大了眼睛看向卜测,难以置信的问道:“活神仙,您不是开玩笑吧?我这孙女真有这么大的福气?” 乖乖,生个状元郎?嫁个大官? 周老汉怀疑活神仙在哄他开心,他们这小门小户,就是个农民,能嫁的那么好? 谁家大官会让孩子娶个农户之女? 卜测笃定的说道:“她的福气可不小呢!说不得,八年之后,你周家子孙的富贵都是这孩子带来的。” 卜测心中叹息,他也只能帮这懂事的孩子到这里了,希望周老汉一家以后能对这孩子好点。 看着大丫手上比几个兄弟都厚的茧,他着实有些心软。 周老汉满脑子都是八年之后,子孙富贵,一时间又惊喜,又惋惜,惋惜大丫怎么不是个男娃。 周大郎喜不自胜:“哎呀,我家大丫这么有福气呢?我就知道,这孩子打小就懂事,可比她弟弟聪明多了。” 周老汉也是上前拉着周大丫仔细看了又看,忍不住说道:“大丫怎么这么有福气?我看他和她弟弟们长得也没有什么不一样。” 周大丫歪着头看向卜测,她已经快一个岁星了,她听得懂大人讲话,她不禁心中也有些好奇,自己真有那么大的福分吗? 周大郎夫妻宝贝的拉着大丫看了又看,以后可得轻点使唤大丫,不能伤了情分。 周二郎几个坐不住了,看着大丫眼热的不行,纷纷给自己妻子使眼色,让她们去把自己闺女给带过来,让活神仙看看。 第十三章 八字细断过往事 第十三章八字细断过往事 “活神仙,看看我家二丫,她大姐那么有福气,我家二丫应该也不差吧?” 周二郎推着七八岁的女儿往卜测面前凑。 尽管卜测说有福气,他们也不能立马得到好处,可好听话谁不喜欢听呢? 更何况,这还是未卜先知的活神仙呢!他说话,那就是神旨,一定算数。 “还有我家三丫,活神仙也给看看。” “我家四丫从小就懂事,跟她大姐一样乖巧,活神仙看看我家四丫以后能不能也嫁个状元郎?” 周三郎和周四郎也不甘落后,推着自己的女儿上前,一个个兴奋之中带着期待,期待之中又夹杂忐忑,脸色很是精彩。 “咦?” 卜测看到周家其余三个小姑娘,眉头挑了挑露出惊奇之色。 周老汉连忙问道:“活神仙,怎么了?我这几个孙女有什么不对吗?” “不……” 卜测在油灯下又仔细看了看几个小姑娘,说道:“她们几个都很有福气,将来起居有奴仆伺候,出行有车马乘载。” 卜测颇为惊讶,周老汉的几个孙女和孙子跟不是一家人似的。 这几个小姑娘眉眼有灵气,内敛有神气,面相也称得上天庭饱满有福源,地阁方圆有田产。 周老汉咂舌道:“乖乖,怎么我们老周家的福气都到了丫头身上?” 这种情况,属实罕见,尤其还是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 一个两个可以说是巧合,全家都是,那必定事出有因。 卜测想了想说道:“应当是你家祖坟风水造成……” 卜测一边说,一边从灶台中抽出一根烧火棍,在地上画了起来。 周家阴盛阳弱已经形成格局,这就不是八字的问题,只有风水才能有这么大的影响力,改变一家子的格局。 “前有明堂聚气,后有玄武为靠,上有白乾笼罩……” 卜测说着,示意沈兴风把油灯拿来,指着地上他刚刚画出来的画面,说道:“老丈,你看这是不是你家祖坟的样子。” 刚才卜测画的时候,周老汉就觉得有些眼熟。 此时听到卜测这么说,顿时恍然大悟,惊呼道:“我的天老爷,神了,真是神了,我家祖坟就是这样的,活神仙您亲眼见了不成?” 这画的可不就是他们家祖坟的样子吗? 沈兴风也惊呆了,仙师真厉害,手段变幻莫测,层出不穷,足不出户就知道人家祖坟什么样,如同亲眼所见,他要是能学到仙师半分手段,怕是都能超过自家老祖宗的成就。 沈兴风兴奋起来,他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脏激烈的跳动,恨不得当场跪地拜师。 如同仙师这样,才是我辈楷模,心向神往啊! “倒是没看见,不过是根据你家情况推算出来而已,不算什么本事。” 卜测凡尔赛的摆了摆手,随即接着说道:“若是不出所料,老丈你家的祖坟以前不是这个样子吧?应该是近几年才形成这样的格局。” 周家农户出身,没有大命格,压不住好风水,若是一开始这里就是这样的好风水,怕是周老汉一家早就七零八落了。 因此,卜测断定这风水是后来形成,由于时间漫长,所以慢慢的把周家人给滋补出来,这才能让他们承受住这等福分。 “对对对……” 周老汉点头如捣蒜的说道:“就是最近几年才这样的,以前不这样,后来我们这里发了一次大水,我爹坟前就有了这么一个水坑。这颗歪脖树也是才长起来没几年,之前我嫌不好看,砍了几次,但一不留神又长出来了,后来越长越大就没再管过。” “活神仙,你说我家孙女有福气,是因为我家祖坟吗?” 周老汉听不懂什么明堂,格局,他就听出来,家里孙女有福气是因为祖坟原因。 天意,真是天意…… 卜测看着他画出来的那颗歪脖树,正是这颗歪脖树泄了一些风水力,让周家男丁智力不开,成全了周家的女孩。 正是因为这样,周家的人才能享受到这个福分,否则的话,身弱不胜财,有财便有灾,对周老汉一家来说弊大于利。 当然,这些卜测没有必要点明,免得周老汉人心不足蛇吞象,反受其害。 嘭嘭嘭…… “三伯,开门啊!三伯,我是柱子,快开门……” 卜测刚想着结束话题,休息一下,外面大门就被人大力拍响。 “三伯,你不开门,我可就要翻墙了……” 周柱子被推出去,回到家越想越不甘心,搞不好这是他唯一生儿子的机会,要是错过,他这一辈子就完了。 当即,周柱子拉着自己媳妇就又来了周老汉家,今天必须求活神仙给他们降个儿子。 “这二小子怎么跟驴一样犟?不是都告诉他明天早上再来。” 周老汉冲着周大郎挥手道:“去去去,老大把他弄走,三更半夜这算怎么回事?他不累,活神仙还需要休息呢!” 周老汉对卜测越发的恭敬,这位可真是活神仙,可要伺候好了,决不能让二小子惹怒活神仙。 周大郎领着两兄弟走了出去,不多时门外就传来了吵闹的声音。 “罢了,让他进来吧!” 卜测无奈的挥了挥手,照这样吵闹下去,一会半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了,要是一股脑都过来,他不得累死? 周老汉讨好的说道:“活神仙见谅,二小子为了儿子的事情都魔怔了,还请您多包容包容。您要是不喜欢,我让我家几个小子给他扔出去,不用跟他客气。” 卜测心累,他现在自己怎么回事还没有弄明白,却接连给别人推算人生。 砰哒…… 周柱子跑的急了,踉跄冲进来,一进门就直接给卜测跪下。 “活神仙,我把我媳妇也给带过来了,您快看看我们到底能不能生儿子?” 周柱子说着,语气一顿又说道:“不……我们到底怎么才能生儿子?” 不是能不能生,而是一定要生。 万恶的封建社会啊!瞧瞧把人都给逼成什么样子了。 卜测挥了挥手说道:“说你生辰八字吧!我来推算一番,看你命里是否有子。” “生辰八字?” 周柱子疑惑不解,这是什么? 卜测恍然回过神来,说道:“哦,忘了你们不知道这些,就是你的诞辰,你今年贵庚?出生于何月何日何时?” 这么说,周柱子就听明白了。 “活神仙,我今年过了两个岁星又八年……” 周柱子说着看向周钱氏,问道:“三伯母,我娘什么时候生我的来着?” 没有甲子纪年法,他们又没有受过教育,所以记年龄用的是最简单,最好记的方法。 至于具体的月份日子和时间,那更是没有记过,卜测要问,周柱子只能求救一样看向周钱氏。 他自小听说过,他出生的时候,还是周钱氏几个婶娘帮他娘接生的。 周柱子虽然疑惑活神仙问这些做什么,但这是他唯一的机会,别说就是问个诞辰,便是要他的命,那也可给,只要能生出儿子,做什么都行。 这么多年的事情,突然问起来,周钱氏可得好好回忆回忆。 卜测看他们这样子,更加可以确定,他们之前都没有算过命,或许连算命的概念都没有,否则也不会诞辰都不记得。 在八字算命之前,诞辰的确没有人专门记下来,没有用,除非诞辰之日母亲难产,忌日才会记得,不然一般都被忽略。 周钱氏回忆了许久,才说道:“是在秋种后的第二个月,那会正好没事,我们还说这孩子会挑时候生,不耽误下地呢!” 秋种第二个月?按照古代农时,应该就是九月。 要是换个不知道农时的人,这命还算不得呢! “何日?” 卜测看向周钱氏,只有年份和月份不够。 周钱氏满脸痛苦的回想,她年纪大了,这么费力的回忆过去是很折磨的一件事。 “哦,我可算想起来了,是在月半的前一天,那会兴生他娘说该给兴生去学堂送束脩了,对,就是月半的前一天。” 时日没有准确的概念,所以记这些都需要跟靠近的事情联想。 周钱氏被众人看的满头大汗,压力倍增,给二小子看能不能生儿子,倒是难为她了。 “时辰?” 卜测问了一句,随即开始将岁星纪年换算成甲子纪年。 时辰要是实在记不得,也不妨碍。 八字算命,算尽天机,六字算命,尚余一线,整体上不影响,顶多细节有出入。 “我记得是食时过后,对,是隅中……” 周钱氏一拍巴掌,可算想起来了,笃定的说道:“就是隅中。” 周钱氏抹了一把额头上汗水,以后可不要在想这些了,这可比下地干活还难为她。 卜测无语问苍天,既然穿越怎么不穿个正儿八经的古代?这都什么远古说法? 还好他知识储备量够,不然可就闹笑话了。 隅中就是巳时,他就不明白了,十二时辰不比隅中,食时这些好记吗? “戊申,壬戌,戊寅,丁巳……” 卜测换算成干支八字,指尖推算后,说道:“你八字刑过克子,并非生不出儿子,而是养不活。儿子,你生过三个,分别生于,癸……嗯,三年前,五年前和九年前,一个生来便夭折,一个两岁溺亡,还有一个坠亡……” 哗啦啦…… 周老汉碰倒了墙边的竹竿,他从小墩子上滑落下来,感觉膝盖都是软的,不由得坐在地上,目瞪口呆的看着卜测。 “我的亲娘咧!活神仙,您真是太神了,这些事您都知道?我们村还有什么事是您不知道的吗?” 不只是周老汉,屋内知道内情的人,全部目瞪口呆的看着卜测,并且膝盖骨还不自觉的软了下来,总觉得跪着才踏实。 第十四章 仙界机密投胎论 第十四章仙界机密投胎论 周柱子夫妻二人听到卜测的话后,被戳中伤心事,顿时泣不成声。 卜测叹了口气,算卦不留情,留情卦不灵,他并非有意揭短,规矩如此,他只能照实说。 “你这个天杀的,我说你半夜非要拉我出来干什么?原来你还想着要儿子。” 柱子媳妇哭着哭着,拽着周柱子拍打起来,怒骂道:“儿子儿子,我没有给你生过吗?那个你养的活了?” “我们的幺儿,我为了生他命差点都没了,结果你呢?你出去喝了三两猫尿,回来就把孩子给摔死了,你还有脸要儿子?” “还有老二,好端端的你非要带他去文曲河玩,结果害的我儿到现在连个尸骨都没有找回来。” 柱子媳妇干干瘦瘦的,一看气色就不好,卜测看过黄帝内经,多少看得出来,别说柱子没有儿子命,便是他有,他媳妇的这个身体也生不了,她气血亏得严重。 好生将养,或许还能多活几年,若是再有孕,怕是一尸两命。 柱子媳妇印堂旁边的紫气部位,明显出现灰败之色。 双眉,紫霞有恶痔,繁霞部位则是破了相有一道明显的疤痕,单看面相也就这几年了。 柱子急了,一把推开妻子,面目狰狞的喊道:“别吵了,活神仙一定有办法,活神仙一定能让我们再生个儿子。” 柱子跪匍在卜测腿边,央求道:“活神仙,您说得对,您说的都对,您真是神仙,您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还请您一定要帮帮我。” 小儿子,柱子变卖了一些祖产,求了好多大夫,好不容易才怀上生出来,柱子当时高兴坏了,出去显摆的时候,多喝了几杯。 回来抱着儿子亲近,结果因为酒醉,脚步摇晃,把儿子抛起来没接住,孩子头朝下落在地上,当时便没了生息。 也正是因为这样,村子里面的人对柱子指指点点,流言恶语让他近乎疯魔。 周老汉一家子也是唉声叹气,对柱子又可怜又可气,不由得都把目光放在卜测身上。 卜测眉头皱起,别说他没办法,他便是有办法也懒得管周柱子。 他儿子夭折固然有他命格所克造成,但本质上他为人也有错。 甚至哪怕到了现在,他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他面目狰狞的求要儿子,却不见半分后悔醉酒害死自己儿子。 仿佛他需要的只是一个香火传承的工具,而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 卜测前世养狗死了两条后,都不敢再养,更何况这是亲生孩子啊! 再说人的命天注定,便是卜测真有那么大的能耐,给他一个儿子,也不过是重蹈覆辙,行善没有作恶大。 但看着状若癫狂的柱子,卜测还真惹不起,这种人要是绝望了,可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卜测沉吟道:“以你现在的状态,有孩子想来你家也会被吓跑。你若是真是想要孩子,首先便应该调整好你的状态。试想,一个和善之家,总要比一个癫狂冰冷之家更容易吸引孩子。” 算了,先把人给哄住再说,至于孩子他这辈子别想了。 柱子茫然的看着卜测,问道:“活神仙,我柱子愚昧,您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我不懂……” 他是想生孩子,又不是抱养孩子,怎么还有什么孩子选择人家?孩子都没生下来,怎么做出选择? 不懂?不会吧!这方世界难道连投胎一说也没出现? 周大郎也不解的问道:“是啊!活神仙,生孩子,怎么还要孩子选择?孩子还能选择生在什么人家?” 卜测反问道:“以你们之见,孩子是怎么来的?” 孩子怎么来的? 柱子闻言顿时脸都羞红,周大郎挠了挠头说道:“孩子不就是晚上睡觉来的吗?有时候,白天睡觉也能有,我大儿子就是……” 呸…… 周大郎的媳妇一听这话,顿时羞臊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好端端说这些羞人的话干什么? 周大郎媳妇啐了周大郎一口,捂着脸跑了出去,可丢死人了,当家的怎么把这话给说出来了?回头她还怎么好意思见人? 卜测脸色也有些不自然,他随口一问,只是为了引出下文,没想到周大郎说的这么细致。 好在,天黑,油灯亮度不够,没让人看出来卜测的大红脸。 卜测强装镇定,接着说道:“非也非也,你说的是过程,我说的是起因。” “人乃先天之灵,重就重在这个“灵”上面。人死灵魂不灭,进入轮回转世。重新选择人家投胎,如此你们才有儿女生出。” “孩子固然是你们所生,但也要有灵肯投胎才行。由己度人,你想一下,以后你逝世重新投胎,你会选择自己这样的家庭?还是会选择和善温暖之家?” 众人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原来人死以后还能重新投胎做人。 人死后会变成鬼,这个他们倒是知道,但不知道鬼还能重新做人。 他们还以为鬼就是终极状态。 周老汉都听明白了,不由得看向自己一大帮的家庭,想了想他要是以后没了,重新做人,那肯定选自己家,柱子这个癫狂的样子,他还真怕再把自己给弄死。 嘿嘿!这么看来,他们家还是有福气,那什么灵都喜欢往自己家跑。 哎?不对不对,自己死了怎么能在选自己家呢?这不是要给自己子孙当晚辈了吗? 柱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他还以为是自己身体毛病,现在看来原来是那灵不愿意选自己家。 柱子虔诚的问道:“活神仙,那我该怎么做?怎么才能让灵魂选择我们家做孩子?” 这等隐秘怕是只有神仙才会知道,活神仙为了自己练这等仙界秘闻都说出来了,他柱子并非不知好歹的人,要是强求活神仙,那也太不是个东西了。 殊不知,柱子认为的仙界机密,卜测那个世界谁都能说出长篇大论来。 “很简单,积极生活,先过好当前的日子,不要受困于执念,你癫狂起来,吓得那些灵不敢靠近,如何生子?” 卜测继续忽悠道:“以后不要再把要儿子挂在心头,先把日子过好,把你妻子身体养好,一切顺其自然,孩子或可降生!” 柱子听到这话,顿时眼前一亮,这位可是无所不知的活神仙,他说这话,岂不是意味着他以后会有孩子? 柱子磕头道:“多谢活神仙,多谢活神仙。我明白了,我会努力挣钱,让灵喜欢来我们家,喜欢给我当儿子。” 卜测挥手道:“嗯,明白就回去休息吧!” 第十五章 夜半咒骂惊鬼神 第十五章夜半咒骂惊鬼神 呼,可算搞定了。 柱子夫妻离开以后,周老汉毕恭毕敬的把卜测领到了收拾好的房间,那是他们小儿子的房间,全家最好的一间房。 至于沈兴风,作为活神仙的随从,当然也有专属的一间房,周大郎夫妻俩给他腾出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沈兴风躺在床上,总能想到周大郎生孩子那番话,顿时就觉得床上有点刺挠。 已经从周老汉家出来的柱子夫妻二人,同时觉得身上一轻,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头顶钻了出来,但那玄之又玄的感觉,二人只当是错觉,都没有在意。 卜测刚吃完饭的时候,困的恨不得倒地就睡,此时躺在床上反而精神抖擞,睡不着了。 “怎么回事?累过头了?” 卜测喃喃自语,这般躺着实在无聊,他不由得回想早上从树妖钻进自己体内的那一道光。 卜测闭上眼睛,专心致志冥想,果然再次看到了他腹部的那个造型奇特的八卦镜。 “不是错觉?真有这东西?可这到底是什么?怎么用?这也没有个说明书。” 卜测又紧张又激动,这东西多半就是以后他赖以生存的法宝。 或许,这就是太清神像砸死自己给的补偿? 突然,卜测看到八卦镜外围一圈一圈的貌似机关,像是可以滑动的样子。 精神高度集中,卜测尝试用意念滑动八卦镜上外轮。 呼…… 关上门窗的房间,突然凭空升起一股细弱的气流。 卯字明亮起来,缓缓转动,似是产生了些许吸力,房间内一缕缕若有似无的气流被吸了过来。 量很少,但卜测能清晰感觉到自己身上有微风吹拂。 一股酥酥麻麻的热流在体内流动,浑身疲惫一扫而空,身体前所未有的舒适,轻松,甚至还有些飘然起来,好似微醺后的感觉,但又比那种感觉更加真实。 八卦镜上十二地支分格中唯一明亮的“卯”此时亮光又增加了些许。 这种玄之又玄,妙之又妙的感觉,让卜测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 “你这天杀的老鳖盖子,滚回你河里去,不安生的跑出来干什么?真当老娘怕你的……” “我踹恁娘了蹶,老娘可不怕你,再不滚,老娘明天就找黑狗血淋你家大门……” 不知道过了多久,卜测突然被咒骂声音惊醒,从那个玄妙状态退了出来。 什么情况? 卜测不由得有些恼怒,他抬头一看,油灯已经灭了,但天还没亮,外面传来男女声夹杂的咒骂,那骂声要多响亮有多响亮,骂得话,要多恶毒有多恶毒,其中还夹杂一些卜测听不懂的方言。 怪不得自己被惊醒,就这骂声,别说他了,怕是鬼都要被骂出来了。 这般想着,卜测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再一听,这不就是在骂鬼吗? 许是经过刚才那种玄妙的修炼,让卜测有了些底气,倒是没有惊惧。 卜测还以为这个世界的神道有多么落后呢!这不是还知道恶言恶语驱鬼怪吗! 本不想多管闲事,但周老汉一家都被惊动起来。 周老汉披着衣服出来,喊了周大郎吩咐道:“大郎,听着声音像是栓子夫妻俩的,你去看看他们闹什么幺蛾子。打扰咱们休息不要紧,惊扰了活神仙可不行。” 周大郎犹豫了一下,说道:“爹,栓子家和兴生家挨着,栓子俩人又这么骂,保不齐和兴生他媳妇有关,要知道兴生媳妇可是被拽到文曲河里面了。要不,咱们还是别管了……” 大半夜的要是夫妻吵架,他倒是可以去劝一劝,但这一听就不对劲,他可不敢过去。 尤其是兴生家,兴生媳妇被水鬼拉去给文太子当了手下,他白天路过都觉得阴森,更别提大晚上了。 周老汉踹了周大郎一脚,恨铁不成钢的呵斥道:“你个怂包怕什么?咱们家可是有活神仙坐镇,有活神仙保佑,别说兴生屋里头的出来,就算是文太子出来,他还敢在活神仙面前动手害人不成?” 他敢,他真敢! 屋内,卜测听到二人对话,不由得心里喊了一句。 他手无缚鸡之力,也就能耍耍嘴皮,忽悠一下脑子不好的树妖,或者没什么见识的周老汉一家,要是遇见文太子那种级别的,怕是人家一眼就看穿他是个纸老虎。 周大郎犹犹豫豫,虽然听到这话有些底气,但有底气不代表有勇气。 “爹,我去了干啥啊!要真是兴生屋里头的,我也没办法让她走啊!” 周老汉呵斥道:“你个榆木脑袋,老子才发现,你们几个小子脑子是真不行,大头他们比不上大丫,你也比不上你妹妹。你去干啥,你说老子让你去干啥?你管不了鬼,还管不了人吗?去让栓子两口子闭嘴,有什么事天亮再说,别惊扰活神仙休息。能懂了吧?” 周大郎拗不过他爹,随即拉上也被动静惊动起来的两兄弟说道:“老二,老三跟我一起去。” 这么大的动静,不只是周老汉家里有人听到了,隔壁院子也有门开的声音。 乡里乡亲的,虽说碎嘴子实在恼人,但谁家有事也都会帮衬一把! 卜测听着外面的动静,暗道奇怪,他的听力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就连隔壁院子里面的动静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我还真踏入修行了?” 卜测又惊又喜,忍不住掐了自己大腿一下,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嘶…… 好疼,不是做梦。 卜测顿觉意气风发,志气昂扬,任谁有这般经历,都会激动不已,无法平常心对待吧? 修仙,这可是修仙了啊! 说实话,卜测突然有种冲动,出去找那什么兴生家,和那女鬼大战几个回合,抒发一下胸中激荡之情。 但理智,终究占了上风,卜测还是从心了,他现在除了体内特殊的八卦镜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手段,真去了也对付不了。 更何况,只是听到那什么栓子两口叫骂,可没听到有别的动静。 便是兴生媳妇真的回来,她都没害人,卜测也没理由跑去针对人家。 “哎呀我的亲娘咧!爹,爹,兴生家,兴生家真的出事了,吓死我了……” 卜测这般想着,大门被猛地撞开,周大郎连滚带爬的跑了回来,一进门就大声喊着。 第十六章 忠媳回魂孝盲婆 第十六章忠媳回魂孝盲婆 “有鬼,有鬼……” 周大郎踉跄的冲进来,喊道:“爹,快请活神仙!兴生屋里头的真的变成了水鬼……我的亲娘咧……吓死我了……” 周老汉闻言也是吓了一跳,但还是稳定了下心神,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二郎和三郎呢?” 出去三个儿子,怎么就回来一个? 周大郎哆哆嗦嗦的说道:“老二和老三他们吓懵了,我看情况不对,就先跑了!爹,兴生家都是水啊!兴生他媳妇真的成了那东西了……” 周大郎又惊又俱,说话的时候上下牙齿不断乱碰,慌乱的不像样子。 “爹,快请活神仙出来吧!” 周大郎现在恨不得钻到卜测房间去,真是太可怕了。 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直面那种东西。 卜测已经过去了头脑发热的冲动时间,现在冷静下来了,虽说他体内有个法宝,但毕竟还没有成长起来,修仙也好,有什么特殊也好,那都是以后的事情,当前来说,他仍旧手无缚鸡之力。 卜测听到周大郎那动静,就热不住头皮发麻,浑身起了一层一层的鸡皮疙瘩。 悄悄的脱了鞋,躺在床上,卜测还拉了拉小被子封印,佯装熟睡。 谁爱管谁管,反正他是不管,天一亮马上走,这个破地方绝不多待。 周老汉迟疑着说道:“这三更半夜的怎么好去惊扰活神仙?老大,去把老二和老三喊回来吧!有什么事天亮了再说。” 反正事情没发生在他们家,多等一会对他也没什么影响。 卜测正悄悄松了口气,接着又听到了“知啦”开门声。 “深更半夜吵吵闹闹,发生什么事情了?” 沈兴风揉着眼睛出来,他回到房间兴奋的半夜没睡着,这才刚睡下就听到外面的动静,有些烦躁的起来询问。 周老汉看到沈兴风顿时眼前一亮,沈兴风一直喊活神仙“先生”那就是活神仙的学生了? 既然是活神仙的学生,总能有活神仙两分的本事吧? 周老汉连忙上前解释了一下情况,随即期待的看向沈兴风问道:“公子既然是活神仙的学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解决?” 沈兴风迷糊的脑袋,瞬间清醒过来,惊讶的问道:“你的意思是有水鬼?” 周大郎连忙点头说道:“没错,我亲眼看见的。” “这种事情,宜早不宜迟,拖到天亮怎么行?” 沈兴风兴奋的说道:“等着,我去喊仙师。” 你不要过来啊! 听到动静的卜测,恨不得直接冲沈兴风吼一声。 “仙……先生,先生,有水鬼害人了,您出来……” 沈兴风激动不已,妖怪他已经见识过了,水鬼还没有呢! 一会一定要看看传说中的水鬼长得有多么吓人! 哎…… 卜测叹了口气,他很想装作睡熟听不见,但沈兴风那大嗓门,隔壁邻居都被惊动了,他要是仍旧“熟睡不醒”怕是说不过去。 “别喊了……” 卜测起身说道:“你们说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但人有人道,鬼有鬼道,人不犯鬼,鬼不犯人,那水鬼并无害人之意,你们又何必去招惹她?” 让他去对付水鬼?想都别想。 刚才初步修炼的兴奋劲过去了,他已经冷静下来,理智占了上风,怎么可能主动去找死呢? 外面大声咒骂的嗓音还在继续,中气十足,骂了这么久都没事,要么是那水鬼脾气好的过分,要么就是不具备害人的能力,只能吓唬人,既然如此,卜测何必过去多事? 沈兴风很像去见识一下,说道:“可是先生,水鬼现在不害人,怎知她以后不害人?她毕竟是水鬼,万一是感应到您在这里才不敢害人呢!等到咱们离开,村民岂不是遭殃了?” 周老汉二人听到动静知道卜测已经醒了,那再上前,也不存在什么打扰不打扰。 周大郎连忙附和道:“没错没错,活神仙那水鬼太可怕了,还请您收了她吧!留在这里,万一她要害人,我们谁都管不住她啊!” 谁敢和水鬼住在一起啊!别说住在一起,单单只是想起来,他们就身上发冷,心里发毛。 卜测听到这话有些烦躁,起身开门说道:“水鬼现在不害人,你们怎么就给她断定以后会害人了?” 卜测想到了他前世的那个笑话,某黑熊要攻打某白羊,给出的理由是白羊藏有攻击性武器,别人问黑熊为什么不去打老虎,黑熊说那是因为老虎真的有攻击性武器。 “老丈,我之前曾听你说过,那兴生家的一个女人在丈夫离家不归后,仍旧辛苦操持家业,上照顾瞎眼的婆母,下照顾幼子,这样的人她若非被害死,如何会去害人?” “你们让我收了她,是因为她危害到了你们的安全吗?并非如此,而是因为你们恐惧她,仅仅因为个人的恐惧,便要卜某去灭了那水鬼,卜某做不到,亦不愿为之。” 周老汉和周大郎二人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们被卜测突然的霸气给惊住了。 二人没有因为卜测的拒绝而生气,反而更加确定卜测是活神仙,对卜测更加敬畏。 “活神仙说得对……兴生屋里头的什么为人,你们还不清楚吗?” 周钱氏穿好衣服出门,指着周大郎呵斥道:“你少跟着栓子两口子掺和,兴生媳妇活着的时候,栓子两口子就因为人家孤儿寡母的处处欺负她们,占兴生家的便宜,现在兴生媳妇刚死,尸骨未寒,他们又闹起来了。” “你听听他们闹出那动静,那有个害怕的样子吗?人家活着的时候欺负人家,死了还不放过,我看他们两口子是想要逼死兴生全家,好把人家房子和田地都给占了。也不怕亏良心,你们爷俩给我安生点,谁都不准去搀和,便是兴生媳妇真的成了水鬼回来,那也是他们的报应。” 周钱氏随即跟卜测告罪道:“活神仙,您别搭理他们,他们爷俩胆子小,遇见这种事情就是拎不清。” 周钱氏说着还瞪了周老汉一眼,拽了周老汉一下,低声说道:“兴生家的还不够可怜?你们怎么敢请活神仙出手?活神仙真的灭了兴生家的,你对得起你死去的大哥吗?” 周老汉尴尬的挠了挠头,他那不是也慌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来嘛! 几个人正在说着,周二郎也是慌忙的跑了回来。 “爹,大哥,爹,快出来,不好了,要出事……” 与此同时,卜测还听到外面周三郎的喊声,周三郎是在村子里一边跑一边喊:“快出来,大家伙快出来,兴生家要出事了……” 第十八章 恶邻歹毒侵寡居 第十八章恶邻歹毒侵寡居 栓子媳妇一边嚎啕一边叫嚷着:“大家伙评评理,那兴生媳妇是自己被水鬼拉下去的,又不是俺们害死的,为什么来祸害俺们家?她这不是欺负人吗?啊?我们家上有老下有小,哪里经得住她这么折腾?回头房子塌了,可是要害死我们全家啊!” “要不是被逼无奈,谁愿意大半夜不睡觉出来折腾?我们这么做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活命吗!” 栓子媳妇想装可怜,装弱势,可惜她那个德行,很难让人生起同情心。 尤其是,栓子媳妇干哭不掉泪,反而显得尤为狰狞,令人厌恶。 卜测看了一眼隔壁栓子家的房子,地面比起周老汉家的确有些潮湿,可这点潮湿连一场小雨都算不上,更别提会形成水流冲塌房子了,简直就是太监开会,无稽之谈。 “俺们家可没跟他们家一样,两个人住那么多房子,我们全家可都挤在一个土胚房里面,要是房子塌了,我们一家都要遭殃。大家伙说说,这死鬼是不是心思歹毒?她这么做不就是嫉恨俺们,想要害死俺们吗?” 栓子媳妇,言语之中毫不掩饰自己对石头房垂涎。 “你胡说,你骗人,俺娘没有死,俺娘还活着,不许你这么说俺娘。” 一个衣服都没穿好的男童,冲出来指着栓子媳妇怒气冲冲的喊道:“俺娘明明还活着,你才死了,不许你咒俺娘。” “奶奶,她是胡说的吧?俺娘根本没死,她明明还活着,还给咱们做饭了呢!” 男童看向身后,骨瘦如柴,披着外衣,踉跄着摸索出来的瞎眼老太太,想要老太太给他肯定的答复。 周栋林虽然才五岁了,但他脑海中已经有了死亡的模糊概念,知道死亡意味着永别,再也见不到了。 比如他爹,村子里的人都说他爹死了,他就再也没有见过他爹,而且还因为他爹死了,他们一直被隔壁栓子家欺负。 小小年纪的周栋林,听到栓子媳妇说他娘死了,又气愤又恐惧,他已经没有爹了,不能连娘也没有。 而且,明明他刚才还见到娘了,娘在给他做衣服,做很大的衣服,给家里挑水,砍柴,虽然这几天娘总是夜里干活,白天就出去捡柴,但是娘明明活着,他觉得栓子一家是又故意过来欺负他们。 兴生瞎眼的老母亲听到众人的话,她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泪流不止。 “栓子媳妇,你们到底想要怎么样?” 兴生他娘踉跄的出来,涕泪横流,又悲愤又无奈的说道:“为什么不能给我们一家一条活路呢?为什么要苦苦相逼?栓子,你和兴生从小一起长大,兴生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们这么左一番,右一番的闹事,能让的我们都让了啊!难道,难道你们非要我们祖孙的命不成?” 兴生瞎眼老母亲无力的哭诉,她真是恨不得死的人是自己,是她这个没用的瞎眼老太太。 为什么老天爷那么不公平,死的要是她可怜的儿子和苦命的儿媳啊! 在场的尽管大多数都是男人,但良心未泯的人,听到这番话,无不为之动容。 卜测冷眼看着栓子一家,他倒是要看看,这家人能够财迷心窍到什么地步。 旁边,沈兴风呼吸急促起来,他气的不行,恨不得直接上去教训教训栓子两口子。 周钱氏抹了一把眼泪,上前扶着兴生他娘,沉声说道:“老嫂子,你可一定要撑住,栋林还这么小,他可全指望你了啊!” 周钱氏怒视栓子两口子,呵斥道:“栓子啊栓子,你们这是想做什么啊?就不能给兴生留个后吗?又是放火,又是咒骂的,兴生屋里头的要是……真的成了那东西,她能容你这般辱骂都无动于衷吗?” 栓子两口子对视一眼,栓子媳妇随即拍着大腿哭天喊地的撒泼道:“哎呦,我的老天爷啊!这日子没发过了,你们黑的说成白的,难道不是想要逼死我们一家吗?谁在他家隔壁住谁知道,要不是实在没法过,我们能大半夜出来这么折腾吗?” “刚才周栋林说的什么你们都装作没听见,他说了他娘给他做饭,他娘都成了文太子的手下了,不是那东西怎么给他们做饭?我们这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我们家吗?那东西留在村子里,迟早是祸害,我们这可全是为了村子,为了大家啊!” 栓子一看媳妇这么哭闹,当即也来了脾气,蛮横无理的叫嚷道:“就是,三伯你们要是不相信,那咱们就换地方,你们来我们家住几天,你们要是能住得下去,那我就当这事不存在。” “我们这是活人住的地方啊!谁家隔壁有个那种东西,不膈应?今天不烧了兴生家的房子,那涝鬼就不会走,她留在这里,迟早吸干我们大家的阳气害死大家。” 本来他们察觉到隔壁有异常后是害怕,可害怕之后便恶向胆边生,心中想了一举两得的办法,既可以赶走兴生媳妇,又能得到房子,所以说他们下定了决心,谁来都不好使。 兴生家人都快死绝了,霸占这么好的房子岂不是暴殄天物? 这房子,就该他们家住,孩子也大了,有了好房子才好说亲事。 周二郎气不过说道:“你想的倒是美,你家什么狗窝?我家可是石头房,跟我们家换房子,你怎么不想着去跟县太爷换老婆呢!” 栓子气的不行,怒视周二郎,随即想到自己的目的,冷哼一声暂时忍了这口气,不忍也没办法,周老汉六个儿子,底下孙子也有一大帮,家大业大的他还真惹不起。 栓子气哼哼的说道:“是,我们家是狗窝,可俗话说得好,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家的狗窝,我们家房子再不好,那也是我的家啊!现在我们家,被兴生媳妇这么折腾,我们还怎么住?今天不把兴生媳妇这个水鬼赶走,以后不只是我们家出事,搞不好村子都要出事。” 周栋林怒视栓子,小拳头紧握着,再也忍不住,怒吼道:“俺娘不是水鬼,俺娘活着,俺娘没死,你是坏人,你们全家都是坏人……啊……” 小栋林怒冲冲的朝着栓子扑了过去,小拳头用力的拍打栓子的肚子。 栓子咬牙切齿的说道:“小兔崽子,你敢跟老子动手?你爹死的早,没人教你做人,老子今天替你爹,好好教教你……” 第十九章 先祖显灵训恶徒 第十九章先祖显灵训恶徒 眼见着栓子要动手打周栋林,卜测突然觉得一阵寒意袭来,他朝着兴生家的院子瞥了一眼,顿时汗毛竖立,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只见,兴生家的院子中一团黑雾升腾翻滚,卜测目中闪过清光,便看见黑雾之中有一个女人的轮廓逐渐凝聚。 “住手……” 卜测脑海瞬间思绪变幻,他知道这巴掌栓子要是打下去,今天必定要出大事。 必须要阻止栓子,卜测呵斥一声,情急之下将身边的沈兴风朝着栓子推了过去,让他阻止栓子打周栋林。 卜测一边余光观察兴生家中的黑雾,一边硬着头皮走了出来。 卜测沉声道:“人恶人怕天不怕,人善人欺天不欺,你堂堂七尺男儿,欺负孤儿寡母,可曾想过后果?” 沈兴风不理解卜测的意思,茫然的看着卜测。 刚才活神仙说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可又把我推出来做什么?应当不是让我教训栓子两口子的吧? “你谁啊你,在这里跟我装什么大尾巴狼?” 栓子被卜测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恶狠狠的说道:“你说老子欺负孤儿寡母?老子就欺负了,跟你有关系吗?” 栓子说着看向卜测一副恍然大悟道:“啊,你一个外乡人三更半夜在我们村子里出现,还给寡妇出头,难道你是兴生屋里头的姘头不成?老子……” 啪…… 不待栓子继续说,他脸上猛地响起了响亮的耳光,直接将栓子抽打的原地转了个圈。 众目睽睽之下,可并无任何人出手,但那响亮的耳光,以及栓子瞬间肿起来的腮帮子,明显表示了他被人抽了一耳光。 “这是怎么回事?” “谁动手了?” “你们看见有人动手吗?我没看见啊!” 村民们都懵了,愕然的看着一幕,他们想不明白,人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被人无形的抽了一巴掌? 卜测瞳孔猛地缩了一下,他看到了,是一团泛着淡淡黄色的光圈打了栓子。 这是什么情况?一个还没有解决,怎么又来了一个? 这个村,到底是什么诡异地方,怎么这种东西这么多? “谁?谁打老子?” 栓子又惊又俱的捂着脸,扭头怒视众人。 “是你们?” 栓子指着卜测质问道:“反了天了,在我们村,你们还敢动手?” 啪…… 栓子话音未落,又是一巴掌抽打在他脸上。 噗…… 栓子一口血夹杂碎牙吐了出来。 这两巴掌狠狠的抽打在他脸上,可却没有人看到是谁动的手。 栓子媳妇见状怒气冲冲的爬起来,喊道:“谁?哪个鳖孙动的手?谁打俺当家的……” 啪…… 栓子媳妇脸上也挨了一耳光,将她魁梧的身躯打的都摔了出去。 “哎呀,我的天老子,龟……嗯呜呜呜……” 栓子媳妇坐在地上就开始撒泼,张嘴想要叫骂,但她的嘴巴突然感觉被粘住了,叫骂的声音也成了呜咽,怎么都骂不出来。 “兔崽子,你真是找死,你跟谁在这里喊老子?” 一阵清光闪过,一道身形浮现出来,一个发须皆白的老头怒视栓子。 “是你祖宗我打的你,怎么?老夫还教训不得你这孽孙?狗东西,什么人你都敢骂?” “啊!有鬼,有鬼,是鬼啊!” “快跑,真的有鬼。” “娘呀,真的闹鬼了……” 村民哪里见过这阵仗,顿时就吓疯了,要么瘫软在地上,要么手脚并用的往外面跑。 “鬼什么鬼,都给老子回来,给老子看清楚,老夫是你们祖宗周文渊,一帮不肖子孙,连祖宗都忘了?” 老头见状气的不行,大声呵斥一声,随即猛地一跺脚,地上浮现一道光圈,七里村的村民一个都没有跑出去。 老鬼周文渊看到人都被自己困住,眼睛顿时瞪大,竟然真的可以? 卜测也是被吓蒙了,这不就是个老鬼吗? 而且看起来,这个老鬼比院子里面那个还要强大。 霸道的控制了村民以后,老头看向卜测,立马诚惶诚恐的过来,作揖到底,恭敬的说道:“老朽七里村曾祖周文渊,拜见上仙。我这劣曾孙不知道上仙身份,出言不逊得罪上仙,还请上仙恕罪。” 老鬼周文渊不敢起身,恭敬的等着卜测发落。 卜测和沈兴风二人进入七里村地界,周文渊就感知到了,当时他并没有在意。 而后卜测在周老汉家算命卜卦,这才引起了周文渊的注意。 尤其是夜里,周文渊看到卜测所在的房间,氤氲之气升腾,流光溢彩,那等仙气光是看到便令人心生敬畏。 他在仙人离开以后,无意中闻了一口散溢的余气,便已经让他灵魂更加飘然,身躯更加凝实,受益无穷。 这等不开口询问便知过去往来,足不出户便可知天下事,大地尽在一掌中的仙人,岂是这个不肖子孙可以招惹的存在? 栓子这鳖孙,还敢辱骂仙人,这不是要给他们七里村招来天谴吗? 村民惊恐的看着这一幕,以他的见识很难理解这是怎么回事。 有心想要确认一下这个老鬼是不是自己祖宗,可看到祖宗作揖不起,便是想确认,也不敢上前。 周老汉因为卜测在这里,心中有些底气,悄悄的低头看向周文渊。 周老汉跌坐在地上,惊恐的喊道:“哎呦我的娘啊!真是曾祖,是曾祖啊!曾祖爷爷显灵了……” 祠堂里面有曾祖周文渊的画像,周老汉认出来了这个老鬼就是他们曾祖。 卜测被周老汉一喊,也回过神来,他此时也有些懵逼,他算命手段忽悠一下周老汉他们也就算了,怎么这老鬼也相信了? 不管怎么样,这老鬼相信他是神仙,那就好办了。 卜测负手而立,沉声道:“这恶贼已过而立之年,又不是稚子,他的过错何须你这祖宗出来代为道歉?罢了,他行凶逞恶,左右也是你自家子孙的事,既然你出来了,那吾便不多管你的家事,你自行处理吧!” 甩锅,走人……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卜测不知道这老鬼为什么误会他的身份,但他觉得继续留下来,肯定会露馅,毕竟他真不是神仙,索性就甩锅给这老鬼,他抽身离开再好不过。 周文渊长出一口气,仙人这是再给他弥补的机会,也是,区区一个恶孙,哪里值得仙人出手教训?他也配? 周文渊连忙说道:“多谢上仙!多谢上仙!周文渊这便处理一下家事,还请上仙做个见证,若是老朽处理的不妥当,再请上仙指教。” 嗯?我不想指教,我现在只想离开。 卜测无奈的看着周文渊,他几乎要扭过去脚尖说明他有多想赶紧离开这个诡异之地。 第二十章 祖宗怒教无德孙 第二十章祖宗怒教无德孙 卜测想走,可看到七里村的人都被留了下来,根本走不出去,他担心便是他走了,也走不出,到时候反而自己神仙身份露馅。 没了身份的忌惮,万一这老鬼护犊子对他出手,那就完蛋了。 卜测心慌慌的被迫留下来,双手背后,一副云淡风轻的高人模样,冷眼旁观。 周文渊看了一眼兴生家的院子,眼眸低垂,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没有理会院子里面那一团黑雾,径直朝着栓子两口子走了过去。 “祖宗……祖宗饶命,祖宗饶命啊!” 栓子又惊又俱,跪匐在地上,不停的磕头,他现在真的怕了。 之前,虽然怀疑兴生家的成了水鬼,可并没有直接面对,他们也只是听说过水鬼,并无亲眼目睹,再加上财帛动人心,壮了他们胆子,于是无知者无畏! 可此时死了上百年的老祖宗出来了,这可真是个鬼啊!他们心里都要怕死了。 “祖宗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栓子吓得浑身颤抖,不停的求饶。 “你让老夫饶了你?那你逞恶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饶过他们孤儿寡母?” 周文渊怒道:“你真当老夫不知道你们两口子的密谋?这些水都是哪里来的,需要老夫跟你讲明吗?” “你们都是老夫的子孙血脉,你们是亲人啊!为了一点钱财身外物,你们歹毒的要逼死兴生一家,还有脸跟老夫求饶?” “你爹娘不管教你们,你叔父纵容你们,老夫这个祖宗只能亲自出手,免得你犯下更大的错。” 七里村发生过的事情,周文渊只要想都能知道,栓子两口子发现隔壁兴生家的异常后,顺水推舟,二人夜里泼洒井水,密谋以此为借口,逼迫栋林祖孙俩离开七里村,他们好趁机霸占兴生家的石头房。 浑然不顾,栋林祖孙俩被逼离开后的死活,其心思可谓歹毒至极。 周文渊说着,一挥手地上的木棒骤然飞起,朝着栓子的身上打去。 啪啪啪…… 棍子凌空飞舞,没有人控制,但每一下力道都是实打实的,一棍子下去,栓子身上便出现了红肿的痕迹。 “老夫今日便废了你一条腿,给你长长记性。” 周文渊气的不行,子孙不上进,脸面都丢到上仙面前了。 “啊……老东西你偏心……” 栓子剧痛之下,怒从心头起,喊道:“明明都是你的子孙,为什么你要偏袒兴生家?难道我就不是你的后代吗?兴生都死了,他家房子空着也是浪费,我想要房子有错吗?我是为了我自己吗?我还不是为了我的后代,也是为了延续你的血脉啊!” “我不是为了我自己,你凭什么要废了我?你不是兴生一家的老祖宗,你也是我的老祖宗啊!” 栓子气红了眼睛,他聪明的很,知道周文渊不会杀了他,便有恃无恐的怒吼起来,同时心里极度不平衡。 “还不知悔改?你还有脸说不是为了你自己?” 周文渊气的神魂都动荡了起来,怒道:“你想要银子,想要房子,你自己去挣啊!没本事挣钱,来欺负兄弟的遗孀,你算什么东西?就凭老夫是你祖宗,老夫便是打死你,也有这个资格。” “孽障,你忤逆祖宗不守孝道,欺辱兄弟孀居,不讲仁义,财迷心窍为财失德。老夫本想小惩大诫,给你长个记性,可你不知悔改,执迷不悟,老夫今日便废了你。” 周文渊猛地一甩手,棍棒更大力的抽打在栓子身上。 原本周文渊只想废了栓子一条腿,给他个教训,可没想到这瘪犊子还敢顶撞他,让他在上仙面前丢尽颜面,不废了他,难出他胸中这口气。 本来抽打在栓子腿上的棍棒,朝着他的腰间后背重重的抽打了下去。 刹那间,阴风四起,跪在地上的村民只觉得寒冷异常,一个个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出。 曾经动过吃兴生家绝户念头的人,都在心中庆幸,幸好他们没有动手,不然今天栓子的下场可就是他们的了。 “曾祖,曾祖饶命,饶命啊!” 一直憋着屋里的栓子父母,看到儿子快要被打死了,忍住心中的恐惧冲了出来,跪匐在周文渊面前求饶。 “曾祖,栓子知道错了,他知道错了,求您饶他一命。” “千错万错都是我们当父母的错,是我们没有管好他,您要罚就罚我们吧!求您饶他吧!” 栓子父母连连磕头求饶,换成旁人这么打他们儿子,早就上去拼命了,可这是他们家的祖宗,别说是他们了,就是他们父母还活着,面对老祖宗也是孙子。 啪…… 重重一击,小儿大腿那么粗的棍棒应声折断,栓子身上血肉模糊,已经疼的晕死过去。 周文渊冷哼一声道:“当然是你们的错,养子不教,纵容他祸害手足遗孀,不是你们的错,难道还是老夫的错?但凡你们在他们动歪心思的时候,出来阻止他,就不会有今天这一幕。” “你们也都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怎么也跟着他看不清?那是你们的东西吗?不给就硬抢,将来这孽障想要抢个皇帝做,你们是不是也纵容他?要害的老夫这一脉被灭九族?” 栓子父母年纪也四五十了,都快死的人了,纵然是晚辈,周文渊也下不去手打他们,但还是好气。 七里村来了上仙,这对他来说是天大的机缘啊! 结果就因为这瘪犊子玩意,害的他在上仙面前不断丢脸,他这幸好是死了,要是活着怕也得被他给气死。 栓子父母又惊又俱哭的几乎喘不上来气,只能不断的磕头求饶。 周文渊看向蜷缩在一旁的栓子媳妇,怒道:“还有你这毒妇,成日里搬弄是非,仗势欺人,老夫没少听你的大嗓门辱骂同宗同族,今日老夫便封了你这张破嘴,还我七里村一个清净。” 周文渊说着朝着栓子媳妇猛地一挥衣袖,一道淡黄色的光圈落在栓子媳妇脸上。 噗…… 栓子媳妇一张口,喷出了一口夹杂着碎肉的鲜血。 断了这毒妇的舌根,周文渊长出一口气,终于解气了。 早就想收拾栓子媳妇,天天骂骂咧咧,连带着他这个祖宗都没少被她这张破嘴给辱骂,可惜之前他一直没有这个本事,今天终于实现了。 周文渊扭头扫视地上跪着的子孙,沉声说道:“你们都给老夫看好了,这就是栓子一家的下场,举头三尺有神明,日后你们胆敢同他们这样逞凶作恶,便是老夫不收拾你们,也自有人给你们教训。” “都给老夫记住,为人处事,莫忘良心。” 第二十四章 无上仙法清净经 第二十四章无上仙法清静经 “上仙,您这么快就要走了?何不多留几日,也好让老朽有机会招待上仙一二。” 周文渊不舍的看着卜测,上仙才刚来,怎么就要走了呢! 他存在了两百多年,可才遇见这么一个神仙人物,还没来得及讨教讨教。 卜测看向天边的鱼肚白,天色渐亮,也没心思再去周老汉借宿睡觉了,当即决定立刻上路前往开丘县。 这小小村庄,一夜之间出了两个鬼,再待下去还不知道会有幺蛾子,还是先走为妙。 周老汉也是依依不舍的说道:“是啊!活神仙,您怎么着急要走,我们都还没来得及好好款待您呢!要不,您再多留两日,好给我们个机会感谢感谢您。毕竟您给我们解决了这么大的麻烦事,怎么着也得让我们表示表示。” 连老祖宗都恭敬的人物,必定是神仙无疑。 活神仙住在他们家,那是多大的荣耀,多大的福分啊! 卜测摆手道:“相聚分别皆为缘,诸位不必执着聚散,将来有缘再会。” 周文渊看卜测去意已决,知道再多说无益,如上仙这般人物,来去如风,潇洒畅快,不会受困于任何一方。 周老汉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活神仙,既然您执意要走,那也稍等片刻,我让二郎去赶牛车送活神仙一程吧!活神仙,这个您千万不要跟老汉我拒绝,不然我们就太过意不去了。” 曾祖就是沾了活神仙一口仙气才能变幻出来的,他们家里活神仙住过肯定沾染了仙气,现在用牛车送活神仙一程,给家里老牛也沾沾活神仙的仙气,好保佑老牛健健康康的多活几年。 周老汉心里如意算盘打得响亮,一辈子可能就这一次遇见活神仙的机会,一定要多蹭蹭仙气。 卜测闻言,顺势答应了下来,有车坐当然好了,他正好懒得走路呢! 趁着等周二郎回去套车的功夫,周文渊抓紧机会,开口说道:“上仙,老朽自知已经得了天大的福源,不敢再有什么奢求。但如同您这样的仙界高人,世上难寻,老朽冒昧的想要为妙翠求一条修行路。” “老朽受到香火供奉两百余年才借着上仙的一口仙气蜕变成神,若是妙翠走老朽这条路怕是很难,村子里的人未必会真心供奉她,而凡人鬼魂没有香火供奉,至多可存三年,若如此,岂不是辜负了上仙救她的一番心意?” “因此,老朽冒昧开口,若有失礼之处,还望上仙见谅!” 周文渊紧张的感觉自己都快要呼吸了,他拱手低头不敢去看卜测。 机会难得,他要是不求,只怕追悔莫及,求了便是上仙不允,至少也不会有遗憾。 说是只给妙翠求,但他们同为鬼魂,妙翠有了好处,他还能不沾点光吗? 求修行路? 卜测略微一想就明白了,周文渊这老鬼的意思是想求个修行功法。 可他有毛线修行功法啊! 妙翠躲在一旁树下紧张的看着卜测,她没想到老祖宗竟会为她求上仙恩典,她又激动又期待,还有些忐忑。 当然,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不会哀求上仙非要传她功法,毕竟上仙给她的已经够多了。 沈兴风皱眉看向周文渊,本来还对这老鬼有些好感,但此时觉得这老鬼忒鬼了。 哪有这么厚脸皮求修行功法的? 沈兴风不了解修行规矩,但他想着应该和他们江湖差不多,敢给人家要武功秘籍,看看人家不打爆他的头。 这都是机密,是传承,怎可轻易予人? 再说了,他都跟着仙师一天了,都还没有开口,这老鬼才认识仙师多久? 周文渊迟迟没有听到卜测开口,心中有些失望,但却不敢强求,更不敢嫉恨上仙,毕竟他这要求的确很唐突。 卜测却是在想,升米恩斗米仇,听说做了鬼思想都很偏激,他要是拒绝的话,会不会让这老鬼恼羞成怒然后对自己出手? 通过之前的观察,这老鬼脾气可有点暴躁,不好相与。 自己让他在后人面前落了面子,万一他偏激起来,真要动手,那可就糟了。 但他求功法他真没有,总不能胡编乱邹吧! 不然,在背一遍道德经? 卜测想了想,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这老鬼和那深山树妖不同。 周文渊是人,看谈吐还是读过书的人,他还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万一这里有道德经出现,岂不是要被当场戳穿? “你要为妙翠求修行路,既如此吾便点拨她几句,但能否有所得,就看她的悟性了。” 卜测有了主意,周文渊说的是修行路,没有明确说功法,这就好办。 卜测负手而立,身形伟岸挺拔,丰神俊朗,看着便有高人风采。 妙翠闻言,连忙朝着卜测跪下,激动不已的说道:“上仙大恩,妙翠没齿难忘。” 卜测朗声道:“倒也不必如此,吾传你之道,为清净道,可清你溺死的戾气,清你心中执念,至于是否能有所得,还需你自行领悟。若你悟得适合你修行之道,那也是你自己的福源。” 你要是悟不出来,那可和他卜某人无关。 妙翠连忙磕头,接着说道:“妙翠明白……” 卜测沉吟下,朗声道:“妙翠且听来: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得悟道者,常清净矣!” 得益于前世某个著名歌后,翻唱成歌曲,太上老君说常清净经是卜测最熟悉,背诵最流畅的。 删减后世补充内容后,一篇玄之又玄的修行功法就出来了。 卜测高深莫测的说道:“此经内蕴神魂修行大道,上士悟之,升为天官,中士修之,南宫列仙,下士得之,在世长年,游行三界,升入金门。故,只传汝耳,不记文字,否则天下动荡,祸乱因果,汝等难以承受。” 卜测在背诵经文的时候,他周身不知何时升腾了紫气,紫气之中又夹杂了青气,环绕卜测周身。 第二十五章 仙人抚顶显神圣 卜测小腹洋洋暖意流淌,体内八卦镜自主的缓缓转动起来,一缕缕清气被吸入其中。 当然,这些气流,沈兴风他们肉眼凡胎是看不见的。 但在周文渊和妙翠眼中,卜测流光溢彩,氤氲之气环抱,如此显圣模样,让他们情不自禁的跪了下来,匍匐在地上,如同最虔诚的信徒。 似是受到他们的感染,沈兴风和周老汉也不由自主的跪拜下来。 卜测只觉得脑袋清光闪过,涤清了脑袋中的混沌感,心境也更加通透清明。 清静经的确能让人心静神清,这一点卜测前世就有体会,所以当下不觉得有什么反常。 周文渊激动的神魂动荡,看起来身形还有些飘忽,似是烟雾一样要被吹乱。 上士悟之,升为天官,中士修之,南宫列仙,下士得之在世长年。 周文渊念叨这句话,他心神激荡难以自拔,这是仙法,这绝对是无上仙法。 他周文渊何德何能,能有这般造化?被上仙传授无上仙法。 本以为上仙随便指点几句,却没想到上仙如此……如此厚爱……竟然传了这等仙法。 周文渊激动的不知道该怎么感激卜测了。 在看妙翠,本就虚幻羸弱的身影,不断的飘摇晃荡,好似醉酒一般,又如同风中花草随风摆动。 同时,一缕缕黑色雾气从妙翠头顶散溢出来,使得她的身影更加纯正通透,看起来类似常人,比刚才那一看就是鬼的样子要好看许多。 沈兴风和周老汉二人则是觉得脑袋清清凉凉的颇为舒服,但刚才活神仙说了什么,他们的意识却都很模糊,仔细回想,竟然没有什么印象? “爹,活神仙,牛车来了……” 周二郎一声喊,将众人从游离状态惊醒。 “你们这是……” 周二郎挠了挠头,怎么大家都在对活神仙五体投地,行跪拜大礼? “妙翠拜谢上仙恩德,上仙再造之恩,若有机会,妙翠必定舍生相报。” 妙翠泪流不止,上仙传道之恩,她怕是万死都难以报答。 经文一出,让她顷刻间便去了不少心中不忿的戾气,不用刻意压制,也能保持心态平和中正,而非之前那样,随时都有种想要毁灭的冲动。 周文渊回过神来,也是再次郑重跪拜道:“上仙之恩,周文渊没齿难忘,铭记在心,永感恩德。” 怎么又跪拜了?用不着这么隆重吧! 卜测还不知道妙翠和周文渊发生的变化,他想着不就传了个前世耳熟能详的经吗?应该不至于这么感恩戴德。 算了,爱跪就跪吧!反正他可以脱身了。 卜测看向牛车随即说道:“诸位,告辞!” 沈兴风回过神来,跟着卜测上车,他有些欲言又止,刚才仙师传法,他听着舒服是很舒服,但是一转眼就全忘记传的内容了。 “神仙哥哥……” 卜测正要上车离开,就看见一个小短腿挥舞小手跑了过来。 周栋林着急忙慌的从家里跑出来,似是着急追赶卜测。 “嗯?” 卜测扭头疑惑的看着周栋林。 “神仙哥哥,给你……” 周栋林才五岁,无法完全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知道,是这个“神仙哥哥”帮了他们家,对他们家有大恩,现在神仙哥哥要离开了,他只能想出自己的办法来报答神仙哥哥。 卜测见状,伸出手,周栋林在他掌心放了一颗温热的鸡蛋。 卜测看向周栋林头上还有鸡毛和稻草,又看向时手中还有余热的鸡蛋,不由得哑然失笑。 这个刚从鸡窝里面扒拉出来的鸡蛋,是卜测收到过最暖心的礼物。 卜测伸手给周栋林拿下头顶的鸡毛,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笑道:“小家伙,谢谢你的鸡蛋,以后好好生活。” 卜测说着,看向周栋林的面孔,眼中露出一丝异色,但没多说什么,转身上了牛车和沈兴风一起离开了七里村。 “神仙哥哥走了……” 周栋林小大人一般惆怅的念叨了一句。 “娘,三爷爷,神仙哥哥摸我的头了,好舒服好舒服,热热的……还凉凉的,我觉得我的脑袋一下子就轻了好多……” 周栋林兴奋的跟妙翠和周老汉炫耀,至于那个老祖宗,他不认识啊! 一个陌生老爷爷,又不跟神仙哥哥一样好看,他便没有和他炫耀。 闻听此言,妙翠涕泪横流,刚起身又朝着卜测离去的方向跪拜了下去。 “上仙,谢谢……谢谢……” 周文渊迟疑了下,也猛地朝着卜测跪拜了下去,高声道:“弟子周文渊,多谢仙师传道之恩。” 牛车上的卜测,脑子里在想别的事情,也没听清周文渊的话,只当是打招呼告别,随意的摆了摆手。 周文渊见状欣喜若狂,真是烧了高香,祖宗保佑啊! 对他来说,这是翻天覆地的一天,世上那么多人想要奢求的天大造化,竟被他得到了。 周老汉看着周栋林不由得露出心痛之色,他竟然忘记让活神仙也给他们家的孩子抚顶赐福了! 一直到家门口,周老汉都有种亏大了的心痛感。 那可是活神仙,是神仙啊!神仙抚顶赐福,这种机会终身难寻啊! “奶奶……爷爷,爹娘,你们快来,活神仙住的房子好香啊!这里面好舒服……” 大丫起来收拾卜测住过的房间,突然跑出来惊呼。 刚进门的周老汉听到这话,惊愕的抬头看向大丫,问道:“大丫,你说什么?” 大丫激动的上前拉着周老汉的手,朝着房间走去,说道:“爷爷,您进来就知道了。活神仙住的房子好香好香,还很舒服,暖呼呼的,我感觉一进来一下子就不累了……” 周老汉夫妻俩进入房间后,也是顿觉身上一轻,好像卸下了重担,原本都弯下来的腰板都直起来些许。 “神仙,活神仙真是神仙啊!” 周老汉夫妻俩激动起来,兴奋的说道:“快……快去拿香烛过来,我要把这个房间给供起来,神仙住过的房子,真的有仙气,有仙气……对了对了,快去把大头他们都喊过来,都来沾沾仙气……” 第二十六章 开丘县中妖人案 第二十六章开丘县中连环案 “先生,这颗鸡蛋您都看了一路了,有这么好看吗?” 沈兴风有些酸溜溜的,周栋林那小子也太现实了,他好歹也出了力,怎么就只送了一颗鸡蛋。 卜测瞥了沈兴风一眼,他喋喋不休唠叨了一路,这小子属话痨吧! “沈兴风,日后你行走江湖,若有机会打听一下周兴生吧!” 卜测不清楚神剑山庄的江湖地位,看沈兴风的言谈,应该挺有势力,他若是打听一下,可能会有结果。 沈兴风疑惑道:“打听周兴生?他不是死了吗?” 赶车的周二郎闻言也说道:“是啊!活神仙,周兴生失踪那会,山匪横行,杀人无数,现在那山匪都被朝廷剿灭了,怕是打听也打听不出来。” 七里村的人,没人会认为周兴生还活着,不然的话,他早就回家了。 那么大的人,又不会忘记自己家在哪。 卜测沉声说道:“未必,他的死,也只是你们猜测,并非亲眼所见,一切都有可能。” 父母宫在日月角的位置,即为双眉眉尾。 日角主父,月角主母,周栋林月角凹陷,主幼年丧母,右眉上挑,左眉下垂,父亡与母后。 也就是说,周兴生很有可能还活着,妙翠才刚去世不久,周兴生怎么可能那么早死? 周二郎闻听此言,惊愕出声,下意识的停下来,看向卜测问道:“活神仙,您的意思是兴生还没死?可是他没死,怎么不回家啊!” 周二郎气愤的说道:“这混小子要是早点回家的话,他媳妇可能就不会死,哪里用得着糟这么多难处!” 活神仙的话,肯定不会错,卜测说出口,周二郎就已经相信周兴生还活着。 卜测冷笑一声,不仅没死,搞不好又是一个陈世美。 沈兴风当即保证道:“先生您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只要周兴生还在大安境内,我们神剑山庄要找他便不成问题。” …… “活神仙,前面就是城门口,我就送您到这里,日后您若是闲暇无事,再来七里村,我们一定好好招待您。” 周二郎把卜测二人送到城门口,告别卜测,牵着牛车转身离开。 牛车入城要多交入城费,他只是送人,没必要进去。 卜测伸展了下胳膊腿,这牛车坐的也不舒坦,太颠簸。 对于享受惯了现代化的人,这滋味真不好受。 城门口还算热闹,有茶摊,有挑着扁担叫卖的小商贩,还有穿着深蓝色圆领袍公服的守门衙役。 卜测看着人来人往,长出一口气,有些恍惚失神。 以后他真要在这个时代生存了? “你们两人一起?四文钱,拿出官凭路引……” 守城衙役看了二人一眼,敲了敲身边的钱箱,示意他们把钱扔进去。 “官凭路引?” 卜测看向沈兴风,他昨天已经摸索过了,自己身上除了这一身行头之外,什么都没有。 一文钱,一张纸都没,更别提什么官凭路引。 而且,更糟糕的是,他穿越一天了,脑子里也没有觉醒什么原主记忆。 这是幸运,也是不幸。 幸运是因为,一个人格的形成所依赖的就是记忆和性格,而性格也是经历造成,他没有别人的记忆,那卜测还是纯粹的卜测。 不幸则是,他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甚至连身份都没有,完全就是一个黑户。 古代,没有户籍的黑户,会被当成流民。 而流民下场则颇为凄惨,好一点的会被发配当官奴,或者收入军队当军奴,这是能活下去的出路。 坏的则是直接被私人贩卖,律法都不会保护,私下打杀,也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当然,更惨的还是沦为宫奴,生不如死。 衙役看到卜测神色,立刻警惕起来,手立马放到佩刀刀柄上,问道:“怎么?你没有官凭路引?” 其余几个衙役听到这话,也都警惕的看向卜测,似乎随时要出刀拿下卜测。 沈兴风扫视了蠢蠢欲动的衙役一眼,不慌不忙从腰间取下腰牌。 “神剑山庄,可还需官凭路引?” 沈兴风傲视的瞥了他们一眼。 “神剑山庄?” 衙役们对视一眼,竟露出激动之色。 为首的城门吏员连忙起身,对沈兴风拱手,恭敬的说道:“原来是神剑山庄的少侠,卑下怠慢,还请少侠海涵。既然两位是神剑山庄的少侠,自然不需官凭,神剑山庄的威名便是最好的路引。” “两位少侠远道而来,定是辛苦了,不知有什么需要卑下效劳?” 吏员热切的看着卜测二人,那热情的劲头有些夸张。 沈兴风收了腰牌说道:“不用,让我们进去就行。” 吏员连忙伸手虚引,说道:“少侠您请……对了,不知道少侠可需卑下给您引路?” 你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吗?就引路。 沈兴风不喜欢谄媚的人,摆了摆手说道:“不必,我和我家先生自行进去便可。” 卜测看向沈兴风,没想到这小子来头这么大,连官吏都如此谄媚。 要知道,阎王好过,小鬼难缠,这种吏员衙役什么的最是混不吝,尤为难缠。 仅凭一个腰牌就能让他们如此敬畏,看来神剑山庄有点东西。 衙役看着卜测二人走远,凑到吏员身边问道:“头,他们真是神剑山庄的人?是朝廷派过来的吗?” 吏员摸了摸下巴的胡须,点头说道:“应该不错,那腰牌图腾是神剑山庄专属,江湖上应该没人有胆子冒充神剑山庄。” 说着,吏员觉得有些奇怪,低声道:“神剑山庄的人怎么来的这么快?大人早上才说过,神剑山庄的人应该一旬时间才会到达。” 衙役吐口气说道:“头,您管他们来的快慢呢!他们来得快不是更好。咱们总算是有救了,不瞒您说我现在这心里都慌慌的,夜里都不敢出门,生怕自己倒霉……遇见那种东西。” “嘘,不要说了。” 吏员道:“神剑山庄,威名在外,他们的人来了,应该能抓住那作恶的妖人。对了,你腿脚快,速去衙门禀告大人一声,好让大人有所准备。” 第二十七章 说书人讲妖邪恶 第二十七章说书人讲妖邪恶 啪…… 醒目高高落下,发出清脆响声,喧闹的酒楼瞬间安静下来。 “上回书说道:肃州城内孩童接连离奇暴毙,尸体诈尸而走,排队跳入河中。疑似妖邪作祟,刺史大人上书朝廷求援。神剑山庄大小姐,号称红鞭赤马流云仙的沈清云,沈大小姐奉命而来捉拿妖邪。” “咱们书接上回,接着说沈清云大小姐,带着神剑山庄弟子赶来肃州,与那妖邪斗法斩妖。” …… 卜测一边吃着菜肴,一边听得津津有味,没想到神剑山庄在大安朝地位非凡,连朝廷都只能求援,而不能掌控命令。 怪不得城门吏一看见神剑山庄的腰牌,恭敬的放人进来,连入城费都不要。 这说书人功力着实了得,一人说书,愣是说出了千军万马齐奔腾的感觉,听着比看电视还过瘾。 “好……” “好活,当赏……” 说道精彩之处,周围吃饭的人一片叫好,朝台子上扔出铜板银钱。 那说书人说的更加卖力,一口气说了半个时辰,把沈清云大战妖邪说的惊心动魄,惊奇玄幻。 一场说完,食客们意犹未尽,纷纷开口让说书人再说一遍。 要问他们为何如此激动,只因开丘县最近也出了这么一遭事…… 卜测看向沈兴风说道:“你姐姐可比你厉害多了啊!人家都能大战妖邪,怎么你到了树妖面前就白给?” 沈兴风撇了撇嘴,低声说道:“先生,您听这说书人瞎说,其实哪有什么妖邪,就是一拍花子组织,利用假死药吹了那些孩子,然后又用迷药控制了他们,说是排队跳河,其实是为了偷走那些小孩子贩卖。” “为了避免官府追查,这才假借妖邪之名行事,我大姐过去后,查明真相,把人给救回来了。可惜的是那拍花子里面也有好手,让他们给跑了,传到民间就成了妖邪作祟。” “说起来,我大姐还没我见识多呢!我都见过真的妖怪了,她名声大,但处理的都是表面妖邪,实则人为的案子。” 说到这里,沈兴风露出一丝骄傲之色,这也是他唯一能胜过他大姐的地方。 人心可怕尤胜鬼怪,沈兴风深有体会,妙翠水鬼恪守孝道,树妖食人只为活命,而人却是可以为了利益作尽丧尽天良之举。 “该死的妖邪,怎地心肠如此歹毒?可怜的那些孩子呦!” “哎,你们说咱们县中,是否也是那肃州妖邪所为?” “八成是了,便不是那肃州妖邪,也是那妖邪的亲戚。” “真是造孽啊!老天爷怎么不开眼,劈死那作恶的妖邪呢!” “这些日子小儿遇害闹得人心惶惶的,我堂哥家有个八岁的孩子,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住那妖邪。头天晚上睡觉前还好好的,第二天起来就看到我那可怜的侄子被头下脚上吊在家门口,身上订了七八根棺材钉,血都干了,但地上却没有留下一滴血迹。” “更缺德的是,孩子刚刚收敛,尸骨就不见了,真他妈作孽啊!我堂叔,堂婶都因为这事病倒了。这妖孽怎么就选了我们开丘县?” “遇害了十多个孩子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怎么就没有路过的神仙开开眼,灭了那妖邪呢!” “兄台,节哀啊!我听我在衙门的伯父说,县老爷前几日已经向朝廷上书禀告,应该过不了几天神剑山庄就会来人,灭了那妖邪。” “哎,每天都有孩子遇害,多等一天就是一条人命啊!只恨,我等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否则我定要与那妖邪拼个死活。” “放心,神剑山庄流云仙沈清云大小姐,绝对不会放任妖邪行凶,一定会给咱们讨回公道。” 旁边桌子上,几个人气愤的低声怒骂妖邪。 卜测和沈兴风对视一眼,二人没想到开丘县竟还有这等凶案发生。 卜测心中“咯噔”一下,他想着他该不会这么倒霉,又遇上妖邪了吧? 他这体质吸妖魔鬼怪吗?怎么他到哪里,哪里不太平? 就这,沈兴风还说这方世界鲜少有妖魔,他才来一天一夜,就遇上几个了?这还叫少? 沈兴风闻言也是气愤不已,猛地一拍桌子说道:“几位兄台放心,神剑山庄绝对不会袖手旁观,是妖邪也好,是人为也罢,定要那凶恶之徒绳之以法。” 旁边桌子几个人,看到沈兴风这么大反应,他们反而没了动静。 怒骂归怒骂,他们也怕招惹麻烦,只敢低声怒骂,不敢大声喧哗,免得被那妖邪听到找上门来,丢了性命。 卜测二人,耳力出众这才听见他们低语。 沈兴风坐下目光灼灼的看向卜测问道:“先生,这事咱们决不能袖手旁观,那么多孩子被害,凶手简直丧尽天良,您一定要严惩他们啊!” 卜测无奈的看着沈兴风,他也很气愤,若是有能耐自然会管,可他没这个能耐,上去就是送人头,他怎么管? 他刚才也听到说书人和那些书生的话了,开丘县的事情显然和肃州不同。 肃州那些孩子,至少是活着的,开丘县直接被用阴邪手段害死,而后才盗尸,不是妖邪作恶,就是妖人行凶,他一个嘴炮强者,怎么去跟妖邪斗? 不论是妖邪还是妖人,既然敢来县城作恶,定是神通广大之辈,这可跟那单纯树妖不同,若是遇上,嘴炮肯定没用。 杀急眼的妖邪,残暴凶恶,怎么可能有耐心静静听他忽悠? 怕是他还没有机会开口,就被弄死了。 “客官,劳驾拼个桌……” 饭馆跑堂跑过来,麻利的收拾出半边桌子。 正是饭点时候,又有说书人精彩表演,饭馆内的客人不少,基本上桌子都满客,只有卜测这边坐了两个人还算宽裕。 卜测起身说道:“收了吧!正好,我们吃好了。” 卜测示意沈兴风结账,他没钱。 二人起身,跑堂身后过来一牵着猴子和狗的中年男人,男人穿着一身窄袖劲装,身上搭着一个褡裢,一副行走江湖艺人装扮。 卜测起身和中年男人错过,二人突然同时皱眉,看向对方。 卜测觉得一股极为不舒服的气息,从中年男人身上散发出来,让他没来由的躁怒,想要痛扁对方一顿。 中年男人对上卜测目光露出一个忠厚的笑容,对卜测点了点头算打招呼。 卜测见状,也点头示意一下,顺眼看了一眼中年男人手中牵着的黄狗和猴子。 露出一丝奇怪之色,这狗的样子可真怪,耳朵不知怎么回事没毛了,而且并非长在头顶,而是两侧,乍一看跟人耳朵一样,狗鼻子也不是黑的,而是土黄色,也颇为像人的鼻子。 那狗眼睛更是黑白分明,带着些许呆滞空洞,但又不失灵光,让人看着感觉颇为怪异。 第二十九章 双眼望气断吉凶 “什么?” 沈兴风惊呼道:“你说那猴子和黄狗皆可口出人言?这怎么可能?” “我知道江湖上有一门绝技,名曰“腹语”该不会是那人以腹语冒充黄狗猴子言语,哄骗你们吧?” 黄狗和猴子,怎么可能说人话? 除非是妖怪,可若是妖怪,又怎么可能被人牵着愚弄? 刘和说道:“并非如此,我等看的真切,言语之声就是从黄狗和猴子口中发出,清晰脆亮,如孩童之声,颇为惊奇。 王贤弟原本想打赏那老叟,谁知道他竟让猴子咒骂王贤弟。” 卜测听到二人交谈,汗毛乍起,他有这么倒霉?这就又遇上开丘县作恶的凶徒? 卜测突然说道:“兄台,你那贤弟之前或许平安长寿,但与那耍猴人交恶之后,怕是真有血光之灾。” 刚才那人撞到卜测的时候,卜测就看到他头上一团黑红煞气弥漫,照的他脸色乌青,一脸死相。 卜测一时间没有开口,就是因为被那一幕惊到了,他之前可没有这个本事啊! 而且,不久前他们同在一个饭馆用午饭,当时刘和他们一桌就在隔壁,卜测那会也没有看到任何异常。 这望气技能,总不可能是突然出现,那就只能说明刚才还没有不对劲,是在他离开之后,王书生才出现反转。 结合,那中年人给他的感觉,以及后来发生的情况。 卜测猜测,搞不好最近开丘县闹得事情,和那中年人脱不了关系。 刘和皱眉看向卜测问道:“兄台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一个跑江湖的,怎比王贤弟在此家业深厚,还敢动手不成?” 还没见过有外地跑江湖的艺人,敢和本地士绅叫板的。 卜测终究不是铁石心肠,沉思后决定还是提醒一下,说道:“之前在饭馆,我看那书生并无不妥,可刚才错身而过,却见他印堂发黑,乌云压顶,恐有性命之忧。” “兄台既与他交好,不妨提醒一二,也免他遭受无妄之灾。” 真是有毒啊!现在说话脱口而出都是文绉绉的,大白话都快不会说了,卜测无奈摇了摇头。 刘和听到这话,顿生警惕,深深的打量卜测一样,心中想着,这人莫不是和那老叟一伙的拆白党? 这是故意骗钱来着吧? 刘和顿时没了交谈心思,拱了拱手语气僵硬的说道:“多谢兄台好意,在下会提醒王贤弟小心小人暗算。在下还有事在身,先告辞了。” 卜测摇了摇头,一看这样子就没听进去。 算了,他已经尽到本分了,人家实在不听,他也没有办法。 他只是心慈,并不是圣母。 沈兴风看刘和离开,便凑到卜测身边,低声问道:“先生,那耍猴的有问题?” 卜测没言语,他想到了前世看过的《子不语》,其中有一篇《唱歌犬》,描述人性之恶,每每想起来便毛骨悚然。 又想到那黄狗的样子,卜测怒的咬牙切齿,他当时就觉得狗的样子怪,现在想来,定是唱歌犬。 管还是不管? 卜测心中犹豫,不管良心过不去,管了怕小命活不长。 “大人,我看到了,那两位就是神剑山庄的少侠……” 突然街上传来一声惊呼,扭头便看到城门吏领着人兴冲冲的跑了过来。 卜测看到城门吏身边,还有几个人。 看到来人,卜测不再纠结,命运已经推着他做了选择。 为首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打量了卜测二人一眼,随即审视的看向城门吏,这是神剑山庄的人? 怎么看着就是两个少年郎? 卜测看向此人,面容方正,鼻若悬胆,口若仰月,额头官禄宫明亮,头顶隐隐有淡黄色烟气浮现。 看到此相,卜测终于确定,他的眼睛的确发生了变化,可看到部分人特殊气运。 不等来人先开口,卜测便拱手说道:“知县大人,此地并非交谈之地,先去县衙吧!” 哎? 杨正廷愕然看向卜测,他还未开口,这么这少年便已经知晓他的身份? “本官开丘知县杨正廷,听闻有神剑山庄少侠入城,特地前来迎接。” 杨正廷看向卜测二人说道:“两位少侠,果真是神剑山庄弟子?” 眼下正值多事之秋,杨正廷不得不谨慎一些。 他上书朝廷求援的奏折,算时间应该刚到京城,便是京城立马求援神剑山庄,也不该来的如此之快。 杨正廷生性谨慎小心,他看卜测二人年纪不大,有些怀疑,二人莫不是听闻开丘县的事情,前来县衙打秋风的骗子吧? 沈兴风掏出腰牌,说道:“在下神剑山庄沈兴风,这位是我家先生。” 确认了腰牌,杨正廷松了口气,态度转变道:“原来两位真是神剑山庄的少侠,两位快随下官去衙门吧!” 卜测看了他身后的捕头一眼,低声说道:“杨县令,还有一事需你派人去做。” 当即,卜测附耳在杨正廷耳边低语几句。 杨正廷愕然看向卜测,原来真是他小觑这两位少年郎。 杨正廷激动不已,连忙点头应下,随即又和身后捕头低声耳语。 一番交代后,那捕头离开,卜测几个人才跟着杨正廷前往县衙。 不管之前的案子,是不是那耍猴人所为,他都不是什么好鸟。 直接动手,卜测担心对方可能会是妖人,免得误伤无辜,打草惊蛇,需准备齐全方可动手。 但好不容易遇上对方,也不能让对方逃了,所以卜测要杨正廷派人去暗中监视那耍猴人。 一进入县衙,本来镇定的杨正廷顿时露出急色,道:“两位真是及时雨,来的正好,来的正妙。两位不知,下官这开丘县出了大事了。多名幼童被害,下官寝食难安,两位来了定可抓住那妖人,还开丘县一个太平。” “下官已经让人将本次案件的所有卷宗准备好,两位少侠是否现在便着手调查?” 辖下出现了这等恶性事件,压力最大的还是他这个父母官。 上有朝廷紧逼,下有百姓民心压力,杨正廷都快急死了,现在好了,终于盼到救星,可以喘口气。 卜测说道:“案卷要看,还有一些东西需要大人去准备一番。” 杨正廷连忙说道:“但凭开口,下官一定鼎力支持。” 第三十章 一指惊天诛妖人 第三十章一指惊天诛妖人 是夜,春雷炸响,乌云遮月,夜色森然。 王书生赤身卧在床榻,就着烛火,捧着插图话本《艳鬼生香》第二卷看得滋滋有味,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嘭嘭嘭…… 突然传来的敲门声,吓得王书生一个哆嗦。 “谁啊?” 王书生恼羞成怒,没好气的质问。 嘭…… 突然,房门被撞开,一股黑烟裹挟一个身影突兀的出现在屋内。 “你……” 不待惊愕的王书生开口,他的脖子便被捏住。 杨涟真面容阴冷,嗤笑道:“白日里,我的灵猴说你有命短,你怒不可遏,现在应验,你还有何话可说?” “饶命……” 杨涟真一脸戏虐之色:“饶你?岂非是证明我的灵猴占卜不灵?” …… 开丘县衙灯火通明,县令杨正廷心里跟猫闹春一样,坐卧不安,来回在大厅中走动。 看了一眼,气定神闲看卷宗的卜测,杨正廷忍不住说道:“卜先生,沈少侠他们能成功吗?真的不用您去坐镇?” 卜测是沈兴风的“先生”,杨正廷觉得卜测本事肯定要比沈兴风高一些。 沈兴风出发前,卜测特意看过沈兴风的面相,这小子不是短命人,他过去便是抓不住人,也不会出现危险。 至于他,那就不好说了。 卜测到了县衙洗漱的时候才发现,他这次居然又是童子命,真是欲哭无泪。 童子命真的很短命,所有危险都和童子命过不去。 卜测放下卷宗说道:“放心,他们能应付。杨大人,孩童遇害的卷宗都在这里了吗?” 卜测看卷宗,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杨正廷点头道:“此次相同手法遇害的孩童卷宗都在这里。怎么?卜先生发现什么问题了?” “是有问题……” “先生,先生,我们回来了……” 卜测正欲开口,沈兴风急匆匆的跑了回来。 “沈少侠,怎么样?抓住妖人了吗?” 杨正廷连忙上前,一脸急切之色。 沈兴风略过杨正廷,走到卜测身边说道:“先生,那妖人跑了。我们到了以后,才发现那人根本不在房间。” 杨正廷闻言,怒视沈兴风身后的捕头,喝问道:“怎么回事?不是让你派人看着吗?” 捕头连忙说道:“大人,属下的确派了精明的手下一直看守,那妖人自从进入房间后,绝对没有出来过。可不知怎么回事,我们进去竟然没找到人。” 杨正廷大失所望:“岂不是一无所获?” 沈兴风说道:“也不是一无所获,我让人把他的狗和猴子抱回来了。” 后面两个捕快,放下了背篓,里面正是满眼惶恐,瑟瑟发抖的黄狗和猕猴。 卜测脑袋轰然一闪,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切问道:“你们说没看到人?” 捕头回道:“是啊!自他傍晚回去以后,就没出来过,可屋内确实没人,门窗皆是在里面插着,他凭空消失了。” 卜测连忙看向杨正廷问道:“杨大人,县中有几个王家?家中有个读书人的王家。” 卜测突然想到了白天遇见的王书生,那书生头带煞气,面露青灰死气,当时卜测好心提醒过,却不知刘和有没有把他的提醒带过去。 杨正廷愣了下,说道:“卜先生,王姓乃是大户。便是有名有姓的王家,开丘县也有四五家,皆为本地大户,家中都有不少子弟读书。不知道,你问这个所为何事?” 这么多?一家一家找过去,怕是尸体都凉了。 夸嚓…… 正说着,春雷炸响。 卜测心有所感,抬头看向夜色,雷电闪过,夜色凄凉,让人倍感压抑。 目中闪过清光,穿透云层,卜测看见北方有一道血煞之气升腾。 雷电闪过之余,夹杂一道妖异的红光,一闪而逝。 卜测顿时一惊,下意识的说道:“我知道妖人在哪里了……不好,要出事……” “杨大人,城北方向有几个王家?” 杨正廷被卜测一惊一乍吓了一跳,看卜测脸色严肃,不敢多问,思索了下说道:“只有一个,是……” “带路,快走……” 不等杨正廷说完,卜测已经急不可耐的冲出衙门。 杨正廷见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意识的就跟着一起跑。 开丘县接连出现这等恶性案件,这次要是案子破了就罢了,若是案子破不了,他第一个要出事,朝廷不会放过他的。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豁不出去? 更何况,还有神剑山庄的人在,杨正廷这般想着安慰自己,当下一边跟着卜测跑,一边吩咐一个衙役召集所有人手,都去城北王家。 卜测上了杨正廷的马车,其余众人骑马狂奔。 马车上,杨正廷问道:“卜先生,到底怎么回事?您怎么确定那妖人在城北王家?” 卜测说道:“白日里,我遇见了那王书生,见他印堂发黑,脸色乌青,有性命之忧。适才又见北方有煞气涌动,怕是那妖人不在客栈,而是去了王家动手。” 杨正廷愕然的看着卜测,问道:“可那妖人不是一直对孩童出手吗?那王书生也是孩童?” 卜测摇了摇头,说道:“不,那王书生已经弱冠之年。此事容后再说……” 卜测伸手以小六壬在掌心掐算,以此时起卦,得出卦空亡。 谋事落空,劳而无成。 …… 捕头正要敲门,沈兴风一把推开他说道:“别敲,免得惊跑那妖人,我跳进去给你们开门。” 沈兴风说着,纵身一跃,在墙上连踩几步借力,整个人凌空而起,三四米高的院墙,就那么翻过去了。 卜测看的着实有些羡慕,高来高去的功夫,让他武侠梦蠢蠢欲动。 大门打开,惊动了门房,他惊吓的下意识要呼救。 “官府捉拿妖人,快带我们去你家少爷房间。” “差爷,我们家有四位少爷,您找哪位?” 一进来,便有一股让人极为不舒服的阴寒之气,卜测心有所感,不等他们扯皮,便一指西北方向说道:“那边,快去……” “那是我们三少爷的院子……” 不待门房说完,沈兴风和捕头二人一人一边夹着门房就往西北方冲。 一众捕快如临大敌,沈兴风自恃有仙师在身后,无所畏惧,一人当先冲入房间。 呕…… 沈兴风冲的快,退的也快,干呕着出来。 卜测和杨正廷走到跟前,便看见沈兴风他们皆在弯着腰呕吐,门房则是瘫坐在地,吓得屁滚尿流,脸色惨白不停的哆嗦。 “怎么回事?” 杨正廷连忙问道:“妖人呢?” 捕头强忍不适说道:“大人,您先进去看看吧!我们来时,便已经这样,未曾见妖人身影。” 卜测进门就看到房间内,一具糜烂的腐尸躺在地上。 这尸体干瘪枯瘦,表面有青绿色腐烂痕迹,青绿色尸水流了一地,屋内腥臭难闻,令人作呕。 卜测连忙转身出去,强忍着不适吩咐道:“速去喊人来认尸。” 杨正廷捏着鼻子跑出来,一张口,也忍不住呕吐起来。 吐了许久,杨正廷才压下反胃,脸色灰白的说道:“怎么会这样?那妖人不是只伤害孩童吗?怎么现在连成年男子都不放过?难道是那妖人妖力日渐高深,已经不满足加害孩童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该死的妖人,去什么地方不好,为何偏偏来我开丘县行凶?” 杨正廷恼怒的捶胸顿足,气的不行。 沈兴风怒道:“先生,不能再让那妖人行凶了,他应该还没跑远,我带人去追吧?” 可恶,竟让那妖人在眼皮底下犯下凶案,不捉拿妖人绳之以法,他神剑山庄的名声都要受污了。 卜测正欲开口,突然有所感,抬头看向屋顶,雷电闪过,哪里一道身影似有似无。 卜测脸色肃然说道:“不用追,他还没跑……” “你们在找贫道吗?” 杨涟真面色潮红,脸上带着不屑的冷笑,一跃而下,毫无顾忌。 刚刚吸食了王书生的浑身精气精血,他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精神处于极度亢奋之中。 本来刚才他要退去,但感觉到一股诱人的气息过来,他又折返回来。 “妖人,你还敢回来?” 沈兴风怒喝一声,当即便抽出身边捕快的佩刀,怒指杨涟真。 简直太嚣张了,杀人之后,还敢留下来挑衅他们,真当仙师是吃素的吗? 一众捕快迅速抽刀将杨涟真包围起来,沈兴风身边的捕快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刀鞘陷入沉默之中。 人在精神亢奋的情况下,欲望会大于恐惧。 杨涟真仍旧在卜测身上感觉到令他不喜的气息,可卜测身上诱人的气息,却对他更有诱惑力。 卜测脸色阴沉,呵道:“你也配称道?你算什么道,三千大道没有你这妖法害人之道。” 杨涟真闻言脸色顿时阴冷下来,阴恻恻的笑道:“我不算道?我这便吞你精血,夺了你的道。” 杨涟真朝着卜测冲了过来,卜测顿时惊惧,他刚才愤怒的忘记这是杀人不眨眼的妖人了。 “妖人,看招……” 沈兴风见状当即冲了出来,朝着妖人砍了过来。 “都愣着干什么?快上,拿下这妖人……” 杨正廷呵斥一声,其余捕快也立马行动,围堵杨涟真。 “不知死活,那便先灭了你们。” 杨涟真冷喝一声,随即朝着身边捕快扑了过去。 “啊……救命……” 那捕快被杨涟真捏住脖颈,随即杨涟真身上黑烟翻腾,将捕快笼罩,顿时捕快发出凄厉惨叫。 杨涟真猛地一吸,一脸满足兴奋感,只见那捕快身躯瞬间干瘪下去。 嘭…… 杨涟真将捕快尸体扔向沈兴风,沈兴风正欲接住捕快,突然觉得不对劲,连忙闪身躲避,堪堪避开杨涟真,差点重蹈捕快覆辙,被杨涟真捏住脖颈。 那捕快的干尸落地以后,迅速腐烂,流出恶臭尸水。 “自诩名门正道?哼,我就在你面前杀人吸**气了,你能耐我何?我不仅要杀光他们,我还要杀了你……” 杨涟真挑衅的看向卜测,一脸得意之色。 他已经看出来了,这古怪的家伙,根本就是一个纸老虎,若是他真有本事,肯定刚才就出手了。 想来之前那种令他想要逃避的气息,只是他的错觉。 杨涟真信心大增,自觉这些人已经是他口袋的口粮,任由他处置。 一众捕快惊惧的浑身颤抖,根本没有勇气去和杨涟真打斗,这是妖人,会妖法,根本不是他们肉体凡胎可以对付的。 “妖人,你休得猖狂……” 沈兴风怒喝一声,和捕头两人朝着妖人冲了上去。 杨涟真浑身黑气翻腾,较之前更加浓郁阴森,见到二人冲来,丝毫不惧,反而迎面而上。 坑擦…… 双刀砍在杨涟真身前,插入黑雾之中,竟好似砍在铜墙铁壁一般,难以穿透黑烟,更别提碰到杨涟真。 杨涟真更加嚣张,黑雾瞬间暴涨,他欺身上前,一手捏住一个,好生嚣张,好生得意。 眼见,沈兴风和捕头二人又要遭受厄难。 卜测怒上心头,下意识的剑指指向杨涟真呵斥道:“妖人,住手……” 小腹一股燥热气流继续搅动,顺着手臂落于指尖。 卜测剑指一道幽绿色的光芒闪动、 “你不配称道,给我灭……” 卜测怒喝一声。 咻…… 轰……夸嚓…… 指尖幽绿光芒冲出,射入妖人体内,正此时惊雷骤然炸响,竟好似是卜测这一指引动雷霆。 嘭…… 妖人身躯顿时炸开,四分五裂,浓郁至极的血雾喷洒,如同下了血雨一般。 卜测愕然呆立,他有这么厉害?那妖人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便被灭了? 还未等众人回过神来,小院刹那间狂风再起。 一团黑雾逐渐汇聚,黑雾之中露出杨涟真的面容。 杨涟真看着卜测,又惊又惧,接着赤红的双眼,露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怨毒之色。 “嗯?” 卜测目光一闪,竟然还没死绝? 那黑雾见状,如同惊弓之鸟,也顾不得放狠话,吓得“咻”的一下,极速逃窜,转瞬即逝,根本不给人捕捉他的机会。 太可怕了,明明是纸老虎,怎么突然成了真老虎? 第三十一章 世人深信卜为仙 第三十一章 惊魂未定的众人,愕然的看着卜测,有种不真实感。 这……刚才还嚣张跋扈,杀人不眨眼的妖人,瞬间就被解决了? “仙……仙人……仙人保佑啊!” 拿着刀鞘的捕快,看着卜测腿一软就跪了下来。 能活命,多亏了仙人保佑。 沈兴风脸色涨红,他不停的咳嗽,但眼睛却目光灼灼的看着卜测,只感觉浑身热血沸腾。 仙师果然是仙师,这就是无上仙法,一指便灭了不可一世的妖人。 只是轻飘飘的一指,这对仙师来说,或许用的力气,还没他捏花生米的力气大。 随意一挥手,便有雷霆万钧之力,若是郑重出手,还不得把江河倒换? 哼,他还以为那妖人有多厉害呢!在仙师面前,还不是和蝼蚁一样? 沈兴风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抱紧了仙师的大腿,但凡仙师漏他一星半点的仙法,就够他扬名立万,横行人妖两界。 杨正廷看着卜测,不知怎么回事,腿也有些软,比当年见皇帝还欣喜还激动,还想要跪匐下来。 仙人,这可是活的仙人啊! 生而为人,一辈子也没有见一次活神仙的机会,他能遇上真是他的造化。 杨正廷声音颤抖的说道:“下官杨正廷拜谢活神仙出手诛杀妖人。” “之前下官不知道活神仙的身份,怠慢活神仙了……” 哎呀,怠慢了,怠慢了,他怎么就这么眼拙,没看出来这位是当世的活神仙啊! 能一眼看出他的身份,还能面对妖人气定神闲,运筹帷幄,料敌于先,这不是活神仙又能是什么?他怎么就没看出来? 嗯,搞不好活神仙这个时候过来,就是看到开丘县有妖人作祟,特意来帮他捉拿妖人。 真是该死,他竟然急糊涂,没看出来活神仙的身份。 卜测看着跪了一地人,他心累,怎么就坐实了“神仙”这个身份? 他很想跟他们解释,他们真的误会了,他不是神仙,刚才那一下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出来了。 可卜测此时却没有解释的力气,长袍宽袖之下,他的胳膊好似脱臼一样,整条手臂又酸又麻,手指胀痛感要爆炸了。 刚才那一下,明明只是伸手一指,却一下子抽走了他全身的力量,老实说他现在也感觉浑身都是软的想要瘫下来。 若是白天自可看出此时卜测脸色发白,气色堪忧。 可这是浓浓夜色之下,众人只看得到他惊天一指灭妖邪,没看到他脸色发白手颤抖。 卜测叹了口气,有气无力的说道:“回吧!” 他现在只想回去休息一下,这浑身酸软无力的感觉真他娘难受。 听到卜测的话,杨正廷不由得心中感叹,真不愧是绝世仙人,声音带着缥缈之气,清淡的好似飘来一般,一听便非凡人可以发出,可笑的是他杨正廷竟然之前没有半点察觉仙人身份。 杨正廷连忙起身说道:“全听仙人吩咐,下官这就送您回去休息。” 正此时,收到消息王家主人披着衣服穿着鞋急匆匆的跑过来。 该死的,到底怎么回事?官府捉拿妖人为何找上他三儿子?他们家和妖人怎么会有关系。 又惊又俱的王家众人跑了过来。 王家的事情,自有捕头带人处置,杨正廷带着大部分衙役离开。 “杨大人,你不上来?” 卜测上了马车,就看到杨正廷没有上来的意思,不由得开口询问。 实际上是催促,赶紧走吧!他好累,他现在只想找张软塌趴着休息。 杨正廷恭敬的说道:“下官岂有资格和活神仙同车而坐?活神仙您只管坐好,下官亲自为您赶马车。” 区区捕快车夫,岂有资格给活神仙牵马赶车? 一个个没轻没重的颠簸了活神仙如何是好?还是他亲自来吧! 卜测消耗巨大,心神俱疲,见杨正廷坚持,他也就懒得劝说了。 关键是,他们现在都上头了,他越解释反而越像是掩饰,他们根本不会相信他不是活神仙,他只是个有点特殊的普通人。 卜测看向掌心,小六壬倒也准了,某事成空,劳而无成,可不就是这样嘛! 为了救人而来,人没救到。 诛杀妖人,还让他跑了一半,算是白忙一场。 回到县衙,杨正廷已经让人提前回来准备好了房间,被褥帷帐都以最快的速度换了全新的,不能怠慢活神仙。 让活神仙用他用过的,那像话吗? 卜测回到房间,疲惫不堪,沾床就睡,也无暇检查体内的八卦镜。 …… “何其幸甚,竟得活神仙降临此地,为本官排忧解难,诛杀妖人。” 杨正廷送卜测回房间后,一脸感叹。 “大人,这位……真的是活神仙吗?” 捕快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的问道。 杨正廷瞥了捕快一眼,得意的说道:“那还能有假?你们今天没过去,没有亲眼看见仙人那一指诛妖邪的风范,可是你们一辈子的损失,错过了天大的机缘。” “可我看活神仙走路怎么有些不对劲……” 啪…… 杨正廷拍了捕快脑袋一下,说道:“不得妄议活神仙,活神仙神通广大,亵渎神仙,损了福源,本官可帮不了你。” “还有,你见识过什么是真正的活神仙吗?活神仙仙气四溢,他走路悄无声息那是因为活神仙根本不需双腿走路,自可乘风而起,岂能和汝等凡人一样,走路坑坑哈哈的?” …… 嗯啊…… 这一觉睡到天光大亮,日头高悬,卜测不起,也没人敢来催促他起床,于是便睡到午时才自然醒。 “真是舒坦,好久没睡的这么舒坦了。” 卜测伸了个懒腰,精神充沛,身上酸软也都恢复过来。 检查手臂,完好无损,没有一点后遗症留下,卜测颇为满意。 这般想着,卜测突然想到了那一指之力,连忙凝神查探体内的八卦镜。 只见,八卦镜上“卯”字灰暗了下去,不似之前那般有着勃勃生机的亮光。 不过,虽然灰暗,但也比其他字体明亮,应该是没用废。 至于那光亮,既然他可以点亮“卯”自然会有办法恢复,只是他现在还没有想到而已,这个不急,还有时间。 卜测起身出来,一开门,便看到早有标致可人的丫鬟端着洗漱用品等在门口。 丫鬟们难掩好奇,一边端着水要伺候卜测,一边悄悄偷眼大量卜测,这便是灭了妖邪的活神仙吗? 神仙长得可真俊俏,一看就和凡人不同。 第三十二章 欲治小童悟祝由 “仙人,那两个妖孽该如何处置?总在牢房关着似有不妥。” 听说卜测起床了,杨正廷颠颠的跑过来。 “妖孽?” 卜测眉头一皱,意识到杨正廷说的是什么。 “你把黄狗和猕猴给关押到牢房了?” 杨正廷点头说道:“下官不知该如何处置它们,随意处置恐再生事端,故而先让人关押至牢房,此时还需活神仙再出手相助。” 卜测闻言,急忙向外走去说道:“他们不是妖孽,是孩童,快把他们放出来。” “是人?” 杨正廷惊疑不定,他今日见过那黄狗和猕猴,也怀疑过是人。 可又想到那妖人妖法强大,这黄狗和猕猴既然是妖人所养,那必然也是妖孽。 卜测到了阴暗潮湿,气味难闻的县衙大牢。 便看见牢房中关押江洋大盗重刑犯的铁笼里面,蜷缩着脖子上锁着铁圈,还挂着小儿手臂那么粗铁链的黄狗和猕猴。 他们被铁链坠的直不起身,蜷缩在角落,听到动静,眼中满是惊恐之色,下意识的蜷缩起来,埋起脑袋。 牢房背阴,终年不见日光,阴冷潮湿,他们身子忍不住的颤抖。 卜测见状,有些愤怒,就这样子,怎么能被认为是妖怪? 忍着怒气,卜测说道:“杨大人,他们不是畜生,也不是妖孽,是活生生的幼童被妖人害成这个样子,还请放出他们吧!另外,不知杨大人可否找一下县中的大夫救治他们一下。” 杨正廷闻言连忙答应下来,并对随从吩咐,立马去找大夫。 “仙人有令,下官自当遵从,只是他们这个样子,还能活得下去吗?” 杨正廷有些担忧的看了卜测一眼,身为一方县令,杨正廷对民心有一定了解。 他担心的不是黄狗和猕猴的生命力,而是担心这个样子便是活着,也会遭人唾弃,被人厌恶或者取笑。 他们现在灵智不开,到没有什么,但将来成长起来,怕是羞愧欲死,不愿意苟活,徒惹笑谈。 “尽人事,听天意。” 卜测说着,上前亲自安抚他们道:“别怕,害你们的妖人,已经被正法,以后你们不再是畜生,你们是人,是堂堂正正的人。” 两个小家伙,眼神茫然又敬畏,理解不了卜测的话,但他们能在卜测身上感受到很舒服的气息,他们本能的觉得,眼前这个人不会害他们。 杨正廷看卜测对黄狗和猕猴如此上心,为了讨好卜测,特意让人收拾了房间出来。 活神仙和县太爷找大夫,衙役自然找的开丘县最有名最资深的老大夫。 杨正廷说道:“大夫,这两个孩童被妖人所害,你看看能否想办法救治一番,将他们身上这身畜生皮给取下来。” 老大夫年过半百,头发花白,但精神抖擞,目光清明,闻言愕然的看向两个小童:“这……这真是两个孩子?可怎么成了这样?老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卜测指着两个孩子腹部说道:“大夫,你看这里是外面这层畜生皮缝合的痕迹,他们的确是人。” “江湖上有一种造畜之法,以药物腐烂幼童全身皮肤,再将刚刚剥好的畜生皮套在幼童身上,喂以补药让幼童皮肉和畜生皮生长在一起,如此再将畜生皮缝合,在看幼童和畜生便没有区别。” “然此法恶毒至极,十不活一,这两个孩子能活下来极为不易,还请老大夫一定要想办法帮他们褪去这身畜生皮。” 在大夫来之前,卜测已经简单检查过两个孩子,腹部都有缝合的痕迹。 只是被那妖人药物控制,再加上洗脑摧残,让他们深信自己就是猕猴和黄狗,问话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江湖上竟有如此阴毒之术,害人不浅。” 沈兴风闻言怒道:“该死的妖人,真该千刀万剐了他,把他也装进畜生皮囊里面,让他体验体验这种感觉。” “岂有此理?世上竟有如此歹毒之人,面对幼童如何下得去手?” 老大夫也是气愤不已,医者仁心,他虽见惯生死,但也更敬畏生命,对两个小童遭遇颇为同情。 一番检查后,老大夫摇头叹气道:“这两个孩子,的确是人,可他们内里虚耗严重,精气不足,还不如三岁稚子身体强健。” “这身畜生皮已经和他们的身体生长在一起,若是剥皮,便是切肤之痛,如同剥掉他们自身的皮肉一般。且不说老朽有没有这个能耐,便是可以动手,只怕剧痛之下这两个孩子根本承受不住。” “再则剥皮之后,全身大面积创伤,更容易外伤受邪,外邪入体,若是引起金疮痉,只怕回天乏术。” 老大夫给出的意见是,蜕皮一定会死,不蜕皮或许还可调养一番内里,让这两个孩子多活几年。 卜测知道老大夫说的是实情,这么大面积的创伤,别说是在古代了,便是现代也容易引发感染和破伤风。 看向两个小童,他们茫然不安的眼神,颇为刺痛卜测的心。 不褪去畜生皮,他们永远都不会有生为人的尊严。 可蜕皮,就有死亡的风险,实在难以抉择。 杨正廷看卜测如此上心,便请了开丘县内所有的大夫过来检查,但这些人都束手无策,只能对孩子深表同情。 从未见过此等症状,他们无从下手。 卜测叹息一声,只能先接受老大夫的建议,调养内里。 沈兴风说道:“先生,天下之大总会有名医能够治疗。您放心,我会写信回去,以神剑山庄之名,搜寻天下名医,一定会治好他们。” 看着两个孩子的样子,卜测想着或许只有祝由术可以救治他们了。 祝由术脱胎于巫术,共有十三科,又称作祝由十三科,可治天下任何疾病。 得益于卜测家族传承,卜测先祖留下的传承之中,正好就有祝由术。 卜测自小熟读,他对此并不陌生,可记得有什么用?他根本不会。 就像一个普通人哪怕能把名人生平背熟,但却不可能复制别人的成功。 可此方世界有妖魔鬼怪,一切不可能在此皆有可能。 卜测想着,他或许有机会参悟出一二奥妙,届时便有机会救治这两个小童。 第三十三章 梳理卷宗辨妖邪 第三十二章梳理卷宗辨妖邪 “那妖人终于伏法,悬在本县头上的大刀,总算拿下来了。” 杨正廷长松一口气,轻松的说道:“刘书吏,你写一份公告发出去,告知县内百姓,害童的妖人已被仙师击毙,让大家可以放心了。” 吏员也是满心欢喜的应下,终于不用每日提心吊胆,生怕家里小孩子遭难。 “且慢……” 不等二人继续放松,卜测正好过来,闻言给他们当头棒喝。 “那妖人的确罪恶滔天,但开丘县害童案,与他无关。” 惊天一指灭妖人后,卜测心中有了些许底气,再加上出于正义感,他不愿让那孩童的邪人逃脱,故而特意前来说明。 免得杨县令放松警惕,放过那妖邪。 比起杨涟真害人,那妖邪对孩童出手,罪恶同样滔天,不应该放过他。 “什么?活神仙,您说害童的妖人和之前被您诛杀的并非一人?” 闻言,杨正廷面若死灰,他怎么这么倒霉,被下方到这个破地方,一个妖人还不算,竟然出了两个。 卜测点头说道:“不错,还有一事需要验证,杨大人可有本县舆图?” 杨正廷闻言,看向卜测,心中又安定了下来,他真是昏头了,有活神仙在此,他何必惧怕? 看到卜测,杨正廷有了底气,心不慌,身不颤,恭敬的领着卜测去县衙文书房看舆图。 舆图,向来是机密,没有杨正廷首肯,一般人根本看不到。 卜测站在舆图前,拿桌上的东西,摆放了八个方位。 “杨大人,你看一下卷宗,那几个出事的孩子,是否家住这几个方位。” 不用看卷宗,杨正廷为了破案,每日里卷宗不离手,早就倒背如流。 “不错,正是这些地方,这有什么讲究吗?” 杨正廷疑惑的看向卜测。 卜测伸手掐算推演一番,随即说道:“第一个孩童被害于,庚午日,此为阴阳相容之日,庚金为阳,午火名阳实阴,此童应当是阴阳中和之命格,此日被害,阴阳相容,如此才可让那妖人顺利吸收修炼邪法,不至于被反噬成灾。” “第二个孩童被害于,癸酉日,癸水为阴,酉金为阴,二阴生水,故此童命格应当是水阴之命。被害于阴日,孩童必定怨气恒生,阴气大盛。” “因而炼化不易,那妖人才停了七日,再次出手,于庚辰日,害纯阳命格男童,已达阴阳平衡之意。” “第四个孩童于两日后壬午日被害,又是一个阴阳相容之日,被害孩童和第一个一样,应为阴阳中和之命格,应当是之前修炼出现些许问题,故而才急需阴阳中和命格调和邪术反噬。” …… “第八个孩童,被害于阴日丁酉日,此童与别的童子不同,应当是极阴童。此时,那妖人应当正在炼化邪术,不可能有时间出来折腾,因此昨日妖人绝不是孩童的妖人。” 卜测说这些不是为了卖弄,而是捋清楚被害孩童之间的关联,找出相通点,方可破案。 “现在被害的共有八个孩童,今日是丁未日,若是卜某人所料不错,三日后庚戌日,还会有一个纯阳命格的孩童被害,地点应该就在此处。” 卜测说着,伸手在舆图上画了一个范围,正是最后一处极阳方位。 “至此,那妖邪修炼的邪术,应当快要圆满,若不想办法阻止他谋害最后一位纯阳童子,待他邪术圆满,必成大祸,届时于百姓,于朝廷皆为灾难。” 杨正廷目瞪口呆,以他进士之才,竟然没听懂什么庚辰,壬午? 不过,这不是关键,关键是活神仙说,居然还要有孩童被害? 现如今,开丘县人心惶惶,若是再出事,怕是有孩子的百姓,都要逃离开丘县,那个时候他这个县令可就当到头了。 “那妖邪简直丧尽天良,对稚子怎么下得去手?用如此歹毒手段,毒害孩童,罪不容诛。” 沈兴风气愤道:“先生,该怎么做,您吩咐吧!我沈兴风便是豁出这条命,也绝不能让那妖邪如愿。” 沈兴风对自己的武力值,迷之自信,哪怕接连吃亏,也不长记性,听到是妖邪,还是气愤的要第一个冲上去,也算难得的侠义之心。 杨正廷连忙作揖求救道:“活神仙,您一定要出手,诛杀妖邪啊!开丘县,除了您以外,只怕在无人是那妖邪的对手。” 卜测沉吟道:“卜某肯定不会袖手旁观,不过单靠卜某之力,未必是那妖邪的对手。因此,还需杨县令鼎力相助。” 他唯一的依仗就是体内的八卦镜,可经过昨夜,八卦镜内已经没有多少力量了,好在还有三日的时间,卜测可以想办法恢复一下八卦镜力量。 “义不容辞。” 杨正廷连忙说道:“下官及开丘县衙上下所有人,全听活神仙调遣。” 只要能捉拿妖邪,杨正廷什么都能舍弃。 不过,杨正廷虽有压力,却没有太大的紧迫感,他觉得卜测一定是谦虚了,这位是真正的仙人,怎么可能打不过区区一个妖邪? 想来,应当是仙人自有规矩在,或许是身为仙人,不能太过干扰凡尘之事?所以才想着让他们也出一份力。 卜测对刘书吏说道:“卜某口述,你写,让衙役去被害孩童家中做调查,看是否情况如同卜某推算这番,确定以后才好行动。” 这些只是卜测看卷宗推算出来,还要确定一下,免得他们查错方向。 其实要确定哪些孩子的命格,问询生辰八字最简单,可此方世界连干支纪年法都没有普及,更别提会特意记下诞辰。 不过,不要紧,要确定命格,除了八字之外,面容和性格也可以,顶多就是麻烦一点。 衙役们午饭都没来得及吃,便被派遣出去做调查。 杨正廷为了避免大字不识一箩筐的衙役出错,还特意搜罗了和县衙有关系的读书人去帮着记录。 人都派遣出去,杨正廷看到卜测欲言又止,心中一紧,连忙问道:“活神仙,您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杨大人客气了,卜某并非神仙,只是些许异能罢了。” 卜测看了沈兴风一眼说道:“杨大人不嫌弃,便如同沈兴风一样,喊卜某一个先生即可。” 杨正廷心中不信,那么大的能耐,一指灭妖邪,算尽天下事,说自己不是神仙,骗傻子呢? 杨正廷只当卜测低调,不想让自己身份公之于众,也不揭穿卜测“撒谎”从善如流的答应下来。 “卜先生……” 沈兴风听到这话,就有些不太开心了,他一直以为“先生”是一种关系,怎么现在成了一个称呼了? 杨正廷看卜测似是还有话要说,便问道:“卜先生,可有什么难言之隐?” 卜测蛋疼的看着杨正廷,他很想问问,帮朝廷做事,难道没有赏金拿吗? 虽然,他诛杀的那个妖人不是谋害孩童的妖人,可毕竟也是为开丘县除了个祸害不是? 怎么杨正廷也没有什么表示? 谁稀罕被当成活神仙?他想要点银子解燃眉之急。 主要是,他身上一点银钱都没,太不方便了。 身上衣服穿了两天,都快馊了,连一身换洗衣服都没,缺钱啊! 可看杨正廷把自己奉若神明的样子,卜测又拉不下脸要钱。 想了想,卜测说道:“的确还有一事,说来不好意思,卜某出来的急,没带换洗衣服……” 杨正廷闻言,连忙一拍脑袋说道:“是下官疏忽了,此为下官之过。下官即刻让人……不,下官即刻亲自去准备。对了,卜先生对衣物可有要求?” 卜测兴趣缺缺的摆了摆手说道:“没有,干净衣服即可。对了,杨大人再让人为卜某准备一个布幡招牌。” 既然不好意思要钱,那他自己去挣总可以了吧? 正好,还可以测试一下,是否算命可以为八卦镜“充能量”。 杨正廷问道:“招牌可要书写文字?” 卜测想了想说道:“就写占卜天机,看相测字就行。” 闻言,杨正廷愕然的看着卜测好一会,活神仙还需摆摊占卜? 卜测背着手,仰头看天,说道:“或许,能有意外收获也未可知。” 杨正廷听出了卜测“意有所指”他心中感动的无以复加,活神仙为了捉拿妖邪,真是煞费苦心,竟甘愿自降身份,行那江湖术士之举,此乃大德至善。 能得活神仙相助,何其幸甚?何愁妖邪不被诛杀? 不行,本官决不能让活神仙辛苦白忙,定要上书朝廷,为活神仙请功。 第三十五章 天命化戾封河伯 第三十五章天命化戾封河伯 “你……你算出吾要来?” 文太子迟疑着问道,他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曾为一国太子,还不至于连自己身份都不敢认。 卜测面无表情的瞥了文太子一眼,他娘的他要是能算出来今天出摊会遇见这位,他肯定在县衙老实呆着,绝不出来找倒霉。 别看这位现在这么好说话,那可是一挥手灭了一个村,再一挥手灭了朝廷一支军队的狠人。 相比较起来,树妖那都算小打小闹,难得的良善之辈。 本是一朝太子,可为一国之君,主宰天下权,却被害死成了水妖,纵然他面相雍容华贵,眉目间亦难掩阴戾之气。 只怕他觉得自己,被亲人背叛夺权灭门,被朝廷背叛丢失皇位,被百姓背叛泄密尸身,会有天下人都对不起他怨气。 这种人被怨气戾气折磨,性格难免偏激疯狂,若是恼怒起来,只怕无所顾忌,势必拼个你死我活,疯狂到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偏偏这人还曾为一国太子,饱读诗书,阅历丰富,还不如智力未开,见识短浅的妖怪好忽悠。 若是有的选择,卜测宁愿在面对几次树妖那样的妖怪,也不愿与这文太子碰到。 既然躲不过去,只能想办法忽悠。 卜测呵呵一笑,故作高深的说道:“与其说是算出来,不如说是请过来。” 八字算命之前从未有过,别说民间百姓,便是杨正廷这个读书人,都没有记过自己生辰,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生辰还可算命。 文太子来了,卜测只说要他说出自己的生辰时日,可没说什么生辰八字。 文太子却直接写下干支生辰八字,这足以说明,文太子有备而来,他知晓卜测是以生辰八字算命。 可他从何处得知? 卜测之前只给树妖和七里村的村民算过,结合妙翠死于文曲河,与文太子也算有所关联,卜测断定文太子是从七里村知晓他的事情,并且还特意将自己生辰换成干支八字。 说是找卜测算命,怕是心中怨气难消,不甘自己命运叵测,听闻卜测可算人之命途,特意寻来找事端。 嗯,也可能是找开解,总之不管如何,一定要想办法掌控主动权,否则这家伙发怒,再来个水淹开丘县,这后果可没人能承担。 卜测这般推断后,心中一惊,他什么时候思维如此敏捷,脑子如此清明了? “请?” 文太子顿时瞪大了眼睛,他愕然道:“阁下的意思,吾来此也是阁下掌控安排?” 说是掌控安排,只怕已经犯了他的忌讳。 卜测故作轻松,说道:“说不得掌控安排,不过是一点小计策引导罢了。至于来此与否,全凭文太子自行考量。” 闻言,文太子心中一松,不是被掌控便罢了,他生前便被掌控,若是死后仍旧被掌控,那活着还有什么劲? 这口气还没彻底松下来,又猛地一紧。 虽不是被掌控,但亦是被此人安排,足以说明此人深不可测,有算尽天机之能。 他特意安排吾来此,不知是何目的? 文太子心神紧绷,身子不由得坐正,冷笑道:“那不知高人引导吾来此,所为何事?如阁下这般高人,总不至于做了朝廷鹰犬,要为那窃国之贼,灭了吾吧?” 看看,果然是很偏激。 卜测斟酌着说道:“吾请文太子前来,与他人无关。只为文太子一人矣!” “倒是有趣,说来听听?” 卜测露出一副悲悯苍生之色,看向文太子眼神,定定的说道:“化戾气为祥和,止干戈为玉帛。” 闻听此言,文太子“唰”的一下打开折扇,横于胸前,目光灼灼颇有深意的看向卜测。 “高人此言何解?” 卜测一看文太子这姿势,便知道他已经对自己起了戒备之心。 不行,得把节奏掌控过来。 卜测沉吟道:“民间不少百姓对文太子之遭遇颇为同情,对文太子之为人颇为敬佩。卜某也曾听闻,当年文太子爱民如子,颇多功绩,甚至声望一度远超先皇考。故而吾不忍看文太子戾气缠身,饱受怨气折磨,恐日益迷失本性,害人害己。” “因此,特意略施小计,引文太子前来,欲解文太子之心结,复文太子之初心。” 谈判技巧,先夸你,再说都是为了你好,纵使你心里不认同,应当也不好意思翻脸。 文太子闻言,脑海闪过回忆,露出恍惚怅然,随即神色收敛,说道:“解吾心结?化吾戾气?高人,难道可改换朝廷,诛灭窃国一脉?若真如此,文可听凭高人吩咐。” 噎了卜测一下,文太子心中果然怨气不小。 没办法了,只能用出前世键盘侠那一招,道德绑架。 卜测说道:“文太子可曾记得当年施恩于民,整顿超纲,所作为何?” “自然为了施展抱负,惟愿子民安康,天下清明。” 听到文太子回答,卜测心中一松,好,终于进入到他的节奏中来。 卜测说道:“可见文太子宅心仁厚,心系百姓。天子之道,百姓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文太子虽不曾登临大宝,但亦做明君之举,便是卜某亦心生敬佩。如今过往云烟,何不随风消散?若行干戈之举,改换朝廷,必将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此举虽可解一时怨气,却致尸骸遍野,国破家亡,届时文太子如何心安?” “此亦违背文太子安定百姓之初心,乱文太子整顿朝纲之抱负。” 文太子被卜测带了节奏,陷入他的言语陷阱之中。 听此言,不由得想起曾经种种,文太子难掩失落说道:“以吾如今境地,曾经初心抱负,亦如云烟消散,与吾早已无关。” 都死了,还谈什么抱负理想。 “非也!文太子是陷入误区了。” 卜测摇头说道:“吾曾见闻,昔年山河动荡,国破危亡之时,有伶人虽位卑亦未忘忧国之心,不予敌寇表演,且以戏子技艺筹措军资,共御外敌。亦有青楼名妓,誓死不从敌寇,举发钗刺敌。” “文太子,如今境地可比他们要强上数倍不止。如何施展不得抱负?” 文太子听着这些事颇为熟悉,再一想,这不就是当年他家举兵改换前朝之时发生的事情吗? 伶人和青楼名妓,誓死抵抗的是他们家的军队,刺伤是他家开国大将。 之后朝廷建立,为了收拢民心,甚至还将这几位立为义士。 现在听卜测如此比较,不知心中是何滋味。 突然文太子精神一震,他想到卜测说“曾见闻”这岂不是说,他至少存活三百年了? 文太子瞳孔剧震,难掩愕然,只怕面前这形似少年之人,已是活了不知道多久的得道高人,或许是传闻中的真仙也无不可。 如此真仙,特意现身点拨他,他岂有怠慢之理? 卜测不知就里,看文太子突然正襟危坐,也不由得谨慎起来。 “人间帝王不过区区几十年光阴,如今文太子自有道长存,且能力远胜于人间帝王,岂不比那人间帝王更得逍遥?” “过往种种,虽是祸端,亦不失为福源。” 卜测说的口干舌燥,但他不敢停下来,免得文太子反应过来,必须一鼓作气,把文太子忽悠瘸了,让他立下誓言才好。 文太子皱眉道:“先生,在下一事不明。还请先生赐教……” 文太子心中认定卜测是真仙,不由得放低姿态,带上几分敬畏之心。 卜测点头道:“请讲。” “人出生时日,真的注定人一生命运变幻?那文的八字,是否也注定,文理当命陨渭水之中?” 文太子心中动摇了,他本以为自己遭遇是人祸,但想到卜测之前在七里村说,人的命天注定,不由得产生了别的想法。 稳了…… 卜测听到文太子这话,就知道这次稳了。 “这是自然,天地万物生养,自有天道运行规则在。而人生来的命运起伏,天道皆有所预,诞辰八字便可解其中奥妙。” 卜测推了推面前的纸张,说道:“文太子,且看你这八字。八字清为贵,此命格已然贵不可言,但大运遇火而克,又逢神煞阴差阳错,十恶大败而克,才有此一遭,并非人力可以掌控。” 文太子细思过往,当时的确如同这位仙人所言,他逃至渭水河畔,正欲过桥,却见对面狼烟滚滚,火光四溢,当即决定上船而逃,却又正好遇见他那叔叔水上增兵。 那些人本是去别处平叛,因正好遇见,才交火落败。 当时文太子只当是天要亡他,却没想到命中早已经注定。 任由他如何挣扎,都难逃命运摆布。 “不过,也是文太子福泽深厚,水克而亡,遇水而生,水可帮身,坠入水中,虽死犹生。” “若文太子可化掉心中戾气,愿庇佑一方百姓,或可封河伯之神,超脱有望,长生久存,那被国运所累的人间帝王,怎比你自在安然?” 画大饼,给他一个盼头,免得他钻牛角尖。 文太子精神一震,这么一听,他好像还有点幸运? 河伯之神啊!不生疾病,免遭困厄,皇帝哪有当神仙逍遥自在? 文太子激动之余,又冷静下来说道:“听先生一席话,文心中豁然开朗。文可不与他们计较私仇,但让文庇佑他们的子民,稳定他们的江山,文心有不甘。” “哎,文太子偏颇了。” 卜测说道:“当今天下,仍旧是你李氏一族的江山。同为皇族血脉,皇位虽是他坐,但江山你亦有份。” “你庇护的不是他的百姓,而是你李氏皇族的子民,你稳定亦非他的江山,而是你李氏祖宗基业。” 听着好有道理,他竟找不出反驳理由,可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舒服怎么办? 文太子想了想说道:“文可听先生之言,庇护百姓,但只怕李显邺不能容文……” 卜测一听,“啪”的一下合上折扇,拍手说道:“文太子若有此心,其余事宜交给卜某去做。只要文太子愿意化解戾气,庇佑一方百姓风调雨顺,卜某让那李显邺为文太子平反封正。” 不管了,牛皮先吹出去,稳住文太子再说,至于以后是否做得到,到时候再说,便是不行,想必那时候文太子也奈何不了他,保命为上,信义再说。 “好……” 文太子狠狠点头,起身说道:“若李显邺愿意承认文的身份,恢复文的正统之名,文保一保天下百姓又有何妨?” 能平反正名,还能当神仙,文太子如此知足了。 更何况仙人特意为他而来,多费唇舌点化他,他如何能不识好歹? 卜测提的心终于放松下来,起身说道:“文太子大义……” “先生,茶水来了……” 沈兴风刚刚走到,正开口,突然听到卜测的话,猛地想到什么:“什么?文太子?他是文太子?” 沈兴风闻言顿时怒道:“他便是纵容水鬼害人的水妖文太子?就是他害了妙翠嫂子家破人亡的,先生快灭了他……” 第三十六章 八卦镜中子水亮 第三十六章八卦镜中子水亮 卜测脸上笑容顿时一僵,他艰难的扭头看向沈兴风。 活着不好吗? 眼看要送走这活阎王了,为何挽留他? 这孩子真是缺少社会毒打,惩恶除奸没错,但前提要有这个本事才行,否则不仅惩不了恶,除不了奸,还会把自己小命送进去。 卜测正想解释,一扭头就看到文太子比他还紧张。 文太子连忙解释道:“那妇人的确被水鬼所害,但与文并无关联。且文见她至死不忘孝敬盲婆,可怜她一片孝心,便助她摆脱文曲河之困,让她得偿所愿回家侍奉。” 好不容易遇见神仙高人,有机会平反正名不说,还能修得正果,文太子可不想因此误会被高人所厌恶! “与你无关?” 沈兴风皱眉,颇为怀疑的说道:“文曲河中的水鬼,不都是你的水兵吗?就算不是你杀了妙翠嫂子,那也是你的手下,你管教手下不严,致使他们害人,你岂能逃脱干系?” 有仙师在身边,沈兴风毫无畏惧,甚至大义凛然的有些嚣张。 文太子看卜测没有激烈反应,扭头看向沈兴风,傲然道:“乱世流年,从不缺野鬼孤魂。他们并非孤的手下,孤的手亦从未斩杀无辜。” 他杀的都是有负与他,或意图害他之人。 卜测看沈兴风还想争辩,吩咐他道:“莫要争论,吾心中自有明断。天色已晚,收拾一下回去吧!” 卜测又看向文太子说道:“吾与文太子击掌盟约,勿忘约定如何?” “文求之不得……” 啪啪啪…… 三击掌,此事定下,卜测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有誓约在,文曲河两岸的百姓,以后的日子应该会好过一些。 难得遇见真正的得道高人,文太子还想和卜测求教一番,但看高人似有别的事情在身,不好多做打扰,只得告辞离去。 有这个约定在,他和高人便有所关联,来日方长,倒可不必急于一时。 文太子转身离去,周围嘈杂之声瞬间入耳,对面小摊看着卜测二人露出疑惑之色,刚才对面有人在吗? 咻…… 一道水蓝光芒从文太子体内激射而出,清凉的气流如细雨般划过卜测的身体,融入到他的体内。 卜测心中一动,沉下心内视体内的八卦镜。 镜面外围地支上面“子”水亮起,发出水蓝色的清冷光芒,又如同一滴海水在八卦镜上摇晃。 子水名为阳水,实则阳盛而阴为阴水。 阴阳相融,正邪参半,正好符合文太子的命格,生来贵不可言,死后贱如浮萍。 子水亮起,一缕缕水灵之气形成丝线连接到斜对面的卯木上面,子水生卯木,五行属性流通。 卜测明显感觉到一股股玄灵气息朝着自己体内汇聚,浑身如沐春风,各处皆传来舒适感。 嗡…… 一股奇异的感觉传遍全身,文太子皱眉疑惑,刚才他有一种身上枷锁被抽离的轻松感,还没来得及细细体会,又察觉一股温润之气钻入体内,竟让他有种恍如隔世温暖感。 “这?难道这是高人的馈赠?” 文太子扭头看去,只看到已经人融入人群中高人的背影。 呆愣两秒,文太子不由得感叹道:“果真是绝世高人,初一看朴实无华,再一看……泯灭众人,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大道归一,返璞归真。今日有缘遇见高人,幸甚至哉!” …… 听到衙役禀报卜先生回来,杨正廷立马放下手头事情,狂奔出来。 “卜先生,您真乃当世之真仙。” 杨正廷激动的喊道:“不久前,出去调查的吏员回来,情况和您所料丝毫不差。” “您说的对应每一个被害的幼童条件,完全吻合。” 杨正廷难掩惊叹,便是卜先生不承认自己神仙身份,如此料事如神,也足以让人确定,卜先生就是真正的仙人,是活神仙。 卜测叹了口气,他倒是希望自己算错了,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这说明那妖人的确在修炼邪术,要抓捕他难度大大提升,真不知道这有什么可兴奋。 “卜先生,接下来该怎么做?下官全听卜先生吩咐。” 身边有位活神仙在就是舒坦,即便面对妖人都丝毫不怵,底气十足,要是活神仙能长留开丘县就好了。 卜测进入县衙大堂,画出一部分位置来说道:“在开丘县,唯有此地属极阳,符合妖人修炼邪术的条件。今日已过,距离妖人动手仅剩两日时间,这两日还请杨大人挑选好手,日夜巡逻。” “另,还需查出符合妖人条件的童子,严密保护起来,这个两日时间颇为急促,需要大量人手。” 纯阳命格的童子,要找到并不容易,主要是天干地支纪年法没有推行起来,普通百姓都不记录生辰,要查找只能从表象特征入手,这个工作量就大了。 开丘县城内,不算下辖村落,记录在册的百姓,就有三万余人,这其中还不包括一些没有登记造册的孩子,要从茫茫人海中挑出纯阳命格的孩子,就得走访,靠开丘县衙这些人,两日内如何查证的过来? 闻言,杨正廷愁眉不展,沉吟后说道:“这个……下官可以抽调县学学生帮忙,在抽调一些壮丁出来,人手上应该可以弥补不足。” 卜测点了点头,也只能用这种笨办法了。 “此地属极阳,更容易出纯阳童子,要重点排查。” 卜测想了想,又说道:“另外还有一个办法,便是需要辛苦杨大人带领吏员,连夜排查户籍中庚申……嗯,四年前,六年前,八年前以及十年前出生登记造册的孩子,如此可减轻走访查证的困难。” 纯阳,纯阴这等特殊命格的孩子,出生需要太多巧合,不会太多,若是能从户籍册上查出来,也能省去不少时间。 杨正廷连忙应下,说道:“这是下官应尽之责,不敢谈辛苦。” 因之前灾祸频发,人口流逝严重,朝廷为了弥补人口问题,特意颁布政令,限期内生孩子可领三升新丁口粮,因此家境贫寒的贫户会在生了孩子后立即找官府报备。 但也有富户担心孩子太早登记造册不好养活,会等到孩子总角之年后才登记。 所以户籍排查还是很有必要的,至少可以筛检出不小的范围,双管齐下,两日内还是有的一拼。 第三十七章 夜悟祝由梦斩妖 第三十七章夜悟祝由梦斩妖 时至深夜,县衙内仍旧灯火通明。 杨正廷亲自率领县衙书吏,师爷等人,连夜逐一审查户籍书录,将家中有符合条件的童子抄录汇聚起来。 卜测也未能享清闲,他晚间看过那被造畜的两个孩子,没了妖人喂药控制,又加上这两日老大夫汤药进补,让他们身体逐渐有增长的趋势,痛苦难耐,哀嚎不止。 小小畜生皮囊,能容纳体积有限,身体生长于这两个孩子无益,反而会让他们有锥心彻骨之痛。 卜测见状于心不忍,原本想着等害童此事过去在参悟祝由,也因此迫在眉睫,提上日程。 祝由术脱胎于上古巫术,凡上古流传之道术,或化繁为简,或化简为繁,只为隐去其中凡人不可触碰之神力。 卜测家中有关于祝由术的传承,共有两份,一份乃是初代先祖所留,彼时祝由术还被称作“巫术”全篇共有四符象,三十余字。 此法不借神力,不借鬼力,以自身之力施法。 先祖留言,非自身具神力不可为矣! 此法分为四个阶段,一为下阴,即高等入定,神魂具静。 二为入魇,梦中观想,修炼伟力。 三为上阳,强健神魂,净化邪祟。 四为舞祭,自身为媒,引天地伟力。 此为巫术法,除此之外,还有先祖留有化简为繁更为复杂的祝由术,即祝由十三科。 此法是纯粹治病救人之术,乃是借用鬼神之力拔出病邪,共分为咒,符,指决三个步骤。 寻常人知晓诀窍,亦可为之。 卜测记得前世农村多使用此法的,比如止小儿夜啼咒:“天苍苍,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哭郎,过往君子念一遍,小儿睡到大天光。” 此类咒语,便是最简单的祝由术,也是脱胎于祝由十三科,颇有奇效。 祝由十三科,有一整本书的内容。 卜测光是回想便要回想许久,事态紧急,耽误不得,更何况祝由十三科未必对这两个孩子有用。 思来想去,卜测决定还是参悟初代先祖留下巫术。 初悟,不得其法,符也难以画成。 卜测默念清净经,沉下心神,徐徐图之。 夜色深,人声静,卜测渐入佳境,脑海里有关于巫术的回忆越来越清晰,符象被放大,他身体不自觉的剑指描画。 卜测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轻,似乎已经漂浮起来。 他不自觉的睁开眼,便看见自己不知何时竟已飘然到开丘县城上空。 云层在脚下随风飘动,星月在头顶散发光辉。 这似梦似幻的感觉,让卜测不知畏惧,低头俯瞰全城。 他看见,穿开丘县而过的文曲河,河中有水蓝色夹杂一丝玄黄色的清灵之气散溢。 虽初次见,但卜测心中却明朗,那清灵之气应当就是文太子。 文曲河中文太子突有所感,抬头透过河水看向空中,他感觉到自己被一股玄妙厚重的力量注视。 “奇怪,难道感觉错了?” 文太子正想探究,那股感觉又神秘消失,仿佛只是错觉。 卜测目光挪移,便看见文曲河中还有几团黑气随着岸上的醉汉游动,他一注视,那黑气瞬间停止下来,黑气蒸腾摇晃,似是随时要散开一般。 直到,卜测挪转目光看向别处。 “娘的,怎么回事?刚才有种要魂飞魄散的感觉?难道城中有高人?算了,今日不拉这醉汉做替身了,还是保命为重。” 水鬼心惊胆战,朝着文曲河深处潜行下去。 卜测目光一一掠过开丘县城各处,突然目光所及之处,城东一处大宅,诡异红光冲天,似是血煞之气弥漫。 卜测眉头一皱,心中总觉此处气息令他颇为不喜,有种想要驱散那股血煞之气的冲动。 身形朝着城东飘然而去…… “极阴童子之力果然妙不可言,本座神功将成,大安还有谁是本座的对手?届时本座便拿个皇帝之位坐坐,也享受一番帝皇权利。” 三丈祭台下枯骨累累,祭台上盘坐一邪气缠身之人,脸上带着狞笑,口出嚣张狂言。 “明日便能将极阴之气彻底炼化,后日本座便可捉拿炼化纯阳童子……” 卜测见状,怒不可遏,身形飘然而下,仙风道骨,如绝世谪仙。 “原来是你这妖人在作恶……还想害童?你没机会了……” 那人猛地一惊,他神功将成,法力深厚,竟没发现什么时候有人进来了? “你……” 卜测不予那人开口机会,剑指为笔,抖腕画出刚才参悟的符象,水蓝光辉符象凌空生成,卜测手腕一翻,掌心推动符象朝着邪人推去。 口斥:“日月光明普照生,化煞,诛邪……” 瞬间光芒万丈,如同太阳降落,白日来临。 “娘的……” 妖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符象便至,他心里想要调动体内力量抵抗,可身躯却如同被控制一般,做不出任何反应。 “啊……” 妖人凄厉的惨叫,他看到自己体内“神功”之力,被迅速的抽离净化出去。 惨叫声音还未及出口,便戛然而止。 身躯由漆黑色,迅速变得苍白,紧接着如同瓷瓶一样碎裂,一个巴掌大的肉块都没留下。 卜测感觉身体一阵阵发虚,似是有一股吸扯力缠绕,他陡然从高空坠落,猛地惊醒过来。 呼呼呼…… 卜测穿着粗气,他正眼便看见自己还在房间之中。 “怎么回事?做梦了吗?” 应当是做梦的吧? 可那种感觉又无比清晰。 卜测一时间分不清刚才一切是做梦还是真实发生,记忆中有关巫术的象形咒语,他原本根本不认识,此时却觉得很像刚才“梦里”那句“日月光明普照生,化煞,诛邪……”。 “卜先生,先生,您睡了吗?” 卜测房门被急促敲响:“下官刚才见城中亮如白昼,怕是有妖邪作祟,特意来禀告先生。” 回想刚才一幕,杨正廷仍旧心有余悸,漆黑夜色,骤然亮如白昼,好似太阳落在开丘县,虽只有一瞬,却好似煌煌天威降临,让他惊惧不已,留下话便急匆匆跑来找活神仙。 卜测闻言,顿时一惊,莫非刚才并非梦境? 他连忙心神沉入八卦镜查看,“子”水字符。 第三十八章 替天行道吾为仙 第三十八章替天行道吾为仙 杨正廷心急如焚的在门口来回踱步,真是多事之秋,乱象丛生。 卜测开门而出,杨正廷见状急忙道:“下官深夜打扰,实属冒昧,只因刚才天光骤亮,下官唯恐是妖邪作祟,只怕计划生变,妖邪今夜动手……” “杨大人,莫怕。天光并非妖邪所为,而是卜某造成。” 卜测淡然说道:“那妖邪再无法作恶,卜某已于梦中诛邪。只是不知妖邪是否另有同党,还请杨大人点兵随卜某一同前往处理善后事宜。” 开门前,卜测已经确定了,他的八卦镜中“子”水和“卯”木具已灰暗无光,这只能说明刚才一切绝非梦境,或者说不单纯是梦境。 “梦……梦中诛邪?” 杨正廷目瞪口呆,他呆愣的在藏于宽袖下的手,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下。 嘶…… 疼啊!本官不是在做梦! 纵然已经坚信卜测就是活神仙,可杨正廷也无法理解梦中诛邪是个什么操作。 他倒是没有怀疑卜测说谎,活神仙不可能说谎,只是觉得太过梦幻。 “下……下官,这就去点人……” 杨正廷跟游魂一样,双眼失神离开小院。 明明下午还计划诛妖,怎么夜里做梦就把妖邪给斩杀了? 难道活神仙不忍心看他们为妖邪如此辛苦,这才特意出手,想给他们一个惊喜? 卜测刚出来,就看到出去巡街的沈兴风飞奔而来。 “先生,先生,刚才有……” 卜测挥手说道:“不必多说,跟着一起去妖邪府邸看看吧!” 卜测没气力跟沈兴风解释太多,刚才那一下已经抽干净了他的精力,若不是为了亲眼确认,他宁愿在县衙等消息。 杨正廷心神恍惚,不适合驱赶马车,坐在马车上,杨正廷欲言又止。 “先生,您梦中诛邪,此为何解?” 还是没忍住,不问清楚,杨正廷就始终感觉自己是心事太重,以至于出现幻觉了。 “也没什么,不过是刚才卜某梦中神游开丘县,偶然发现那妖邪所在之处,便顺手除了。” 的确是顺手,他真以为自己在做梦,发现不妥直接冲了,若是真身肯定要斟酌一番。 扑通…… 马车颠簸,杨正廷身子一滑,跪在了马车上。 那妖邪作恶多端,谋害幼童,偏偏奸诈狡猾,又有邪术妖法再身,他们根本奈何不得。 活神仙一出手,轻描淡写便将妖邪诛杀,似乎根本不值一提。 上次见到活神仙一指诛杀妖人,杨正廷以为活神仙已经够厉害了,没想到这次竟然真身都没去,直接梦里诛杀,活神仙的身份肯定比他想象的更加恐怖。 若是仙界如同朝廷这般,或许活神仙就是仙界的帝皇。 在杨正廷忐忑又期待之中,终于到了城东大宅。 先一步赶来的沈兴风和捕头等人,已经搜寻一遍,在宅子后院找到了遍地狼藉的祭台,以及那一滩碎肉块。 卜测看着和他刚才见到一般无二的场景,陷入沉思。 猜想归猜想,确认之后,卜测心中难掩震惊。 “大人,卜先生,此处祭台下面尽是白骨,数量不知凡几,且看体型皆为幼童,定是那妖邪藏身修炼邪术之处无疑。” 捕头又震惊,又气愤,他声音都带着颤抖。 杨正廷看着遍地狼藉的白骨,他涕泪横流,猛地朝着卜测行跪拜大礼。 “杨正廷代开丘县数万百姓,以及被害的无辜幼童,拜谢上仙大恩。若非上仙出手诛杀妖孽,开丘县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百姓,要惨死于妖邪之手。上仙大恩大德,铭感五内……” 在场除了沈兴风之外,其余书吏员捕快等,听到杨正廷哽咽声音,无不为之动容,紧接着也都冲卜测行跪拜大礼。 “我等拜谢上仙大恩……” 他们都是开丘县的人,深知任由这两妖邪作乱,迟早轮到他们,上仙不只是救了全县百姓和幼童,更是也救了他们。 二妖邪,一个害成年男子,一个害无辜幼童,若非活神仙出手,他们有谁能是对手? “杨大人,请起。” 卜测连忙上前扶住杨正廷,说道:“诸位也请起。二妖人作恶多端,卜某但有所能,理当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 沈兴风浑身一震,难以遏制激动之情,仙师“替天行道”替天啊!仙师的真正身份,果然藏不住了。 沈兴风对此产生了无限向往,甚至已经脑补出以后自己如同仙师这般诛邪,也轻描淡写一句“替天行道”而后受到万人敬仰。 …… 开丘县衙所有衙役捕快,忙碌到了第二天下午才理出结果。 杨正廷气愤不已,拿着卷宗去找卜测报告情况。 “下官真是瞎了眼了,竟然没看出来姓高的歹毒心肠,亏得下官还以为他真是什么大善人,还题字相赠,真是可气可恼!” 那谋害幼童修炼邪术的妖人,竟是开丘县中远近闻名的大善人高员外。 他久负盛名,修桥补路,甚至多次施粥放粮,若遇见谁家有困难,还愿意出钱帮助,但谁知他暗藏祸心,假借行善之名,悄悄收集县中幼童情况,为自己修炼邪术而铺垫。 光是在他宅子祭坛下面,规整出来的白骨,竟有八十具之多,都是在总角之年之下的孩童,其恶行简直令人发指。 别说被蒙蔽许久的杨正廷,便是卜测看到卷宗内容,也忍不住愤怒。 让他那么轻松死了,真是太便宜他了,此恶贼就该千刀万剐。 假借挑选聪明孩子送去读书的名义,骗取孩童父母信任,实则尽成了他修炼邪术的基石。 到现在,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被蒙在鼓里,自己期待成才的孩子成了白骨,锥心之痛如何解脱? 杨正廷突然想到什么,接着说道:“对了,卜皇仙……卜先生,还有一份有关于那耍猴妖人的情况,是衙役偶然得知,下官想着似有不妥,但又不知该如何处置。” 差点把心里话说出来。 “何事?” 卜测闻言心中一紧,高员外被诛杀一点浪花都没翻起来,肯定是死的不能再死了,神魂俱灭。 但那耍猴妖人,他看见却是有神魂逃出去的,不容忽视。 第三十九章 野庙又逢万年白 第三十九章野庙又逢万年白 捕头邢立看了眼完全黑下来的天色,问道:“卜先生,天色已晚,怕是来不及赶回去了,前面有个破庙可供人歇脚,在此歇息一晚如何?” 有句话叫,宁宿荒坟,不住荒庙,荒野淫祠,最容易有不速之客占据。 但是有活神仙跟随,这点倒不必担忧,邢立不认为有什么妖魔鬼怪敢在卜先生面前现身。 “可,有劳邢捕头了。” 卜测没意见,他坐了大半天的马车,早已经颠簸的疲惫不堪,有地方歇息自然是好的。 日前杨正廷告知卜测,那耍猴妖人曾在开丘县下辖村落活动,以灵猴占卜蒙昧村民,让村民为他修建淫祠。 若有不同意者,他也不生气,但灵猴立断其有灾祸,反对者无法受到庇佑,而后村民遇害,人心惶惶,唯恐是得罪真神遭受厄运,只得顺从他,修建所谓“真神庙”让村民日日上香祈愿。 卜测听闻顿觉不妥,立马动身前往查看,杨正廷特意让县衙捕头邢立跟随卜测一起前往村落查看。 一番查看,卜测发现那淫祠果然在吸收村民香火愿力。 卜测想着,或许那妖人当日可以逃脱,便有这淫祠的原因。 说不得,那妖人当日找上王书生,便是看重王家家大业大,想要王家为他修建淫祠,可惜他时运不济,遇见了卜测功亏一篑不说,还险些被彻底灭掉。 今日也多亏卜测跟来,他们在查探那淫祠之时,卜测便察觉到有不对劲的气息,他扭头一看,便见一团黑雾升腾。 卜测也没心思追上去,他现在体内八卦镜中力量耗尽,真追上去,生死未定。 好在杨涟真被卜测吓破了胆,不敢对视,直接逃走。 卜测和沈兴风邢立三人,忙活了半日,才将淫祠捣毁回返开丘县城。 但这等淫祠应当不止一处,后续还需官府出面才能彻底捣毁,断绝杨涟真恢复的机会。 “哎?沈兴风呢?” 卜测下车不见沈兴风,皱眉询问。 邢立说道:“沈少侠刚刚看到了一白一黑两只兔子,他说要去猎来给先生烤了吃。” “什么?你说他去追黑白兔子了?” 卜测闻言眉头一紧,脑海中立马蹦出来前世一句话“千年黑,万年白”。 “什么时候?他往那边去了?” 卜测有些着急,这小子迟早要把自己玩死。 怎么就不带脑子呢!大晚上,月朗星稀,就算他目力好,能看见白兔子不稀奇,还能看见黑兔子? 邢立见状,立马意识到不对,连忙说道:“就刚刚转来破庙的分岔路口,他往西边去了……” 卜测连忙说道:“麻烦邢捕头跟卜某一起去寻他。” “理当如此,何来麻烦?卜先生,请随我来……” 邢立把马车拴好,点上火把在前面给卜测照亮。 呼呼…… 刚出破庙门,二人正要往西边去寻,卜测突然脚步一顿,他看向邢立手中的火把,火苗在风中摇晃。 “卜先生,怎么了?” 邢立见卜测驻足不前,疑惑询问。 “是南风……” 邢立茫然不解,下意识的说道:“是南风又如何?” 卜测不言,伸手掐算,这方世界算卦有用,卜测已经养成习惯了。 “风起于南,卦出离火……离卦谓东……我们去西边寻不到他,去东边……” 卜测说着朝着东边走去。 邢立听不懂卜测说什么,但他知道跟着活神仙肯定没错,尽管他不理解,明明沈兴风是往西边跑了,他们往东边那不是南辕北辙吗? 可活神仙既然说东边可以寻到,那必有缘由。 …… “见鬼了,我这是跑到兔子窝了吗?” 沈兴风愕然看着前面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越来越多的兔子,兴奋消退,露出茫然之色。 刚刚明明只有两只,此时却漫山遍野都是兔子,黑兔子白兔子到处乱窜。 “管你是什么东西,我先抓两只来给先生解馋……” 沈兴风心一横,朝着最近的一只兔子追了上去。 “我看你还往哪里跑……” 沈兴风瞅准时机,身子猛地一蹦,朝着一只兔子扑了上去。 别看沈兴风在妖怪面前弱的跟小鸡仔一样,但他好歹出身江湖名门,这一身武学功夫可不是虚的。 这一招猛虎搏兔,迅如风,势如虎,一下子就把兔子压在身下。 “哈哈,终于被我抓到了……” 沈兴风兴奋的喊叫起来,伸手往身下一抓,就抓到了兔子。 刚一起身,沈兴风就感觉手里毛茸茸的兔子手感变了,低头一看,愕然失色,这哪里是兔子,这分明就是一只臭鞋啊! “怎么回事?兔子呢?兔子怎么成了一只臭鞋?” 沈兴风茫然无措,他扭头四顾,刚刚明明还漫山遍野的兔子,此时完全消失不见,一只都看不到了。 沈兴风爬起来,大声喝道:“何方妖孽作祟?胆敢谋害本少侠?休怪本少侠替天行道……” 有没有喊出仙师的气质?应当有三分吧? …… 卜测看着前方干草堆,扭头冲邢立示意。 邢立不似沈兴风那般没眼色,当即领悟卜测意思,拿着火把上前。 卜测沉声道:“你无伤人意,我无害你心,速速现身,否则这火把便扔下去了。” 离卦主,无树木的向阳之地,静物为槁木枯枝,正好符合此处,卜测断定若有妖邪,必在此处。 “你若不是想害我,如何会寻我至此处?人类狡猾多段,休想骗我。” 一个尖利如同幼女的怪异声音响起。 邢立乍然听闻,吓得手一哆嗦,竟然抖掉了火把上的火苗。 噗…… 一阵恶臭狂风吹出,将火苗吹到别处,随即一个白花花的身影猛地窜出来,压在火苗上面,将火苗踩灭立马又跳到了草丛之中。 不待卜测二人有所反应,草丛中又猛地窜出一条黑色的身影,朝着邢立手臂扑了上去。 邢立功夫了得,他已经感觉到有东西扑来,身子做出下意识的反应,挥动火把砸去,但他速度比起那黑影慢了不少。 嘶…… 邢立手臂吃痛,火把骤然落地。 噗…… 又是放臭屁的声音,一阵辣眼睛的怪风吹过,火把立刻被熏灭。 第四十章 诚惶诚恐难成仙 第四十章诚惶诚恐难成仙 铿噌…… 邢立受惊,下意识抽出佩刀,喝道:“上仙在此,妖孽安敢放肆?” 火把熄灭,光线瞬间昏暗下来。 凄凉月色下,邢立精神紧绷,忍不住朝着卜测身边靠了靠,还是在活神仙身边有安全感。 卜测压了压邢立的刀,说道:“不必紧张,它们是怕火星点燃巢穴,伤了它们子孙。” “两位还不出来,更待何时?” 卜测神色悠然,不见半分紧张,一回生二回熟习惯了。 “你是上仙?仙人?” 一只纯白无瑕的黄鼠狼人立而起从草丛中走了出来,黑宝石般的眼睛,目光灼灼看向卜测。 紧接着另一只浑身漆黑,在夜里几乎看不见的黄鼠狼也走了出来,它隐隐的挡在巢穴前面,似乎是怕卜测二人对它们子孙出手,要挟它们。 卜测目光一凝,果然是所谓的千年黑,万年白,当然这只是一个说辞,并非就是它们真有万年,千年修为,否则何至于还是畜生身? 这让我如何回答?说不是,它们毕竟是妖怪,万一发狠了,丢不丢命且不说,但肯定会遭一番罪。 卜测沉吟道:“行走人间如云烟,不敢妄称吾为仙。” 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两只黄鼠狼暗中传音:“他说的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是不是仙人?” “不知道,听着像是又像不是。人类说话真烦人,最讨厌和人类打交道了。” 黑黄鼠狼急躁的问道:“不管你是不是仙人,你来找我们干什么?你想要灭了我们吗?” 听说人类不容于妖,它们未开灵智的时候,被猎人追杀,开始修炼又要被人类所谓得道高人追杀,还美其名曰,诛杀妖邪,维护正义。 两只黄鼠狼问出这话的时候,身上毛发抖擞,做出一副准备搏命的姿势。 卜测连忙故作轻松一笑,说道:“卜某从不滥杀无辜,你二妖虽是妖类,但身上不见杀孽,更无做出有伤天和之事,卜某为何要灭你们?” 这二妖气运只见清光,不见红黑煞气,周身毛发又是纯色无暇,断不是害人的妖。 否则,这二妖不会目露清灵,而是会露出戾气和煞气,毛发也会斑驳无比。 别说卜测八卦镜中力量已经空了,便是有,又凭什么去杀人家兢兢业业安分修炼的妖怪? 二妖又在暗中沟通:“他好像在夸咱们,还说不是来杀咱们的。” “我听出来了,但是人类最为狡猾,或许他是故意说,让咱们放松警惕,然后在动手呢?” 卜测看二妖没有回应,沉吟了下接着说道:“你们不必揣测我的来意,世上万般皆讲究一个“缘”字,你二妖与我有缘,今夜相逢,卜某想度你们一度。” 沈兴风不知道被它俩引到哪里去了,深更半夜,伸手不见五指,找都没地方找。 卜测只能先想办法稳住二妖,最好唬住它们,让它们自己把沈兴风送回来。 “他能听见咱们的传音,莫非真是仙人?” “很有可能,我看他气质不凡,跟旁边那个人一看就不一样,他说要度咱们,这是什么意思?” “先别传音了,免得他听到咱们心里话,我先找他问清楚。” 白毛黄鼠狼问道:“怎么有缘?分明是你故意找上我们的。还有,度我们是什么意思?” 不接触人,只会埋头修炼的黄鼠狼,心思单纯,不谙世事。 卜测闻言心中一喜,这样的傻妖怪……单纯的妖怪,应该很容易忽悠,今夜又稳了。 “你二妖修炼至今,以逾百年,按理来说早就应该渡劫脱胎,可知为何迟迟不见雷劫?” 卜测这话一出,二妖顿时激动起来。 “您……您真是仙人?” 它们早就修炼有成,接近圆满,再难以有所寸进,按照正常情况,早在一百三十年前便该迎来雷劫,可它们都优哉游哉的过了这么多年,却迟迟没有看到雷劫半个影子。 从早些年,看到打雷下雨就忐忑激动,决然的等着雷劈,然后眼睁睁的看着雷霆左劈又劈就是不往它们身上劈,再到如今心如死灰,安心生崽传播后代,它们几乎已经放弃。 它们挪了那么多次窝,这些情况别人肯定无法知晓,可这人却直言点明,肯定是仙人无疑。 “还请仙人指点,这是为何?我俩还有机会渡劫脱胎吗?” 黑白黄鼠狼人立而起,学着人类样子前肢作揖,虔诚请教。 卜测云淡风轻的说道:“你二妖,心性纯真良善,本该有所福源,脱胎造化,匡扶正义守护一方,然你二妖便是缺少了这一份缘法,才久困于此。” “卜某今夜来此,便是为你二妖指一条明路,促成此缘。” 邢立听到此话,精神一震,恍然开朗。 怪不得卜先生不顾天色已晚,执意要回返县城,原来是先生早已算到会遇见这两个妖怪,特意前来送它们造化。 卜先生,果真是绝世仙人,明明还未发生,便已知将要发生何事。 卜测不知邢立脑补,他当时执意回返,只是怕杨涟真气恼不过,回头找他来拼命,为了躲开杨涟真才要求立刻回程。 二妖又激动又惊喜,仙人特意寻来帮它们,这真是它们天大的福气。 仙人也真是厉害,竟然就知道它们在这里,想来仙人还非同一般的仙人,而是很厉害很厉害的那种仙人。 “还请仙人教我们该如何做,若我们能成功渡劫脱胎,必不敢忘仙人大恩大德。” “求大仙人帮帮我们……” 两个单纯小妖,较劲脑子想着脑子里的好听话讨好卜测,言语间颇为童真。 卜测看它们这般纯真,也不好意思随口胡诌,免得害了它们。 想了想,卜测问道:“你们可知自己诞生灵智于何年何月何日何时?” 若有八字,应该能和树妖一样,给它们推算一番。 黑黄鼠狼茫然不解,扭头看向白黄鼠狼。 白黄鼠狼激动的说道:“我知道我知道,那日我被一个黑狗追赶,眼看便要命丧于犬口,陡然间生出恐慌愤怒的情绪当时不知怎么就开了灵智,路过的一只狐妖见我生了灵智,出于心软就搭救于我,赶走了黑狗。” “我记得当日狐妖告诫我的时候,告诉了我一个时日,让我务必记住。” “我记得是,甲寅年,戊辰月,丙子日,甲午时,大神仙这个对吗?” 白黄鼠狼紧张的看向卜测,它不知道这代表什么,只是听狐狸大仙说这个对它很重要,它才会记得下来。 第四十一章 仙人指路向东北 第四十一章仙人指路东北行 卜测听到这话,心生疑惑,为何生辰八字人没有用上,反而妖类颇为重视? 人用的是岁星纪年法,妖类用的却是干支纪年法,还尤为看重自己的生辰八字。 “大神仙,这个不对吗?” 白黄鼠狼看卜测半天不出声,不由得紧张询问。 卜测回过神来,掌中掐指推算,此八字果然福泽深厚,若是人生有此八字,位极人臣,显贵一生。 丙子官星为主,甲寅正印相生,戊辰食神伴身,可谓是得天独厚,一生都有贵人扶持相助。 食神伴随,食不缺,则福不缺。 官印相生,正印起官。 它是妖族,官印便代表了修为,将来修为不可限量。 更难得的是,八字皆阳,于妖物来说,喜用神相助,或可光明正大通行人间,不必忧虑有所妨害。 要知道,妖怪现身人间,必定会被人族排斥,还会被人族诛杀,可此八字却完全不必有此担忧,这种事情根本不会发生在它身上。 最妙的还是日主坐下的子水,名为阳实则阴,乃是阴阳相容之相。 正所谓,孤阴不生,孤阳不长,此子水来的妙不可言。 使得整个八字阴阳流通起来,只要流通便会相融。 阴阳融合,修炼起来事半功倍,没有磕绊的修成大道。 又因木相而生,主日主心性良善,不造半分恶孽。 这个八字,和树妖相比,天壤之别。 不能渡劫,不是因为八字不好,而是八字太好了,雷劫都要避开它,没把它当成大妖看待,又如何会被雷劈? 卜测理解中,所谓雷劫是天道赋予生灵的一种考验,亦是一种遏制。 考验的是心性,遏制的是实力。 天地就这般大,当强大的生灵多了,便会压缩弱小生灵的生存空间,长此以往,弱小消失,强大生灵占据天地,必将会撑破这方天地,与天地无益。 因此天道衍生出雷劫,遏制强大生灵的数量,只为给弱小生灵一个生存的空间。 卜测沉吟着说道:“你自修炼以来,避世不出,不与人为伴,见之则避,从无接触,可对?” 白黄鼠狼闻言点了点头,说道:“大神仙说的都对,我灵智未开之时,便被人追捕猎杀,处境艰难。后来灵智开了,但又听别的妖怪说,人世艰险,人类最是狡猾多端,勾心斗角,阴谋诡计皆出自于人,便心中有所惧怕,不想与人接触,往日里见到人也是早早避开,避无所避之时,便用幻术逃脱。” 人类太爱玩心眼,人与人之间相处,还那么多讲究,更别提它一个妖物。 只怕与人类相处,会被玩的连皮毛都不剩下,故此不想与人类接触。 别说人类,它们连妖类都不怎么接触,总结就是觉得太麻烦,不如自己安安静静生活舒服。 邢立听到一个妖怪如此说人类,心中颇为不爽,但仔细一想,人家说的也没错,他一时间想反驳也找不到理由。 卜测说道:“你不与人类接触,保持本心,才能安然修炼,此为你之福气,但亦为你之弊端。” 黄鼠狼歪着脑袋思索之后,不解其意,茫然问道:“这是为何啊?” 不是说这是好处吗?怎么又成了坏处? 卜测不答反问:“人乃万物之灵长,为何如此?” 黄鼠狼如实道:“不知道啊!请大神仙解惑……” 它哪里会知道这么深奥的问题,大神仙问它这不是为难它吗? 卜测解释道:“概因这复杂的心性,七情六欲组成欲望,有所欲望才能促使人类不断前进。” “你不通人事,如同白纸一张,白纸便是再精美,也不过价值有限。但若录入成书,方可长世久存,成为无价之宝,便是纸张破损,内容却还会留存下来,此为长生大道。” 白黄鼠狼低头看了看自己洁白无瑕的身子,冥思苦想一番后,问道:“大神仙的意思是要我在身上写字,把白毛染成黑的吗?” 黑黄鼠狼闻言眼睛一亮,目光灼灼的看向卜测,大神仙的意思是黑毛比白毛好? 卜测忍俊不禁,便是一直精神紧绷的邢立,闻听此言,也不由得会心一笑,第一次觉得妖怪还有些憨态可掬。 卜测摇头说道:“非也,卜某所言是心性,并非皮毛。” “大神仙,我们到底该怎么做才行?” 黄鼠狼懵了,染黑毛皮它还能想想办法,染黑心,这该怎么做? 黄鼠狼虽然活了数百年,但心性单纯如同稚子,性格也有些懒惰,不怎么爱动脑子。 卜测和它讲道,它参悟不透,反而没有那种复杂的大妖有震撼感。 只能说大白话了。 卜测沉吟道:“你八字命主为丙火,喜用甲寅之木,又因你八字为全阳,此于你妖类不利,应当以水来中和。故,想要渡劫超脱,需向东北方向而行。” 东方八卦属震,震为雷,预迎雷劫自然东方有利。 又因日主丙火喜用木,甲乙木为东方木。 而北方属坎位,坎为水,八字壬癸水同属于北方,黄鼠狼为妖类,却又八字过阳,去北方水位正好调节阴阳,中和过阳之气,故而利于他们方位为东北方向。 黄鼠狼迷糊的问道:“往东北方向走?一直走就可以渡劫了吗?” 卜测摇头说道:“非也,并非一直走就可。东北方向是利于你们渡劫之地,但还需一个过程。这个过程,便是将你白纸录入成书,如此才可结果。” “你们需由此地向东北而行,但不得走山川密林,要行走人间,见识人间百态,此为修心……” 想不想卜测夹杂了一点私货,接着说道:“此过程中,需做下九十九件惩恶扬善之事,此为修智,有智有心,方为大道基石。” 这也不全是卜测的私心,现在它们的修炼,就如同人类不断增长力量,但没有气息泄露,谁知道它拥有多大的力量? 惩恶扬善过程必定会显露出来,只要力量有所显露,天道才会有所察觉。 又因为和人类接触,必生私念,这私念便是雷劫的引线。 至于人间行走会不会让它们有危险,大可不必担心。 它们这个八字,便是去皇帝头上跳舞,都不会有任何危险,属于横着走随便打滚的那种。 “一直往东北走,要做九十九件惩恶扬善的事,如此就可渡劫。” 黄鼠狼念叨了一遍后,人立而起,又学着人类样子,后腿跪地,前腿两个小爪子搭着如同抱拳。 “多谢大神仙指点,我们记下来了。” 两个黄鼠狼拜了拜卜测,便要离开。 邢立见状,立马提醒道:“先生,沈少侠还不知道被它们弄到哪里去了。” 白黄鼠狼听到这话,扭头问道:“你说的是那个抓了臭鞋,嚷嚷要“替天行道”的傻子吗?” 听到这话,卜测和邢立脸上都觉得火辣辣的,颇为尴尬。 邢立看了卜测一眼,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拱手说道:“沈少侠性格欢脱,但并非坏人,还请两位放他出来。” 黑黄鼠狼说道:“他被我们引跑了……既然是大神仙的人,那我就去把它引过来,送还给大神仙。” 白黄鼠狼说道:“傻子,你这么黑,他怎么看得见你?还是我去吧!” 白黄鼠狼说着一溜烟窜了出去。 黑黄鼠狼则是进去洞穴里面,不多时收拾了两个小布包裹出来,它自己身上背了一个,手里还拽着一个,看着模样颇为滑稽。 黑黄鼠狼眼珠子转了转,随即趴在地上两只小爪子在包裹里面巴拉一下,拽出来一个被扯得变形的布条。 黑黄鼠狼献宝一样拿到卜测面前,说道:“大神仙,这是我们两个以前挖洞的时候,从一个人类的墓穴里面捡到的。这布条很结实,还不惧水火,我们想着是好东西,就留了下来。” “上面还有字呢!但是我们不认识这是什么东西,我们知道人类有恩要报答,这个东西就报答给大神仙吧!” 它们见到过,人类给人类做事要钱,可它们没有钱,这个东西是它们除了自己皮毛之外能拿得出的最好的东西了。 邢立撇了黑黄鼠狼一眼,果真是不经人事,盗墓出来的东西还敢赠与活神仙? 入手丝滑,不像是绸缎绢布,更像是纤细的金属编织,但尤为柔软,拉扯变形后还可慢慢恢复,倒是颇为特殊。 卜测看了一眼上面的字,竟然是篆体,比当下大安朝用的繁体字还要古老。 看了一会,卜测依稀可以辨认出标题那几个字。 似乎是……龙甲神章小术篇…… 第四十二章 太上感应启灵智 第四十二章太上感应启灵智 在破庙中对着火光,卜测仔细端详布片。 龙甲神章……念着颇为耳熟。 啪…… 卜测一拍手,恍然大悟,他终于想起来了。 他说怎么念着这么耳熟,这不就是传说中九天玄女传给黄帝的万术之源龙甲神章吗! 传说中,太乙,六壬,奇门皆出自龙甲神章。 其中奇门遁甲四千三百二十局,而后风后和黄帝精简改良剩一千零八十局。 传到黄石老人手中,他再次精简,只剩下七十二局传给张良。 张良得传七十二局,但不知为何,他也进行了改革,形成现在常用的阳遁九局和阴遁九局共十八局。 好在张良并没有将其余隐匿,还是有七十二局流传下来。 卜测前世家中有一青铜器皿流传,上面刻录的便是奇门遁甲,但因为历史原因,青铜器皿破碎只留下了一部分。 上面共有八十一局,与世上流传的有所不同。 除了阴阳九局之外,还有天地风雷雾乾坤,共八十一局。 卜测也曾钻研过,但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每次研究都会上吐下泻好几天,他也只能放弃,转而学习世上流传的七十二局。 “先生,这上面写的什么?” 沈兴风凑过来询问,打断了卜测的回忆。 “一种占卜术……” 卜测还以为沈兴风有兴趣,递向他,说不准他还能认识后面的字。 卜测也只能认出开头几个字而已,后面的完全看不懂,不认识。 沈兴风连连摆手说道:“我看到这个就头晕,还是先生看吧!” 听到这话,沈兴风顿时没了兴趣,他还以为是什么厉害的妖术法术呢! 占卜术,他没兴趣,他想要学的是那种一指灭妖邪的厉害术法。 卜测收起布卷,说道:“沈少侠,你以后可莫要如此冲动。替天行道,也要量力而行。这次是你运气好,遇到两个不害人的良善之妖,倘若是那嗜血凶残的恶妖,你岂不是白白送了性命?” 沈兴风听出来卜测这一声“少侠”是在敲打自己,连忙低头认错。 “先生,我这不是知道有您在,才有底气的吗!任他什么大妖,在您面前不过一指而已。” 卜测瞥了沈兴风一眼,说道:“求人不如求己,你侠义心肠这是好事,但也该收收性子稳重一些。要杀一个人,可比要救一个容易得多,谁也不可能每次在你危险关头正好赶到。” 咔咔咔…… 尖锐的叫声传来。 沈兴风顿时一紧,他惊呼道:“是黄鼠狼的叫声,先生那两个妖怪又回来了?” 卜测看了门外一眼,说道:“不是,是它的子孙替它们来报恩了。” 卜测话音一落,门口出现一抹黄色的影子。 一只成年人小臂那么大的黄鼠狼,嘴里叼着一只野鸡窜了出来。 “这……” 邢立和沈兴风呆愣。 卜测看向这只黄鼠狼的眼睛,小眼睛明亮有光,颇通人性,看来要不了多久也要开灵智了。 “有心了。” 卜测看向沈兴风,略一沉思,略过他看向邢立示意。 邢立瞬间读懂卜测眼神,上前从黄鼠狼口中接过野鸡。 卜测沉吟道:“你不必替它们报恩,它们的恩已经报了。这只鸡,便算你赠与我的,既如此礼尚往来,我也送你一场造化。” 卜测虽然给了黑白黄鼠狼指点,但给它们算命,让卜测体内灰暗无光的“卯”“子”又重新明亮起来。 在它们遣散子孙,背着小包袱往东北方向跑的时候,卜测就感觉到体内有变化,一看惊喜的不得了,子水和卯木都亮了,算起来还是他得到的更多,又怎么好意思白要人家的野鸡? 小黄鼠狼本想就此离开,但听到卜测的话,却下意识的停下来,歪着头看向卜测。 卜测沉思着,开智的话,太上感应篇不错。 他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姑且一试,好在这黄鼠狼已经在开智边缘,就缺了一个契机。 行则行,不行也没什么坏处。 “小黄鼠狼,且听好,能记得多少都是你的造化。” 卜测起身朗声道:“太上曰:福祸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是道则进,非道则退……所谓善人,人皆敬之,天道佑之,福禄随之……” 卜测诵经过半,周身清气升腾,小破庙内无风自生气流,邢立和沈兴风二人只觉得浑身舒泰,好似有什么沉重东西正在从身上流走。 小破庙内看不出端倪,但在小破庙外,只看到小破庙灵光闪烁,在夜色中尤为亮眼。 方圆三十里内所有动物生灵,皆被吸引而来。 邢立感知到动静,往外面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只见外面不知何时跪伏了满院的动物。 小有鸟,大有虎,皆安静跪伏,仿佛朝圣一般。 卜测越诵越忘我,头脑清明,感悟颇深。 “你看……先生是不是发光了?” 沈兴风戳了戳邢立,压低了声音询问邢立。 邢立不敢发出丝毫动静,默默的点了点头,眼中惊骇之色难以消退。 他只当卜测是陆地神仙,神通非凡,可却不曾想,卜先生竟有如此神通。 只怕早已非同陆地神仙,而是真正的仙界上仙,是那种神通广大,挥手间便可翻江倒海的上仙。 邢立膝盖一软,不自觉的跪地聆听。 沈兴风见状,不明所以,但也学着他跪了下来。 “夫心起于善,善虽未为,而吉神已随之……众善奉行,久久必获吉庆,所谓转祸为福也。” 卜测之音,如钧天广乐,闻之入心,听之入脑,洗涤周身恶煞之气,令生灵心生平和。 “一日有三善,三年天必降之福……一日有三恶,三年天必降之祸,胡不勉而行之。” 卜测声音一落,看不见的破庙外的光华,破庙内的清气气流,尽数落于卜测体内,让他有种轻盈之感,仿佛周身洗涤了污浊。 这世界果然和他前世不同,前世诵经万遍也没有这般轻盈之感。 卜测看向小黄鼠狼,只见它如同醉酒一般,摇摇晃晃,须臾眼中兽性消散,迷茫尽退,清灵充斥,颇显智慧。 竟然真的成了? 卜测心中也颇为惊讶,他只是尝试一下,没想到真的可以开智。 小黄鼠狼猛地一用力人立而起,双爪交叠冲着卜测拜了三拜。 卜测云淡风轻的挥手道:“既已悟道,便散去吧!” 小黄鼠狼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卜测看着小黄鼠狼离去身影,这才看到院落外满满的野兽山禽。 心中一惊,卜测差点退回来,什么时候他们被野兽包围了? 邢立和沈兴风这两个还是习武高手,怎么就没发现,这外面跑过来这么多野兽。 不待卜测有所反应,那些野兽纷纷以头点地,如同磕头,随即伏地退了出去,虎不扑,鸡不鸣,狼不猎兔,兔不怕狐,井然有序四散离开。 “开了眼了,真是开了眼了,得见真仙显灵,邢立此生死而无憾……” 邢立激动的泪流满面,他也不知道向来铁石心肠的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就泪流不止。 第四十三章 世上人心比妖魔 第四十三章 天清气朗,鸟语花香。 卜测坐在马车内颠簸的晕车,他便挪出来,和邢立一样坐在车帮上。 邢立看到卜测出来,明显有些紧张,主要是身边坐着个神通广大的神仙,这比面见皇帝还紧张。 皇帝权利再大也是人,这可是神仙。 骑马的沈兴风看到卜测出来,开口问道:“先生,世上真有那么多的妖魔鬼怪吗?” 他活了十几年,以前从未见过什么妖魔鬼怪,别说是他了,便是他父亲一辈子处理了那么多玄奇怪异的事件,也从没有见过真正的妖魔鬼怪。 可这几日来,他净是和妖魔鬼怪打交道了,不由得有些好奇,妖魔鬼怪到底因什么才会现身? 卜测沉吟道:“妖魔鬼怪,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看你怎么理解。” “在卜某看来,世上最多的妖魔是恶人心,诸如那以孩童修炼邪术的高员外,以及蛊惑村民修炼淫祠的杨涟真,这都是人,可心却比妖魔更凶残。妖尚且会留你一命,但他们却因私心想要至你于死地。” “你说,妖魔可怕还是恶人心可怕?” 沈兴风沉吟许久,说道:“恶心人更可怕……” 卜测笑了笑,说道:“所以啊!以后便是遇见妖怪,也不要急着清除异族,喊什么替天行道。行善妖,更胜恶人心。灭善妖,亦称不上替天行道。” 叽叽喳喳…… 两只一直围着马车飞的鸟儿,突然出声叫了起来。 此时叫了,倒像是特意附和卜测一样。 一直沉默的邢立,给自己鼓足了勇气,才开口道:“卜先生,您神通广大,能知过去未来,不知可否指点小子一番?小子不求扬名立万,也不求前程似锦,只想知道小子能活多少岁星。” “小子虽为捕头,但同为刀口舔血谋生。小子既然选择继承捕快,就不怕死。可小子只怕自己死了以后,高堂无人侍奉,家中幼子遭人欺凌,若是可知小子何时会死,便可早做安排,免得家人凄惨。” 作为捕头,邢立更加对“恶人心”理解深刻,不免担心起自己身后事来。 卜测看向邢立,老实说他第一次见到邢立就看出来了,他这个面相并不好。 双眉浓重入侵印堂,虽性格坚毅,嫉恶如仇,但印堂有损,短寿之相。 鼻梁有断痕,山根有横纹,亦为寿命有损之相。 单看这面相,活不过三十岁,再说具体一些,连二十五岁都活不过。 不过,也不一定,若是八字生得好,可以抵挡一些面容妨害,寿命会多几年,但也仅此而已,仍旧是短命之相。 “敢问邢捕头,今年多少岁?” 古人十六娶妻,十七生子,面容苍老的迅速,轻易无法从面相看出年龄。 邢立沉思着说道:“今年岁在娵訾,我生于岁在玄枵,明年便是岁在玄枵,是我的第二个岁星年。卜先生,我今年二十有三。” 果然对上了…… 卜测看到邢立左边眉毛上面,边城部位有黄豆那么大的显眼疤痕。 这个地方所代表的就是二十三岁,此处有疤痕,在配上他的眉侵印堂,山根断痕,如无意外,邢立今年就是最后一年。 卜测沉吟道:“邢捕头今年是否诸事不顺,至少以遇两次生死大关?” 邢立闻言眼睛明亮,连忙点头说道:“不错,正如先生所料,小子今年以来,的确颇为倒霉。之前在先生未至开丘之前,小子追查妖人害童之时遇上他一次,连同王家那次,两次都差点丧命。” 前一次他追查时,正好碰上妖人盗取尸体,他当时差点死掉,幸好周围埋伏的捕快出来,救了他,惊跑了妖人,也是那次他们才确认是妖人害童,上书朝廷求援。 这才开年四月份,今年日子还长,邢立厄运刚刚开始。 宣告人家即将死亡,尤其还是一个嫉恶如仇的捕头,卜测难以启齿。 卜测想了想说道:“人生命运无常,善行恶举皆可改变命途。善有报,恶有果。邢捕头,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正心正行,必有机缘。” 卜测甚至厚脸皮的想着,他可能就是这份机缘,若是有机会可以帮扶邢立一把,或可改变他必死之局。 邢立是个聪明人,至少要比沈兴风聪明,听卜测这话已经明白自己的寿命可能不长。 卜先生或许不好泄露天机,也或许是不忍心告知他残酷真相,如此便没有必要追问了。 邢立连忙拱手道:“多谢先生指教,邢立必铭记于心。” 邢立莫名响起昨夜破庙中先生所言“夫心起于善,善虽未行,而吉神已随之。”。 或许卜先生早已经看出我的命途,昨夜借点化黄鼠狼之机,为我指点一条生路。 邢立看向卜测顿时感动不已,先生真乃大德大善真仙,这份恩情他邢立定会谨记,绝不会让先生苦心白费。 …… 晌午入城,开丘县衙近在咫尺,但还没靠近,便已经听到县衙处传来喧闹之声。 拐弯便看见,县衙门口聚集了大批百姓,将县衙围的水泄不通。 衙役们手持水火棍,横栏在县衙门前,死死抵挡群情汹涌的百姓。 沈兴风提醒道:“先生,县衙好像遇见麻烦了……” 卜测皱眉道:“案子不是已经解决了吗?怎么好似这些百姓不是来感谢,而是来闹事?” 吁…… 邢立连忙勒马,说道:“先生,我看这些百姓状态不对,您且先在马车中稍等,我过去打探一下情况。” 邢立把马缰扔给沈兴风,朝着人群挤了进去。 不等邢立回来,卜测就已经听到杨正廷的怒吼声传出。 “够了,本官要和你们解释多少次?那黄狗猕猴不是妖怪,他们是可怜的孩子,是被妖人用邪术害成这个样子的。他们能开口说话,那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人啊!” “你们丧子之痛,本官能够理解你们,可本官不能为了给你们出气,就斩了同样被害的可怜孩子。” 杨正廷喊得嗓子冒烟,气的恨不得跳脚,真是一帮愚民。 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县衙内收留了妖人饲养的黄狗猕猴,认定是和妖人一伙的妖怪,今日晨起便聚集在县衙门口,嚷嚷着要县衙交出妖人同党,就地正法,以慰民心。 第四十四章 欲泄负罪怒无辜 第四十四章 杨正廷哪里能答应这等无理诉求,更何况那黄狗猕猴,卜仙人极为看重,还在想办法要救治他们,杨正廷怎么可能把两个孩子交给这些激愤的百姓泄恨? 群情汹涌的百姓,可不管这些,他们大多数都是苦主,孩子被害,连个囫囵尸体都没有,尸骨一片,他们甚至都认不出自己的孩儿,更别提安葬祭奠,心里的痛直上心头,冲入脑门。 “大人为何包庇妖怪?难道我们不是您的子民吗?” “我等活了几十年,从未听说有什么办法能把人变成黄狗和猴子。大人这么说,是不是故意想要包庇妖人同党?” “那恶贼高员外生前就和官府来往非凡,大人是不是在他死后还要包庇他的同党?” 就差直接喊,杨正廷是为了钱,包庇妖怪。 杨正廷气的火冒三丈,偏偏叫嚣的人躲在人群,他一时间也无法分辨是谁喊得,再加上所谓法不责众,让他气的不行,却也无可奈何。 “你们休得胡言,本官一心为公,为了捉拿妖人,寝食难安,怎么竟在你们口中成了包庇妖孽的歹人?” “你们是本官的子民,可是那两个孩子也是无辜的子民啊!” “更何况,这两个可怜孩子和那高员外没有半分关系,他是仙人从别的妖人手中救下来的。” “你们也是为人父母,来此皆因丧子之痛,难道你们受罪就要把同样的痛苦加施在别人身上吗?那两个是孩子,是孩子,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孩子,你们杀了这两个可怜孩子,你们孩子也活不过来,还会让更多人和你们一样痛苦,何至于此?” 卜测叹息一声,这些人是因为孩子的事,已经被悲痛冲昏头脑了。 他们内心里对自己的孩子有自责,又因为高员外当场被卜测灭杀,让他们连真正凶手都没有看见,心里的悲痛无处发泄。 听说县衙里面的黄狗和猕猴是从妖人处寻来,就将发泄口放在了这两个孩子身上,以求自己心里安慰,让他们有种亲手为孩子报仇的错觉,可使心里舒服一些。 若是高员外被当场捉拿,菜市口千刀万剐,他们不至如此发狂,因为他们有发泄口。 现在案子结果,全凭一张公告,他们悲痛无处发泄,心里也多少对县衙公告不太信服,或许还想着是县衙破不了案,随意抓了人给他们交代。 因此在知道县衙有这两个孩子后,就找到了“替罪羊”替的他们自己心中的自责罪。 人嘛!向来会给自己找借口,只要有冠冕堂皇的借口,心中的负罪感就可以轻松发泄出来。 “倘若果真如此,为何大人不敢让那两个妖孽出来对峙?大人如此藏着掖着,必定是那黄狗和猕猴就是妖孽,大人不敢让他们出来对峙,怕控制不住妖孽。” 杨正廷听到这话,气的不行,他们这样激愤,他敢让那两个孩子出来吗?怕是一出来就被他们给打死了。 更何况,那两个孩子如果见到所有人都把他们当妖孽这一幕,以后他们便是能褪去身上畜皮,心里也褪去不了阴影。 “大人说有仙人,既然有仙人,何不让仙人出来相见?既然有仙人,为何还会被妖人行凶这么久,害了我们这么多孩子?” “对,没错,既然有仙人在,大人也说那妖孽是孩子,为何仙人不能救治他们,反而要找大夫?” “大人的话漏洞百出,分明是在敷衍愚弄我们,今日大人若是不给个交代,我们……我们就去状告到知府衙门,状告给巡抚大人,甚至我们要进京城告御状。” 反正人多,官府便是追究也追究不起来这么多人,他们只管发泄心中怒火,有恃无恐,定是要逼迫出那两个妖孽,为他们孩子讨个公道。 “你们……你们……你们这群刁民,简直是胡搅蛮缠,是否真以为本官会姑息你们?” 杨正廷怒急,呵斥道:“三班衙役,给本官看好了,谁在蛊惑民心,就给本官拿下,法不责众,但是蛊惑民心作乱,亦是大罪,本官倒要看看,你们谁做领头羊……” 眼看事情越发无法控制,卜测起身下了马车。 “先生……” 沈兴风连忙下马,挡住卜测,生怕卜测被乱民所伤。 “走吧!今日便将此事了了。” 卜测朝着县衙走去,他们不是要找神仙吗?不是要神仙救治那两个孩子吗?神仙来了便是。 刚过来的邢立,正好听到卜测这话,看到卜测走过来,略一沉思,便扭头高声喊道:“尔等刁民速速让开,上仙在此,安敢造次……” 邢立毕竟是习武之人,声音中气十足,这一声喊直接压盖了喧闹的众人。 杨正廷闻言连忙看向声音传来,他站在衙门阶梯上,比百姓高一些,正好就看到了卜测的身影,顿时如获大释,欣喜异常。 “是上仙来了,快去开路……” 杨正廷一声吩咐,立马有激动的衙役上前,以水火棍隔开百姓,给卜测让出通道。 他们都曾亲眼看见活神仙施法,对活神仙颇为敬仰信赖。 众人扭头看向卜测,只见这人脸上不见沧桑,眼中尽显阅历,身姿非凡,过人群尤为显眼。 如鹤立鸡群,光彩夺目,到真有几分仙人气派。 “卜先生,这……” 杨正廷拱手上前,正要解释,便被卜测挥手打断。 卜测道:“此事,吾心中有数。” 卜测扭头目光巡视那些激愤的百姓,沉声道:“吾理解诸位丧子之痛,但此过是妖人之过,并非同为受害者的孩子之过。诸位不信,他们是孩子,吾便来给诸位证明。” 卜测说着看向杨正廷示意道:“杨大人,派人去把两个孩子带出来吧!” 杨正廷迟疑了一下,目光看向那些激愤的百姓,还有些担心这些人会不会对孩子不利? 但又一想卜测身份,以仙人的神通,肯定尽在掌控之中,便也不再多说,当即命人去后院带那两个孩子出来。 沈兴风和邢立二人则是分别站在卜测两侧,提防失智的人群会对仙人做出亵渎之事。 人群还真被唬住了,他们左看右看,实在不相信这个少年郎是神仙,可是看威风凛凛的县令大人如此对待这少年,也不免心中泛起了嘀咕。 第四十五章 褪去畜皮换新生 第四十五章 他们人多,不怕官府惩罚,但可不敢惹怒仙人,万一仙人发火,那可不会管人多还是人少。 人群中便是有不信的也只敢小声嘀咕,他们倒是要看看这位少年仙人要如何证明那两个妖怪是孩子。 反正他们已经吵闹了一上午,叫的嗓子疼,正好可以歇一下。 既如此,等这少年仙一会也无妨,若是他不能证明,哼哼……他们看县衙还有什么借口包庇那两个妖魔。 在诡异的气氛之中僵持,不多时两个衙役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出来。 众人一看,这哪里有半分孩子的影子,这不就是黄狗和猕猴吗? “就是这该死的妖孽,害死了我的儿子。” “我可怜的儿子,明年便要去参加府学考试,前程无量,都是被这死猴子给害死的,杨大人必须严惩妖孽,决不能姑息。” 人群中一个身着锦衣的中年人站了出来,指着猕猴怒气冲冲,眼中凶相毕露恨不得上来动手的样子。 人群被他这么一喊,也跟着喧闹起来。 “请县令大人严惩妖孽……” “这分明就是妖孽,哪里是孩童?” 群情激愤,衙役们抓着水火棍死死的横栏闹事百姓。 黄狗猕猴吓得瑟瑟发抖,蜷缩在衙役身后,眼中满是惊恐。 邢立看卜测皱眉,连忙抽刀怒喝道:“住口,上仙在此,谁敢胡闹?若这真是妖孽,不需你们多说,上仙自有公断,若非妖孽,你们还敢在县衙门口行凶不成?” 邢立眼睛一瞪,杀气禀然,还真唬住了一些人。 卜测扫视了一眼人群,低声对沈兴风吩咐了两句,沈兴风应声而去钻入人群。 不多时沈兴风拽着一头牛犊子和小马驹走了进来。 卜测来不及以草环编制替身,因此只能让沈兴风找来的动物代替。 卜测安抚了一下惊恐的两个非人样的孩子,扭头扫视众人沉声道:“他们是人是妖,你们且看来……” 卜测脑海回想当日所领悟巫术之奥秘,气沉丹田,剑指凌空画符。 苍绿色的符文凌空生出,发出璀璨的生命气息,围观百姓无不为之震撼,瞪大了眼睛。 不待他们有任何反应,卜测伸开手掌并入剑指,手腕反转将符文推向两个孩子。 “日月光明普照生,驱邪,化生。” 声音如雷贯耳,震慑人心,莫说围在衙门前的百姓,便是隔着一条街道的人,都清楚的听到这如同九天传来的洪亮声音。 唰…… 符文推向两个孩子,骤然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好似太阳坠落,一瞬间人们只能看见刺目的白光,其余什么都看不清楚。 卜测心中颇为紧张,这要是没弄好,脸就丢到臭水沟里面了。 技巧玩的再炫,也不如干成事重要。 光芒只在须臾,不过两个呼吸便已经消散。 众人恢复视力,纷纷发出惊呼,张口却被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只见,原本牛犊子身上多了一层狗皮,小马驹身上则是多了一层猕猴皮。 原本趴着的“黄狗”和坐着的“猕猴”此时已经褪去兽皮,成了两个白白净净光屁股的小孩子。 若非脸上惶恐,和下意识保持着黄狗和猕猴的动物特性,险些让人觉得这是换了个孩子。 卜测脸上露出暖笑:“褪去畜皮换新生,你们两个以后不是畜生,你们恢复成人了。” 两个小孩子呆滞的伸手看自己的手,看自己的脚,看自己的身体,他们一时间没有听懂卜测的话,但他们却泪流满面。 哇哇哇…… 两个孩子纵声大哭,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但就是觉得身体里有东西需要宣泄出来。 目睹全程的村民,将此事流传下去。 后来说,牛为什么通人性?牛皮还那么厚?就是因为牛被仙人换上了一层人身上扒下来的皮,所以通了人性,牛皮也变厚了。 “真是神仙,是神仙啊!” “这两个畜……他们变了,真的变成孩子了……” “活神仙施展仙术救了两个孩子,他们是人,真的不是妖孽。” “我的亲娘啊!神仙显灵了,神仙显灵了。” “拜见活神仙,拜见活神仙,求活神仙保佑,求活神仙保佑家人健康,风调雨顺……” “快,快去喊人来拜见活神仙啊!” “啊!我想起来了,那夜恶贼妖人高员外被诛杀的时候,也有这样的夺目的光华,是活神仙出的手,一定是活神仙灭了妖人高员外。” “对,我也记得了,我还以为当时天亮了,真是活神仙出手斩妖人了。” 百姓们下意识的就朝着卜测跪下来,不停的磕头拜见神仙。 有些看到刚才一幕,还联想到高员外被诛杀那天夜里的情况,顿时恍然大悟。 至此,在无人对卜测神仙身份有丝毫怀疑,并且纷纷跪拜祈求起来。 王员外看了眼跪地祈求的百姓,犹豫了下却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活神仙,便是这两个真是孩子,那也是妖人的帮凶,他们是被妖人养大,如何能轻易放过?万一他们学会了妖人的妖法,以后也如同妖人那般害人呢?” 那些百姓孩子的死,和这两个孩子无关,他们看见真的变成孩子,可以选择放过。 但王员外不甘心啊!他儿子的死和这猕猴孩子,有确实关联,不给儿子报仇,他心中怨气难疏。 其余百姓抬头看向卜测,他们看着两个白白净净的小孩子,也不忍心处死他们,但王员外的话,也戳中了他们的心事,颇为担忧,想看活神仙如何回应。 杨正廷怒斥道:“岂有此理,你这是什么强盗理论?这两个孩子也是受害者,难道就因为他们被妖人迫害,所以就要担心他们变坏,把无辜的他们给处死吗?既如此,你王家同为受害者,本官是不是该怀疑,你王员外因为儿子被害,心理扭曲,要去毒害别人找寻心理平衡?” 王员外梗着脖子说道:“大人这么说,王某不服,这岂能相提并论?他们与那妖人牵连甚深,便是当初的确被拐来,与妖人日益相处,只怕也染上了妖人恶性……” 卜测听王员外越说越过分,扭头看向他,呵斥道:“住口吧!” “若要这么说,那你岂不是更罪大恶极?毕竟他们尚且没有行恶,而你已然做了,若是论罪,你理当在先。” 卜测看向王员外,不给他反应时间,接着说道:“你眉粗压眼心不善,假施仁义暗毒奸,百般正途皆不干,常思窃取混人间。” “鬼眉压目,王员外你盗窃发迹,真以为卜某看不出来?” 王员外瞪大了眼睛,一时间也顾不得卜测神仙身份,怒视卜测,伸手指向卜测,张口预要反驳怒斥。 卜测不给他机会,接着说道:“白昏睛露黑朦胧,波厚皮宽性情凶。纵然富贵也遭刑,十恶皆做法难容。你生的眼似猪,目藏凶光,逼良为娼,巧取强夺的事情怕是没少做,律法容你,天也不容你。” “你……” 王员外浑身颤抖的指着卜测,他心中惊惧莫名,一时间他感觉到无数带刺的眼神聚集在他身上。 王员外有心想要就此离开,大不了不追究了,也不能害了自己,但卜测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你鼻窍小而口颇尖,猖狂焦躁不尊严,性情好怒多嫉妒,人家花果你来掂。如此恶人,怎好意思来指责两个孩童不是?” “与其说你儿子被别人害死,不如说是你自己积攒恶果,报应到你儿子身上。那行凶的妖人已经被我诛杀,你当时就在不远处,你会不知?你明知道你儿子的仇已经报了,还来为难两个无辜稚子,你真是其心当诛。” 这王员外满脸没有一个好五官,皆为凶恶之相,只怕好事没做过,恶事一箩筐。 卜测本不想多管闲事,人各有命,王员外顺其自然自由律法惩处,但看他咄咄逼人,非要为难这两个孩子,卜测这才忍不住开了口。 众百姓一听这话,激动万分,恰巧有苦主在此,闻言立刻喊道:“活神仙所言一字不差,王员外只手遮天,无恶不作,奈何我们不敢得罪他,还请活神仙给我们做主,惩处这恶贼……” 从追究两个孩子的事情,已经被卜测说的偏题到了状告王员外身上。 “胡扯,胡扯,你在诬陷我,大人切不可听信他们这些刁民的胡话!他们之前也想着拿这两个孩子出气的……” 王员外怒不可遏,他呵斥那开口的苦主。 他又惊又俱的看向卜测,他心中懊悔不已,早知道这是活神仙,就不该为了出一口怨气纠缠不休。 可话又说回来,他也没见过活神仙,不知道活神仙除了诛杀妖人之外,还能算出他做过什么事情啊! 杨正廷听得滋滋有味,直到被邢立提醒,他才回过神来,怒指王员外呵斥道:“还敢狡辩,你怕是不知活神仙神通广大,可算过去未来,仙人言你过,岂能有虚?来人,将这凶徒拿下……” 活神仙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绝不可能出错,杨正廷甚至觉得活神仙说王员外有罪,都不用审理,就可以直接判了。 还是卜测劝说他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免得王员外心中不服,杨正廷这才命人调查起来。 因为被王员外这档子事横插一杠,一时间大多数都忽略了这两个孩子,直到各自散开,才想又起来惊叹,纷纷奔走相告,一时间开丘县热闹无比,都在谈论神仙显灵。 第四十六章 岁星纪年寿悠长 第四十六章岁星纪年寿悠长 “先生,求您收我为徒,我想学习无上仙法,斩妖除魔,替天行道,为人间守护太平。” 沈兴风跪地抱着卜测的腿,撒泼耍赖一般的哀求拜师。 回想刚才那一幕,让沈兴风到现在还激动的热血沸腾。 一指如日月降临,改天换地。 一指如神威天降,将两个孩子改换新生。 一指征服万千刁民,让他们顶礼膜拜。 仅仅一指,绝世仙姿,显露无疑,大丈夫当如是也! 沈兴风心生无限向往,难以遏制,跟随卜测回到小院便忍不住当场跪地拜师。 卜测头疼的看着沈兴风,他不是不愿意教,而是真没东西可教。 他的“仙法”皆来源于算命占卜,可沈兴风对占卜又没兴趣。 便是他能学,也无法复制卜测的手段,穿越大礼包不是谁都有的。 如实跟沈兴风说,他肯定不相信,卜测也不愿意暴露自己的秘密。 卜测沉吟道:“非是卜某不收你,修仙问道,讲究的莫过于一个“缘”法,此时你并无此缘,如何强求?” 沈兴风听到这话,颇为不甘心,他苦着脸问道:“先生,那我如何才能有此缘?还请先生指教……” 杨正廷正好过来,看到这一幕,开口说道:“沈少侠,仙……卜先生,已经告知你,缘分讲究顺其自然,你又何必苦苦哀求?若是你有缘分,有天赋,卜先生定不会让你蒙尘。” 言下之意就是,你没有缘分没有天赋,强求不得。 杨正廷已经从邢立口中听说了,此一行过程,打心里杨正廷觉得沈兴风毛躁性子没有卜先生那份沉稳大气的仙姿。 以沈兴风的性格,嫉恶如仇,当个人间侠客倒是绰绰有余,便是因为急躁做错事情也有办法补救。 可若是真的拥有卜先生那份惊天之能,不……哪怕是只有卜先生一成力量,若所做错了事情,都是无法弥补的大祸。 沈兴风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当着杨正廷的面,死乞白赖硬要拜师,他不要面子,神剑山庄还要面子呢! 沈兴风对杨正廷颇为不满,觉得被坏事了,他想着以他和仙师的交情,继续哀求,便是不能拜师,也能学几个小法术,现在都被杨正廷搅和了。 卜测与之相反,觉得杨正廷来的正是时候。 “杨大人,现在前来所为何事?” 杨正廷看向卜测拱手说道:“多亏先生庇佑,那两个孩子身体无碍,已经完全恢复健康,现在受到惊吓又哭累了,已经在房间休息。下官前来,是想请教先生,这两个孩子该如何安置?” “他们不记得被妖人掳走之前的经历,若是要寻找家人,怕是有些艰难,也非几日之功可以做到。” “留在县衙,又难免遭受非议,对他们日后成长不利,因此下官不知该如何安置才好。” 若是寻常被拐卖的孩子,杨正廷自有办法安置,但这毕竟是上仙亲手治疗的,他不好随意处置,免得惹上仙不喜。 如何安置这两个孩子,卜测一直在考虑。 毕竟跟随妖人一段时间,随意安置,放任不管,于他们成长,性格养成,都有弊端,最好是找仁师悉心教导。 他考虑过自己照顾,但不现实,他现在自顾不暇,更别提养两个孩子。 卜测心中已有考量,看向沈兴风,笑道:“神剑山庄素来有贤名,不知可有这两个孩子的一席之地?” 沈兴风闻言愕然看向卜测,迟疑道:“先生的意思是?” 神剑山庄别说养两个孩子,便是两百个也养得起,关键是看怎么养。 卜测说道:“这两个孩子褪去畜皮之时,便是新生。八字为癸亥,丁巳,庚戌,壬午,此八字阳制阴,又有魁罡临坐,将星为照,悉心培养,将来必成大器,于神剑山庄来说,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不知道两个孩子原本生辰八字,但他们在褪去畜皮换新生,那个时辰,也可算做他们的八字。 好巧不巧,这个八字阳制阴,此八字已成命格,若是培养不好,阴反制阳,必成大祸,但反过来若是培养好,必成大器。 这命格属于两向极端,好可以很好,坏也可以很坏。 神剑山庄有这个能力培养他们,好好教导,可免他们走向极端。 沈兴风自然无不答应之理,他本身颇具正义感,对两个小家伙遭遇极为同情,连忙答应下来。 杨正廷拱手道:“如此,下官便替两个孩子,多谢沈少侠了。若是先生没有别的安排,下官这便去处理,尽快将他们护送去神剑山庄。” 这两个孩子不适宜留在此处,免得那些丧子之痛的百姓,还惦记他们。 杨正廷刚离开,不待沈兴风旧话重提,卜测便坐在石桌,倒了一杯茶水。 “有客至,何不现身,共饮一杯清茶?” 沈兴风闻言,顿时警惕看向四周,哪里有人?他怎么没有感觉。 落叶无风自动,一道身影浮现出来。 “文,拜见上仙……” 文太子神色拘谨,紧张的朝着卜测作揖一拜,不起身接着道:“日前,文有眼无珠,不识得上仙身份,多有怠慢,得罪之处,还请上仙海涵。” 文太子比上次要紧张多了,他哪里知道这俊俏青年,竟有那般通天伟力,回想当时他的傲慢,只觉得自己在死亡线上来回乱跳。 虽然后来他心中认可卜测是当世高人,可仍旧不觉得有什么紧迫感,回去后还在想,若是这位高人,真有那般强大,当时何不灭了自己?而是多费唇舌劝告? 他就想着,或许对方也拿自己没办法,这才借着言语忽悠自己。 他还想着找机会试探一番,但不等他出手试探,便亲眼看到仙人一指发出惊天之能。 文太子冷汗连连,心中庆幸自己没有莽撞,否则怕是那日被灭的就是自己。 而那般强大的威能,短短几日功夫,仙人又再次施展,这次便是大白天,他也感觉到那夺目的光华,其中蕴含的无上威能,而仙人却不见半分疲惫,可想而知仙人的实力有多么恐怖。 他猜测那样的惊天伟力,以上仙施展后的轻松姿态,至少还能再发数次乃至数十次也有可能。 上仙,是一百个他也招惹不起的存在。 卜测能明显感觉到文太子的紧张,不由得有些纳闷,几天不见自己变得有那么可怕吗? “文太子不必多虑,卜某并未放在心上。” 卜测伸手虚引,接着说道:“文太子,请坐。正好,卜某有一些疑惑,想和文太子讨教一番。” 文太子执弟子礼,虚坐下来,连忙说道:“不敢,文但有所知,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卜测沉吟道:“卜某有一事不明,干支纪年法世上是存在的,既如此,为何没有推广开来?” 这是卜测心中最大的疑惑之处,若是没有倒也罢了,可明明已经有了,为何只有妖怪用,人类却不用? 杨正廷去而复返,又是刚巧听到这句话。 “先生,这个问题,下官知晓……” 杨正廷进来后,疑惑的看了文太子一眼,何时多了个人?但也没有太过惊讶。 一来,此处院落为了方便仙人出入,旁边有侧门可通街道,他虽然离去时间不长,但若有人进来时间足够。 二来,既然仙人的朋友,便是从地上冒出来,他觉得都是正常。 文太子看向杨正廷,既然已经被看到,他也不好直接消失,便就这样,反正他也不会认得自己。 “哦?杨大人知晓?这是为何?可否为卜某解惑。” 卜测还以为杨正廷不知道呢!因此没问杨正廷,之前文太子使用过,所以才想着问文太子。 杨正廷说道:“干支纪年法早有所出,当年荒帝之时,废文太子还曾试图推广,但民间百姓并不认同,便搁置下来,仍旧使用岁星纪年法,近年来几乎没多少人知晓这个纪年法了。” 便是他自己也是在听卜先生说了几次后,特意查了书籍知晓的。 卜测看了文太子一眼,这就说得通了,为何他会用八字来找卜测算命。 虽有可能是妙翠提醒在先,但他若非本身知道,定不会换算的那么自如。 “这是为何?” 卜测更加疑惑,既然推广,怎么会没有成功。 杨正廷说道:“概因愚民不开智,他们不知晓干支纪年法的好处……” 别说百姓了,就连杨正廷自己在遇见卜测之前,也不知道干支纪年法有什么好的。 “一来,百姓认为,岁星纪年法只有十二岁星,好记得,若是换成干支纪年法,有六十甲子,他们背的头疼,怕是会不知年岁。” “二来则是百姓认为,岁星纪年法会活的更长……” 说到这里,杨正廷似是嘲笑,似是苦笑的轻笑一下。 其实就是当下人寿命太短,若是以岁星纪年法记录,活到三十岁就死了,说起来可以是他活了三个岁星。 但若是换成干支纪年法,活了半个甲子?一个甲子都没活到,听着就很短命,不吉利。 虽然年岁一样,时间一样长,但他们觉得就是岁星活的久。 正是因此,干支纪年法被推广的时候,百姓都很抗拒,便也不了了之。 沈兴风看了杨正廷一眼,又看向文太子一眼,眼珠子转了转,嘴角露出一丝恶趣味笑意。 “杨大人真是博学多才,知晓甚多。” 沈兴风不着痕迹瞥了文太子一眼,说道:“对了,适才杨大人说此法废文太子推广过,可见他颇有先见之明,是个聪慧之人。杨大人,以为如何?” 杨正廷眉头一皱,不明所以,但听此言就觉不妥。 当今天子和废文太子关系尴尬,他为今朝臣,如何能认同夸赞废文太子的话? 第四十七章 仙人与孤恩如父 第四十七章仙人与孤父母恩 “废文太子,聪明有余,智慧不足,更缺魄力。” 杨正廷直言不讳道:“若在太平盛世,或可为守成之君,享有仁义之名。可惜,荒帝骄奢淫逸,贪图享受,近小人,诛贤臣。废文太子,一味隐忍,不图变革,若他有魄力,就该清君侧,点醒荒帝。如此,先皇也不至于为了挽救李安江山,被迫出兵讨伐荒帝……” 卜测看杨正廷滔滔不绝,直抒胸臆,瞥了一眼脸色越来越阴沉的文太子。 沈兴风这小子…… 卜测干咳一声,打断杨正廷,说道:“杨大人,去而复返,是否有事相商?” 还说,小心被茶杯淹死。 杨正廷回过神来,从琵琶袖中抽出一封书函,递向沈兴风道:“下官昨日收到神剑山庄沈清云大小姐的书函,他们收到朝廷请援,翌日到达本县。” “算一下时间,应该就要到了,不知沈少侠是否要去迎接一下?” 因为妖人已经被卜测解决,杨正廷对沈清云没什么期待感,刚才若非师爷提醒,他到现在都没想起来这回事。 沈兴风一听这话,脸上闪过复杂的神色,有兴奋,也有忌惮,甚至还有些哀愁。 “你们没告诉我姐姐,妖人已经被先生解决了吗?” 沈兴风接过书函,皱眉看向杨正廷。 杨正廷看着沈兴风的神色,似乎不太希望沈清云过来,迟疑着说道:“下官不知朝廷何时向神剑山庄求援,因此只是上书朝廷告知此事,并未特意通知神剑山庄,朝廷便是立即派人通知,只怕也来不及了。” 沈兴风冲卜测拱手道:“先生,我去迎接一下我姐姐,她性格泼辣,我若不去,怕是她要挑我理。” 卜测点头:“应有之礼,速速去吧!” 沈兴风急匆匆离开,杨正廷一看卜先生有客人,想着应该要交谈一番,识趣的没有打扰,也转身告辞离开。 杨正廷刚离开不久,卜测还未开口,便听到外面传来丫鬟的尖叫声音。 “不好了,大人落入锦鲤池了,快来人搭救大人……” 院落外面有一处观赏的锦鲤池,并不大,也不深,平日里便是横着走也难以落水…… 卜测看向文太子,文太子慌忙抬头看天,看树,看院墙,就是不看卜测,一副事不关己,却又明显心虚的模样。 杨正廷当着他的面,骂他,骂他爹,他已经看在卜先生的面子上,没跟他计较。 否则…… 文太子看向院落的水井…… 卜测也看向院落的水井,嗯,还算克制,不枉费他一番唇舌劝诫。 “文太子曾贵为一国太子,见多识广,卜某有些问题想请教一番,今日少不得要耽误文太子的时间。” 文太子拱手道:“不敢,先生有话但问无妨。” 卜测看文太子这么客气,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主要是他觉得自己问题有些冒犯,但又不得不问清楚。 “古往今来,遇水而亡者不知凡几,却不曾有一人有文太子这番机遇。敢问文太子,是如何修炼此身的?是否早知什么仙法?” 八字命格显露的是结果,但并无细节。 卜测心中有些紧张,还有些许期待,他也想修炼。 既知此方世界,有妖魔鬼怪,那必然也有真正的仙人存在。 卜测自身有一番机缘,心中自然向往,修仙觅长生,天地任逍遥,当一回仙人侠客。 他的八卦镜,虽神异非凡,但却太过被动。 给妖怪算命才能积攒力量,而且还是一次性的,他想要维持力量,就得不断找妖怪算命,他上哪找那么多妖怪去? 再说了,妖怪也未必都是黑白黄鼠狼那般善良,树妖那般愚钝好忽悠,遇见一次凶恶大妖,就凶多吉少了。 还不知道,八卦镜的力量能不能让他长生逍遥,与其寄希望于这被动技能,还不如自己主动寻找修仙之法。 文太子眼中闪过痛苦的回忆,但又一想,若非当初那些遭遇,他现在已经垂垂老矣,或许早成黄土一捧,哪有如今这般逍遥? 文太子顿时恍然大悟,仙人莫非已经算到孤的心结未解,特意如此询问,好让孤解开心结,彻底挣脱往日枷锁? 仙人果真是大恩大德,这番苦心为孤着想,若有机会,孤定要报答仙人之恩。 文太子长出一口气,说道:“先生,吾当初被杀于渭水之中,只觉得恨意滔滔,怨气不散,被困于尸身之中,随着渭水流入文曲河,沉尸于河底,后来一股森寒凉气落入吾之尸身,唤醒了吾的意识。” “此后,吾便和文曲河融为一体,凡文曲河水所到之处,吾皆可来去自如,亦可控文曲河水,随心所欲,但却无法离开文曲河。起初,并不得任何修炼之法。” “不久后,吾那窃国的皇叔派所谓高人来诛杀吾,被吾反杀之后,倒是得到些许修炼法门。但那修炼法门,与吾并不适合,所幸吾借助那法门,倒是悟出了适合吾修炼之法,也是因此才有了短暂离开文曲河的能力。” 卜测点了点头,文太子的确有福源,那股森寒凉气应当就是千年才能凝聚的“水精”,正好被文太子吸收,让他有了超凡能力。 山有山脉,地有地胎,水中亦有水精,皆为数千年才可凝聚出的非凡灵性之宝。 也是文太子八字正好契合,否则靠近水精,便会被水精吸收成了养分。 卜测又开口道:“卜某有一不情之请,不知那些修炼法门,可否借来一观?” 文太子不适合修炼,不代表他不行啊! 文太子爽朗一笑,说道:“这有何不可?先生开口,吾自当双手奉上。” 文太子看向水井,伸手做出虚引,摆了摆手,转瞬之间,水井之中冲出一物,落入文太子手中。 修炼法门文太子并无随身携带,而是在文曲河中。 此处水井连通文曲河,文太子招手便控制水流将那法门送来。 文太子双手奉于卜测面前。 卜测俩忙接下,道:“多谢!” 文太子说道:“先生大恩吾难以报答其一,区区法门,何须言谢?此法门,吾留之无用,便赠与先生。” 文太子觉得这种低级法门,对卜先生这等上仙来说,应当一点用处都没。 先生开口索要,肯定并非需要,而是为了照顾他的尊严,免得让他觉得自己亏欠先生。 先生这份恩待,文太子感动的几乎要涕泪横流了。 自小到大,何曾有人如此费心照顾自己? 先生与他,再生父母矣! 不知道自己被当成老父亲看待的卜测,拿着法门心中窃喜激动。 法门到手,卜测倒也不着急观看,接着又询问其他疑惑。 “还有一事,不知文太子可知晓这世上有什么仙山宗门,或者妖魔盛行之地?” 卜测想了想,又补充道:“此外,此方世界势力如何划分?除大安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国家?” 安朝之内的事情,卜测这几天借着县衙方便,看了不少书,有所粗略了解,但更详细,更广阔的就没有了。 至于仙山宗门,那更是没有,只有一些粗鄙低俗的志怪话本中偶有提及,但那肯定都是杜撰,并非卜测所需。 第四十八章 未见妖魔不信仙 第四十八章未见妖魔不信仙 “仙山宗门?这倒是未曾听闻。” 文太子活着的时候,操劳国事,忙着给他爹填补窟窿,无暇顾及那些逸闻趣事,死后被困于文曲河无法离开,也不得机会游历天下,自然不知什么仙山宗门。 至于仙人,生前死后仅遇到卜先生一位。 文太子又想到,以上仙的神通,世上还有什么事会是他不知道的? 或许上仙的意思,并非是问那种真正的仙山宗门,而是他们凡人眼中的仙山宗门。 卜测有些失望,他还未开口,便听得文太子又说道:“对了,岭南道荆州有一处清徽山,因山上清徽派而得名,据说清徽派修道之人颇有神通,却不知是否为先生所寻之处。” 荒帝曾听闻清徽山道士擅画符,可驱邪,治病,且能使人长寿,便派人宣了一位进京。 让他画一张长寿之符,荒帝想要长生久视,那道士颇有骨气,不卑不亢的拒绝荒帝。 荒帝退而求其次,又下令让那清徽道士给他画一种……强肾固精之符,这次那道士可没好脾气,严词拒绝,还呵斥荒帝身为君王不修德行,把他给骂了一通。 荒帝恼羞成怒,便砍了那道士。 文太子觉得清徽道士应该没有多大本事,否则怎么会死于他皇考之手? 仙山宗门称不上,但可为凡人眼中的修行圣地。 “仅此一处?” 卜测看文太子的反应,提及清徽派并无什么尊崇之色,想来与他所想不甚相同。 文太子点头道:“我大安境内,历来安稳,并不盛行此道。文曾听闻,大安之北,过万里无人沙丘之地,有一开罗国,此国更北山川茂密,为妖魔盘踞之地,开罗国比邻妖国,国内盛行修行。但此为传闻,并不知真伪。” 文太子刚听到这个传闻,只当是杜撰虚传,但此后他自己成了这般模样,他才渐觉得有几分可信。 开罗? 卜测沉思,难道平行世界中的古埃及? 有机会倒是可以去看一看,前提是找到修行之法,可一日千里,飞天遁地才行。 不然万里沙漠,进去就是干尸,卜测可不想没成树妖的干尸,却成了沙漠中的干尸。 说起妖魔仙山之事,文太子知之甚少,但提及国家势力划分,以及民风民俗他知晓甚多,不愧为一国太子,知识储备量颇丰 …… “姐姐……” 沈兴风刚到城门口,就看到熟悉的身影,担忧顿时消散,化为兴奋,冲了上去。 沈清云看到沈兴风一脸愕然,回过神来,又惊又喜的呵斥道:“沈兴风你个小王八蛋,你竟然跑到这里来了?一声不吭,离家出走,你长本事了啊!你知道爹娘有多担心你吗?” 啪…… 沈清云一甩鞭子,但却没忍心落在沈兴风身上,她又不甘心轻易放过沈兴风,下马上前揪住沈兴风的耳朵。 “哎呦……疼疼疼,姐姐这是在外面,我好歹也是少庄主,给我留点面子……” 沈兴风一边疼的呲牙咧嘴,一边低声求饶。 他这些天跟在仙人身边蹭的高人形象,被这么一揪耳朵,只怕瞬间烟消云散。 “你还记得你是少庄主?有你这么当少庄主的?丢下家里跑出去流浪江湖,我都怕回头找到你是给你收尸。” 沈清云眼眶发红,她只有这么一个弟弟,家里四代单传,若是沈兴风出了什么事情,神剑山庄可就要断代了。 沈兴风连忙说道:“姐姐,你先别发火,我这趟出来可赚大了。” “赚大了?” 沈清云冷笑一声,说道:“怎么,你被卖到兔子楼,还成了头牌了?” 亲弟弟什么德行,她能不知道? 文不成武不就的,也就皮囊好看,若是赚大钱,那必然男子卖身的兔子楼。 噗…… 跟随沈清云一起来的众人,闻听此言,没忍住笑出声来。 沈兴风顿时面红耳赤,不满的说道:“姐姐,你说话能不能收敛一点?我跟你说,你一定要端庄一点,不然一会见了仙人太失礼,丢了我的脸面,我可不依。” “对了,姐姐你是过来处理开丘县案子的吧?嘿嘿,你来晚了,这件事情已经被我……参与和仙师一起处理了。” 沈兴风一脸自得之色,接着拉着沈清云神秘兮兮的说道:“姐姐,你都不知道我这一趟出来有多么大的机缘。我不仅遇到了真的妖怪,凶残的妖人,我还遇见了仙师,仙师你知道吗?就是那种真正的神仙,比小时听祖父说的那种厉害多得多的上仙。” 沈清云怜悯的看了沈兴风一眼,随即摇了摇头说道:“你的确需要行走江湖增长见闻,不然轻易被人骗了,丢神剑山庄的颜面。” 什么妖魔鬼怪,什么仙人,她处理过那么多玄奇的事情,就没有遇到过一次。 那都是先祖成立神剑山庄时放出的噱头,反正她是不相信的,哪怕祖上都说是真的,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沈兴风见状,顿时急了:“姐,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看到了妖怪,是树妖,那么大一颗大榕树,要吃人……对了,你快跟我走,现在仙师院子里还有一个水妖呢!” 沈清云面色微冷,说道:“竟还是组团骗你,莫不是你早就透露身份,才引得别人盯上你吧!” “姐……” 不等沈兴风再说,沈清云挥手道:“来人,将沈兴风给我绑了,待我处理完开丘县祸端,在送他回去。” “沈清云,你怎么能这样?你放开我,我跟你说我真的遇见神仙了,不信你问大街上任何一个百姓,他们都亲眼看见仙人神威,绝不会骗人。你没见过,不代表就不存在……” “还有开丘县的妖人,已经被仙人诛杀了,这是真的。” 沈兴风气的不行,但他武力值显然比不过家中高手,无力反抗。 沈清云觉得傻弟弟被忽悠瘸了,完全不理会他的叫嚣,甚至还有些嗤之以鼻。 未见妖魔不信仙,若世上真有仙人,为何她行走江湖那么久都未曾见过,反而傻弟弟第一次偷跑出家就遇上了? 沈清云懒得和傻弟弟解释,她只想赶紧解决开丘县祸端事,然后带傻弟弟回去。 这小子偷跑出去月余,家里都担心坏了。 第四十九章 年少怎可为高仙 第四十九章年少怎可为高仙 “世上岂会有此等匪夷所思的手段?杨大人,你莫不是说笑,欺骗于我神剑山庄?” 沈清云脸色肃然,审视杨正廷,非她不信这县令,而是他所言太过梦幻。 什么梦中斩妖,一指诛邪,一指令孩童褪皮新生,她怀疑这杨县令科举之前,以说书谋生。 阿嚏…… 杨正廷脑袋发胀,身体不适,心情也不佳,听到沈清云质疑自己,不由得有些火气:“此案涉及重大,本官岂会以此等恶劣惨案说笑?当时沈少侠也曾在场亲眼目睹,若是沈小姐不信,何不问一问令弟?” 今日真是诸事不顺,晌午有刁民闹事,下午他又掉入锦鲤池,那么宽的路,他实在不知自己怎么会脚滑的那般离谱,稀里糊涂掉进池水中。 明明已经初夏,天气炎热,可那池水却刺骨冰寒,硬生生让他染上风寒。 强撑着不适的身体,招待沈清云,她却一副自己骗了她的模样,令人恼火。 沈清云嫌沈兴风吵闹,点了他的哑穴,此时沈兴风只能不住的点头,以此表示认同杨正廷。 “对了,令弟的命还是卜先生救的呢!” 杨正廷看沈清云似是对卜先生有所敌意,便提及此事:“当时若非卜先生及时出手,沈少侠和邢捕头皆会丧命于妖人之手。” 沈清云看杨正廷言之凿凿,对那高人颇为维护,眉头一皱,心生动摇,难道世上真有此等高人? 傻弟弟的话可以不信,但杨正廷身为一县县令,阅历丰富,肯定没有傻弟弟这般好骗。 若那人真是骗子,能骗得过傻弟弟,还能骗得过杨县令? 沈清云沉吟道:“既如此,杨大人可否代为引荐一下?高人救了我弟弟,神剑山庄理当表达谢意。” 这还像句人话! 杨正廷点头道:“这倒是可以,不过卜先生正在会客,本官要先去请示一番。” “我们可以等,如此便有劳杨大人了。” 沈清云他们此行本来就是查案而来,既然案子被处理,还找到了傻弟弟,闲来无事,多等一会也无妨。 …… 卜测和文太子交谈收获颇丰,文太子学识丰富,博古通今,一番交谈让卜测对大安朝廷有了清晰认知,但却对这方世界有了更多的疑惑。 这方世界很不正常,像是按了加速键一样。 大安之前,为赢国,赢国之前还是奴隶制度,听文太子言说,卜测对比之后觉得赢国之前应当是他前世商周那种文明水平,但赢国崛起,收拢天下,不过三十年便完成统一。 赢国仅存一百余年,但这一百余年却在飞速发展,完成了卜测前世一千多年才能进化的程度,可某些方面又进展异常缓慢。 换算一下,此时应当如同他前世历史中的春秋时代,这么一想干支纪年法没有推广,倒也还算正常。 总结一下,便是除了服饰、器皿、文字、朝政科举几项发展迅速,其余都缓慢,与春秋相差不大。 文太子则是确认了卜测是从仙界而来,概因他提出许多常识性的问题,诸如金银铜钱的价值,民风民俗,朝廷结构,百官制度,历史变迁等等,但言谈之中却又总有让文太子都震撼的先见之明,若非仙界而来,文太子想不出第二种解释。 文太子有所感,起身拱手道:“先生有客而来,文便先告辞了。” 卜测也起身拱手客气道:“今日多谢文太子不厌其烦为卜某解惑,相谈甚欢,咱们改日再叙。” “卜先生客气了,文对先生学识亦佩服之至,来日定会再来叨扰。” 文太子言罢,深深作揖,转身朝着水井走去,尚未至水井,身形便已如同水雾一般消散。 他刚离去,杨正廷便敲门进来了。 卜测整理了下衣袍,说道:“有劳杨大人引路,请沈小姐进来吧!” 结合文太子的话,卜测想着应该是神剑山庄的人来了。 杨正廷愕然,他可还没说话呢!怎么仙人就知晓……真是昏了头了,仙人能有什么事情不知晓? 杨正廷也不多说,转身吩咐小厮,让他去通知师爷,把神剑山庄的人带过来。 他是懒得跑一趟了,脑袋昏昏沉沉,浑身无力,凑在卜先生身边多吸几口卜先生的仙气,或许能让自己舒服一点。 卜测看杨正廷病的不轻,这个时代风寒可是会要命的,便想着是否要帮他一把。 文太子让他落水已然出了气,没想要他命,且文太子刚消了戾气,不好再造杀孽。 这般想这,卜测起身去墙角摘了一把自然生长的野草。 巫术以草编织为狗,以狗替身,将人体内的邪气转移到草狗身上,人则即可痊愈。 经过前两次施展,卜测对巫术理解更加透彻,但还不够全面,他也想着多试验一下,看看是否可控。 只是给他治风寒而已,卜测想着应该用不了太多五行之气。 沈清云跟着师爷推门进来,略过杨正廷看向卜测,露出迟疑之色。 卜测尝试以草编狗,昏昏欲倒的杨正廷听到动静,抬头看向门口,提醒道:“先生,沈清云小姐来了。” 杨正廷强打精神,说道:“沈小姐,这位便是卜先生。” 竟是个比她弟弟大不了多少的青年? 来的路上,沈清云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想着对方很有可能是高人前辈,要尊敬一些。 可当看到这俊朗不凡,又颇显年轻的脸,她又实在无法把对方当成高人看待。 尤其是看到这年轻人,还在玩草?更没办法把他当高人尊敬了。 沈清云勉强保持客气,拱手道:“听闻卜先生对我弟弟兴风有救命之恩,特意前来感谢。卜先生但有所求,神剑山庄必会报答。” 客气又疏离,而且言语中,也并没有听出多少感激。 不待见自己啊! 卜测摇头轻笑,随即说道:“沈小姐客气了,令弟性情率真,又有侠义之心,自有福泽庇佑。况且,卜某只是顺手而为,不必言谢。” 你不待见我,我还不稀罕你呢! 气氛有些尴尬,杨正廷头昏脑沉,也无暇打圆场。 沈清云心中嗤之以鼻,她断定这人绝非什么世外高人,顶多就是有几分本事的孤傲之辈。 “既如此,那便不多打扰了。” 沈清云正欲离去,想了想又说道:“兴风年幼,性子贪玩,月前悄然从家中离去,家父和家母颇为担忧,既然此间事了,明日我便带他回去。先替兴风和卜先生告辞了一声,他忙着和几位师兄叙旧,便不亲自来了。” 行吧!这是把自己当成骗子了吗?还搞隔离! 卜测点头道:“那卜某预祝沈小姐一路顺风。” 沈清云点了点头,转身离去,她反正不相信这人会是什么高人,更别提神仙了。 但看到杨正廷对他极为尊崇,也没必要惹麻烦,反正以后再无相见。 本来想和杨正廷说一声,但看他那病入膏肓的样子,想来打招呼也无心应付自己,便省略了。 卜测扔下手中野草,编草也是技术活,他做不来。 草狗只是邪气承载体,或许别的也可以。 卜测这般想着,起身拿了一张白纸,剪裁出一个有些勉强的人形。 “这样应该也行……” 卜测说着看向脸蛋红彤彤,身子摇摇欲坠的杨正廷,不由得一惊,他这风寒发的也太迅速了。 杨正廷本就是文弱书生,最近因为案子,寝食难安早就内力虚亏,还没来得及调养,又被风邪入体,再加上文太子的阴气过剩,哪怕只有一丝,他也承受不住,病来如山倒。 只能一试了…… 第五十一章 兴风归去卜安居 第五十一章兴风归去卜安居 天刚蒙蒙亮,沈清云推搡心不甘情不愿的沈兴风上了马车。 “杨大人,请转告卜先生让他放心,这两个孩子神剑山庄自会尽心照顾,不会亏待他们。” 沈清云顶着黑眼圈站在马车旁边,和杨正廷告别。 尽管一路舟车劳顿赶来,疲惫不堪,但因昨日之事,让她一夜失眠,一大早城门还未开,她便决定要走,免得和卜测碰上。 杨正廷说道:“沈小姐,何必如此着急离开?若是因为昨日之事,大可不必。本官可以保证,卜先生绝非心胸狭隘之人。” 昨天生气归生气,但人家毕竟远道而来为了帮他们查案子,怎么着也该感谢一番。 沈清云正要说些什么,目光一闪,看向县衙大门,一个她最不想……最没脸看的身影走了出来。 卜测也看到了沈清云,伸手正欲打招呼,便看见正在和杨正廷寒暄的沈清云,一扭头直接跳上马车。 啪…… “驾……” 手中赤鞭一甩,马车骤然弹射出去,朝着远处狂奔,好似身后有豺狼虎豹在追逐一般。 “额……” 卜测露出愕然之色,抬着的手僵硬在半空。 这是真把他当成骗子了?畏之如虎。 “哎,先别走……” 卜测突然想到什么,连忙下了台阶,开口喊了一声。 马车内,没有防备马车突然弹射起步的沈清风,哐当一下撞在车内实木小桌子上,疼的他呲牙咧嘴,身上的穴位一下子就冲开了。 脑袋从车窗钻了出来,便看见卜测在县衙门口“依依不舍”冲着自己招手。 沈兴风的眼泪“哇”的一下涌出来,自己在先生心里果然已经有了不轻的分量,先生这般舍不得自己离开。 他又何尝舍得离开先生?还不是那彪悍不讲理的姐姐,非逼着他离开。 “先生,先生,您放心,我回去以后告知家中一声,我还会回来找您的,您放心,我一定会回来找您的……” 沈兴风半个身子从车窗钻出去,拼命的朝着后面挥手。 卜测听到这话,手立即放下去。 谁关心他来不来,他只是想借点钱而已。 身无分文,荷包比脸还干净,没有银子如何立足生存下去。 眼看着马车漂移一样,拐弯消失,卜测叹息一声,看来他真的要摆摊算命为生了。 杨正廷嘴巴微张,不禁摇头轻笑,沈家两姐弟,果真是亲姐弟。 回过神来,杨正廷冲卜测拱手道:“先生,您有什么事情要交代他们吗?若是有的话,下官可派遣邢捕头去追停他们。” 卜测摇了摇头:“不必了,几句祝福的话而已。” 人被捧得越高,就越要面子,他卜某人哪里好意思说,想要问人借钱。 杨正廷颇为忐忑的看着卜测,开丘县案子已经结束,沈少侠也走了,不知道卜先生接下来会如何。 若是能将卜先生留下来就好了,这样再也不愁开丘县会被妖人作乱。 杨正廷苦笑摇了摇头,他也只能这般想想,卜先生神仙一般人物,逍遥天下,岂可会留在一个小县城? 卜测注意到杨正廷,眼前一亮,沈兴风走了,但杨正廷不还在这里嘛! “杨大人,卜某有件事情还需麻烦杨大人帮忙。” 杨正廷闻言,眼前一亮,仙人有吩咐便好,仙人只要还有事,就能多留几日,哪怕是多留片刻,他也觉得心安。 “卜先生有事吩咐便是,何来麻烦一说。” 卜测沉吟道:“卜某与开丘县缘分未尽,想在此居住一段时日。总是住在县衙,多有不便,因此想请杨大人帮忙留意为卜某寻一处房产。” “卜某一人居住,不需太大,只要环境清幽便可。” 太大了,地方又热闹的县城中心的房子,怕你心疼不给送。 没办法,沈兴风走了,卜测出去连个路引都没有,去别的地方可没人当他是活神仙,处处开方便之门。 再说他也没钱行走天下,只能暂留开丘县。 好在,他和杨正廷还算熟悉,有杨正廷这个县令在此,他在开丘倒也能住的安心。 “当……当真?” 杨正廷听到这话,激动的差点不顾形象蹦起来,活神仙是听到他心中的祈祷了吗?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把他砸懵了。 活神仙留在开丘县,这不就是他心中所愿吗? 卜测点了点头:“卜某在开丘县,还有些事情未了,暂时不打算离开。” “好好好,卜先生您肯留在开丘县,乃是开丘县数万百姓之福分。” 杨正廷激动的声音颤抖:“下官这就去准备,一定给您挑选一处合适的房产。” 神仙留在他的辖区,这可比他考中进士还要让他激动。 杨正廷兴奋的狂奔回县衙,一定要挑好房子,务必让卜先生满意。 哪怕卜先生只是停留一段时间,那也足以庇佑一段时间太平。 再说,有活神仙在此,治下百姓也不会因为妖人而产生逃离之心。 一下子就让开丘县从妖人聚集地,成了有活神仙逗留的福地。 中午不到,杨正廷便带着几张房契和房子平面图过来。 “先生,这是我给您挑选出来几处合适的房子,您看看可有您中意的。” 这么快? 杨正廷办事效率,让卜测颇为吃惊。 虽然快,但房子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一点也不敷衍。 卜测看了看后,挑了一张大小适中的合院,说道:“这里就好。” 房子倒是不多,只有三间堂屋,和东西两间厢房,外加一个独立的厨房。 主要是卜测看中这个院子,前后两个花园,东西厢房后面还有两个侧花园,面积不大,适合种菜。 他没钱,只能想办法自给自足。 卜测脸不红心不跳,一副淡然之色,问道:“杨大人,此处房产在何处?多少银钱?若是太贵,卜某便在看看别处。” 这么说,以杨正廷的聪明程度,应该能懂他的意思吧? 杨正廷脸色肃然道:“卜先生,您这么说可就是在打下官的脸了。您为开丘除去两个凶徒,还揪出了王员外那等仗势欺人之辈,还开丘县朗朗乾坤。区区一处房产,如何能要您的钱?下官积蓄尚有盈余,此处房产您若满意,权当下官孝敬您了。” “这小小房产,尚且不足以感谢您对开丘县的恩情十之一二,您可切莫要推辞,不然下官良心难安。” 卜测肯留下来,杨正廷已经欣喜万分,别说房子,便是建庙他都无不应允之理。 这钱,理当县衙出,便是县衙不出,他自己也该出,卜先生与他有救命之恩。 “这……” 卜测叹息一声,露出勉为其之色,难道:“如此,卜某若是推辞,岂非辜负杨大人一番心意?那好吧!卜某便托大,收下杨大人的好意。” 一文钱都没有,他就不推辞了,免得杨正廷胡乱脑补,为了讨好他顺着他的意思,真要钱,他可就丢脸了。 第五十二章 卜测童心逗小童 第五十二章卜测童心逗小童 “还要劳烦杨大人,择一人领卜某过去熟悉熟悉门户。” 确定了房子,卜测按捺不住激动的心,便想立即过去看看房子。 前世今生两辈子,这也算第一套他靠自己努力换来的房子。 杨正廷连忙说道:“下官正好空闲,这处院子距离县衙不远,下官也颇为是熟悉,不如下官带您过去吧!” 杨正廷更加激动,他恨不得立马就确定下来,如此才能把活神仙留在开丘县这件事情落实,不然他这心里总是忽上忽下,患得患失。 “如此便有劳了。” 二人立刻动身,位置距离县衙的确不远,隔了两条街道而已,走路不过一刻钟。 杨正廷落后于卜测半个身位,以示尊敬,又不显疏离。 俩人走着,为了不尴尬,卜测主动提起话题:“与杨大人相识几日,还未曾问你祖籍何处?” 人家刚送了个大房子,怎么也得客气几句,他卜某人情商还是有的。 杨正廷道:“下官祖籍江南道为苏州人士,蹉跎半生,活了将近三个岁星,才考中进士,排名不佳被下放到开丘下县为县令,如今半年有余。” “原本下官还有些怨天尤人,自觉时运不济,但今朝得以遇见先生,方才知此为下官之福源,便是仕途止步与此也值了。” 有此机遇,给个京官也不换,做官还有机会,但遇见神仙的机会一辈子却未必有一次。 以古代寿命来说,杨正廷三十多岁才考中进士,的确没什么前途了,正常情况,到老死退休也不过县官而已。 卜测抬眼看向杨正廷脑门,呵呵一笑说道:“杨大人不必妄自菲薄,你的官运不止于此,只希望将来位列朝堂,也莫忘为民生请命之初心。” 杨正廷头上淡黄色的烟气,不知何时变得更加凝实明亮。 嗯,想起来了,似乎是昨日他给杨正廷治病后,他以子孙性命立誓后起了变化。 杨正廷闻言眼前一亮,激动不已,连忙说道:“若下官真有那么一日,必定不忘先生教诲。” 这是活神仙,比皇帝金口玉言还管用,先生说他有机会位列朝廷,那必定有此一日,杨正廷顿觉生活越来越有盼头了。 “先生,这边请……” 杨正廷朝着小巷子虚引。 二人刚进入巷子,便听见朗朗读书声。 “乾坤覆载,日月光明,四时来往,八节相迎,春花开艳,夏叶舒荣……” 卜测听着读书声,疑惑的问道:“此处是学堂?” 听着不是他熟悉的三字经或千字文等启蒙内容,便有些不确定。 杨正廷道:“不错,此处应当是县中林老秀才开办的私塾。” “林老秀才性格坚毅,颇有才华,不到而立之年便在童生考试中一举的中生员。奈何时运不济,每逢秋闱家中便生变故,守孝一个岁星,如今虽然出了孝期,可惜已过不惑之年,再无心气去参加秋闱。” 卜测听文太子说过,大安以孝治天下,若是家中有直系长辈死亡,要守孝三年。 这么看来,林老秀才的确运气不好,家中父母,祖父母隔得不早不晚,正好三年死一个,让他连参与科举的空隙都没有。 时也命也!许是他没有当官的命。 命运的确会捉弄人。 二人说着,便走到了林秀才家正门口,大门敞开,齐刷刷的读书声朝气蓬勃。 听得多了,卜测想起来了,这似是开蒙要训的内容,莫非这方世界连三字经都没有? 卜测驻足朝内看去,便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费力的滚着水桶到了窗台下。 小家伙似是心虚一般,装模作样左右看了看,一副生怕有人发现她做“坏事”的模样。 确定左右没人,也不往身后门口看。 小家伙搬了两块石头,放在水桶两边卡着水桶不让水桶滚动。 又搬了几块石头垫在脚下,小手扒着窗台,小心翼翼的爬上了水桶,从窗台偷偷往学堂里面看,小脑袋跟着一点一点的,似乎是听懂内容一般,惹得卜测和杨正廷忍俊不禁。 本来没有进去拜访的意思,看到这一幕,卜测不禁来了兴趣,悄悄走了过去,不动声色站在扎着小揪揪的小姑娘身后。 看个子,三四岁的样子,放在前世还是穿开裆裤纸尿裤的年纪。 杨正廷看卜测进去,也连忙跟了进去,两个大男人就站在小女童身后,一下子就把光给挡住了。 卜测弯腰顺着女童扒开的窗户缝看去,便看见学堂里面一排排十来岁的孩子,摇头晃脑跟着长须老头念书。 “你怎么在偷学?偷学可非君子所为。” 卜测突然开口,女童顿时一惊,吓了一跳,小手没抓稳,就要从木桶上滑下去。 卜测眼疾手快,连忙接住她。 林满扭头看向卜测,小小的身影,却一点也不怕这两个陌生人。 “我不是在偷学,先生是我祖父……” 林满脸色涨红,不见耍半分小孩子脾气,却涨红脸急忙和卜测解释。 “爷爷,叔叔,你们是谁?为什么来我家?” 林满挣扎着从卜测身上滑下来,小脸警惕的看着二人。 爷爷?叔叔? 杨正廷和卜测脸色有趣的笑意顿时僵硬。 这爷爷莫不是在喊本官?叔叔难道是喊卜先生? 杨正廷捋了捋胡须,脸色陡然一白,这个便宜可不敢占。 卜测倒是没露出介意神色,但却指着杨正廷说道:“我们啊!我们是县衙的人,这位是县令大人,我们听说这里有调皮小家伙偷学,所以来调查的。” 林满听到这话,小脸上终于露出小孩子应有的害怕神色,蜷缩着倒退到墙边。 “县令老爷?没……没有人偷学,我家不会报官的,你们肯定是找错地方了。” 哈哈哈…… 卜测忍俊不禁,这女童生的灵动可人,虽年纪不大,但却胆识过人,条理清晰,颇为不俗。 屋内林秀才早就注意到外面情况,从林满搬水桶爬窗台,他就看到了,只是权当不知,耐心读完一篇文章后,这才让学生们间休一刻钟。 “不知杨大人光临寒舍,有失远迎,实在失礼。” 林秀才出来冲杨正廷拱了拱手,看向卜测,露出惊奇之色道:“这位莫不就是灭了妖人的活神仙?” 第五十三章 头生气运贵难言 来了来了,又是这种灵魂拷问。 林秀才未曾见过卜测,只是最近几天活神仙之事闹得沸沸扬扬,他曾在茶楼听说书人讲述过此事。 没错,说书人紧跟时事,已经东拼西凑打听出了卜测的事,并且连夜赶稿成书,开始在县中传播,且热度居高不下,开丘县或许有人没见过卜测,但一定对他的事迹倒背如流。 能得县令大人如此尊敬,又是一席白衣银冠,面相似说书人口中那般俊朗不凡,不染浊气,若非活神仙又能是何人? 卜测身上这一身白色丝绸锦衣,是杨正廷特意找了绸缎庄加钱做的。 之前卜测让他准备几身衣服,杨正廷就按照自己心中幻想的神仙样子给买了这些素色,仙气飘飘的衣服。 杨正廷傲然道:“不错,卜先生便是一指诛杀妖人,梦中斩妖的活神仙。以后卜先生安居在清平巷,还请林秀才告知一下这些孩童,莫让他们打扰先生清修。” 这般吹捧,虽然说得是事实,但卜测仍旧觉得有些尴尬。 于杨正廷来说,神仙住在开丘县,此为功绩,若非考虑到卜先生淡泊名利,喜好清幽,他恨不得布告全县,给卜测修庙建碑。 尤其是县中出了那等惨案,急需活神仙稳定民心。 杨正廷特意提及孩童,便是为了借这些孩童之口,告知他们父母,免得家中有孩子的人想着搬离开丘。 普天之下,再没有比活神仙居住之地更安全的地方了吧? 林秀才拱手作揖,郑重道:“林钦代这些孩子,多谢神仙庇佑。” 之前因为妖人事情,私塾停课多日,直到今日才又陆续有学生过来。 “行走人间如云烟,不敢妄称世上仙。” 卜测拱手回礼道:“林秀才多礼了,卜某以后长居于此,还望林秀才莫要拘泥于虚名。” 以后要住在这里,卜测可不想被捧到天上,免得遇见处理不了的事情,再被摔下来,那样丢的可不仅是面子。 有实力人家才敬畏你,没实力又被捧得太高,下场必定凄惨。 闻弦音而知雅意,林钦听到卜测的话,便知晓这位并非年少轻狂之辈,对虚名并不在意。 本来林钦因为卜测看着年轻,又看他之前逗自己小孙女颇具童心,还有几分轻视。 此时轻视顿消,真心觉得卜测确有高人风范,并非浪得虚名之辈。 不知何时溜走的林满,迈着小短腿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神仙叔叔,给你……” 林满两只小手抓的满满的东西,要递给卜测。 “这是什么?” 卜测下意识的伸手接过。 “这是我爹爹种的菽,放在锅底烤一烤很好吃,给你吃你要保佑我,我不想被妖怪吃了。” 林满小脸上满是认真,她听到祖母和娘说话,神仙很厉害很厉害,一下子就把吃小孩的妖怪给打死了。 但是娘又总说,她如果调皮就有妖怪来抓她,好吓人,她现在把自己最喜欢吃送给神仙,神仙一定会保佑她。 林秀才脸色一变,连忙轻声呵道:“满宝,不得无礼。” “卜先生见谅,我家小子多,只有这么一个孙女,被家里人宠坏了。” 这孩子真是太失礼了,平日里自家人怎么闹都行,但在外人面前如此,岂非显得他家教有问题? 尤其是这人还是神仙,是县令大人。 卜测说道:“林秀才多虑,孩子本就该率真活泼,且我看这孩子颇有灵光,虽年纪不大,但条理清晰,不惧生人,想来是林秀才教导的好。” 一般四五岁的孩子,话还说不清楚,哪有这般思维? 林秀才一听这话,心中顿时喜滋滋,脸上露出了些许笑容,谦虚道:“哪里哪里,卜先生谬赞了,这孩子就是胆子大,调皮捣蛋的不像个女孩样子。” 话虽这样说,但眼中难掩宠溺。 “谢谢你的豆……菽,我便收下了,以后若你真遇见妖怪,我一定会保佑你。” 卜测跟林满开玩笑一般说着,小小的林满却眉开眼笑开心不已,并且暗戳戳记下来。 “对了,看你趴在窗台偷学,你也喜欢读书吗?” 这孩子面相不凡,是卜测见到的人之中,唯一一个这么小年纪便头生气运之人。 莫说孩子,便是成人之中,也鲜少有气运浮现的人,就是沈兴风都没有,活着的人之中仅剩一个杨正廷。 林满小脑袋点了点,偷偷看了一眼林秀才,凑近卜测捂着嘴巴说道:“我可喜欢读书了,我觉得读书好有意思,但是我祖父和爹爹都不让,他们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我也不知道读书和钱有什么关系,神仙叔叔你知道吗?” 似是捂着嘴巴,便能不让她祖父听到一般。 嗯?女子无才便是德,是这个财吗? 哈哈哈…… 卜测忍俊不禁,摊了摊手说道:“我也不知道啊!许是不读书便能省钱?” 林秀才黑着脸,但看卜测和自己小孙女相谈甚欢,他也不好意思呵斥小孙女,否则岂不是连卜先生一起呵斥了? 杨正廷捋了捋胡须,笑道:“这孩子倒是有趣,可惜是个女童,若是男童凭借这份聪明伶俐,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卜测看了一眼杨正廷,又看了看林满,心说别看人家是女童,将来他俩谁站得高可不一定呢! 林秀才把林满拉了回去,戳了戳她的脑袋说道:“你这么点大,懂什么读书有意思?再说,女孩子读书无用,你不如多跟你娘学学女红。” 林满撅着小嘴,满脸写着不开心。 卜测呵呵一笑说道:“读书不论男女,只要读了便有用处。林秀才自家开办私塾,不过是加一张桌子的事,何不给这孩子一个机会?” 林钦皱眉看向卜测,这不是在开玩笑吗? 女孩子怎么能在学堂读书?将来传出去,他还要不要脸了? 卜测接着道:“并非卜某夸赞,这孩子生的面相极好,现在给她读书,将来必有用处。” 嘶…… 闻言林钦皱眉看向林满,他怎么就看不出这孩子哪里长得好?这长相也不是多么倾城倾国啊!不就是个普通孩子的长相? 杨正廷看林钦犹豫,便开口说道:“林秀才,左右不过一张桌子的事,何须如此纠结?更何况,卜先生的话如何会错?你不听卜先生的话,将来有你后悔的时候。” 杨正廷也不知道女孩子读书有什么用处,但既然卜先生说了,那必定不会有错。 林钦一听县太爷都开口了,自己若是不答应,便太不给人面子了。 “也罢!既然卜先生和杨大人开口,那在下听从便是。” 林钦看向林满打趣道:“你这把菽送的可太值了,以后祖父让你也读书,你满意了吧!” 第五十四章 小院悟道纳清灵 第五十四章小院悟道纳清灵 “先生,这处院子您还满意吗?” 杨正廷看向卜测,他心里觉得,这一进院有些委屈活神仙,县衙中还有更好的房子。 卜测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就这里吧!” “我看这里东西齐全,若是原房主没有什么东西要收拾,卜某今日便搬过来。” 满意,卜测很满意,这么大院子,布局雅致,又是县中心,在卜测前世没有个几百万下不来,他白嫖所得一分钱不花,能不满意吗? 杨正廷看卜测这么着急搬过来,心里有些不舍,只怕卜先生这一搬出来,他就再也没机会和活神仙同住一处。 “先生,可是县衙有招待不周?不如您在等几日,下官着人将此处修整修整。” 杨正廷试图挽留卜测。 卜测道:“不必如此麻烦,我看这房子挺好的,若有需要修整之处,卜某自行也可动手。” 主要是卜测着急尝试一下修炼法门,在县衙住着虽有人伺候,但人多眼杂,修炼还是不太方便。 杨正廷看卜测心意坚决,只能听从。 离开前,一阵微风吹过,西北角粉嫩的桃花随风吹落,带来阵阵清香。 叽叽喳喳…… 一对翠鸟飞入院中,落于桃树上。 卜测寻声扭头看去,却见一颗桃花树,少见的粗壮,仅有一颗,便将满院铺满粉嫩花瓣。 两米的院墙,险些困不住这一颗桃树。 “先生怎么了?” 杨正廷看卜测驻足,疑惑的询问。 “这颗桃树长得这般粗壮,倒是少见。” 卜测问道:“有多少年了?” 树干足有女人腰那么粗,桃树这种果树鲜少能长到这种程度。 尤其是,这还是没有化肥,树木营养液的时代。 卜测心中则是想着,他总不能那般倒霉,只要一动就遇见妖魔鬼怪吧? 杨正廷看向桃树,也露出稀奇之色:“这倒是不知,不过看形态,少说也有几十年了吧!” “先生,怎么这棵树有问题?” 杨正廷顿生警惕,卜先生是神仙人物,肯定见多识广,不可能为了一棵树稀奇,莫非这棵树有问题? 两次妖人作乱,让杨正廷也变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没有,随便问问。” 除了特别大之外,卜测倒是没有明显感觉到不对劲。 回到县衙,杨正廷请卜测先回去休息,他着手处理契约。 卜测也不太懂变更户口要做什么,既然杨正廷让他休息,那他也省的麻烦。 搬出县衙,方便倒是方便,只是他一分钱没有,吃喝都成问题,卜测想着明日可能就得出去摆摊算命了。 若是挣不到钱,还得厚着脸皮来衙门混饭吃。 …… 卜测赶在日落前搬了进去,那些半新不旧的家具已经焕然一新。 衣柜多了不少新衣服,厨房米缸满了,面缸满了,木柴足够烧半个月,瓜果蔬菜也有不少。 至少一个月内,衣食无忧,缓解了卜测生存压力。 卜测忍不住眉开眼笑,似是杨正廷这般会做人会做事,何愁不会飞黄腾达? 什么都收拾妥当,便是床铺也给铺好了,卜测想要找点事做都没有。 趁着天色还有光亮,卜测坐在院子中的石桌前,摊开了黄鼠狼赠送的帛书以及文太子赠送的修炼法门。 帛书内容暂时看不懂,卜测先放置一边,拿起修炼法门,繁体字看的倒也顺畅,毫不吃力。 此修炼法门,为纳灵决,根据手书记载,是从一仙道真人手中换取。 此法决可纳天地灵气入己身,淬炼筋骨,洗涤浊气。 无缘修仙者,十年可入门,而后苦修二十年,可成世间一等一高手。 有缘修仙者,五年入门,而后在世长年,寿元悠长,若三十年内可大成,方可得入仙门,修行仙法。 卜测对此不置可否,看着似是忽悠人一般。 翻开法门正文,卜测仔细,不敢错漏一个字。 越看越沉迷其中,逐渐忽略时间流逝,时至半夜,月上中天,卜测却丝毫不被光线影响,仍旧在仔细研读。 人身生有三万八千窍,纳灵便是要以这些窍主动呼吸,淬炼灵气,导入体内,运转与周身。 卜测看了两遍,方才放下书本,闭上眼睛心中默背一遍,确认无误后,便下意识的照着法门尝试起来。 浑身放松到了极致,忘记了呼吸,忘记了周遭一切,脑袋归于空白,抱元守一,尝试以身体窍位呼吸。 卜测小腹中八卦镜运转起来,一股股吸力产生。 小院无风,但遍地桃花瓣却被吹起,朝着卜测汇聚,围着他周身缠绕,仿佛无形中有气流牵引一般。 卜测大脑放空,但感觉到一股股清凉之气汇入体内,好似畅游在清澈泉水之中。 清凉之气顶着一股股沉重的浊气钻出体内,消散于空中,如此往复。 自身好似和天地化为一体,他便是天地,天地便是他,清灵之气,来回穿梭畅通无阻,不受皮肉之困扰。 八卦镜运转速度逐渐加快,周围凝聚的气流也在逐步增强。 渐入佳境,卜测感觉周身轻飘飘的,好似在水中沉浮,感受不到半点肉身沉重。 咯咯咯…… 不知过去多久,一阵鸡鸣声音钻入卜测脑海,将他意识骤然拉回。 卜测惊醒过来,在空中漫天飞舞的桃花瓣,好似失去了托举力量,慢慢飘散下来。 天边泛起晨光,小院粉嫩花瓣雨中,卜测如同谪仙一般傲然而立,当真人如仙,景如画。 卜测握拳感受了一下,他能清楚感知到自己筋脉血肉,好似能内视一般,穿透自己的身体。 他能感觉到一股股清凉气流就藏于他皮肤之下,血肉之中。 “这便是修仙吗?按照法门所说,有仙缘者,五年可入门,那我这般岂非是天赋卓绝?” 卜测笑着摇了摇头,他心中不太确信,这是梦,还是真实发生。 “不然,试试?” 卜测好似和自己商量一般。 看向地上一团一团的桃花瓣,卜测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按照法门描述,将体内清灵之气,推至掌心,一团气流从掌心吹出。 呼呼呼…… 花瓣骤然被吹动,好似平地生了风波,散落的花瓣被吹飞至少三米远,留下一片干净空地。 “卧槽……” 卜测下意识惊呼一声,还真行? 第五十五章 既定命运如何改 第五十五章既定命运如何改 纳灵入体,为入门,气流内视为小成,气息外放为大成。 “从入门到大成竟如此简单?或是我卜某人为万中无一的天才,天生便是修仙这块料。” 卜测忍不住畅快哈哈大笑,修仙有望,日子有盼头了。 砰砰砰…… 轻轻叩击大门的声音传来,卜测回过神来。 “请进,门没锁。” 昨晚搬进来的时候,天色还早,大门只是虚掩着,一夜修炼更不得空闲锁门了。 “文特来恭贺先生乔迁之喜。” 文太子手中托举篮球大小的水球,水球之中两条青黄色体型偏扁的鱼儿欢快的游动。 “先生昨日落户新居,文本该昨日便来拜访,但为了寻这几条鲜鱼给先生尝鲜,耽搁到了今日才来。” 文太子知道卜测要在开丘县住下的时候,兴奋程度堪比他册立太子,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绞尽脑汁,思索要送些什么礼物给卜先生,思来想去,他实在没有拿得出手的宝贝。 金银俗物,满是铜臭,如卜先生这般仙人,自不会看上,他若送了那是亵渎先生。 既然拿不出珍品,只好送个奇物,虽不珍贵,但也可表他的诚意。 “此鱼为神鲐鱼,俗称神仙馋,其味鲜美清香,据说便是神仙吃过也馋嘴,因生长艰难,颇为难寻,文生前也只得有幸尝过一次。” 想起来那种滋味,便是过了这么多年,早已物是人非,文太子仍旧回味无穷。 “哦?” 卜测心情大好,笑道:“那卜某今日可有口福了,定当好好品尝一番。” 正要接过来,卜测心思一动,推出气流包裹,这才稳稳托在手中,免了水撒一身的尴尬。 “卜先生……” 卜测刚要转身,门口又传来邢立的声音,看到大门敞开,邢立走了进来,便看到卜测手中托举的水球,心中难免惊奇,但想到之前卜测的手段,又释然了,神仙自有非凡手段。 邢立身后而来的还有一个老头和一个稚子,二人见到这一幕,却是难掩愕然。 那水竟可虚空凝聚,其内还有鱼儿游动,果真是仙人,随手便是仙术手段,真是令人开眼。 “是邢捕头啊!” 卜测笑道:“邢捕头稍等,卜某将这鱼儿放下。” 卜测扭头看向水井边的木盆,以气机推动,凌空将水球放入盆中。 扑通……扑通…… 水球落入水盆便散开,鱼儿受惊跳动,甩出水流,以证明这就是普通的水。 还是修仙好,至少做些事情省了不少麻烦。 卜测颇为满意,扭头看向邢捕头问道:“一大早前来,邢捕头可是有事?” 邢立回过神来,说道:“方才妻兄从乡下来,送来些许莲蓬,我想着送给先生尝尝鲜。” “对了,这是家父和犬子,想要来拜访先生,不知是否打扰到先生了?” 邢立目露疑惑的看了一眼文太子所在方向。 奇怪,刚才好似看到先生院子中还有别人,怎么会没看到? “邢捕头客气了,日后同住邻里,自当走动,何来打扰一说?” 卜测看向邢立的父亲,道:“邢公请坐,莫要拘束。” 邢松回过神来,连忙摆手道:“不敢不敢,老叟怎么敢得仙人如此称呼?” “您不嫌弃,喊老叟一声老邢头,便是对老叟的抬举了。” 邢松上前将篮子放在石桌上,说道:“老叟之前去乡下公干,正好当地一户士绅家中有牛老死,得了一块牛肉,小小心意,送于先生,还望先生不要嫌弃。” 邢松家中子承父业,三代为捕,他受伤以后邢立顶替他成了捕快,杨正廷上任后,急需用人,又因邢松识字,便破例招了他做文员,平日行走开丘乡里,传递一下朝廷消息,记录一下人口问题。 卜测眼前一亮,牛肉可是好东西,前世不稀奇,但在这个时代,牛可比人贵重多了。 杀牛犯法,罪可判刑三年,罚钱一贯,这个时候送一块牛肉,可比前世送一头牛都贵重。 卜测含蓄道:“如此卜某便愧领了,多谢。” 邢松连忙说道:“先生您千万别这么说,您对邢立有救命之恩,那夜若非您出手相救,此时老叟这独子只怕坟头已经生了野草。” “先生大恩,老叟难以报答,区区一块牛肉,何足道谢?” 牛肉他们家舍不得吃,送给卜测一点也不心痛。 卜测看向邢松,老头四十有余,体型微胖面容有肉,倒是个有福气的体型。 只是……他泪堂子女宫,突生横纹,人中短促,下巴消瘦,却是晚景凄凉,老年丧子之相。 “丰儿,快来拜见活神仙。” 邢松扭头拉着面相憨憨的孩子过来。 邢立之子邢丰上前,冲着卜测跪地磕头。 “谢谢活神仙,救了我爹,丰儿给活神仙磕头了。” 这孩子面相憨,但眼中有灵光,性格也颇为机灵。 邢立一家就是过来道谢,顺便送东西的,送了东西也不敢留下打扰卜测,便提出告辞。 卜测看着邢立三人离去的背影,目光尤其看向邢丰那孩子。 天中凹陷,日月角父母宫中,日角灰暗,且生有悬针纹,主少年丧父,为父母缘薄之相。 从邢立父亲和儿子面相上看,他必死之局,且卜测看到邢立边城之位,气色比之前更加堪忧,如无意外,他活不过今年。 明明已知未来之事,是否可尝试更改结果? 卜测心中衡量,他也想看看命运是否定死,无法改变,这与他来说亦为心结。 他生于童子命,之前早就算到自己命短,二十四岁生日前,想出以出家修道办法自救,可现在这结果,说成功也成功,说不成功确不成功。 现在看到邢立,寿命将近,卜测难免想到自己经历,也想看看人力是否有办法更改既定命运。 “这一家倒都是忠厚之人,知恩图报,且进退有度,难怪能得先生庇佑。” 直至邢立三人离开,文太长才开口感叹。 文太子感受到邢立三人过来,为了避免麻烦,特意隐去身形。 当然,他便是不隐,以他身躯,若无特意显化,寻常人也见不得。 第五十六章 生而为人难逍遥 第五十六章生而为人难逍遥 卜测撩起衣袍下摆,净手清理小鱼,装进陶罐,直接加水熬煮鱼汤。 文太子都说这鱼好吃,那一切繁琐的做法,都会掩盖小鱼的本来鲜香味,只有清炖才能保留小鱼的原汁原味。 文太子在一旁看着卜测动作,目瞪口呆。 并非是因卜测使用了什么超高仙法道术,而是因为卜测动作稍显笨拙,看着就好似一个普通人一般,没有半分仙韵流转,甚至烧火时,也曾浓烟滚滚,被呛得忍不住咳嗽。 文太子沉思许久,露出恍然之色。 低头看了一眼自身,目露惭愧,随即缓缓收敛周身散溢的水蓝之汽,让自己变得也如同普通凡人一般。 卜先生是凡人吗? 肯定不是,但为何如此狼狈? 文太子猜想,先生是在悟道,所谓大道归一,返璞归真,应当便是如此。 能展露凡人眼中的仙威并不稀奇,他自己也可做到,甚至凡间许多高人都可做到,被人奉为仙神。 但不仅能绽放惊天仙威,更能收敛气息,朴实无华,才更加难得。 一来是心态,凡人七情六欲难断,施展超凡手段,享受敬仰目光,表现得与众不同高人一等,此为人之常态。 二来是修炼容易,神隐更难,就好似一人体型健硕,明明有两百斤,却偏要穿上九十斤的衣服,这就很难。 先生荣辱不惊,仙韵收敛自如。且不说仙法修为,便是这份心态气度,就值得他推崇学习。 “先生,我来……” 卜测看着文太子笨拙而又殷勤的帮他端碗刷锅,有些懵懵的,总觉得文太子对他态度越发恭敬虔诚。 这一顿饭的功夫,他又脑补了什么? 神鲐鱼独骨无刺,煮过之后骨肉分离,只有精盐调味,但已飘香四溢。 “文太子,共饮一碗否?” 水多而泄,因此只有两碗。 “多谢先生好意,只是这等鲜物,文吃了也是浪费,还是先生请用吧!” 文太子身躯锁在文曲河下,来的只是魂魄和水灵之气凝聚之身,喝也能喝,但喝了和倒进文曲河却没分别。 卜测也不跟他客气,修炼一夜未睡,精神百倍,但却是难敌五谷轮回之威。 怪不得能被文太子当成礼物送来,这鱼果然美味,汤色浓白如奶,一口下去齿颊留香,两辈子都没吃过这般好吃的鱼。 两碗汤喝下去,小腹滚热,似是有气流涌动。 卜测下意识的以纳灵决引导,竟引出丝丝灵气,虽不多,但却极为精纯。 果真是好东西,的确能当得起“神仙馋”之美称! …… “文太子,若闲来无事,不如于卜某同去浏览一下人生百态?” 吃饱喝足,文太子并无离意,卜测便开口相邀。 “文乐意之至!” 虽不解其意,但能与卜先生同行,他心中甚为欢喜。 卜测看文太子答应,便点了点头。 起身将牛肉拿至井边,拉出小水桶,把牛肉放了进去,又将小水桶放下去,系在井口。 牛肉难得,他更是囊中羞涩,这可不能浪费,眼下天气越发热了,放在外面不新鲜,也容易坏,放在井水中,晚上吃也不碍事。 文太子见状若有所思,趁着卜测进屋拿东西,沉吟再三,悄然释放出了一丝水灵之气入水井。 先生要体悟凡人生活,没有施展仙术,此法虽可将肉多保存几日,但必定会影响口感,怎可让先生吃不新鲜肉? 他稍尽所能,只当是学生孝心,亦不算违背先生本意。 二人一出来,便看见巷子里有不少人在朝着这边张望。 文太子看到有人,下意识的想要隐身,扭头看了一眼神色淡然的卜测,又生生的忍住了这般想法。 “真是活神仙,我在县衙门口亲眼见过活神仙施展仙法。” “活神仙出来,快看,是活神仙,是活神仙啊!” “活神仙真的在咱们开丘县住下了,哎呀,这下好了,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有妖人作乱。” 惊呼声传来,那些人激动的看着卜测,异常兴奋。 “活神仙和林秀才家在一条巷子,我儿子在此读书,岂不是等于我儿子和活神仙日常待在一起?我儿子能染上活神仙半分仙气,这辈子就值了。” “这么说,那我儿子也是呢!肯定能得到活神仙庇佑。” “昨天臭小子回家说了这是,我还不信,揍了他一顿,没想到是真的。” 这些人大多数都是林秀才私塾学生,回家听了孩子传话后,今早对孩子关爱加倍,特意送他们过来,等候在此,果然见到了活神仙。 “活神仙……” 看到卜测过来,众人腿一软,下意识的就磕头,其余人一看有人跪了,也跟风一样,跪了一地。 说实话,这种动不动就跪地磕头的礼仪,卜测还真有些承受不住。 “诸位不必多礼,卜某也只是稍有些异能,当不起诸位如此大礼。” 卜测想了想,还是跟大家请清楚的好,不然动不动就跪他,求他保佑,他真觉得受之有愧。 “当得起,当得起,活神仙您不用谦虚,您诛杀了妖人,保佑了我们孩儿,跪拜您这是应该的。” 卜测无奈道:“诸位莫要如此,以后卜某长居于此,诸位见我便拜,岂不是要浪费膝盖布料?” 林钦听到动静,走了出来,见状也连忙说道:“诸位起来吧!卜先生淡泊名利,并非刻板高傲之人,你们这般做却是让卜先生为难。” “诸位若是有心,心里尊敬也是一样,不必拘泥于虚礼。” 不愧是秀才,这话就是有深度。 卜测和林钦点了点头,便告辞离去,不愿多待。 众人看着活神仙离去背影,脸上都带着兴奋笑容,以后生活有盼头了。 “活神仙长得可真俊啊!” “废话,不俊能当神仙吗?” “你这话说的好似活神仙是靠脸才成神仙的。” “你不要胡说,我的意思是活神仙是神仙,当然俊了。” “那你的意思是,活神仙成了神仙才俊,以前很丑了?” “我……呸,你这不是抬杠吗?我看你就是故意抹黑我,想要独占活神仙保佑。” 身后闹腾腾的声音传来,卜测无奈的摇了摇头。 人真是可悲的生物,遇见强于自己的人,便忍不住溜须拍马,刻意自贱讨好,不求得到好处,只怕被嫉恨,心性复杂,颇多包袱,难得逍遥。 第五十七章 一字乾坤断祸根 卜测先去了县衙,借来桌椅,摆放至县衙对面柳树的树荫下,算命摊子又开起来了。 卜测想到之前那些人,他们还不知道自己讨好的人,还比不得他们阔绰,也要为了银钱出来讨生活。 之所以选在这个地方,一来是为了桌椅,他总不能扛着桌椅出来,也不可能跟天桥骗子一样,坐地忽悠,毕竟他名声太大,多少还是要些面子。 二来则是名声太大,围观人太多,在县衙门口,还可借助县衙衙役,维护一下秩序,免得起了冲突,造成人员伤亡。 果不其然,那些从林秀才家门口一直跟着卜测过来,期间还有不少人跑回去呼朋唤友。 卜测刚刚坐下,已经被团团围住,里三层外三层,人声鼎沸,猎奇一般看着卜测,说着恭维的话。 文太子就坐在卜测边上,他没有刻意隐匿,所以也一同享受了万众瞩目,指指点点的待遇。 卜测很无奈,这些人光是看,怎么就没人来呢! 杨正廷听说此事后,特意交代了几个衙役过来帮忙维持秩序,也免得有人冲撞卜测。 众人知道活神仙算命,心中颇为心动,毕竟这可是神仙啊!谁不想知道自己以后的命运呢? 奈何,正是卜测神仙之命太盛,他们才不敢上前。 之前卜测可是一见面,就把恶贼王员外干过的丑事都给算出来了。 他们自觉心里也有不可示人之事,不敢示人,更何况是神仙? 再则,请神仙出手算命,他们给多少钱合适? 少了,那是对神仙不敬,多了的话,他们也不太舍得,主要是他们不觉得自己以后有什么飞黄腾达的经历,又何必浪费钱呢! 只是算命占卜,又不是能明确求到神仙保佑,否则他们便是倾家荡产也要换来活神仙给一场富贵。 文太子多少年没被人这般注视过,多少有些不自在。 “先生,这如何看人生百态?” 文太子有些疑惑。 卜测笑道:“心中有眼,自然可见。” 卜测说着,余光瞥见人群一人,眉头紧皱,眼中露出挣扎之色。 那人沉吟再三,纠结万分,最终一狠心一跺脚,朝着卜测走了过来。 “活神仙,我可以算吗?” 来人一身土黄色锦衣,穿戴考究,奈何眉目之间,不见半分贵气,反而印堂一道悬针纹,更显苦大仇深。 卜测纸扇指了指对面的凳子,道:“卦算有缘人,卜某今日可算三卦,如今一卦未出,自然可算。” 奇货可居,每日三卦足以应付他日常生活,没必要算太多。 这人没坐,他躬身而立,嘴唇抿了抿说道:“活神仙,我该如何算?” “生辰可算,若是不知,亦可测字占卜。” 本来还有铜钱六爻占卜法,奈何他一个铜板都没。 “那请活神仙给我测字吧!” 这人沉吟后,提笔沾墨,写下了一个“金”字,似是为了在白纸上凸显这个字,这人写完,顺手画了一个圈,将“金”字圈了进去。 恭敬的推到卜测面前,这人什么话也没说。 围观众人脖子伸的老长,若非慑于旁边官差,恨不得都围上去看个清楚。 卜测看这个字的时候,文太子也跟着看了过去,他并无看出任何玄机,有些好奇先生能从这个字中看出什么门道。 卜测一看这个字,便是不看面相,也已经看出来人是做什么的了。 金为土下之宝,此人又在金字外面画了一个圈,可以说很明显了。 卜测这才抬头看向男人,也没有刻意点破,而是道:“阁下此字,是想抽身而出?” 金子上面一个人,本该亲密无间,毫无缝隙,紧密相连,此时却大开大合,如同八字,分开两边,无法互相支撑,有些倒塌,可断此人是与人合作谋生取金,此时却想分道扬镳。 中年人正在斟酌该怎么开口,便听见卜测这话,他愕然抬头,随即恍然,这是活神仙,如何能不知他所求何事。 中年人一脸苦涩道:“活神仙英明,的确如此,我于一人合作,现下不想做这等事了,奈何遭受对方威胁,敢问活神仙我可还有出路?能否摆脱对方,重获新生?” 卜测沉吟道:“摆脱对方倒是不难,难的是摆脱对方,也难以摆脱自己亲手种下的恶果。” “阁下如今恶疾缠身,可曾想过为何如此?阁下所行之事,有伤天和,乃是以寿换金,固然能得一时富贵,可恶果缠身,祸及子孙,岂是阁下想要的结果?” 金下一“干”如同身躯,却纤细异常,还有些歪斜,可断对方身体出现异样,但因为干藏匿于人下土中,因此所患是隐疾,即为不可提及的恶疾。 在看干下两点,为土中之物,必为钱财,再则这两点分离太过,几乎要逃出土内,可断此人内心厌恶了这土中之金。 以身躯撬动之物,又在土中,且被他厌恶,足以说明一切。 以此字,卜测断定,他为盗墓之贼。 众人一听这话,忍不住喧闹,这人看起来颇为强壮,气色也很好,一点也不像是有病,更何况恶疾缠身? 中年男人听到这话,却是脸色骤然惨白,艰难的点了点头,道:“果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活神仙……” 中年人猛地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求道:“吴勇求活神仙指点一条活路,我吴勇死不足惜,纵然有千般理由,也不该以那等事谋生,吴勇知罪,但是我家人的确无辜,还请活神仙垂怜。” 卜测沉声道:“起来,你且往身后看,你之活路,正在此处。” 中年人下意识的起身朝后面看去,后面有什么?人山人海,他扭头看向卜测疑惑不解。 “活神仙,我身后是人,您的意思是……” 让他多找点人,干掉对方? 卜测扇子指向他身后,说道:“再看……” “你虽有心抽身,金盆洗手,也只能保证日后不再行那等缺德之事,却不可抹平你往日罪孽。今朝此法,罪在你一身,你一力承担,可免你子孙祸端,不至于香火断尽。” 卜测言尽于此,听不听那是他的事。 中年人再次扭头看去,众人也都面面相觑,正好在他身后的人突然被众多人注视有些心虚,连忙朝着两边挤,挤出了一人缝隙。 中年人眼睛顿时瞪大,他看到了身后“开丘县衙”蓝色牌匾高悬,仿佛利剑刺入心中。 众人交头接耳,嘈杂声渐起。 中年人低头沉思,随即猛地一跺脚,似是做出某种决定。 他看向卜测,拱手道:“多谢活神仙指点迷津,吴勇今生无以为报,来世若有机会,当牛做马报答活神仙。” 正欲转身离去,他又顿了脚步,扭头走到桌前,伸手在袖筒里面掏了掏。 卜测见状这才松了口气,他还以为对方要直接跑了,不给卦金呢! 中年人掏出了一锭金子,看着足有一两重,卜测都不免期待起来,有了这一两金,他接下来一年都不用为生活奔波了。 岂料,中年人看了看手中金子后,厌恶的摇了摇头,在卜测眼睁睁看着下,又塞了进去。 “岂可以这等肮脏之物,玷污活神仙……” 中年人说罢从身上取下荷包,倒出了几枚铜板,恭敬的放在卜测桌上。 “活神仙,此为我当年以苦力挣的干净的钱,这些年不论何等境地,我都不舍得花,今日便以此送给活神仙当卦金。” 吴勇说完,转身朝着县衙走了进去,一脸决绝。 卜测牙疼的看着十枚铜钱,他不嫌金子脏啊! 立字为证定始终 昨日来了站短通知,告知本书将上“网页版,仙侠热门分类”推荐。 诸位书友可能不知,这个推荐代表什么。 作者群里有这么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来了这个推荐,基本上等同于被网站放弃,可以切了开新书了。 玄这本书上一次推荐,也是这个,戏称为“凉门推荐”来了两次,注定此书不会被更多人看到。 这个推荐,只有网页版才可以看见,还是在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角落,基本上就是给同为作者的同仁看的。 毫不夸张,这本书的成绩足以用“寒酸”来形容,二十五的追读,等于这本书可能连打印合同和合同快递费都赚不到。 兄弟劝我切了,责编也劝我切了,作者群里的有经验的前辈也劝我切了,甚至论坛的路人甲都让我切书,没必要为了一本注定不会有人看书浪费时间,浪费精力。 这里面有好意,有嘲讽,玄看着惨淡的数据,也的确曾有心灰意冷。 切还是不切,玄认真想过。 正此时,作家助手收到几位书友打赏消息通知,玄看着本书打赏的诸位书友,看着粉丝榜上,除了几位朋友友情支持之外的十九位粉丝,思考良久。 玄决定当一回铁头娃,不切!!! 连粉丝榜带追读的二十五人,算一下重复率,大概能有三十人看本书,玄就为了这三十个书友写下去。 你们花费时间,花费书币支持了玄,玄不能浪费你们的支持,便是为你们,玄也要有始有终写下去。 玄曾想,多拖延一阵上架时间,或许能有起色,但此时不再这么想了,以后会尽量多更,多写。 与其苟延残喘吊着,不如就给三十位书友看个畅快。 玄可保证,这本书会按照原定大纲,章钢,写下去,百万字给诸位书友一个善始善终。 立字为证,当有始终,不负书友,百万完本!!! 《天命编纂师》立字为证定始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八章 八字不合婚如杀 第五十八章未曾合婚姻缘杀 啪…… 惊堂木一拍,身着官服的杨正廷威严肃穆,喝道:“堂下何人,状告何事?” “回禀大人,草民吴勇,并非状告而是来自首的。” 吴勇越想越觉得活神仙说得对,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这个身体已经没有好活头了,可决不能连累家人,既已做出决定,他没有拖延,直接就冲入了县衙。 “哦?你所犯何事,因何自首?” 虽已有衙役提前一步,告知吴勇在外求卜先生算命,但杨正廷还是颇为好奇,不明就里。 吴勇本来跪的笔直的身体,垮了下来,面露愧色,低头说道:“草民……盗墓挖冢,二十余年共窃墓五十有四,因行事过于缺德,现身患恶疾,今得活神仙点拨,不忍牵连家人,特来投案自首。” 挖坟盗墓的确缺德,吴勇很感激活神仙没有当面点出,否则别看当时县衙近在咫尺,他未必有命进来。 且他已经在开丘安家落户,若他身份曝光,家人也难逃厄运。 他罪有应得死不足惜,但却不想牵连家人。 吴勇接着道:“草民还要举报同伴张淦,每每下墓皆为我二人同行,去年草民察觉身体抱恙,便想抽手而出,奈何张淦不愿舍弃这条财路,一直以家人性命和报官要挟草民。” “草民自知罪孽深重,甘愿领县令大人任何刑法,只求大人能将张淦也捉拿归案,如此草民便是死也心甘。” ………… 有了人打头阵,而且给的钱还不多,围观的人就越发心动了。 这可是活神仙,活的神仙,算一次才几个铜板,简直赚大了。 只是众人扭头看到县衙后,便又忍不住纠结,算过之后万一他们也得去县衙自首可怎么办? 众人绞尽脑汁回忆过去,想看自己曾经是否做过什么不为人知但却违法的事。 众人纠结间,一个书生走了出来。 “刘和拜见活神仙,上次刘和不知活神仙身份,多有得罪之处,特来赔罪,还望活神仙海涵。” 刘和一脸愧色走了出来,拱手作揖,他心情颇为复杂,若非当初他不信活神仙,而是去提醒王书生,或许王书生便不会死。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让刘和心中备受煎熬。 卜测刚才便已看到刘和,他见刘和眉头不展,郁结于心,想着待会他就会来找自己,果不其然这便来了。 “原来是刘公子。” 卜测道:“刘公子言重了,你谦逊有礼,何来得罪卜某一说?至于那王书生之事,因果循环,天理报应,又岂是你多说一句话,或少说一句话可更改?莫要为此太过介怀。” “相逢便是有缘,卜某今日还有两卦,刘公子是否来一卦?” 卜测也不想被围观着枯坐一天,早些算完,他还可早些回去修行。 刘和眼前一亮,颇为意动,含蓄道:“若是小生有此福分,能得仙人医卦,自然愿意。” “小生,想要求问……” 刘和本想问前程,想了想又改口道:“便求问一下姻缘吧!” 前程之事,刘和担心问出来结果不是他想要的。 他从记事便开始读书,读了半辈子的书,若是不得前程,他只怕自己以后失去心气,不知该如何生活,与其这样,还不如不问,也算给自己留一个念想。 算姻缘…… 卜测沉吟道:“刘公子可知自己出生于何年何月何日何时?” 算姻缘的话,还是八字更妥当,可算尽一生详情。 若是测字却只可得一时结果,看相也不如八字更详尽。 “出生时间?” 刘和皱眉回想,之前并无生辰算命一说,他们也不曾有人刻意记住生辰。 文太子看向刘和,沉吟了下,暗中传音道:“先生,他生于,乙巳年,丙寅月,丁卯日,壬子时。” 卜测疑惑看向文太子,不解他如何会知。 文太子见状,连忙解释道:“近三十年来,文曲河两岸出生的人,文都有些印象。” 卜测点了点头,掐算一下,斟酌着说道:“刘公子旧伤可曾痊愈?” 此八字,寅巳相穿,寅木为旺,巳火为弱,因此可断他手臂必有伤。 六年前丁巳年,巳火动,因此可断当年有损。 但寅巳相穿不至于胳膊受损,寅木旺盛尚且受损,巳火被穿,实则受损更大。 因此刘和还有心脏问题,更为严重,只是此时还未凸显出来,卜测便压下没提。 “额?” 刘和正在回想生辰,他闻听此言,愣了一下。 卜测道:“六年前,刘公子手臂之伤,可痊愈了?” 算命习惯,先说以前再说以后。 否则上来便说无法印证的以后,谁知道是不是忽悠人? 卜测前世,大街上算命的老头,一算命忽悠来忽悠去,都是说的以后,难辨真假。 刘和闻言回过神来,点头如捣蒜:“活神仙所言不差分毫,小生于整一岁星时,贪玩爬树,摔断了胳膊,如今逢阴雨天便有些酸痛难受。” 纵然已经见过卜先生的神奇之处,可当这神奇对应在自己身上,刘和仍是激动万分。 卜测先对命局说了过往,无一不应验之处,令人啧啧称奇。 说完过往,卜测再说婚姻:“刘公子去年姻缘便至,你应当算的并非姻缘,而是妻子体魄吧?” 去年为壬戌年,卯戌而合夫妻宫,可断他去年成婚。 “对对对……” 刘和激动不已,一连叠声应下:“活神仙,小生正是想问妻子如何……” 不需他多言,卜测已经从命局看出,刘和妻子身体应当是不行了。 命局子卯破,婚姻宫被毁。 若是卜测前世还有离婚一说,但生在这个时代,便是有和离,女人也甚少选择,因此多数是生生被克死。 卜测沉声道:“刘公子是否奇怪,为何你妻子去年嫁给你时身体康健,而今不过一年,身体每况愈下,久病不起?” 刘和瞪大了眼睛,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活神仙。 “的确如此,活神仙这是为何?” 刘和连忙追问道:“去年成婚时小生贱内身体颇为健康,今年小生想着应当会有孩子,可却不曾想,贱内身体越发病重,已至药石无医地步,还请活神仙指点,究竟因何?贱内可还有救?” 更怪的是,所有大夫都找不出病因,只能每日以补药吊命,却不见半分好转。 也幸亏,他岳家小有钱财,否则每日补药都要吃不起了。 第五十九章 蛇虎成婚如错刀 “要救她不难,且看刘公子愿意与否!” 卜测接着说道:“若卜某所料不差,令正应当比你大两岁吧?” 卜测本想直接问刘和他妻子,是不是属虎,但想到这连干支纪年法都没普及,生肖一词也鲜少人知,便改口直接问年龄。 若非属虎,便是刘和克妻也不至于克的如此生猛,让他妻子身体急剧恶化。 “不错,诚如活神仙所说,小生贱内比小生大两岁。” 刘和说这话时,脸色微红,头也有些不自然低下去,颇为不好意思。 他家境贫寒,岳家却是县中富户,说到底他们结亲,刘和多少是仗着读书人的身份,占了岳丈家的便宜。 刘和又追问道:“仙人,若是小生有这个能力,自然愿意救贱内。” 虽说他是图岳丈家的钱财支持,但一年的相处,他对妻子还是有些感情的。 而且,若是妻子没了,他脸皮再厚,也不好跟岳丈家借取钱财了。 卜测道:“要救她也容易,便是刘公子休妻亦或者和离,断绝来往,令正身体自可痊愈。” 此话一出,顿时哗然,周围人瞬间指点指点,交头接耳起来。 刘和目瞪口呆,愕然看着卜测,有些手足无措。 “活神仙,您这是什么意思?贱内病重,怎么是要我们分开?” 刘和不解其意,他眉头紧皱,心中暗想,莫非是妻子对他不喜,故意这番折腾自己,只为让他休妻? 卜测叹息一声道:“刘公子莫急,此事错不在你,亦不在令正。” 之前住在县衙的时候,卜测就发现了,除了妖人害童案之外,县衙里面最多的案子,便是这夫妻之案。 夫灭妻,妻害夫,争吵不休,喧闹不止! 卜测起身,朗声道:“缔结两姓之好,情牵一线姻缘,此为人生之幸事,也是繁衍种族,延续香火之必要。” “但并非一男一女随意便可成婚,人为万物灵长,并非家禽野兽可随意择偶。” “婚配婚配,重中之重的便是“配”,如同榫与卯,钥匙与锁,若是不配强行结合,便会两者皆伤,两者皆损。” “君不见,有些人成婚后,飞黄腾达,事事顺遂,夫妻和顺,恩爱有加。” “更有一些则是婚后事事不顺,事业一落千丈,散尽家财,轻则夫妻吵闹不止,重则危及性命。” “这便是“配”与“不配”的区别,刘公子和令正便是不配,如此结合于你于她皆无好处。” 趁着人多,卜测才解释这么多,与其说是说给刘和,不如说是说给天下百姓听。 连八字都没有,生肖更是不通,就更别提成婚前会合婚了。 这也是为何,现下婚事如同儿戏,吵闹不休。 众人听到这话颇为新鲜,但细细一想,可不就是如此! 别说这些人,便是文太子听到这番话,也是颇感惊奇。 他当年活着当太子的时候,就知道民间最多的案子便是婚姻案,他也曾想过政策解决此事,他考虑良久,也只是想出放宽和离的规矩而已。 可此法并无太大作用,再加上自己皇考不断折腾作死,他便无暇顾及此事。 现下听到卜先生这话,文太子颇为好奇,奈何时机不对,只能暂压心中疑虑。 “活神仙说得对啊!我和我屋里头就不合,自打娶了她就没走过好运,原来是我们俩不配啊!” “怪不得天天左邻右舍吵个不停,我看就是活神仙说的这样。” “可不是,我兄弟娶了弟媳后,就争吵不断,他生活越发艰难,而我娶了妻子后,却是过的有滋有味,原来是我婚配了,他婚不配!别看父母偏心他,婚事上我比他可幸运多了!” “活神仙,如何才能找到相配之人?” 有人忍不住好奇询问,刘和在一旁脸色极为难看,欲言又止,闻听此言,便也静默不语,看向卜测,想听活神仙的解释。 卜测道:“人生于何等时辰,便有何等八字,若是精心婚配,便需合八字。” “此对诸位来说,还有些难以理解,概因纪年法还未更替。” “但有一最简单的合婚法,便是生肖配。” “十二生肖,子鼠,丑牛,寅虎,卯兔,辰龙,巳蛇,午马,未羊,申猴,酉鸡,戌狗,亥猪,每年一生肖,十二年一轮回,生肖之间亦有相配,相刑,相害,相冲之说,选对生肖合婚,便可婚配。” “比如这位刘公子,生于乙巳年,便是生肖为蛇,他妻子生于壬寅年,乃是属虎,蛇虎成婚如刀错,此便是相刑,故而他们之间无形中有血影刀光,于他们皆为不利。” 卜测对众人解释后,又看向刘和问道:“刘公子,你若想救你妻子,分开与你们二人都有利。” 刘和仔细想了想,他虽说成婚后,有了岳父家的帮助,金钱倒是不拮据,可其他事情上的确出了问题。 刘和就觉得最近运气太坏,只道是自己倒霉,却不想原来是婚姻不配。 “活神仙,除此之外,可还有别的解决办法?” 刘和心里不甘心,若是和妻子分开,他生活便会陷入困境,要为衣食所劳,如何还能安心读书考取功名? 若是有别的办法解决一下,既能让妻子不妨碍他,他又能得岳家金钱帮助就好了。 卜测看出刘和心思,脸上带着几分疏离说道:“并无,刘公子当早做决断,免得追悔莫及。” 要解决也是有办法的,便是拖,以刘和八字和生肖来看,在拖一段时间,拖死他老婆就行了,但卜测却不想管他了。 果真是,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往往读书人。 刘和也看出了卜测对自己的疏离,不敢再说,伸手从袖筒里面摸了摸,摸出了几枚当五的大通宝,恭敬的放在了桌子上。 刘和拱手道:“多谢活神仙指点,小生会慎重考虑此事。如此,便不打扰活神仙,小生这便回去和贱内商议商议。” 卜测看在这几枚大铜钱的份上,还是客气的点了点头。 回头,应该找机会和杨正廷说一下,推广一下合婚之法。 复杂的八字合婚不会,但是简单的生肖合婚,只要识字便不难学。 来衙门合婚书的时候,让文书对一下生肖合婚,便能有效减免不少婚姻悲剧发生。 第六十章 卦算蠢贼欲窃仙 第六十章卦算蠢贼欲窃仙 自那日,卜测道出生肖合婚更有利后,便在开丘县掀起一股合婚热潮。 后又因刘和之事,将生肖合婚更是推上神坛。 概因当日刘和听了卜测话后,回去和妻子岳丈商议。 刘和岳丈闻听此言,自然爱惜女儿,不忍女儿因此丧命,便主动做出赔偿,给刘和纹银五十两,换取刘和与自己女儿和离。 说来也怪哉!刘和与妻子和离之后,不过一旬时间,病入膏肓眼看药石无医,准备后事的妻子,竟就莫名康复了,成为开丘县又一奇谈。 正好文太子对此颇感兴趣,卜测对他讲解时,便顺手写了一份生肖合婚的喜忌刑冲,赠予杨正廷。 杨正廷如获至宝,当即便安排了吏员学习,活学活用短时间内难以达成,但按部就班的对照还是可以的,自此生肖合婚成为开丘县婚配嫁娶之必经步骤。 …… 夜间卜测坐在小院纳灵修炼,他刚刚悟出诀窍,以八卦镜运转,在辅以纳灵诀纳灵,修炼速度更快数倍,且灵气更加精纯,一日便可抵数日之功。 卜测刚刚进行修炼,便眉头皱起退了出来。 “又来了……” 卜测抬头看向院外,以他目力可见小院外青烟升腾,更有细碎脚步以及磕头声音传来。 法眼之下,小院之中满是淡黄色的信仰功德之力,将灵气几乎都排挤出小院之外。 随着卜测名声越发响亮,加之他住处被百姓奔走相告。 不知何时出了个聪明人,悄无声息的带着檀香来他门前烧香跪拜,许愿乞求。 自此如同开闸泄洪一样,甚至形成潮流,越来越多人效仿。 倒是都知道卜测淡泊名利,不喜虚礼,因而白日里还好无人打扰,但每当夜晚小院外便络绎不绝来人上香。 短短几日内,他外墙的青砖都被熏黄,可见有多么夸张。 有人上香,有人祈愿,便有信仰功德之力滋生。 纳灵修行,本就如同棉中挤水,这信仰功德之力则如同香油混入进来,让卜测吸收更添困难。 他本就不是修功德信仰之道,亦不远沾染这份因果,因此百姓的供奉让他颇为头疼。 有时他起早了,还能抓住一个赶早上香的,告诫一番,对方当时答应的好好的,回去和人一说,又再生想法,心中还窃喜自己被活神仙注意到了,而后变本加厉,上香更卖力了。 偏偏还有那些看热闹不怕事大的,言说自己上香后,果真有效,身体好了,运气好了云云,让卜测更被神话。 甚至于巷口的小餐贩,都改成卖檀香贡品了。 卜测不厌其烦,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来供奉他,他还不好发作。 今夜之事让卜测下定决心,想个办法要杜绝此事,免得形成趋势,将来若是传到外地,更不好控制了。 索性也不修炼了,卜测回屋睡觉,倒是难得安眠。 一夜好睡,卜测洗漱过后,提上笔墨纸砚,便要出去继续摆摊算命谋生。 叽叽喳喳…… 桃树上两只翠鸟鸣叫,好似和卜测打招呼一般。 “早啊!” 卜测看向翠鸟,随口打了个招呼。 这两只翠鸟,随着卜测搬进来而飞入小院,日日栖居桃树上,俨然已经在此安家落户。 掂了掂袖中几个铜板,不由得感叹有钱真好,不用自己做饭,可以出去吃喽! 正欲开门,一阵微风吹来,将桃树枝上最后几片粉嫩花瓣吹落,正好吹到卜测脚上。 不动不占,无事不占,卜测看脚面花瓣,心有所感,来了兴趣,伸手掐算一番。 以日时起卦,得出上卦为艮,下卦为坎,艮上坎下得卦,山水蒙。 卜测自嘲一笑:“竟有小贼盯上我了,却不知我终日还要为了几顿饭钱出去摆摊算命,哪有余钱可偷?” 坎为水,意指盗贼,家宅为防盗,艮为山,山为阻。 “罢了,罢了,所幸有伤无亡,便由着那小贼吧!也好给他一个教训!” 卜测摇头出门,此卦上艮下坎,意为上山下水,指下山遇险,卜测断定小贼不仅无所获,更会伤其根骨,鼻断脸肿,但无性命之忧,便也不刻意阻止。 全部家当都在身上,他才不会为了小贼留下来耽误挣钱时间。 啧…… 一出门,卜测忍不住咂舌,看看看看,这越发不像话了,现在都开始摆贡品了。 瓜果还好,谁这么有脑子竟然还放了个卤猪头? 不吃吧!这么大的猪头,还真是浪费。 吃吧!大热天放了一夜,又是在院外肯定不干净不新鲜。 真是浪费啊!有这心思,直接给钱不好吗?弄这些东西,以后巷子味道还能好? 这件事情,真需要解决一下了。 “卜先生,卜先生……” 卜测听闻喊声,回过神来,便看见一个小小身影,迈着小短腿兴奋的朝着自己跑来。 “是小林满啊!” 卜测道:“你这会不是应该在学堂读书吗?” 小林满两只小手抓的满满当当,跑到卜测面前说道:“卜先生,您忘记了,今天是休沐,祖父不上课。” “先生给您,这是我婶婶给我烤的菽,可好吃了。” 小林满两只小黑手,一看就是刚扒了锅底灰,卜测倒也不嫌弃,伸手接了过来:“倒是谢谢你还能记着我!” 小林满说道:“不谢不谢,您还保佑我了呢!还有要不是您,祖父也不会让我读书。” “对了,先生上次我给您的菽,您烤了吃了吗?” 小林满嘴巴上还有锅底灰,小脸脏的跟小花猫一样。 卜测这才想起来,他还有一把子豆子在另一件衣服衣袖里面,而那衣服他正准备洗来着,万一泡水豆子可要发芽了,幸亏想起来。 “未曾。” 卜测说着,捏了烤的金黄酥脆的豆子,吹了吹灰直接扔进嘴中。 嘎嘣脆…… 卜测看向小林满,真为她牙齿担心。 “那您记得吃啊!不然时间长了,要发芽的,发芽了可不能吃。” 小林满话痨一般念叨着:“对了,您是不是不会烤?我就不会,我烤了就成黑的了,我们家只有我婶婶会。” 小孩子不知敬畏,反而让卜测相处的颇为舒服。 “你吃过早食了吗?” 卜测看向滔滔不绝的小林满,好不容易争夺了话语权,不然还不知道这小家伙能扯到哪里去。 “没有呢!现在还不到吃早食的时间,您饿了吗?您要是饿了,我给您拿个馒头吧!我婶婶蒸的馒头可好吃了。” 寻常人一日两顿饭,便是林秀才家境殷实,也难得吃三顿。 卜测摇头道:“你婶婶的馒头,回头有机会我在吃,既然你没吃饭,我刚好饿了,不如我请你吃?就当谢谢你给我的烤豆子。” 小林满一听这话,顿时眉开眼笑,问道:“您是要出去下馆子吗?” 卜测点了点头,小林满更加欣喜,连忙说道:“好啊好啊!先生,我知道那里的馆子好吃,我带您去。” 我给卜先生带路,就不算白吃先生的。 “那你快回去告知一下家人,免得他们为你担心。” “好,您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出来。” 小林满兴奋的手舞足蹈,欢快的跑了回去。 第六十一章 骗人骗己难骗仙 不多时,林秀才亲自领着洗干净的小林满走了出来。 林秀才拱手致歉:“卜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满宝给您添麻烦了……” 卜测一看便知林秀才误会,连忙道:“林秀才客气了,小林满赤子之心,天真烂漫,卜某很是喜爱,她能分卜某自己喜爱之食,卜某自当礼尚往来,倒是让林秀才误会了。” “就是,祖父我就说我没惹卜先生生气,您还不信。” 小林满嘟着嘴,有些不开心,祖父出来了,她还能有机会跟卜先生去下馆子吗? 卜测见状忍俊不禁,笑道:“再说,卜某对县城还不太熟悉,小林满答应为卜某引路,卜某倒还省的麻烦!林秀才放心,卜某会照看她的。” 林秀才一听这话,颇为不好意思,但卜先生都这么说了,他更不好意思不让满宝去了。 “如此,那便麻烦卜先生了。” 林秀才低头看向满宝道:“既然卜先生这么说了,那你就便去吧!不过,不可对先生无礼,要知进退,不可惹麻烦。” 小林满本来都失望了,闻言顿时眉开眼笑,连连点头道:“祖父放心,我一定会听话的。” 小林满迫不及待的跑过来,抓着卜测的手道:“先生,咱们快走吧!” “好。” 卜测道:“林秀才告辞!” 林秀才见状,心着实提了一下,看卜测没有介意,反而笑着应下,心里这才安稳了些。 看着一大一小离去的身影,林秀才心里跟打鼓一样,激动又紧张。 小丫头真是得意便忘形,那是活神仙,是神仙,岂可随意触碰! 不过,看卜先生对满宝并无厌恶,之前卜先生更是对满宝评价不凡,莫非我家满宝还有仙缘不成? …… 林满手里抓着灌汤包,出来后得意的问道:“先生,我就说这里的东西很好吃吧?” “的确味道不俗,很鲜!” 卜测颇为认可,没有味精鸡精,味道能做到这个地步的确难得。 “先生,您要去算命吗?我能跟您一起去吗?您放心,我肯定乖乖的不会捣乱!” 小林满满眼小星星的看着卜测,一脸希翼。 卜测想了想,三卦而已,不费多少时间,便也点头答应下来。 这孩子以后地位不俗,卜测私心里也希望自己能对她有一点良性影响,将来能起一分作用,天下百姓日子便会好过几分。 远远地卜测就看到卦摊桌子前排了长队,为首的那人,卜测这几日见了不下三次。 黄牛党,无孔不入,卜测没想到,自己的卦摊都开始有黄牛排队了。 开丘县无宵禁,为了争取卜测头一卦,甚至有人带着凉席,日夜在此守候。 三卦很快算完,这几日不断算卦,卜测感觉到自己八卦镜中子水更加明亮,因之前给两个孩子改换新生而黯淡的卯木,也有了些许亮光。 给凡人算命,也是有用,只是没有特殊命格,不足以点亮其他天干地支,只能给已经亮了的两处地支增加微弱力量,聊胜于无吧! “先生,您讨厌刚才那个人吗?” 卜测带着小林满走出不远后,小林满压低了声音好奇的问了一句。 “哦?何以见得?” 卜测看向小林满。 小林满说道:“我感觉出来的,您和他说话的时候,很简短,而且还没有嘱咐他别的话,似是不想多看见他一样。” 卜测哈哈一笑:“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不错我很厌恶他。” “为什么?” “他不思进取,整日里想着靠赌博发财,为此卖儿卖女,浑然不顾家人死活,便是找我问卜,也不曾问家中病重老母一句,反而不断追问自己财运,此等人不配为人。” 卜测叹息道:“但偏偏世上此等人最多,只不过有些人良心未泯,还能压抑贪欲,而他则是以无可救药,终究会害人害己。” 小林满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她听不完全明白,但却听懂赌博害人。 卜测牵着林满朝着县衙走去,正好遇见出来的邢立。 “卜先生,您来找大人吗?” 邢立看到卜测热情的打招呼。 卜测道:“不必,我来找邢捕头即可。” “您找我?” 邢立愣了下,随即问道:“卜先生可是有什么需要在下效劳?单凭吩咐,在下正好这会有空。” 便是没空,只要卜先生开口他也有空。 卜测想起自己早上占卜的一卦,看时辰差不多了。 “邢捕头若是无事的话,卜某想请邢捕头和卜某走一趟,拿个小贼。” 不待邢立开口,他身后的捕快就连忙说道:“卜先生,我们有空,我们都有空,哪里有贼?我们这就去抓了。” 邢立扭头瞪了几个手下一眼,绕过他拍先生马屁,问过他了吗? 邢立道:“卜先生,抓贼是在下分内之事,倒是劳烦卜先生了。” 不劳烦,跑他家的贼,他也不能等着别人抓啊! 卜测又想到卦象,提醒道:“对了,最好带个板车同去。” 带板车?邢立等人疑惑不解,但还是下意识听从卜测吩咐。 …… 巳时末午时前这段时间,基本上无人在家,农人出去做工,学子出去读书聚会,小贼看准了时间过来。 两米的院墙,难不住经常溜门撬锁的小贼。 小贼左右看了看,小巷无人,他走到院墙处摆满香火贡品的小院前。 “当神仙真是好,能耐大不说,还有人上赶着送贡品。” “哼哼,很快我刘三也要当神仙,等我偷到活神仙的仙术或者仙丹什么,我刘三也要让人这么供奉我!” 小贼刘三羡慕的流口水,贼眉鼠眼动了动,看向猪头留了口水,趁着无人上前拽了个猪耳朵塞进嘴里。 小贼刘三双手合十祈祷道:“神仙保佑神仙保佑,保佑我刘三一定要撞大运,最好偷到活神仙的仙丹。千万别是仙术,我不认识字,一定要有仙丹。” 随即,小贼后退几步,猛地往墙上跑去,借力在墙上踩了几脚,手扣住墙头一借力就爬了上去。 叽叽喳喳…… 小贼刚骑上墙头,一条腿还没来得及跨过来,便听到鸟叫声,接着就感觉什么东西朝着自己扑过来。 两只翠鸟看见小贼爬上墙头,张开翅膀俯冲了过来,对着他的脸上就啄。 “什么东西?臭鸟?滚开……” 小贼顿时一惊,连忙摆手挥打翠鸟。 奈何两只翠鸟很会配合,一个在上一个在下,让他自顾不暇。 嘭…… “哎呦,摔死我了……” 小贼抓鸟幅度太大,一个不稳就从墙上摔了进去。 落下时,又磕碰到了院内观赏的太湖石,腿骨顿时折断。 偏偏两只翠鸟,对他哀嚎没有半分恻隐之心,还在不停啄他。 小贼又气又怒,刚爬起来就是挥动巴掌,本就腿疼,站立不稳,当下更是脚下一滑,朝着地上栽了过去。 “血……流血了……” 小贼眼冒金星,伸手一抹,温热的液体流了一手,惊呼不已。 “这……这……活神仙不在家,我看过的啊!” 小贼又惊又俱,哪怕好不容易跳到小院里面,他也不敢在生出半分盗窃心思。 这刚跳过墙就这般倒霉,要是真的爬进屋子里,自己还有命吗? 刘三本心存侥幸,眼下之事,纵然他贼胆包天,也不敢在偷活神仙的东西了。 “别啄我了,我不偷了,我不偷了,我以后再也不敢打活神仙的注意了……” 刘三脸上血泪横流,跌跌撞撞的朝着大门冲去。 还真是不能对活神仙不敬,这是神仙,真的是神仙啊! 刘三后悔不已,下定决心以后偷东西都要绕开平安巷,对,回头还得来给活神仙烧香赔罪。 刚打定主意,刘三正欲开门,不料门却自己开了。 不待刘三有反应,便看见门开之后,外面站着七八个身穿公服的捕快。 大眼瞪小眼,刘三大脑还没反应过来,邢立已经冲上去把这蠢贼给按住。 “刘三又是你这蠢贼,你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来偷卜先生……” 邢立愤怒不已,这刘三就是惯犯,蠢的不行,上旬见人家郑员外家敲门铃铛好看,捂着耳朵去窃取铃铛,被人当场抓了,这才刚放出没两日,竟然又把注意打到卜先生家了。 其余捕快为了跟卜测示好,也都一股脑冲了上去,按住断腿刘三,好似这家伙是江洋大盗一般。 第六十二章 奇门占卜谋生机 第六十二章 哀嚎不断的小贼刘三,被几个捕快抬着扔到了板车上。 哪怕都伤成这样了,小贼也不忘记手里紧紧抓着猪耳朵。 卜测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这个猪头要不要给你带上?” 小贼闻言顿时眼前一亮,瞬间止住哀嚎,咽了下口水,试探问道:“可以吗?” “哎呀,活神仙您真是太好了,大恩大德我刘三记您一辈子,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偷您的仙丹了……” 邢立见状,一脚踹在刘三屁股上,斥道:“你这蠢货,屡教不改,现在贼胆包天偷到卜先生家,你还想吃活神仙的贡品?长得丑,你想的倒美。” 卜测说道:“邢捕头,卜某没跟他开玩笑,把这猪头给他带上吧!这东西,再放在这就该有味了。” 一天而已,坏还不至于坏,卜测吃不下,给这小贼吃了,倒也免得浪费。 邢立连忙摆手道:“先生,这怎么能行?这是人家贡给您的。” 卜测道:“邢捕头,卜某正要和你说此事。” “卜某一介凡人布衣,实在当不得这般供奉,这是在折煞卜某。” “能否请邢捕头想个办法,莫要再让人做这等举动。他们的香火,卜某受不起,这些贡品放在此处也不过是浪费钱财,污染空气。” “以后天气炎热,这些食物放在这里,那卜某这小院的味道可就难以想象喽!” 卜测想着,先告知邢立让官府处置,若是官府处置不来,那他在想别的办法。 有捕快说道:“活神仙,您谦虚了,您是活神仙,怎么可能受不起凡人供奉?这都是百姓们对您的爱戴之心。” 卜测摇头道:“卜某择此处安居,图的便是一份清幽,这般香火供奉,卜某实在清幽不起来。况且,卜某只是有些许能力的凡人,着实离神仙有些远,大家莫要再说这些了。” 看卜测有些不悦,邢立连忙说道:“先生您放心,这件事情交给我邢立,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人打扰您。” 既然卜先生不喜欢,他想办法处理一下便是,没必要因此惹怒卜先生。 卜测拱了拱手道:“那卜某的清净,就有劳邢捕头了。” 邢立连忙回礼:“不敢不敢,能为卜先生尽些绵薄之力是邢立的荣幸。” 邢立说着看向那些捕快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把这些碍眼的东西,都清理一下。” 于是乎,这些东西都放上了板车,便宜给了小贼刘三,让他兴奋的都忘记痛苦了。 能有这些好吃的,他何苦做贼呢! …… 卜测本以为邢立会禀报杨正廷,然后出个公文什么,没想到入夜后邢立带着一个人,两个人竟然蹲守在他院墙外,每当有人靠近,便上去将人赶走。 院内,卜测扶额轻笑,这办法倒也不能说没用,只是辛苦邢立了。 一连七夜,邢立都带着一个人彻夜守在小院外面,但凡有人靠近,他们就上前低声交谈让人离开。 “头,您都守了七夜了,我看今天没什么人了,不如您先回去休息,我一个人在这盯着就行。” 邢立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撇向手下道:“费什么话,我若是走了,真来人你能镇得住吗?别人没劝走,反而惊扰到卜先生休息。一起在这看着,今天要是没人来,再守两天就行了。” 他在这里,来人会看在他捕头身份上给几分面子,实在不给,他武力值也可和人家讲理。 若是只留一个手下在,怕是根本镇不住那些混不吝。 捕快疑惑道:“为何您不让大人发个手令?若是大人发个手令,那些人肯定听,也不用您这般辛苦。” 邢立不耐烦道:“你要是烦了,你就回去,我自己在这守着也行,反正也没什么人了。” “我倒是没什么,我和二子换着来的,守一夜不算什么,但是您接连守了七天,我怕您吃不消啊!” 邢立皱眉道:“你小声点,别吵到卜先生休息!” 语气一转,邢立解释道:“卜先生为人低调,不喜这般张扬高调,若是让大人发手令,岂非更加让先生不得安静?卜先生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也只能给先生做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不过是守夜而已,有什么辛苦的?” “对了,你们嘴巴给我闭紧了,谁都不要告诉先生这些。” 捕快不解:“为什么啊?” 邢立敲了他脑袋一下,说道:“哪那么多为什么?就是不想让先生知道!我邢立做这些是因为对先生敬重,不是为了邀功请赏。更何况,先生于我有大恩,我为先生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 院内,卜测放下手中的帛书,叹息道:“邢立啊邢立,你这般可真是给卜某出来个难题。若是不能救你性命,卜某今后良心何安?” 随着修炼,卜测已经到显微知著的境界,周遭别说两个人大活人在说话,便是草丛里几只虫儿在繁衍种族,他都能知道一清二楚。 这几日没办法修炼,卜测也没闲着,一直在看帛书上记载的“龙甲神章小术篇”,直至半夜。虽然还是不太懂,但脑海中已经有了模糊的概念。 邢立的行为,让卜测在这个世界感受到些许温暖。 这几夜,邢立在外守候,动作都刻意放轻,便是劝阻那些香客的时候,也不敢大声,生怕惊扰卜测休息,殊不知晚睡的卜测都在看在眼中。 原本卜测想救邢立,只是因为他人品过得去,加上卜测自己想做实验,而现在倒是有几分感情在了。 邢立的命短,不单是他面相有表现,卜测曾问过文太子邢立的生辰八字,他八字也是短命之相。 再加上,邢立的父亲,儿子,妻子,都有表现出他短命之相,可以说邢立是必死之局,如何救他真让卜测犯了难。 甚至可以说,邢立的死相比卜测前世还要明显,还要严重。 八字无解,相貌无解,卜测想要救邢立只能从别的地方想办法。 卜测起身,负手而立,抬头看向星空,脑海过滤自己会的手段。 梅花易数他最近精通不少,可只能占卜结果,并没有办法改变,略过! 巫术……可以治病驱邪,却无法让人改变命运,略过! 六壬,太乙……无解命运,略过! 思来想去,卜测觉得或许只有奇门遁甲可以尝试一下。 奇门遁甲是预测法,可详尽预测事情过程以及结果,或许可以在窥探过程中,给邢立找到一线生机。 第六十三章 星象入体悟仙道 卜测说干就干,抬头看星象,伸手掐算时间。 以今年今月今日此时起盘,卜测脚尖横移,画出九宫。 前世可以手机电脑瞬间排盘,但这个时代,却只能卜测自己推盘而画。 九宫画出,卜测以灵力为线,延伸放大到整个院子。 卜测双手背后,看向星象,脚下轻点,灵力勾勒,按阳顺,阴逆,将三奇,六仪分布于九宫。 从戊开始,己,庚,辛,壬,癸,丁,丙,至乙结束,排列于九宫之中。 小院中,灵气微亮,好似暗淡的霓虹灯光,却又充满玄妙的神异感。 卜测伸手掐算时辰干支旬首,推出属于盾中的甲。 甲寅,推入九宫。 卜测再观天象找出值符,即为“九星”,天蓬,天芮,天冲,天辅,天心,天禽,天柱,天任,天英。 九星列好,再推值使,即为八门,开门,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死门,惊门。 一排排的灵气勾勒出的微微明亮字体,罗列在卜测面前。 卜测双手背后,脚步横移,每一步落在九宫之中,便带着值符九星,值使八门,填空入内。 须臾,排盘而成,小院亮起光芒,两辆马车那般大的奇门盘便成了。 或许是这奇门盘是卜测以灵气勾勒而出,因此地上奇门盘,竟勾连天上星象。 卜测脑海之中,别无杂念,唯有眼前一盘,心中一术。 随着卜测排盘推算,他脑海中帛书上的龙甲神章小术篇,晦涩难懂的字符含义,竟逐渐清晰明亮起来。 卜测此时眼中只有眼前的奇门遁甲盘,无暇顾及别的,暂时忽略了龙甲神章。 “死……死……死,还是死……” 卜测皱眉,奇门遁甲之中,竟无一条活路? “难道好人就该短命?卜某不信,天道不给好人一条活路。” 卜测不服气,若邢立是坏人,是贪官污吏也就罢了,可他侠义心肠,扶危救困,这等人为何偏偏注定命中早亡? 难道真是应了那句话,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地上没有活路,卜某便从天上找……” 卜测冷哼一声,猛地一跺脚,双手托起,将小院中的奇门遁甲排盘,凌空托举起来,朝着天空星象送去。 小院内奇门遁甲排盘升空,好似一张明亮的大网,将天象分为九宫。 小院外,邢立和手下二人愕然看着这一幕,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小院起了神异,目瞪口呆,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文曲河中,所有阴性生灵,皆有所感,抬头透过河水看向星空,那些刚准备出来拉替身的水鬼,再次瑟瑟发抖,沉入河水之中,不敢动弹。 文太子抬头看向天空异像,好似是有一张大网,硬生生把天象给分割成了九分。 “是先生?却不知先生在施展何等手段,竟有如此惊天之力,好似要把天空割裂……” 这气息没有丝毫狂暴,却让文太子都惊惧莫名,难掩心中慌乱。 开丘县方圆八十里内,非凡生灵,皆惊恐注视这一幕,瑟瑟发抖,蜷缩一团,不敢有丝毫举动,唯恐此天劫落下。 …… “原来如此……” 卜测挥手道:“既无用,便散了吧!” 在奇门遁甲盘之中,卜测看到了详细过程,也看到了结果。 虽仍旧是邢立死,但其中却有一变数,需卜测自己解。 随着卜测挥手天空奇门遁甲盘,顿时散开,如同万千烟火,刹那间散落人间。 卜测体内八卦镜运转,将这些灵气纳灵如体内,修炼不易,不可浪费。 万千光华,受到牵引,如同一条淡蓝长龙,婉转奔腾,落入小院。 “嗯?” 卜测纳灵入体,察觉不对,灵气之中多了些更加精纯强大的力量。 “是星象之力?” 卜测又惊又喜,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散出去的力量,消耗一些后,再次牵引返回,竟让卜测一时间无法全部吸收,可见星象之力有多么精纯强大。 来不及吸收,卜测只能任由光华散落小院。 西北角的桃花树,好似得了极大的养分,本已完全凋落的桃花竟再次盛开。 桃树上,桃花不落,桃子却在以肉眼可见速度生长。 卜测却无暇顾及别的,他此时盘膝而坐,凌空离地三尺,周身镀了一层光辉,不染尘埃,真称得上一声绝世谪仙。 运转星象之力,早已经刻入卜测脑海,烂熟于心,却不知其意的龙甲神章小术篇,一个个篆体如同活了过来,给卜测演示其意。 …… 喔咯咯咯……喔咯咯咯…… 天明鸡叫,卜测从领悟中醒来,他眼中有神光浮现,面露欣喜。 昨夜虽未曾给邢立找到活路,却给他悟出道术。 “果真是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卜测伸手摸了摸下巴,回过神来,忍俊不禁,被人喊神仙多了,差点把自己给忽悠的代入老神仙,竟想捋一捋胡须,真是有毒啊! 嘭嘭嘭…… 叩门声音响起,卜测袖子一挥,大门自然敞开。 文太子拘谨的站在门口,自昨夜天网散开,他便来了这里,一直守在门外,听到小院内动静,这才敢敲门。 “先生,昨夜星象有变,可是您在施展仙术?” 尽管心中已经有答案,文太子却还是想问一下,听卜测亲口说出,他心中才安稳。 卜测刚刚悟道,难掩心中激动,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试验一下。 “区区小术占卜而已,倒是惊动了文太子。” 卜测笑道:“来来来,文太子请坐,卜某请你品尝一下人间美味。” 卜测说着,从怀中掏出几个铜板,伸手挥动,以宽袖遮掩。 文太子刚走过来,便看见卜先生袖子一挥,桌子上多了两笼热腾腾的包子。 若是林满在此,定然可以认出,这就是她带着卜测去巷口吃的那家馆子的灌汤包。 卜测好似得了心爱玩具的小孩子一样,难掩激动,忍不住想要在同伴面前炫耀。 此术,乃是他一夜悟道所得,为奇门盾术,乃是真正的神仙手段。 文太子愕然看着包子,这若是幻术手段,自然不稀奇,他也可以变化出来。 可这包子是真的,于他看来,这般手段,好似凭空聚现,这就等同于,勾画大道,这般手段,非真正仙人不可为。 这是卜测可以施展的第一个神仙手段,是真正的仙术,不是他以往施展的嘴炮,或者是靠八卦镜外挂施展的手段可比,这是他自己的手段,不靠任何外力帮扶。 他恨不得再次施展几次,可想到怀中几枚铜板,只能作罢! 虽然他可以直接以奇门盾术将人家的东西给盾过来,可那与行窃何异? 如今,他好歹也算正式一脚踏入仙门,怎么好意思白吃人家的。 第六十四章 冲天短命应在今 “听说了吗?陈记包子铺最近出了一件邪乎的事。” “什么事?” “你还不知道?我告诉你,以后可得躲着点,那包子铺不能去。” “为什么?他家包子挺好吃的啊!” “好吃?谁知道用什么馅做的,那么多人想要买他家配方,老陈头都不卖,那肉搞不好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肉做的。我跟你说最近半个月,他家包子一蒸出来,就消失,连笼屉一起消失,整锅整锅的包子消失,我看八成啊惹上什么妖邪了。” “啊?不至于吧?你这消息准不准?咱开丘有活神仙在,什么妖邪敢来开丘县作祟?” “你这话说的,那邢捕头还天天在街上巡逻呢!不照样有小贼盗窃。衙门天天开着,不还是有案子发生?活神仙,又不是天天守在包子铺,而且那妖邪不还没害人就是吃个包子,活神仙怎么可能会管?” “对了,说起活神仙,还有一件奇事呢!” “又有什么事?” “活神仙家里老桃树一夜之间又开花又结果,你说奇不奇?现在一靠**安巷就能闻到那果香和桃花香,哎呀那味道,我闻着都留口水,要是能让我吃一口,让我少活三年也行啊!” “真的假的?现在不上不下五月份,桃花都掉了,果子也不可能成熟啊!” “当然是真的,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我悄悄扒拉过活神仙门口看过,里面那老桃树,粉嫩的桃花开得比春天还多,那果子一个足有人头那么大,看着就不是凡品。” “对了,我还听我在县衙当捕快的堂兄说过,说是活神仙想吃桃子了,但是五月份哪里有桃子啊?于是活神仙,半夜施法,从天上仙宫里面把长了桃子的仙树给换下来了,不然凡间桃树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又开花又结果?” ………… 卜测牵着林满,照旧请客来了陈记包子铺。 老陈头一看到卜测,顿时眼前一亮,随即眼珠子一转,低头故作心不在焉,重重的叹气。 “陈爷爷,给先生和我来两笼汤包子,还要粥。” 小林满兴奋不已,今日休沐她特意等在门口,果然又遇见卜先生,果然卜先生又收了她的烤菽然后请她吃饭。 “是卜先生和小满宝啊!两位请坐,我这就给你们上包子。” 老陈头亲自去端了好几笼包子过来,说道:“卜先生,今天这顿小老儿请您吃了,以后或许您就吃不到我这包子了。” 哎…… 老陈头说着,悄悄看了卜测一眼,又重重的叹了口气。 卜测自然注意到老陈头这叹息是故意给自己听得,他摇了摇头随即问道:“这是为何?” 人家特意演戏给自己看,怎么也要配合一下。 林满也紧张的问道:“陈爷爷,您要搬家吗?” 老陈头愁云惨淡的说道:“先生您看,我这包子铺以往都是座无虚席,现在哪有几个人?这铺子怕是开不下去了。” 卜测抬头左右看了看,还真是,他来过两次,上一次来人声鼎沸,几乎找不到座位,这次加上他们俩也不过五六个人。 卜测问道:“发生何事?你这包子挺好吃的,怎么会开不下去?” 老陈头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叹息一声说道:“实不相瞒,卜先生我……我这铺子出了点怪事,每日里包子刚蒸出来,一转眼连笼屉一起少两笼,然后笼屉又莫名其妙出现,因此我那侄子都吓病了,之后不知怎么回事,就传出我这包子铺闹鬼,也就没人来这里吃了。” “说实话,我心里也担心,所以这铺子怕是开不下去了,过几日便要关门大吉。” 老陈头说着,摇头叹息,余光却悄悄打量卜测。 这…… 卜测哑然,合着还是他偷懒给人家造成麻烦了? 卜测起身拱手道:“竟是因为此事?哎呀,如此说来还是卜某的不是了,卜某要给陈掌柜赔礼了。” “并无什么妖怪作祟,是卜某偷懒,不想多跑几步路,因此用了些许手段买包子。” “对了,卜某给的钱,难道陈掌柜没收到?” 卜测给钱了的,他虽然想要熟悉奇门盾术,用了这种办法买包子,可他也给钱了,怎么就传出妖怪作祟了? “啊?是您……” 陈掌柜瞪大了眼睛,说话声音都劈叉了。 回过神来,老陈头连忙说道:“收到了收到了,包子消失时,都会有铜钱出现。哎呀,我就说嘛,妖怪吃东西怎么还会给钱呢?原来是活神仙施展了仙术啊!” “都怪我那侄子太胆小,看到包子消失,就吓得不行,还出去乱说,这家伙看我回去不揍他。” 惊喜来的也太突然了,竟然是活神仙对他家包子施展了仙术。 卜测颇为不好意思,看来以后奇门盾术也不能乱用了。 “卜某要给陈掌柜赔礼了,没想到给陈掌柜惹下这么大的麻烦……让卜某真是……” “哎呦呦,活神仙您可别这么说,跟您有什么关系,就是我那胆小侄儿自己吓唬自己。” 陈掌柜连忙给卜测还礼,说道:“卜先生,您喜欢吃我家的包子,那是小老儿我的福分,怎么能说是麻烦呢?您放心,以后您尽管用仙法取包子,小老儿知道是怎么回事,心里就安稳了。” 卜测说道:“以后,卜某还是不要偷懒了……” 陈掌柜连忙说道:“不不不,活神仙,您那么忙,怎可每日走这么远来吃包子?您还是用仙术吧!小老儿会特意给您做好包子,给您留着。” 自此以后,陈记包子铺又火热起来,并且还传出吃包子看仙术的宣传语,让包子铺的每天天不亮就有人过来排队,吃包子是其次,主要是看仙术。 ………… 卜测牵着小林满出了包子铺,他还颇为不好意思,自己给人家造成了这么大的麻烦,人家没怪罪不说,反而还给他赔礼道歉,又是免单。 卜测本来想给包子铺做出赔偿的,奈何他太穷了,最后只能无奈接受陈掌柜给他免了单。 不得不说,包子真香…… 一大一小刚刚走到县衙前,卜测便看到邢立急匆匆的跑过来,和卜测打了个招呼,便冲入县衙。 卜测眉头一皱,顿觉不好,邢立印堂发黑,头顶黑气升腾,和之前王书生面色相差无几。 连忙伸手掐算,今日便是他奇门遁甲盘推算出邢立殒命之日。 冲天煞,短命关,邢立避无可避。 第六十五章 命中注定避无避 卜测哪里还能拉着小林满慢悠悠走? 他连忙抱起林满,朝着县衙追了过去。 二人刚刚进去,便看见邢立又急匆匆的冲出来。 “邢捕头,你急色匆匆,要去何处?” 卜测连忙拦住邢立,开口询问。 邢立连忙拱手道:“先生,闽中狂刀三煞杜力三等巨匪,被刑部三法司的人追捕到了开丘县,大人命我等前去支援……” 卜测闻言连忙说道:“邢捕头,你今日不能出去……” “啊?” 邢立不解看向卜测。 “头,马来了……” 正此时,衙门外捕快等人骑马过来,招呼邢立。 邢立听到催促,也顾不得和卜测闲话,急忙说道:“先生,我下午便回,届时我再去找您听您吩咐。” “不是,邢捕头……” 不等卜测开口,邢立已经急不可耐朝着外面冲出。 “对了,先生我爹又被乡下士绅送了牛肉,回头我给送过去……” 邢立冲着卜测爽朗一笑,随即翻身上马,不等卜测回应,一挥手带着手下就骑马冲了出去。 卜测看拦不住邢立,连忙喊道:“邢立……邢立,若遇生死危机,心中默念,邢立邢立,一路向西,莫问归期,化险为夷……切记,切记啊!” 卜测说着,一挥手,一道灵气朝着邢立激射而出。 “知道了先生……” 邢立远远的应了一声。 哎呀…… 卜测有些气恼的跺了跺脚,他虽学了几种法术,可只能运用在死物身上,无法对人施展,不能强留邢立,只能看着他离去。 邢立此时脑子都是热的,协助三法司抓住狂刀三煞,他就算立了大功,便是以后他死了,也没人敢打他家里人注意。 这次说什么都要争取一下,好混个功劳给家人留条后路。 小林满能感受到卜测心情很不好,不由得紧张起来,小心翼翼的问道:“先生,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卜测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有回答林满。 放下林满,卜测牵着她朝着县衙走去。 杨正廷听闻卜先生来了,连忙放下手中公函,出来迎接卜测。 “卜先生,下官正有件好事要告知您。” 杨正廷脸上带着喜色。 好事? 卜测没什么心情听杨正廷的好事,连忙问道:“杨大人别的话先不说,卜某想问一下这狂刀三煞是什么东西?” 虽然卜测没有发火,但杨正廷总觉得先生带着凌厉的气势,与以往温和淡然的样子不同,竟有些骇人。 杨正廷顿时忘记说“好事”,他想了想连忙说道:“先生,您怎么想起来问这个?哦,是邢捕头告知您的吗?” 杨正廷说着虚引一下,让卜测进入大堂坐下。 “先生您看,这是刑部的发的狂刀三煞的海捕公文。” 杨正廷恭敬递给卜测后,说道:“这狂刀三煞,盘踞在闽中一代,乃是海上巨匪,以杜力三三人为首,沿海抢劫,烧杀劫掠无恶不作,其行为简直令人发指。” “沿海百姓民不聊生,朝廷动怒,派兵围剿,奈何这狂刀三煞武艺高强,虽然手下尽数伏诛,但却让他们三个给跑了。” “刑部一直在追捕他们,却不知怎么他们就跑到了开丘县,不过您不用担心,三法司的高手都在追捕他们,现在邢捕头他们也过去帮忙,不出意外,应当能把他们给抓住,不会霍乱到开丘县内!” 杨正廷还以为卜测是担心狂刀三煞对开丘县百姓出手。 卜测叹了口气,摇头道:“真是时也命也,果然难逃注定的命运。” 之前卜测以奇门遁甲推算,命主遁入死门,被灾星恶煞围剿,难逃升天。 卜测推盘升天,寻得一线变数,便是将命主推入惊门,虽也凶险万分,但好歹并非必死之局,还有一线生机可解。 但还不等卜测寻出推命主解救之法,邢立便已经应验,着实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罢了,既然决心要救邢立,那便在努力一把。 卜测看向杨正廷说道:“可否请杨大人派人去将邢捕头之子,邢丰带来。对了,顺便再取一件邢捕头的贴身衣物。” 杨正廷不解其意,但还是先吩咐人按照卜测吩咐做事,而后才问道:“先生,出什么事情了吗?” 卜测沉吟道:“今日乃是邢立命中注定之生死危机,卜某出于私心,想救他一救,未必能成,但也算了却卜某一桩心事。” 卜测就想知道,命中注定死局,能不能解。 这是他前世死亡之心结,亦关乎他修道心态。 杨正廷瞠目结舌,心中没来由有些嫉妒邢立,能得卜先生这般费心,邢立便是死也值了。 …… 邢立数十人,骑马狂奔,进入开丘县外小荒山。 “停,按照三法司大人的吩咐,我等在此地设伏。” 邢立勒马吩咐道:“你们在此地设下陷阱,我去四周看一下情况。” 吩咐手下后,邢立骑马朝着四处转去,免得有不知情况的百姓误入此地遇险。 “头,你小心点,听说那杜力三等人武艺高强。” 邢立哈哈一笑,说道:“怕什么?他们武艺在厉害,如今还不是被三法司的高手追的如丧家之犬一般逃窜?再说,他们也未必会来这里,再此设伏只是为了应备不时之需,咱们未必有机会遇上。” “头,不可不防,万一遇见……” 邢立笑道:“万一遇见,那就是我等建功立业的好机会,要是咱们给抓住了,搞不好都能升迁进入京城。” 言罢,邢立骑马朝着四周转悠起来。 转了一圈,也没看到有什么人路过,邢立便准备回去。 也是,这个时辰,樵夫还未出来,农户早已经开始做工,如何会有人来这等地方。 邢立摇了摇头,正准备回去,刚调转马头,余光便瞥见树林中钻出来三个人。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在此?” 三人看到公服的邢立明显一愣,似是被吓到。 “官……官爷,我们兄弟三个是本地猎户,今晨入山打猎,奈何运气不好,我们遇见了大虫,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不知官爷有什么事吩咐?” 邢立看了三人一眼,怪不得身上有血腥气。 “哦,我是要提醒你们……” 邢立正说着,突然猛地瞪大眼睛看向三人。 大虫?小荒山,方圆不过几里地,树林稀稀拉拉,能有个球的大虫,别说大虫豹都少见的很。 “狂刀三煞,杜力三……” 邢立大喝一声,抽刀而出。 三人一见身份暴露,眼神顿时从惶恐变得凶狠起来,朝着邢立冲了过来。 第六十六章 三魂离体肉身腐 第六十六章三魂离体肉身腐 杜力三三人一直在警惕邢立,一看身份暴露,连掩饰也不掩饰,直接抽出藏在身后的大刀朝着邢立冲了过来。 邢立猛地一跺脚,身子从马背上凌空跃起。 噗呲…… 马儿没有邢立那般反应,直接被杜力三一道劈中脑袋,热血霎那间喷出。 三煞中的二煞姜峰和三煞吕钟,一左一右冲来,拦住邢立的后路,不给邢立逃离的机会。 邢立自知不敌他们三个,便想着回去搬救兵,奈何一转身便看见自己陷入包围,后路被堵,只能拼命朝着受伤的三煞吕钟冲过去。 杜力三和姜峰功夫着实了得,三个人还很有默契,配合作战,一前一后一策应,一个攻上,一个攻下,一个搞偷袭,根本不给邢立和吕钟连招机会。 邢立功夫不算低,可比起这三个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恶煞,还是差了一截。 不出十招,邢立背后便被杜力三劈中,邢立翻滚卸掉部分力量,这才避免被一刀劈死。 难道我邢立真当命丧于此?我不甘心啊! 邢立无能狂怒,眼看着三个人再次朝着自己围攻过来,抽刀仓惶应对。 再次陷入包围夹击之中,邢立面露绝望,刚才他鼎盛之时尚且不是他们三个的对手,更遑论现在受伤,被劈死似乎只是时间问题。 三人再次进攻,邢立眼看着杜力三大刀劈来,连忙横刀抵挡。 坑擦…… 邢立的佩刀应声折断,此时姜峰的大刀侧面劈来,不待邢立去应对,他感觉到身后也有劲风裹挟着杀气袭来。 必死之局,他不论如何抵挡,都要再中一刀,而且此时杜力三也没有闲着,他抽刀再次扬手劈来。 大刀和狰狞的面孔,在邢立眼中放大,骤然间,他脑海一股凉爽的清流划过。 恍惚中,一切好像放慢,他脑海中回想到了卜先生和他说的那句话。 那句,他没有完全听清的话,此时却仿佛刻印在他脑海,无比的清晰。 “邢立邢立,一路向西,莫问归期,化险为夷……” 邢立好似放弃挣扎,闭上眼睛心中默念卜先生让他喊的话。 四周都是杀气,邢立双腿发热,他心一横猛的朝着前面一蹿。 竟然没打在我身上? 邢立没感觉身上再次受伤,他来不及惊喜,脑海便有些浑噩起来。 “邢立邢立,一路向西,莫问归期,化险为夷……” 邢立失去了所有思考的念头,脑海之中只剩下这句话,他感觉双腿充满力量,迫切的需要他消耗,他来不及回头去看,闷着头就开始跑,一路朝着西面跑。 噗呲…… 杜力三三人的刀落下,热血喷洒在他们三个脸上,显得他们更加狰狞。 呼…… 杜力三感觉一阵冷风吹过,他愕然道:“什么东西跑出去了?” 吕钟抽出劈在小捕头脖子上的刀,愣了下说道:“我好像也看到有什么东西从这个小捕快身体里面钻出去,但没看清楚就没影了。” 姜峰惊呼道:“快看这个小捕头的尸体……” 杜力三二人低头看去,眼睛顿时瞪大。 只见刚刚被他们劈中,已经失去生息的捕头尸体,此时竟在迅速的干瘪下去。 血肉好似一瞬间被抽走,刚刚流出来的血还没有来得及结痂,而尸体竟已经成了……干尸! 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悍匪杜力三,竟然头皮发麻,一股股的凉气直冲脑门。 杜力三慌忙道:“这捕头有点邪门,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快跑。” …… 开丘县衙,卜测和杨正廷二人将坑埋好。 “先生,这样就行了吗?” 杨正廷问道,邢立是他得力手下,他也不想邢立出事。 卜测净了净手,小六壬掐算一下,沉声道:“此地是县衙气运所在之地,借县衙国运帮邢立一把,希望可以瞒天过海,救他一命!走吧!卜某也只能为他做这么多了。” 杨正廷拱手道:“先生大恩,邢立便是死,也该知足!” 说句心里话,杨正廷对邢立颇为羡慕。 先生是何等身份?那是真正的仙人,一指可诛妖邪的仙人。 能得先生这般照顾,邢立一个小小捕头,此生值了。 杨正廷想着,若是有朝一日自己也落入这等境地,不知道先生会不会也这般出手救自己一命。 若真有那天,余生足矣! 卜测二人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小林满和小邢丰两个小家伙,正蹲在锦鲤池边上,欢快的看鱼。 卜测先看向邢丰,看他面容果然有了变化。 “杨大人,你看邢丰面容是否有变化?” 卜测扭头看向杨正廷求证。 杨正廷连忙看向邢丰,盯着看了好一会,才迟疑道:“似乎是眉目突然张开了?” 他也看出来邢丰和刚才有了变化,但一时间又说不出来哪里有变化,只能含糊一句。 杨正廷沉吟了下,拱手对卜测说道:“先生,下官杨浦,表字正廷,您若是不嫌弃喊下官表字即可。您喊下官大人,下官心里着实……着实有些受不起啊!” 杨正廷早就想说了,每次卜先生喊他“大人”他心里就一突突,他何德何能让卜先生喊自己“大人”? 只是,他怕贸然开口让卜先生喊自己表字,会唐突了仙人。 现在不同了,卜先生这般大事都找自己,可见自己在先生心中有了些许地位,便趁机提出来。 卜测愕然看向杨正廷,喊他正廷?显得太亲密,太肉麻了。 更何况,他虽被喊仙人,可论实际年龄比杨正廷小了二十岁,哪好意思直接喊人家名字。 略过不提此事,卜测看向邢丰。 仔细看了又看,他看出来了,的确是眉宇间起了变化。 父母宫有些混沌不明,卜测心中一喜,有变化就说明他的办法有了效果。 便是不能彻底变好,也绝对不会变的更坏。 能做的都做了,卜测再留下也是干等着,他便牵着林满和邢丰要离开县衙。 临走前,卜测想了想说道:“杨县令,还有一事或需你来善后。” 杨正廷听到这个称呼,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先生不喊自己表字,说明还是生分。 县令就县令吧!总比大人好些。 杨正廷连忙拱手道:“正廷听先生吩咐……” 第六十七章 夜半敲门儿非人 卜测先带着林满把邢丰给送了回去,才又折返送林满。 “先生,您有什么悄悄话要对我说吗?” 小林满歪着头看着卜测,疑惑的问道。 “嗯?” 卜测道:“为何这么问?” 小林满说道:“您绕路了啊!您先把小丰哥送回去,然后特意留下我,难道不是有悄悄话要和我说吗?” 卜测看向林满,这真是一个六岁的小孩子? 卜测笑道:“你可真是小机灵,不过太聪明了可不好!” “为什么?” 小林满不懂就问,聪明为什么不好?大人们不都希望小孩子能够聪明吗! 卜测微微抬头,眼神不聚焦看向空中,似是在透过天空看远方。 “聪明的人活的累啊!哪里有没心没肺活的轻松?” 卜测摇了摇头,蹲下来看向小林满严肃的说道:“满宝,先生和你做个约定如何?” “什么约定?” 小林满从卜测身上感受到了肃穆,虽然不太懂为什么,但也紧张起来。 卜测沉吟道:“今日之事,包括先生和杨县令说的那番话,你知我知,不可告诉第三个人知道如何?” 之前他一着急和杨正廷说话的时候,忽略了身边这个小家伙。 若是事情不成,说出去倒没什么,但若是事情成了,万一说出去那后果可就大了。 “连祖父和娘亲都不能说吗?” 小林满皱着浅浅的小眉毛问道。 卜测点了点头道:“不能,你要是做到了以后先生有奖,做不到的话……” 林满紧张问道:“做不到怎么样?” 卜测淡淡一笑道:“做不到啊?做不到会被妖怪吃了……” 小林满连忙说道:“我能做到,先生放心,我肯定能做到,我都忘记您说什么了。” 卜测摸了摸小林满的脑袋,做到是她的福源,她染了这份因果,将来必有福报。 做不到的话…… 卜测抬头看天,似是在说看天意。 将小林满送回去,卜测便回到小院。 一进门就看到满树的桃子似乎更加成熟了。 没来由的,卜测犯了馋,他上前挑了一颗粉黄中挂着红尖的蟠桃,拽了下来。 桃子结出来半月有余,他这才拽了第一个,而外面却已经再传这桃子多么多么美味,多么多么的有奇效,好似他们吃过一样,想来还有些好笑。 卜测洗了洗桃子,坐在石桌前啃桃子,他能做的都做了,此时静待结果便可,心中很是轻松。 “嗯,这桃子还真是不错!” 卜测点了点头,且不说桃子鲜美甘甜,便是桃子中淡淡的星辰之力,就让人回味无穷。 吃下去一股股精纯力量在体内绽放,游走全身,好似在做顶级的按摩,浑身酥酥麻麻,舒服极了。 力量游走后,被八卦镜吸收,子水和卯木更加明亮。 …… 傍晚,一具浑身染血的干尸被送到县衙。 “大人,不好了,出事了……” 一个捕快面色惨白,冲入后堂找到杨正廷,一见他便慌张的大喊。 杨正廷满脸威严,呵斥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发生什么事情了?慢慢道来。” 捕快咽了好几下口水,还是无法平复心情,拱手道:“今日我们头带着我们去支应三法司的大人们,头让我们在小荒山设下埋伏,他自己骑马去四周查探情况,避免有无辜百姓误入陷阱,可是直到晌午他都没有回来。” “我们几个人担心头出事,便出去寻找,可是我们只找到了头骑的马,那马脑袋被大刀劈开,已经死透了。” “在马尸体不远处,我们找到了一具穿着公服的干尸,干尸身上多处刀伤,尤其是脖子,几乎被砍掉,属下……属下怀疑那是我们头……” 说到这里,捕快已经带上哭腔,他现在都难掩慌乱,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说话也不连贯。 杨正廷闻言面色一愣,果真如先生所言…… “大人,怎么办啊?您快去看看,是不是我们头……” 捕快吸了吸鼻子,他眼泪止不住的掉。 杨正廷说道:“哭什么?你不是说了是干尸?邢捕头便是真的遭遇不测,也不可能是干尸。” “可……可那干尸身上的衣服,我认得就是我们头的……” 他受到邢立颇多照顾,视邢立如同亲兄长,他更不想邢立出事,可那衣服由不得他不相信。 杨正廷朝着干尸走去,看了一眼后,难掩骇然,捕快认得出来,他如何认不出来? 这干尸不是邢立又是何人? 杨正廷面色冷静,甚至是强装出冷漠,淡淡的说道:“糊涂,这干尸少说也死了十余年,如何会是邢捕头?你们啊!你们中计了……” “定是狂刀三煞,看你们布下天罗地网,自觉难以逃脱,故而挖了个干尸出来,换上公服,好引你们过去……” “邢捕头功夫极高,那悍匪杜力三等人又被三法司的高手打伤,便是邢捕头不敌他们,也不难逃脱,这衣服只不过障眼法!” 杨正廷沉声道:“速去将这干尸给烧了,免得晦气了邢捕头。” “可是,大人……” “嗯?” 杨正廷面色一冷,冷哼道:“怎么?邢立不在,本官还使唤不动你们了?” 杨正廷强势起来,让一众捕快颇为敬畏,一时间无人敢不听从。 而他们心里也希望这不是邢立,当成干尸烧了,至少心里有个期盼。 杨正廷亲眼看着干尸被焚烧,正欲回去,突然又说道:“对了,三法司的大人们还要做事,今夜西城门便不要关了,免得阻碍三法司做事。” 一众捕快心里好似被压了一座大山,一个个愁云惨淡,兴致不高,听到杨正廷的吩咐,也没什么想法,听从便是。 是夜,月上中天,一片乌云吹来,遮蔽月光。 轰隆隆…… 上一刻中还是晴空,下一刻中便雷云涌动,闷雷声音炸响。 卜测听到动静,起身走到院子里,负手而立于屋檐下。 此时,西城门方向一团黑影急速冲来,跑到了平安巷。 嘭嘭嘭…… 敲门声在雷声间隙中响起。 “谁啊?大半夜的干什么……” 邢立之父邢松不满的嘟囔了一声,披着衣服出来开门。 第六十八章 砍头保魂死活人 第六十八章生魂离体死活人 “哎呦,我的妈……” 一开门邢松吓了一跳,一张面容呆滞,脸色惨白,毫无生气的脸,让他吓得腿一哆嗦,差点一脚踹出去。 定睛一看,才认出来是自己儿子。 “邢立,你大半夜整什么幺蛾子?你要吓死老子啊!” 邢松不满骂了一句,抬腿准备往儿子屁股上踹一脚。 邢立却看也没看邢松,直直的朝着前方走去。 “怎么,你吓到老子,你还有脾气了?骂你两句都不行?” 邢松没踹到邢立,差点闪到老腰,骂骂咧咧的关了门。 一扭头,正好看到邢立进屋,总觉得儿子那里不对劲。 轰隆隆…… 闷雷炸响,狂风呼啸,眼看着天要下雨了。 摇了摇头,邢松不做多想,转身回了房间睡觉。 邢立脑袋半耷拉,进屋也不点灯,拉开被子躺下,一眨不眨的瞪着眼睛,直到身边人嘟囔了一句什么,他才闭上眼睛,好似睡着。 哗啦啦…… 闷雷裹挟雨滴落下的声音,让睡着的人睡得更加沉静,没睡着的人,却是辗转反侧如何也睡不着。 比如杨正廷以及抬着邢立尸体回来的捕快,都在县衙待着,没一个睡得着的。 这场大雨,下了一夜,洗刷了尘埃,也洗掉了一些不可示人的痕迹。 天蒙蒙亮的时候,雷声停止,大雨也减弱成了微雨。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声音,响彻平安巷。 卜测小院屋檐下,两只翠鸟被惊醒,蒲扇翅膀飞了起来,朝着邢立院子飞了过去,似是喜好看热闹人类一般。 “爹,爹啊!你快来,看看当家的咋了,他这是咋了……” 邢立妻子惊恐的叫声响了起来。 她早上醒来,一翻身摸到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触感不对,她下意识的睁开眼睛去看,便看见脸色乌青的邢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她推搡邢立,邢立仍旧动也不动,没有醒过来的意思,反而触感冰凉,不似活人。 手上感觉异常,低头一看,手上一片黄色粘稠液体,她又推搡了邢立一下。 这下邢立脑袋晃动一歪,歪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吓得邢立之妻瞬间发出凄厉叫声。 …… 卜测手里托着小儿脑袋那般大的蟠桃,朝着邢立家走去。 若是有人遇见卜测,便可以看见神奇一幕。 卜测行走雨中,明明没有撑伞,却好似有一层无形的伞罩着他,雨水靠近他便被弹开,脚下带起的雨水,也不沾湿衣角分毫。 卜测很无奈,他以灵气保护自己不被雨水打湿,不是想装逼,更不是想要人前显圣,而是他穷,穷的连一把雨伞都买不起,又不想被雨水淋湿,便只能出此下策,好在两家距离不远,还不等遇见人,便到了邢立家。 邢松脸色惨白慌张的开门,差点撞到卜测怀中。 “活神仙?活神仙……” 邢松第一声茫然,第二声声音都喊劈叉了。 “活神仙,您来的正好,您快看看我儿子,邢立他……邢立他出事了……我正要去请大夫,您来了就好了,您来了就好了,您快跟我进去……” 邢松好似溺死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惶恐不安之中又燃起希望。 卜测看到邢松裤子沾满泥水,院子中有一道一米多长的滑印,邢松这把老骨头这一下子应该摔得不轻,可他却好像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莫急,卜某今日便是为此而来。” 卜测神色淡然,似是早已预料到这般情况,托着桃子朝着屋内走去,路过泥泞不染尘埃分毫,真一副绝世谪仙模样。 看着活神仙这般沉稳,让惊慌的邢松也受到感染,平静了些许。 邢立之妻,抱着邢丰蜷缩在床边,二人哭成一团。 “别哭了,活神仙来了,活神仙一定有办法救我儿,我儿这么年轻,肯定不会有事,要有事也我这把老骨头先有事,我还没事,我儿怎么可能有事……” 邢松这话说给儿媳妇听,也说给自己听。 他就邢立这么一个儿子,中年丧妻已经让他痛不欲生,若是还要老年丧子,他不如先跳井算了,也好过白发人送黑发人。 卜测看向床上的邢立,果真情况如他所想,他给邢立改命,既是成了,也是不成。 说是成了,因为邢立可以活下来,说是不成,因为邢立的确死了。 卜测前世因家世原因,看过许多有关玄门的杂书,其中便有一则,为生魂离体死活人,详细介绍了一种死亡化身之法。 即为“断头保魂”,说的是人在等待死亡时,灵魂念力会极为强大,拥有超出本身的玄奇力量,这个时候只要你心中念想不熄,死后便能靠着这股念力达到如同神力的效果。 比如前世耳熟能详的窦娥冤,窦娥被砍头前,悲愤欲绝,许下三则不可能完成的愿望。 一为,血溅白练,二为,六月飞雪,三为,大旱三年。 三个愿望正常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出现,可就是在窦娥死后出现了,此便是死前执念。 只不过,窦娥用在了许下三则愿望,她若是换一种执念,或可成就死亡化身。 卜测用的便是此法,他早已在奇门遁甲之中占卜出了邢立死亡过程。 符使与年命落入空亡之宫,为凶格,凶星,凶门,断必死之局。 又因辛金克命主乙木,耗喜神未土,将未土和乙木送入死门,未土乙木因辛金而亡,故而可断他被金器斩断脊柱而亡。 细细一想,便不难断定是被砍了脖子。 卜测便想出断头保魂这一招,利用死前恐惧与执念,再加上自己给了邢立一道灵气,便可让他生魂离体,保住魂魄。 又有灵气护身,助他带走体内血肉,便可重塑身躯,身躯有了魂魄也有,邢立便死不了。 当然,此时邢立也不能说是活人,他只能算是一个死了的活人。 此时邢立全靠卜测一道仙气吊着命,魂魄处于浑噩之中,进一步可死,退一步可生。 卜测上下看了看邢立,只见他脖子下一滩黄色液体,这是那一口仙气耗尽了,才让他又开始损失生命本源。 卜测一挥手,弹射一道灵气如邢立体内,接着沉声呵道:“邢立,醒来……” 第六十九章 化开心结道韵生 邢立好似一个睡梦之中被惊醒的人,眼皮如弹簧一样,骤然睁开。 双眼无神,直勾勾的看着房顶。 邢立想动,却无法动,好似被鬼压床,眼睛瞪的大大的,能看到眼前的景物,却怎么都无法传入大脑。 他意识逐渐清晰,想要挣扎,却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任由他心中急的不行,就是无法动弹一下。 邢松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见到这一幕,也不由得急切起来。 “儿,儿啊!我的儿,你醒醒,你起来啊!卜先生在这里,活神仙,是你敬重的卜先生,他让你起来,你快起来啊!” 邢松涕泪横流,他不知道邢立怎么了,但是他心有所感,若是邢立不能起来,怕是他今天就没有儿子了。 “小丰,快来喊你爹,让你爹起来,让他起来……” 邢松慌忙的要去拉邢丰过来。 卜测沉声道:“邢立,此时不醒,更待何时?” 说着,卜测一跺脚,一圈淡黄色的烟气从地上升腾起来。 邢松愕然瞪大了眼睛,连哭喊都忘记了。 一股地气替你生机,还不醒? 卜测这一脚以灵气为震,以奇门遁术为引,为邢立借了一捧地气出来。 地气生机勃勃,可代替他原本体内的生机,助他活命。 “嗯……” 邢立哼哼一声,双手猛地握拳,黯淡眼睛恢复明亮,发散的瞳孔,也再次凝聚起来。 挣扎着,邢立刚要起身,卜测上前按了他一下,说道:“别动,你病了,修养两天吧!” 一起身脑袋掉了,怕不是要吓死你老爹。 原身上的伤口,属于记忆伤口,会自然而然的带在灵魂上,先要清理他的记忆,才可消除伤口。 不等邢立回忆,卜测便拿出裁剪成纸人的白纸。 “日月光明普照生,愈合……” 卜测低声一呵,剑指遥遥一指邢立,接着横移到纸人上。 肉眼可见纸人脑袋,瞬间耷拉下来,如同被齐刷刷剪开,只剩一点点连在身体上。 不待众人看清,卜测手一抖。 哄的一下,纸人起火燃烧成了飞灰。 邢立脑袋嗡嗡嗡,须臾恢复清明,他扭头看到卜测,连忙一个翻身跳了起来,身体前所未有的灵活! “先生,您怎么在我家……” 邢立从半死不活瞬间恢复生龙活虎,看到卜测面露惊喜。 “我的儿,你……你好了?” 不待卜测开口,邢松便冲上去抓住邢立。 “好了,真的好了……” 邢松一边摸邢立,一边扭头看向卜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他摸到邢立身体有了温度,有了柔软触感,不是刚才那般冰冷坚硬。 “我……我好了?我怎么了?” 邢立皱眉不解,他感觉脖子后面凉飕飕的,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只摸到一道浅浅的印记,却没放在心上。 卜测拦住邢松,说道:“你还记得自己怎么回来的吗?” 邢立露出沉思之色,回忆了下,说道:“我记得啊!我昨日去捉拿狂刀三煞,然后正好和他们遇上,我打不过他们我就跑了。对了,我一直记得先生给我说的那句话,我心里念着就觉得腿上很有力气,我一直跑,一直跑,跑到夜里才跑回家。” 卜测点了点头,笑道:“不错,是个有福源的人!卜某今日过来,是院中桃子熟了,平日里吃了你们那么多东西,今日也该礼尚往来,给你们回个礼。” “哎呦,先生这怎么能行,您的桃子我们怎么配吃……” 邢松顿时惶恐,下意识的就推辞。 卜测看向邢松道:“一颗果子而已,不算什么,拿给邢立补补身体吧!” 蟠桃放在桌上,卜测双手背后,朝着外面走去。 “雨后千山净,天地处处新,昨日雷云散,今朝枯木春。” 卜测走到院中,一挥手道:“明日可期,该忘记的都忘了吧!” 邢立连忙爬起来,说道:“先生,我送您……” 邢丰娘俩以及邢松,脸上未来得及化去的悲伤,瞬间成了喜色。 “哎呦,活神仙可真讲究,一大早还来给咱们送仙桃吃……” 邢立之妻看着蟠桃,面露喜色,挠了挠头她感觉自己好像要做什么事情来着,看着蟠桃突然就忘记了。 我要做什么来着?对了,应当是要起来做饭…… “雨后千山净,天地处处新,昨日雷云散,今朝枯木春……好诗,好诗啊!” 邢松念叨了一遍后,总觉得先生这首诗有特别含义。 想不通,便压在心底,邢松感叹道:“卜先生便是不做神仙,也当是人间才子。” “哎呦,我腿怎么这么疼……对了,上厕所摔了,这院子该修整修整了……” …… 邢立恭送卜测到了门口,卜测扭头看了邢立一眼,说道:“邢捕头,以后穿玄色衣服吧!玄色于你有利,可保你化险为夷,遇难成祥。” 邢立挠了挠头,不太理解黑色衣服怎么就能保护人? 但既然是卜先生说的,他还是记在心中,说道:“好的先生,对了先生,昨日您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说?” 卜测随口道:“卜某是想提醒你,你该多读读书了。” “回去吧!那桃子也要趁早吃了才好。” 卜测推门回去,邢立摸了摸脖子,不知道是不是昨天被吓到了,总觉得差一点被砍了头,要摸一摸脖子确定脑袋还在才放心,我还被吓出心理阴影了? 邢立事了,卜测也算了解一桩心结。 命运可改,但又不可改,天道有情,但不可欺。 卜测回想到自己的命运,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邢立的命运差不多。 他原本必死的命运,也改了,说明他前世的选择是对的,就该去太清殿。 当然了,他的运气比邢立还要好呢! 卜测心情大好,心胸豁然开朗,有种剥离迷雾的畅快感。 第一次,在这方陌生世界,有了踏实感,和世界的隔阂随着邢立重新燃起的生机而被打破。 一缕缕道韵流转与卜测周身,仿佛灵魂被洗涤,让卜测浑身一轻。 “先生……” 文太子身影出现在大门口,面带惊喜,一进门看到卜测便兴奋的说道:“先生,您之前打听的妖怪消息,文终于给您打听出来了……” 文太子说着语气一顿,他愣愣的看着卜测。 明明昨日他才见过先生,怎么一夜时间,先生就不一样了? 第七十章 赤云如龙帝王相 给普通人算了这么久的命,也只是让子水和卯木更明亮,其余的干支则再没有点亮一个。 卜测便想着,是否只有给妖怪算命,才能点亮八卦镜上干支。 正巧上次卜测悟道小有成效,自信心大涨,便托文太子帮忙打听妖怪消息。 “上次听从先生吩咐,文将那些水鬼收服,派遣出去打听消息,果然打听到不少奇闻异事。” 文太子坐在卜测对面,他觉得先生身上多了一股玄妙之灵韵,让人如沐春风,极为舒适,甚至有些沉醉。 收敛心神,文太子说道:“三十年前江南道久旱无雨,忽一日天地风云骤变,白日如夜,有人曾目睹雷云之中有一金光巨物落下,于旱地化为滚滚江水奔腾,自此以后江南道雨水颇丰……” “四年前关内道,有一农户携带竹编筐于夜色赶集,行至半路便见前方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农户携带竹编迅速销售一空,不料鸡鸣灯灭天明赶路回去,却见自己销售的竹筐,皆被盖于荒坟坟头……” “还有一则为河南道奇闻,一樵夫误入五行深山,被一似人野兽追赶,幸得一药农搭救,他于药农处歇息两日而反,却没想到家中已生变故,妻子改嫁他人,众人见他颇惊,只道他离去两年,恐已命丧深山……” 卜测点头,心中记下这个几个地方。 文太子说着,眉头紧皱,似是想到什么。 “先生,这些消息若是可用的话,那文也曾听到一个传闻,只是太过虚渺,不知真伪。” “文太子,但讲无妨,真伪卜某自可分辨。” 文太子沉吟道:“文生前曾去过岭南道,当地天气炎热,听闻是百余年前有一火红大鸟落下,自此岭南道四节炎热……” 这消息还真是缥缈,卜测心中对真实性存疑,但还是记下,想着将来走一趟,可辨真伪。 卜测正欲开口,突然心有所感,抬头看向门口。 将手中一直捏着把玩的黄豆,弹出一颗,道:“有贵客至,去开门吧!” 黄豆落地,顿化为三指高小人,身穿土黄盔甲,威风禀禀的前去开门。 龙甲神章小术篇中,撒豆成兵,卜测刚才一边听文太子讲述奇闻,一边以灵气温养,此时倒是刚刚好。 文太子倒吸一口凉气,抿着嘴愣在一旁。 一把普通的谷菽在先生手中竟可化腐朽为神奇,本以为先生给他震惊的已经麻木,却不想先生随便一手,还是能让他失态。 杨正廷带着人,正欲敲门,刚伸手还未触及大门,便见门自开。 豆兵开门后,飞跃跳回卜测手中,与普通黄豆无异。 “三公子,请……” 杨正廷对着身后之人虚引一下,稍稍落后半步,进入小院。 杨正廷正欲开口,看见文太子后,连忙改口道:“先生,冒昧来访,没有打扰到您吧?” 卜测看向杨正廷身后的衙役手中捧着红布盖着的托盘,笑道:“不打扰,卜某等的就是杨县令。” 昨夜无眠,卜测闲来无事占卜一卦,卦相今日官府送金,眼下看到杨正廷过来,卜测心中欣喜,如何会怪罪他打扰。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先生……” 杨正廷说着,挥手让衙役把托盘放在石桌上,挥手让衙役等闲杂人等退出去,这才亲自掀开红布。 卜测目光一凝,只见托盘上放着十锭金元宝,二十锭银元宝。 发财了,卜测差点感动流泪,以后再也不用为生活奔波,过的那般拮据,可安心悟道修行。 杨正廷面露愧色说道:“先生,这是朝廷给您的……答谢金银,金十两,银百两,感激您为开丘县除妖人,保平安。” 事实上朝廷还有一道圣旨,说的也不是感谢,而是赏银。 杨正廷收到旨意后,只觉得气愤不已,早知道是这般结果,还不如不上书朝廷。 先生是何等身份?凡间帝皇,怎可以帝皇之权赏先生金银?如同打发普通人。 好在跟随而来宣旨的还有一位贵人,杨正廷和他说了许久,才说通免去宣旨,免得对仙人不敬。 脸上火辣辣的,杨正廷恨不得把这金银给扔了,简直就是对先生的亵渎。 他只觉得金银刺眼,奈何是皇帝赏下来的,他不给先生也说不过去,只希望先生宽宏大量,不与无知凡人计较。 卜测喜不自胜,道:“既是皇帝美意,卜某便收下了!” 杨正廷身后一锦衣青年,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一大一小正满脸惊讶的看着花果同存的桃花树。 杨正廷松了口气,先生果然和善大气,正欲说些什么。 注意到文太子,沉吟道:“正廷与这位先生有过数面之缘,却未曾问先生名讳,真是失礼!” 除了金银外,他有要事和先生说,不方便有外人在场,这才打听起文太子来,若是先生仙界朋友,听听无妨,但若是别的什么人,那今日就不方便开口了。 文太子正欲说话,卜测看了一眼杨正廷身后那一大一小,嘴角含笑。 “杨县令问他吗?” 文太子看卜先生要介绍自己,便闭口不言,想来先生有所打算,还是听先生吩咐为好。 卜测笑道:“说起来,我身边这位文先生,和杨县令带来的贵客,还有些渊源呢!” “啊?” 杨正廷愣住。 “哦?” 锦衣青年闻言,惊疑不定的看向文太子,又负手而立看向卜测,问道:“先生,说这位文先生与在下有渊源?却不知此言何解?” 文太子也是奇怪的看着卜测,他不记得这人啊! 卜测也不卖关子,手里把玩着黄豆说道:“论起来,你们可是五服之内的血亲,你还要称文先生一声伯父,这小家伙要称一声伯祖。” 文太子听闻这话,哪里还能不知道眼前这人的身份。 “你是李显邺的儿子?” 文太子霍然起身,眉宇间炸生戾气。 李隆钧目瞪口呆,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做出何等反应。 他惊讶的不是卜测看出自己的身份,既然能被杨正廷推崇备至,上书朝廷请功,必然有过人之处,能一眼看出自己身份还在预料之内,他意料之外的是这个文先生的身份。 第七十一章 憨王自有福运生 李隆钧一进门,卜测便认出他的身份来。 头顶气运升腾,赤云如龙,这般气运与生俱来,不是出生于帝皇家又能是何处? 在看李隆钧,额头宽广,方方正正的如同一方印玺,光亮莹白。 耳垂过人,普通人耳垂若有四指,他便足有六指,福源深厚,常人远不及。 又见他龙目圆瞪,神清气足,气宇轩昂颇显不凡。 地阁宽厚,异于常人,乃是掌权之相。 如此相貌,如此气运,必定是皇子无疑。 李隆钧难以置信的看着文太子,杨正廷旁观者清,他震惊之余,想到了文太子的身份。 “先……先生,他……他是废……咳咳咳,是中宗陛下的嫡孙,文太子?” 杨正廷看向卜测,迟疑道:“可文太子……不是早在……” 文太子扭头看向杨正廷,接着他说不出话来的话,说道:“早在三十八年前,被叛贼于渭水之中围杀?” 可见文太子对当初之事,仍旧没有释怀。 李隆钧闻听这话,面露尴尬,他皇爷爷就是文太子口中的叛贼。 “这……这是怎么回事?” 李隆钧看向文太子,便是当年文太子侥幸逃脱,如今也应当是垂垂老矣,怎么面相还如同青年? “难道……传言是真的?” 李隆钧骤然想起民间传言,说是文太子成了水妖。 “哼……” 文太子冷笑一声,随即身形化为水柱,在小院中飞舞一圈,落地重新凝聚身躯。 “说起来,我还是要谢谢你们呢!没有你们这一支的反叛,我如何能摆脱凡人身躯,有这般成就?如今,你爷爷,我那贼皇叔已化为尘土,你爹应当也快老死,而我却还是这般风华正茂,谁输谁赢很难定论啊!” 卜测知道文太子心中有怨气,因此点出身份后,没有开口,任由文太子发泄心中怨愤。 不让他自己吐出这口怨气,他就成不了真神,能耐再大,承诺再好,也只能是水妖而已。 李隆钧和杨正廷呆若木鸡,听到这番话,才回过神来。 李隆钧抿着嘴,看了卜测一眼,没忍住说道:“后人不论先人是非,不过本王想着当年皇祖父应当也是为了天下民生,李安江山,才迫不得已兴起兵戈。” 这话不是明摆着打脸文太子,说他爹自己荒唐,丢了天下吗? 眼看事情要遭,文太子脸上戾气更盛,李隆钧身边的小家伙,颠颠的跑出来,主动跑到文太子面前。 小家伙恭敬一作揖,满脸崇拜的说道:“恒儿拜见文爷爷,文爷爷你刚刚好厉害啊!一下子就飞起来了,恒儿听奶娘说只有神仙才可以飞起来,文爷爷你已经成了神仙了吗?” 杨正廷本来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出,听到这话不由得松了口气,心下安定了不少。 文太子滋生的戾气顿时一顿,节奏被打乱了。 李恒炫耀一般看向李隆钧,说道:“父王,你快看文爷爷成了神仙,咱们家的人也有人当神仙了耶!有文爷爷这个神仙在,以后天下肯定就不会有祸事发生了,文爷爷肯定会保护百姓。对吧?文爷爷!” 文太子皱眉看着这小屁孩,怎么和隔壁那丫头一样,也是个话痨?还自来熟。 跟他们关系有那么亲吗?这声爷爷叫的亏不亏心? 卜测哈哈一笑:“是极是极,倒是让你这小家伙给看穿了。你文爷爷如今可非凡人,修为高深,神通广大。卜某与文太子已有约定,只要平冤昭雪,文太子便可守护大安百姓。” 卜测这话提醒了文太子莫忘约定,也提醒了李隆钧,人家现在可不是普通人,闹起来皇子你也讨不到好。 文太子闻言,瞥了李隆钧一眼说道:“文既然答应先生,便不会反悔,只怕他们做不到。” 李隆钧面露尴尬之色,他的确做不到,他一个闲散王爷,早已经和皇位无缘,他哪有那么大的能耐? 李隆钧不开口,李恒却开口说道:“怎么会做不到?文爷爷我们是一家人,您受了委屈,我们自当为您伸冤啊!” “好……” 卜测说道:“小家伙,你这话,卜某就当你替你爹答应下来了,日后若是能做而不做,卜某可要找你们麻烦。” 李隆钧一听这话,顿时吓了一跳,连忙拉住李恒,拱手说道:“卜先生,我儿不过十岁,黄口小儿的话如何能当真?” 文太子面色顿冷,侧目看向李隆钧。 李隆钧倍感压力,苦笑一声,硬着头皮说道:“此事,本王真的无能为力。不瞒卜先生,本王虽为皇子,可在朝着连一虚职都没有,只是一闲散小王,每日里最多便是种田养桑,这般大事,本王如何能应允?” 宫中八位皇子,他是最没有机会当皇帝的,就连才十来岁的七弟和八弟都比他实力强。 他母亲出身卑微,没有外祖家支持,连皇帝对他也不甚喜欢,成年后勉强封了个郡王,却连封地都没有,早已经被朝臣遗忘,这等大事他如何能做到。 卜测将左手倒右手的黄豆,放入袖中,笑道:“卜某不会强人所难,你只管答应,日后能不能办到,日后在看。” “这……” 李隆钧面露难色。 杨正廷却听出了不一样的意味,他顾不得当透明人,连忙开口提醒道:“王爷,卜先生是神仙,当世真正的仙人,先生定然不会信口雌黄,您何不答应下来?这与您来说,或许是个机会。” 能是个什么机会?既然是真正的神仙,难不成还能插手凡间皇权更迭? 李隆钧看向李恒,叹了口气,心一横说道:“好,本王答应先生,若是本王有能力,定会为……文叔叔平冤复名……” 这声“叔叔”遍代表他认了文太子身份。 文太子冷哼一声坐下,倒也懒得找他麻烦! 卜测点了点头,说道:“此事定下,略过不提,说说这孩子吧!” 李恒这孩子聪明是聪明,可惜有病。 卜测猜测李隆钧千里迢迢找过来,姿态又放的这般低,还带着孩子,原因应当和这孩子有关。 李隆钧愕然看向卜测:“卜先生,您……您知道我为何而来?” 杨正廷气的一跺脚,想到李隆钧身份又忍住,开口说道:“王爷,下官早和您说过,卜先生是神仙,当世真正的仙人,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仙人?您的身份,先生可一眼看出,您的目的,先生又如何会不知?” 李隆钧默然他不是没听到杨正廷的话,而是不太相信,之所以寻来也不过没有办法,死马当作活马医。 现下倒是不敢再生怀疑,能足不出户便知晓未来之事,又让身为皇族,戾气横生的文叔叔如此信服,岂能是凡人? “先生,请救救我儿。” 李隆钧对卜测作揖,面露心疼:“我儿自两岁起便生了怪病,天气稍冷,就长眠不醒……” 说到这里,李隆钧爱抚李恒,接着说道:“且,我儿身体在去年更是又起变化,他一年有余的时间,不仅没有生长,反而身体还在逐渐缩小,他如今十岁,可您看他,却好似六七岁一样,求先生垂怜,救救我儿。” 第七十二章 占尽中神帝王命 第七二十章占尽中神帝王命 李恒与杨涟真拐带的两个孩子不同,这孩子命格特殊,出身帝皇家,又有气运伴身,不是说救就能救。 那两个孩子救了便救了,他们将来便是作恶,也祸害不了几人,且还在卜测掌控之中,卜测可以占卜在他们作恶之前,掐断苗头。 李恒不同的是,身负国运,若是心长歪了,将来祸害的是整个天下的百姓,且因国运,卜测还不能说处置就处置。 李隆钧看卜测沉默不言,一咬牙撩起衣袍单膝跪向卜测。 “求先生慈悲,救救我儿,如先生能出手,不管先生有什么条件,只要在下能做到一定会做,哪怕是要在下的命,在下也可给……” 为人父母则为之计深远,常言道最是无情帝皇家,可他愿意为了孩子舍弃自己的性命。 他的父皇对他无情,他知道那是什么滋味,所以他不能对自己儿子无情。 杨正廷震惊的看着李隆钧,他震惊的不是李隆钧跪先生,以先生的身份,别说李隆钧是郡王,便是君王先生也受得起他的跪拜。 他震惊的是李隆钧一个王爷,竟然会为了一个孩子,愿意以性命相换。 虽然很残忍,但不得不说,以王爷的身份,便是没了这个孩子,以后想生多得是女人愿意给他生,且王爷还年轻,何必为了一个孩子放弃自己大好生活? 文太子也很惊愕,无情帝皇家他深有体会,父子相残,手足相残屡见不鲜。 或许帝皇家会有儿子愿意替父亲死,但父亲愿意替儿子死,却根本不可能发生,而李隆钧就是这么做了。 “起来吧!” 卜测手指敲击桌面,他沉吟道:“可怜天下父母心,罢了,卜某便看看这小子值不值得救吧!” 不等李隆钧露出喜色,卜测又问道:“你可知这孩子出生年月日时?” 自上次卜测以奇门遁甲给邢立占卜后,他对奇门遁甲理解深刻,也可以奇门遁甲占卜这孩子,但卜测还是习惯给人算八字。 “出生年月日时?” 李隆钧疑惑,这和治病有什么关系吗? 杨正廷连忙解释道:“王爷,你有所不知。先生可凭出生时日,推断一生命运。先生问小世子生辰,是想推算小世子以后会不会当个好人,若是恶贯满盈之辈,先生便不会出手。” 李隆钧恍然,随即连忙说道:“先生,我儿宅心仁厚,绝对不会是恶贯满盈。” 他们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便是想要做坏人,也没有这个实力。 卜测道:“是不是,且要算过才知道!” 李隆钧见状,只能立马回想,他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倾注全部心血,自然记忆深刻,不多时便将孩子诞辰告知卜测。 卜测伸手掐算,将岁星纪年法,换成干支纪年法。 “壬子年,丙午月,乙卯日,乙酉时……” 卜测看向李恒,这孩子还真是天生帝王命格,地支中神齐了。 子午卯酉,为地支中神,又被称作四正,代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四方尽在自己坐下,除了帝王还有何人? 地支中神又被称作桃花,咸池,这孩子将来也是个多情种,当然,都当皇帝了,女人自不会少。 年上正印为权,祖辈是皇帝,这个正印妙不可言。 月柱为伤官,意指父母情况不妙,看李隆钧情况也符合。 好在有正印制约,虽命主以后会有偏激思想,但却被正印牢牢制约,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 坐下为比劫帮身,有力,时柱也有比劫帮身,遇难成祥的好命啊! 唯一不好的是晚年糊涂,会做些错事,历代君王,无外乎如此! 总的来说,这孩子以后称得上一声明君,可救。 说不得,李隆钧的气运,还有这孩子好命的原因。 “先生如何?我儿不会是坏人吧!” 李隆钧又紧张又忐忑的看向卜测。 卜测没有对李隆钧解释李恒命格,没必要,现在说了传出去对他们不利,说不得还会让他们心里起变化。 “可治。” 卜测这句话,便是回应,他冲李恒招了招手:“小家伙,过来。” “快去,高人喊你呢!” 李隆钧松了口气,激动不已,连忙把李恒推了过去。 卜测捏了捏李恒的脸,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这未来皇帝捏起来也没什么不同,人家的命就是好啊! 李恒绷着脸,扭头看了一眼李隆钧,迟疑的问道:“大神仙,你救我的话,会要了我的父王的命吗?如果是以父王的命换我活,那大神仙就不要救我了,我虽然想活,但我更想我父王也活。” 李隆钧一听这话,眼眶瞬间红了,得子如此夫复何求? “傻孩子,你在说什么?” 李隆钧看向卜测,更加坚定的说道:“高人,这孩子还小,他的话不作数,您尽管救他,什么条件我李隆钧都答应。” 卜测摇头轻笑:“卜某又不是什么妖魔,救人何须以命相换?卜某的条件,你方才已经答应,莫要忘记就行。” 又看向李恒,这小子太聪明了,不愧地支中神占全了。 也不能说他不好,毕竟以后是当皇帝的命,不聪明如何掌控的了皇权? 卜测一挥衣袖,衣袖拂过石桌,一张宣纸落下。 拿起来,熟练的撕成小人形状,卜测看向李恒。 这小子长眠症和逆生长病症,他不知道病因,但以巫术可治。 李隆钧瞪大了眼睛,凭空生出一张白纸,果真是仙家手段。 “日月光明普照生,化邪,除恶……” 卜测脸色肃然,一股神圣之气骤然升起,他沉声呵斥,剑指距离李恒印堂一指距离。 剑指上移,一道黑色烟气,在众人肉眼可见之中,被卜测从李恒头顶拔出。 剑指横移,落于纸人上,顿时纸人头顶和心胸位置一片漆黑,好似生宣沾染墨迹一样,迅速晕染开,令人看到心生惊恐。 病恹恹,中气不足的李恒随着这股黑烟拔出,脸色瞬间红润起来,精神也是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卜测一弹指,触目惊心的纸人漂浮起来,随即“轰”的一下火苗燃烧,发出“滋滋”声响,化为飞灰。 卜测再一挥手,井中一道水流凌空飞来,好似开了水龙头一样,给卜测净手。 甩手见,灵气蒸腾,将水珠尽数挥发。 无心装逼,只是洁癖而已。 李隆钧和李恒父子二人,来不及惊喜,便愕然的看着这一幕,嘴巴不自觉的长大,恨不得塞下一个拳头。 “仙……仙术……” 李隆钧扭头瞪的眼睛看向卜测,真是神仙?他还以为只是凡间高人而已,没想到杨正廷真没夸大,真是仙人,这等仙术着实超出他的认知。 第七十三章 帝王命格智如妖 第七十三章帝王命格智如妖 李隆钧牵着李恒出了平安巷,李恒频频回头看去,问道:“父王,咱们要回去吗?” 李隆钧兴奋的说道:“是啊!你母妃还在家中等着咱们的好消息呢!” 小李恒眼中闪烁光亮,说道:“父王,恒儿觉得咱们不该这么快离开。” “嗯?为何?” 李隆钧恨不得立马离开,虽说仙人难得遇见,可仙人身边还有个仇人,显然仇人和仙人关系更好,他是真不敢留下来。 李恒说道:“虽说大神仙神通广大,一下子就把孩子的病治好了,可太医不是经常说要静养吗?孩儿觉得,如果咱们现在就走,路上颠簸万一孩子身体又出现什么问题,岂不是辜负大神仙出手的好意?而且,到时候又要连累父王为孩儿身体操劳,孩儿于心不忍。” “还有大神仙救了孩子,咱们还没好好感谢大神仙,若是这般离开,岂不是有失礼数?因此,孩儿觉得咱们应该留下修养一段时日,等孩儿身体彻底康复,咱们在离开。” 杨正廷刚才就想说了,卜先生没有索要谢礼,但毕竟出手救人,他们岂能顺势不给? 卜先生肯定看不上凡间俗物,但表示一下心意也好啊! 怪不得陛下不喜欢三皇子,怕是和他性格也有关系,还不如小世子会做人。 李隆钧皱眉道:“恒儿说的也有道理,只是……留下来……废文太子,怕是……” “父王,是文爷爷!” 不等李隆钧说完,李恒小脸严肃,郑重的说道:“不论文爷爷和皇爷爷有什么恩怨,他始终是咱们的长辈。况且,难道父王不想知道文爷爷是怎么回事吗?” 嘶…… 杨正廷暗中吸了一口凉气,这小世子了不得啊! 小小年纪,竟能想的这般深远,比其父还要周全。 可惜,生在了三皇子家,若是太子或者二皇子的孩子,必定会大放光芒。 李隆钧沉思着,他想啊!他当然想知道文太子怎么回事,一个几十年前死了的人,怎么就成了现在这般情况? 可是…… 李恒似是知道李隆钧想什么,接着说道:“若是父王担心文爷爷会害咱们,孩儿觉得您担心多余了。既然大神仙出手救了孩儿,肯定不会让孩儿出事。孩儿觉得文爷爷很厉害,但大神仙更厉害。” 既然他不会出事,那他的父王必然也不会出事。 一旁听了全程的杨正廷,暗自点了点头,小世子看的透彻啊! 有卜先生在,什么妖魔鬼怪敢在开丘害人? 看到李隆钧意动,李恒连忙摇着李隆钧的手臂说道:“父王,您就答应孩儿,咱们留下来吧!孩儿,真的钦佩大神仙,咱们留下来肯定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李隆钧闻言,觉得有理,又看儿子撒娇,无奈的摇了摇头,露出宠溺笑容:“好吧!就依你,咱们留下来。” 目的达到,李恒脸上童真褪去,扭头冲杨正廷说道:“杨大人,我和父王要暂留开丘县修养,住处有劳杨大人安排。” “小世子放心,下官会安排好的!” 李恒点头道:“我看大神仙隔壁的院子就不错,杨大人可去安排,租也好,买也好,我父王都出得起钱,最好今日就安排妥当。” 杨正廷露出愕然之色,这真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心智成熟的令人惊恐。 杨正廷含糊的应了下来,将李隆钧等人送回去,便又折返回来告知卜测李恒的意思。 毕竟是住在活神仙隔壁,而且小世子肯定还有别的心思,杨正廷觉得应该问过卜先生的意思在做应对。 卜测倒是没意见,只要不是住在他这里,他还能霸道的管别的地方? …… 是夜,李隆钧父子果然在卜测隔壁院子住下。 月上中天,分外明亮,虫鸣鸟叫,喧闹之中又令人心神宁静。 卜测负手出来,一挥手小院石桌出现了四碟小菜,和一壶十年窖藏的本地名酒,卧龙玉液。 “卜某终于吃上四个菜,能喝一杯好酒了!” 卜测自嘲的笑了笑,来这方世界这么久,终于实现金钱自由。 桌上两幅碗筷,两个酒杯,卜测坐下来,给自己满上小酌几口。 隔壁小院,水汽骤升,卜测恍如不觉,品尝美酒。 入口香醇未回甘甜,果然不负玉液美称,比前世的酒精勾兑的好喝多了,怪不得古人好酒,这般滋味,谁能不好? 隔壁小院,主卧之内,床榻之上酣然而睡的父子二人,浑然不知床边凝聚出一道身影。 文太子面色阴冷,眼神冷厉的看着床上李隆钧父子二人。 “贼皇叔,李显邺,你们可曾想过,吾还有再和你们后人重逢之日?” 文太子没有见到李显邺的后人,他可说服自己释怀,可一见到仇人后人,往日恩怨又浮上心头。 纵然他现在逍遥,可曾经吃过的苦,遭受过的折磨却不能抹平。 试问天下人,若有一人灭你全家,害你性命,在你死后还派人要灭你魂魄,却告知你,在你受折磨几十年后,能让你超脱成仙,这般条件有几人会答应? 文太子如何能不怨,不恨? 眼神狠戾,文太子看向李隆钧父子,扬起手掌,掌心阴气凝结。 “文爷爷好厉害……” 不料,此时昏睡的李恒,突然嘟囔了“梦话”:“父王,是皇爷爷对不起文爷爷,咱们要帮文爷爷,文爷爷太可怜了,恒儿好心疼文爷爷……” 将将要落下的手,骤然一顿,文太子看向李恒。 李恒一脚踹开被子,翻身一脚横在李隆钧的脖子上,可见还在熟睡。 文太子这手,仿佛被无形之中隔档,他目光定定的看着李恒。 “文太子,若是下不去手,不如来与卜某共饮一杯如何?” 文太子僵持之中,耳中突然传来卜测的声音。 卜测传音后,给对面的酒杯也倒了一杯酒。 以卜测对人性的了解,纵然文太子之前答应的再好,但真正见了仇人后人,心里仇恨的火焰仍旧会熊熊燃烧。 早上在小院,文太子表现的太平静了,卜测就断定,文太子必然会出手。 卜测没有阻止,他知道文太子需要自己释放心中的仇恨火焰,但他也知道李恒父子不会死,这两个不是早亡的人。 第七十四章 夜宴共饮释怀酒 第七十四章夜宴共饮释怀酒 李恒感觉到那股森寒的气息离去,又紧张的等了好一会,才半掀开眼皮看了空荡荡的屋内一眼。 果真是文爷爷,他竟还想杀我和父王? 不知为何突然离去,是我说的话有作用了,还是被大神仙带走了? 李恒也不顾身上黏腻的冷汗,一转身脑袋埋在了睡得香甜还在打呼噜的老父亲胳肢窝里,才觉得有了安全感。 脑袋再聪明,也不过是十来岁的孩子,还是知道害怕的。 此时,隔壁小院,文太子一脸愧色站在一旁,看向卜测欲言又止。 卜测也不提刚才之事,举杯说道:“这酒不错,文太子不与卜某共饮一杯吗?” “先生……文……” 文太子张口想要解释,可他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明明已经答应先生,却还是气不过,想要暗中除掉他们,文太子觉得自己愧对卜测的苦心教导。 卜测叹了口气,说道:“卜某理解,你被仇恨折磨,想要报仇为人之常情。” 正是因为卜测理解文太子的心情,才没有现身阻止,否则以他如今的实力,要阻止文太子,他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子水和卯木可都亮着呢! “文答应过先生忘记仇恨……” “明月,好酒,不饮一杯岂不可惜?” 卜测看向文太子笑道:“干了这杯酒,卜某带文太子看些东西。或许,看过之后你能好受一些。” 先生再三相邀,文太子觉得自己要是不喝这杯酒,就太不识抬举了。 文太子闷头坐下,端起酒杯,略作迟疑,一饮而尽。 他这般身躯,喝了也不知滋味,念头还未落下,文太子愕然发现自己能喝出酒味了,而且脑袋有些晕晕微醺的感觉。 “文太子,随卜某来吧!” 不等文太子仔细体会,便听见卜先生开口,他一抬头就看到卜先生抓着自己的手,朝着隔壁遁去。 卜测以巫术,入魇之法,带着文太子遁去。 光芒刺眼,脚下虚幻,文太子顿时清醒,迷茫的看着周围环境。 “先生,这……这是什么地方?” 文太子有些不解,这地方看着颇为怪异。 “这是你那侄子的内心,卜某带你来看看他该死还是该活!” 卜测说着,一挥手周围朦胧之感顿时褪去,眼前景物变得清晰起来,如真实世界一般无二。 三皇子李隆钧乃是永康帝李显邺,出宫游玩时醉酒强迫一商户之女所孕。 太庙祭祀中,永康帝讲述先皇功绩,考问皇子感想。 年幼的李隆钧,如实说道:“儿臣觉得,皇爷爷有些不念亲情,荒帝固然罪有应得,但废文太子却不该落得那般凄惨下场……” 啪…… 李隆钧被永康帝一脚踹成重伤,自此彻底惹了永康帝厌恶,宫中日子过得颇为辛酸。 成年之后,本该分封亲王,永康帝却一直压着不给,而后还是朝中大臣上书,才让永康帝勉强给了李隆钧一个郡王位,且还没有封地,留在京城当个透明人。 虽历尽人性凉薄,但李隆钧并没有怨天尤人,偏激狂躁,而是仍旧宅心仁厚,能体谅他人不易。 用卜测前世的话来说,李隆钧在黑暗冰冷中成长为心有阳光的温暖之人。 短短一刻钟,卜测带着文太子浏览了李隆钧的前半生。 不待文太子开口,卜测再次一挥手,画面转换。 文太子好似回到了刚才,即将动手之时。 不同的是,这次没有卜测传音,文太子在挣扎之后,还是动了手,杀了李隆钧父子。 消息传回京城,皇帝虽不喜这个儿子,但为保颜面,还是派兵围剿文太子。 大战开启,天下动荡,文太子发水抵抗,文曲河水尽倾而出,水淹三百里,尸横遍野,触目惊心。 文太子在杀戮之中迷失本性,收拢水鬼,与永康帝开战,历时三年,天下破碎,终引得高人出手,剿灭文太子。 呼呼呼…… 文太子骤然睁开眼睛,惊魂未定,他不用喘息的身体,竟在大口呼吸。 左右一看,还是在小院之中,安静祥和,并没有那般惨烈如末世之景。 “先生,我刚才看到的那些……” 卜测淡然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道:“发生与否,全在你一念之间。” 听到这话,文太子瞪大了双眼,先生这话的意思,岂不是那些都是未来会发生的? 倘若自己动了手,害的不只是一人两人,而是天下人,同时还有自己。 那种感觉过于真实,好似亲身经历,让他现在还心有余悸,他回想间并没有找到报仇的快感,而是在杀戮之中迷失本性,成了妖魔一般的存在。 卜测接着说道:“卜某并不想以天下民生捆绑你,但卜某想让文太子掂量一下,这个仇报的是否值得?你可有畅快?放过他人,亦为放过自己。” 卜测没有作假,以他现在的实力也做不了假,所以刚才文太子看到的,就是在他杀了李隆钧父子后会真实发生的。 卜测以奇门遁甲之术,排盘成局,让文太子入盘中,看到报仇后会发生的一幕。 皇权之仇,报的向来不是个人,而是整个天下。 文太子的确无辜,可子代父偿,亦是理所应当,他之下场,固是李显邺父子造成,但荒帝同样难辞其咎。 荒帝贪图享受,苛捐杂税,宠溺奸臣,祸害朝纲,冤死之人不知凡几,是否这些人也应该找文太子这个荒帝儿子报仇? 文太子静默不语,许久之后,在卜测一壶酒几乎要见底,他才有所动作。 霍然起身,文太子走到卜测面前,郑重作揖跪拜下来。 “文险些酿成大祸,幸得先生点醒,否则文之过,万死难以赎罪。” 文太子说道:“文一直执着于自己所受之苦楚,却不曾究极根本,细细想来,皇叔对不起文,可对得起天下百姓。文自诩正道,但险些因一己之私,祸害天下。” “父皇的确并非明君,让天下百姓生存艰难,不知多少人因父皇而亡,这把刀与其说是皇叔自己举起,不如说是父皇递给他,文身为其子,理当替父还债!” 他是遭受折磨,可他父皇掌权时,天下百姓都在遭受折磨,他们又该找谁报仇? 一杯酒,让文太子豁然清醒,释怀心结。 眉宇间戾气彻底化去,心胸郁结消散。 卜测扶起文太子,说道:“文太子愿为天下百姓放弃仇恨,可见心怀之宽广,品性之仁厚,实乃天下之福,既如此卜某便助文太子一把又何妨?” 第七十五章 文拜师蜕妖成神 卯木耗泄文太子体内旺盛的水精之气化为子水,再反馈到文太子体内,让他更好的融合。 卜测相当于利用八卦镜,给文太子体内水精做了一次循环,去其糟泊,留其精华。 水精千年凝聚,力量庞大,文太子虽吸收在体内,但炼化的十不足一。 因此,文太子虽受到水精滋养,但却也被水精之气日日折磨。 凡他所过之处,水精之气弥漫,气温降低,便是在他有意约束之下,也仍旧还有森寒之气散发。 卜测这一次,帮他将水精之气炼化成子水,省去了他至少数百年的苦修功夫,也免去他日夜被水精之气折磨之苦。 文太子只觉得,体内积郁顿时疏散,化为精纯力量流向四肢百骸,让他浑身充满力量。 那股时刻让他难受的气息,也荡然无存,他感觉自己竟有了温度,不再如之前那般,冰冷的让自己都厌恶。 “先生再造之恩,受文三拜……” 文太子激动亢奋,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力量,提升了数倍不止,甚至和文曲河的羁绊也若有似无,终于可以不再受困文曲河。 先生大恩有三,一为教化,免去他误入歧途,身死道消之罪。 二为疏解心结,让他得以解脱,真正逍遥。 三为助道,让他修为提升,化解水精之气折磨,超脱文曲河水之困。 “文太子请起,这也是你应有之福报。” 这一波文太子血赚,但卜测也不亏,不过就是子水和卯木平衡了一下。 之前救人之后,卯木之气消耗不少,现在平衡了,让八卦镜运转更加流畅,纳灵入体也更加迅捷。 文太子却不曾起身,仍旧跪匐在地。 紧张的都要会呼吸了,文太子身子微微颤抖,鼓足勇气说道:“先生与文如师如父,恩深似海,文不知如何可以报答先生?只愿……有幸能执弟子礼,伺候先生身侧,让文余生得以孝敬先生……” 文太子从未感觉自己如此紧张过,他心里忐忑又期待,惶恐又兴奋,头埋得很低,不敢抬头看先生的反应,生怕自己没有这个福分。 卜测看向文太子,能看出来他的紧张,沉吟道:“这酒刚好还剩一杯……” 文太子听到这话兴奋的差点喊出来,他跪行在卜测身前,手紧张的哆嗦不止,倾倒一杯酒,双手奉在卜测面前。 “弟子李显文以酒代茶,敬师父……” 拜师敬茶,结拜敬酒,现下无茶有酒,礼数也算到了。 卜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受文太子三拜九叩,这才亲手将他扶起来。 卜测向往逍遥无拘无束,原本是不想收徒,但以文太子此时心境,若是不成全他,必然心境受损,之前花费的功夫可就白费了。 文太子眼眶微红,他文曲河中浮沉近四十载,如今终于有根了。 离开小院后,文太子只觉浑身轻松,周身隐隐有光华浮现。 卜测也看到,文太子身上妖气尽消,反而有种神圣力量在滋生。 今夜两杯酒,一杯释恩怨,一杯妖化神,成全了文太子,也了结了卜测的心愿。 最大隐患解决,卜测现在也有钱了,想着可以出去走一走,点亮八卦镜中其余的天干地支。 “明日找杨正廷问一问路线,便从五行山开始吧!” 卜测一挥手,桌上的东西尽数消失,他正欲进屋,扭头看向桃树。 “长虫子了?明日再处理吧!” 桃子是非凡桃,桃树却只是普通树,无法给桃子庇护,竟然有了虫子。 虽普通的小虫子影响不了桃子,但看着却碍眼。 卜测看文太子的改变,也心生感悟,不想浪费时间,先行修炼,明日处理也不晚。 …… 八字玄奇,人生之命途,尽在其中,相同的八字,也有千般解法,这便是同人不同命,同字不同运。 卜测从文太子八字中,参悟出命运之变,让他对八字理解更加深刻,并非前世那般如同公式,流于表面的解法。 虽八卦镜中没有亮起别的干支,但却让八卦镜上的锈迹褪去了一些,让他思维更加通透,对八字理解深入,也算小有所得。 日上三竿,卜测推门出来,挥手间招来水流洗漱。 灵气可以使他无垢,洗漱只是习惯使然。 走到桃树前,卜测看到昨夜还不少的虫子,此时全没了。 两只翠鸟脖子鼓鼓的好似撑了一样,窝在树枝上不愿动弹。 卜测轻笑道:“倒是省了卜某的功夫,多谢了!” 叽叽喳喳…… 两只翠鸟叫了几声,蒲扇翅膀,却不曾飞动,更好似是在对卜测作揖一般。 果然成精了! 这两只小家伙倒是会蹭,借着他的修炼,蹭了不少灵气,不过也还算知恩图报,还知道帮他除虫。 所以说,机缘啊!除了运气之外,也要脸皮够厚,胆子够大才能得到。 卜测从袖中掏出黄豆,日日在手中揉搓以灵气滋养,让这些黄豆明亮的不似凡物。 指尖一弹,一颗黄豆飞出落地化为巴掌大黄甲小人,雄赳赳气昂昂的跑去开门接客。 灵气温养果然有用,豆兵比第一次大了不少。 “先生……哎?” 小林满提着一个竹篮,刚要敲门便看见门开了,惊奇的喊了一声。 黄豆兵蹦蹦跳跳的回了卜测手中,重新化为黄豆。 “先生,有个黄黄的小人钻您怀里了?” 黄豆兵速度虽快,但小林满视力灵敏,她还是看见了。 卜测也不否认,笑道:“我闻到香味了,你婶婶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小孩子虽然好奇,但注意力也被转移的快。 小林满兴奋的提着篮子过来,献宝一样说道:“先生,您果然什么都知道。我婶婶炖了羊肉,我给您端来一碗,还有一个大鸡腿,对了,还有我小叔叔从府城带来的糕点。” 先生请她吃了那么多好吃的,她觉得有好吃的也应该和先生分享。 刚把小篮子放上石桌,小林满鼻子狠狠的吸了几口气,扭头看向花果共存的桃树,不住的咽口水。 “先生,你的桃子可真香啊!好吃吗?酸不酸?” 小林满目光希翼的看向卜测。 这小馋虫的样子,让卜测忍俊不禁,这也是个顶聪明的小家伙。 “想吃吗?” 小林满不住的点脑袋,一张嘴口水都滴拉下来了。 小林满赶紧擦了擦口水,腼腆的说道:“我想帮先生尝尝甜不甜。” 第七十六章 灵桃一个显心计 哈哈…… 卜测笑道:“那我还得谢谢你喽?” 小林满期待道:“不客气不客气,我愿意为先生做事。” 卜测失笑一招手,一颗小儿脑袋那般大扁扁的蟠桃自动飞来,落入卜测掌心。 “哇……” 小林满顿时满眼冒星星,捧着双手说道:“先生,先生,这个好厉害啊!自己一下子就飞过来了,先生先生,我能学这个吗?” 她要是学会,以后饿了,躺在床上一招手就能招来吃的喝的,都不用下地去找了,简直太方便了。 卜测摇了摇头说道:“这个,你却是不能。” 身负气运,是运气,但也是拖累,必会被气运推动。 小林满略微失望了一下,但看到大桃子又馋的不行,也来不及失望,忙着控制口水。 这桃子太香了,闻着就好好闻,她不住的吞咽口水,恨不得立刻趴上啃一口,但先生没说话,她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卜测一挥手,一道水柱从井中喷出,落于木桶。 小林满看的欢呼雀跃,先生真的是神仙,太厉害了。 “你要吃桃子,也要先做事,去把桃子洗洗吧!” 小林满兴奋的点头,连忙抱住桃子去清洗。 桃子比她两只手加在一起都大,她还在想自己能不能吃完这么大的桃子。 正此时,门口有个小脑袋探头过来。 “大神仙……” 李恒看了一眼角落的小丫头,挪开眼睛,没看见文太子这才拉着李隆钧走了进来。 李隆钧手上提着礼盒,李恒手里拿着字画。 “大神仙,我和父王来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李恒把字画放在桌子上,李隆钧接着他的话说道:“多谢先生搭救我儿之恩,不知道先生喜欢什么,这些凡间俗物,聊表心意,还望先生不要嫌弃。” 卜测看了一眼,无金无银不免有些失望,东西虽然都是好东西,但还不如金银来的实惠,他要这些凡物的确无用。 既然送来了,卜测也没有推出去的道理,笑着收下。 “三皇子,请坐吧!” 卜测指了指对面的石凳。 李隆钧拘谨的坐下,扭头四下看了看,没看到文太子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问道:“在下有一事不明,可否请先生解惑?” 卜测看向李隆钧:“你要问你那文皇叔?” 李隆钧点了点头,露出尴尬之色道:“先生真乃神人,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先生。文……文皇叔,他怎么会……” “先生,桃子洗好了……” 李隆钧话未说完,小林满捧着大桃子兴冲冲的跑了过来。 李恒诧异的看向这个小丫头,心觉奇怪,这小女孩有什么了不起?竟然称呼大神仙为先生? 不待他细想,就注意到了林满手上捧着的大桃子。 香气弥漫,桃子格外诱人,别说他,就连他爹也忘记自己要问什么问题,父子二人只是看着桃子不住的咽口水。 这大桃子,太馋人了。 林满听到咽口水的声音,扭头看向李隆钧父子二人,顿时警惕的皱起小眉毛,好似在看两个劫匪。 李隆钧见状不免有些尴尬,有心想要挪开目光,但那股香味却不停的往鼻子里面钻,让他不断分泌口水,实在挪不开眼。 李恒忍了忍,没忍住,可怜巴巴的说道:“大神仙,这桃子我们能吃吗?” 李隆钧闻言也期待的看着卜测,这桃子造型别致香味迷人,一看就不是凡间俗品,他感觉吃一口都是莫大的福分。 卜测看向小林满笑道:“这你可问不得我,桃子是满宝洗的,你问问她愿不愿意分你一口?” 小林满听到这话,皱起眉头,有些纠结。 李恒连忙看向林满说道:“你叫满宝吗?满宝妹妹,这么大的桃子你一个人也吃不完,分我和父王一口好不好?或者,你想要什么东西,我可以跟你换。” 他爹毕竟是个郡王,除了在皇室没地位,没权利,没封地之外,别的还是不缺的。 小林满面露难色看向卜测,先生如果不吃都给她的话,她还想着吃不完,拿回去给祖父祖母,伯父伯母,爹和娘,叔叔和婶婶,哥哥和弟弟一起吃。 可分给他们的话,家人就不够分了。 但祖父又教导过,做人要待人以诚,要知分享,如此别人才会同样对待她。 小林满又看向李隆钧父子二人,看他们这个样子,显然是没有同样的桃子。 她和先生关系好,先生才会给她,而先生肯定没有喜欢自己这般喜欢他们,不然肯定就直接他们了,不会要自己分给他们。 那他们没有桃子,如何能同样对待自己? 李恒见状,不肯放弃,又说道:“满宝妹妹,如果你实在不舍得,那你就分一口给我父王,我不吃了。” 李恒说着,又狠狠的咽了几口口水。 小林满有些好奇的看向李恒,看他的样子,明明很想吃,竟然可以忍住,而且要给自己的父亲吃,他好像是个很好的人啊! 李恒接着说道:“我从小就在生病,我父王为了我的身体奔波操劳了好多年,听说大神仙的事情以后,父王放下手头上的所有事情带着我不远千里过来求大神仙。” “这桃子是大神仙种的,比人间最好最好的灵丹妙药都好,所以我想给我父王求一口,让父王长命百岁。” 李隆钧听到这话,感动的无以复加,眼眶瞬间红了,扭过头去悄悄抹了一把脸。 得子如此,夫复何求? 小林满一听这话,顿时觉得这个小哥哥很可怜,还很知道心疼家人。 “那好吧!我分给你们吃……” 小林满看向卜测说道:“先生,我愿意分给他们。” 卜测深深看了李恒一眼,李恒嘴角笑意还没来记得绽放,注意到卜测眼神,愣了一下又冲卜测甜甜一笑。 这小子啊! 卜测说不上对他讨厌,毕竟出身在这里,他要是不聪明,也很难活下。 且还是帝王命格,虽说有气运八字在身,但必定要自己有脑子才坐得稳,可卜测对他绝对夜喜欢不起来。 客观评价,小小年纪,工于心计,缺乏真诚。 李恒对小林满说道:“谢谢满宝妹妹,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第七十七章 欲离开丘寻神妖 卜测一挥手,大桃子一分为六。 “嗯?一,二,三,四……先生,是不是分多了?” 小林满疑惑的看向卜测。 卜测笑道:“不多,一人一份刚刚好,吃吧!” 小林满觉得肯定是分多了,他们明明只有四个人,但她也顾不得那么多,连忙拿起来吃,桃子切开更香了。 李隆钧父子咽口水的声音更大了,他们也恨不得立马拿起来吃,但还是有些拘谨的看向卜测。 “两位,也尝一尝吧!” 卜测开口后,李恒才动手,他先拿了一块递给正要动手的李隆钧,而后才拿来给自己。 桃子入口即化,根本不用咬,就化为甘甜汁液流入喉咙,呼气间鼻腔都是浓郁的香味,让人如痴如醉。 吞下去,小腹瞬间热烘烘,麻酥酥的,舒服极了。 “嗯~这桃子也太好吃了……” 李隆钧舒服的不自觉哼哼了一声。 几口吃完,李隆钧看向剩下的桃子觉得更加诱人,他连忙扭头看向别处,不看就不会想,想也不会忍不住诱惑。 林满和李恒吧唧吧唧的吃着,恨不得把舌头也给咽下去,吃完后又眼巴巴的看着桌子上剩余的两瓣桃子咽口水。 卜测忍俊不禁,说道:“这两块马上有人来吃,你们可不许动。” 小林满闻言扭头看向门口:“先生,谁会来啊?” 卜测道:“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他马上就来了。” 小林满很好奇,还真的颠颠的跑了过去。 刚走到门口,就惊呼道:“哇,真的有人来了,是县令老爷。” 小林满上前拉着杨正廷说道:“县令老爷,你快去把桃子吃了,你吃了我就不想了,不然我怕自己忍不住……” 小林满把一头雾水的杨正廷推了过来。 “先生……” 杨正廷刚拱手要说些什么,低头看见桌子上的桃子,闻着诱人的香味,也不禁咽口水,大脑都空白了,眼中只有桃子。 卜测一挥手,一份桃子朝着杨正廷飘了过去。 卜测哈哈笑道:“杨县令,快吃了吧!不然某个小馋猫,怕是要受不了诱惑了。” 杨正廷顿时大喜过望,连忙伸出双手捧着桃子。 “多谢先生,正廷就不客气了……” 这桃子太诱人,每次他过来都不敢多看一眼,这次推到面前了,他实在忍不住,也顾不得什么礼仪,连忙塞到口中。 “还有一块呢!” 小林满眼巴巴的看着。 卜测一挥手,桃子朝着水井口飘了过去。 一道水柱凝成的身影显现出来,连忙接住桃子。 “见过师父,多谢师父赠桃。” 文太子身形浮现。 文太子吃这东西没用,所以一块给他尝尝鲜就行了,当然了,他要是喜欢吃,卜测这院子里这么多,够他吃了,毕竟就这一个徒儿。 李恒看到文太子出现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卜测身边挪了挪。 文太子见状,嗤笑一声:“小东西,昨夜你果然是在装睡。” 李恒闻言愣了下,看了一眼卜测,又看向文太子,沉思了下说道:“文爷爷,虽然恒儿昨夜是装睡,但是说的话却是真心话。不信,您问我父王。” “我父王因为您,被皇爷爷踹断了骨头,差点没有活下来……” 李隆钧听到这话,冷汗瞬间流了下来,一股后怕之感冲上脑门。 听这话的意思,昨夜废……文皇叔去了他们房间? 以文皇叔和他们家的关系,半夜去找他们什么目的,不言而喻。 李隆钧没想到自己竟在鬼门关走了一圈了。 文太子爽朗一笑,说道:“不必紧张,今日之吾已非昨日之吾。况且,吾与皇叔恩怨,已是生前恩怨,皇叔与吾皆非活人肉身,恩怨自当消散。” 李隆钧和李恒看着文太子,不必言说,他们也感觉到了文太子和昨天不一样。 昨天一看他就觉得森寒冰冷,而且他的眼神很可怕,让他们不寒而栗。 但今日在看,他们却觉得文太子没有那般可怕,反而有一种温暖神圣之感。 眉宇间,也尽是光明温柔,不似以往横挂戾气。 李恒说道:“文爷爷,您今日果然与昨日不同,看着好似……嗯……有一点点大神仙的温暖感……” 文太子一听这话更开心了,他对卜测拱手作揖:“多谢恩师开导,徒儿也觉得今日和以往天壤之别,难得如此轻松畅快。” “啊?拜师了……” 杨正廷诧异出声,看向文太子止不住的艳羡,嘴里的甘甜芳香顿时觉得有点酸。 哎,叹了口气,杨正廷也知道自己是绝对没有这个福分的,可还是忍不住好酸啊! 李隆钧见状也颇为欣喜,他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皱眉问道:“那……那还需皇室正名昭雪吗?” 不等文太子,卜测便看向李隆钧说道:“虽说朝廷正名与否已经不重要,但总不能让我徒儿顶着皇室恶名,你们应做之事不可免。” 文太子可为水中之伯,可为一方正神造福百姓。 既为神,修功德之力,名声还是要的。 李隆钧又苦着脸,这事落在他身上,他觉得很难啊! 卜测笑道:“三皇子,莫要沮丧,卜某说你做得,你必然能做得,只需静待时机便可。” 李隆钧叹了口气,点头答应下来,心里却觉得自己这辈子怕是都没可能。 “杨县令来的正好,卜某想向你问个路。” 卜测沉吟道:“杨县令,可有大安舆图?” 杨正廷回过神来,摇头说道:“先生,大安舆图乃是朝廷机密,正廷这里没有。” 卜测也不失望,又问道:“也罢!那你可知五行山怎么走?” 这个杨正廷倒是知道,他说道:“五行山就在河南道,自此往东走,过了府城再往北一百五十里便可见五行山。” 说完,杨正廷觉得不对,皱眉看向卜测:“先生,您?您要离开开丘了吗?” 文太子心思一动,知道师父的目的,连忙说道:“师父,徒儿活着的时候,看过大安舆图,也曾走过不少地方,徒儿可给您带路,亦可尽弟子孝心。” 真是神的尽孝心,卜测心中吐槽,都按照活的实际年龄来算,他六十,自己才二十四。 卜测说道:“这倒是不用,你如今修为提升,可控雨水,跟着我做什么?留下来,控雨布水,造福一方百姓,才是你应做之事。” 第七十八章 遁甲之术离开丘 第七十八章孤身出行觅仙道 “鱼在在藻,有颁其首……” 小院锦鲤池,两个小小的身影趴在池边,看着水中颜色鲜艳的锦鲤游动。 李恒听到林满念诗,诧异的看向她:“你读书了?” 林满闻言骄傲的扬起小脑袋:“是啊!我读的书可不少呢!我祖父夸我比小叔叔还聪明呢!我没读书之前,我小叔叔是我们家读书最厉害的,他在府城里面上学呢!” 现在她也读书了,那家里最厉害的读书人,应该就是她了。 “你可真不谦虚。” 李恒吐槽了一句,接着好奇的问道:“民间少有女儿家能读书,你家人竟然愿意送你读书?” 读书花费不少,笔墨纸砚样样都需钱,若是买书花费更大,多少男儿都读不起书,一个小女孩竟然能读书,李恒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我说的是事实,我祖父真的这么说过。” 林满反驳了一句,接着才说道:“我祖父原本是不愿意的,但是卜先生路过我家,说我将来会很厉害,我祖父才愿意的。卜先生是神仙,他说我厉害,你还不信吗?” 原话她记不得清了,但她记得那个意思,肯定是夸自己厉害的。 李恒闻听此言,眼睛一动,沉声问道:“大神仙,真的这么说过?” 可一个小女孩,再厉害能有多厉害? 天下间最厉害的女人,只有皇后吧? 皇后…… 李恒想到这里,揉了揉眼睛盯着林满看。 林满点头说道:“自然,我不会撒谎的。不信,你去问先生,我肯定没有骗人。” 李恒回过神来,难掩兴奋问道:“你为什么称呼大神仙是先生?大神仙收你当学生了吗?” “没有啊!” 林满如实说道:“先生的学生肯定也是神仙,我只是个小孩子,怎么可能是神仙?是先生让我这么叫的。” 李恒默然不语,须臾他拽下腰间晶莹玉佩。 “满宝妹妹,你刚才请我和父王吃了桃子,我这块玉佩送给你,算礼尚往来吧!” “哇,这个东西好漂亮啊!” 林满看着颇为喜欢,但她挣扎了一下,还是摇头说道:“还是不要了,这个东西一看就很贵重。我祖父说,无功不受禄,桃子是先生的,你的玉佩我不能要。” 李恒却直接把玉佩戴到林满脖子上,说道:“便是不为桃子,也为我们的友谊。玉佩,我说送给你就送给你。” 似是怕林满继续拒绝,李恒直言道:“满宝妹妹,你收下吧!这个玉佩不值钱,就是有点用而已,以后你们家要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官府帮忙,拿着这个玉佩找县令,他肯定不敢敷衍。” …… 卜测和杨正廷几人谈话间,注意到了角落一幕,命运这东西还真是玄之又玄,似乎一切都在按照既定方向而行。 李隆钧觉得时辰不早了,打扰了卜先生一上午,也该回去了。 起身招呼李恒:“恒儿,咱们回吧!” 李恒扭头说道:“父王,您先回去吧!我要留下来陪满宝妹妹玩,一会我送她回家后再回。” 啧…… 李隆钧感觉牙齿有点酸,半大小子,怎么就沉迷女色连老父亲都不要了? 背着手,李隆钧闷着头走了。 杨正廷见状,也起身告辞! 他来此原本是想问一下邢立之事,这几日不知是否心理原因,他看到邢立总觉得冷,心理毛毛的。 但在得知文太子拜师之后,已无问询必要。 以先生心怀,若邢立有问题,先生必不会留,既然先生不做安排,那定是已经安排好了。 如此又何必再问? 杨正廷决定以后,彻底忘掉有关邢立那段骇人记忆。 众人离去后,文太子看向李恒笑道:“师父,这小子倒是天生当皇帝的料。文如他这般年纪的时候,可不如他。” 卜测瞥了李恒一眼,玩笑道:“这温室花朵和野生小草自然有所区别!” 李恒童年不如文太子幸福安稳,但文太子成年却要比李恒凄惨悲凉,这便是命运之轮的转动。 没有人会一直在巅峰,亦没有人会一直在低谷,无非就是先后的问题。 “师父,您准备何时动身?” 文太子看卜测刚才问的很详细,怕是过不了几日就要离开开丘了,他想着约莫一下时间,找点什么好东西当送行礼。 卜测抬头看天,沉吟了下说道:“明日便走。” 文太子心中一紧:“师父,为何这般着急?不如多等几日,好让文……” 卜测挥手止住文太子的话,笑道:“你我师徒缘分才刚刚开始,以后日子还长,不必做这等小儿女姿态,纠结于一时离别。” 修仙问道,求得不过是洒脱逍遥,若是纠结于离别依依不舍,未来倘若有机会得道,漫漫长年,人来人往,还不得先把自己给折磨死? 虽然现在前程缥缈,但卜测对自己有信心,必定可以走出一条大道来。 文太子拱手道:“徒儿受教了,是徒儿还不够洒脱。” 二人说话间,李恒跑了过来,问道:“大神仙,我能也和满宝妹妹一样,喊您先生吗?” 卜测笑道:“自然可以,一个称呼而已,天下人皆可喊。” 李恒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他不是这个意思啊! 文太子畅快的笑了,小东西还想借势?师父乃是真正的仙人,区区凡间皇室还想借势争权?想得美你! 他现在越来越觉得,这个皇室身份丢的好啊! 若非如此,如何能有这段拜师仙缘? …… 天色刚亮,卜测简单收拾了两身换洗衣服,摘了几颗桃子,又将金银全部带上,便背着一个竹箱悄然离开。 闲庭信步般踱步,明明走的很慢,但一步跨出,却已经离开数十米。 脱胎于龙甲神章小术篇,又被卜测结合奇门遁甲领悟而出。 不算什么大本事,小小缩地成寸的遁甲之术而已。 包子铺的陈老头,正好赶集回来,抬头看见卜测,兴奋不已,抬手刚要打招呼。 一眨眼,卜测身影已经不见。 陈老头顿时瞪大了眼睛,又揉了揉眼睛,还是没有看到卜测身影。 “怎么回事?你刚才看到活神仙了吗?” 陈老头询问侄子。 侄子抬头指向和陈老头相反方向,说道:“那不是……哎?刚刚我还看到活神仙走过去,怎么一眨眼功夫没了?” 第七十九章 爱徒悟道引圣水 第七十九章 卜测闲庭信步,不过片刻便出了东城门,又走了几里地,看到小树林便停了下来。 这会天还未彻底亮,因城门已开了半个时辰,所以这会路上倒是没什么人。 卜测负手而立,静待片刻,便有人追了过来。 “师父,弟子差点没追上您。” 文太子紧赶慢赶终于追来,将手中一卷水蓝画卷双手递给卜测。 “师父,这是弟子连夜根据记忆绘制的大安舆图,眼下才过去三十年,应该没有太大的变化。” 昨日卜测跟杨正廷说要舆图的时候,文太子就暗中记了下来。 他没想到,师父走的这么着急,连夜绘制舆图,这才没赶上卜测出门前送上。 “有心了。” 卜测接过舆图,虽然路在嘴上,但总有遇不到人的路段,有张舆图更方便。 把小院钥匙扔给文太子,卜测接着说道:“你阅历丰富,经历不俗,修行也自有机缘,为师能教给你的东西不多。” “书房内,有一篇留给你的经文,惟愿你在文曲河中能过的有趣些。” 文太子闻言心中颇为感动,师父师父,即为师,又为父,这份爱护,便是他最渴望的。 “弟子,拜别师父……” 文太子没有再说什么感谢感恩,以师父对他的恩情,他说再多感谢的话,都不足以表达他的心情,唯有一拜,送别师父。 文太子再抬头,卜测的身影已经远去。 负手行走,如闲云野鹤一般悠闲,但一举一动又有道韵流转,这份洒脱,便是文太子最缺少的。 沿着官道一路东行,一百二十里可到府城。 马车颠簸的人难受,骑马又风尘仆仆,卜测觉得还不如遁甲术来的方便,主要是还省钱。 …… 文太子回了小院,迫不及待的进入书房,果然看到书桌上镇纸压着的经文。 拿起一看,明明是普通的笔墨,可却显得极为不凡,似有道韵流转。 让文太子的心境平和,安详了下来。 坐下静静诵读,文太子越看越心惊,越看越感动。 既是经文,也是水中之物的修炼法则,无上法则,一字一句皆蕴含大道天机。 卜测昨夜决定留给文太子一些东西,思虑再三,将灵枢经中经水篇和三官经下元水官经相结合,组成了一片新的经文出来。 此经文书写时,卜测清晰感觉到有大道规则流转,天地间一股股精纯灵气于笔尖汇聚。 书写成经后,卜测自己看到经文变化都惊讶了。 本是偶然所想,却不曾想阴差阳错,悟出新的法门。 看着经文,文太子不由自主跟着悟道。 纸张生出水蓝之气,缠绕文太子周身,散发着淡淡幽邃清香,整条平安巷都可闻。 阳光升起,平安巷却有水汽凝聚。 平安巷外天气干燥,巷内却惊奇的细雨如丝而落,因阳光折射,显得七彩斑斓。 蕴含丝丝水灵之气,雨滴落花,花开,落草,草生,落枯木,枯木肉眼可见生出勃勃生机的嫩芽,落于墙角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乞丐身上,则伤口愈合,让他生机复燃。 乞丐惊奇不已,他坐起来看着身上伤口,雨滴落下伤口便以肉眼可见愈合,而他也感觉自己越来越有力气。 “圣水,这是圣水啊!老天爷显灵了,神仙显灵了,圣水救了我的命……” 乞丐激动不已,大喊大叫,他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抬头张嘴去接雨滴。 “甜的,香的,好喝,真是圣水啊!” 不到半个时辰,平安巷内住户皆发现这异常。 小院隔壁,李隆钧父子二人惊愕的看着好似在发七彩光芒的雨丝。 “父王,快看,您的手……” 李恒指着李隆钧昨日弄伤的手掌,此时手掌落上雨滴,伤口肉眼可见的愈合。 “是这雨水的问题?” 父子二人大眼瞪眼小眼,正巧此时听到外面乞丐的呼喊。 “是圣水?” 李恒闻言连忙仰头张口,果然和乞丐说的那般,雨滴是清香甘甜的。 李隆钧兴奋的喊道:“快来人,将所有容器全部拿出来接圣水……” 不过一个时辰,路过平安巷的人都发现了这奇异之相,纷纷猜测是和活神仙卜测有关。 尤其是,靠近活神仙住的小院圣水浓郁,距离小院越远圣水落得就越少,更加让他们确信,是活神仙卜测降了圣水。 不少人奔走相告,纷纷拿着容器冲来围堵在卜测小院周围接圣水。 传出圣水可治病疗伤的消息后,隔壁街道药房医馆的病人哗啦啦一下都跑了,冲到平安巷接受圣水净身。 果然,病情轻的进入平安巷后不过呼吸间便痊愈,病情重的也能清晰感觉身体症状越来越轻。 一时间,开丘县内所有人都在往平安巷挤。 杨正廷收到消息后,连忙亲自带着衙役过来维持秩序。 同时,假公济私,借着县令的身份,他端着盆凑到了卜测小院前最好的位置接圣水。 “神仙啊!卜先生真的是活神仙,我再也不敢质疑了……” “咱开丘县真是积了大德,竟然能引得活神仙来咱开丘救苦救难啊!” “娘您的病好了?那大夫还说您要不行了,可吓死我了,多亏活神仙救命,多亏活神仙降圣水救命啊!” 这场圣水降了足足有一日的时间,随着两只翠鸟被亢奋躁动的人群惊动,惊慌的乱叫,惊醒了文太子而结束。 虽只有一日,但却让无数百姓受益无穷。 时至深夜,即便雨丝已停,也没人肯离开一步。 第二日,来的人更多,都在等着接圣水,同时懊悔错过了昨日。 …… 开丘县中的变化,卜测并不知晓,但他能感觉到经文被文太子领悟。 他这是第一次给人当师父,也算是尽心尽责了吧? 卜测以遁甲术赶路,不过半日功夫便到了府城。 没有文牒文书,卜测也毫不畏惧,直接遁甲之术进城,方便的很。 找了间看起来不错的饭馆,一进去卜测便听到台上说书人兴奋的说道:“书接上回,这回书说,开丘县妖人横行无忌,活神仙梦中斩妖……” 卜测闻言脚步一顿,诧异的看向说书人,听这意思,怎么好似在说自己? 第八十章 迎面仙人又寻仙 “老倌,你说的这些可都是真的?” 一个剑眉星目的书生,皱眉看向台上的说书人。 说书人看到有人质疑自己,不由得有些不悦:“老朽虽只是中九流的说书人,但年少时也曾是读书学子,上过县试也进过府试,而后家道中落,为了谋生不得已才从了这中九流。读书人,向来重诚信,老朽如何会说谎欺骗客官?” 说书人接着又信誓旦旦的说道:“卜仙人斩妖,老朽的确无缘得见,只是从衙役口中打听出来,但老朽却有幸亲眼看见,卜仙人于县衙门口,一指令造畜童改换新生。” “当时,县衙门口被愤怒百姓围堵,认定那两个孩子是妖孽,纷纷要求县衙将两个孩子就地正法。” “县令大人眼看镇不住百姓,即将生乱之时,天空忽然传来仙鹤鸣叫之音。” “我等百姓抬头看去,便见天上一仙人负手而立,脚下有七彩祥云托举,背后有仙鹤翩翩飞舞,正是仙人卜神仙。” “卜仙人一步一步于天上走来,脚下自生祥云阶梯。那绝世俊颜,无上仙姿,老朽便是只见了一眼,就烙印在脑海,此生难忘。” 说书人一脸沉醉之色,竟令人看不出半分假意。 “卜仙人落于县衙,目光清冷看向那带头的王员外,一眼便看出王员外一生经历。” “仙人手一挥,金色祥云于虚空凝聚,上面显露出王员外做过的种种恶事,原来那王员外因做多了缺德事,连累害死了孩儿,却还心中愤愤不平出来闹事,仙人昭告他的恶行后,当即就被县令大人拿下了,将这恶贼打入死牢。” “卜仙人解决了王员外,又满眼慈悲的看向两个可怜造畜孩童,仙人一指指向两个孩童。” “只见光华刺目,原来是日月同出,两个孩童被仙光照射,仙气笼罩,身上那畜生皮毛自然脱落,露出红色血肉,而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白嫩皮肤,令两个孩童改换新生。” “此事开丘县目睹之人不少,老朽如何能说谎?” 说书人一脸骄傲之色,余光撇向那些台下看官。 便是刚才已经听过一遍,此时众人再听仍旧心神激荡,对说书人羡慕不已。 啪嗒…… 卜测手中筷子脱手落在桌子上,他瞠目乍舌,好似和别人一样被震撼到说不出话。 说书人说的说是他吧!他卜仙人本仙听着都觉得新鲜陌生。说不是他吧!又的确听出了三分他的身影。 “老倌,那卜仙人现在何处?可还在开丘县?” 颇具英气的书生,看向说书人带着一丝急色询问。 说书人闻言警惕的看了一眼书生,随即问道:“这位公子,你问这个做什么?难道,你也在做春秋梦?呵呵呵,若是如此,老朽劝你莫要想了。” “仙人若是要收徒,只怕早就排满了,哪里轮得到你如今寻去?” 书生皱眉说道:“老倌,你只管告诉我,仙人是否还在开丘县便可。” 书生说着掏出十来枚当五的大铜钱扔给了说书人。 说书人颠着手中的铜钱,这都够他三天的房钱了。 “既然公子诚意相问,想必也是仰慕卜神仙之人,那老朽就卖公子个好。” 说书人说道:“老朽月余前离开开丘县的时候,活神仙还在开丘县,至于现在,老朽就不能保证了!” 英气书生信以为真,丝毫没有怀疑说书人言语中水分有多大,得到答案转身便走。 卜测抬头瞥了那二人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拿起一双新的筷子,不紧不慢吃着饭菜。 吃了七八成饱,卜测起身结账。 “是银锭子?” 小二看到卜测给出的银元宝愣了一下,随即连忙说道:“客官您稍等,银钱结算需掌柜亲自经手,小的这便去喊掌柜。” 金银是通用货,但却不是通行货币,结算麻烦,这还是酒楼颇具规模,若是路边小贩,有银子都不好花。 掌柜拿着黄铜秤砣的戥子和凿子过来,先是看了看银锭子的成色,确认是官制银锭子便放下心来,也不用上牙口咬了,官银还是很可靠的。 按照今日银楼上好银子的银价,折算成铜板饭钱,掌柜的拿着凿子手起凿落,精致的银元宝便缺了一个角。 掌柜的用戥子称了称,又让小二找给卜测一枚当五铜钱,两枚小铜钱,这才结账完成,恭敬的将缺了角的银元宝递还给卜测。 卜测出了酒楼,还在看手中缺了角的银元宝。 他记得前世小时候看电视,古装剧里面的碎银子都是极为不规则,跟建房用的大石子一样,他小时候还曾一度认为,街道上只要盖房子就随处可见的石子就是古代人用的银子。 因此衣服口袋里面,没少捡“石子银子”装回家,自然也没少挨爱的教育。 现在倒是明白了,都是凿子切出来的。 …… 哒哒哒…… 满脸英气的书生骑马刚转了弯,进入偏僻巷子,便看见前面有一人挡在路中央。 “兄台让一下,有急事。” 书生呼喊一声,不料那人不仅没让,反而还转过身来目光灼灼的看向自己。 吁…… 巷子不大,那人不让路,骑马不好过,书生连忙拉紧缰绳。 “哎,你不是刚刚在酒楼吃饭的兄台吗?” 英气书生皱眉看向卜测,他记得他出来的时候,这人好似还在吃饭,怎么自己骑马走了这么久,他反而还在自己前面? 卜测手中提着竹箱,看向书生说道:“阁下要去开丘县寻那仙人卜测?” 卜测? 说书人,好似是说仙人姓卜。 书生眼前一亮,看向卜测问道:“兄台,你也认得开丘县的卜仙人?” 卜测笑道:“不仅认识,而且很熟。” 书生闻言顿时露出喜色,连忙下马上前拱手道:“兄台,那你可知卜仙人是否还在开丘县?” 卜测摇头道:“不在,故而卜某前来拦你,免你白跑一趟,耽误了救人。” “不在?” 书生听到这话,顿时就急了:“那兄台可知卜仙人去了哪里?或者,兄台可有办法联络到卜仙人?人命关天,还请兄台务必帮帮忙。” 既然和卜仙人颇为熟悉,那应当有办法联系上卜仙人吧? 第八十一章 荒山夜遇轻薄女 卜测看向书生,反应弧真够长的。 “阁下不必着急,卜某跟你走一趟,去会会那妖孽。” 刚才在酒楼的时候,卜测就看到这书生身上隐隐有红绿妖异之气散发,好在不多,应当只是接触过妖孽沾染上的,并非被妖孽缠上。 本来这书生不去找他,他也要主动找来,既然遇见妖孽,就没有视而不见的道理。 “兄台的意思是你陪在下走一趟?” 书生怀疑的打量卜测一眼,随即摇头道:“兄台莫要开玩笑,实不相瞒,在下一好友被妖孽所缠,若是兄台为了金银,实在没有冒险,否则恐有性命之忧……” 书生说着突然顿住,他不由得疑惑,他有说过自己遇上妖孽吗? 可这兄台刚才直接点出妖孽……哎,等等……他刚刚自称什么? 书生骤然瞪大眼睛,终于反应过来,愕然道:“兄……兄台,你刚才自称什么?难道,你是……卜仙人的后人?” 卜测看向书生,书呆子书呆子,果然不是白叫的称号。 “那说书人刚才说书时,似乎说了卜某是青年模样。” 卜测也不想浪费时间,直言到:“行了,莫要耽误,否则你那好友未必能等到你回去。” 书生愕然看向卜测,听这话的意思,这位就是刚才说书人口中,开丘县斩妖邪的活神仙? 是与不是,待会便可知晓。 书生翻身上马,顿了下,看向卜测问道:“您……可要与在下共乘一骑?” 卜测瞥了一眼那狭隘的马背,摇头拒绝。 书生眼睛明亮了些许,看向卜测又问道:“那您可要召唤仙鹤?” 说书人啊! 卜测说道:“阁下尽管头前带路,卜某自有办法跟上。” 书生疑惑的调转马头,而后想起来自己要去的方向又把马给转了回来,他都急糊涂了,脑子都被急的不灵光了。 “先生,那妖孽与我好友此时应当就在城北小凤山,在下便先行一步,您若是等不及可先过去。” 书生说完,双腿轻磕马肚,哒哒哒的小跑起来。 一边跑,他还忍不住扭头去看卜测,却见那先生竟然慢悠悠的跟在身后,书生心生怀疑,心说这和说书人口中的仙人形象也太不一样了。 念头刚落,抬头就看见前面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卜测遁甲之术,自身化为奇门遁甲盘,一步跨出便是十多米的距离,看似动作悠然缓慢,但赶路速度破快。 书生愕然的瞪大眼睛,扭头回看,却不见卜测身影。 “这先生什么时候过去了?” 书生愕然回想,别说过去,他走的那般缓慢,而且只有两条腿,如何比得上他的骏马? 书生再抬头看,竟只能远远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他已然被远远甩在身后。 府城虽不禁马匹通行,但却不可纵马狂奔,顶多只能小跑,纵然心急如焚,书生也只压着速度。 出了北城门,上了官道后,书生才敢纵马狂奔追去。 出城门的时候,他就看不到卜测背影了,追了一路眼看小凤山近在眼前,他还是没看见卜测身影。 卜测遇山而停,他抬眼看向小凤山,看起来倒是不大,应当有二十余里的范围。 “小凤山,小凤山,这山中妖孽莫不是个野鸡?” 卜测隐隐有些期待,他还没见识过勾搭男人的妖精呢! 不知道,是否如书中所说,魅惑无双,妖异艳丽。 书中常说狐狸精勾人,但以习性来说,这可真的冤枉狐狸了。 事实上狐狸对待感情,极为忠贞,而且也并不淫……荡,反而挑选配偶时极为慎重,选中便是一生一世一双狐,比人还专情。 等了片刻钟,那书生才骑马追过来。 “在下服了服了,先生您果然就是活神仙……” 书生看到卜测悠闲的坐在树下乘凉等待,心中怀疑顿时烟消云散。 这般手段,岂能是凡人? 卜测笑道:“哈哈,卜某可并没有和你比试谁先到的意思。” “行了,领路吧!” 卜测说着,提起竹箱。 书生见状连忙上前,说道:“卜仙人卜仙人,在下来效劳。” 卜测倒也不客气,虽说不费力气,但至少解放双手了,倒也乐得偷懒。 上山不好骑马,书生牵着马领着卜测深入。 一路上,书生自报家门,言说他姓萧名书,字书山,取自,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卜测问道:“你那友人,如何被妖孽缠上的?” 萧书山听到这话,就重重叹了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不敢瞒仙人,我那友人……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日前府学休假,我等相约出来春游,府城附近只有这小凤山风景尚可,且山上还有一大片的竹林,颇为壮观,便定为我等春游之地。” “兴致所起,我等赋诗作词忘乎时间,太阳落山方才醒悟,我那友人意犹未尽,言说要夜枕凤山,伴竹林而眠,其余友人劝他不过,便纷纷告辞离开。” “书山不放心友人独自一人留下,又自觉武艺尚可,便陪着他留了下来。” 府学学生习君子六艺,其中有骑射功夫,可强身健体,看萧书山气息浑厚,应当还修习了别的功夫。 呆是呆了点,却很讲义气嘛! 萧书山说道这里,有些羞愤:“夜半,我与友人忽听女子惊呼。” “我二人前去查看,便见一……衣着暴露如秦楼楚馆一般的女子,她见我二人便呼救,说是山中住户,天黑在山中迷路,让我二人送她回去不远处的居住竹楼。” “当时我心生疑惑,觉得这女子来历不明,既然是山中住户必然已经在山中颇为熟悉,如何会迷路?便是真的迷路,又怎么知道距离她的竹楼不远?” 卜测看向萧书山,那会反应倒是灵敏,又不呆了。 怎么他这脑子是见了女子清醒,见了他卜某人反而呆滞? 萧书山接着说道:“书山拒绝,但友人却不听劝阻执意要送那女子回去,书山不放心只能跟着一起。” 路上那女子对萧书山二人勾勾搭搭,趁机往他们二人身上靠,萧书山更加觉得这女子不是什么正经人,他躲开了,奈何他那友人却上了头,乐颠颠的任由女子对他靠近动手,甚至最后还背着女子行路,完全忘记了男女授受不亲的礼仪。 走了不久,果然见竹林另一侧有一处竹楼灯火通明。 萧书山见送到了,便要回去,奈何那女子却言说,天色已晚他们回去不安全,硬要留他们住宿一宿。 又说,家中无人,只有她自己,方便的很。 萧书山当时就气的不行,言辞强硬要离开,可他那友人却不乐意了,硬是要留下来。 第八十二章 无知鸡精欲引仙 第八十二章无知鸡精欲引仙 萧书山独自下山行至半路,越想越不对劲,便转身又找了回去。 刚一靠近竹楼,不等萧书山冲进去带出好友,便听见主楼中传出不堪入耳的声音。 再一看竹楼的窗户映照出的身影动作,更是不堪入目,简直有辱斯文。 萧书山又羞又躁的愤而离开,他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般过去了,顶多就是放荡女和好色徒的露水情缘,却不曾想此事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半月有余,萧书山因事未去府学,前日返回才知好友竟有十来日未曾去府学。 萧书山当即就觉得不对,他担心好友遇害,正欲去县衙报案寻找好友时,他那好友却在街上出现。 二人对面走来,萧书山完全没有认出他,还是好友先喊了他一声,他才认出那人是好友。 只见原本颇为康健的好友,竟已经形同枯槁,好似骨头壳子套了一层人皮一样,完全脱相,让人几乎认不出他来。 好友眼神憔悴,面色惨白,眼底挂着乌青,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萧书山大为惊讶,询问好友,好友却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体变化,反而精神亢奋,言说遇到了挚爱,还大言不惭的对萧书山表示感谢,谢他当晚割爱之情。 名曰道谢,但萧书山看的出来,好友却是在炫耀。 萧书山好心提醒,好友却以为他是嫉妒自己,图谋他那挚爱的美色,言辞激烈的斥责了萧书山后愤怒离去。 萧书山也是气的不行,决定不再管那好友的破事,可回头后冷静下来,又觉得好友情况颇为诡异。 便是要绝交,那也是一条人命,萧书山决定再去查探一番。 昨日遍寻好友不见,萧书山鬼使神差的去了小凤山竹楼。 他正欲敲门,恰巧从竹楼缝隙中看到门内可怖一幕。 只见他那好友躺在竹床上,一副欲仙欲死的模样,而他身上则是爬着一个浑身火红羽毛的怪物,似人不是人,似鸟又像是人,张开尖锐的喙,从好友身上吸出一缕缕淡蓝色的烟气。 萧书山吓得不行,他顿时明白,那女子根本就是妖孽,纵然他想要营救好友,也明白冲上去只是送死,便捂着嘴巴轻手轻脚的退了出来。 今日他去酒楼喝闷酒,正巧听到了说书人讲述开丘县妖人案件,他知道开丘距离府城不远,询问之后,便决定为好友努力一把,去开丘请高人。 卜测听完萧书山的话,有些诧异,还真让他猜对了?是鸡精? 萧书山提醒道:“卜仙人,就在前面了,穿过竹林就可看见那妖孽的竹楼。” 卜测隐隐有些兴奋,来了这方世界这么久,终于遇到一个有聊斋味道的妖孽了。 刚一靠近竹林,卜测便看见前方黑红相间的气流斑驳的在竹林游动。 果然是妖气,但不同于黑白黄鼠狼清纯妖气,这妖气充斥淫邪,恶煞,可见它并非是第一次害人了。 刚走到竹林前,卜测挥手道:“萧书山,将你的马系在一旁,卜某带你进去。” 山林不好骑马,但牵着马还是能走上来,小凤山也有人来往,萧书山担心马被偷,所以一直牵着。 萧书山有些不解,前面的路虽然不宽敞,但牵着马还是可以走的,为何要把马留下? 但既然仙人开口,萧书山还是依言而行,而后将卜测的竹箱背在身上。 “仙人,可是有什么不对劲?” 萧书山觉得卜测脸色严肃了。 卜测轻笑一声,说道:“无妨,一点脏东西而已。” 卜测说着抓住萧书山的肩膀,脚下清光一闪,以遁甲之术带着萧书山,从竹林上方走了过去。 修仙未成,倒是洁癖更加严重几分,卜测嫌弃竹林中的妖气,便以遁甲之术,乘风遁术,脚踏清风而起,一脚踏出,明明没有感觉上升,眨眼间却已在竹林上空。 萧书山惊愕的瞪大了眼睛,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还不等他兴奋的喊出来,眨眼间便已经落在地上,好似刚才根本就是错觉。 萧书山慌忙左右四顾,没错,刚才不是错觉,而是他真的飞过了竹林,身后是雾气蒙蒙的竹林,前面是妖异的竹楼。 本就是习武之人,萧书山自身也有轻功,可刚才感觉和轻功完全不同。 不,可以说,和轻功根本就是不同的东西。 “仙人,您真是开丘县的卜仙人啊?” 萧书山瞪大了眼睛,他本来对卜测身份还有几分怀疑,眼下看到这神仙手段,终于确定这就是神仙,是说书人口中无上谪仙。 “您刚才施展仙术,带我驾云飞过来了?” 萧书山顾不得妖孽在前,兴奋不已,有仙人在此,妖孽何足挂齿? “区区小术尔,当不得仙术。” 卜测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心中却想着,风遁术果然要比缩地成寸费力气,但速度却更快,距离更远。 卜测当先,萧书山亦步亦趋跟在卜测身后,眼神不住看向卜测,眼中满是兴奋和期待。 “哼,臭书生你竟还敢回来?” 刚靠近竹楼,便见一身穿红色轻纱透衣,内不着寸缕,毫无廉耻之感的女子走出竹楼。 “上次被你看了我的真身,我还没去找你,你倒是自动送上门来。两次被你逃脱,这次我可不会放你离开了。” 女子红唇勾起,露出冷笑。 “嗯?还带来帮手?” 女子才注意到卜测,她刚才感知到有人靠近,但只感知到了萧书山,没感觉到卜测,直到看到卜测,才发现竟还有一人。 卜测看向女子,只见女子面容尖锐,颧骨高,下巴短,鼻子鼓起,说不上丑陋,但也绝对没有传说中妖精那般美艳好看。 女子看清卜测后,眼睛顿时瞪大,随即脸上不自觉露出贪婪轻浮的笑意。 “呦,这个书生倒是好俊俏啊!” 女子冲着卜测招手道:“小郎君,奴家有些冷,可否为奴家暖暖身子?” 一边说,一边搔首弄姿,眉目冲着卜测乱跳。 光着脚丫,朝着卜测走来,微风吹动,身上那件唯一的薄纱几乎都要吹走,放荡之感不言而喻。 第八十三章 豆兵发威困鸡妖 第八十三章豆兵发威起困阵 “你这身子可暖不了了,只能熟。” 卜测不见半分厉色,但这话一出,却让气氛瞬间压抑起来。 这妖孽真是不知死活,竟然还敢亵渎仙人。 萧书山激动的面色潮红,兴奋不已,心说不愧是神仙,轻飘飘的说出霸气无双的话。 那妖孽脸上笑容不减,只是却格外冰冷,看向卜测问道:“小郎君,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小郎君要和奴家的身子熟悉熟悉?呵呵呵,奴家的身子可不止能熟,还能水……” 不待她这轻薄的话说完,卜测挥手间几枚黄豆洒出。 黄豆伴随金光,带着仙力朝着妖孽身上飞去。 妖孽顿时脸色一变,感受到强横力量朝着自己冲来,顾不得掩饰什么,身子猛地一跃,躲开了黄豆。 再看妖孽,已经完全变了模样,身上火红的羽毛浮现,完全就是一个鸡毛人,脑袋只有轮廓像人,五官已经是鸡的样子。 “小郎君好厉害,还是个修士呢!修行多苦,何不与奴家双修爽快爽快?” 鸡妖躲开了黄豆,仍旧没有意识到眼前人的恐怖,依旧轻浮之色目光灼热的看着卜测。 鸡妖正欲开口,突然又感觉周围有铺天盖地的力量朝着自己袭来。 它露出愕然之色,没在看到这俊俏郎君再出手啊! 不待它回头,便看到数个巴掌大,身穿金黄盔甲的小黄人,雄赳赳气昂昂的朝着自己冲来。 “是刚才那菽……” 鸡妖终于露出骇然之色,从未听过有什么手段可以将五谷变成对敌法术。 共九枚豆兵,各站一个方位,组成奇门遁甲困局,将鸡妖困在其中。 鸡妖感觉有可怕的力量束缚自己,大惊失色,张开翅膀猛地朝着一处飞掠。 铿噌…… 鸡妖顿时好似撞在铜墙铁壁,被一面无形的墙壁给挡了回来。 鸡妖不死心,彻底变幻本体,一只巨大的红原野鸡,朝着一个豆兵张开了鸡喙,想要一口吞下豆兵。 豆兵灵活一跃,一脚踹在鸡妖的鸡喙上,而后落地,与其他豆兵再次组成困阵,将鸡妖束缚回去。 力量被压制,鸡妖实力弱了近乎一半,它竟然抵挡不住豆兵的一脚,鸡喙被踹的生疼,它甚至感觉这一脚,差点把自己的鸡喙给踹断。 卜测见状对这鸡妖的实力也有了判断,作恶不少,修为倒是不高。 “你到底是什么人?” 鸡妖对豆兵无比忌惮,不敢贸然再冲,一边分心观察豆兵,想要找出破绽,一边警惕的看向卜测。 对方对自己困而不杀,鸡妖觉得自己或许有谈判的资格。 卜测正欲问出鸡妖八字,它便是罪该万死,也得先让他算一命,薅过鸡毛再杀。 “凤儿,你怎么出来了?” 不料此时,一个枯瘦的身影扶着墙壁从竹楼中走了出来。 鸡妖心思一动,连忙变幻回人身,娇滴滴的说道:“刘郎,刘郎快来救我,你这友人带了人过来,对奴家欲行不轨,刘郎快来救救我……” 鸡妖看向扶着门框的枯瘦身影,泫然欲泣,一副受了天大委屈模样。 萧书山见状连忙说道:“刘兄别过去,那女人是妖孽……” “是你?好你个萧书山,枉我视你如知己,如兄长,你今日竟不知廉耻的要对弟妹下手,今日我岂能容你?” “刘和,你瞪大眼睛,看看你的心上人是个什么东西。” 卜测看到来人,怒喝一声,随即脚下一踏,奇门阵法启动,朝着鸡妖压缩过去。 鸡妖猝不及防,骤然被豆兵进攻,只能连忙化出真身抵抗。 卜测没想到,色迷心窍的竟然是那书生刘和。 刘和被卜测一声呵斥,浑噩的脑子涌入一股清流,瞬间清醒过来,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颠鸾倒凤的心上人,从一个娇滴滴的美艳女子化为一只巨大的野鸡。 “妖怪,妖怪……” 刘和吓得踉跄跌倒,不停的后退。 “刘郎,救我,救我啊!” 鸡妖仍旧朝着刘和求救。 “别过来,你走开,我不是你的刘郎,你这该死的妖孽。” 刘和吓得不轻,他连滚带爬的朝着卜测冲过来,就要抱着卜测的腿。 “卜先生,活神仙活神仙救命,救命啊!” 卜测脚下一动,遁甲之术挪移身子,免得被污浊的刘和触碰。 “卜先生?你是开丘县斩妖邪的仙人卜先生?” 鸡妖听到刘和的话,惊恐的看向卜测。 “仙人饶命,仙人饶命,小妖……小妖没想害人,真的没想害人,小妖是真心爱慕刘郎,没想害人性命……” 鸡妖跪地,看向卜测连连求饶。 它认得妖人杨涟真,之前杨涟真被灭的只剩一缕残魂,逃到这里找她求助,她那会就知道开丘县出了一位了不得的高人。 为此,它都不敢踏足府城,躲在了这小凤山,却没想到还是和这仙人遇上了。 “死到临头,还敢花言巧语的狡辩?你当卜某看不出你那一身恶煞之气?” 鸡妖顿时慌了,它心一横说道:“仙人明鉴,这恶煞之气是杨涟真的,是他染给小妖的,杨涟真之前遇上您,被您灭了肉身,他残魂逃到小妖这里,求小妖救助他,小妖才染上了恶煞之气。” “小妖还知道杨涟真去了何处,小妖愿意给仙人提供消息,求仙人念在小妖修行不易,饶小妖一命。” 卜测一听这话,便知晓杨涟真便是造畜术害了两个孩子妖人。 “你修行不易,难道人生存便容易了?你以妖邪之术,摄取男人精气修炼,还敢说修行不易?” 卜测冷眼看向鸡妖,负手而立,冷声道:“言你生辰八字,是否该死由命来说。” 卜测不关心杨涟真残魂逃到哪里,只要朝廷肯听杨正廷建议捣毁杨涟真的淫祠,他一个残魂就翻不出浪花来。 鸡妖闻言,内心挣扎不已,它知道妖族生辰八字至关重要,不可轻易给人得知,更何况眼前这位手段颇高,它更怕了。 鸡妖在想,自己能不能拼个鱼死网破? “仙人,小妖不敢欺瞒,八字为庚寅,壬辰,丁巳,癸卯……” 鸡妖不敢拼,杨涟真都能压着它打,而这位可是让杨涟真连出手机会都没有的仙人,它如何敢硬拼? 第八十四章 鸡妖八字阴制阳 第八十四章鸡妖八字阴制阳 丁火日主,左右官杀傍身,官杀混乱性,好……淫,邪。 年柱庚寅,庚金坐下寅为印,庚金克寅木,日主丁火坐下巳火又寅巳相穿,印被彻底穿坏,起不到半点好处。 印便是心性,心性被穿坏,不做丁点好事,这妖孽还说一身罪恶是杨涟真沾染给它,真好意思说出口。 巳火在日主坐下,为夫妻宫,寅木将巳火刺穿,这说明什么? 印心性坏了,专杀夫妻宫里面的男人。 丁火日主专耗坐下巳火,为鸡妖一直摄取巳火力量,可见它并非第一次害人,只要活着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月柱壬水为官,坐下辰土为伤官,伤官见官为祸百端,伤官所代表的的就是偏激,邪恶,伤官无制衡,因而这鸡妖放任自己,为非作歹。 时柱上,癸水为杀,天干透杀出表面,恶性展漏无疑。 癸水坐下卯木,为枭神,枭神又刺穿辰土,大肆搞破坏。 此八字,明显阴制阳,邪恶占据上风,坏到不能再坏了。 “刘郎,刘郎救我,我是你的凤儿,是这妖人冤枉我……” 刘和脑海突然响起极具迷惑性的声音,让他眼神顿时陷入迷离。 刘和眼中红光一闪,突然闷着头朝着卜测冲了过去。 鸡妖见状,同时发狠,朝着一侧豆兵冲杀,它不敢和卜测对上,但它更不想坐以待毙,所以它想要逃。 “卜某面前,还敢耍手段?” 卜测冷哼一声,八卦镜运转,子水化阳,精纯力量汇聚于剑指,朝着鸡妖点了过去。 豆兵纷纷撤退,鸡妖来不及欣喜,便感觉被恐怖力量席卷。 嘭…… 一指,鸡妖炸成碎块,连一声惨叫都未来得及发出,便已然魂飞魄散。 萧书山惊恐的瞪大眼睛,随即又亢奋的热血沸腾,果然如说书人所说那般,仙人一指诛妖邪,说书人真没说谎。 卜测周身清光泛起,鸡妖血污未曾沾染他白衣半分。 刘和被震飞出去,这还是卜测护了他一把,否则他便要和鸡妖做一对亡命鸳鸯了。 被鸡妖血污如落雨搬淋了满头,刘和顿时清醒过来。 “卜先生,小生知错了,是小生糊涂了,还请先生救小生一命,小生一定痛改前非。” 刘和连忙爬起来,朝着卜测不停跪拜。 鸡妖死了,下在刘和身上的迷魂妖术失去了效果,刘和顿时清醒过来,他感知到自己身体虚弱不堪,甚至可能用力咳嗽一下,人就可能没了,他怕了,不停的对卜测求救。 刘和和离之后,带着前岳家给的补偿银子,走了门路来府学读书,本想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却不曾想色迷心窍,险些被鸡妖摄取精气而亡。 “刘和,你好自为之。” 卜测伸手招来萧书山抱着的竹箱,九枚豆兵化为黄豆,一一飞入袖中,转身间人已经不在竹楼。 “妖孽已除,有缘再见。” “仙人?” 萧书山听到传音,愕然四下查看,却已不见仙人半分身影。 “哎呀,仙人这就走了……” 萧书山颇感遗憾,不过又一想,仙人来去无踪,自在逍遥,不求名利,如此才是真正的仙人。 卜测以风遁术离开,朝着五行山方向行进。 刘和元气亏损严重,好生将养能多活个一年半载。 卜测虽有办法救他,却不想救他。 若他单纯好色,此番能给他一个教训,相信他不会再犯,倒是可救。 可惜啊!此人,心性不正,救了他,害的人会更多,行善没有作恶大,何必救他? 命运命运,命是天生注定,但运却是自己有选择。 与刘和一起的萧书山,也遇见鸡妖,不仅没有半分损伤,反而还因此积攒了几分运气,此时不显,将来受益无穷。 这便是自己选择的运。 之前卜测给刘和算过八字,那次没多说,但他对刘和的命心中有数,此次之后,刘和的心彻底坏了。 他年柱乙巳,日主为丁火,巳火为比劫帮身,就应在了萧书山身上。 这枚巳火好处已经用掉,剩下的就是坏处,便是与月柱的丙火坐下寅木,为寅巳相穿,穿坏了寅木印心性。 之前他若是没有色迷心窍,坚守了礼义廉耻的底线,他的印不会坏,反而还有官运在身,这就是自己作死。 命想要改好很难很难,卜测之前救邢立费了多大的功夫? 但命想要改坏,却很容易,比如刘和,因色毁了前途,还毁了身子。 果真是,万恶淫为首,色字头上一把刀。 …… 竹楼,刘和看到卜测消失了,呆愣在原地。 他被那鸡妖缠了那么久,仙人不救他,他如何还有活路? “刘兄啊刘兄,引以为戒吧!” 萧书山摇了摇头,叹息一口。 刘和听到这话,顿时怒上心来,他怒视萧书山骂道:“萧书,我不用你这伪君子可怜。” “你明知那鸡妖有问题,为何不提醒我?你自己跑了,留我被那鸡妖纠缠,现在还一副悲悯的伪君子样子,你真恶心。” 萧书山愕然看向刘和,解释道:“刘兄,你此言何解?当夜,我可是提醒过你的,但你未曾听我的。我之前也并不知道那女子是妖怪,前日我见你情况不对,昨日进山才发现她是妖孽,我已经去求了仙人来救你。书山一片赤诚之心,何来虚伪?” 刘和越听越气,怒道:“你放屁,你明明有武艺在身,你若是诚心阻我,为何不强行带我离开?前日你说见我情况不对,为何又不拦下我?任由我返回那妖孽之处,你却假惺惺的去求仙人。怎么?是不是仙人对你很满意,觉得你是个大好人,还是正人君子?你这个卑鄙小人,踩着我博取活神仙好感。” 萧书山一听这话,气极反笑,这倒是全成了他萧书山的错了。 “刘和,你简直不可理喻。” 萧书山冷声道:“既如此,你这个“正人君子”我萧书山高攀不起,你我恩断义绝,永不来往。” 萧书山说着转身就走,什么玩意,他费心费力,反而还成了伪君子,真小人。 刘和一心想要成为妖孽的入幕之宾,他如何阻拦?他又不是刘和的爹,还能时刻看着他不成? 萧书山骑马就走,本来还准备带刘和下山,现在让那色胚自己跑下去吧! 知人知面不知心,以前他觉得刘和为人不错,颇为上进也有才华,引为知己好友,却不曾想他竟然是这种人。 第八十五章 鸡妖八字命力浅 第八十五章 卜测很费解,为何给鸡妖算命,只得了那么点命力? 因算命而得的力量,八卦镜又和天干地支有关,所以卜测将八卦镜内的力量,取名为“命力”。 之前给妖怪们算命,除了树妖和文太子二人点亮了两颗地支,其余全部没有。 两个黄鼠狼尚可说有情可原,毕竟当时子水和卯木的命力耗尽,它们两个算命后,子水和卯木的力量重新充盈起来。 给鸡妖算命的之时,子水和卯木力量皆为充盈,如此都没有点亮第三个天干地支。 均分给子水和卯木,也就比普通人算命强了一些而已,可以说是非常可怜了。 莫非是鸡妖恶念缠身,力量淫邪?亦或者和修为力量有关? 嗯,也有可能因为算完命,鸡妖便被灭杀。 看来要多寻一些妖怪,才能总结出规律。 …… 五行山,又名仙母山,山脉连绵起伏八百余里,接连四个道。 北起河北道,南至河南道,东入淮南道,西接关内道。 不算隔断大安与邻国的太一岭的话,五行山乃是大安境内,第一大山脉。 卜测走的河南道三川府下平阳县,由此可进入五行山。 行至平阳县时,天色已晚,虽说如今修为提升,夜间赶路,与他并无不便,但卜测还是决定找地方舒服的休息一晚,明日天亮进山。 他为寻修行机缘而来,虽言说为“寻”但卜测知道,更重要的在于一个“缘”字。 既为缘法,又岂是可以强求? 苦哈哈的满山寻找若是有用,那么修行者早已遍天下了。 城门已关,卜测也懒得麻烦进城,他准备行至五行山脚下,找个村落借宿一宿。 滴啦滴啦,滴滴滴滴啦…… 刚看到月光下的村落轮廓,卜测便听得夜色中有嘹亮而又凄厉的唢呐声音传来。 驻足抬头看了一下月亮位置,至少也是亥时了。 听这动静,好似娶亲? 不仅有唢呐声音,还有敲锣打鼓,曲调还算上欢快,只是在夜间听到这动静显得颇为诡异。 未曾听闻何地风俗娶亲在夜间,事出反常必有妖。 卜测无奈一笑,莫非他还真是有什么吸妖体质? 他不动就罢了,只要一动,走一个地方一个地方遇妖邪。 “看看去,这次又是个什么新鲜事。” 卜测循着声音踱步过去,声音自村中传来。 这么大的动静,村里愣是无一人出来查看,反而家门紧闭,毫无半点亮光。 走到村中,卜测才看到有灯火亮光,果然是一支迎亲队伍。 “嗯?是人?” 卜测有些诧异,本以为半夜娶亲,并非人间事,到了跟前定睛一看,才发现迎亲队伍是人,那刚从农户家中走出来的新娘子也是人。 “不能啊!杏儿,你不能嫁啊!娘不能看着你去送死……” 一个农妇人冲出来,拉住要上花轿的新娘子,痛哭哀求:“求求您,求求诸位,放过我女儿!” “娘,公子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不懂什么大道理,我就知道欠债当还,更何况是女儿的一条命?此事是我自己选的,与白家无关,娘您莫要嫉恨白家。” 新娘子推开农妇的拉扯,给妇人跪下磕了三个头,坚决的说道:“娘,女儿不孝,不能给您养老送终了。” 新娘子说完,转身决然上了花轿! “小姑娘主意倒是很正。” 卜测来了兴趣,此事怎么看都不寻常,若真有什么害人的隐情,断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修道修仙,夺天下福源,修的是道也是心,没有只为己身私欲,不顾天下人死活的道理。 卜测以龙甲神章小术结合奇门遁甲,将自身隐匿起来,跟着迎亲队伍要看个究竟。 就走在跟前,迎亲队伍却无一人看到卜测。 此术法并非隐身,而是将自身隐匿在空间中,等同于空间折叠,让人看不穿而已。 原理上,好似一个人被无死角镜子罩住,看能看到,但看到是景物,而非景物中的人。 迎亲队伍,没有新郎,也没有牌位,甚至连代替的大公鸡都没有,就这般把新娘子接了回去。 出了村子,行了有一里地,到了一处张灯结彩,又挂满白幡的高门大户前。 门上牌匾,书写“白宅”二字。 红灯笼照着门头上的白幡,怎么看怎么诡异。 卜测到了这里,就不等新娘子了,他直接进入大宅。 宅子内寂静无声,人也少见,便是有也是一脸麻木悲戚。 穿过正堂,进入侧院,这才看见有灵堂。 堂屋内,停放一口黑漆描金大棺。 棺材旁坐着一个面如死灰,毫无生气的老头。 哀莫大于心死,莫过于此吧! “新娘子到……” 喜婆一声带着颤音的高喊,让满脸麻木的老头恢复了些许人气,瞬间又红了眼眶,起身重重叹了一口气,走了出去。 喜婆强压心中惊恐,脸上带着僵硬的笑容,说道:“白老爷,少夫人到了……” 白元舟身子摇晃了下,他立在堂前,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好几口。 眼睛似是无力睁开,又似是不想看到新娘子。 “李家那小娘子,吾儿已逝,纵然老夫心有怨恨不甘,也知无论做什么都于事无补。” 白元舟有气无力的说道:“你是吾儿拼命救回之人,老夫若是为难你,何尝不是在羞辱我儿以命换来的良善?老夫给你机会,回去吧!” “这份痛,老夫白家承担就是,不必在搭上一个无辜之人。” 白元舟心里恨啊!心里苦啊!心里痛的几乎无法呼吸。 纵使这般痛苦,白元舟最后一刻,还是选择了放过了李杏儿。 这件事情,虽因她而起,但说起来她也无辜。 更何况,她还是自己儿子以命换命救回来的,何必在让她枉死? 棺材前,正在观察棺内情况的卜测闻言抬头看了那几乎撑不住身子的老头一眼。 不错,从这白员外品性看来,这白家也算积善之家,不该有此灭门祸端。 卜测想到这里,眼神眯了眯,有冷峻之意,这还是他第一次露出这般骇人眼神。 区区邪神,真当天下无正神,可以无法无天,任由它作恶了? 第八十六章 蛤蟆精贪色伤人 第八十六章蛤蟆精贪色伤人 “白老爷,公子为了救我,才被那邪神害了性命,若是没有公子,今日躺下的便是我。” 李杏儿坐在轿子中说道:“我没有读过书,也没有什么大本事,我只知道知恩图报。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还请白老爷成全。” 白元舟听着还显稚嫩的女声,睁开眼露出动容之色。 白元舟重重叹了口气:“如此,那老夫更不能让你留下送死了。回吧!你留下不过多死一人,平白让那邪神得了便宜。” “老夫只恨苍天无眼,为何让那邪神作恶多端,荼毒百姓?为何就没有开眼的仙人,灭妖诛邪?” 白元舟泪滴无声滑落,他怒道:“什么神,一个妖孽罢了,一个伤天害理的妖孽。” “哎呦,白老爷这话可不敢说……” 喜婆一听这话,吓得脸色都白了,她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那位哪里是能随便骂得? 虽然白公子无辜惨死,令人惋惜,但他们只是普通凡人,悲愤起来咒骂那位,除了能出一口气,又能如何?况且骂他,那不是更加得罪他吗? “哼,老夫说的是事实,你们怕他老夫不怕。” 白元舟接着说道:“去把这姑娘送回去,若是留下她,老夫岂非和那邪神一样作恶?” 李杏儿起身自己走下了花轿,一把掀开盖头,坚定的说道:“白老爷您不用劝我,我心意已定。公子因我而死,此恩此德,我只能以此相报。若是白家在,杏儿就替少爷给您尽孝,为您侍奉终老,若是白家亡……杏儿当了鬼去伺候公子,偿还公子的大恩。” 卜测看向李杏儿,果真是有主意的女人,眉目坚毅,面带英气,有两分男相,但五官又颇为精致,是个耐看的小姑娘,怪不得能引得那邪神动了邪念。 “何苦呢?你这又是何苦呢!” 白元舟摊了摊手,又无奈又欣慰,他刚看到儿子尸体的时候,的确有些接受不了,甚至怨恨过李杏儿。 可他毕竟饱读诗书,心里也知李杏儿无辜,终究狠不下心要李杏儿偿命,便提出要求要李杏儿和自己儿子冥婚。 最后一刻,他想通了,他该恨的是那邪神,而非同样受害者的李杏儿。 李杏儿双手交叠与额头,跪地冲着白元舟叩首道:“公爹,杏儿代相公给您磕头了……” 此言表示了她坚决之心。 白元舟听到这话,绷不住了,压抑了两日的悲愤喷涌而出。 “好孩子,好孩子啊!” 卜测点了点头,白家有情李杏儿有义,世上难得这般有情有义之人,不该遭这般厄运。 正欲现身,周围狂风顿起,一股腥臭之味,瞬间弥漫起来。 众人愕然看着乍气的狂风,随即想到了什么,露出惊惧之色,而白元舟和李杏儿则是仇恨和愤怒。 以卜测角度看来,他目光穿透虚空,看见有一道矮小的乌漆嘛黑身影站在远中大树上,张开又宽又扁的嘴巴,努力的吹气制造狂风。 而后,吹得落叶纷纷,地上尘烟四起,才停下来,冷哼道:“哼,你们还敢成亲?是真不把本神放在眼中啊!” 言说着,它的身影隐匿在夜色中在院中跳来跳去。 卜测看了几眼才看明白,这家伙是要制造一种四面八方皆他所在的强大感出来。 “是五通神来了……” 迎亲的那些人一看到这个动静,顿时恐慌起来,大喊大叫的慌乱冲出去,白家找死,他们可不能陪着一起。 院中浮现一道一米三的身形浮现,面色黑青,头顶的眼睛好似鸽子蛋一般鼓出来,嘴巴也尤为凸出,又扁又大,嘴角从两边耳根上开始,好似张开嘴,就是掀开了垃圾盖一样。 看到蛤蟆精,卜测并不意外,刚才他已经从棺中青年面相上看出端倪。 活人有面相,死人有死气,面相可看一生荣辱祸福,死气可断死因往来。 白家小公子死气中透着邪气,而那股邪气之中又带着一股淡淡的金黄香火之力。 卜测断定,必然是淫祠邪神作恶。 又因在白家小公子身上感受到了丝丝水灵之气,可见害他的水中之妖物。 水里面能有什么?无非就是鱼虾龟蛤蟆。 蛤蟆精看向李杏儿:“你啊你,你这个蠢女人,本神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你拒绝本神就罢了,竟然还要嫁给一个死人,真是气煞我也。” 李杏儿此时将生死置之度外,毫无惧色,只有愤怒:“你这该死的癞蛤蟆妖怪,你不配提起公子,公子虽然被你害死,但他在我心中为神为仙,而你纵然有法力,也不过是妖怪,是个丑陋的妖怪,永远都是妖怪。” 蛤蟆精绿油油的爪子,指着李杏儿怒道:“简直放肆,你还敢羞辱本神?敢说本神不如一个死人?你还敢说本神是妖怪?真以为仗着貌美,就可以挑衅本神的神威?” 白元舟怒斥道:“你就是妖怪,害人的妖怪,你不配称神,坏事做绝,迟早有真正的仙人灭了你。” “老东西,你儿子自己作死,你一把年纪也如他那般对本神毫无敬畏,既然如此,本神成全你,送你去见你那傻儿子。” 蛤蟆精眼睛一蹬,喉咙鼓鼓发出“咕嘎咕嘎”的声响,随即猛地一弹跳朝着李杏儿二人冲了上去。 啪嗒…… 就在李杏儿,白元舟二人觉得必死无疑,只剩下不甘心的时候,他们就见到那丑陋的蛤蟆精好似被人拍了一巴掌,顿时从空中摔落到地上。 蛤蟆精五体投地,挣扎了一下,感觉浑身如有千钧重担,任凭它如何努力,都好似蛤蟆在无力划水,别说站起来,动一下都不得。 卜测冷声道:“区区蛤蟆精,也敢自封为神?妄建淫祠,食人香火,不图造福一方,反而无法无天,逞凶作恶,你该当何罪?” 骤然听到这好似雷霆炸响一般的声音,让蛤蟆精顿露惊恐之色。 对方不露面便能将他压制,一声质问的声音,又震的它脑瓜子晕乎乎的,蛤蟆精惊恐不已,连大气也不敢出。 “可是有仙人路过?” 蛤蟆精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随即又连忙说道:“仙人仙人,小神……不不不,小妖冤枉,小妖冤枉啊!仙人明鉴,小妖从无害人之心,只是骗取些许香火供奉,小妖罪不至死,罪不至死。” 李杏儿和白元舟看到突然发生的变数,惊的说不出话来,他们扭头四下看去,想要看看是不是有路过神仙开眼了。 只见,原本除了他们早已经跑干净的院中,突有一人显现出来。 那人一身白衣道袍,端的是潇洒俊逸。 凭空出现,又这般俊朗风姿,定是真正的仙人无疑。 第八十七章 一道命力死复生 第八十七章一道命力死复生 “仙人……仙人救命,吾儿枉死,请仙人为吾儿伸冤……” 白元舟回过神来,连忙拱手作揖冲着卜测就要下跪。 卜测一挥手,一股气流托住白元舟,让他跪不下来。 他不喜欢被人跪拜,尤其还是老年人。 “白员外不必多礼,此事卜某已然知晓,自是要还你白家一个公道。” 李杏儿悲愤的指着蛤蟆精,哭诉道:“仙人,信女要状告这个妖怪,它欲强抢信女为妻,白公子为了搭救信女出言呵斥他,却不想被他害死了性命,请仙人严惩这个害人的妖怪。” 李杏儿说着,冲着卜测跪下来,不停的磕头。 “仙人,小妖冤枉,小妖冤枉,小妖没害人……” 蛤蟆精被死死的按压在地上,它挣扎不得,头顶一只鼓出来的眼睛转了转看向卜测,连忙说道:“仙人明鉴,小妖自诞生灵智,到可化半人形,绝对没有害死过一个人。” “那姓白的小子,对小妖出言辱骂在先,小妖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就打了他一下,没想到他自己跌入池塘淹死,真不是小妖存心害人。” “便是刚才,小妖也只是想要吓唬他们,没想着真的害人。” 蛤蟆精快吓死了,它惶恐不安的看着卜测,听闻世上高人对妖族颇为厌恶不喜,甚至以除妖为己任,它懊悔不已,早知道就不该过来。 白元舟闻言愤怒急了,悲痛道:“你这妖孽还敢狡辩?仙人,莫要听着妖孽花言巧语,吾儿白少游就是被这妖孽害死的……” “它言说没想害人,可吾儿一介书生,如何能挨得住它这个妖孽的痛击?更何况,吾儿还是被它打落水池,它就在旁边,眼睁睁看着吾儿淹死,似它这般恶意害人,还厚颜无耻说没想害人,简直是颠倒黑白。” 蛤蟆精张嘴难言,它只是没想到人类那么弱小,就掉入水池那么小会就死了。 而且它是等着那小子求救,谁料那小子宁死也不求它。 李杏儿也作证道:“仙人,信女可以作证,这个妖孽它存心害死了白公子。还要强取信女做它的妖夫人。请仙人垂怜,若是仙人不信,信女可以死明志……” 李杏儿悲愤上头,她生怕仙人会放过妖孽,言罢起身朝着墙壁冲了过去。 “不要……” 蛤蟆精吓了一跳,猛地挣扎一下,却难逃压制。 卜测一挥手,一股灵气将李杏儿缠住,制止了她自寻短见。 瞥了李杏儿一眼,卜测又看了哭的老泪纵横的白元舟。 “两位何必如此?” 卜测沉声道:“白少游,并非短命之人,谁说他死了?” 啊呜呜呜…… 痛哭的白元舟听到这话,声音戛然而止,他惊愕的看向卜测:“仙人……您,您说什么?吾儿没死?” 李杏儿也是愣住,猛地扭头看向卜测,白少爷死了是她亲眼所见,而且如今停灵三日,若是没死如何会让人看不出来? 白元舟想到了什么,他看向卜测,又惊又喜冲着卜测磕头道:“多谢仙人垂怜,多谢仙人垂怜老朽,老朽愿以自己性命换取吾儿平安……” 卜测一看白元舟这样就知道他误会了,算了他也懒得解释,待会自可看分明。 挥手间,制止白元舟叩拜。 卜测看向蛤蟆精,冷声道:“孽畜,还不速速将白少游的魂魄吐出来。” 刚才卜测看到白少游尸体就觉得奇怪,如此天气陈尸三日,棺中少年却不见半分腐败,丝毫尸臭。 原本卜测还以为是那邪神,施了诡计,欲要控制白少游的尸体行恶,或是要施展天地不容的替命手段,夺取白少游身体,让他替自己扛劫数。 如今看到这蛤蟆精,卜测才明白,这东西根本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只是一种巧合罢了。 只因白少游的魂魄还在,且他也命不该绝,有一线生机牵连进入假死状态。 也是白家积善之家的福报,卜测若是没有直接过来,而是选择在平阳县城落脚,等到明日他过来,白少游那才真的死透了。 可以说,今夜是白少游最后的生机。 蛤蟆精听到这话,顿时回想起来,它看到白少游魂魄离体,心慌意乱之下,一口将那魂魄给吞了。 哎呀,这下更和仙人解释不清楚了。 蛤蟆精吓得几乎要哭出来,看到仙人冷脸,不敢多说什么,连忙鼓了鼓气,张口将白少游魂魄吐出。 卜测看向面前浑噩的几乎要散开的魂魄,连忙施展卯木命力,将魂魄凝聚。 卯木为阴,又是属性为木,象征着勃勃生机,以阴木滋养阴魂,将白少游几乎魂飞魄散的阴魂,凝的紧实了些。 李杏儿和白元舟不明所以,但他们看到仙人面前生出绿色光芒,而后光芒中有一个他们熟悉的人影凝聚。 卜测轻声呵道:“白少游,还不归体,更待何时!” 剑指一指,指尖有卯木命力滋生,好似一条发光的丝带,又好似迷途羔羊的引路明灯。 浑浑噩噩的白少游阴魂,顺着牵引离地三尺朝着棺材飞了过去。 除了卜测之外,其余三个大气都不敢出。 一个是吓得,两个是紧张的,生怕发出丝毫动静,会惊扰到仙人施法。 魂魄归体后,卜测又度入一股灵力,刺激的白少游心脏立刻复苏,否则以他身体自行融合恢复,少说也需两日功夫,饿都要饿死了。 “哼哼……” 棺材中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本该显得颇为诡异,可此时李杏儿和白元舟却如同听到天籁声音,激动的不能自已。 “吾儿,吾儿少游,他活了……” 白元舟踉跄着朝着棺材冲了过去。 李杏儿也是赶忙上前,动容的喊道:“白公子,白公子你快醒醒……” 卜测不去看白少游,扭头看向趴在地上一脸绝望的蛤蟆精。 这蛤蟆精虽透着邪气,但却并无太多恶煞之气,且还有些许功德之力,并非百姓香火信仰的那种,而是做了善事才留下来的,且数量不算少。 可见这蛤蟆精虽然作恶,但也行善,而恶行又罪不至死。 “仙人,他活了,他活了,您真是神通广大,有死而复生的惊天伟力。” 蛤蟆精拍完马屁又哀求道:“求仙人看在小妖没有存心作恶的份上,饶了小妖一条小命吧!求求仙人,饶小妖一次,小妖一定痛改前非。” 第八十八章 苦主求情饶蛤蟆 第八十八章白李求情饶蛤蟆 “仙人,不可放过它……” 李杏儿听到这话,连忙转身过来,指着蛤蟆精呵斥道:“仙人,您不知此妖怪,它在村中为非作歹,无法无天,它淫邪作乱,窃取女人衣物,还偷偷看过村里好几位嫂嫂洗澡。时常作恶捉弄村民,以妖法逼迫大家去祭祀它,若是有不听从者,就要被它嚯嚯的家宅不宁……” 蛤蟆精虽然没有做过大恶,但是小恶不断,且还要强迫她嫁给它,今日若是仙人走后,以这妖怪自私狭隘的性格,肯定更要报复他们。 届时它在逼迫自己,无人可以制衡它可如何是好? 卜测看向蛤蟆精,蛤蟆精见状冷汗直流,连忙说道:“仙人,小妖……小妖……小妖只是和村民开个玩笑,并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且……小妖是个蛤蟆,她们在水中洗澡,小妖只是误闯进去的……并非存心偷窥……” 蛤蟆精这般解释,它自己都底气不足,但它必须要解释,不能因此毁了百年苦修。 眼看李杏儿还要斥责自己,蛤蟆精顿时急了:“李杏儿,你好生没良心,你故意在仙人面前告我恶状,莫非真要害死我你才甘心吗?” “李杏儿,你六岁的时候贪玩要去河水中捕鱼,失足落水险些淹死是我救了你。你八岁爬树摘果子,手滑坠落,也是我在下面给你当了肉垫,不然那么高落下,岂会毫发无损?还有你十二岁进山采蘑菇,追逐野兔在山林迷路,也是我费尽力气引你出来……” “纵然你不喜欢我,也不至于要在仙人面前害死我吧?难道你们人类都没有良心吗?这小子救了你一次……呸,他根本就没救你,我也没想过要强迫你,他只是说了一句话而已,你就感激的要嫁给他,我救了你这么多次,你却要害死我,你良心何安?” 蛤蟆精气的成了气蛤蟆,身子都圆润起来,它气还是其次,更多的还是悲愤心凉。 卜测饶有兴趣的看着,这蛤蟆精倒是有点意思啊! 李杏儿听到这话愣住了,她愕然的看着蛤蟆精不知所措。 “这……你……你这妖怪又诓骗我?” 李杏儿有些不太相信,可是她仔细回想,的确有这些事。 蛤蟆精气的要吐血了,它看向卜测说道:“仙人在此,我有多大的本事,敢在仙人面前说谎?你以为仙人看不出来吗?” 李杏儿惴惴不安的看向卜测,卜测点了点头说道:“这蛤蟆精,与你的确有救命之恩。” 这份因果关系的确存在。 不然,卜测刚才就不会留这蛤蟆精,更不会让它有机会说这么多话。 李杏儿这下更懵了,她低着头不知所措。 蛤蟆精接着又说道:“仙人,小妖虽然愚弄过村民,但是小妖也做过好事。六年前有一次本地大旱灾,就是小妖费尽心思找了水源,带着蛤蟆子孙费了七八日的功夫,将水流引出来,不然当年村民就要饿死一大半了……” 白元舟扶着白少游过来,听到这话,他回忆了下说道:“仙人,确有此事,六年前旱灾严重,河水干枯,眼看颗粒无收,突然有一日,地下涌出水流,这才缓解了旱灾。” 李杏儿听到这话,她头低的更低了,因为那水流就是在她家附近涌出来的,她家最先受益…… 白元舟刚才已经简单给白少游解释过情况,白少游强撑着身体,冲着卜测郑重作揖跪拜救命之恩。 白元舟也是跪拜下来,他不是膝盖软,而是仙人救命之恩,理当拜谢。 “两位请起吧!” 卜测一挥手,托起父子二人,沉声道:“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你们今日之福,乃是过往善行种下善果。” “这孽障虽然险些害死令郎,但其心并不算恶,卜某答应过给白家一个交代,如今不知白员外想要如何处置这妖孽?” 如何处置妖孽,卜测心中已有定数,这般问白元舟,不过是对白元舟的一次考验。 白元舟看着狰狞可怖的蛤蟆精,重重的叹了口气。 他知道这妖孽闹得村里鸡飞狗跳,但也知这妖孽并无做过大恶,如今更是知道它之前对村子还有一水之恩,如何还能下狠手恩将仇报? 当然,最主要还是他儿子没事了,不然定要与妖孽拼个死活。 白元舟拱手道:“承蒙仙人垂怜,救了吾儿性命,白家上下感激不尽,吾儿无碍,老朽心中怨恨已消。既然仙人问询老朽,那老朽斗胆求仙人,饶了这妖孽一命,也算还它对村子一水之恩。” 蛤蟆精听到这话,眼睛瞪的更大了,连忙说道:“白员外你果然是个远近闻名的大善人,你放心本妖如果活着,以后再有干旱,本妖一定会先帮你家找水。” 卜测听到这话,忍俊不禁,蛤蟆精本性不坏,只是未开教化,导致它行事毫无顾忌,若是教育教育,对这村子来说未尝不会是一件好事。 卜测心中主意定下,但却未直接答应,而是看向李杏儿故意问道:“李家小姑娘,你觉得这妖孽该不该放?” 李杏儿闻言纠结搓着小手,她随即心一横说道:“它与信女有救命之恩,信女便是不喜它,也不能恩将仇报害它性命,还请仙人饶它一次吧!” 李杏儿说着看向蛤蟆精,不等蛤蟆精开始惊喜,就泼了它一头凉水。 朝着蛤蟆精跪拜三下,李杏儿说道:“你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今生无法偿还,只能来世当牛做马,为奴为婢报答你。” “至于成亲,还请你不要逼我,否则我只能以死偿还你的救命之恩。” 她知道蛤蟆精救了她那么多次,她心中也很是感动,可是要她嫁给蛤蟆精,真的不行! 她如何能嫁给一个妖怪?一个蛤蟆精?被一群蛤蟆咕呱咕呱喊祖婆婆? 卜测一挥手,蛤蟆精感觉几乎要把自己压扁的力量顿时如潮水般褪去。 “多谢仙人宽宏大量,饶了小妖一命。小妖铭记仙人恩德必不敢再犯。” 蛤蟆精看着卜测小心翼翼的爬了起来,它有些不甘心,看向李杏儿说道:“为何不能嫁给我?” 李杏儿满脸憋得通红,她低头说道:“人妖岂可结为夫妻?” 仙人在此,蛤蟆精不好多言,生怕惹得仙人不喜,它想着这次它若是不死,一定会以诚心感动李杏儿。 卜测沉声道:“蛤蟆精,念在你此次没有酿成大祸,又有之前一水解旱之功,这次卜某饶你一命。”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第八十九章 仙人兴起丧变喜 第八十九章仙人兴起丧变喜 蛤蟆精身子抖若筛糠,两只爪子互相捏着放在身前,好似小孩子犯错被抓一样,等着仙人的“活罪难逃”。 蛤蟆精想着,这次算是栽了,少不得一番苦头吃,但还好仙人开恩,给了它一次机会,没有灭了它。 卜测看向白元舟说道:“卜某看白员外身带清光,眼有正气,应当是读书人吧!” 白元舟闻言连忙拱手说道:“不敢瞒仙人,老朽忝为举人,因年事已无力秋闱,故而闲散在家。” 白元舟露出谦逊笑意,丝毫不见骄傲之色。 卜测点了点头,说道:“既如此卜某想给白孝廉找个学生教,不知白孝廉意下如何?” “啊?” 白元舟愣了下,他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大蛤蟆,咽了下口水,颤声问道:“仙人,您的意思莫不是想要老朽教这个……蛤蟆妖?” 白元舟不会想着仙人是给他找个什么仙童当徒弟,虽然他自诩有些学识,但还没有自大到以为可教授仙童。 以仙人的身份,若是想要找个好点的老师,天下大儒,仙人哪个找不到?既然找自己,必定是就地取材。 蛤蟆精听到这话懵了,它愕然的看着白元舟,又小心翼翼的看着卜测。 卜测笑道:“不错,卜某确有此意。” “此妖,虽为妖,但并无大恶,它所作所为,皆为不知礼仪,缺乏教育,然其本心并不算坏。” “若是白孝廉肯教它读书,令其知礼仪,识善恶,明是非,懂对错,将来或可庇佑一方百姓,便是造福一村,也是无上功德。” 这蛤蟆精卜测便是给它赶走,它流落到别处,也还是这般行事,还不如给它找个老师,好好教育教育,如此世上少了一个邪神,多了一个福星,岂不是更好? “这……” 白元舟看了一眼蛤蟆精,迟疑了下,心一横拱手说道:“承蒙仙人看得起老朽,委以重任,此行本为善事,老朽自当遵从仙人法旨。” “若是它肯让老朽教导,老朽必倾尽所能,让它明辨是非善恶。” 身为读书明礼之人,白元舟心向光明,不会喊打喊杀,视性命如草芥。 虽说这蛤蟆长得吓人,但并非凶残之辈,若是能教好,他自然无不答应之理。 白元舟答应即可,卜测也不问询蛤蟆精的意见,他一挥手,院中桃树一根小儿手臂那般粗的树枝折断,受到牵引飞入卜测手中。 一股卯木之力,一闪而过,桃木枝明亮出淡绿色光芒,随后隐入其中。 桃木枝还是原本的桃木枝,但在众人眼中已经显得颇为不凡。 卜测将桃木枝递给白元舟说道:“此树枝,卜某已经施法,可作为戒尺,惩戒于它。倘若,它行事荒唐,再作出失礼恶行,以此树枝抽打,可让它受灵魂之痛,三十戒尺便可削它一年道行。” 蛤蟆精听到这话,瑟瑟发抖,惊恐的看着桃木枝,敬畏不已。 卜测又伸手入衣袖,掏出了一枚灵光不凡的黄豆。 “卜某再给白孝廉一道保险,倘若这妖孽不服教化,犯下大恶,可祭出豆兵,取它性命。” 卜测将黄豆递给白元舟,又以传音之术,给白元舟传音告知他使用豆兵之法。 白元舟双手捧着黄豆和桃木枝,敬畏之心更盛,果真是仙人,既戴天履地,德重恩弘,不以蛤蟆精是妖身,便痛下杀手,又仙法高深,以这般神通手段克制蛤蟆精让它改过向善。 世上真仙人莫过于此,凡俗之辈所谓高人,偏听偏信为名为利难比仙人分毫,枉受敬重。 蛤蟆精没有话语权,就这般被定下了今后命运,它大脸呆滞,只是惊恐的盯着白元舟手中克制自己的法宝。 果真是活罪难逃! 不过,这样也好,杏儿喜欢读书人,它读书以后,或许杏儿就对它有所改观呢! 不待,蛤蟆精给自己找到盼头,便听得仙人又说道:“今日缘分已至,不知卜某可否向白孝廉讨一杯喜酒喝?” 白元舟闻弦音知雅意,眼睛一亮,连忙说道:“能得仙人法旨,此为白家之荣幸,喜酒自然要请,自然要请。” 白少游愣了下:“喜酒?” 李杏儿也是愣住,她看着自己身上喜服,脸色顿时通红。 卜测笑道:“李家小姑娘和白小公子佳偶天成,要冲白孝廉道喜了。” 白元舟喜笑颜开,拱手道:“托仙人之福,有仙人此言,吾儿这番罪就不白受。” 李杏儿和白少游,有夫妻之缘,卜测索性直接敲定,也免得这蛤蟆精再生妄想。 此时,他在这里,促成此事绝了蛤蟆精的意思,它纵然不甘心,也得答应下来。 若是卜测离开,将来在成好事,难免又生事端。 蛤蟆精长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眼眶含着泪水,心中满是不甘。 “仙人……仙人,这……小妖保证以后循规蹈矩,听从白善人的教导,好好读书,不会再行强抢民女为妻之事,也不会报复白公子,就不用让杏儿和他成亲了吧?他们本来也无感情,只是因为小妖才有此一婚,而且还是阴婚……” 蛤蟆精觉得白少游都活了,这门亲事就该算了,怎么今日还要成真? 卜测道:“姻缘天定,缘起不论因,只看果。李家小娘子,死人你可嫁,如今一个大活人,你还是否愿意继续成婚?” 李杏儿本想矜持一下,但看到目光灼灼的蛤蟆精,她连忙说道:“仙人美意,信女自当遵从。况且杏儿已经嫁进白家,自然就是白家之人。只是不知,公子何意?” 白少游懵了,死了一遭,怎么还多了个媳妇?他看向自己父亲。 白元舟笑的眉不见眼,说道:“傻小子,还愣着做什么?仙人证婚,你小子几辈子的修来的好福气啊!” 证婚人,当就当吧!也算美事一桩! 白少游连忙长作一揖,恭敬道:“多谢仙人成全,仙人法旨,父亲大人之命,小生自当遵守。” 他没有意见,婚事本该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有仙人开口,他如何能不愿意? 这李家小娘子,之前自己死了,她还不惜嫁给自己尸体报恩,如此情义,怎能辜负? 第九十章 御风逍遥寻真仙 哈哈哈…… 卜测笑道:“好好好,缘至便是吉时,今夜就成婚吧!” 谈笑间,卜测一挥手,白幡变红绸,灵堂化喜堂,除了人少之外,别的倒是不缺了。 卜测看向蛤蟆精:“堂上的棺材,因你而出,你还不扛去别处?” 蛤蟆精哭丧着脸,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但仙人开口,它岂敢不尊? 儿子死而复生,又得仙人证婚,真是双喜临门。 “仙人所言极是,有仙人在此,何时不是良辰吉日?” 白元舟笑道:“仙人,您堂上先坐,老朽出去找一找知客司仪,这就为犬子举办婚事。” 难得李家小姑娘有情有义,又有仙人开口,白元舟并不讲究门第,同时他也担心蛤蟆精继续惦记人家姑娘,索性趁热打铁,按照仙人意思,即刻拜堂成亲。 卜测拦住白元舟说道:“不必如此麻烦……” 扭头看向蛤蟆精,卜测道:“那蛤蟆,此事因你而起,你也算他们的媒人,就由你来当一回司仪,主持他们的拜堂仪式。” 蛤蟆精愣住了,仙人没杀它,但诛心了。 卜测和白元舟堂上端坐,蛤蟆精一边抹眼泪一边高喊:“一拜仙人,二拜高堂……” 蛤蟆精看着李杏儿喜笑颜开和白少游拜堂,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说道:“杏儿,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我虽然现在丑陋,但是以后我修为高了,我还会再变样子的,你想要什么样子我都可变得,便是这小子的样子我也能变。” 李杏儿有些抗拒的说道:“好女岂能嫁二夫?我已经嫁做人妇,还请您不要费心了。” 啪…… 卜测茶杯放下,瞥了蛤蟆精一眼,蛤蟆精顿时不敢再多言语。 “夫妻对拜……” 蛤蟆精叹了口气,双眼无神的说道:“送入池塘……” 嗯? 蛤蟆精回过神来,咬牙切齿的说道:“送入洞房。” …… 天光大亮,卜测在白家饱餐一顿,这才告辞离去。 进入山中,就得餐风露宿,辟谷修仙喽! “仙人,您何不多留几日?好让我们报答一下您的恩德……” 白少游有些不舍的挽留卜测,这是救了他命,又给他安排了一桩好姻缘的仙人,今此一别,不知今生还能不能有缘相见了。 卜测笑道:“白公子不必挂牵卜某,你行正道,做正人,当好官,便是对卜某最好的报答。” 白元舟闻言情不自禁露出喜色,连忙拱手道:“多谢仙人恩德,白家有老朽在断不会出一个恶徒。” 卜测点了点头,又看向蛤蟆精说道:“蛤蟆精,多行恶事,纵有淫祠香火,亦难得正果,多行善举,纵然无人祭祀,亦有功德在身,可修大道。你之修行之辈,更当谨记教训。” “日后跟随白孝廉读书,当知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否则天下高人不知凡几,再遇见别人,未必有卜某这般耐心听你解释。” 蛤蟆精听到这话,冷汗直流,连连应下,磕头拜谢仙人饶命之恩。 白元舟父子二人,带着李杏儿和蛤蟆精恭送卜测到了村口,这才驻足但还是目送卜测离去。 卜测抬脚两三步,已在里地之外,让白元舟颇为震撼神仙手段。 “哎呦,那不是白家公子吗?大白天诈尸了……” “白家公子?他不是死了三天吗?三天前,还是我把他的尸体给送回白家的……” “娘呀,大白天见鬼了……” 村民们见到白少游,惊惶不堪,当看到白少游身边的蛤蟆精,更是恐惧。 他们知道蛤蟆精就是五通神,还逼着他们在村头修建了小庙供奉它,但知道归知道,大白天看到了还是惊恐不已。 尤其是,白天看的更清楚,更觉得可怕了。 白元舟解释道:“诸位不必惊慌,昨夜有仙人至此,救了吾儿性命,他如今是活人,并非尸体。对了,吾儿昨夜得仙人证婚已和杏儿结成夫妻,今日白家摆宴,诸位无事的话,尽管来喝酒同乐。” “啊?我们村子里有仙人路过?” “我的天老爷,我怎么就没有遇上仙人……” “刚才那过去一下子就不见的是仙人啊?哎呀,我心好痛,我怎么就没多看两眼,那是仙人,是真正的仙人啊!” “白家好福气啊!竟然能得仙人救助!” “可不,白家远近闻名的大善人,他家出事能引来仙人帮忙,可见人还是要多做善事,才会有善果,儿子死了都能复生。” …… 到了山中,就不适宜地上遁甲之术赶路了,卜测改为风遁。 风遁术乃是龙甲神章小术篇中所记载的五行遁术,只要有风之处皆可随风而遁。 风有多高,便可遁多高,风有多快,便可遁多快。 此间软风吹拂,风速不快,风遁正好可以欣赏美景。 山川秀丽,闲云野水,卜测俯瞰山景,别有一番滋味。 “习步遁以升降,御风云而逍遥,八极可显于寸眸,万物可齐于一朝。” 卜测看脚下山川,笑道:“修仙修仙,逍遥人间,莫过于此!” 若是,能再得一壶好酒,就更加逍遥了。 果然,消耗灵气多有多的好处,这般御风而行,心境与地盾自有天壤之别。 为求大道寻高人,卜测御风逍遥一番,还得下来在地上赶路。 以风遁之术虽然快,但未必能寻得高人。 仙人自有阵法领域,凡人徒步或可误打误撞寻得,若是以风遁,却难以接近。 凡人仰慕他为仙,却不知他也在寻仙。 卜测虽有所能,但他自知比起真正仙人,还有不少差距。 仅凭一本纳灵诀,难修无上大道。 卜测在山中行进两日,高人倒是未曾遇见,不过却看到了不少风水宝地。 “此山如伏龙欲起,山间一宝穴,可葬人间王。” 卜测心态极好,他不急不缓,看到山川宝穴,还忍不住点评一番。 “哈哈哈,你这后生年纪不大,说起话来倒是老气横秋,你言说此山有宝穴,却不知此话何解啊?” 卜测话音刚落,便听得一人接话。 他顿时一惊,以他如今修为虽然距离仙人还有距离,但不至于连人靠近都一无所感? 第九十一章 姜农老人百草居 第九十一章姜农老人百草居 卜测回头看去,便见一老人头戴斗笠,身背竹篮,手拿小锄,正站在近前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下意识的看向老人面容五官,看人先相面,观人先观眼,此并非不尊重,而是所有相师不自禁的习惯。 卜测恍惚了下,他竟看不出老人五官玄妙。 看到之时,脑海空白,想不起任何有关相术的知识,回忆之时又忘记老人五官,再看又是空白。 看了两眼,卜测竟有些头晕目眩,他连忙收敛心神,不敢再做丝毫相面之举。 这是高人,这是真正的高人! 卜测不敢托大,连忙说道:“在下观山势有感而发,倒是让老先生见笑了。” 老者挥了挥手,笑道:“吾看你这后生并非孟浪之人,你方才所言颇为有趣,又似言中含山水妙道,吾忍不住出言打扰,倒是失礼了。” 老者举手投足自有一股洒脱风范,既不托大,也无谦卑,给人感觉如沐春风,相处自然。 “老先生多礼了。” 卜测说道:“在下于山间开口,本非私密,何来打扰之说?” 看这老人颇为不凡,卜测心中推断,倘若文太子所说的消息为真,那么这老人十有八,九,就是那猎户所遇之高人。 当然,也有可能并非人。 不管老人是人,是仙,亦或者是妖,既行善举,便是同道中人。 卜测虽有求于人,但尚且不知老人来历底细,还不至于将自己放的太低,言谈间不卑不亢,洒脱自然便好。 卜测接着说道:“方才老先生问在下,伏龙欲起作何解,若是老先生不嫌弃,在下就浅谈拙见。” 老者饶有兴趣的看着卜测说道:“但说无妨。” “大率行龙自有真,星峰磊落走龙身。高山须认星峰起,平地行龙别有真。” 卜测沉吟说道:“此山英俊伟大,风采壮观,仪表清白,排列分明,堪称磊落。又有众山拱卫,成九星之相,形成真龙之势。然山水山水,有山不足美,山水具备可称最。” “龙行有美恶,腾飞与伏地,此山虽有真龙之势,却无腾起之实,只能称得上是“伏龙”而已。” “此地虽有水,但水势不足,龙无水助,如何冲天起?故而此山宝穴只可葬人间王侯,难成帝皇势。” 卜测侃侃而谈,他虽不曾行万里路,但却读过万卷书,一切山势龙脉皆在脑海,只看一眼便可窥全貌。 他并非照本宣科,纸上谈兵,而是因地制宜,观山看水,方才敢出言断定,单看山是好山,但再看水,却只是次等伏龙。 老者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说道:“你这后生学而能用,倒是颇有慧根,在俗世之中可为风水大家也。” “老先生谬赞。” 卜测说道:“风水之道,并非在下所寻,不过兴所至,言谈几句而已。” 正说着,卜测看到老者竹筐中一抹红艳植物。 “景天茎根面色棕,断面环纹色粉红。质松芳香苦后甜,益气活血通长生。” 卜测笑道:“老先生这株红景天气味悠长,看年份少说也有十余年,颇为不俗,为寻此药,老先生走了不近的路吧!” 此地并不适宜红景天生长,至少卜测行进的两天都未曾看到一株,因而注意到后,忍不住开口言说。 “哦?” 老者有些惊讶,笑道:“你这后生,不光知风水,竟还懂药材?” “哈哈,不错,此药难寻,更难得的是年份久远,堪为药灵。” 老者说着邀请道:“此地于吾的茅屋不远,后生若是不嫌弃,可来寒舍做客?” 这个年份的红景天难寻,老者整株挖下,为的就是种植下来悉心养护,此时卜测提及,他便想快些回去种植下来。 虽有养护法,但还是种在土中更安心。 “求之不得,老先生不嫌在下叨扰就好。” 卜测跟随老者前进,二人朝着山中行走。 言语间,卜测也会投其所好,讲一些药草知识。 老者问道:“你这药性说法,吾听着颇为熟悉,不知师从何人?” 卜测说道:“在下并无师从……只是看过的书本多了,也就记得多一些,倒是在老先生面前班门弄斧了。” “山间难得见人,更难得见一懂得药草之人,倒是为吾解闷了。” 老者又说道:“对了,不知你看的是何书籍?” 这后生言谈的药性,他听着太熟悉了。 纵然药性不变,但每个人看法不同,同一种药,在不同的人手中药性也有差别,而卜测说的药性,他太过熟悉了,与他所知不差分毫。 卜测沉吟了下说道:“为《神农本草经》,若是老先生有兴趣,在下可默写给老先生,只不过在下记得不多,只怕出现偏差之处。” 前世他身体不好,学没上几年就只得在家休养,那个时代不似后来科技发展迅速,网络发达,有多种娱乐,他只能看书消磨时间。 神农本草经,和黄帝内经,是他看来为了给自己治怪病的。 虽有记忆,但却不是很熟。 “神农本草经……” 老者念叨了一句。 卜测以为老者是没听过,连忙解释道:“此书是家中祖辈所书,应当未曾流传,老先生不知也正常。” 身为炎黄子孙,说炎帝是自己祖宗不过分吧! 老者目光一闪,看向卜测,爽朗一笑说道:“哈哈,既是你先祖所书,如何可轻易赠予吾?” 卜测说道:“先祖大德,尝百草著书,只为治病救人。既为救人,自然希望书本流传,如因此书多救一人,便为先祖之愿。” “老先生若是喜欢,如何不可赠?”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卜测没有什么奇珍异宝可换,只有脑海中的知识,若是对方想要,亦可赠与,只要对方能为他解惑大道便可。 哈哈哈…… 老者心情颇为愉悦,大笑道:“不错不错,著书为救人,你这后生能领悟其意,倒也没有白费你先祖之苦心。” 卜测有些疑惑的看着老者,总觉得老者似是话里有话,但他细想又不得其意。 “交流许久,未曾自我介绍,真是失礼。” 卜测拱手道:“在下卜测,不知老先生如何称呼?” 老者扭头看向卜测,勾起淡淡笑意:“老朽姜氏,为山野一药农,人称吾为姜农……” 第九十二章 似梦似幻又似真 “汝赠吾神农本草经,吾也当投桃报李。” 姜农捋了捋纯白的胡须,笑道:“吾有两法,一为医药,二为占卜,汝两者皆有基础在,学起来不难,汝若有意两者皆可学。” 姜农将卜测默写的《神农本草经》放在书架上,沧海桑田,岁月轮转,倒是没想到此方还可见这本书。 内容上也基本无错,并无太大缺失,部分不同应当是岁月流逝造成,可见这孩子不仅读了,还用心记下。 他目光清明,神有静气,心具仁善,身带功德,又颇具慧根,如此吾之道可传也! 卜测闻言神色一紧,连忙起身两脚并齐,右手微握,左手成掌,双手抱拳高抬,深鞠一躬。 “能得姜先生传道,在下不胜荣耀,岂有无意之理?” 卜测虽为寻修行大道,但既然姜农先生这般说,便可证明他只传自己医药和占卜,卜测并非执拗之人,断不会强求姜农先生传修行之法。 人啊!知足者必有所得,贪得无厌者,必有所失,知足常乐。 姜农满意的点了点头,伸手虚扶了卜测一把,笑道:“吾与你论道之交,不必这般多礼。” 闻弦音而知雅意,卜测听明白姜农先生的意思,无意收徒,不沾因果。 似姜农先生这般,才是真的洒脱。 隐于山林,随缘传道,不拘泥形式,不在意浮名,当真逍遥。 卜测心生敬仰,与姜农先生相处令他都淡泊了几分俗欲。 姜农…… 卜测觉得有些熟悉,不待他细想,头脑又生眩晕感,他连忙收敛心神,不在细究。 “你于占卜一道,颇有功力,可谓已至小成境界,然吾之占卜与你所通者不同。” 姜农起身与卜测行至草房外,看着天空夜色,接着道:“世上占卜之法多为人事,吾之占卜道,则不为一人,一事,只为天下占,为民生,为百姓。” 闻听此言,卜测心中一禀,存了敬畏之心,连站姿都不在随意。 “天道自然,乾坤轮转,世上万物有盛必有衰。常言道,人为万物灵长,得天独厚,承载天道轮回之力,然,人也为自然运转最大的负担,故而常有天灾,人祸,以消人力回馈天道。” “人族有先贤,不忍同胞枉死,悟此一占卜之道,免人族生存艰难之苦……” “此占卜之道,可占天灾,占人祸,占农时,占五谷,占瘟病……” …… 山中不感岁月流,日出日落间,卜测占卜之法突飞猛进,受益良多。 此占卜法姜农先生没说名字,卜测了解深入后,倒是觉得和太乙神数有想通之处,但比太乙神数更加周全。 此占卜法,为天下百姓博取生机,学通此法,一岁可免饿殍万余,可免兵戈亡魂万余,可免天灾亡魂万余…… 然,此法也有局限,非常人可用,难以广传,否则何愁民生艰难? 夜学占卜,日学医药,卜测跟随姜农先生,行踏五行山,寻得草药无数,医药知识也在迅速增加。 山中若遇受伤野兽,姜农先生则会让卜测出手医治,他从旁指点。 姜农先生的医药之道,也非凡俗医药之道,在卜测看来,更像是与巫术结合,巫医结合,颇有奇效。 卜测巫术问题,姜农先生也有深刻见解,常常一言令卜测茅塞顿开,不解之处豁然开朗。 遇山间雨水降临,姜农先生兴所至,也会抚琴奏曲,更显道韵流传。 说是之传卜测两道,但日日相处下来,卜测学到的不知医药和占卜,弹琴作画也有了几分韵味。 姜农先生,既为师友,又如长慈,让卜测与这方世界更加融洽。 漂浮而来孤独的心,似乎都有了安然归处。 月色下,卜测和姜农先生于草棚对饮。 “这葫芦要长成了……” 姜农先生看向依附草屋生长的一根葫芦藤,言语间不似往日轻快。 卜测与姜农先生相处这么久,第一次未从他脸上看到笑意。 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卜测也看向那葫芦藤上唯一一颗葫芦。 这葫芦卜测早就注意到,表面呈紫金色,隐隐有奥妙纹路生成。 质地看起来,不似木质,也不似金玉,再细看又好似木质,好似金玉,一看便非凡品。 卜测好奇问道:“姜先生何故忧心?这葫芦可有别的寓意?” 话音刚落,“啪嗒”一声,葫芦落地。 姜农看向卜测,脸上又挂上笑意说道:“此葫芦于此间数年结果,数年长成,如今葫芦顺天时而落,自有接它之人。” 福禄落地,非大德气运之人难承载! 卜测闻言,又看姜先生神色,他愕然道:“姜先生的意思……是在下?” 姜农笑着起身,与卜测走到葫芦藤下,月色下葫芦隐隐有光华一闪而过。 姜农道:“拿起来吧!应当是你之物。” 卜测心中激动,这一看就是宝物,但既然姜先生这么说,卜测也不矫情客套,上前双手捧起葫芦。 拿在手中再看葫芦,又好似只是凡品,不见刚才半分神异。 卜测疑惑:“姜先生,这葫芦……” 姜农笑道:“古往今来,这葫芦只得三颗,每一颗都尽不相同,如何用它,看人不看它,在你手中,便是你之物。” 说着,姜农抬头看夜色星象。 “卜测,吾已无可传你之道,唯有一言赠你。” 卜测听到这话,骤然意识到姜先生这话意味分别。 纵然心中不舍,卜测也不见小儿女姿态。 他连忙恭敬站立,说道:“请姜先生教诲……” “立于云端为仙,立于山端为人,人也罢,仙也好,皆由心起,心之所向自成大道,不必拘泥于形……” 姜农声音逐渐好似飞远,好似天外传来,震的卜测脑袋发晕。 “卜测,时辰已到,你当归去。” “这葫芦赠你,不枉你道吾一声先祖之情。” …… 阳光刺眼,飞鸟惊鸣,坐与石头上,以手撑头的卜测骤然惊醒。 他睁开眼睛,眼前哪里还有姜农先生,哪里还有茅屋…… “是梦?是幻?” 卜测神色恍惚,一时间竟分不清之前与姜农先生相处是梦境还是真实。 第九十三章 天崩地裂大灾至 第九十三章天崩地裂大灾至 卜测伸手刚触碰到竹箱,就听得“哗啦啦”的声音,扭头一看竹木的编制的箱子,散架了。 竹木早已经风化发白…… “这是……” 卜测瞪大眼睛看向石头上立着的葫芦,他拿起来仔细端详。 以他的能耐,竟然看不透这葫芦。 “不是梦,是真实发生的……” 卜测看着葫芦沉思。 姜农先生传道是真,他这几个月和姜农先生相处也都是真实发生。 姜农? “不枉你道吾一声先祖之情。” 嘶…… 卜测倒吸一口凉气,姜农姜农,不就是炎帝神农氏吗? 怪不得他觉得姜农先生亲切,原以为是道韵而成,却不曾想竟是因血脉相传。 又兴奋又懊悔,人类始祖啊!他兴奋于得到了炎帝传道,懊悔于没有早些发现姜农先生身份。 也是,他之前与姜农先生相处,一细思姜农先生就头晕,当局者迷,如何能早些发现? 只是,虽清楚了姜农先生的身份,但卜测却有了更大的疑惑。 炎帝为何会在这方世界? 看着手中葫芦,卜测又恍惚,好似炎帝在此处正是专门等他,这又是为何? 难道他来此方世界,并非偶然,而是必然? 呆坐半日,卜测想也想不明白,起身准备离开此处。 看着地上的竹箱碎片,卜测有些愕然。 他与炎帝相处不过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而已这竹箱何以风化成这般? “难道,草屋三月,世上千年?” 卜测瞪大了眼睛,若真是如此,他那些熟悉的人,怕是早就不在了。 不再耽误,卜测将葫芦挂在腰间,将衣服收拾成了小包裹背在身上,以风遁之术离开五行山。 出了五行山,望人气强盛的地方,以风遁术而来。 “泾凉府?这是走到关内道了!” 卜测抬头看着古朴的城门上三个大字,他从河南道三川府进入五行山,出来时却到了关内道。 无人注意到,街道上突然多出一人,众人看见除了心中惊讶一下这少年郎英俊面庞之外,倒也不觉得突兀,好似这人本来就在街道上。 看着道路两旁商铺林立,听着小贩吆喝的喧闹声,卜测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明明在他感知中离开不过三月,可心境上已经大不同。 负手而行,卜测看到这些人衣服样式,倒是变化不大,想来应当不过千年之久。 卜测正欲找人打听一下,如今是何年光景,便见街道上有骚乱传来。 “哪里来的,疯道士?他在吓吆喝什么?” “谁知道呢!快躲开快躲开,别让疯道士给伤了。” “疯道士滚开滚开,别在这里疯,惊扰到我家客观,有你苦果子吃。” 卜测寻声看去,便看到一个衣着破烂的疯癫道士,一手提着一串麻绳穿着的红枣,一手提着麻绳编制的网袋装的桃子。 “枣桃……枣桃……枣桃啊!” 疯道士跌跌撞撞的在街上跑着,一边跑一边口中悲凉高呼:“枣桃……早逃……” 围观众人见之无一不嫌弃,生怕疯道士闯入自己店铺,纷纷出言驱赶。 “枣桃……枣桃……” 疯道士声音苍凉悲壮,眼睛通红,脚步虚浮,不理会旁人冷言冷语的驱赶,踉跄着在街道上对着众人喊着。 卜测听到这话,脚步一顿,瞬间汗毛竖立,头皮发麻,他猛地抬头看向那疯癫道士。 疯癫道士似有所感,他也抬头看向卜测。 “哎呦,这疯道士怎么眼睛流血了,怕是得了什么大病,快躲开别被传染了……” 疯癫道士不顾眼睛,他接着喊道:“枣桃……枣桃……” 他路过卜测身边,身子一软,就要跌倒。 卜测连忙伸手搀扶,不待卜测开口,疯癫道士又扬了扬手中的红枣和桃子:“枣桃,早逃……” 早逃…… 卜测感觉到疯癫道士气息很不好,好似遭受重创,几乎处于崩溃边缘,全凭一口气撑着。 “道兄……” 卜测刚要开口,想要救这疯癫道士,他却推开了卜测,跌跌撞撞的朝着别的街道跑去,口中高呼:“枣桃……” “真他娘晦气,大中午来这个一个疯子,老子店铺门口都被他弄脏了……” 一个绸缎庄掌柜,站在门前厌恶的看着地上疯道士眼中低落的血滴,口中骂骂咧咧。 卜测猛地扭头看向那绸缎庄掌柜,眼中有怒色闪过。 脚下一跺,一股灵气射出。 “哎呦……” 绸缎庄掌柜脚下一软,顿时朝着台阶磕了上去,脑袋瞬间血流如注。 卜测冷着脸转身离去,无人察觉,那英俊少年一眨眼不见了。 隐匿身形,卜测去追那疯道士。 疯道士跌跌撞撞走街串巷的奔走,悲凉的呼喊,却不曾有一人多注视他一眼,自然他的话,也没人听到心中。 便是有人心生善意,觉得疯道士可怜,想要救助他,也被他躲开,而这些人也没有把疯道士的话听到心中。 只觉得,疯言疯语,不知所谓。 卜测寒意一股股冲出,他射出一道卯木之命力入疯道士体内,帮他延续生机。 接着,卜测转身离开,以风遁术进入泾凉府,刺史府内。 刺史府凝聚一府之地百姓气运,此处和百姓民生息息相关,在此地占卜百姓民生,方可不被天机所扰。 卜测立于刺史府最高的楼阁之顶,他俯瞰泾凉府,只见黑气升腾,死气弥漫。 “大灾……是大灾……” 卜测心中一惊,但看城中人气气运,百不剩一。 那疯道士,果然是在泄露天机,警告百姓。 不敢耽误,卜测连忙以神农占卜法,占卜天机。 神农占卜只为天下百姓,此灾甚大,可为占。 阳遁三十又七局…… “太乙理地,无地之算……始击之土临坤宫,客大将入房心……” 卜测越算越心惊,这一占,一直到了第二夜,夜色中卜测猛地抬头看天象。 “地裂山崩,土崩地陷……” “时辰……对,要算时辰……” 卜测又再次推算:“始击为火,火旺与夏,今始天象火动又生水,水火相激,天崩地陷……” “已不足三日……” 卜测卜出结果,他连忙起身,去寻那疯癫道士。 第九十四章 有眼不识真仙人 卜测于城中一条小巷子,看到了蜷缩在墙角,奄奄一息的疯癫道士。 他双手仍旧紧紧抓着红枣和桃子。 知啦…… 小巷一户人家打开院门,走出一对年轻夫妻。 “道长,道长?” 年轻男子喊了喊疯癫道士,见没有半点回应,不由得扭头冲妻子摇了摇头,说道:“可怜,怕是要不行了。” 年轻男子将一件破衣服盖在疯癫道士身上,说道:“未必有用,但至少能……让这个道士走的体面一些。” 小媳妇有些不忍心,转身回去端了一碗温水过来,说道:“当家的,你喂给他,看看有没有用,毕竟是一条人命。” 年轻男子喂了几口水给疯癫道士,见用处不大,起身摇了摇头和妻子离开,临走时他想了想又留下了半块杂粮饼子。 他们只是普通人,能做的不多,花钱给疯癫道士治病他们没有这个资本,只能以举手之劳,表示一下善意。 夫妻二人,摇头惋惜着回去,关上了院门。 卜测从远处走来,他正好看到这一幕。 走到疯癫道士身边,看着地上半碗水,一块饼子,又看向疯癫道士。 硬抗天机反噬,也要预警于人,或许有人得知还要嘲笑他一声痴愚,自不量力,但这何尝不是一种纯良? “这便是为何要示警的理由……” 卜测收回看向那对夫妻居住的小院的目光。 疯癫道士全靠卜测一口灵气吊着命,若非如此,他这会就不是半凉,而是凉透了。 他遭受天机反噬,为大道之伤,损了根基,以巫术治疗不太好治。 幸好,卜测跟随炎帝学习了医药大道,倒是可以保他一条性命。 度入一丝仙气,让疯癫道士清醒过来,如此才好下针救人。 “嗯……” 疯癫道士哼哼了一声,睁开眼睛,朦胧的看到面前一道身影。 卜测提醒道:“道兄,卜某为你疗伤,你凝聚心神,抱元守一……” “你是白日里的那个少年?” 疯癫道士这会舒服了点,他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为贫道费心,贫道乃是被天机反噬,药石无医,任凭你医术高超,也难救将死之人……” “额……” 疯癫道士遗言还没说完,就觉得身上一轻,痛苦在消退,身上四肢百骸生出一股股力量,给他生机。 遗言,都忘记要说什么了,疯癫道士身子不敢动,但脑袋却下意识的抬起来好奇的看向卜测。 卜测没有银针,他现从银子上掐下来一块,以灵气拉扯成纤细银针,给疯癫道士治疗。 “道兄,你为大道之伤,卜某也只能保你性命无虞,至于痊愈还需道兄今后自行修炼将养。” 疯癫道士愕然看着卜测,听到这话才回过神来。 他这就活了?怎么这般轻易就被治活了? 这可是天机反噬的大道之伤啊! 门中最厉害的长老都无可奈何的天机反噬,就被这少年,这么三两下轻易治了? 疯癫道士一时间有些怀疑真实性,可身体各处传来的舒适感,又让他感受的颇为真切。 卜测看到疯癫道士两眼发直,开口喊道:“道兄?” 疯癫道士回过神来,疑惑的问道:“啊?阁下也是同道中人?” 卜测说道:“未曾入道门,但学了道门几分本事,与道兄可为同道。” 前世他最后时候,倒是想入道门,以此来换取一线生机,可惜刚进入太清殿,未来得及拜师,便死在大殿上。 不过,他的本事倒是多数传承道门,说是同道也不为过。 疯癫道士眼睛通红,好似灌了血,瞳孔之中却又有些泛白。 卜测沉吟了下又说道:“至于你的眼睛,卜某只能尽力保全一二视力,不至于完全瞎掉,但今后视物肯定有些不便。” 疯癫道士愣愣的看着卜测,他的视力他没感觉到有多大影响,虽然有些不舒服,但看卜测看的还算清楚。 至于别处,本就在夜色,看不清楚也正常。 疯癫道士说道:“贫道一个必死之人,都被阁下救活了,如何还能有别的奢求?阁下对贫道的恩情已经够大了。” “对了,你既救了贫道,应当是相信贫道不是疯子的吧?” 疯癫道士叹了口气,说道:“救命之恩,贫道若是此次能活着出来,必有所报。” “现在,阁下务必听贫道一句劝,赶紧离开泾凉府,此地将有大祸发生,若是晚了怕是会危及性命。” 卜测正欲开口,疯癫道士一摆手说道:“阁下莫问,贫道知晓你心中必定好奇,但请恕贫道无法将详情告知与你。此事关乎天机,非凡人能知晓。” “纵然阁下你医术高超,也无法承受这份天机之重,此祸端贫道一人承担便可,若是告知你,岂不是害了救命恩人?” 疯癫道士说着挣扎起来,他感觉自己好多了,世上有专修医术的道士,想必这少年传承的便是此道。 道医只修医,不修他法,怕是不会理解天机之事,可惜他现在没有时间解释这么多,他还得再想办法让泾凉府的百姓撤离此地。 卜测找到机会,这才悠悠的说道:“道兄,卜某已经占卜过了,两日之后,地裂山崩,百姓百不存一。” “如今时间紧迫,还需尽早让百姓们撤离才好。” 额…… 疯癫道士瞪大了眼睛,惊愕的看着卜测。 占卜?地裂山崩?百姓死伤极大? “不是,你也会算?” 疯癫道士有些急了,他上下打量的卜测一眼:“不是,你算出来,怎么还能直接宣之于口?这么大的天机,这般被轻易泄露,天机反噬会要你的命……等等,为何你好似没有遭受半分反噬?” 他倒不是嫉妒什么的,就是很费解,他只测出来那么一点,一条命差点搭进去,还是多亏这少年出手才能活。 而这少年都测了那么多,为何却半点事都没有? 占卜的比他更详细,他只能窥测天机看到有灾祸,却不知详情,也不知具体时间,这少年却都知道的门清…… 卜测无言看着道士,本来看到这道士的样子,卜测占卜前也心有惴惴,但占卜完除了消耗精神力之外,并无别的不适。 现在听到道士这般询问,卜测猜想可能和占卜之法有关,当然也有可能是炎帝庇佑炎黄子孙。 深深看了卜测一眼,疯癫道士深吸几口气,好不容易才平复了心里的波澜壮阔。 随即,疯癫道士又想到了什么,他猛地瞪大眼睛,惊愕的看着卜测:“您……您不是少年,而是仙人,是真仙人?” 虽然是问句,但疯癫道士已经坚信自己猜到的真相。 是了是了,这般手段通天,他修道四十余年,尚且不及万分之一,不是真正的仙人,又能是谁? 天机反噬,大道之伤,说治疗就治疗了。 这般巨大的灾祸,说占卜就占卜了,还没有半点被反噬,除了真正的仙人何人能有这般本事? 卜测说道:“道兄,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两日时间要撤离这么多百姓并不容易,应当先做正事。” 疯癫道士回过神来,连连摆手:“仙人,您莫要折煞贫道,贫道如何敢当您一声道兄?” “贫道观天门,陆元,仙人您呼贫道名字即可。” 他刚才竟然还喊仙人“阁下”,这是还嫌自己命长福深啊! 陆元突然有些哆嗦,但心里又很激动。 他虽修道,却从未见过真正的仙人,这下给他遇见了,还真有些不知所措。 要不,回头念一段经文给仙人? 卜测无奈的说道:“好吧!陆元道友。” 陆元虽还是不安,但也知现在不是纠结称呼的时候,满城百姓还等着他们想办法救的。 “仙人,贫道这两日跑遍了泾凉府大街小巷高呼示警,但却无一人听从,不知该如何是好!” 卜测沉声道:“卜某心中已有主意,通知百姓的事,卜某去做,现有一件事需道友出手。” 第九十五章 万人一梦示天灾 第九十五章万人一梦示天灾 “这两枚黄豆,卜某已经施法,陆元道兄带着它们送去东城门和南城门之处,分别扔下一粒即可。” 卜测将两枚油润发亮,好似金豆子的黄豆交给陆元。 始击为火,坤为地,意主,大地水深火热,遇水而出,两日后有雨,水火相碰,必成天灾。 坤为土,主方向西南,故而卜测让陆元去开东边和北边的城门,如此才可有生机。 “仙人,您要如何通知他们才好?” 陆元小心翼翼接住黄豆贴身放好,正欲离去,忽而又有些好奇。 这等天机,应当不好随意而说吧? 况且时至半夜,便是说,也未必会有人听到,听到也未必会信。 “卜某,让他们自己来听……” 卜测负手而立,抬头看向夜色,话音一落,身形便骤然拔高,转眼间已飞到泾凉府半空。 陆元瞪大了眼睛,他一边慢悠悠的往东方走,一边时不时的扭头看天上的卜测。 只见,月色下,卜测周身镀上一层清冷的光辉,如月色,又如星光,让人一眼便看出不凡。 立于空中,卜测施展巫术,让全城百姓入魇。 若要百姓们信服,且不敢不听,身份必须要大一些才好。 “吾为……天命仙,告尔等百姓,天灾将至,东,南,两城门已开,速速出城,而后朝东南方向而行,莫要耽误,如听而不从者,死伤自负。” 无数人梦中看到同一画面,府城上空有一仙人,要他们速速出城。 中年女人惊醒,坐起来推搡身边的男人:“起来,起来,我刚才做梦梦到神仙了……” 男人正好醒来,颇为惊讶:“啊?你也梦到神仙了?” 迷糊的小孩子揉着眼睛说道:“爹娘,我也梦到了……” “这?咱们三个梦的竟然一样?” “你别吓我啊!那现在怎么办?” 男人看着孩子一咬牙说道:“起来,收拾东西,仙人说让咱们速速离开,现在就走。” …… “老爷,刚才妾身梦到神仙托梦,好真实……” 头上包扎的富态中年人,不耐烦的说道:“我也梦到了,定是白日里那疯癫道士的话,让咱们产生心病了,真他妈晦气。” “啊?您也梦到了?那咱们要不要听仙人的话,出城离开?” “什么仙人,那就是一个梦,都说了是被那疯癫道士吓得了,你还出城?脑子有病?赶紧睡觉。” “你不睡别打扰我,明天桑农来送货,老爷我还得养好精神,争取明天在压价三成。” 信者有,不信者亦有,反正府城无宵禁,信者收拾了下,就准备去城门处看看,若是城门真的开了,那必然是真的。 既然是真的,那必然要离开,留在这里岂不是送死?还辜负仙人好意。 不信者,嗤之以鼻,转过身接着睡觉,什么天命仙,听都没有听过,不是妖邪害人,就是乱做梦瞎想。 …… 刺史府,刺史段洪文也梦到刚才一幕,他骤然睁开眼睛,刚才的一幕太过真实了,让他心有余悸。 “是梦还是真的?” 段洪文刚要起身点灯,便看见一道发光的人影突然在房间出现。 “啊……” 段洪文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看着卜测,惊恐的问道:“你……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 段洪文话音刚落,他在看卜测竟然觉得颇为眼熟。 “啊?是你……你是刚才托梦的……天命仙人?” 卜测沉声道:“正是吾,吾不忍泾凉府百姓于天灾死伤殆尽,故而现身告知刺史。两日后天灾将至,山崩地裂,百姓死伤无数。” 段洪文闻言眉头紧皱:“敢问仙人,可有化解之法?” 城中十余万百姓,若要转移,兹事体大,并非几日之功,而且若是天灾未至,转移百姓的后果他承担不起。 最好的办法,还是化解一下。 卜测冷眼看向段洪文,冷声道:“唯有将百姓向东南方向的平原之地转移。” “这……” 段洪文脸色难看。 “段洪文你可不听吾之言,但尔若敢阻止自发转移的百姓,天灾未至,吾先灭你。” 此言如闷雷在房间回响,段洪文抬头在看,却已不见那仙人身影。 “哎,仙人,仙人……” 段洪文连忙起身寻找,但哪里还有卜测的身影。 真他娘会给老子找事…… 段洪文一跺脚,气的不行,他没想到这仙人这般冷傲,给他出了个难题转身就走,不给他交谈的机会。 转移百姓,转移百姓,说的容易,说完拍拍屁股走人,把难题丢给老子,什么仙人,想要本官建庙供奉就直说。 搞这种难题,他真的转移了百姓,若是没有天灾,或者天灾不够大,死的人不够多,这个责任谁来担? 朝廷追究下来,他能推脱给仙人吗?还不是他来扛,到时候别说被贬斥,怕是连官身都难保。 若是不听,万一是真的呢! “来人,来人,速召各部官员来见。” 段洪文刚刚派人召见,佐官便已经至此。 他们也都梦到了仙人托梦示警,那种感觉太过于真实,普通百姓可以不信,他们不得不信,尤其是起身询问身边人,大家梦境一样,他们更不敢忽视,连忙起身前来找刺史大人商议。 “大人,刚刚仙人托梦……” 段洪文脸色阴沉说道:“不必多说,本官不止梦见,那仙人还亲自来了,要本官转移全城百姓。” “说说吧!你们都有什么意见?” 别驾眉头紧皱,一脸担忧当先说道:“大人,下官认为,此事关乎全城百姓的生死存亡,非同小可,应当立刻按照仙人指使,转移百姓。” 长史也开口说道:“下官认为也当以百姓为重,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段洪文听到这话,脸色更臭了,猛地一拍桌子呵斥道:“荒唐,全城百姓,并非一村一里,十余万人,如何轻易转移?” “再者,若真有天灾,何以朝廷太史局未曾察觉?” 段洪文冷声道:“那位托梦仙人,你们之前可曾有听闻?本官看来,未必是仙人,便真是仙人,也未必是真心为百姓,搞不好是有所求,故而以此托梦,好让本官去求他,答应他的条件……” 第九十六章 人祸更比天灾大 第九十六章人祸更比天灾大 “大人,怎敢妄议仙人?” 别驾出言道:“仙人入梦示警,并无提出别的要求,也不曾留下姓名,下官之见,仙人并非有所求。” “便是仙人真的如大人那般想,那咱们也当以百姓性命为重。” 纵然是假的,转移百姓后果,也不过他们几人被朝廷追责,可万一是真的,他们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届时百姓真有伤亡,他们如何弥补? 当一府父母官,便应当以百姓子民为重。 长史认同的看了一眼别驾,正欲开口又看到段洪文脸色不善,越发阴沉,心中一叹,开口问道:“大人,您的意思是?” 段洪文瞥了众人一眼,说道:“本官以为,当以百姓安稳为主。便是真的有天灾,城池固若金汤,何处比府城更安全?若是仓促转移百姓,只怕更生乱事,于百姓不利啊!” 众人一听这话,就知道刺史是不想转移百姓了。 “大人所言极是,岂可因一梦,便轻易转移百姓?” “大人思虑周全,若是转移百姓,必定有宵小之徒趁机蛊惑闹事,只怕动荡更大。” “下官以为,应当封锁消息,禁止刺史府的人员外出,不可让消息泄露引发恐慌。” “就是,什么仙人,下官看来就是妖言惑众,好端端的为何会有天灾?真听了一个来历不明,不知真假的仙人话,那才是闹笑话呢!” 六曹官员,除了两个人没说话之外,其余全部在附和段洪文。 啪…… 别驾一拍桌子,指着那几个官员怒道:“尔等这话的意思,便是我等明知将有天灾,也不管不顾?” “封锁消息?简直可笑,仙人托梦,尔等如何得知只有刺史府的人梦见?若是全城百姓皆有梦见,你如何封锁?” “妖言惑众?仙人无所求,只为示警,为百姓顾,怎么竟成了你口中妖人?” 别驾梗着脖子,沉声道:“段大人,下官以为百姓为重,我等既然为官,就要为百姓负责,不应为了保全官帽,便无动于衷,无视仙人警告。” 这话一出,段洪文脸色更难看了,这不是在骂六曹官员,而是在骂他这个刺史。 “你这话说的轻巧,倘若本官只是一个别驾,本官也可以这么说,但本官为一府刺史,必须要考虑周全,岂可让书生意气左右?” 长史道:“两位大人消消气,下官认为,转移百姓出城,未必有留在城中安全,但仙人既然示警,也必须要做安排。” “天灾无外乎,天火,瘟疫,洪灾,或许还有地龙翻身,可因此早做安排,便是真的发生,大人未雨绸缪,亦可将百姓损失降到最低。” “府城百余年未曾出现地龙翻身,便是之前有也不过小打小闹,应当可以排除。” “洪灾的话,并非一日可以形成也可不做考虑。” “下官以为我们要防备的,唯有天火和瘟疫……” 刺史大人不愿意转移百姓,那就只能从城中想办法。 别说刺史,他们自己也不想离开府城,府城多舒服,家都在这里,转移出去,荒郊野岭,哪有在家里舒坦? …… 刺史府的吵闹,百姓无人知晓。 卜测看向刺史府,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天灾可怕,但比天灾更可怕的人祸。 他能做的不多,更无法强迫官员按照他的意愿行事,只能尽量示警,将死伤人数降低再降低。 天劫死伤有定数,他只能取定数下限而救,这次能多活下来的,便是身带福源,或自身行善积德,或享受祖上恩荫之人,至于其他人,只能看命! 两处城门已经被豆兵打开,看守城门的兵差也被豆兵打晕,卜测将豆兵收起来之时,已经有临近百姓开始离开。 不过人数并不多,其余更多的是来看看城门是否开启,确定梦中所见是真是假。 卜测找到蹲在城墙根的陆元,告知他也要尽早离开,至多可停留在城中一日半,而后必须离开。 “仙人,您何处去?” 陆元看向卜测,他离开小巷子才发现,自己的视力果真受了极大的影响,除了仙人之外,别人几乎看不到,走到眼前才能看见一个模糊轮廓。 正蹲在墙角,黯然神伤,便看到仙人走来,视线再次清晰。 “卜某去西南方向村落示警。” 卜测说道:“城中刺史并非良善之人,但别驾尚可行事,卜某再给陆元道友留下几枚豆兵,倘若事有危急,豆兵可做帮手。” 卜测给陆元留了五颗豆兵,别的他还有用。 出了府城,卜测撒豆成兵,如今豆兵被卜测温养的有七岁小儿那般大小。 “速去通知府城西北下辖村落百姓,天灾将至,往东南方向撤离……” 豆兵领命而去,化为一道黄光迅速奔跑。 卜测则是观气运往西北方向而行,他在死气最重的地方停下,入梦示警。 …… 一日功夫转瞬而逝,撤离百姓不足两成。 府城之内,东南两座城门,不少百姓排队等着出去。 段洪文收到消息,称城门自开,百姓逃离,他想起卜测警告的话,不敢阻止百姓离开,但他又想仙人虽说他不能阻止,但没说他不能增加限制。 于是城门多了护卫军,百姓出城要接受检查,如此耽误了不少时间,也有效阻碍了百姓出城人数。 陆元在城中奔走相告,直说天灾将至,让百姓速速离去,加之有仙人入梦之事在前,倒是有不少观望纠结的百姓被他说动,准备先离开再说。 直到陆元到了城门口,看到迟迟没有出去的排队百姓,顿时就急了。 陆元上前理论,却被护卫军官员呵斥,直言陆元妖言惑众,这可把陆元给气坏了。 陆元跺脚怒道:“你们这是草菅人命,这是要害死全城百姓啊!仙人示警,难道还不够?你们阻碍百姓出城,不只是在断绝百姓的生路,也是在断绝你们自己的生路。” 兵曹参军“铿噌”抽出长刀指向陆元:“妖道,你再敢蛊惑民心,本官这就砍了你的脑袋。” “刺史大人已经做好准备,便是真的有天灾发生,城外难道还能比准备充足的城内安全?” “百姓们休得听这妖道胡言乱语,留在城中更加安全,出去才是自寻死路。” 陆元正欲开口,忽听得人生躁动。 “你们快看,天上那云怎么了……” 众人抬头看见,便看见明明是白日,天空云彩却闪烁七彩光芒,天空和云层仿佛被隔开,光华绚丽,美轮美奂。 兵曹参军见状,愣了下,笑道:“妖道你睁开眼睛看看,你还敢言天灾将至?你看天上有祥瑞出现,留在城中,才可保佑大家平安无事……” 咕噜咕噜…… 兵曹参军的话音刚落,旁边护城河骤然发出响声,众人看去,便见清澈河水翻涌冒泡,好似被煮开了一般。 啪嗒啪嗒…… 河中的鱼,争相跳出水面,朝着岸上跳出。 叽叽…… 城中忽而涌现出大批大批的老鼠,狂奔乱跑,穿过人群,争相从城门离开。 汪汪汪…… 家犬狂奔,跑到街道上,呜呜咽咽,跪趴在地,泪流不止。 更有其余家畜疯狂逃窜,兵曹参军的旁边的骏马,突然躁动挣脱牵引,朝着城墙狂奔。 噗…… 骏马硬生生撞死在城墙…… 第九十七章 地裂山崩城池空 第九十七章地裂山崩城池空 轰隆隆…… 天上闷雷炸响,晴空白日瞬间乌云压顶,天色骤然变黑。 啪嗒啪嗒…… 雨滴落下,众人抬头看去,便看见雨滴在奇异云彩映照下,通红如血,如同天上下了血雨。 陆元看不清楚,但他能感觉到有雨滴落下,顿时面色一紧。 “仙兵听命,速开城门……” 陆元一挥手,甩出豆兵,他则是跟随豆兵往城门外冲去。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天灾已至,该死的狗官,耽误了多少百姓逃生。 兵曹参军伸手正欲拦住陆元,便看见几枚黄光闪烁,顿时化为一米高的金甲神将。 虽然看着小巧,但那气势却颇为骇人。 “众百姓,此为仙人留下的仙兵,跟随仙兵一起冲出去……” 陆元高呼一声,带头朝着城门外冲。 身穿金色盔甲,雄赳赳气昂昂的豆兵,动作迅速,化为一道金光,转瞬间冲到城门口,将阻拦的护卫军一脚踹晕,将两大两小四道城门打开。 百姓们此时再迟钝,也知道天有异象,必为噩兆,跟着就往外面冲。 轰隆隆……轰隆隆…… 陆元刚冲出,便听到身后传出震耳欲聋的巨大声响。 刹那间,天摇地动,大地好似海中巨浪一般,让人站都站不住。 嘭哗啦啦…… 房屋出现裂痕,而后轰然倒塌,大树被连根掀翻,砸倒身边一片人。 城中一片哀嚎惨叫,惊恐的声音还未及发出,便又被那巨大的声响给掩盖。 好似妖魔降临,这天地浩劫,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倒塌的房屋给砸了下去。 轰…… 坚固的城墙出现蜘蛛网一般的裂纹,而后骤然扩大,倒塌,瞬间埋葬尸骨无数! 而这些人,若非官员的私心,本该可以逃出去…… 逃出来的人,心神俱裂,惊恐的屎尿横流,他们却不敢耽误,本能的按照仙人的指示,朝着东北方向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东北方向才是他们的活路。 轰隆隆…… 大地裂开,城池凹陷,只在一瞬间,整座泾凉府城池,除了东北角的残垣断壁之外,别的尽数落于地下…… 天灾巨祸,发生只在转瞬之间,让人根本没有半分反抗机会。 …… 大地恢复平静一刻钟之后,幸存的百姓还没有从惊天之变中回过神来。 “城……没了,家……也没了……城里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城门外的人,才有人看着身后一片虚无的废墟,发出呆愣的声音。 啊…… 幸存的百姓,看着夷为平地,直接消失的大半城池,发出嚎啕大哭。 “仙人,仙人没有骗我们,仙人没有骗我们啊!” “是仙人救了我们,是仙人救了我们……” “仙人示警是真的,是仙人保佑了我们……” “天命仙人保佑,天命仙人保佑啊!” …… 幸存百姓,自发的跪拜起来。 被豆兵护着的陆元,灰头土脸的爬了起来,说道:“大家莫要在此停留,按照仙人指使,继续往东北方向走,走的越远越好……” 天灾未曾结束,只是刚开始而已,留下来仍旧有危险。 …… 卜测眼睁睁的看着大地裂开,几处村落凹陷下去,而后大地聚拢,地上却再无房屋瓦舍半分痕迹。 幸运的是,那些村落的人都被他示警转移了出去,不幸的是家没了。 卜测难掩悲戚,这一灾,死伤无数,他纵然奔波示警,也难保全所有人。 本以为得到炎帝传承,乃是厚爱,没想到是丢给他这么大担子。 正欲离去,卜测突然感觉到体内的八卦镜产生了异变。 不待他内视,便见八卦镜冲出体内,在空中飞速的旋转,与此同时,天地间一股股命力被吸纳而来,钻入八卦镜中。 万千命力,齐聚一身。 虽不曾点亮别的天干地支,却让八卦镜锈迹尽退,显露出神异的玄黄之色。 暗淡模糊的镜面,褪去锈迹,变得光滑明亮。 两个古朴的篆体大字“天命”在八卦镜的镜面上一闪而逝,而后落于八卦镜背面。 卜测清晰的感觉到八卦镜产生了异变,洗去了尘埃,绽放了神异。 “天命?莫非这不是八卦镜,而是传说中的天命镜?” 天命镜变得巨大如同山岳,镜面闪过万千人影,皆为此次亡于天灾之人,有善有恶,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卜测感觉到命运之力的道文在他脑海逐渐清晰可见,不似往日那模糊感觉。 抬头看向虚空,天命镜中好似有一张残破不全的大网,在等着有缘人将它补齐。 善者无善报,恶人无恶果,天命混乱不清,当梳理归拢,使得天命有序,善恶有报! 卜测立于空中,他整个人周身布满玄奇道韵,仰望天下,俯瞰众生。 须臾…… 天命镜重新飞入卜测体内,天干地支静静的在轮转。 卜测口中传出一声轻叹,他好似明白了自己,身负使命而来。 …… 泾凉府也有一大半埋葬于地下,此生再无重现之日,还有一半残垣断壁,充满死气。 卜测从城中上空飞过,日前还纸醉金迷,好不热闹的城池,此时归于一片死寂。 “嗯?有活人……” 卜测看向坍塌的东城门处,那里传出人轻微的呼救声音。 “去,救人。” 卜测洒出豆兵,七八个豆兵迅速搬开巨石。 废墟之中,果然有几个活人。 泾凉府别驾江青云,他听闻兵曹参军被刺史派去阻拦百姓出城,便带着心腹冲来,想要打开城门放百姓离去,却不想刚到这里,天灾骤然降临,他躲在城门一角,正好形成了一个安全区域,虽被掩埋废墟,但并无太大伤势。 “仙人?天命仙人……” 江青云爬出来,迷糊的看了一眼周围,便看到了立于废墟卓尔不凡的卜测,连滚带爬的从废墟下扒拉了出来。 “仙人,是下官无能,是下官无能啊!害了全城百姓!” 江青云爬出来,正要道谢,便看见满城废墟,顿时涕泪横流,泣不成声。 他懊悔,他怎么就没有果决一些,哪怕和段洪文撕破脸皮,被罢官免职,也不该听信他们的鬼话。 “明明您已经示警……” 江青云痛哭流涕,他悲戚道:“仙人何故救我?何不让我与全城百姓共存亡……” 第九十八章 万千命力点天命 “哭够了就爬起来,灾后仍需有人主持赈灾救人事宜。” 卜测沉声说道:“段洪文死了,你就是泾凉府最大的官员,百姓安置,废墟救人,都需你出面。” 江青云正欲寻死,听到仙人这话,他呆愣了一下,扭头看了一眼废墟,正要再开口,抬头却已不见仙人身影。 “灾祸尚有一月,此前死伤非你所愿,但此后死伤人数,却系于你身。江青云,留此身,将功补过,则比你自寻短见更有益百姓。” 卜测留下这话,便寻陆元而去。 他能做的都做了,此后之事,该由朝廷出面,非他一人一力可做。 往东北方向行进了十多里,卜测便见到去而复返的众多青壮年百姓。 “何故去而复返?” 卜测见状,现身询问。 “啊……是……是仙人吗?是天命仙人……” “兄弟们,快来拜见救命仙人。” 人群一看到卜测便认出来,这就是夜间托梦示警的仙人。 呼啦啦,人群一下子就跪了下来。 “仙人,多谢仙人救命之恩,仙人大恩大德,我们泾凉府百姓世代铭记,不敢相忘。” 他们真心感激仙人示警,若非仙人,此次泾凉府的人怕是要死绝了,现在至少有不少人逃出来。 “仙人,我们安顿好了家人,便想着城中或许有存活的人,所以就自发前来,想着能救出来一个是一个。” 卜测看向这些人朴实无华的普通青年,果然天灾无情,人间有爱。 逃离的人,没有想着远远躲开,袖手旁观,而是冒险返回救人,这便是卜测和陆元费力要保全他们的理由。 诚然,世上有阴暗自私小人,可更多的还是心向阳光,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人。 “泾凉府别驾江青云还活着,你们要救人,可去找他听他指挥。” 众人再抬头时,眼前已无仙人身影,不由得惊叹,果真是仙人显灵。 他们下定决心,今后重建家园,定要为天命仙人修庙建碑,感激仙人示警之恩。 卜测找到和众多百姓待在平原地带的瞎眼道士陆元,不想在人前出现,给陆元暗中传音让他来人群之外相见。 “仙人……” 陆元双手奉上黄豆:“多谢仙人豆兵,让贫道逃出生天。” 卜测收了豆兵,说道:“此间之事,已非卜某可以插手,不知陆元道友有何打算?” 陆元看向卜测,他心中感觉颇为惊奇,明明眼睛瞎了,为何看仙人却能看的这般清晰? 陆元回过神来,沉吟道:“贫道略通一些岐黄之术,故而想在此多留一段时日,略尽绵薄之力。” 卜测看向陆元,天命镜照过陆元,突兀的浮现陆元生辰八字。 “庚寅年,戊寅月,甲寅日,丙寅时……” 卜测下意识的掐算起来:“甲木日主,寅木为帮,八字纯阳,食神化杀,财星为助,福星禄神相伴……陆元道友好福气啊!” 陆元八字,福禄相随,他身为修道之人,禄当然并非官身,这里可代表为神位。 他之福分不仅在于自身,更在于福禄双透,可影响到周围之人,便以此次事件来看,这泾凉府的百姓,得的也是他陆元的福分。 若无陆元,卜测未必会注意到大灾,死伤百姓只会更多。 唯一不好的就是孤儿,财星为克,父亲早亡,但此八字纯阳命格,福星相伴,可谓是天生修道之徒,假以时日必可修成正果。 “啊?” 陆元没听懂,他倒是知道生辰八字,但却不知八字还可算命,故而疑惑的看着卜测。 陆元是卜测见到的第一个修道之人,看他疑惑,卜测也有些不解:“怎么?陆元道友不知八字算命?” 陆元愣了下:“何为八字算命?贫道从未听闻,倒是知晓八字,似是以天干地支纪年法为准,却不知此八字还可算命?” 占卜他会,观天门就是占卜为主,却不曾知晓什么算命之法。 命运无常,如何可测? 竟然不知?看来,算命之道,唯自己一人尔。 卜测说道:“既不知,那便不必多说。” “道友要留下也好,以你之命格留下与你与百姓皆有利。” 卜测想了想,摘下腰间葫芦,说道:“卜某这里有些丹药,虽不是什么灵丹妙药,但治疗外伤颇有奇效。” 卜测说着,扭头四下看了看,一伸手从百姓行李中召来一个褡裢,将丹药到了进去。 小小葫芦,倒出来的丹药却将整个褡裢都装满了,让陆元看的颇为惊奇,也有些心热向往。 这些丹药,都是这几个月卜测和炎帝山中采药制作而成。 原本卜测以为炎帝让他制作这些丹药,只是让他熟悉炼丹,却不曾想炎帝早已预料这一劫难,丹药正好用上。 “多谢仙人恩德,贫道代替泾凉百姓拜谢仙人……” 陆元拿着丹药,如获至宝,稽了道揖正要跪拜,便被一股柔和如清风一般的力量给托住。 “道友不必如此,卜某还有事在身,不便久留,此方百姓就有赖道友照顾了。” 卜测说完转身以风遁之术离开,似乎颇为急切。 陆元起身视力再次恢复浑浊暗淡,便知晓仙人已经离开。 咻…… 陆元突然愣住,他感觉身体里面好似有什么东西钻了出去,身体骤然一轻,极为舒适。 接着,又有一股温暖的气流钻入体内,让他有种很踏实的感觉。 就好像寒冷的人,盖上了一层被子,漂泊的人找到了家,就是那种温暖踏实的感觉。 卜测愣了下,回首看向地上陆元。 “凡人也可点亮地支?” 陆元命格特殊,将来或可成就大道,但此时毕竟还是普通修道士。 天命镜中“寅木”星亮起,一股柔和暖洋洋的命力充斥其中。 看来,并非妖怪才可点亮,而是和八字命格有关。 出了关内道,卜测随便找了一处山峰落下,他要找地方悟道。 此次出手,虽有干扰天机之嫌,但因他救人无数,也属功德,天命镜因此得到了升华,他受益颇多,急需找地方消化消化。 之前因为泾凉府百姓之事,一直压制,此时有些要压制不住了。 “就在此处吧!” 卜测落于山涧,找到了一处傍水临山的洞窟,迫不及待进去盘膝而坐。 “结阵,不得让人靠近。” 悟道前,卜测甩出九颗豆兵,落于九宫之位,自行结成阵法,免得有人误入此地惊扰到他。 第九十九章 欲望如魔贪如刀 第九十九章欲望如魔贪如刀 日出日落流云散又聚,风霜雪雨春秋又更替。 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洞口前面的藤蔓枯萎又茂密。 轰隆隆…… 天上雷云涌动,电闪雷鸣,原本还算明亮的天色,迅速昏暗了下来。 啪嗒啪嗒…… 雨滴落下,万物生长,于植物来说很是欣喜,但对于山间赶路的行人来说,这场雨却来得不太友好。 “前面就到了,我记得前面有个山洞可以避雨。” “老爷,姑爷莫急,这雨来得急促,咱们先去前面的山洞躲避一下吧!” 三辆马车从山间道路驶来,几个劲装男子靠近山壁后,跳下马车,抽出长刀劈砍石壁上的藤蔓。 “哎?怎么回事?我几年前走过这条路,我记得这附近有个山洞,怎么没了?” “牛大奎,你是不是记错地方了?哪里有山洞?” “不可能啊!我记得就是这边,大家再找找,天色晚了又下起大雨,赶路容易出现危险,总要找个地方避雨。” 原本按照他们的计划,能在夜色降临前走出山道,赶到驿站,却不想山雨来得这般突然。 天色昏暗下来,又下来这么大雨,行走困难,强行赶路,只怕马车打滑,到时候就危险了。 山壁上的藤蔓被他们劈落拨开一大片,也不曾找到同伴所说的山洞。 “难道真的是我记错了?” 牛大奎挠了挠头,左右看了看,不过几年的功夫,那么大的山洞总不可能凭空消失。 这边山壁,浑然一体,完全没有半分洞窟模样。 “肯定是你记错了,我看别找什么山洞了,前面有一块延伸出来的石壁,下方有一丈多的空地,把马车卸了横在风口,可暂时避雨。” 又一健硕的护卫,指着不远处山体凹陷口。 此处山壁延伸出来一丈有余,山壁好像被掏出个半碗形状,只是太高了,还会有雨水斜落进来,但好在他们有马车,马车横在风口上,倒也可暂时做一个避风挡雨的地方。 “老爷,这雨下的太大了,不好赶路,属下找了个避雨的地方,看这天气短时间内雨不会停,便是停下也到半夜了,今夜咱们要在山中将就一宿了。” 马车上一个富态老者,掀开帘子看了一眼,说道:“就在这里休息吧!” “对了,想办法生个火,小姐身子不好,免得雨水湿气太重,伤了身子。” 富态老者吩咐了一句,就在护卫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走到了山壁里面。 护卫将马车上贵重箱子搬下来,摆放到石壁里面,再拆了马套,把马车横在上风口。 另一辆马车上下来一对青年夫妻,小姐面相约莫二十来岁,生的肤白貌美,一副柔弱可欺的模样。 男子约莫三十来岁,长得也算是眉清目秀,颇为儒雅,一身的书卷气。 “娘子,披上披风免得着凉。” 男子对妻子颇为体贴疼爱的模样,扶着小姐去了石壁内侧坐下。 “郎君,你也披上一个披风吧!山林雨冷,莫要感染了风寒。” 老者见状露出欣慰之色,看他们小夫妻琴瑟和鸣恩爱有加,不枉费他推了同僚联姻,招周生为上门女婿。 呼呼呼…… 护卫牛大奎,拿着火折子吹燃,先点了马车上携带的炭火,让老爷几个人取暖,接着他们几个护卫又冒雨出去找了些枯枝木柴,放在炭火边上烘干备用。 “岳父大人,小婿听闻河川府的刺史并非好相与之人,河川府下已经有多名官员被贬斥罢免。小婿想不通,为何您拒绝泾凉府长史,要去做附郭县的一个县令?” 这老者原来是走马上任的官员,高可为。 高可为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笑道:“你不懂,虽说泾凉府长史是从五品,河川府的附郭县不过是从六品,低了足足一大品,但要论前途,泾凉府可比不上河川府。” “泾凉府当年遭逢大灾人口锐减,二十年都未必能恢复,虽还保存州府建制,但朝廷说取缔便能取缔,那长史之位届时还不如一个县丞。” “河川府附郭县可是一个富饶的上县,刺史难相处正好,别人做不好这个位置,本官若是做好了,何愁朝廷不会看重本官?” “呵呵,说起来本官能抢到这个位置,还是运气好呢!若非一个傻子守着一个下县不肯升迁,这个位置还轮不到本官呢!” 闲聊之中,天色彻底黑透,时至深夜雨水才慢慢减缓。 “哎呦,前面有光亮……” 突然夜色中,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喊。 铿噌…… 牛大奎等护卫连忙抽出佩刀,警惕的看向夜色中:“何人惊呼?” 这一动静,顿时惊醒了假寐休息的老头一家。 “大侠别动手,我们父子二人是赶路的行人,因山雨突来,在山中迷了路,看到这边有火光便寻了过来,想要借一下火取取暖,还请几位大侠行个方便。” 来人说着话,靠近到火光映照范围之内,众人才看见是一个青年背着一个老头,两人面色紧张又带着几分期待。 “赶他们去别处……” 高可为抬眼瞥了一眼那狼狈的父子二人,收回目光,露出不喜之色。 牛大奎喊道:“我家老爷不喜欢吵闹,你们去别的地方。” 青年顿时就急了,连忙说道:“哎呦,别啊!里面那位老爷,请您发发善心,便是不让我进去,让我爹进去也行,他老人家年纪大了,又淋了雨,急需取暖。” 青年背上的老头,似是急了,说道:“对对对,让老朽父子进去取取暖吧!我们父子二人是临县的商人,有些余钱,老爷若是肯行个方便,我们可……付银钱百两,只求能让我们父子二人在你们这里借宿一宿。” 老头似是看到三辆马车,想着对方家底不凡,所以才狠心出了高价。 高可为听到这话,又抬眼看了那父子二人一眼,这才看到他们虽然浑身狼狈,衣摆沾满泥泞,但却穿戴不凡,头上的发冠似是纯金,在火光中闪烁光芒,手上带着的宝石扳指,更显不凡。 高可为沉吟道:“让他们进来吧!” 第一百章 金山难把欲海填 第一百章金山难把欲海填 “多谢多谢!” 青年背着老头进来后,老头连忙拱手说道:“天太晚了,我们父子二人又没什么武力在身,要不是遇到诸位,这深山老林还真怕遇到什么事情。” 说是哦要借火取暖,可青年却背着老头靠着墙壁坐下,好似是在警惕牛大奎等人。 老头看向高可为说道:“对了,这位老先生,我们还有一辆马车陷进不远处的泥坑里面,不知可否向您借两个人过去把马车帮忙拉出来?不瞒您说,我们的行李都在马车上面,若是丢了,老朽这一辈子就算白忙活了。” 老头这般说着,故意做出讨好的笑容,只是他张嘴笑着正好露出了嘴巴中一颗金牙,在火光照射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高可为觉得有些刺眼,眯了下眼睛后,再看老头他已经闭上了嘴巴。 三更半夜,又是在山野之中,突然冒出来两个人。 这两个人还这般浮夸打扮,张口就说愿意给银子一百两换取一个火堆取暖,这般行为好似就差把大金链子挂在脖子上,宣告众人他们贼有钱。 怎么看,怎么想都不对劲,虽说高可为是官员,可这父子二人萍水相逢还能提前知晓不成? 既然不知,在看到对方身边有六个带着大刀的护卫,还敢这般炫富,却不知是何打算。 高可为当了十几年的官,按理来说不该这般糊涂,这么明显的破绽都看不出。 可他也不知是睡迷糊了,还是怎么回事,竟然就同意了,让三个手下跟着青年过去拉马车。 牛大奎三个人打着火把跟着青年离去,被青年带着在林子里左拐右拐,就在他们不耐烦的时候,还真看到了一辆半个车轱辘都陷在泥坑的马车。 “到了到了,劳烦几位好汉帮把手推出马车,定然不会让几位好汉白忙活。” 青年一脸真诚的笑意,上前去拉马车,让牛大奎等人在后面推。 “一二三……一二三……” 牛大奎等人都是习武之人,不然也不会被高可为带在身边当护卫。 他们三个五大三粗,身上力气不小,三个人一起使劲,别说是一辆陷进泥坑的马车,就算是一头牛都能抬起来了,可这马车却是纹丝不动,好似下面生根了一样。 “他娘的,这马车怎么这么沉,你马车上装了石头吗?” 牛大奎骂骂咧咧的有些气恼。 青年笑道:“没有没有,就是我们父子二人攒了一辈子的家底,几位再使使劲吧!” 牛大奎说道:“根本推不动,这样,先把车上东西卸下来吧!” 几个人说着,上去搬马车上的箱子。 牛大奎拉着一个箱子,入手感觉和箱子体积完全不符,他一个没留神,箱子直接从马车上摔了下来。 哗啦啦…… 箱子里面的东西撒了出来,顿时金光闪闪,晃的人睁不开眼睛。 嘶…… 牛大奎三人倒吸一口凉气,这箱子里面竟然都是金子,金灿灿的金砖。 三人不由得呼吸都急促了,他们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金子呢! 另外两个人,对视一眼,心思一动,故意把手上的箱子也给推下马车。 哗啦啦…… 又是金子,三个箱子满满的都是金灿灿的金砖。 而这样的箱子,满车都是。 青年见状顿时露出恐慌之色,他连忙趴下去捡金子:“这些都是我和爹拼命挣来的,三位大侠帮我们推出马车,我愿给三位大侠一人一块金砖作为报酬。” 牛大奎看着金子狞笑道:“我们废了这么大劲,冒雨来给你推车,你有一马车金子,就给我们一块说不过去吧!” 另外两个也是贪婪的看着金子,这么多金子啊!他们要是能得到一箱,别说一辈子,便是两辈子都不用愁了,何必还给人家当下人?自己去哪里不能舒舒服服的过日子? “你们……你们想要多少?” 青年一转身,就发现牛大奎三个人直勾勾的看着金子,朝着他逼近…… “我们都想要。” …… 嗷呜…… 一声狼啸的声音传来,震动山林,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极为刺耳。 石壁内老头顿时紧张的看向外面:“有……有狼?” 高可为说道:“怕什么?我这几个护卫都是武功高强之人,便是真的有狼,也不敌他们几个。” 老头却惴惴不安,紧张的不停张望,好似为自己儿子颇为担忧。 不多时,那青年红光满面的抱着一个箱子跑来。 “爹,马车陷的太深,我们决定先把箱子搬过来,明日天亮在想办法把马车弄出来。” 青年搬着箱子进来,又说道:“那三位大侠,让我先送箱子过来,他们说帮我照看一下马车……” 高可为的女婿顿觉不对,他正欲开口,那青年突然被地上的树枝绊了一下,一个踉跄把手中的箱子摔了下来。 哗啦啦…… 金子顿时洒落一地,在火堆旁边闪烁着金光。 顿时众人,被这金子的光芒闪了眼睛,贪婪的看向金子,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据为己有,这辈子就发达了。 就连高可为都不可避免露出夺取的欲望,有了这些金子,他就可以打通上面的关系,调任回京。 心中的欲望,在这一瞬间,失去压制,迅速突破底线,变得无边无际。 青年和老头那父子二人,看到众人这般痴迷神色,二人嘴角露出一丝阴险的笑意。 拿吧!拿吧!拿了这些金子,才互不相欠。 高可为几个人,不自觉的朝着金子靠近,心中的欲望无限被放大。 眼看着他们的手要抓住金子,火光中照射的那对父子的身影,哪里是人,那阴影形状分明是狼头野兽,他们张开大嘴,似是在无声嘲笑。 “哼,金银如山难把欲海填满,这买命钱,你们真敢伸手?” 突然一声惊雷一般的声音炸响,在石壁之内不断回荡。 高可为等人火热的脑子中,骤然钻入一股清凉之气,让他们瞬间回过神来。 青年脸色狰狞的怒吼道:“谁?谁敢坏我们好事?” “何方高人在此,何不现身一见……” 老头双手搭在青年肩膀上起身,警惕的看向周围, 他们竟然完全无所察觉,便是直到现在,都没有感觉到除了高可为等人之外还有别人。 可刚才那一声呵斥,却还在他们脑海回响,震得他们脑袋生疼。 高可为等人瞬间冷汗直流,他们再看那金子,只觉得尤为刺眼。 此时他们便是再糊涂,也意识到这对父子的异常。 第一百零一章 命力为链功德锁 第一百零一章命力为链功德锁 一袭白衣,身形清瘦的身影突兀出现,众人看到却不觉得有半分违和感,好似这身影本来就在这里一般。 那对妖孽看向来人,只见这人周身自带清明之气,于夜色中好似明珠闪耀,让人看得极为清晰。 看他面容,灵动秀气如同一个少年郎,可他眼神却好似有日月沧桑变幻,让人只觉得玄奥莫名。 再看他胸前飘散俊逸的胡须,心里又觉得这是一个活了许久的老神仙。 自这道身影出现,便有一股股奇异香味流转,高可为等人嗅之,头脑清明,心神都沉静了许多。 “仙人,求仙人救命,此地有妖邪欲害我等,请仙人除妖安天下。” 高可为愣了下,随即连忙拱手呼救。 “哼,故弄玄虚,我倒要看看,你有几分本事,敢阻我好事。” 青年模样的妖孽怒吼一声,伸出爪子就朝着卜测扑了过去。 “哎……” 老年模样的妖孽,伸手要拦,那青年妖孽却已经急躁的变出了妖身本体,化为一只灰色大狼,狰狞着冲了上去。 卜测撇向狼妖,一跺脚,顿时飞跃到半空的狼妖,如遭重击,一下子被掀翻砸落在地,滚到了石壁一侧。 嗷呜呜呜…… 狰狞的狼妖,夹着尾巴蜷缩靠在石壁,口中发出呜咽惊恐的声音。 它惊惧的看向卜测,它根本就没看到这人动手,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败了。 但此时他却一动不敢动,他感觉到有一股可怕又玄妙的力量压在自己体内,它能清晰的感觉到,只要自己动一下,三百年道行立马会烟消云散。 这是一个它绝对惹不起的人,甚至根本都没资格惹的人。 “仙师……仙师饶命,仙师饶命,我们兄弟二妖虽然食用几人,但却并非恶妖,我们害的没有一个无辜良善之人,请仙师明察,请仙师开恩……” 老年模样的妖孽见状,立马认怂,跪伏在地上,不断的磕头求饶。 它的实力还不如狼妖,狼妖连动手靠近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它了。 狼妖当局者迷,它旁观者更加迷惑,根本就没看清仙师怎么出手的,狼妖就被制服在地,似是对付它们这等妖类,根本就用动手,便可轻松解决。 既然明显不敌,何故强硬?还不如早早求饶服软,或许能求得一线生机。 卜测负手而立,沉声道:“狼狈为奸,纵欲为恶,你倒是好聪明,好手段。” 狈妖闻言分不出仙师这话的喜怒,但肯定不是真的夸赞它们,它以头抵地,浑身汗毛竖起,心神惊惧不已。 “仙师……” 狈妖强行稳了稳心神,为了活命,它辩解道:“仙师明察,我二妖修行三百余年,从无滥杀无辜。” “小妖不敢说自己无错,但我们也是效仿人类,布置陷阱,他们皆为自行进入陷阱,我二妖从无半点胁迫。” “纵然我们以金钱美色诱惑,可若是那些人能恪守本心,不被欲望驱使,我二妖如何有机会下手?” “小妖恳求仙师,念在我二妖明明有能力猎杀人类,却仍有底线,给了人类选择的份上,饶我们二妖一条性命。” 不求能保全修为,只要能留下性命,就还有机会。 高可为那些人,心神惊惧的蜷缩一旁看着,有心想要求仙人动手灭杀二妖,却又被吓得不敢张口言说。 卜测看向狼狈二妖,若非如此,他刚才就直接出手灭杀了它们,岂会给它们辩解的机会。 这狼狈二妖和那鸡妖有所不同,鸡妖是半点生路都不给人留,狼狈二妖勾动的是人的欲望,但人还有选择机会。 就好似,鸡妖是强行给人灌毒,让人上瘾不可自拔而亡,这狼狈二妖就只能算是烟草,虽然有诱惑,但却可以克制。 卜测沉声道:“你们勾引放大的是人的欲念,又何尝不是在纵容自己的欲念膨胀?私欲膨胀如海难填,今朝你们还可守住底线,不伤坚守本心之人,但食人进补,日渐沉迷其中,明日若是人人都不入陷阱,你们可还能忍住不伤人?” “这……” 狼妖惊恐不已,此时它只有恐慌,根本无暇去想这话的内容,它看向狈妖,把希望都放在狈妖身上。 狈妖浑身一震,仙师的话如雷贯耳,令它震耳发聩,以往像高可为这么多人,它们是不会出手的,可最近越发渴望修为,渴望突破,克制不住贪婪之心,看到这么多人,还是冒险出手。 是了!是了!假若它们能克制贪念,又如何被会仙师抓住? 狈妖心中苦涩不已,它们吃了那么多因贪念跌入陷阱的人类,如今自己也因贪念撞在仙师手中。 卜测接着道:“其身不正,自身欲念难消,还敢大言不惭说未伤无辜?” “纵然他们是死于自己的贪欲,可这份贪欲也是被你们刻意放大。” “然,念及你二妖虽为恶,但未为祸,吾今日留尔等一条生路,给尔等一个重修弥补过错的机会。” 卜测说着,双手结印,勾动体内天命镜。 天命镜中闪过二妖生辰八字,卜测以卯木,寅木二命力结成锁链,将二妖生辰八字锁住。 挥手间,一道充斥着玄妙道韵的命力锁链显化出来,落在二妖身上,巨大的锁链将它们紧紧缠绕。 “啊……” 二妖剧痛的在地上打滚,狈妖也维持不住人形,显露出本体,一条身形如狼,前肢却短促萎缩如同鸡爪的狈兽。 一股股夹杂着黑红煞气的力量,从二妖体内蒸发出去。 它们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修为在迅速的流逝,一股股虚弱感和剥离的剧痛,折磨的它们遍地打滚。 转瞬之间,两百年道行烟消云散。 那命力的锁链,化为一道光华,落入二妖体内,表面上在看不出端倪。 卜测道:“以命力为链,功德为锁,封你二妖私心贪欲,何时欲望之海,被功德取代,何时命锁得开,若你二妖再行恶事,必当雷灭妖魂,火烤妖身,万劫不复。” “苦修艰难无灾殃,食人进补捷径亡,你二妖好自为之。” 卜测并非戾气横生,要杀要剐之人,这二妖尚未酿成大祸,还有教化的机会,故而以功德锁住它们的命力。 何时,二妖行善积累的功德足够,何时命锁可开,否则修为难进寸步。 狈妖不住的以头点地,磕头答谢仙师饶命之恩。 它知道,今朝苦果,是它们咎由自取。 若非今日遇上仙师,此次得手之后,必定欲望更加膨胀,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不会再有耐心设计勾动人类欲望,而是直接暴躁害人,届时只怕遇上高人连辩解机会都没,便会直接被灭。 仙师虽然削去它们大半道行,却也让它们内心戾气随之消除,头脑清明,恢复修行本心。 “多谢仙师指点之恩,我二妖此后定当痛改前非,苦心修行,再不敢肖想所谓捷径。” 狈妖说完,爬到狼妖身上,二妖六条腿狂奔于夜色中,隐匿在山林之间。 第一百零二章 自毁神像弃信力 第一百零二章自毁神像弃信力 高可为看向狼狈二妖狂奔的身影若有所思,他那上门女婿倒是忍不住,急切道:“仙师,就这么放了那两个妖孽了?” “它们刚刚才害了我们的护卫……” 高可为闻言吓了一跳,连忙呵斥道:“自生,不得无礼,仙师如何做,轮到你置喙?” 这个傻女婿啊!怎么敢这么和仙师讲话,仙师怎么做岂是他们凡人可以左右? 高可为冷汗横流,连忙弯腰作揖道:“仙师恕罪,劣婿口无遮拦,只因和那三个护卫感情甚笃,并非质疑仙师,下官河川府附郭县县令高可为替他给仙师赔罪了。” 仙人岂能得罪?高可为无奈抬出官身,只希望仙师能给朝廷一个面子,莫要太过计较。 高可为扭头怒道:“孽婿,还不跪下给仙师赔罪。” 周自生依言跪下赔罪,但心中却并不慌乱,仙师连害人的妖孽都能放过,还能打杀了他这个被害人不成? 卜测刚才本想直接离开,他余光瞥见周自生后迟疑了一下,这人五官有些熟悉。 看向高可为,卜测冷声道:“尔等今夜之劫,虽是那两个妖孽引起,但究其根本还是因尔等心中贪念而生。” “狼狈二妖的话,尔等应当听清了,若非尔等心中难克贪念,它们如何下手?” 卜测看向高可为,接着说道:“私欲如海难填,若无克制,便如洪灾泛滥害人又害己,你即为一方父母官,更应明白此理。否则下一灾,便是因这私欲害你九族具灭之。” 人心欲望难以满足,得一寸想一尺,得一陇又望一蜀,殊不知多少人因此,福源变祸根!! 高可为闻听此言,心神震荡,他撩起衣摆连忙跪伏在地,颤声道:“高可为谨记仙师教诲,定当引以为戒,恪守本心,压制私欲。” 仙师开口提醒,这是莫大的福源,否则将来真有此一日,悔之晚矣! 卜测侧头感受虚空滚滚而来的玄妙之力,眉头皱了皱,不见动作身形却已然变淡,离开了此处。 闷雷一般的声音炸响在石壁内,回荡不息。 “娇妻美妾在侧,周兴生你好不快活。你家中妻儿,盲目老母可未有你这般潇洒。” “若三月之内,你未曾回返祖籍给你正妻一个交代,自有天罚你这负心之贼!” 刚看到高可为的上门女婿,卜测就觉得熟悉。 仔细一看,这不是那做了水鬼还不忘孝敬盲婆的忠媳妙翠之子周栋林的生父又是何人? 天命镜中照出此人生辰八字,为戊寅,丁巳,癸卯,壬午,更是没跑就是抛妻弃子的周兴生了。 癸水为日主,癸巳自合,巳火名阴实则阳,为正才,此为妻。 年柱戊土为官,坐下寅木伤官,伤官见官为祸百端,寅又穿巳,主妻早亡。 伤官坏官,没了官制,等同于一个人失去了所有束缚,没了道德,没了良心,他做事还能有何顾忌? 丁壬自合,丁火为财,又在月柱为父,壬水为劫,主父亲早亡。 坐下夫妻宫,卯木为食神,可断这人要靠女人才能上位,满足自己的欲望,为软饭上位之人。 时柱午火明阳实则阴,为偏财,又是墙外桃花,劫财见财便上,可断此人为,为了墙外桃花,抛妻弃子之人。 这般八字,又和周栋林有父子之缘,不是那负心汉陈世美周兴生又是何人? 周兴生听到这话,愕然瞪大眼睛,陡然被叫破本名,他下意识的应下,回过神来顿时脸色惨白。 “不是我……” 周兴生仓惶狡辩,却正好不打自招。 “仙师……” 高可为之女听到这话,她慌忙抬起头来想要询问,却已不见仙师身影。 高可为扭头瞪大眼睛看向自己的“贤婿”,怒道:“周兴生?周自生,仙师所言你有何辩解?你并非孤儿,而是家有妻儿之人,欺骗我们父女?” 仙人之言,定然不会信口开河,那必然就是实情,这小子骗了他们。 他堂堂六品县令之女,竟然被一个落魄书生骗为妾室? 周兴生心中懊悔不已,早知仙人这般记仇,刚才真不该为了笼络护卫人心开口质疑仙人。 眼看即将功成,高可为答应给他在县衙安排职位,他断然不能因此功亏一篑。 周兴生急切的说道:“岳父大人,娘子,你们听我解释……” …… 卜测有事在身,留言后便无暇顾及周兴生,直冲云天,负手立于星空之下。 收了豆兵,出了隐匿阵法,卜测就感觉到不对劲。 此时,他看到夜色之下,有浓郁的玄黄之气,以及信仰之力滚滚而来,争相要钻入他的体内。 周身自生防护隔绝之阵,将这信仰和功德玄黄之气,隔绝在外。 “信仰之力怎会这般浓厚?” 卜测伸手掐算,有些愕然:“竟是有人给我建了庙宇,立了神像?” 抬头看向那信仰之力,卜测一挥手道:“散去!” 信仰之力于修行者来说,好似大力丸,极易成瘾。 纳入自身自然可以飞速增长修为,可换来的却是因果缠身。 他要求逍遥超脱大道,岂有时间坐在庙宇不断给凡人满足生儿育女,发财升官的愿望? 若是只拿信仰之力,不了却因果,短期内无事,但当百姓信仰崩塌,他也就再难寸进,还会因为日渐消耗而流逝于时间长河之中,此道与他非正途。 他前世之古,漫天仙神,时有仙人显于人间惩恶扬善,而至他前世那个时代,却已无半点仙人踪迹可寻,怕是便因于此。 仰仗信仰之力,必被信仰所缚。 卜测一挥手,将信仰之力尽数返回泾凉府的天命庙,庙宇之中那白衣石像,顿生蛛网裂纹。 本无神意,如何能承受这般力量? 哗啦啦…… 石像碎裂,信仰之力化为星星点点随风飘散。 卜测又抬头看向那玄黄之气,这些功德之力,倒是不染因果,或者说是已经了却的因果,乃是他之前救人所生。 沉思再三,卜测决定这功德之力也不要了,还是之前那般考量,吸纳功德,虽可升修为,但只怕也会沉迷其中,他便要为了功德之力奔波,亦非他心中逍遥之道。 他愿意救人救难,但前提是他见了才做,绝非被逼迫着到处去做。 正欲挥手打散这玄黄之气,却不料他腰间的葫芦突然飞出,欢快的在玄黄之气中游荡。 葫芦口自开,一股股精纯的功德之力被纳入其中。 第一百零三章 五载春秋似一梦 将功德之力尽数吸纳,葫芦身上亮起一道道玄奥符文,而后隐匿其中。 看外观,葫芦与之前并无变化,但看气质比之前灵动玄妙了许多。 卜测看向葫芦若有所思,它似是在借助功德之力填充自身之道。 葫芦舒服的扭了扭身体,而后将自己送入卜测手中,亲昵的蹭了蹭卜测的手。 卜测见状哑然失笑:“你还真是有奶才认娘啊!” 葫芦为炎帝亲手栽培,孕育了不知多少春秋,落地便灵性自开。 卜测原先不知它为何之前不显露分毫,只当一个没有感情的容器用。 如今看到它吸收了自己的功德之力才显露亲昵,这才明白原来这葫芦也是“势利眼”现实的很,捞不到好处就高冷无情,捞到了好处立马就亲昵认主。 只怕之前被炎帝赠与自己,它还颇不服气,如今见识到自己潜力尚可,又拿了好处,这才心甘情愿跟随自己。 将葫芦挂在腰间,卜测辨认了下方向,便以风遁术回返开丘县。 看周兴生还活着,而且还算年轻,卜测才确定世上时间流逝没自己想象的那般夸张,顶多也才过去几年时间。 此次悟道,虽说修为未曾增加多少,但对于命之一道的理解却是深刻了许多。 如果说原来看命算八字只在表层,那么现在便是涉及到命道深层。 若是如今遇见当初邢立需要改命的情况,也不用费那般力气,绞尽脑汁想出个瞒天过海的偏门之法。 如今真正了解命途,卜测才知道自己当初那自得之法有多么浅薄,虽说保了邢立一命,但终究有所隐患,难使他寿终正寝。 不过,这也是卜测和邢立的幸运。 卜测之幸在于当初他使用浅薄之法,未曾惹下太深隐患,尚在命道允许改变的范围之内。 邢立幸运的则是,若是换成如今深刻了解命道的卜测,虽还会帮他周全,但却不会那般执着于改命延生。 时也!命也! …… 春光明媚,桃花又开,只是平安巷那座神圣小院中的桃花,却不似五年前活神仙在此时那般香气清馨浓郁,只让人嗅到便头脑清明。 “杨县令如今是任职开丘的第六个年头了,秋闱之后又是朝廷调任之时,你可还要在此等候吾师?” 小院之中,清茶一壶,文太子和沉稳有加的杨正廷共饮座谈。 胡须又长了一截,却不见老态的杨正廷闻听此言露出一丝苦笑。 “前年末官走了不少路子才可勉强留任开丘一届,已经不合朝廷规矩,今年除了辞官怕是再难留在开丘了。” 杨正廷看向小院上方的天空,总觉得卜先生小院之内的天空都比别处清澈明亮。 “末官,怕是等不到先生回来了。” 杨正廷惆怅的说道:“这一走,却不知今生是否还有再见先生的缘分。” 凡人寿命有限,他便是努力的活着,也不过还有几十年的光阴,只怕这几十年于卜先生来说,只是弹指一瞬间。 至于辞官苦守开丘,他曾有此意,可又想来他这般做,倒像是在刻意做表面文章捆绑卜先生。 况且,他读书几十载,学的是治国策,从小便志在朝堂,心中也不舍官途。 文太子看向杨正廷,心中生出了怜悯之情。 他沉吟道:“杨县令,你等吾师若为修行,吾可传你一法,虽不能成仙得道,但可保你身体康健延年益寿不成问题,或许还可灵台清明,百邪不侵。” 文太子这五年几乎都在开丘县,对杨正廷有一定的了解,他品德值得肯定,又因他真心敬重自己的恩师,这才愿意破例传法。 “不不不,文太子误会末官了。” 杨正廷连忙摆手道:“末官等先生并非是为修行……哎……” 叹了口气,杨正廷才接着说道:“之前末官见先生收文太子为徒,心中确实羡慕,但末官有自知之明,末官俗欲缠身,并无先生和文太子这份洒脱逍遥之意。” 他也曾想过拜师修仙,但那头脑一热,过后就认清自己的斤两了,岂能奢求? “末官等先生,只是感念先生救命之恩,也有对先生钦佩之意,实在不愿这般不告而别,便是要走也想亲口和先生告辞,若能再聆听先生只言片语的教诲,那更是心无所憾。” 如今看来,怕是没有机会了,他顶多能在开丘在留个三四月,便是四个月,怕是也难等卜先生回来。 杨正廷的反应倒是有些出乎文太子的意料,但细细一想又在情理之中。 文太子沉吟道:“两年前泾凉府地裂天灾,听传闻有天命仙人与地裂两日之前显圣入梦警示百姓,救人无数。吾听传言,好似就是恩师。杨县令,将来调任若有机会倒是可以去看看。” 他是不行了,虽说现在有恩师传法,不在受困文曲河,但活动范围也只在渭水河所到之处,渭水不到泾凉府,他也无法去得。 杨正廷点头说道:“末官也正有此意……” 杨正廷话音刚落,便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小院响起:“哈哈,卜某一走五年,不知世上岁月变迁,倒是劳烦杨县令惦念了。” 文太子和杨正廷顿时浑身一震,如遭雷击,连忙扭头看向小院中出现那道朝思暮想的身影。 桃树枝上两只兴趣缺缺,昏昏欲睡的翠鸟,也是猛地惊醒,欢快的拍打翅膀,围绕着卜测飞舞,欣喜的差点憋出一句人话。 “恩师……” “先生……” 文太子和杨正廷连忙起身,杨正廷瞬间就红了眼眶,激动莫名,他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在调任之前,还有机会见到卜先生。 卜测捋了下胡须,笑道:“杨县令,一别五年,你如今精神倒是强过往日啊!” 原本想着将胡须收回去,后来捋着捋着就捋出了乐趣,也无特殊之事,卜测也就懒得收回了。 再回到小院,卜测也心生感慨,有种恍如一梦的错觉。 与杨正廷他们来说是五年,对卜测来说,还真不觉得过了多久。 悟道不知岁月,五行山中被炎帝传道也不过三个月的时间,便是加上赶路时间,他觉得连半年也没有。 杨正廷手足无措的说道:“都是托了先生的福分,一场圣雨,不仅让下官身体康健,连带着全开丘县的百姓都受益无穷,这几年亡故的百姓比以往少了至少六成,这全是先生的恩赐啊!” 第一百零四章 欲要修行当入山 第一百零四章欲要修行入深山 提及这个,杨正廷就心生感触。 自从卜先生出现在开丘县后,开丘县自下至上,皆受益无穷。 五年的时间,硬生生是把一个下县连升两级成了上县。 自生肖合婚开始,这五年来婚事案件少了九成,仅剩的一成还是之前未曾生肖合婚发生的。 百姓夫妻和睦,生的孩子就多,又因之前圣雨降临,所有沐浴圣水之人身体康健,病邪自消,所以最近五年病死老死之人也大大减少。 又有百姓珍藏的圣水,关键时候可以拿出来救命,此长彼消之下,人口自然繁荣。 因活神仙之名远播,大大推动开丘县经济,每年都有不少人过来开丘县只为求缘寻一寻仙人踪迹。 其中更是不乏一些达官显贵,如今县衙街道扩充了十来条,比之前大了两倍不止。 虽说因为发展迅速,朝廷提升开丘县为上县的公文还未发出,但开丘县的各方面实力却已经是实打实的上县,并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圣雨? 卜测略一掐算,便知此事由来,他笑道:“杨县令,圣雨之事可谢不得卜某,此为显文之功。” 文太子闻言连忙拱手说道:“恩师,您莫要抬举弟子了。弟子自知有几斤几两,圣雨乃是您手书经文之中留下的道韵衍化而出,文……充其量也就是开启的钥匙而已。” 文太子看向恩师,虽然只有五年时间,于他来说却好似五十年那么漫长。 恩师续了胡须,却也不见半分老态,反而衬托的更加潇洒随和。 反观自己,跟恩师真是没得比。 卜测深深看了文太子一眼,满意的捋了捋胡须,笑道:“不要妄自菲薄,看你如今灵韵自成,可见这五年并无虚度光阴,成长了不少。” 文太子身上隐隐透出玄黄之气,以往身上怎么掩饰也无法掩盖的恶煞戾气,再无半分踪影。 如此可见,文太子生前经历,再也不会成为他的心魔,他已然真正的放下。 如今,便是见到当朝皇帝,也不会有半分怨恨波动。 可见他并没有因为自己离开,就继续陷于过往,且周身已生灵韵,可当一声“大道可期”。 卜测不想走功德路修行,但文太子却可以行此道。 不过,此事眼下时机未到,倒是可不必着急。 叽叽喳喳…… 两只翠鸟看到卜测夸赞文太子,好似小孩子讨要糖果一般,围着卜测不停飞舞喧闹,也想求一番夸奖。 卜测伸手,两只翠鸟落于他掌中,翠鸟变化不大,他不在此处,只怕它们也少能蹭到灵气修行。 掂了掂分量,卜测点头道:“嗯,修为未曾增加,倒是体型圆润了不少,这五年没少贪嘴吧!” 两只翠鸟顿时呆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体型,又互相看了看对方的体型,不由得有些悲伤,它们真的胖了好多。 恩师回来,文太子打心底觉得有了依靠,连带着也欢快了不少,笑道:“可不,若非亲眼看着它们胖起来,寻常遇见哪里能看出是鸟?只当是两只翠绿翠绿的肥鸡,让人口水直流想要饱餐一顿。” 两只翠鸟顿时警惕的看向文太子,朝夕相处,他竟然想吃了它们? 交谈直至日薄西山,杨正廷才恋恋不舍离去。 卜测也知道了这五年,开丘县发生的一些与自己有关的事情。 比如,他离开以后,李隆钧父子二人又不甘心的等了小半年才返回京城。 比如,李隆钧父子回去不久,皇帝便派遣了心腹过来寻仙,且还是每年都有。 比五年来了三次的沈兴风都要勤快,只可惜他们都一无所获,失望而回。 杨正廷还着重给卜测介绍了一下邢立最近几年的情况。 邢立现在可是了不得了,武道修为与日俱增,已经成为江湖上少有的高手,人也聪明激灵了许多,甚至捉拿了不少江湖上臭名远扬的恶贼,被刑部看重,有意招揽他入京。 邢立自身不太愿意过去,京城再好,能有住在卜先生旁边,和神仙为邻居好? 杨正廷也舍不得邢立离开,便走动了关系将邢立留了下来。 不过,如今杨正廷看到卜测归来,了却心愿,这次调任应当会带着邢立一起走。 卜测也觉得邢立跟在杨正廷身边好,有杨正廷罩着,他的身躯之秘便不会轻易暴露。 文太子有些期待的看着卜测问道:“恩师,您这次回来,可要多留几年?” 卜测沉吟道:“这次回来是要处理一些琐事,待事情了却后,又要远行。” 他算到开丘县的事情,有些该出结果,有些则是该有过程了,这才返回。 如今他寻到道之路,不过才刚刚开始,如何能久居一地? 文太子叹息道:“弟子无能,不能跟随恩师侍奉在侧,真是不孝。” 看文太子有些失落,卜测笑道:“你机缘在水,此地利于你修行,你跟着为师反倒不如在此地稳妥。况且,为师与你皆非普通凡人,何须侍奉尽孝?若有心,不负为师期望便是孝。” 这话说的怪怪的,卜测捋胡须的手一僵硬,他怎么感觉自己越来越代入老神仙的角色? 何时心态这般老了? 不行不行,他还是年轻人,得有朝气啊! 文太子离去以后,卜测就把胡须给收了回去,出自自身,自可重新收回。 嗯,暂时收起来,将来有需要在放出来。 夜色下,卜测盘坐与小院,久违的修炼感觉又回来了。 时隔五年,卜测再次在小院修炼纳灵诀与以往相比,可谓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之前如人饮水,一口一口的吞入,现在便如同鲸吞,一口便是以往几个月都比不上的。 卜测想着,应当是在炎帝的草屋修炼喂出来的胃口。 小院生起一层薄雾,灵气几乎可视化,桃树上趴着的两只翠鸟也是欣喜不已,疯狂的张开小嘴跟着蹭灵气。 须臾,卜测停下叹息道:“哎,我虽修为未曾提升多少,但因悟道体质已然变化,这小小县城已然经不起我这般纳灵入体了。” 一挥手散去了雾气,他若是都吸纳入体,明日开丘县植物可都要凋零枯萎了。 灵气相当于一种养分,若是他都争夺过来,没了养分,开丘县普通百姓就该身体虚弱了,植物也活不下去,如同死城。 他之前修炼,吸纳的灵气少,经得起折腾,如今却是不行了。 怪不得世上仙人都选在高山深处无人之地修行,人世间凡俗灵气确实养不起一个仙人。 卜测想着,或许自己也当寻一处仙山灵地才好修炼。 第一百零五章 荧惑守心冲太微 第一百零五章荧惑守心冲太微 卜测正欲回屋,享受一下久违的睡眠,余光瞥见变色的月亮,脚步一顿,抬头看去。 只见天上一轮满月,好似水缸口那般大,本该很美的夜景,却因那妖异的血色,显得尤为刺眼诡异。 血月…… 月有辉煌,暗色矢光,天灾旨降,此为不祥之兆啊! 卜测眉头紧皱,以天象而观,月若变色,将有灾殃。 青为饥荒,赤为兵争,黄为德喜,白为旱丧,黑为水患与病亡。 天象有异,于卜测前世来说,就是一个稀奇景,不会有人认为会和民生挂钩。 但不可否认的是,天生异像后,地上的确有灾殃。 此方世界,血月当空,确为天象示警。 卜测既然看到,就没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之理,他一边抬头观天象,一边脚下挪动,划分九宫。 以天象辅以奇门推断,此次何灾应在何处。 目光清明有灵光闪过,卜测目力穿透虚空,直视天象。 啧…… 卜测咂舌道:“荧惑守心欲冲太微,兵灾起纷争,皇庭伤手足……” 荧荧火光,离离乱惑。 只见天上火红的荧惑星,冲入心星之间,滞留不走。 卜测以神农天象占卜法推算,按照荧惑星的运行,更是将冲太微。 荧惑星广为人知的名字为火星,天象之中为灾星,血煞之星。 荧惑守心,便是火星冲入心星与月星之间。 血月,便因此而生,此为大灾将发之兆。 荧惑预冲太微,太微星意指帝皇家,灾星进入帝皇家,便可断皇族生乱,血流成河。 按照运行轨迹推算,倒是不急,当下急的是灾星还未伤帝皇家,已先伤百姓。 “人生何其艰难……” 卜测有些悲凉的叹息一声,之前泾凉府地裂有数万百姓丧命其中,如今还未恢复,又有大灾降临。 妖畜都在羡慕人为天地灵长有得天独厚的修炼条件,却不知天地灾劫尽是人来扛。 天象断出结果,奇门排盘也已生成。 阴阳逆顺妙难穷,二至还乡一九宫,若能子达阴阳理,天地都来一掌中。 天象看起始和结果,奇门则可看过程。 奇门盘其中,坤宫为死门之地,直符与天蓬共临。 天蓬意指,贪婪愚昧。 门中直符可看为,有道行之灵,因门中地盘癸水属阴,可断为事起死亡之灵。 得结果,因百姓贪婪愚昧杀死动物,故而遭受有道行的动物报复。 坤为土中之物,野物,门中壬水为阳水,与子水同属,子水为鼠,老鼠居与地下,又是野生之物,两相映照可断此次瘟疫与老鼠有关。 以奇门断数,可断此次受灾人数有两万三千人,一县之地,沦为禁区。 …… 一番占卜,卜测叹息一声。 鼠疫向来是最难控制,传染性极强,发病极快。 鼠疫鼠疫,天地而泣,说的是鼠疫发生,天地都要哭泣,可见此瘟疫有多么凶猛。 “又是一桩糊涂案。” 以奇门结果来看,难说对错。 同为天地生灵,都有生存的权利,人活不下去自然要想办法掠夺自然,动物感觉被人类捕杀很委屈要报复人类,也在情理之中,此为因果循环,古往今来都没断个明白。 卜测也难说对错,只能先过去看看情况再做处置。 处置妖孽在其次,首当其冲的是要救人,否则以鼠疫的传染性和发病速度,没等他抓到妖怪,百姓先完蛋了。 一大早卜测就去了县中最大的药铺。 药铺和饭馆向来是最勤奋的店铺,早早的便开了门。 “哎呦……” 药童刚迎上来,一看到是卜测顿时就瞪大了眼睛,发出了惊呼:“是活神仙,师父师父,活神仙来了……” 药童虽称呼有童,却并不是小孩子,学医未出师都是药童,这药童二十有余,看到卜测后惊喜的跟小孩子一样,欢蹦乱跳。 “净瞎说,活神仙又不会生病,来药铺干什么?” 胡子花白的大夫,一边呵斥,一边慢悠悠的从诊治隔间里面走了出来。 “真是活神仙……” 大夫也是惊呼一声,他连忙跑上来激动的说道:“活神仙……卜先生,您回来了?老朽还以为有生之年没有机会见到您了。” “卜先生,来来来,快请上座……” 大夫激动不已,之前平安巷中的圣水他也接了不少,这些年靠着圣水救了不少濒死之人。 如今圣水不多了,他才都珍藏起来,不敢在轻易使用。 圣水之功效,他亲自体验过,果真如同灵丹妙药,只需一口,内邪尽消,几滴便可外伤快速愈合。 啪…… 大夫拍了一下发呆的药童,低声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泡茶,泡好茶,把掌柜的偷藏在后面柜子里的极品毛尖拿出来给活神仙泡上。” 卜测也不推辞,被大夫虚引坐在上位,说道:“老大夫不必麻烦了,卜某过来是购买药材。” “不知你们这里可有,升麻,当归,甘草,鳖甲……” 卜测说出一大串鼠疫所需用到的药材。 “有的有的,您说这几样我们都有。” 大夫起身说道:“卜先生,您要这些药材何须购买?您的一场圣水,不知道救了多少人,便是老朽都受益无穷,您要的药材老朽私人送给您了。对了,您要多少,老朽这就给您取去。” 掌柜的在这必定也会赠送,但他还是决定这个钱他掏了。 “药铺有多少全要了……” “全……啊?” 老大夫脚下一顿差点左脚踩到右脚跟,好险没把这把老骨头给摔了,他惊恐的看向卜测。 “卜……卜先生,您说您刚才说的那些药材,全部都要了?” 卜测笑道:“对,药铺能出售多少,卜某全要了。” “这……” 老大夫忍不住问道:“您要这么多药材干什么?” 他想着顶多顶多也就要个半斤八两,这点药材他还是送得起的,却没想到活神仙要包场。 “自然是治病救人。” 卜测催促道:“老大夫,快些吩咐人去点货吧!你也可先算一下账,卜某稍后还有别的事情,不便多待。” 他还得去找一下杨正廷,鼠疫全靠他一个人可不行,虽说被叫活神仙,毕竟现在还没成仙。 这件事情,还需要朝廷出手才能稳住。 老大夫回过神来,一边去算账,一边心中把刚才卜测说的要药材都记住,这可是活神仙的药方,一定远超他们手里的这些方子,虽然还不知道剂量,但记下来肯定没错。 须臾老大夫拿着账本回来说道:“卜先生,除了鳖甲药铺没多少之外,其余您说的那些药材都可给您二十余斤……” 卜测问道:“共需多少银钱?” 二十多斤对于药铺来说不少了,可对于卜测来说却还是少了点,不过这些也足够第一批用了,接来下的药材就该朝廷掏钱了。 卜测一边问着,一边伸手准备掏钱。 老大夫看了眼账本说道:“共银钱一百又一十三两……” 卜测掏钱的手一顿,顺势挥手道:“好,银钱随我去县衙拿吧!” 他娘的一百多两,他总共才多少钱了,买个药材又变成穷光蛋,还没金钱自由几年,可经不起这么消耗。 既然是救李氏江山的百姓,那药钱理当朝廷来出。 老大夫本想说给卜测抹个零,听到是县衙给钱,就把这句话给咽下去了,心里还有些后悔,他算的价格是看在卜先生的面子上都是进价,根本没赚钱。 第一百零六章 预离开丘治鼠疫 第一百零六章预离开丘治鼠疫 杨正廷一听是要钱的,虽然心里疑惑,但还是立马让人拿了银子出来。 “先生,这药材?” 杨正廷看着县衙被扛进来的几包药材,疑惑不已。 等人都退出去了,卜测才解释道:“治疗鼠疫的,不日临县将会有鼠疫爆发,距离开丘不远,杨县令这边也当早做准备,最好三日内就封城。” 占卜结果,鼠疫起于夏,如今距离立夏不过四五日的功夫,三日内封闭城门,可有效隔绝鼠疫流传至此。 “什么?鼠疫……” 杨正廷闻听此言,惊吓的差点蹦起来,他惊恐的看向卜测,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前阵阵发黑。 鼠疫,鼠疫啊! 最大的瘟疫之一,纵观古今,但凡有鼠疫出没,哪一次死的少于万人? 前朝刚成立之时,人口六千余万人,一场鼠疫爆发人口锐减到一千六百余万人,座座空城,累累白骨如山。 一城之地,死亡之数,日以万计,更何况鼠疫一旦爆发,可不是一城之地,而是会迅速蔓延开来。 其他瘟疫还有的防备,知道是人带出来的,只要控制地区便可,可鼠疫却是根本无法防止蔓延。 有时候,可能就是一个虫子咬了一下,鼠疫就传播出去了。 他们能看得住人不让乱跑,还能看得住虫子老鼠不成? 鼠疫一发,城池尽骸骨,那是轻易可将一地化为死城的巨灾啊!比之地裂更加恐怖骇人! “先生,先生,这可如何是好啊?这可如何是好?” 杨正廷手脚发麻,听先生这话的意思,鼠疫就在临县,那他们开丘县岂不是首当其冲? 他脑海之中,已经不自觉的涌现出,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的惨象。 堂堂两榜进士,一县县令闻听鼠疫,都被吓得惊慌失措,更何况普通人? 因此,卜测才选择在没人的时候才开口,免得传出去人心惶惶,鼠疫未发,人先自己祸乱了。 卜测说道:“不必惊慌,这个药方可治疗鼠疫,也可效防疫疫情蔓延。” 将怀中写好的药方递给杨正廷,卜测接着说道:“此一张可熬成汤剂,每日派发给百姓服用,便是真的有鼠疫蔓延过来,也不会造成人员伤亡。此一张可辅以越椒燃烧成灰后,绕城撒下,可阻止蛇虫鼠疫进城。” “当然,杨县令最好还是让城外的百姓也迁移入城,如此封城才算彻底。” 卜测已经想好了治疗鼠疫之法,多亏了炎帝传道,否则换成之前,他遇到鼠疫也无计可施。 拿到两张药方,杨正廷如获至宝,小心翼翼的放在怀里,抬头一看卜测,这才长出一口气。 他真是被吓到了,仙人就在眼前,何惧鼠疫? 有卜先生坐镇开丘,莫说鼠疫,便是鼠妖来袭,也难伤百姓分毫。 杨正廷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脸色潮红的说道:“先生,有您在太好了,否则这鼠疫一发,只怕全县都要成为死城了。” 卜测说道:“卜某就是来知会杨县令一声,待会卜某还要北去,治疗鼠疫根源。” 啊…… 杨正廷一听这话,脸上血色肉眼可见迅速消退,脸色煞白煞白。 卜测无奈的摇了摇头:“怕什么?治疗防疫的手段已经有了,何况卜某的弟子,一河之伯还在这里,岂能让开丘县出事?” 杨正廷听到这话,心里又安定了下来。 文太子曾贵为一朝太子,如今也是法力高深的仙道中人,有他在也可安心。 开丘县这五年来,受到了文太子不少的照顾,风调雨顺无灾无祸,百姓丰衣足食,家有余粮,疫情何惧之? 只是鼠疫名头太大,让杨正廷一下子慌了。 人啊!最大的恐慌来自未知,当面临之时,反而可以冷静下来,这和人品能力无关,人之心性向来如此。 卜测一拍腰间葫芦,葫芦自动飞出扭动身子,将那些药材尽数装下。 开丘县药铺七八家,卜测这才取了一家的药材,还有六家留下可用,因此这些药材就不给杨正廷留了。 交代好事情之后,卜测便告辞离开。 他正欲离去,想了想又朝着平安巷走去,先去了小院,将桃树上剩余的百十来颗桃子也都收在葫芦中。 瞥了那桃树一眼,非凡的桃子挂了五年,这桃树始终榆木不开窍。 桃子都快成精了,桃树还没半点动静,可见树木开灵智有多么艰难。 那大榕树妖,虽然怨天雷劈不止,但比起其他同类,也算是幸运了。 卜测收了桃子,刚一开门,就遇到了小林满……嗯,几年前还不到他腰间的小林满,如今已经到了他胸口那么高了。 “先生先生,真的是您啊!” 十岁的小林满一看到卜测惊喜不已,纵然卜测已经离开五年,她仍旧记忆如新。 “我就感觉到您回来了,祖父他们还不相信……” 小林满话痨的说道:“先生,您可算回来了,对了,您还认得出我吗?我是满宝啊!” 卜测忍俊不禁笑道:“自然是认得,你都认得先生我,我如何能认不出你来?” 听到这话,小林满更加欣喜了,先生没把她忘记耶! “哎?先生您要出去吗?吃包子?” 小林满满眼小星星的看着卜测。 “今天可没时间吃包子了……” 卜测说着皱眉看向林满,沉吟道:“你祖父在家吗?” 林满兴冲冲的说道:“在啊!我二祖父也来了呢!所以今天祖父提前让我们休沐了。” 要不然,她还不能今天就来找先生呢! 卜测沉吟道:“我今日要去临县一趟,你可要跟同去?” 文字记录的再详细,也不如亲眼得见来的深刻。 卜测是没那个心思去影响培养李恒,但影响一下小林满他还是很乐意的。 “去临县?是邑阳县吗?” 小林满愣了一下,歪着脑袋询问。 卜测点头道:“让你猜对了,就是邑阳县。” 邑阳县就在开丘县北边,也是鼠疫爆发区。 小林满拍手道:“好啊好啊!先生,我去我去,我早就听我小叔叔说过,邑阳县有好多好多山,景色可美了。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山呢!” 能跟着卜先生出去玩,她当然愿意了。 卜测牵着话痨林满朝着林秀才家走去,一进去小林满就兴奋的满院子嚷嚷:“祖父祖父,二祖父,先生来了先生来了,是活神仙先生哦!” 堂屋内两个老者听到动静,起身迎了出来。 卜测看向林秀才身边的老者,眉头一挑,眼神顿时起了变化。 第一百零七章 四人同往邑阳行 第一百零七章 “真是卜先生啊!” 林秀才看到卜测惊喜的喊道:“卜先生,一别五年不见,您风采更胜往昔。” 林钦颇为激动,比见到几年不见的亲弟弟都激动。 之前卜先生一场圣雨降临,他们家受益无穷,他那病重的老妻多亏了卜先生的圣水才救了命。 还有他的儿媳,之前生孩子难产,也是圣水之功才得以母子平安,否则就是一尸两命。 这般大恩,林秀才一直想着报答,奈何卜先生一走五年,了无音信。 或许卜先生根本不图报,但他却不能把卜先生的恩德当成理所应当。 “卜先生,今日一定要给老朽一个机会好好宴请您一番。” 林钦说着冲着身边的儿子喊道:“老大,快去鲜味楼定上一桌最顶尖的席面,老大媳妇你们也别闲着,抓只鸡炖了……” 卜测连忙摆手道:“林秀才不必麻烦,这顿饭留待日后再说。” “卜某过来是有事相商,想跟你借小林满月余时间,随我去邑阳县走一趟。” 饭是没工夫吃了,卜测直接说明来意。 “您……您是天命仙人?” 林钦还未开口,他身旁一直看着卜测皱眉沉思的老者,突然惊呼出声。 林命惊愕不已,本来兄长说巷子里住着一位了不得的活神仙,他还不信,此时他信了。 一看到卜测,他就觉得很熟悉,仔细一想这不就是当初入梦示警的天命仙人吗? “未曾问,这位是?” 卜测看向林命。 林钦连忙说道:“瞧我都糊涂了……卜先生,这是舍弟林命表字天醫。” 林天醫一揖到底,诚心道:“林天醫多谢天命仙人救命之恩,也代替泾凉府生还的数万百姓拜谢仙人大恩。” 卜测微微侧身,只受林天醫半礼。 “林大夫不必多礼,正巧遇上,林大夫不如也跟卜某走一趟吧!” 林天醫头生玄黄气运,周身隐隐有功德之力守护,非大德大慈之人不会有这般气运守护。 他拱手时,卜测正好看到他手掌有草绿黑,又隐隐闻到其身一股药香味,与他面相特征两相映照,卜测便断定他是个大夫。 这个时代大夫难免要炮制药材,手上多少沾染了药草汁,日积月累便会留下痕迹。 黑手掌,鲜红心。 看林天醫身上这股玄黄之气,并非一般大夫可比。 以大夫为职业,因有利可图,正常治病情况下,并不会产生功德之力,何况他这功德已然形成气运。 又听他那话,卜测不算便知,泾凉府地裂之灾后,林天醫应当义务出了不少力。 以这般气运来看,只要保持本心,不做大奸大恶之事,至少福泽子孙三代。 林天醫愣了下,随即恍然,这可是仙人,天下事仙人有何不知?况且他一小小大夫。 “先生,不知您要老朽去何处?” 小林满举手喊道:“我知道我知道,先生要带我们去邑阳县。对吧,先生?” 卜测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卜某就是想请林大夫和小林满随我去一趟邑阳。” 林秀才看了一眼小孙女,愣了下,问道:“卜先生,您要带满宝去邑阳,不是老朽我?” 虽不知卜先生去邑阳县做什么,但不论做什么,带着他也比带着一个小娃娃好吧? 又看连自己二弟都被带上了,卜先生反倒没提自己的意思,林秀才就有些难以置信。 就算他比不上二弟,难道还比不上小孙女? 卜测抬眼看了林秀才一眼,别看他是个秀才有功名在身,这气运还真比不过林天醫和林满。 直到看着二弟和小孙女,兴奋的跟着活神仙走了,林秀才都想不明白他差在哪了? 捂着心口,林秀才觉得心好痛。 跟着卜先生活神仙去游历啊!这一路上,肯定会有非凡经历。 嫉妒倒是谈不上,都是自家人,但他还是好羡慕,好想跟着去见见世面。 “爹,您别难受了!我看卜先生对满宝疼爱有加,这次还专门来带着满宝去邑阳县,你说会不会是咱家满宝有什么修炼的天赋,是万中无一的天才?” 林秀才的儿子兴奋的说道:“万一卜先生要收咱满宝为徒,那咱家以后是不是也能出个神仙啊?” 林秀才皱眉说道:“就算满宝有天赋,那你二叔呢?他比我年轻不了几岁,他读书的时候还不如我呢!” …… 出了巷子口便看见牵着马车而来的邢立,他受到杨正廷的指派,这次跟着卜测一起去邑阳县。 邢立看到卜测也是激动的红了眼眶,简短的喊了声“先生”,便说不出别的话来。 以先生对他的恩德,说什么都不足以表达他的看到先生的这份心情。 这五年来身体的变化,邢立感触很深,旁人只道是他有练武天赋,可他自己知道,这一切的变化都是源于那一个微雨之晨。 卜先生送来的仙桃的确效果非凡,有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功效,可他自觉自己的变化并非因为仙桃。 模糊中邢立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但他心里却有个感觉,那便是卜先生救了他两条命。 小林满第一次出远门,跟着卜先生她一点也没有离开家人的恐慌,只有兴奋感。 看什么都觉得新鲜,精力旺盛的巴拉巴拉不停的叨叨,最后还钻出马车跟邢立坐在一起,看着沿途的风景。 卜测看向有些拘谨的林天醫,言道:“林大夫,行医多年,对鼠疫可有所了解?” “鼠疫?” 听到这个词林天醫就心中一跳,叹息道:“老朽曾有听闻,鼠疫一发,遍地骸骨,十室九空。” “不瞒卜先生,老朽便是因从史书中看到鼠疫横虐的惨状,才下定决心弃文从医。” 林天醫自嘲一笑:“曾经年少轻狂,想着以一己之力断绝瘟疫横行,可真当老朽见到瘟疫惨状后,却只能悲叹无力。” “鼠疫老朽倒是未曾见过,不过早些年却亲身经历过一次疟疾瘟疫,简直是人间惨状。” 二十一年前的水患大灾淹死了不少人,而后疟疾瘟疫爆发,林天醫亲身经历那一场惨烈的疫情。 自此后,他离开家乡作为游方郎中行走大安天南地北,一边治病救人,一边寻找治疗瘟疫之方。 嘶…… 林天醫突然倒吸一口凉气,愕然道:“卜先生,您的意思是……” 仙人肯定不会无端讲这话,林天醫毛骨悚然的看向卜测。 第一百零八章 天医命格天生医 第一百零八章 卜测无声的点了点头,脸色肃穆的说道:“不错,邑阳县将有鼠疫之灾,这次卜某过去便是因此事。” “方才卜某初见林大夫,便知你为悬壶济世,仁心仁术之医,故而做主邀请你同往抗疫,未提前告知缘由,是怕消息走漏引起恐慌,免的天灾未至,人祸先行。” “说起来,倒是卜某有些唐突,还要向林大夫告罪一声。” 卜测客气的拱了拱手。 “不敢不敢,仙人莫要折煞老朽。” 林天醫连忙还礼,接着说道:“瘟疫将至,并非一城一地之事,乃是关乎整个大安天下之民生。老朽身为大安大夫,理应首当其冲,迎击瘟疫。” “还要谢过卜先生肯带上老朽,这老躯若能在疫情之中有些许作用,便是死也算是死得其所。” 林天醫只恨自己医术不精,未能想到治疗鼠疫之法,届时只能以人命摸索药方,但却是不知这次又要有多少百姓遭难了。 身为大夫,虽早已见惯了生死,但对生命的流逝却并没有看淡,反而更加珍重。 鼠疫一发,林天醫想想就已经痛心不已。 两年前的地裂之灾,他竭尽所能,一日不敢多睡片刻,却还是眼睁睁的看着有年轻的生命在自己面前死去,此次鼠疫只怕更比地裂严重,又不知道有多少百姓要惨死鼠疫之中。 卜测点头道:“林大夫果然有仁德之心,若天下医者都有林大夫这份仁心,何愁瘟疫难敌?” “林大夫既有灭疫之心,卜某便送你一卦作为诊金如何?” 明知鼠疫凶猛,本可置身事外,却仍旧愿为百姓安危而冲锋陷阵,这般大德大善之人,卜测心中敬佩,不愿冒犯他。 因此,便是天命镜中已生林天醫的八字,他也要先开口询问,若是林天醫不愿,卜测是不会私自推算的。 八字之中也有隐私,林大夫并非妖孽恶人,理当有此尊重。 林天醫听到这话,眼前一亮,仙人之算,这与他是莫大的福分。 正欲答应,林天醫话到嘴边,改口道:“能得卜先生一卦,是老朽之福。不知,老朽可否将此卦转赠予邑阳县?请卜先生算一下,邑阳县百姓之生机……” 错过仙人一卦,或许会成为此生之憾事,但若是他将此卦用在自己身上,却是会让他此生良心难安,便是死也不会原谅自己。 卜测暗自点头,随即说道:“鼠疫之事,卜某心中已有对策,这一卦林大夫可自用。” 林天醫一听这话,心中便放心了一些,有神仙在此,鼠疫应当可控。 “那老朽便谢过先生了……” 林天醫有些期待的看向卜测,人没有对自己命运不好奇的,他也不例外。 卜测直言道:“林大夫八字为,丙寅年,辛卯月,甲寅日,丙寅时……” 八字清为贵,此八字已成命格。 食神两端透出天干,为人有奉献精神,乐善好施先人后己。 年柱寅木为天医贵人,日主坐下寅木,时柱寅木,也同为天医贵人。 这说明,林天醫学医之初是跟随家中长辈,此为根,学医为上佳。 坐下和时柱的天医贵人,断的则是他本人和后代。 此八字生来便是做大夫之命格,天医贵人随性,天医命格天生医者。 地支四个皆为木,同为比劫帮身。 可断为林天醫遍交好友结下善缘,故而他这一生处处有人相帮,这也为他自己种下的善果。 月柱辛金为官鬼,坐下卯木为劫财,官鬼为制,劫财反凶为吉。 可断林天醫视金钱如粪土,还时常要拿出自己的积蓄救治他人。 不过,他不在乎,却不代表他就没有。 地支四木,同生丙火食神,食神为食物,福气,也可看做财富,如此旺相如何会缺钱财? 唯一缺点,便是官鬼被制,他与官权无缘,但这对于林天醫来说并不重要,他本身也无此方面的志向。 …… 林天醫听卜测一番命理之推,愕然不已,便是知道眼前是仙人,但听到自己之事,这般被仙人一一讲述出来,还是觉得很震撼。 “是极是极!卜先生所言不错,老朽初学医就是跟着叔父……” 林天醫一一反馈,卜测断言全部应验。 他的儿子也是自小学医,如今在京城任职。 说完了八字,林天醫的拘谨就少了许多,二人谈话也放得开了。 卜测和林天醫说起鼠疫之事,二人以鼠疫辩证辩方。 虽有炎帝之医道传承,但卜测毕竟无所经验,林天醫却是经验丰富,只是缺少医道知识,二人相谈倒也互补。 残阳即将落下之时,邢立看见了前方的邑阳县城门。 “奇了怪了,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他们巳时初从开丘县出发,按理来说一日功夫是到不了,他之前骑快马赶来也需一日功夫。 今日不仅是马车,午时他们还在驿站停下用了午膳才走,原本按照路程,邢立估计会在邑阳县外三十里的村落落脚,可不知怎么回事,一抬眼就到了邑阳县。 “不必惊慌,到了进去便是。” 卜测的声音传出,这马车颠簸难受,岂可在路上浪费时间? 邢立听到这话,顿时恍然,有先生在此,何惧魑魅魍魉? 他真是昏了头了,还担心城池有问题。 “先生,我们直接去县衙吗?” 邢立一杨鞭子,抽打马屁股,带着马车到了城门口,亮出杨正廷的公文,免了检查直接进去。 卜测沉吟道:“邢立你带着林大夫去城中药铺转转……” 说着,卜测又看向林天醫道:“卜某还有事在身,先行一步,药铺那边就有劳林大夫去记录了。” 卜测话音刚落,林天醫还未来得及开口,便眼睁睁的看到面前的人,直接消失不见。 风遁术施展,卜测随着轻风直上天空。 迅速游览邑阳县,以观百姓气运。 看到满城恶疾之色,卜测不由得一声叹息。 果然,疫情已生,两日后会彻底爆发,如今还在潜伏期,但不少人已经面带死色。 “听吾令,此地城封,携疫病者,许进不许出……” 卜测一声轻呵,将豆兵尽数洒出,七尺有余雄壮的豆兵,身穿金甲威风凛凛。 豆兵立于虚空,相互之间生出淡黄色的烟气相连,于空中织成一张大网,笼盖了整座县城。 第一百零九章 奇门大阵锁邑阳 第一百零九章奇门大阵锁邑阳 “怎么回事?我不是朝着开丘县方向走的吗?怎么跑到邑阳县城了?” 骑马的青年抬头看着“邑阳县城”四个大字,陷入自我怀疑之中。 他明明是从县城出来,要去开丘县送信的,怎么一抬头却跑回来了? 罢了罢了,今日太晚了,明日再去吧! 青年刚离开,又有一队商队缓缓走来,看到邑阳县的城门,也是一脸迷惑。 明明是往外面走,他们是怎么回来的? 邑阳县内的百姓,但凡要外面走,脑袋就犯迷糊,走到邑阳县边界之时,便扭头自己转了方向,在邑阳县东跑西走,就是走不出去。 十个里面跑到边界,有六七个又跑了回来,一旦他们想离开邑阳县,脑袋就跟犯困一样迷糊,迷糊迷糊又走了回来。 此阵法,乃是卜测以奇门遁甲为根基布置而成,原理上和鬼打墙差不多,不同的是此阵法有筛选功能,并非针对所有人,只针对感染了鼠疫之人,以气机为分辨,但凡气机不稳,便会被阵法所影响,脑子晕晕乎乎的就返回了县城。 且此阵法涵盖范围极大,将整个邑阳县都锁了起来,无病无灾身体康健之人自身是钥匙来去自如,身体抱恙,状态不佳的就会被困在县城。 不敢说这个阵法可以阻拦所有鼠疫之人,但至少也可达到九成。 …… 邑阳县县令郑则,听闻开丘县中的活神仙来了,激动难耐,扔下手头公务就跑出来迎接活神仙。 法力高深的活神仙啊! 保佑了开丘县五年来风调雨顺,从下县一跃超过了他们邑阳县成了上县,他可是眼馋的很,也曾悄悄的去开丘县找了活神仙几次,却根本不得缘法,一次都没找到,没想到这次活神仙主动过来了。 终于轮到他们邑阳县走运了吗?哈哈哈…… 郑则笑容满面,他的惊喜还未来得及彻底释放,便听到活神仙给他带来的噩耗。 “鼠疫……” 郑则脸上笑容凝固,脸色僵硬,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他脸上的血色,肉眼可见的消退,脸色苍白,面容呆滞,只觉得天要塌了。 鼠疫,那可是鼠疫啊!鼠疫爆发,不亚于灭顶之灾,邑阳县还能有一个活人吗? 至于活神仙是否会判断错误,那绝无可能。 活神仙神通广大,之前的圣水他也是亲身体验过的,效果堪称……嘶,圣水…… 郑则脸上重新燃起希望,他希翼的看向卜测,问道:“活神仙,圣水效果显著,可活死人肉白骨,鼠疫应该也能消灭吧?您特意来此,是要给我们邑阳县降一场圣水吗?” 只要活神仙给邑阳县也来一场圣水,鼠疫何愁?说不准不仅能灭了鼠疫,还能也跟开丘县一样,也大大提升百姓们的体质,让他们益寿延年,身体康健呢! 卜测无奈的说道:“郑县令,鼠疫爆发在即,你莫要想这些不切实际的念头。” “此次瘟疫非比寻常,并非寻常邪气入体的病灶可比,莫说圣水,便是仙丹也难让疫情直接消失。” 若是圣水有办法,卜测岂会大动干戈,又是找药材又是带人过来? 开丘县的圣水,那只是偶然情况,特意去做未必能复制出一模一样的效果。 且,便是可以也需要时间领悟,如今鼠疫爆发在即,哪里有时间让他悟道? 还有便是,这次鼠疫并非自生的瘟疫,而是有妖邪作祟,圣水可治普通外邪入体,却未必能治疗妖邪刻意制造的瘟疫。 如此不切实际的想法,真要仰仗这个,那百姓怕是要死伤殆尽了。 与其寄希望与虚无缥缈,还不如务实一点,先把鼠疫控制住,在考虑这些非凡手段。 郑则听到这话,面如死灰,摊手道:“这可如何是好啊?活神仙,您神通广大,一定要救救邑阳县百姓啊!” 活神仙之前救了开丘县,应当也会救他们邑阳县吧! “卜某这不是已经来了?” 卜测沉声说道:“郑县令,鼠疫后日便会彻底爆发,我们只有明日一天的准备时间。” 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便是算上现在,也只不过剩下十八个时辰。 “听您的,活神仙您吩咐,下官要怎么做?” 郑则脑袋乱了,手脚发麻,完全不知该作何应对。 他和杨正廷不同,鼠疫爆发在他的管辖内,一个处置不好,别说官位,命都难保,或许还会牵连九族,他再怎么冷静也冷静不下来。 再加上活神仙,个高的站在面前,他下意识的就等着活神仙拿主意。 活神仙的主意,肯定比他一介凡人稳妥。 卜测沉吟道:“其一,在城南腾出一片地方,用以安置病人,要将病人做到隔离,如此可减少传染速度。” 之所以选南边,是因为鼠疫病起于肺和血液,肺部属于金,血液属于水,而南方则是属于火位,火克金如此为得地之助。 金也好,水也好,只要这把火旺盛了都可克之。 “其二,派人去通知邑阳县下辖北方之村落,只要在县衙之北的村落要将人全部带过来集中治疗。” 灾祸就是从北边而起,不把人挪过来,北边村落的人一个都活不了。 且大夫不多,仓促之中恐怕药材也不多,分散太开的话,根本顾及不到。 “其三,速速按照此药方抓药,熬煮大锅汤药,明日便开始在城中派发。另外,也要派人马上收购所需药材运送过来。” 等到疫情彻底爆发,才开始治疗,有些人就来不及了。 这些汤药,一则可减缓病情的爆发,二则可让未曾感染的增强一些免疫力,便是真的爆发,感染几率也小一点,便是只小半成也是多了活命的机会。 就算是感染上,也会比毫无防备要病轻一点。 “其四……” 卜测叹了口气,肃然道:“安排人准备巨量木柴以及……挖坑吧!” 至于准备这些做什么,不用卜测多说,郑则也听明白了。 卜测吩咐完,就让郑则立马行动起来,派遣衙役的家丁下人连夜把衙役召集起来,又喊了不少县城成年男子出来一起做准备。 次日一大早,百姓们就闻到浓郁的药味。 一出门到了大街上便看见,每一条街道上都放置一口大锅在煎熬汤药。 衙役们听从吩咐召集百姓来喝药,可百姓们觉得平白无故的为什么要喝药? 那汤药的味道又不好,光是闻着都觉得苦,好端端谁愿意去受罪? 第一百一十章 鼠疫将发人心躁 第一百一十章鼠疫将发人心躁 “传县令口谕,因天气炎热,为防疫病滋生,凡邑阳县境内百姓,不论户籍身份,皆可至街口领取一碗防疫治病的汤药。” “诸位百姓,药量有限,大家速去领取,不可拖延。汤药不收金银,为县衙免费给诸位发放……” 两个衙役一队,手执铜锣走街串巷轮流呼喊宣告。 听到的人不少,但肯过去的百姓不多,便是有些人过去了,也是围在一边看着,没几个人愿意上前喝药。 任凭负责派发汤药的吏员怎么劝,就是没有百姓上前。 “大人您喊得嗓子累不累?要不先歇会?” “就是啊!大人您歇会,好端端的谁会自讨苦吃来喝药?” “大人我们都健康的很,平白无故弄这么多汤药干什么?药材又贵,这钱还不如买成米粮。” “对对对,这要是米粮不用您费劲吆喝,我第一个就上来领。” 一群看热闹的小贩看着年轻的吏员开口打趣。 年轻的吏员气道:“这是防疫防病的,不是非得病入膏肓才能吃药,又不要你们一文钱,喝了让身体更好一点何乐而不为呢?” 早上县令大人说,必须把汤药派送出去,务必让百姓们都喝下去。 他虽然不知为何,但看县令发布命令时的神色,若是做不好这件事怕是会影响他们的年末考核。 “这可都是好药材,平常你们想去买一份都需不少钱呢!” 吏员无奈道:“大家快来尝尝,这药……也不是那么难喝。” 听到这话,一含胸驼背瘦小的青年揣着手凑了过来。 “大人,这药真是好东西?很值钱?” 好不容易有人靠近询问,吏员连忙道:“自然,这还能有假?县衙购买的药材,哪个药铺敢不给好药材?至于值钱,你见过药材有不值钱的?” 凡是买药,就没有不觉得贵的,他这话一出,对面这人认同的点了点头。 挠了挠头,这人眼睛闪着贼光,又问道:“这药没事人也能喝?” “能喝能喝。” 吏员连忙说道:“这药就是防疫治病,强身健体的,有病喝了治病,没病喝了防疫强身。来,你喝一碗?” 瘦弱青年搓着手靠近,嘿嘿笑道:“大人,既然这药是好东西,没人喝岂不是浪费?天这么热,明天就该馊了,不如您多给我几碗,我拿回家给老爹老娘喝?” 吏员愣了下,正欲开口便听见一声呵斥。 “刘三,你少给老子耍心眼,衙门派发给百姓的药物你都敢打主意,是不是忘记大牢的滋味了?” 邑阳县县尉,带着衙役要去城门正好路过这里,呵斥道:“给你老爹老娘喝?怎么喝?本官倒是不知道,你老爹老娘是诈尸了还是还魂了?” 这刘三为一孤儿,自小父母双亡,吃百家饭长大,成日里吊儿郎当正事不做,偷鸡摸狗的事却件件不离他。 刘三吓得一哆嗦,扭头就看到大胡子,体型比他两个半的县尉,吓得连忙说道:“小的见过董县尉,小人说的可不是我那亲爹娘,而是……干爹干娘,小人吃百家饭,县城的人都是小人的干爹娘,小人想孝敬他们来着……” 董志呵斥道:“少跟老子胡咧咧,喝完这碗药给老子滚蛋。” 瞥了一眼锅内不见减少的汤药,董志就知道这里派药也不顺利。 捋了捋胡须,董志沉吟借着刘三高声道:“让你们喝个药跟害你们一样,朝廷可比你们自己在乎你们的小命。这汤药你们还嫌弃,你们可知这药方可是县令大人求得开丘县隐士仙人卜先生给你们开的救命药。” “不喝拉倒,以后想喝花钱都未必喝的到。” 董志扭头冲着吏员喊道:“给本官来一碗,这等好东西,别人不喝,本官享用。” 吏员目瞪口呆的看着董志,他还真不知道这药跟活神仙有关。 “大人所说的开丘县卜先生,莫不是五年前灭妖人,降圣水的那位活神仙?” “那圣水可是好东西啊!我小舅子在开丘县做工,有幸凑过去接了一些圣水,我那老丈人病入膏肓,眼看人就不行了,喝了圣水不久人就没事了,现在活的比我还健硕。” “我也听说过,开丘县五年都没死过人了,都是因为活神仙的圣水。” “对对对,听说被圣水淋了的人,都能延年益寿活好多年呢!” “这药竟然是活神仙给咱们邑阳县的,终于轮到咱们走运了……” 一时间围观众人,看向那药汤眼睛冒光,和之前的嫌弃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董志带着几个衙役一人喝了一大碗,而后冲吏员命令道:“给本官记住了,此药一人一碗,现喝现盛,不允许任何人带走,便是衙门官员家眷想喝也得过来排队。” 说完,董志带着人往城门走去。 吏员看着大锅内黑乎乎的药汁,顿时不觉得难闻了,他连忙给自己盛了满满一大碗,一饮而尽。 一众百姓一看当官都喝了,就更加确定汤药是活神仙开的,瞬间都围堵上来争抢着喝药。 …… 县城门都是中间一大门,可并行三两辆马车共行,此为马车同行之门,两边各有一个小角门,共来往的行人,挑夫同行。 此时邑阳县大城门和进来的小角门皆已关闭,唯留下一个进来的角门。 不少需要出城的百姓都聚集在这里,闹哄哄的嚷嚷要开城门。 城门吏都快顶不住了,县令大人只说封城许进不许出,可没给他理由啊! 本来百姓还挺克制,但看他支支吾吾半天没个正经理由,一个个便急躁起来。 “你要是说不出理由,就快放我们出城……” “啊啊啊……我家就在城外,你凭什么不让我出去?” “老子没犯法,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 一种百姓之中,有些赤红眼睛,焦躁不安的冲着衙役怒吼。 换成之前,他们肯定不会这般和当差的发火,可他们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就是觉得心里急躁恐慌,控制不住想要发火。 人群之中冷静的只有两三成,其余全部一副要拼命的架势,吓得城门吏都有些不知所措。 “吼什么吼?” 董志带着压抑过来,更大声的呵斥道:“不让你们出去是为了你们的安全考虑,县衙收到消息,城外疑似有悍匪出没,正准备派兵围剿,不让你们出去是怕你们送死。” 随便扯了个理由将人镇住,董志将身边的带着的衙役也留下来看守城门,不允许任何人出城。 他不知道县内将发疫情,不过却隐隐猜到了。 封闭城门,发放防疫治病的汤药,不是城外出了疫情就是城内要出。 他猜测多半是邑阳县要出疫情,否则活神仙怎么会降临? 活神仙救苦救难,他老人家既然来了邑阳县,想必是邑阳县有灾。 第一百一十一章 白毛巨鼠不食人 第一百一十一章白毛巨鼠不食人 卜测原本打算先治病再去寻那祸根,毕竟他一个人分身乏术,自然要以人命为先。 如今遇到了林天醫,卜测改变了原定计划。 他决定分头行动,以林天醫的医术再加上他留下的治疗方法,疫情初期足以应对。 邑阳县城北三十里有一处高两百丈的花岗岩丘陵山,南北纵横十余里,山上草木翠绿,土黄色的巨石嶙峋千姿百态,单看这份山景便令人心旷神怡。 邑阳县之所以能成为中上县,便是因为这处山风景秀丽,吸引了不少学子过来游学。 卜测御风而来,靠近此山后落地而行,已经有衙役在和这些山民开始拉锯战,企图说服他们转移到县衙规定地方。 行走而来,卜测看到几乎每户村民家的外墙上都挂着野兽皮毛。 少的几张,多的几十张不等,有些甚至整面墙挂满还不算,院子里面还晾晒了不少。 生在山中,以山谋生,他们居于此处,土地不多,又不方便出行,只能世代以打猎维持生计。 虽为生活,但确造杀孽。 有山中灵物出来报复,以自然角度来看,也算说得过去。 卜测从村中走过,却未曾有一人看到他的身影。 以奇门遁术上山,路上卜测扯了一根小拇指那般粗的树藤,一边走一边打结。 卜测在考虑,该如何处置那妖孽。 若是直接灭了,虽会震慑一些小妖,但未免也会加深人妖之间的仇恨。 他不可能长留此地,也不可能有万千化身无处不在,待到他离开后,那些妖孽反扑报复,人类岂可承受? 若是不灭,以后岂非是个妖都觉得人族好欺负? 且,这般大的罪孽,纵然它有万般理由,也当需承受恶果。 卜测并非天道,目前来说他还只是个人,是人就会有主观思想,他做不到刻板的按照因果轮回处置。 “害,这般纠结岂是逍遥之道?我的行为,自然我做主。” 卜测摇了摇头,放弃了衡量孰对孰错,一会见到那妖孽,是杀是留全凭本心。 …… 山峰之顶,有一巨石,下接地气,上迎月华,此石头与土黄色的山石不同,为瓷白色。 莹润光滑,细腻无纹,瓷白如玉,颇具灵性。 吱吱吱…… 一只如同猪崽子那般大的白毛巨鼠从山石间的缝隙中钻出来,急速的跑到山顶。 白毛巨鼠跑到巨石边上,猛地一跃,跳上巨石,如狗那般坐立起来,远远从背后看,好似一人穿着一袭白衣,盘坐山巅悟道修行。 时至酉时,太阳未落,月亮已出,此时日月同现,山巅之处灵气非凡。 白毛巨鼠胡须随风飘散,它张开尖锐的嘴巴,接着月华石的灵性,吐纳灵气修炼。 突然,白毛巨鼠呼吸一顿,它如兔子那般红宝石的豆豆眼中出现一道身影。 一袭白衣的身影,闲庭信步的走来,未曾从此人身上感受到丝毫非凡气息,白毛巨鼠警惕的看向来人。 它未曾动手,也未曾开口,只是直勾勾的看着来人,好似只是一座雕像。 卜测负手而来,看向那白毛巨鼠,好似才发现它,惊呼道:“好大一只老鼠精啊!” 白毛巨鼠撇了撇嘴,露出人性化的嫌弃,人类可真虚伪,它这么大的体积,这人不是瞎子的话,登上山顶就该发现了,何至于走到跟前才惊呼? “不吃我?” 卜测挑眉看向白毛巨鼠询问。 白毛巨鼠口中发出尖锐的声音:“本鼠从不吃人,你若想死自己从这里跳下去,不要把因果甩给我。” 声音分不出雌雄,尖利的好似孩童尖叫发出的声音。 这人好似一个普通人信步走来,见到自己却不害怕不恐慌,一看便是有备而来。 要么是隐藏修为,要么就是有什么后招。 它又不是没脑子,别说它真不吃人,便是吃人也不会吃这主动送上门的,谁知道有什么古怪? 人类最爱弄陷阱这一套,让它们自己撞上去,却还说是它们自己贪嘴不开眼。 听到这话,卜测有些失望。 好吧!钓鱼执法失败! “好一个不吃人,不染因果。” 卜测冷声道:“不吃人却欲害人族数万条性命,不染因果却广撒邪气入人世。卜某好奇,你这老鼠修的什么道?” 白毛巨鼠听到这话,胡须抖了抖,这人果然不是一般人。 刚才还问自己要不要吃他,或许是等着它先动手,好名正言顺灭了自己。 白毛巨鼠毫无惧意,直言道:“你不要冤枉本鼠,本鼠可没撒邪气给人,只是给同族血脉做了点手脚而已,若非人类先动手,岂有邪气在他们身上滋生?” 这话说的妙啊! 我就把刀子立在这里,谁碰死了和我无关,是他们自己不长眼撞上来。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卜测言道:“你之同族,窃取人之口粮,夺人之物,被抓被杀亦或者逃都为自选之果。” 白毛巨鼠说道:“那本鼠给同族身上做手脚,人类捕杀它们得到什么后果,也都是自找的。” 向来听说老鼠聪明机警,牙尖嘴利,今朝这白毛巨鼠倒是印证了这话。 卜测不气反笑,问道:“那你是认可这话了?” 白毛巨鼠正欲开口,突然愣住,它似乎闻到了陷阱的味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来找本鼠有什么目的?” 白毛巨鼠有些急躁不安,这人一直淡然的神色,让它极不舒服,好似自己在他掌控之中一般。 嗯……对了,它未曾成精之时,遇见猫,那猫不饿的时候,也是这般戏耍玩弄自己。 白毛巨鼠选择不说,不往陷阱里面跑。 卜测看它不回答,也不纠缠,直言道:“卜某要你收了病邪之气,你可愿?” 这白毛巨鼠身上除了这一桩事之外,并无别的恶煞之气,若是它肯悬崖勒马,卜测也并非赶尽杀绝之人,自可给它留一条生路。 白毛巨鼠红豆一般的眼珠子转了转,试探的问道:“本鼠要是不愿意呢?” 别当它不知道,这病邪还没在人类之中爆发,一个人都没死,它现在收了病邪之气,那之前又何必费事做手脚? 第一百一十二章 悔不当初白毛鼠 第一百一十二章悔不当初白毛鼠 “那就是没得商量了?” 卜测话音刚落,便直接动手,调动体内纯阳寅木之命力,汇聚于指尖朝着白毛巨鼠激射而出。 青绿色的寅木之气,带着炙热的白光,瞬间便将白毛巨鼠淹没。 白毛巨鼠一直在警惕卜测,但看卜测这般突然出手,它还是吓了一跳,周身白毛疯长将它裹成一个圆球。 啵…… 白毛巨鼠口中吐出猩红夹在白点的妖丹,两相碰撞,光芒大盛,好似太阳坠落一般。 热浪席卷,以卜测和白毛巨鼠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炸开。 草木吹动,花草折断,而后在热浪之下瞬间枯萎。 噗…… 白毛巨鼠口中鲜血直喷,它浑身成了焦黑色,白毛尽数燃烧被毁,胸口上缠绕着青绿色的命力伤口,持续灼烧它的妖身。 惊恐的看了卜测一眼,白毛巨鼠急剧缩小,变成一指长短的小老鼠,扭头在山石间狂奔。 “嗯?没死?” 卜测有些诧异,习惯了一指灭妖邪,他连第二招都没准备,却没想到大老鼠生命力这么顽强,硬抗他一指不仅没死,还有气力跑? 白毛巨鼠显然是在此地盘踞多年,早已经将山形地势烂熟于心,它体型又小,见了石头缝都能钻进去。 一开始卜测还能从气息锁定它,但不多时,白毛巨鼠收敛了气息,才让卜测失去了它的踪迹。 啧…… 大意了啊! 之前面对那些妖孽,可随意拿捏,让卜测有了无敌感,如今才发现并非自己太强,而是那些妖孽太弱。 可惜了,他的豆兵被他布置大阵给用了,否则也不至于让那老鼠跑掉。 看来,还是要找寻修行之道,自己独自修行,尚有不足之处。 “邑阳县这一劫难,终究难以避免。” 卜测一闪身,以风遁之术回返邑阳县城。 …… 哇叽叽叽叽…… 白毛老鼠一直从山头钻到山地下,才觉得有了些许安全感。 回到洞府,白毛老鼠痛哭失声。 它的妖丹……裂了,那么多的裂纹,好似蜘蛛网一样,它生怕一阵风就能把妖丹给吹碎。 本以为九百八十年的道行,它纵然不是无敌手,但面对世上修行人也该游刃有余有些自保能力,却没想到连人家轻飘飘一手指之力都没敌过。 可恶的人类,可恶的人类! 说是商量,但给它商量的余地了吗? 再说,就给出一个选择,那叫商量吗?那叫胁迫啊! 你就算胁迫,好歹多说两句,它也没说一定不同意不是? 怎么就那般暴躁,一言不合就动手!! 骂完,白毛老鼠陡然警惕起来,扭头看了看它钻进来的缝隙,确定没有那个可怕的人类气息,这才又松了口气。 明明这般强大,一上来还装的跟个普通人一样,还问自己吃不吃他,它要是真的吃人,怕是这会连个老鼠皮都没剩下。 人类真是太狡猾了。 低头看着自己光秃秃黑黢黢的身躯,白毛老鼠更加伤心了。 尤其是胸口上,还有一道小树枝形状的痕迹,它感觉自己浑身沉甸甸的,似乎被这痕迹给束缚了,连动用妖力修补自身伤势都不行。 这一下,至少损失了两百年的道行。 这一身伤势要恢复好,估摸也得两百年,一来一往就是四百年啊! 白毛老鼠换算一下,心都在滴血,早知道它就答应了,何至于此? 现在不仅吃了大亏,还得罪了那般厉害的修士,以后的日子难过了。 白毛老鼠的懊悔,卜测不知,他回到邑阳县之时,疫情已经爆发。 街道上,走的好好的人,突然晕倒,不少人高热不止,脸颊上,脖子上如同充气一样鼓出疙瘩。 好在县衙经过一天两夜的准备,虽不说多么齐全,但也并不慌乱,有人倒了,立马被抬到城南的隔离区救治。 早已经准备好的告示张贴出去,告知大家城中发生瘟疫,告诫城中百姓不要慌不要乱,活神仙就在邑阳县坐镇,只要百姓听从安排,疫情便可控不足为惧。 说是这般说,但百姓们慌乱起来,可不会听信衙门告示的话。 一众百姓,收拾包袱,蜂拥而至城门,纷纷要逃离邑阳县。 尤其是路过的行商,路人,更是急得不行,想要冲出去。 “放我们出去,城中有瘟疫,你们却强行把我们困在城中,这不是要我们送死吗?” “我就是路过邑阳,邑阳里面有瘟疫,跟我有什么关系?快放我离开。” “狗官你们这是草菅人命,你们这是要害死我们无辜百姓啊!” “我说前两天,县衙怎么那么好心,免费发放汤药,原来是你们早就知道有瘟疫,却一直隐瞒我们,你们到底是何居心?” “城门不开,说什么外面有悍匪出没,原来是要把我们困在城中等死。狗官,你们好狠的心……” “对,城里准备这么多,你们早就知道有瘟疫,为什么不放我们走?非要让我们都死在邑阳吗?” “开城门,快开城门,狗官你们再不开城门,我们就自己开了……” 百姓越说越激动,瞪着要吃人的眼睛,朝着城门口逼近。 城门吏喊得口角舌燥,他也气的不行,他难道不想走吗?奈何县令大人下了命令,凡县衙官吏差役,谁敢跑那就是连坐之罪。 除非,他们能一下子把所有亲戚都带走,可县衙吏员几乎都是从本地选拔,他们家就在这里,自己走掉都难,更别提带一大家子。 “你们不要闹了,留在城中才是最安全的……” 城门吏喊着,突然眼尖看见县令郑则带着人过来,连忙喊道:“县令大人来了,县令大人来了……” 城门吏长出一口气,他真的快要顶不住了。 郑则一身官袍,脸上裹着白布,带着众人走来。 走到城门口,郑则摘下脸上白布,一脸肃穆的看向闹事百姓。 “本官邑阳县县令郑则……” 介绍了自己身份后,郑则高声喊道:“诸位百姓,本官恳求你们不要闹事,城中瘟疫发生,这是任何人都不想的,本官比你们更加不想。” “你们都是本官的子民,是朝廷的根基,本官下令封闭城门也是想要保全你们。” 第一百一十三章 苟利国家生以死 第一百一十三章******* “郑大人这话说的真漂亮,你若真想保全我们,便不该关闭城门,让我等白白在这里等死。” 一个老秀才怒道:“我等尚未染上疫病,你不思将染上疫病的分离出去,也不思将我等健康之人转移出去,反而关闭城门,将我们和染上瘟疫之人关在一县,试问这是保全我们之道吗?” “没错,郑大人要是真想保护我们,就该放我们出去,我们不要留在这里等死。” “开城门,开城门……” 百姓们因为染病和恐慌,根本听不进去郑则的话,一个劲闹事想要往外面冲。 “诸位不要吵,听本官一言,且听本官一言……” 郑则喊得嗓子生疼,好不容易才压住汹涌的百姓。 “诸位百姓,本官理解你们的心情,知道你们对疫病的畏惧,本官又何尝不是对瘟疫深恶痛绝?” “不满诸位,本官的家小也在邑阳县,本官何尝不想送她们出去,远离邑阳县?可本官不能这么做,她们现在是很健康,可谁能保证放他们出去,不会将瘟疫带出去?” “瘟疫本为一地之祸,难道要因个人私欲蔓延到举国上下不成?” “且,本官知道离开邑阳县,他们未必有活路,倘若真的染病,何处能比对瘟疫准备充足的邑阳县安全?” “本官不满诸位,开丘县活神仙卜先生在占卜出邑阳县将有瘟疫之灾后,便立马来了邑阳县,他前来为何?还不是要搭救诸位,搭救我邑阳县上下数万百姓?” “纵然你们不相信本官,也该相信活神仙吧?瘟疫为天灾,人力难以掌控,但本官相信,只要我们邑阳县数万百姓上下同心,这瘟疫未必不能战胜。” 眼看百姓们还是蠢蠢欲动,郑则“铿噌”一下抽出一个衙役的佩刀,一刀插在拦路拒马上。 郑则一脸肃然,双手摘下自己的官帽,郑重的放在刀柄上。 “诸位,本官不是大夫治不了瘟疫,但本官能给诸位保证,邑阳在,本官在,邑阳若亡,本官先亡。” “官帽在此,本官立誓,我郑则与家小十三口人,与诸位共守邑阳,共抗瘟疫,若我郑家有一人踏出邑阳半步,便让本官血染官帽,尸骨无存。” 这…… 众人震撼的看着郑则,他们张口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本以为瘟疫来了,县令先跑,却没想到他不仅没跑,反而身先士卒,以身作则,全家共与邑阳县存亡。 一个外来的县令尚且如此,他们邑阳土生土长之人,又岂能舍邑阳而去? 诚然,逃出去或许有机会活命,但若是他们已经身染疫病,跑出去不仅害死自己,还会害死别人。 心思狠毒,企图将自己的不幸加在无辜之人身上的人的确有,但很少,他们大部分还是心存良善之意。 瘟疫在邑阳县滋生,已属不幸,他们又何必将瘟疫带出去,成为他乡之不幸根源? 几个年轻的读书人看到百姓们不闹了,不由得有些着急的说道:“郑大人,你的决心,吾等颇为敬佩,吾等并非邑阳县之人,只是前来游学的学子……” 他们邑阳县的人可以和邑阳县共存亡,但他们只是前来游学的,可不想客死异乡。 “不错,郑县令要与邑阳县共存亡,此为忠义之举,小生心中敬佩的很。可邑阳县并非小生之故里……” 郑则看向那几个学子,开口说道:“几位郎君竟然是学子?若非今日之事,或许本官与诸位相见之日,是在宫廷的琼林宴。” 这话一出,那几个闹事的学子,不由得脸色一红,不禁有些飘飘然。 既为读书人,何人不想往赴宴琼林? 不等他们反应,郑则接着说道:“几位也是读书人,想必也曾立志报效朝廷,造福一方百姓。” “苟利国,家生以死,********?这个道理,诸位同为读书人,应当不需本官多言提醒。” “既如此,本官恳请诸位未来之同僚,与本官一起共担大任,共抗瘟疫,守护朝廷之百姓,大安之子民。” 刚出学府的书呆子,哪里是郑则这个官场老油条的对手? 这么大一定高帽子闷头就盖下来,让几个自诩读书人的学子,顿时热血沸腾,直冲脑门。 …… 卜测今日方才返回邑阳县衙门,他昨日抓那白毛巨鼠未曾成功,只能启用第二套计划。 治病有林天醫顶着,暂时不着急,卜测要做的是杜绝瘟疫继续传播。 此为鼠疫,并非治疗了染病的病人就能杜绝传播。 要想彻底剿灭鼠疫,需当先将携带疫病的老鼠尽数消灭。 要抓干净一城的老鼠,岂是那么容易? 靠人力不能及,毕竟有些老鼠深藏地下,东躲西藏,人抓还是有所限制。 而且,靠人抓的话,可能老鼠没抓光,染上鼠疫之人更多了。 若是靠猫的话,猫吃了携带鼠疫的老鼠,自身怕是也会染上瘟疫,猫比老鼠更难消灭,如此做只会惹来更大的祸端。 除非,能找到不会染上疫病的猫,比如猫妖。 可天下哪有那么多妖怪?又岂是他卜测说来什么妖,就能来什么? 他思来想去,还是想到了从炎帝之处学来的手段。 多跑这一趟,便是因此做准备。 “先生,您回来了?城中瘟疫已发,百姓人心惶惶,势要冲破城门离去,郑大人一大早就带着人出去了。” 邢立蹲在县衙看顾小林满,看到卜测回来,连忙迎了上来,将自己所知的消息告诉给卜测。 卜测诧异的看向邢立:“嗯?邢捕头,你怎么还未离去?” 邢立的任务是送他们过来,如今任务完成,昨日便该离去。 挠了挠头,邢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先生,我反正回去也没大事,我想着您留在邑阳可能需要个跑腿的人什么,我邢立别的本事没有,身体还是很好的,可以帮您做点事。” 先生对他有大恩,他无以为报,只能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至于会不会染上疫病,他丝毫没有担心。 他这条命本就是先生给的,他现在活的每一天都是白赚的,死又何惧? 况且,他对先生有绝对信心,就算染上也有先生呢! 第一百一十四章 神猫天降鼠难藏 第一百一十四章神猫天降鼠难藏 星辰如画月如钩,轻身如风立云头。 夜色之中,卜测一袭白色道袍,立于县衙上方虚空之处,周身光华轮转,好似夜有上下二月共照天下。 卜测坐西朝东,抬手东引一缕清灵紫气,剑指横移北接一滴天河之水,笔尖遥指南斗之星借一笔星象之力。 云层自动于卜测身前汇聚成案,生宣纸张舒展铺开。 清灵紫气铺撒在宣纸之上,一滴天河水落于砚台之中。 墨方不碰自动,于砚台中研磨流转。 卜测盘膝而坐,以清静经驱逐内心杂念。 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远观其物,物无其物,自身融于天地,头脑空无所空,唯道韵自然流转。 手拿毛笔,星斗之力汇聚于笔身,沾染天河水之墨,笔落氤氲紫气之纸。 …… “天上那是什么?你们快看,天上那是两个月亮吗?” 因鼠疫之祸,心烦意燥的百姓,夜不能寐,偶然间有人抬头看见天空,一轮明月之下,还有一团流光溢彩的光团,顿时发出惊呼之声。 “我看看……哎呀,好像真的是两个月亮,只是低一点的那个怎么是五彩斑斓?” “不对不对,那不是月亮,那是个人……不不不,也不对,那是神仙,是个神仙啊!” 越来越多人注意到天上异像,抬头望去,惊呼阵阵。 “真的是仙人,是开丘县的活神仙卜先生。” 老秀才激动的手脚颤抖,高呼道:“仙人没有放弃我们,仙人一直在庇护我们。仙人都在为了我们邑阳县做努力,我们身为邑阳县的人,又凭什么要逃离邑阳?” “不要收拾东西,我们不走了,留下来和仙人一起共抗瘟疫,守护邑阳。” 鼠疫隔离治疗区的一众露天的病人,被惊呼声惊醒,睁开眼睛便看见天上盘坐的仙人。 “是仙人,是仙人啊!” “县令大人没有欺骗我们,咱们邑阳县真的有仙人坐镇。” “有救了,大家有救了,大家振作起来,有仙人在施法,咱们定然可以活下去,大家坚持住,要努力活下去不要辜负仙人慈悲搭救之意。” “对,大家撑住,咱们一定可以活下去。” “仙人那是在做什么?” “看不清,但仙人一定是在施法搭救我们,大家快起来拜谢仙人大恩。” 染上疫病的百姓,看到这一幕尤为振奋,与白日的死气沉沉完全不同,便是病的毫无力气的人,看到这一幕,也陡然生出了一股活下去,还有救的信念。 百姓们自发的冲着天上施法的卜测跪拜,涕泪横流。 仙人这般爱护他们,深夜做法帮助他们,他们还有什么理由自暴自弃? 鼠疫可怕,但有仙人的守护,鼠疫又何惧?他们还能被小小老鼠给灭了不成? 打仗要士气,抗击鼠疫同样需要士气,全县百姓看到这一幕的,无一不振奋起来,信心大涨。 一片黑色死气升腾的邑阳县之中,正在点亮一簇一簇的小火苗,那是人心亦为士气。 虽然很少,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这些小火苗总会凝聚成熊熊大火的机会。 只要人有了努力生存的信念,再恶劣的环境,也能夺取到一线生机。 虽然卜测尚未作出什么扭转乾坤的手段,但此一幕给了众百姓无敌的信心,这比任何灵丹妙药都要管用。 星空之下,卜测端坐两个时辰,终于在寅时落笔。 画卷之上,一只只凶猛矫健的狸猫跃然纸上,好似要活过来一般。 只是眼神稍显空洞,令人不免觉得有些违和。 卜测一招手,葫芦飞出,一块朱砂墨石落下,在天河之水中溶解。 朱砂液体,好似血液那般鲜红。 抬手,笔尖沾染朱砂,点在画中一只只猫的双眼上。 喵嗷…… 画卷之中,隐隐有凌厉的猫叫声音传出,听着诡异又神圣。 耗尽最后一滴墨水,终将所有猫的眼睛点上。 顿时画卷之中的猫,更如将要活过来,那双眼已然颇具神采,甚至看起来有些蠢蠢欲动。 呼…… 一阵微风吹过,卜测手中的毛笔如同细沙一般随风飘散。 本就是普通的毛笔,因而在卜测手中才有了不普通的作用,全靠他以命力维护,才能承受星斗之力,如今画作已成,毛笔自当消散。 卜测收起画卷,云案在轻风之中散去。 抬眼看向夜色,已是寅时三刻。 天时已占,寅时为日旦之时,日月交替之际,象征着黑暗消散,光明浮现。 寅又为阳木之属,具有蓬勃生机之力。 此时,可荡清天地浊气。 卜测身形拔高,立于邑阳县顶空,一抬手画卷展开。 喵呜…… 画卷之中,一只只毛笔勾勒的猫,顿时活了过来,发出兴奋的叫声。 从袖口中,掏出一把黑黄相间的毛发。 呼…… 卜测将手中毛发吹落,口中敕道:“万猫听命,吾敕汝等驱疫星,携猛虎之势,降临邑阳抓鼠驱邪……” 灭尽邑阳鼠,再归画卷中。 喵傲…… 毛发落地,便化为一只只矫健的黑黄猫,万千毛发化作万千猫。 卜测手中的画卷,则笔墨淡去,空空如也,如同白纸一张。 收了画卷放入葫芦中,卜测并未着急落下,未免画猫落地出现差错,他立于云端观察下方。 一个矫健的狸猫,看着好似缩小版的小老虎,凶猛的扑向老鼠。 老鼠惊慌逃窜,却难敌黑黄猫之快,入目可见之处,老鼠被迅速的消灭。 无数百姓一夜未眠,抬着头注视着仙人施法,他们亲眼看见天上从仙人手中飞下一道道黄光。 而后,又眼睁睁的看着,黄光落地化猫,速度快成残影扑向角落的老鼠。 仙人降下万千神猫,来帮他们抓传播鼠疫的老鼠了。 “一夜神猫降,鼠疫尽消亡。” 老秀才激动的容光焕发,兴奋的说道:“快快快,快去通知所有人,不得伤害仙人的神猫,这些神猫是来帮咱们消灭鼠疫的……” “对了,再去准备香烛,插在门外。仙人的神猫,肯定不会吃寻常之物,但想来香烛应该对它们有用。” 读书人想的就是周全,有一家带头,全城百姓尽皆效仿。 城中香烛顿时兜售一空,甚至有人买不到香烛,还去拔了城中土地庙,神仙庙,祠堂等处的香烛,用来供养神猫。 这些神猫,本是卜测以神力和命力所化,不需什么供养,也自会不知疲惫的抓捕老鼠。 但几日之后,卜测却发现这些猫竟然真在吸食百姓供养的香烛。 不……并非是它们在吸食,而是这些香烛不自主的朝着它们体内会聚。 第一百一十五章 功德化骨信为神 第一百一十五章功德化骨信为神 鼠疫之患,除了老鼠身上携带之外,还有跳蚤,虱子等,都有携带病毒。 在人身上咬一口,不痛不痒的就将瘟疫传播出去。 要灭鼠疫,除了消灭老鼠之外,还要消灭这些携带病毒的虫子。 老鼠经过万千画中猫猎杀一旬,如今邑阳县难寻老鼠踪迹,便是有也是深藏地下,但凡有一个敢露头,便难逃旁边蹲守的画中猫捕杀。 此时,老鼠已不足为患,鼠疫之根去了大半,剩下的便是那些跳蚤,虱子,以及飞沫传染。 飞沫传染倒也好解决,以棉麻布制作成面罩,用雄黄辅以阿魏熏染之后,佩带面上,遮掩口鼻,可阻绝传染。 不过,此办法较为费钱,只有直接接触疫病患者之人才会佩戴,并无染上疫病的百姓,只要留守家中减少外出,不接触疫病之人,便无需使用。 主要,还是穷,邑阳县已经掏空了银库,且还和城中大户借了不少银钱,还是不能将口罩普及,也只能退而求其次,给直接接触的疫病之人使用。 咚咚咚…… “衙门发放灭虫药粉,城中百姓凭借户籍文书,可前来县衙领取……” 衙役带着铜锣,穿街走巷的告知百姓。 药粉便是灭这些跳蚤,鼠虱,只要再将这些携带病毒的小虫子消灭,如此邑阳鼠疫可断矣! 卜测牵着小林满从疫病区一路走来,看城中萧瑟景象。 棉布遮面,只露出一双灵动眼睛的小林满,也无往日欢快之意。 她年纪虽小,但已明事,看到这么多百姓深受疫病之患,心中感觉颇为压抑。 喵喵…… 一只路过画中猫,路过二人时,停了下来,扭头冲着卜测亲昵的叫了两声。 卜测扭头看去,黑黄相间的画中猫歪了歪脑袋,眼中露出一丝灵性的亲近之意,而后猛地朝着街角的杂物堆钻进,凶狠的捕杀了一只老鼠。 这猫……啧…… 卜测惊疑不定,这猫……不对劲了。 奇也!怪哉! 猫是他画出来,他最清楚其中结构。 借引天地力量,以命力为控,老虎毛发为幻而生。 虽有其形,但为幻化,那一根虎毛便是幻象载体,其用意只是为了百姓看得到,不显得突兀诡异,实质上并非真正的生物。 它们捕杀老鼠,也只是卜测以命力控制,如同设定好的机关,不可能会有自己的想法。 刚才那只猫的动作,虽然情绪上迟钝,但的确了有了灵动之气,眼神无法伪装更无法骗过卜测。 眼中清光一闪,法眼看向那只画中猫。 只见原本该是一团气体的猫,在幻象气体之中竟生出一道道模糊的黄色烟气纹路,好似骨骼。 那只画中猫,捕杀了老鼠后,随意丢在大街上,自有巡街的衙役上前捡走,一并送去城外焚烧处理。 而那只画中猫,则是一边巡逻警惕,一边慢悠悠的走到一处插着香烛的门户外。 法眼之下,香烛之中带着百姓的善意和信念,以及一丝功德之力,钻入到画中猫体内,为它勾勒体内骨骼。 功德化骨,信仰化神,如此才有那般“活了”的变化。 看个分明后,卜测不由得摇头感叹,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人不亏为万族之灵长,所产生的信仰和功德之力果然强横。 死物变活物,无神化有灵。 怪不得那些妖邪热衷于修建淫祠,画中猫尚且能有这般变化,更何况它们? 不提将来后果,眼前的利益,的确令人难以拒绝。 “先生?您在看什么?” 小林满看卜测盯着一处看了半天,不由得有些好奇。 卜测回过神来,正欲开口,突听一声嚎叫。 “抢劫啊!来人啊!救命……” 一个老妇人哭喊着抱着一个男人的腿:“这是大人发给我家的药粉,你不能抢走,没了药粉,我家要染上鼠疫了……” “你怕染鼠疫,我也怕。没有这药粉,我家也要染鼠疫……” 那男人面露挣扎:“我妻儿老小,六口人,就等着这包药粉保平安。” 男人死死抓着药包,推开老妇人闷头就跑。 卜测眼睛一眯,那抢药的男人,突然腿上吃痛,脚下一软就摔了下去。 街头的衙役,听到动静连忙冲了上来。 “不要抓我,不要抓我,不要抢我药粉……” 男人挣扎着,拖着腿向外面爬。 衙役们气恼的压住他,呵斥道:“小贼,如今瘟疫横行,你还敢逞凶行恶?你的良心莫不是被老鼠给吃了?” 嘭嘭嘭…… 男人悲痛的拳头捶地,脑袋磕地,哭喊道:“没有药粉,我家人染上瘟疫都会死的……” “你为何要抢老奶奶的药粉?” 小林满气愤的看向男人,质问道:“郑大人给城中每一户都准备了,你有需要为什么不自己去领取?” 男人悲痛的摇头道:“我家是隐户,是隐户啊!县衙的药粉虽多,却没有我们一分。” “他们没了药粉,便是染上瘟疫也有朝廷救助,我们没了药粉,万一染上瘟疫,一定会死,一定会死的……” 衙役们愤愤的骂道:“好啊你,隐户还敢行凶,跟我去牢里待着吧!” 衙役们压着悲鸣不已的男人离去,老妇人捧着失而复得的药粉如获珍宝,藏在怀中往家中跑去。 小林满纤细的眉毛紧皱成了波浪,她抬头问道:“先生,什么是隐户?隐户为什么不能领取药粉?” 眼神一直跟随衙役三人离去的卜测,回过神来,低头看向林满解释道:“隐户,便是没有户口,见不得光的人……” 凡是大灾,苛捐杂税之年必生流民,流民从原户籍逃走,便成了隐户。 隐户虽然不用交税,但也不会得到朝廷的庇佑。 且隐户生存艰难,因没有户口,常常被硬抓做奴隶,便是被打杀,官府也不会为他们主持公道。 又因为朝廷对隐户处置颇为苛刻,故而成了隐户之后,东躲西藏更加不敢被官府发现。 除非朝廷人口紧缺,大赦天下,否则一旦成为隐户,一辈子都是见不得光的人。 县衙发放药粉,有免费汤药治疗病人,但这些福利都和隐户无关。 他徘徊了许久,才选中了一个看起来最好下手的老妇人动手,却没想到还是被抓了。 林满小脸严肃,沉思了许久问道:“先生,他是坏人吗?” 第一百一十六章 白纸一张无善恶 卜测低头问道:“你觉得他是吗?” 小林满低着头满脸纠结之色,刚看到那个人的时候,他在凶残抢老婆婆的药粉,她觉得他就是个大坏蛋。 可后来,看他被抓的时候哭的那般撕心裂肺,又心生不忍,泛起了同情心,觉得这个人好像很可怜。 现在又听到先生解释了隐户的意思,她又觉得那个人好惨,不像是坏人。 小林满摇了摇头,如实的道:“先生,我……我分辨不出来,我觉得他好像不是坏人……” 可他的确凶神恶煞的要抢老婆婆的东西,因此她也不敢确定。 卜测拍了拍小林满的脑袋,深沉的说道:“不要单一的从一件事情去定性一个人好坏,人性本就是复杂的,没有纯粹的好坏之分。单以这件事情来说,他的确做了恶事,诚然他背后有不得已的苦衷,可对于那个老人家来说,他就是坏人。” 这是瘟疫,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染上瘟疫得到救助就能活下来,他抢走药粉,也许那老人家一家就要染上瘟疫病死,对于老妇人来说,他就是面目可憎的坏人。 小林满皱着眉毛,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卜测接着说道:“不过,对于他的家人来说,他是为了家人能够活下去才铤而走险,他又是伟大的。站在不同的角度看待问题,得出的结果并不一样,岂能以一面见地做出定论?” 小林满听明白了,她想了想觉得,那个人是坏人,但也不是坏人…… “哎呀,先生人性好复杂啊!” 小林满有些头疼的说道:“为什么人就不能纯粹一点呢?” 这样,她看人就不会这么难以判断。 卜测笑了笑,说道:“人性其实也很纯粹。” “啊?” 小林满不懂,刚才先生不是才说过人没有纯粹好坏之分,怎么人又纯粹了? 卜测牵着小林满,便走便说道:“你认为刚刚生出来的小婴儿,是良善还是邪恶?” “小婴儿?” 小林满想了想说道:“是善良的吧?” 刚生出来的小婴儿,连话都不会说,怎么可能会做恶事? 卜测眼睛眯了眯,想起来他前世那个争论不休的定性问题,人之初性本善还是性本恶? “小孩子刚生出来,什么都不懂,如何会有良善或者邪恶之分?” 看着更加迷茫的小林满,卜测接着说道:“虽没有善恶之分,但却有人性之同,那便是求生的本能,或者可以说是自利的本能。” “婴儿难以自理,饿了冷了尿了便了,都会哭闹不止,便什么都照顾好了,他稍有不顺心还是会不分场合,不分时间的哭闹,折磨的父母筋疲力尽,此便是利己之本能。” 小林满认同的点了点头,之前她大伯母刚生出小弟弟的时候,小弟弟便是每天都在哭闹。 有时候夜里她睡得正香,小弟弟就哭闹起来,吵得全家都睡不好,可烦人了。 卜测接着道:“生出萌牙时,牙齿发痒,小婴儿又会啃咬母亲的(女乃)頭…磨牙止痒,此亦为自利本能。” 所以白纸一张的小婴儿没有善恶之分,唯有人性自利之能。 林满的小脑袋不住的点头,就是这样的,她亲眼看到小弟弟把大伯母的……胸,口,咬的都流血了,小弟弟还不撒口,大伯母都疼哭了…… 嗯? 小林满抬头疑惑的看向卜测,先生是怎么知道小孩子会咬伤母亲的胸……口? 难道先生也看见过?可是先生又没娶妻…… 卜测不知小林满的腹诽,接着说道:“你说他良善,但他为了自己舒服一点,把母亲咬的泪流不止。你说他邪恶,可他一个小小的孩子,什么都不懂能做出什么恶事来?” “私以为,把小孩子定性良善或者邪恶皆为片面之断。” “能否看出良善,要看他们成长懂事以后的行为才可判断。” 小林满疑惑的问道:“先生,既然生出来都是一样的,为什么后来有些小孩子成了好人,有些成了坏蛋?” “问得好。” 卜测说道:“这个就要看他们的成长经历,他们以后会是好人或者坏人,皆因环境所影响。比如你,生在书香之家,自然知书达理。比如邢丰,他出生捕快之家,自然也受到影响,喜武厌文。其他人,也是此理,孩子行为父母影响尔。” 不然怎么会有俗语,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对小林满,卜测不给她讲八字玄学这些,只要让她知道人性为何受到影响便可,至于八字之类的,与她无关。 林满歪着脑袋问道:“那先生有没有办法让他们都做好人,不要做坏人呢?” “自然是有的。” 在林满满怀期待的眼神中,卜测缓缓吐出两个字:“读书。” “刚出生他们凭借本能做自利之事,此不为恶。” 负手而立,卜测缓缓道:“长大后,他们为了自利做事,亦不全为恶,多数是因为愚。” “未曾读书不开智,不明理,不知义,如此便容易做出损人的恶事。” “倘若他们人人都有书读,自然能明白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如此便可促使他们行善不作恶。便是不行善,也当知恶不可为。” 古语有云,穷山恶水出刁民,为何如此?还不是因为不开教化,不知道做错事的后果,无所顾忌,自然怎么利己怎么来。 小林满知道读书有好处,却不知道读书有这么多的好处。 若是天下人都能读书,岂不是就不会有那么多坏人? 林满抬头问道:“先生,刚才那个人如果是读书人,他就不会抢老婆婆的药粉了吧?” 卜测鼓励的看了林满一眼,引导道:“不能说你说的不对,但不全对,你再想想再说。” 并非是要给林满洗脑按照他的想法做事,他的目的是为了给小林满种下一粒利民的种子,种子如何生长,还看林满自己如何浇灌。 小林满冥思苦想,试探的说道:“先生,是因为隐户身份吗?如果朝廷对隐户不是那么苛刻,他也就不会走极端了吧!” 在学堂上课,小林满学的和别的同学学的并无不同,都是忠君爱国的思想,这些思想不允许说朝廷不对,所以她才这般小心翼翼的说出来。 卜测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有此理。” 听到卜测的认同,小林满有些欣喜,但随即又有些不解的问道:“先生,朝廷为什么要那么对他们?隐户不也是大安的百姓吗?朝廷抓到他们为什么要那么严苛的处罚?朝廷为什么不能给他们一个机会?” 为什么? 当时是为了阶级的统治。 卜测说道:“重要的不是原因,而是如何才能改善这个结果。” “先生希望你能认真的想清楚,不过也不着急,时间还长,你可以慢慢想。” 小林满以为这是先生给她布置的课业,认真把这个问题放在心里考量。 看着认真的小林满,卜测轻笑的摇了摇头,他正要扭头,突然余光一撇脸上笑容顿时僵住。 第一百一十七章 势要悟道消病邪 “装上,这些都装上。” 杨正廷指挥众差役将药材全部装上车,命令道:“多带些灯笼火把,四人一组轮流赶车,夜间不停,务必在明日之前把这些救命药材送到邑阳。” 这五车的药材,是开丘县尽所能拿出来的,杨正廷不求政绩,只求能多救一些百姓。 “大人,且慢。” 开丘县主簿,急匆匆的跑来,眼神不住的看五大车的药材。 “大人,您要把这些药材送到邑阳县吗?” 杨正廷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怎么?宋主簿你有什么问题?” 问题?他当然有问题,问题大了去了。 宋主簿急切道:“大人,这些治疗鼠疫的药材,已是县中的七成有余,您将这些药材都送到邑阳县,那咱开丘县的百姓安全如何保证?” “下官之见,五车太多了,不如就送一车过去。朝廷和府衙都在调集药材送往邑阳县,便是咱们只支援一车药材,也足够邑阳县用了。” 杨正廷差点没忍住开骂,邑阳县鼠疫横行,一车药材够个屁。 运了运气,杨正廷说道:“宋主簿,你宋家为开丘大族,世代在此经营,邑阳县比邻开丘,难道邑阳县中就没有你宋家的好友亲朋?这些药材送过去,也是在救他们的命啊!” “邑阳县百姓也是朝廷的子民,也是我等的同胞。我们有药材却私藏不出,邑阳百姓因无药而亡,你良心何安?” 杨正廷脸色肃穆的说道:“便是不提这些,宋主簿难道不知唇亡齿寒的道理?我开丘县未曾有一人感染瘟疫,这些药材留下又有何用?若是不能将瘟疫扼杀在邑阳,他日瘟疫蔓延,首当其冲的便是开丘。” “届时,这些药材又能救活几人?与其将药材放着,将来用在自己身上,还不如现在用出去,避免将来用到自己身上。” 杨正廷摇了摇头,眼底闪过厌恶之色,一挥手让差役直接出发送药去邑阳县。 这宋主簿目光短浅难改小家子心态,瘟疫之祸并非一城之事,这等紧要关头还想着自私自利,那才是真的害了自己。 宋主簿看着杨正廷离去的背影,心中冷哼一声,颇为不服气。 他觉得杨正廷自从认识了活神仙之后,越来越沽名钓誉。 这个时候还满口仁义道德,这可是瘟疫,瘟疫会和你讲仁义道德吗? 这是救命的药,把救命药的药送出去,万一开丘县中鼠疫爆发,到时候又有谁会送药来救他们? 他们宋家根基可全在这里,县中有三四千口宋家人,他宁愿把药材都放着,哪怕是放发霉了也安心。 邑阳县之事自有邑阳县令解决,何须他这个开丘县县令咸吃萝卜淡操心? “慢着……” 眼看差役要走,宋主簿喊住他们,沉吟了下吩咐道:“你们到了邑阳,不必着急回来。那个邢捕头不是在邑阳吗?你们把药材送到邑阳后就去找他,留下邑阳帮忙,什么时候邑阳瘟疫结束,你们时候跟邢捕头一起回来,至于你们家人那里,不必担心,本官会派人照看好他们。” 邑阳那可是鼠疫,这些人过去接触邑阳的人再回来,谁知道会不会就把瘟疫给带回来? 既然这样,那还不如别回来,反正县中也不缺这几个人。 差役愕然的看向宋主簿,他们听到大人的命令只是把要药材送过去,没有让他们留在邑阳啊! …… 邑阳封城一月有余,外面的人得不到里面的消息,只知道邑阳县鼠疫横行,还当邑阳县百姓死伤殆尽,十不存一。 尤其是邑阳临边的几个县,更是慌得不行,挖坑,拒马,将比邻邑阳县的地方都封闭起来,恨不得拉一座大山,挖一条万丈沟渠将两县隔离。 此时邑阳县,虽远远达不到歌舞升平,民泰安然,但也绝对没有外县想象的那般惨烈。 概因,鼠疫根源已经完全控制,这几日新增病人已经降到百人之下,只要控制好人为传染,便可杜绝传染扩大。 卜测带着林满,日日在邑阳县周边游走治病。 回想起前日林满的变化,仍旧忍不住啧啧称奇。 这还是卜测第一次见到,气运变化可那般猛烈,堪称翻天覆地。 小林满气运直接勾动了国运,地下之中一缕缕国运之气,化为道道龙影盘旋,那一幕看到便是震撼人心。 同时也证明了,卜测的占卜是对的,他那一席话,对林满也起到了作用。 当然,个中变化,只有卜测一人看到,便是小林满自己都无什么特殊感觉。 不过,此时再看林满的气运,却已经恢复往平常,好似那日之变只是错觉,让卜测心中生疑,只是现在不得空细究,只能暂压心中。 “先生,这个村子好安静,咱们进去吗?” 小林满看着安静的连狗叫鸡鸣的声音都没村子,出言问询。 卜测眼神深沉看向村中,摇了摇头说道:“这个村子,已无活人……” 此村在北,郑则派人迁移他们,只有少数人愿意离去,大多数仍旧要留守村中。 城中大夫不多,无法兼顾到整个邑阳,这些人不愿离去,便是有差役日日送药过来,也难免他们亡于鼠疫之难。 很难说对错,只能说万般结果皆自选。 卜测心情沉重,带着小林满又跑了几个村子,十室九空,县城外的瘟疫比县城内严重多了。 并非是老鼠传染,而是人自行传染引发。 “死伤了这么多人,这病邪该消了吧?” 卜测抬头看天,他同为人族,看到这般惨景,于心何忍? 罢了! 为了同胞,拼一下又何妨? 卜测身形陡然拔高,脚下好似清风托举,送他直上云天。 小林满瞪大了眼睛,愕然的看着飞走的卜测,伸手欲喊,却张口喊不出声音来。 上次他仅凭记忆中的黄帝内经,尚且能书出圣雨一道,如今他有炎帝医道传承,他不信自己不能再创往日荣光。 立于空中,卜测以剑指代笔,书写炎帝医道,空中一缕一缕的道韵生成,好似微风细雨一般在他周身盘旋。 却始终凝而不发,无法反馈到天下。 卜测不疾不徐,他眼眸扫过邑阳县城中数万百姓,心中目的更加坚定。 正此时,邑阳县中飘出一缕缕的信仰之力,目标明确的朝着卜测扑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 清风送药万户香 第一百一十八章清风送药万户香 信仰之力,来自于人之心中信念,也为执念。 寻常人,看不见,摸不着,但关键时候却是翻盘的最大的依仗。 卜测看到信仰之力汇聚而来,正要挥退,脑海中福灵心至,灵光一闪,调动体内为数不多的命力凝聚于指尖。 命力和信仰之力之间的关联,如同同根同族祖孙,命力一出,信仰之力更加疯狂的朝着卜测扑来。 灵气将周身隔开,不让信仰之力缠绕他身。 剑指虚引,将信仰之力凝聚于指尖。 今邑阳县妖邪作祟,鼠疫横行祸害百姓,致使民不聊生,见之惨状,吾心不忍,特以万千百姓之信力,书神咒,清邪祟。 剑指命力凝聚如笔,信仰之力化墨,书道: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命符,普告九天……斩妖伏邪,杀鬼万千……吾书一遍,祛病延年……病邪消散,正气浩然…… 神咒书成,其上隐隐有道韵流转,散发出夺目光芒,好似白日烈阳,光照天下,邪祟如同寒冰遇烈火,滋滋的消融。 卜测手臂酸胀难忍,他仍旧不停,继续书写治疗鼠疫的药方。 药方与神咒不同,药方没有那般猛烈的刺目白光,而是散发着一股青翠欲滴的生命之力,看着便知其中蕴含蓬勃的生机。 “神咒驱邪,药方灭病,吾今书之,天下共赠,唯愿天青地明,百姓安生。” 卜测呵道:“敕!” 一声呵斥,好似闷雷滚滚,神音天降,回声不断,震人心魄。 接着卜测翻手为掌,将空中字符推出。 信仰之力和命力结合的字符,飘到邑阳县正上空,而后好似风化后的砂砾,随着清风散开。 化为一片片,半透明的青翠色的草药叶子,隐隐有清光在表面闪烁。 草药叶子被清风送凡间,飘飘洒洒落入千家万户,洗涤邑阳县中病邪之气。 刹那间,邑阳县飘满了一股透彻心扉,难以言喻的清香之气,芳香馥郁,闻之头脑清明,浑身舒泰。 “什么味道?好香!” “哪里来的香味,也太好闻了,闻一下我脑子都不沉了。” “这是什么?” “好像在发光,好美啊!” 这如梦似幻的一幕,让看到的百姓无不为之沉沦。 刚才他们听到那一声闷雷一般的声音,起身出来抬头看天,正欲看天色是否是雷雨降临,便沉醉在清香美景之中。 看见有半透明翠绿光芒的草药叶子洒落下来,他们下意识的伸手去接。 那草药叶子却好似雪花一般,入手即化。 接着他们清晰感觉到一股清清凉凉的气体在体内流动,洗涤他们体内的病邪之气。 让他们顿时浑身一轻,有种难以言喻的舒泰感。 “我……我怎么感觉我身体好了?” 疫病区有人发出不确信的惊讶声音。 “我也是,我觉得身体突然就轻松了。” “你们看我的气色,是不是好了?我觉得身体舒服多了,浑身充满力量。” 众人顿时喧闹起来,不只是一个人这样,整个疫病区的人,接连发出轻松畅快的声音。 “快去找大夫看看!” 大家满心期待又有些忐忑的跑去找大夫检查。 老大夫惊愕道:“奇了,你们之前明明病入膏肓,怎么此时脉搏强健有力,毫无虚浮之色?” 他一直在医帐之内,还未曾察觉外面的仙景,只是检查过几个病人后,惊讶的差点拽下自己的胡须。 这些人虽然大多数不认识,但他知道都是病人,甚至有几个还是他亲手负责,对于他们的身体,他自然是知晓。 按照前不久的诊断,这些人能不能活下来还未可知,怎么一转眼突然就好了? “是神药,天上降下神药了……” “我好了,我真的好了,那是神药,是神仙降临的神药,大家快出来,快出来迎接神药的治疗……” 听到老大夫的确认,他们按捺不住激动之心,欢欣鼓舞的朝着外面蹦跳出去,兴奋的如同孩童。 “是神仙,一定是神仙可怜我们,所以降下圣药治愈了我们。” “是卜先生,一定是活神仙卜先生,他之前为开丘降了圣水,这是他的仙术。” “对,是活神仙卜先生,他一直在为了我们奔波操劳,一定是他老人家降下神药救治我们。” “是活神仙大发慈悲,救苦救难了,活神仙没有放弃我们,他一直在想办法救我们啊!” 三十多岁的大汉,眼眶通红,带头冲天跪拜。 …… 卜测强忍着胳膊的算账痛楚,运转了几次灵气,才觉得这种痛楚消弭了些许。 眼看着,一片片药力落入千家万户,消除病邪之气,还邑阳县天地一片清明,卜测心中甚为欣慰。 他听到下方,一阵欢腾之声,法眼之下看见邑阳县生命薪火重新燃烧起来,再不复往日黯淡寂寥。 总算不负期待,这办法奏效了。 卜测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吾辈修行之人,取天地灵气修炼,自当有所承担,救助万民。 并非什么狭义的圣母,而是人之应有的责任心。 况且,修道不修德,必定要入魔,不然为何不修私德的修行之人颇多磨难? 一味摄取,不知反馈,父母都会嫌弃,何况天道? 不容卜测多想,欢腾之声过后,随之而来的是滚滚如江河的信仰之力,以及堪比黄金巨龙的海量玄黄功德之气。 挥手退散信仰之力,纵然信仰之力妙处颇多,卜测也不需此法走捷径。 腰间葫芦不等卜测再有动作,便自行飞出,扭着身子畅快的飞入功德之气中,畅游鲸吞,将功德之力尽数吸纳于腹内。 身为葫芦的主人,卜测与葫芦的灵性心意相通,他能感觉到葫芦畅快的吞了功德之气后,还打了个饱嗝? 功德之力一丝不剩后,葫芦扭动身子,舒服的飞回到卜测面前,献媚一样扭动身子。 卜测托举葫芦,却发现葫芦身上一道道符文有流金光华闪过,符文趋近完整。 原来符文暗淡无光,且多有短缺之处,此时却逼近完整。 “怎么?你还能升级?” 卜测有些惊愕,莫非这葫芦真能晋升什么功德法宝? 听闻功德法宝不仅威力强,还能杀生不染因果? 葫芦扭动身躯,“啵”的一下盖子自开,示意卜测朝着它里面看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葫中日月乾坤藏 第一百一十九章葫中日月乾坤藏 卜测意识沉浸葫芦之中,便看见上下两层如同两方世界。 上层森寒,有一小指肚那般大的模糊光影挂在上空,似是月色。 仔细感受一下,有淡淡清灵的寒气弥漫,有些类似阴气。 这股阴气并非鬼物那般令人难受的森寒阴气,而是颇为舒爽,其中更是蕴含特殊的灵气,令人颇为舒适。 下层温暖,也有一轮模糊的光影挂在上空,泛着火红色如同太阳,比上层大了一圈,有大拇指那般大。 下层也有特殊气息弥漫,与卜测修行中的灵气相似,但却不相同。 仔细感受一下,其中更是有淡淡道韵流转,虽然很淡薄,若有若无,但卜测的确捕捉到了。 上下两层互不干扰,但又融合一体,若非上下二气调和,只怕上方寒气逼人,下方火热难耐。 难道是乾坤气?一极阳一极阴,一上一下,泾渭分明,又相互勾连,相辅相成,若非乾坤,难解此意。 脚下似实非实,似虚非虚,随着卜测心意变化,山川浮现,黄土厚重,清脆草木迅速生长。 若非亲眼看见这变化,偶然入此地,还可当是某处秀丽之地。 卜测按捺不住激动之心:“腹藏乾坤,孕育日月,这有点像是天地的雏形,莫非这葫芦还可自成一方世界?” 惊喜又愕然,卜测原本只当这葫芦是有灵性的储存法宝,现在看来他小觑了葫芦,看轻了炎帝的赠礼。 见识还是太浅了,一个储物的灵宝,如何能吞噬那般海量功德之力? 卜测退出来,葫芦扭动身子,似是得意的炫耀,它吞服了那么多功德之力可不是吃白食,它是会成长的。 忍俊不禁,卜测拍了拍葫芦,笑道:“好好好,知道你了不得了。” 葫芦亲昵的蹭了蹭卜测,撒娇的样子跟个人类幼崽一样。 卜测沉吟道:“葫芦之内自生世界,必然属天地之灵根法宝。既如此,岂可无名无姓?” 众所周知,人的姓名代表了传承和代号,后来普遍之剩下代号这么一个用途,但其实名字也代表了一个人的精气神,甚至于还能成为一个人的莫大的助力,弥补人之缺少的五行。 为何妖物喜欢给自己取名字?便是因为有了名字,才能在天道流转之中添上这么一员,所以名字又代表为天道记载。 作为储物法宝,没有名字也无碍,谁还关心一个布袋叫什么?布袋对于天道流转又起不到什么作用。 不过,若是作为可自行衍化一方世界的天地灵宝,没有名字未免太过于亏待它。 “我亡于太清殿,说不得还是被太清接引而来这方世界。” 卜测沉思道:“身为修行中人,我所学所用皆与道有关,又与道德天尊有这般缘分,可为太清门人,你既为我所用,理当于我同归太清。” “曾听闻道德天尊有一先天灵根法宝,为紫金红葫芦。既如此,你可以它为姓。” 葫芦知道在给它取名字,也颇为激动,名字对它们等非人之宝,可太过重要了。 又紧张又期待的悬空转圈,等待主人给它赠与姓名。 卜测灵光一闪,笑道:“便为你取“紫”姓,名曰“福禄”。唯愿你纳功德之力,赠福禄于人。” 葫芦……紫福禄歪着半边身子,人性化疑惑的看向主人。 它虽然不解其意,可怎么听着这个名字和之前主人唤它时,并无太大差别? 卜测看向紫福禄腰间挂拖着的一条腰带,他没记错的话,这好似炎帝的腰带,葫芦已这般神妙,它自行从炎帝处顺出来的腰带,又岂会是凡品? 紫福禄觉得主人眼神有些怪异,抖了抖身子,飞转一圈,将自己挂在卜测腰间。 好吧!来日方长,不急一时。 卜测也并非好奇到非知不可,反正都在自己身上,迟早有用得上的时候。 正欲落地,卜测突有所感,抬头北方那处石山。 眯了眯眼睛,卜测气笑了:“造了这么大的孽,这家伙还敢在此修行,是你心大,还是当我卜某好欺?” 正欲动身,想了想又落地下来。 “先生先生,刚才天上飘了好香好香的草药雪花下来,落到我身上,可舒服了。” 小林满看到卜测下来,兴奋的冲了上去:“先生,那是您弄得吧?一定是您弄得,我都听见您的声音了。” 先生是神仙,是好厉害好厉害的神仙呢! “先生,我可以学您当神仙吗?” 小林满希翼的看向卜测,她觉得做神仙太厉害了,她要是也是神仙,能和先生这般厉害,那她就天天给天下下圣水下圣药,这样天下就不会生病,也不会死了。 没有人生病,就不会为了看病家破人亡,没有人死,也不会有孤儿,大家可以幸福的生活下去,只要过得开心了,应当也不会有那么多坏人了。 慈爱的揉了揉林满的脑袋,卜测说道:“你并非此道中人,难学仙法。” 小林满听到这话,不免有些失落。 “不过,只要你心存善意,保持仁爱之心,便是不学仙术,也可用别的办法济世救民。” 又听到这话,小林满疑惑的抬头问道:“先生,别的办法是什么办法?” 有别的办法,她也不是非要当神仙。 虽然当神仙很好,可她认识人之中,只有先生这么一个神仙……还有文叔叔也算一个,只有这两个神仙,其他人不是神仙,也活的很好啊! “别的办法,要等你长大以后,由你告诉先生我!” 卜测看着还有些失落的林满,笑道:“先生虽不能让你做神仙,却可以带你体验一把仙神逍遥之意。” “啊?” 小林满疑惑不解,不等她开口询问,便被卜测拉着乘风而起。 “哇,飞了飞了,先生我们飞起来了……” 山川草木,在自己脚下一闪而逝,白云飞鸟从身边流走,小林满兴奋的忍不住喊叫起来。 卜测以仙气护卫,不让烈风吹拂二人,可比当初带着萧书山风遁,被烈风吹得眼泪鼻涕横流的萧书山待遇好多了。 将林满送到城中丢给邢立,卜测立于空中,伸出手掌,呵道:“使命已尽,速速归来。” 第一百二十章 重现往事定祸端 第一百二十章重现往事定祸端 丘陵山山顶,月华石附近的一个石头缝隙中,一只斑秃的老鼠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警惕的左右查看一下,而后试探着钻了出来。 斑秃的白毛鼠确定“安全”后,呲溜了一下爬了出来,一跃跳到了月华石上。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位仙人肯定以为我受伤后逃离了邑阳,殊不知我还在这里。” 斑秃白毛鼠不禁有些得意的感慨:“人类啊!思想就是复杂,哪怕是成了仙人,也难改人类本性。” “有多复杂?” 啊…… 斑秃白毛鼠听到声音,瞬间炸毛,屁股下面好似有弹簧,将它直接弹飞起来。 卜测负手踱步而来,一脸淡然道:“那老鼠,吾的本性是什么?” “这这这这……” 斑秃白毛鼠吓得为数不多的毛发全部支棱起来,不仔细看还当是刺猬呢! “你的本性就是……” 白毛老鼠呵斥一声,而后猛地往东一跳,不待落地直接扭转身子,如同一道白光朝着西面跑去。 它全盛之时尚且不是仙人对手,更何况它现在伤势未愈,不跑就是找死。 卜测看到白毛老鼠逃窜,却并不着急,同样的错误,他不可能犯两次。 嘭…… 白毛鼠刚要窃喜逃出去,便撞在无形屏障上,撞得它脑袋发晕,也顾不得查看异样,一扭身又朝着南方跑去。 嘭…… 刚跑没多远,又被撞了回来。 白毛老鼠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山顶团团转,乱跑乱窜,却根本无法跑出去。 这方天地被封锁了? 白毛老鼠又惊又俱,它不甘心的从石头往下面打洞,企图以此逃出去。 不理会已是难逃掌中的白毛鼠,卜测悠然走到月华石边上,伸手触碰,不禁有些讶异。 此石头可为日月之精,半边为日华之精,半边为月华之精,日月精气同存其中,保持过分夸张的平衡。 抬头看方位,卜测恍然,此处为方圆百里之内,日出第一缕晨光照耀之处。 曾听闻,每日第一缕晨光和月华,有乾坤之气蕴含其中,修道之人纳入体内,可,以乾坤之气洗涤自身浊气污垢,使得身体阴阳平衡,长此以往可修成道体。 不过,道体纵然惹人眼热,但其中条件也颇为苛刻,阴阳之气要极为平衡。 否则,阳盛而躁,阴盛而虚,反而有损修行。 这块石头的位置妙不可言,晨接日华,夜纳月华,两股精华完美平衡,这才保持这块原本普通的石头,一直未有破损,而且越发不凡,好似宝石。 噶吃噶吃…… 白毛老鼠爪子刨石头发出令人牙酸的刺耳声音,它有些绝望,以它的修为竟然挖不穿这普通的山石。 卜测扭头看向白毛老鼠,正要开口。 白毛老鼠先注意到他,通红的眼睛转了转,一道白光冲到卜测身前。 两只后腿学着人类跪在地上,两只前肢做出抱拳作揖状。 “仙人饶命,仙人饶命,小妖知错了……” 白毛老鼠自觉自己不是卜测的对手,果断跪地认错。 它素来聪明,活了近千年的岁月积累了不少经验,它知道它要是动手,只会死的更快更惨,还不如直接认错,希望仙人能宽厚一二。 但凡能修炼成仙,必然不会是狭隘之人。 “小妖自知罪孽深重,纵然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该造下这等罪孽,不敢乞求仙人宽恕,但还是斗胆请仙人明鉴。” 白毛鼠辩解道:“小妖查询过周围猎户村庄的情况,共有两百余户,近千人,小妖要报复他们,但也不敢闹得太大,虽然做了手脚,可也是有限制在。” “小妖的手段,最多只能让一百余人直接染病,而后他们传染别人,一人轻过一人,最多七百人后,便不会再有人受到邪气传染。” “此次疫情之凶猛,几乎覆盖整个邑阳县,死伤已达千人,起因的确在小妖,小妖不敢辩解,可这般结果,却绝非小妖所想,还请仙人明察,是否有别的妖类推波助澜,这般恶果不该小妖一个承担。” 白毛鼠不敢撒谎,它所说都是它认为的实情,它看到病邪这般凶猛后,心中颇为担忧,也曾想着出去调查一下,是否还有别的妖类插手其中。 奈何它伤势严重,还要稳固妖丹,不好走出太远,故而召集鼠族子孙,想要它们出去打探消息。 可它召唤之时,已经一个也召唤不来,整个邑阳县的老鼠几乎全部灭绝,只剩下深藏地下粉嫩无毛,难以行动的小老鼠仔,一个能活动的鼠族都没,它这才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祸,要不然不至于整个邑阳县鼠族灭绝。 怕肯定很害怕,但至于说因此怨恨灭鼠的神猫,倒也没有多么怨恨。 它已经是妖族,和鼠族不同,就如同人类不会把小蝌蚪当成同类,不会因为损耗小蝌蚪而难受伤怀一样,它也不会因此就仇恨上头。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神猫背后有个惹不起的仙人,否则……难说。 卜测沉声道:“你不解其因,吾便让你看个明白。” 话音一落,卜测挥手间,云团凝聚上面显露出过往画面。 此为龙甲神章小术篇中的重现术,没什么大作用,不过是可重现追究过往,小术尔,不足为道! 白毛鼠瞪大了眼睛看向画面之中,邑阳县城外,一个硕大的坑洞,因疫病而亡尸骨几乎将坑洞填满。 夜色之中,一个个浑噩之病灵浮现出来,它们满脸麻木的游荡。 其中出现几张它熟悉的面孔,便是它最痛恨的那几个猎户,也是最先感染疫病的人。 他们周身蒸腾黑绿色的疫病煞气,满脸怨恨阴毒,它们已成疫鬼。 因瘟疫传播之快,疫鬼得到快速的补充,几乎要成为瘟魔。 疫病之所以这般凶猛,便是因为经过这几个人的身体,让白毛老鼠的病邪之气产生了异变,而后不可控起来。 从这几人这么快就变成疫鬼,也可看出一斑。 这几个人的八字和身体都太过巧合…… 画面消散,卜测看向白毛鼠道:“你可看个清楚明白?纵然你有理由狡辩,可祸根仍旧在你。你倒是好算计,死伤百余人出气?奈何,你忽略了其中变数。如今,疫鬼已经具消亡,你又该当何罪?” 来之前卜测书神咒,清邪祟,它们已经消亡。 白毛鼠身上毛发耷拉下来,它面如死灰,本来还心存怒气,想着是别的妖族插手才让疫情不可控,如今看到这画面,它才明白,这祸端根本没有别人插手,全因它自己而起。 第一百二十一章 葫芦险些撑成瓢 第一百二十一章葫芦险些撑成瓢 “此次鼠疫之祸,受灾者两万三千人,因此而亡者两千三百人。山下四个猎户村,十不存一,亡七百三十七人,不论他们是否无辜,这七百多人皆为受你病邪而亡,你纵有怨愤,也当解气了。” 卜测沉声道:“猎户之过,他们已付出代价,而今你之过,也当有所承担。” 白毛鼠跪地不语,紧张的看着卜测,它的确有错,它应当受罚,只要不是赶尽杀绝,它认罚。 沉思后,卜测言道:“吾当削你修为,回馈邑阳,留你灵智,重踏修行,望你谨记今日之祸,莫要重蹈覆辙。” 这么多条人命,若非念在白毛鼠并非奸恶之妖,让它神形俱灭都不为过。 “全……修为全削吗?” 白毛鼠颤抖的看向卜测,修行之路何其艰难,它修炼至今,不知经历了多少生死危机才有如今这九百多年的道行,全部削去,它真没信心重修再来。 卜测正欲开口,白毛鼠却已经惊惧之下暴怒出手,身形骤然暴涨,全身红光强盛,妖气升腾,朝着一处猛冲。 削个三百年,五百年,哪怕是七百年,它都咬牙认了,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可全部削去的话,与死有何区别? 如同人类,从一无所有白手起家,而后金钱万斗,顷刻间化为虚无,大多数都是自戕逃避现实,有几人还有雄心重新奋斗? 白毛鼠亦是如此,它抱着必死之决心暴起,能逃走自然是好,逃不走也不过一死,总比道行全削成为一只普通的废鼠还要去人户家里偷粮艰难为生,来的解脱。 妖族太过急躁,卜测看白毛鼠突然暴起,也懒得解释,呵道:“拿下!” 嘭嘭嘭…… 豆兵从地下一跃而起,化为一米有余的金甲神兵,辅以阵法,不断变换,朝着白毛鼠逼近。 豆兵之前的消耗,让它们体积变小,但也足够应对。 豆兵本身的力量并不强,强的是卜测将它们布置成奇门阵,一加一可发挥出十的力量。 卜测心念所动,豆兵如臂使指,灵活变阵,朝着白毛鼠逼近。 白毛鼠怒视这些小黄人,它这才知道,原来困住自己的就是这些小黄人。 抽动鼻子,白毛鼠目露讶异,以它近乎千年的修为,竟然分不出这些小黄人是什么东西? 不是人,不是妖,闻着还有一股食指大动的诱人香味。 “让开,我拼不过仙人,还拼不过你们?” 白毛鼠急躁的朝着一个豆兵冲了上去。 豆兵理都不理,面无表情,一副高冷做派,让白毛鼠更加狂躁。 突然,卜测感觉腰间的葫芦扭动起来。 “嗯?你也要动手?” 卜测看向葫芦,紫福禄扭动了下身子,表示了肯定。 “去吧!” 紫福禄似乎并非战斗性宝物,不过它既然要动手,卜测也很好奇这宝物究竟还有多少本事。 紫福禄木塞自开,冲着白毛鼠左对右对,企图寻找合适方位将白毛鼠纳入体内。 卜测见状,心思一动,豆兵顿时变幻阵法,一道巨大的锁链,从豆兵胸口延伸出来,织成一张大网,压缩白毛鼠,帮紫福禄一把。 冲,冲不开,打,打不破,白毛鼠心一横就准备来个破釜沉舟,缓缓将妖丹吐出…… 卜测看向紫福禄,脚步一挪,准备选个好地方观看。 咻…… 白毛鼠一看卜测动了,布满裂纹的火红妖丹,应激反应般的急速冲回体内。 紫福禄瞅准机会,功德之力亮起,葫芦身上的道纹产生玄妙之感。 哗啦啦…… 不等白毛鼠反应过来,葫芦内生出一道功德之力凝聚的锁链,直接缠绕了白毛鼠,猛地一抽,便将白毛鼠给收到了葫芦之内。 上层朦胧月色运转,下层模糊日光照耀,好似两个有千钧重担的磨盘在磨动,葫芦内部化为风暴中心,企图镇压白毛鼠。 白毛鼠惊恐不已,这是什么地方?啊?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这种诡异的地方? 卜测看着紫福禄好像吃撑的蛇,摇摇晃晃艰难消化,肚子一会胀大一会缩小像个气球。 啧…… “小妖,休得伤我法宝。” 卜测清声呵斥一声,指尖命力浮现,一指朝着紫福禄点去。 唰…… 光芒大盛,如同烈阳坠落,命力将紫福禄全身符文点亮。 葫芦内,白毛鼠身躯无限膨胀,当它感觉到要触碰边缘后,还来不及兴奋,一转眼却又看到混沌之地距离自己骤然变远,刚才似乎只是错觉。 它在这方世界,不管变得多大,始终渺小如尘埃,难以触碰极限。 突然脚下生出一道带着玄妙气息的藤蔓,将它浑身紧紧缠绕。 睁眼看着明明身上什么都没有,可白毛鼠却感觉到灵魂都要硬生生被勒散。 噗…… 白毛鼠感受到巨大的挤压之力,小腹一股气体冲出,它惊恐的瞪大眼睛。 “啊!我的内丹……” 下意识的伸出爪子,想要抓住那被挤压出去的火红丹丸,却根本难以触碰。 没了内丹,白毛鼠顿时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内丹在眼前飞速旋转。 啪…… 藤蔓继续生长,分出一头一下子打在妖丹之上。 本就布满裂纹的妖丹,顿时碎裂化为粉末。 白毛鼠瞪大了眼睛,却再无半点灵气,它已心如死灰。 气息急速降下,化为一只巴掌大的白毛鼠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它认得,这股气息就是仙人之前一指伤了它的那种气息,很是恐怖。 这股力量作用不是在身上,它感觉是在灵魂,但又觉得是在比灵魂更重要的地方。 就是因为这股力量在它体内没有消退,以至于它连预警神通都动用不了。 不是瞎子,但比瞎子更可怕,不是聋子,却比聋子更恐怖,那是一种无论多么强大的生灵,都无法抗衡的力量。 卜测伸手召回紫福禄,紫福禄扭动了身躯蹭了蹭的主人手臂。 “以后可莫要这般贪嘴了。” 卜测告诫了紫福禄一句,本以为这家伙那般兴奋冲出有办法制服白毛鼠,却不想险些被撑成瓢。 好在他还有一道命力,制服了白毛鼠,稳定了紫福禄的宝体,这才避免它有所损伤。 紫福禄扭了扭身躯,似是在说“它知道有主人在,主人一定会保护它,才敢这般冒险。”。 将紫福禄挂在腰间,卜测看向精华石,这倒是好东西,留着便宜妖怪,不如他来享用。 第一百二十二章 平生多有轻狂态 第一百二十二章平生多有轻狂态 云顶高山修真诀,昼夜交换三十轮。 而今已修无瑕身,莹莹白光真仙人。 哗啦啦…… 身下月华石随风吹散,卜测挥手招来清风托举自身,保持盘膝不动。 不知道积攒了多少年的日月精华,被卜测一个月吸收殆尽,逼出了体内污浊之气,此时卜测莹白如玉,通透无瑕,只一眼便可见真仙风采。 睁开眼睛,有清光闪过,卜测满意的点了点头,如今可算踏入仙道。 体内阴阳平衡,藏纳乾坤二气,现在便是不靠天命镜,他也有了纵横……河南道的底气。 还是要稳重一点,邑阳县有近千年修为的白毛鼠,说不准大安别处就有两千年乃至三千年的大妖。 “仙人饶命,小妖知道错了,小妖再也不敢了……” 卜测正欲离去,突然听到虚弱的呼救声音,紫福禄扭动了下身子,那呼救声音受惊一样戛然而止。 摘下紫福禄,便看见它体表紫色越发浓郁,摸起来有些许砂砾感,看着更像是紫色金属质地,显得厚重不凡。 身为紫福禄的主人,卜测和它心意相通,能够感觉出来,一个月的时间紫福禄也成长了不少。 “放那白鼠妖出来吧!” 白毛老鼠的气息若有若无,可见已经虚弱到极限了。 紫福禄扭动了下身躯,绕着卜测飞了一圈,而后一弯腰“噗”的一下,吐出一个蔫蔫的小老鼠。 这惨状……有些不忍直视。 明明是个老鼠,却跟刚破壳的小鸡仔一样,斑秃的毛发黏在身上,瘦弱的不足小儿手掌那般大,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原本浑身蒸腾的妖气,此时一丝也看不见。 白毛鼠抬头看了卜测一眼,又无力的垂落,它泪流满面,肠子都悔青了。 那万恶的葫芦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吞了它的妖丹不算,还消磨它的气血,逼得它不得不用身体上不足百年的道行补充气血给它消磨。 如今,它近千年的道行已经全部被消磨干净,若是仙人悟道在久几日,它连根毛都剩不下。 早知道这样,它还不如直接让仙人动手,至少也得个痛快,好过这样一个月的折磨。 你说说,这是何必呢! 卜测又不是什么赶尽杀绝的恶人,本来说要削它道行,也不过几百年,总会给它留点让它做事弥补邑阳,如今这样可真是太惨了。 呵呵呵呵…… 摇了摇头,卜测伸手招来葫芦,将第一次上山路上打的藤蔓笼子拿出,放在地上。 “进来吧!” 好歹也是个有灵性的妖族,留在这里憋屈死,未免太过可惜。 白毛鼠闻言顿时一喜,它还以为仙人会不管它,留它在这里自生自灭。 以它如今的状态,怕是撑不到晚上,来个什么山猫野鸟连尸骨都留不下。 强撑着一口气,白毛鼠爬到藤蔓笼子中。 这笼子到底还是用在了它身上。 不需卜测言语,紫福禄自动飞到卜测腰间挂好。 脚下清风起,托举卜测朝着邑阳县而去。 …… 京城为抗鼠疫而来的太医,刚带着大批药材来了邑阳县,便听郑则说邑阳县鼠疫已经解决。 他们气愤不已,觉得郑则为谋政绩,谎报疫情,但之后郑则带着他们去城南乱葬岗,亲眼看到大批未曾来得及火花的尸体,他们便哑口无言。 仔细检查了尸体,的确是鼠疫无疑,鼠疫向来难以消灭,他们来之前都交代好了后事,抱着必死之心而来,却不曾想鼠疫已经轻易解决了? 听闻是仙人出手后,又惊又奇,又有些难以置信,当即决定一部分人回去,一部分人留下义诊,给全邑阳县的百姓免费检查身体。 返回的太医,到达京城后,直面大安皇帝李显邺禀报情况,当天便有一队禁军护着宦官急匆匆出了京城。 邑阳县衙,郑则无奈的说道:“公公,仙人踪迹,本县真无所知。仙人来去如风,无影无踪,本县一介凡人,实在难以预料仙人踪迹。” “月前,仙人的确一直在县中,但自从仙人降下圣药祛除了疫病之后,便不得见仙人踪影。” 郑则有些头疼,偏偏这阉人还是陛下的心腹大总管,他一句话,顶的上自己十年努力,又带着陛下的密旨,得罪不起。 可他又为难自己,让自己找来仙人,他一个小小县令,上哪去找仙人回来? 那宦官一甩袖子,缺乏耐心的说道:“郑大人,这可不是咱家为难你,而是陛下有令,你难道就让咱家白跑一趟,回去跟陛下说找不到仙人?” “几年前泾凉府地裂天灾过后,陛下就传出过旨意,要各处留意仙人踪迹,难道郑大人没收到陛下的旨意?” “还是说郑大人明知道陛下要寻仙人,却故意放走仙人,不跟为陛下做事?” 郑则深吸一口气,他差点没忍住怒火,之前听说邑阳有鼠疫,他吓得不轻,后来鼠疫爆发,每日都有不少伤亡报上来,他哪里还有心思想的起来陛下的旨意? “先生……” 郑则正要开口,突然听到外面一声惊呼,他想起来这是开丘神捕邢立的声音。 顾不得这个刁难自己的阉人,郑则急匆匆的跑出去,果然看见了救星,活神仙卜先生。 “仙人,活神仙,卜先生……” 郑则惊喜不已,他连忙冲出来说道:“月前一场圣药救了无数百姓,郑则还未感谢仙人大恩……” 卜测淡然一笑,看向郑则说道:“郑县令,吾来此是告知你,万猫图留在邑阳是神猫图,离开邑阳可就成了飞猫,一只不留。” 郑则倒吸一口凉气,冷汗顿时打湿后背,他刚才正是这般想这,若是那阉人继续为难他,便将仙人所留神猫图贡献出去,以保官位,免得陛下迁怒。 果然皇帝可瞒,仙人不可欺,郑则不敢再生贡献神猫图的心思。 “你就是开丘县隐士仙人卜测?” 郑则抹了把汗,还没开口,那大总管颠颠的走了出来,上下打量了卜测一眼。 不错,这相貌俊朗不凡,果然有几分仙人风采。 卜测还未开口,那大总管翘着兰花指又说道:“仙人卜测,陛下有旨,宣召你入京觐见。”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不顺凡间帝王心 第一百二十三章不顺凡间帝王心 宣召? 郑则一听这话,就感觉要遭,下意识的屏住呼吸,跟个鹌鹑一样缩着身子,恨不得当个透明人。 虽然身为臣子,不该这么说君父,但他还是忍不住腹诽,陛下是多大的脸,敢宣召仙人? 这位可不是什么江湖郎中,游方术士,那是作画成真,挥手间降下祥瑞灭鼠疫的真正仙人。 呼风唤雨,腾云驾雾的神通,随手即来,心思一动搞不好天下都要改朝换代,凡间皇帝你凭什么宣召? 明明到了庙里,对着木雕泥塑还要虔诚上香祭拜,怎么见了活仙人反倒这般轻视? 不过,两边他都得罪不起,只能在一旁悄悄的看着。 郑则为了前途不敢言语,邢立听到这话却是忍不住。 “宣召?是你糊涂,还是皇帝老子糊涂了?凡间权利,还想管到仙人身上?” 邢立一听那话,顿时气血上头,含着怒气,一点也不客气的说道:“别拿你们看待江湖骗子的眼光看待卜先生。先生灭妖邪,保安康,乃是真正的仙人。” “别说几十岁的陛下,就连文……文韬武略的太祖皇帝在先生面前,也是个穿开裆裤的小孩子。” 皇帝好不好他邢立不知道,但是先生的好,他邢立亲眼所见,欺辱他可以,甚至是让他死也行,但是欺辱先生,不行!哪怕是皇帝也没资格。 郑则眼睛瞪大,惊恐之余,又不免有些佩服邢立,区区一个小捕头竟敢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这是真不怕死啊! 扭头又看到一脸淡然笑意的卜测,郑则又不免有些酸溜溜,邢立以前和活神仙什么关系他不知道,但以后肯定会抱紧活神仙大腿。 有活神仙这么一个关系在,还真不用惧陛下。 “大胆,你……” 太监怒不可遏,指着兰花指正要呵斥邢立,一旁郑则连忙上前拉住了他。 郑则低声道:“公公,这位是真正的仙人,怕是之前泾凉府托梦全城也是这位。您不是来执行陛下的嘱托的吗?真把仙人给得罪了,陛下难如愿不说,您怕是也得有麻烦。” 得罪陛下,不过一死,但是得罪仙人,死或许都是奢侈。 太监不愧是无根之物,果然能屈能伸,他变脸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哎呦,是奴婢着急,讲错了。” 太监拱手微微弯曲身子道:“请仙人宽恕,陛下的意思是“请”请您去皇城一见。不知道,仙人您意下如何?咱们何日能动身?陛下可是日夜冥思苦盼着您呢!” 卜测抬眼看了一眼这太监,本是可怜人,却偏偏成了恶心人。 前一句说“请”下一句就催促动身,这是请?不还是宣召。 卜测将手中提着的藤条笼子交给邢立,负手而立言道:“回去告诉你家陛下,他此生有一次面见仙人的机会,让他等着,不必着急,缘至自然会见。” 至于见的是哪位仙人,届时见到想必他会惊喜。 言罢示意邢立跟上,卜测带着他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庸人求仙我修仁,不入皇朝不称臣。平生多有轻狂态,不顺凡间帝王心。” 声音如同雷震,震的众人魂不附体,大脑空白,眼睁睁的看着仙人离去。 “仙人……” 太监瞪大眼睛,他这才确信,这位看着俊朗不凡的年轻人,真的是神仙,并非那些自荐,沽名钓誉的术士。 他竟然把仙人给得罪了? 太监着急忙慌的追了出去,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他追出来,两边宽大的街道上却已经不见仙人身影。 “仙人呢?仙人哪里去了?” 太监尖利的抓着衙门两边的衙役,面目狰狞的询问。 “仙人?” 衙役们吓得不轻,怯生生的说道:“没人出来啊!不知道大人问的仙人在哪里。” “没人?不可能,我眼睁睁的看着仙人出来的……” 郑则瞥了一眼失态的太监,上前说道:“公公,仙人神通广大,他要离开,定然是不走寻常路,或许是腾云驾雾,或许是直接穿梭距离,哪里会让他们这些凡夫俗子看见?” 正在说话间,一道红光飞来。 那太监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飞舞的葫芦,惊讶的长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嘭…… 他眼睁睁的看着葫芦朝着自己撞来,吓得赶紧闭眼。 许久,却不见丝毫疼痛,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低头看了看,摸索了一下,身上并无半分不妥。 他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便看见众人一脸惊恐的看向自己。 郑则额头上冷汗肉眼可见的滚落,刚才还红光满面,唇红齿白的太监,此时脸色乌黑,尤其是眉心的位置,好像有一团乌云。 果然,对仙人不敬,必遭天谴。 真以为有皇帝做靠山,就可横行天下?仙人岂是好欺? 郑则庆幸自己刚才没有为了讨好皇帝乱说话,否则只怕有前途也无福享受。 “怎么了?你们怎么这般看着咱家?” 他这开口一问,众人回过神来,在看这太监,好似刚才只是错觉,他面容上又无半分不妥。 …… 紫福禄飞到卜测身边,自动挂在腰间。 卜测低头看了一眼,便知晓,那太监的福源全被这家伙给收了,今后可想而知的凄凉。 他若是什么有德行的人,卜测也不会与他计较,偏偏无德还猖狂。 邢立一个恍神,便见到周围景象都变了,直接从邑阳县衙到了邑阳县城门楼上。 城门上面的城门楼,一做瞭望用,二则是为城门守军提供休息场所。 如今大白日,又是炎炎夏季,木楼里面热的好似蒸笼,还不如外面凉爽,自然无人在内。 卜测一进去,房梁上挂着的一幅画便晃动起来,正事他之前挂上的万猫图。 “此地于你们来说,为造化之地,既然你们可借此修出真灵,那吾便将你们留在此地。” 卜测抬头看向万猫图:“不过,将来若是尔等谁闹出祸端,吾也绝不徇私。望尔等好自珍重这得来不易的造化。” 此地与万猫图有机缘,百姓们信仰它们,供奉它们,它们之灵也因此而生,此为得地之助,留在这里它们更能有机会成长。 卜测也好奇,这幅画,或者说这些猫能成长到什么地步。 哗啦啦…… 画卷晃动了下,回应卜测的告诫。 第一百二十四章 山顶除魔静心诀 “先生,您让我看什么?” 邢立忍不住开口询问,自从昨天先生带他来到山顶,就一直在这枯坐看云卷云舒。 先生此举,必有深意,奈何自己不够聪明,实在不得领悟其意。 耐着性子坐了一天一夜,他脑袋空荡荡,实在坐不住,这才开口询问。 卜测从打坐中睁开眼,幽幽的叹了口气。 邢立的身体的确出现了些许问题,更准确一点,是他的心态出现问题。 “近来,可有发现自己越发的浮躁,急切?与以往行径判若两人。” 听到先生这话,邢立脑袋“嗡”的一下,脑海中好像有一面模糊镜子被打破。 他额头汗水滑落,诚如先生所言,不知何时开始,他总觉得一切都太慢了,心中难免急躁,就连他的家人都说他和以前像变了个人,令邢丰恐惧。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貌似是从他武力飞速生长之后,在他眼中一切都变慢了好多,比如他带人上街巡逻,总觉得属下走的慢悠悠跟老头一样,为此他怒斥了属下几次。 还有什么?对了,还有风也慢,雨也慢,在他眼中一切都是显得那么缓慢迟钝,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急躁,心里总有种想要毁灭缓慢之物的冲动。 “先生,我……我出现问题了吗?” 邢立紧张的看着卜测,小心翼翼开口询问。 以往他从没有认识到是自己的问题,如今被先生点醒,他才恍然,自己已经处于狂暴边缘,险些失控。 他以前性格明明不是这样,他是出了名的谨慎,稳重,好脾气,但回顾最近几年,这些优点荡然无存,他开始变得浮躁,急切,狂妄,甚至还有冲动的毁灭欲。 卜测沉吟道:“凡俗之中有人生来艰难,自小辛酸度日,劳苦半生仍是一穷二白,偶然间时来运转天降横财,一夜暴富后两极化的反转,会致使其心态失衡,做出与性格不符的举动。” “而今你之变化,与此颇为想通。武艺暴涨,本为你之福,但若因此狂妄,福则为祸矣!” 邢立静听教诲,沉下心来思索,不禁生出冷汗,若非先生点醒,继续这般狂妄,只怕将来失控之下做出悔恨终身制事。 “先生,邢立知错。” 邢立拱手道:“今后定当敛去浮躁,加以克制。” 卜测沉吟不语,他知晓邢立之变,只怕与他如今非同常人的身躯脱不了干系。 一味压制,并非好事,将来爆发,才是大祸。 肉体为灵魂之安处,也为束缚,生老病死,七情六欲,皆为束缚人之行为的根本所在。 邢立没了肉体凡胎,自然也没了病弱感,就连情欲都消散了许多,这并非好事,此等情况极易生出魔障。 虽然他抹去了邢立那段记忆,但身体变化他潜意识中还是有所察觉。 故而,如今邢立连生死都无半分顾忌,与他之前小心翼翼求证寿命判若两人。 祸患常积于忽微,哪怕如今邢立还未有心魔生出,卜测也不能放任他的变化不管。 “邢立,吾今传你一诀,助你静心神,驱浮躁。” 卜测起身,看向晨起初生的太阳,言道:“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一言出,而道韵生,卜测周身泛起神光,氤氲之气,异香弥漫,远远看去,便令人误以得见天宫之景。 邢立来不及惊讶,便被卜测周身道韵波及,而后心生静气,脑海之中纷杂之念,心中狂暴躁动之感,皆被驱逐出体。 卜测清朗的声音,闷雷般再邢立脑海炸响:“万变犹定,神怡气精静……天地无涯,万物齐一……即展眉头,灵台清幽……心无挂碍,意无所执……水流心不惊,云在意具迟!一心不赘物,古今自逍遥!!” 随着清心咒缓缓道出,卜测也感觉到自己头脑空明,内心清幽,体内天命镜则是欢快的轮转起来。 一股股天地灵气,受到牵引被天命镜鲸吞入体。 卜测回过神来,感受一下自身变化,他这才确定,每次诵经自身都能清除污秽之气,将浑身内外洗涤一净。 之前几次,变化还小,再加上他尚未融入这个仙道世界,故此未能发现异常。 如今他对修行有所了解,对自身情况也已见微知著,再加上这次变化之大,便是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伸展双臂,卜测将周身流动的道韵纳入体内,漫天霞光也缓缓散去,只留下山间带着令人心神沉静的浅薄雾气弥漫,误入深山的樵夫,在薄雾中穿行而过,感觉烦恼都被清除驱散,身体前所未有的畅快轻松。 邢立醒来,眼神清明,浮躁之气尽数消退,内心平静,那种张狂无敌感也随着漫天霞光一去不返。 卜测看向邢立,法眼闪过清光,满意的点了点头,邢立身上暴戾之气果然消散。 平和的问道:“你可记下?” 邢立在心中回味了下,点头说道:“先生,我都记住了。” 先生声音直接烙印在他脑海,闭上眼睛略微一回忆,便清晰可闻。 卜测点头道:“此为静心诀,你可每日晨起默诵,晚睡默诵,将要暴怒之时默诵,自可静下心神,清除你内心浮躁之意。” 闻言,邢立谨记在心,而后连忙跪地叩谢先生恩德。 “走吧!该回开丘县了。” 卜测说着,一手抓着邢立的肩膀,以风遁之术飘然而去。 直到在开丘县中落地,邢立的脑袋都是晕乎乎的,好似一转眼就从邑阳县内的山顶到了开丘县。 邢立的感觉与萧书山和小林满皆不相同,既没有萧书山那般狼狈,也没有林满那般享受,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来得及反应,眼前一花,接着风吹得眼睛闭了一下,一睁眼已经到了开丘。 这就是腾云驾雾吗? 体验过这种速度,邢立再难生出自己速度快的感觉。 邢立心中生出惭愧之感,或许先生眼中,他自己也是慢吞吞,但却从不见先生动怒,他又怎能嫌弃别人慢? 看着天光大早,闷头直接进了县衙,正好和杨正廷撞见。 杨正廷随口问道:“邢捕头,你怎么耽搁到了今日才回?账要来了吗?” “账?嘶……” 邢立闻言一愣,他心思沉静的把过去邑阳的公差给忘了个干净。 …… 背着手刚走入平安巷,迎面遇见一个牵着牛车的中年汉子。 那中年汉子抬头看见卜测,瞪大了眼睛,随即一撒手扔掉缰绳跑到卜测面前。 啪…… 他看着卜测,急的满脸通红,一跺脚才惊喜的喊道:“活神仙,真是您?您是活神仙,我妹子遇见的活神仙也是您?” 劈叉的声音,颠三倒四的言语,吓了路过的人一跳。 卜测看向来人,于他们来说不见卜测好多年,乍一见一时间不敢相认,但于卜测来说,就好似上个月的事,所以一见面他就认出对方了。 “周大郎,许久未见,七里村可一切安好?” 第一百二十五章 神仙断言生女富 第一百二十五章神仙断言生女富 “安好,安好,有活神仙您的保佑,那能不安好呢!” 周大郎激动的手足无措,同手同脚的比划着说道:“托活神仙您的保佑,我屋里头的又给我生了三个白白胖胖的大女儿。” 一直在一旁来回转圈想凑活神仙仙气的路人听到这话,一脸费解的看向周大郎。 这话听着可不像是保佑啊! “对了,对了,还得谢谢活神仙救了我妹夫的命呢!” 周大郎说道:“我妹夫,您还有印象吗?他可有本事了,现在在县衙当捕头,当初多亏了您救了他一命。” “上次我妹子回去说起您,我爹娘欢喜的不得了,带了好多贡品要过来送给您,可惜我们来的不凑巧,您正好外出了。” “这次,您说什么也要多留两天,我现在就回去带我爹娘过来,他们看见您一定很开心。” 周大郎说着就往外面跑,他爹娘天天对活神仙日思夜盼,要好好感谢感谢活神仙给他们家赐福呢! 卜测无奈的摇头,提醒道:“牛车不要了?” “哎……忘了忘了……我一看见您,我心慌的就昏了头了……” 周大郎挠了挠头,很不好意思。 看着周大郎牵着牛车就跑,卜测本想跟他多说几句话,见他着急离开,也只能放弃。 正好遇见周大郎,提醒了卜测,那一桩铡美案也该做个了结了。 不回小院了,卜测转身朝着林秀才家走去。 …… “老兄,老兄等等我……” 周大郎正着急赶路,就被好奇的路人追了上来。 “你有什么事吗?” 周大郎扫了对方一眼,并不认识对方。 “老兄,我看你和活神仙卜先生很熟悉?” 来人提着药,自来熟的和周大朗打听情况,满足好奇心。 周大郎一听这话,顿时骄傲的抬头说道:“那可不,活神仙保佑过我家,能不熟吗?对了,活神仙还住过我家的房子呢!虽然只有一夜,但是到现在活神仙住的那间屋子还飘仙气,好闻极了。” “真的假的?” 来人有些不太相信,看周大郎穿着打扮就是个乡下汉子,活神仙怎么会住在乡下那种地方? 这明显不符合仙人的身份。 周大郎一听这话,急道:“当然是真的,你还别不信,我爹娘每日里去活神仙住过的房间坐一会,到现在越活越年轻,我们全家这么多年每次谁不舒服,去那个房间待一会,连药都不用吃立马就好了。” 他自己也是,前年赶秋收,大汗之后淋了雨,晚上就难受的不行,家人把他抬到活神仙住的房间躺了半夜,第二天就出了一身汗病直接就好了。 骄傲之色,溢于言表,周大郎家可是七里村最受欢迎的地方,每天都有好多人要过来蹭仙气。 不过,现在那房间已经被他爹娘日日烧香供奉起来,轻易不让人进去,免得把仙气都蹭没。 不纠结这个,来人好奇的问道:“老兄,你刚才说活神仙保佑你生闺女,那是怎么回事?生闺女也算是保佑吗?” 人家都是求儿子,没见过谁家求闺女,生闺女好不容易养大就成了别人家,这不是亏本吗?哪里比得上生儿子! 周大郎得意的说道:“嘿,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家不同,活神仙说女儿有福气,以后女儿能让我们全家日子都好过起来。儿子嘛!有一个传递一下香火,是那么回事就行了,要发家致富过好日子,还是得看闺女。” 好不容易遇见活神仙,周大郎着急回去报信,急促的说了两句后,到了大街上,也懒得和人说话浪费时间,牵着牛车小跑起来。 看着周大郎跑走的背影,这人皱着眉头,琢磨刚才周大郎的话。 他就是看见周大郎生了闺女那么开心,忍不住好奇上来询问,没想到得出这个答案。 “生闺女有福气?” 看了一眼手中的求子药,他急匆匆的跑回拿药的药铺。 “我不要生儿子了,一个儿子就够了,大夫把这药给我换成求女药,我要生女儿,活神仙说了生女儿有福气,生女儿将来可以大富大贵……” 短短一刻钟,周大郎这个谣言缔造者前脚刚走出城门,后脚城内就传播了他的话。 “哎,听说了吗?内部消息,活神仙亲口说的,生女儿可以大富大贵,女儿越多越好。” “兄弟,悄悄跟你说个天大的好消息,活神仙说女儿多可以大富大贵,你家三个闺女以后要发达了。” …… “卜先生,您又要带满宝出去?” 林秀才的儿媳,脸上笑容有些勉强。 林秀才的儿子,瞪了媳妇一眼,对卜测笑道:“卜先生,您能带着我家满宝,那是我们家满宝的福气,哪里有不答应之理?您稍等,我就喊她出来。” 拉着媳妇一边走,一边低声道:“你那什么表情?让卜先生看见,还以为你不愿意呢!” “我是有点不愿意,上次卜先生带着满宝一走一个多月,谁知道去了邑阳县治疗鼠疫,那多危险啊!” “你个败家娘们,你有点脑子好不好?卜先生是什么人?那是神仙,真正的神仙。让三弟媳妇母子平安的圣水哪来的你忘记了?咱满宝跟在神仙身边,别说去鼠疫地区,就是去妖魔洞府那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什么都不懂少说话,别坏了满宝的大好前途。” 埋怨了妻子一句,他欢蹦乱跳的去把女儿领了出来,强行按捺住激动之心,把林满交到卜测手中。 “先生,您带我去吃好吃的吗?” 小林满喜滋滋的跑了出来,写大字太累了,幸好先生过来解救了她。 卜测笑道:“你这个馋嘴小猫啊!好吃的有,不过又得让你离家几天。” “啊?这次咱们去哪里?” 小林满兴致不高的问了一句。 卜测疑惑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小林满摇了摇头,说道:“也不是不愿意啦!我很喜欢跟先生在一起,先生好厉害好厉害,跟着先生能学到好多东西。只是……那些人太惨了……” 小林满心思单纯,又家庭和睦,养成了心直口快的习惯。 卜测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摸了摸她的脑袋,深沉的说道:“有些东西,不是说你看不见,就不会发生,你便是在家里待着,别处也还是会有人经历凄惨的遭遇。” 小林满不忍心看悲剧发生,这是仁心,但卜测不得告诉她这个残酷的事实,悲惨之事,不是看不见就没有。 “不过呢!你放心,这次没邑阳那么糟糕,咱们这次是去断一桩家务事。” 家务事? 小林满听到这话,不免有些好奇,谁的家务事值得先生亲自去管?难道是先生自己的家务事? 既然是家务事,那肯定就不会如上次悲惨,害的她哭了好久,林满不免又期待起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七里村中善恶报 第一百二十六章七里村中善恶报 将近六年的时间,七里村的变化说小不小,说大也不算大,无非是村头跑的小孩子多了些,村里多了几处气派的青砖房。 明山秀水间,炊烟阵阵飘散,青黄相间的稻花随着微风起伏出波浪,这是七里村风调雨顺的第六年个丰年。 一派岁月静好的田园风光…… 周大郎拖着牛车飞奔回来,刚看到家门口就忍不住兴奋的喊道:“爹娘,你们猜我在县城看见谁了?” “哐当”一下大门推开,周大郎在门口激动道:“我看见活活活活……活神仙?” 周大郎顿时瞪大了眼睛,家里坐着的这位俊朗不凡的长须男人,不是他刚才在县城看到的活神仙卜测又是何人? 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周大郎怀疑自己太激动出现幻觉了。 他一路紧赶慢赶,一步都被停歇,活神仙怎么比他还先到? 不是……就算活神仙先到了也不稀奇,毕竟是神通广大的活神仙。 可……可为什么刚刚,就在刚刚在现场遇见活神仙的时候,活神仙还是个玉面无须俊朗的少年郎模样,这短短一小会,却胡须都这么长了? 周老汉呵斥道:“儿子都要说亲了,马上要当老公爹的人,慌里慌张像什么样子?” “不是,爹,我走了几年了?” 周大郎哆嗦的嘴唇说道:“刚才我看到活神仙还很年轻,和当年一样……不对,比当年还年轻,看着还没大头大……” “你不早上去你妹家了吗?又说什么浑话呢?快过来见过活神仙!” 瞪了周大郎一眼,扭头周老汉赔笑道:“让活神仙见笑了,这小子嘴上没个把门的,一把年纪了还毛毛躁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稳重起来。” 一旁乖乖坐着吃果子的林满知道,这个大伯没乱说话,刚才先生就是很年轻,一靠近村子胡子突然就冒出来。 不过,她已经见怪不怪,毕竟她也是跟着先生见过大场面的人。 周钱氏接着之前的话,继续说道:“活神仙,那个找您求儿子的柱子您还记得吗?听到您的教训后,他们倒是不苛求儿子了,不过柱子媳妇身体亏损严重,大前年人还是没了。” “柱子料理了他媳妇的后事后,把地全卖了,说要走商去,一走两年到现在也没个音信。” 周柱子的媳妇,卜测有印象,之前看过她的面相,身体损耗了根本,能又活了三年多,可见周柱子后来对她照顾颇好。 都是族亲,周老汉一家对柱子也是免不了担心。 卜测略一回忆周柱子的八字,不用占卜,心中已经成卦。 笑道:“无妨,他还债去了。” 人啊!做过的每一件的事情,不论是有心还是无意,造成的后果,总要自己去偿还,有的是现世报,有的则是来世报。 周柱子的债主,便是被他克死的那三个可怜孩子。 幸运的是,周柱子是现世报,总好过来世糊里糊涂的还债。 “还债?” 周老汉一家不明所以,不过他们习惯了活神仙说话高深莫测,反正现在想不明白,以后也总会明白。 “对了,对了,活神仙还有栓子一家,栓子您记得吧?就是兴生家隔壁那不是东西的两口子,栓子成了废人以后,他那口子骗着栓子卖了三亩地,说是要给栓子买药治病,谁知道她带着钱跟野男人跑了。” 说起这个,周钱氏就气愤的不行。 卜测记得那个满脸恶痣的毒妇,嘴巴被周文渊封了,还能忽悠栓子卖地,倒是有手段。 周钱氏愤愤的说道:“可惜,她那个野男人骗走了钱,就把她给踹了,要不是看在几个孩子的份上,就该把她给浸猪笼。” 七里村民风还算淳朴,靠近县城,百姓也都守法仁善,饶了栓子媳妇一命,但她一个跟着野男人跑过的人,在栓子家可得不到什么好颜色,别看栓子瘫了,打人骂人的本事却越发厉害了,全招呼她身上。 乱糟糟的栓子一家,也算是恶有恶报,可见天道昭彰,善恶轮回,凡作恶者,必得恶果。 卜测问道:“妙翠牌位,尚在祠堂否?” 周老汉抢着回答道:“在在在,活神仙您交代的事情,我们哪有不听之理?” 周钱氏白了拍马屁的周老汉一眼,接着说道:“一开始那一阵他们这些男人,经常嚷嚷要把妙翠的牌位拿出去,甚至还有人不去祠堂上香,觉得跪拜女人丢人。” 同为女人,周钱氏心里多少是偏向妙翠,提及这个看周老汉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接着,周钱氏解气的说道:“后来那一年秋收前几个月,一滴雨都没,眼看粮食连往年一半都收不回来,全村都在唉声叹气,没一个顶用的,后来还是人家妙翠冒着差点魂飞魄散的风险,给七里村引来了水,虽然不多,但把收成给保住了。” 这件事情,周钱氏他们普通人原本无法得知,是周文渊看不过去,直接托梦告知全村人。 大家第二天去祠堂一看,果然在不起眼的小角落里看见了妙翠的牌位布满裂纹,这才相信了此事。 此事过后,大家都受了妙翠的恩惠,自然也不敢嚷嚷把她牌位挪出祠堂。 还真别说,大家真心供奉了妙翠以后,这几年来七里村风调雨顺,该雨的时候雨,该晴的时候晴,同在开丘县,七里村的收成要比别的村都好,每年都比别的村多打一担粮。 妙翠一个不过五年的水鬼,能有这般本事? 卜测略一掐算,恍然大悟,他就说妙翠如何能有这般本事? 原来有本事的不是妙翠,是他那爱徒文太子。 捋了捋胡须,卜测心中倍感欣慰,他果然没看错文太子。 说话间,卜测抬头看了一眼,起身道:“老丈,可否借间房子,卜某见一见……故人。” 周老汉兴奋的差点蹦起来,一拍手说道:“可以可以,那太可以了,活神仙您就甭说借了,我家房子您看上那间,送给您都行。” 这次他可不会跟上次那样有眼无珠的犯浑,差点把活神仙推出去错失大好福源。 “这倒不必……” 卜测起身朝着房间内走去,进门就看到布置的跟道观一样的房间,正是他当时住的那间房。 无奈的摇了摇头,一挥手,房门自动关闭,房间内只留卜测一人。 “恩师……” 文太子显现出来,他今日正好巡游文曲河,感觉到了师尊气息在这里,便直接过来。 卜测点了点头,扭头看向虚空说道:“出来吧!不与人前现身,看来你们还记得当初答应过卜某的话。” 第一百二十七章 八字千里拘魂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八字千里拘魂来 虚空之中如同水面,出现一道明显波纹,老态龙钟,发须皆白的身影率先出现,正是七里村周氏祖宗周文渊。 紧随其后,又出现一道三十多岁的妇人身影,水鬼妙翠。 她一出现空气中的湿气都不免多了起来。 文太子周身散发灵韵,将妙翠周身不可控的水汽抹去,免得湿气太重腐蚀了房间。 概因恩师卜测曾在此房间借宿一晚,而后周老汉一家又将这间房供奉起来,于他来说与恩师有关,便是不可亵渎之地。 周文渊执学生之礼,作一长揖,言道:“师尊之命,弟子谨记在心,深知人鬼殊途,故而从不敢现身于人前。” 师尊? “师尊?” 卜测和文太子同时一愣,文太子水灵凝聚的清冷面容,露出了复杂的人性化表情。 那眼神,惊愕之中带着难以置信,难以置信之中又透漏出一丝幽怨,活脱脱像是个被抛弃的小媳妇。 他也曾想过会有师兄弟,但他想的师兄肯定会是很厉害的一方巨擘,师弟会是绝世天才,这老头…… 周文渊连忙解释道:“弟子知道法不轻传,何况那等无上仙法?师尊,传授之仙法,让弟子二人洗去身上阴气,肃清内心浊气,与弟子二人有再造之恩,生我们者父母,如今已断尘缘,再造之恩者,便是师尊,如何能不以弟子礼而侍?” 周文渊知道自己是蹭了妙翠的福分,因此也顾不得差辈不差辈,把妙翠给带上,如此才好名正言顺。 妙翠却有些不太好意思这般碰瓷,但她心中也是有些期待。 况且周文渊怎么说也算是她的祖宗,她自觉没有说话的份,只能跟着行礼。 文太子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就舒坦了,如此算的话,那周文渊他们只能算记名弟子,比不得他这个亲传,所以他还是恩师跟前最重要的弟子。 卜测看向周文渊,幽幽一叹。 罢了,周文渊颇有德行,妙翠又是至善至孝之人,虽天赋不够,但德行却当得起他送一份福源。 以往没天赋故而成就有限,今后做了他的弟子,难道还不足以弥补这份天赋之缺? 重回七里村,卜测回想到当初的惶恐,为求一顿饱饭拼命装高人的狼狈,与如今这般鲜少有敌手的神通,心境上不免有些意气风发,些许傲然的自信。 怪不得都喜欢衣锦还乡,七里村虽说不是他的家乡,但也差不离,对于心情来说的确有难以言说的愉悦感。 “你二人,一为有德行,一为有纯善,收做记名弟子又何妨?” 卜测给了二人一个定心丸,接着说道:“不过,若有一日,尔等违背初心,损了德行,也休怪卜某不讲师徒情面。” 周文渊和妙翠二人听到这话,大喜过望,连忙行礼道:“多谢师尊恩德,弟子必不敢忘师尊教诲。” 一回生二回熟,之前有了大了几十岁的文太子,又何妨多个几百岁的周文渊? “吾今日来此,为了却一桩尘缘。” 卜测看向妙翠,接着说道:“妙翠你至善至仁,却落得半生辛苦,不得善终的下场,你心中可有怨气?” 听到这话,文太子看向妙翠,这女子……这师妹的确可怜,生前辛苦就算了,死后还被算计,若是换成他……那个水淹的村庄就是下场。 想到这里,文太子不由得有些惭愧,仁善之心他比不过师妹。 妙翠有些紧张的说道:“回仙……师尊的话,弟子未曾有所怨愤。自小生来,父母不曾苛待,成亲之后夫君也多有善待,比起旁人之苦,妙翠应当知足。” 她曾见过同村同伴,因女儿身被父母虐打,也曾见过被丈夫毒打的妻子,相比较起来,她的苦也算不得苦,只是心中对于丈夫的早死有些难以释怀罢了。 周文渊捋着胡须点了点头,很多人都只能看到自己的不幸,却看不到自己拥有的幸福,成日里自怨自艾,总觉得天下都亏待自己,又是愤怒又是嫉妒,一个月有两旬半的时间都在怨恨之中度过,从无半刻轻松。 妙翠的日子不苦吗?他是眼睁睁的看着妙翠嫁到七里村,整日里操劳大小事务,好让周兴生安心读书。 周兴生一去不回之后,妙翠又是遭受那些不肖子孙的欺辱,可她未曾有半分怨恨,还能以德报怨,他这个七里村的祖宗,都觉得愧对妙翠。 对于妙翠来说,或许永远不让她知道周兴生对她的背叛,对她才是安慰。 不过…… “不错,你能有此心境,可修神道。” 卜测沉吟道:“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致,你往日之艰苦,人道有亏你,天道自当有所补偿。” 或许有人觉得妙翠可怜,但与她来说,所受之苦,未尝不是好事,磨炼也是一种修行。 “然,如今你尚有一桩尘缘未曾了却,此为你之羁绊,吾今日来此便是为了断你羁绊。” “你……可准备好断凡尘羁绊?” 听到这话,妙翠不免心中一慌,她紧张的问道:“师尊,您所说的羁绊可是栋林?” 她的婆母于年初病故,如今尘世之中,她唯有一子周栋林牵挂在心。 若孩子是她的羁绊……她掐了掐自己的手掌,她不想断…… 卜测摇头道:“孩子为你所生,不论何时,他都是你的孩子,此并非尘缘羁绊。” 他也是人,道家思想也是以人为本,可不是什么虚伪的断绝七情六欲,只剩信仰,以此奴役信徒思想的恶教势力。 妙翠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师尊不是让她放弃孩子便好,虽说如今她也从不在周栋林面前现身,可她还能尽所能保护他,若是断了这份母子情,她宁可不要长存久视。 “妙翠准备好了,一切听师尊安排。” 卜测点了点头,既如此,他也不耽误,双手结印,天命镜中浮现周兴生的生辰八字。 “吾以八字为引,拘魂戊寅年,丁巳月,癸卯日,壬午时出生于开丘县七里村男丁周兴生之生魂,敕令周兴生生魂速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拘来生魂出口气 妙翠惊愕的瞪大眼睛,她跟着周文渊修行了几年,自然知道生魂和阴魂的区别。 阴魂即为死人之魂,比如她和祖宗周文渊都是阴魂。 而生魂……便是活人之魂魄。 生魂……生魂……兴生还活着? 不只是妙翠,就连周文渊听到这话也颇为惊愕。 这小子走了九年,便是在他心中,也已经默认周兴生客死异乡。 一轮巨大的镜子从卜测身上浮现出来,绽放出刺眼的光华,令人不敢直视。 千里之外的河川府内附郭县衙,周兴生坐在一旁记录高可为升堂审案过程。 他表面恭敬,内心却颇为愤然,明明之前高可为已经答应让他做附郭县的吏员,可如今却只是让他做个记名文书,他几次提及此事都被高可为挡了回来,着实可恼。 若不是为走捷径,他为何要做高可为的上门女婿?如今连这条捷径都不给,这是在逼他啊! 明明他们才是一家人,口口声声说要把自己当成儿子培养,结果就因为一个路过仙人一句话,就不给他半分信任,对他多加防备,任凭他怎么解释,就是不松口,这是什么一家人? 根本没把他当成儿子看待,这样的岳父不要也罢! 还有那仙人,妖怪都可以放走,却刁难他一个人类,真不知道那仙人是个什么东…… “敕令周兴生生魂速来……” 周兴生心声一顿,他耳边听到雷震一般的声响。 不待他多想,便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拉扯力,一下子将他给拖拽飞了。 嘭…… 周兴生顿时晕倒,从凳子上摔落在地。 …… 噗…… 镜面之中,吐出一道迷糊的生魂,妙翠一看不是她日思夜盼了多年的丈夫,又能是何人? “周兴生,你好大的胆子。” 卜测含怒呵斥:“吾之告诫,你全然没有听到心里。真当吾好欺?” 之前限令周兴生三月之内回返七里村,如今三月期限仅剩三天,他还在千里之外毫无动身之意,真当他卜某人好说话? 文太子一听这话,眼神顿时凌厉如刀,看向周兴生,这家伙区区一介凡人,哪来的狗胆不听恩师法旨? 这一声呵斥,让周兴生顿时恢复神志,头脑清明起来。 周兴生惊恐的看向卜测,他感觉自己浑身轻飘飘的没有半分力气,低头一看自己身形并非实质,虚幻如烟雾,还当自己死了,吓得魂魄动荡身形更加虚幻。 “仙人饶命,仙人饶命啊!小生不敢忘记仙人法旨,只是……只是……只是一直不得空闲……” 周兴生心里恨得不行,他本以为仙人随口一说,根本无暇顾及他一个小小书生。 本以为拖一拖,仙人忙别的事情就把他忘记了,却没想到仙人还记挂这件事。 他心中又恨又惧,他好不容易才安抚了高小姐,若是他真的回来,只怕高可为更不会兑现对他的承诺,引他入官场。 周兴生心一横说道:“事到如今,小生不敢欺瞒仙人,并非小生不愿意回返七里村,而是……而是岳父高可为看的太严,不让小生离开,免得小生一去不回。小生一介书生,如何能躲过堂堂县令大人的看管?” “因而,小生时刻谨记仙人法旨,却有心无力,无法回返,并非有意不回。” 周兴生自诩聪明,却聪明过了头,别说卜测,便是周文渊都看出来周兴生在撒谎。 周文渊重重的叹了口气,脸上发烧发燥,他简直无颜面对师尊,自己的子孙,一个不如一个,家丑一件接着一件,他脸面丢尽,真恨不得上手处置了这不肖子孙。 “放肆。” 文太子怒斥:“周兴生,你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你面前是什么样的存在?你还敢谎话连篇,欺仙骗鬼,你简直当诛!!” 言罢,文太子身上一股水灵之气如同鞭子,朝着周兴生的生魂身上鞭打过去。 啪嚓…… 一鞭子下去,周兴生生魂散去一般,随即杀猪般的鬼嚎声音响起。 这一鞭子打在灵魂之上,其痛楚可比肉身之痛清晰数倍,直入灵魂,这份痛苦几乎难以承受。 好在文太子有分寸,否则这一鞭子能直接疼的他灰飞烟灭。 “仙人饶命,我……我不敢了……” 周兴生无力的求饶,浑身又冷又疼,让他恨不得直接求死。 “师兄,不要打……” 垂泪无言的妙翠开了口,她恍惚到现在,才终于确定眼前人就是彼时之心上人。 是他……她的丈夫,他没死…… “兴生,九年了,你还活着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不回来啊?娘想你想的哭瞎了眼睛,你知道吗?你怎么忍心弃之不顾?娘在弥留之际,还在牵挂你,她死前还在念你的名字,你为什么不回来?” 阴魂之躯的妙翠,眼中黑色的阴魂泪珠啪嗒啪嗒落下,她阴魂也晃动起来。 她已非人身,原本无泪,奈何情到伤心处,魂之精化为泪珠滚落。 “妙翠?” 周兴生愕然看向妙翠,他听到质问,张口一个借口正要说出,忽的又住嘴,小心翼翼的看向文太子,仙人面前他不敢再撒谎,那种痛苦现在还未消退,他再也不想在承受一次。 妙翠慌了神,迷在其中,周文渊却看得清楚。 周文渊斥道:“老夫怎么会有你这种负心薄幸的后辈子孙?耻辱,老夫的耻辱啊!狗东西,你给老夫原原本本把事情说清楚。” 周兴生抬头看向周文渊,露出迷茫之色,任凭他这般聪明,也搞不清楚如今状况为何。 卜测看他说不出话来,沉声道:“周兴生,今日吾送你回魂,限你三日之内肉身回返做个了结,若三日之后未至,天罚立降!” 言罢,卜测一挥手,将周兴生的生魂打了回去。 生魂前来,只为给他一个警告,生魂浑噩就算能说清楚,也做不出了结。 卜测要帮自己的弟子,自然是要做的彻底,不会留下半点尾巴纠缠,故而必须周兴生本身到场。 本来,周兴生老老实实的过来,卜测也懒得为难他,偏偏他不识好歹,只能拘生魂过来折腾他一把,也算先给妙翠出口气。 第一百二十九章 十年未归强作父 第一百二十九章十年未归强作父 三日时间,对于七里村来说一晃而过,但对于周兴生来说,却度日如年。 他苏醒之后,不敢有片刻耽搁,行李都没收拾,带上三个人拿着银子骑着马就往开丘县狂奔。 河川府距离开丘县足有一千多里,三日时间要从河川府赶到开丘县,这代表每日至少要行五百里。 每日里除了如厕停下来片刻,其余都是在马背上度过,便是睡觉也是在马背上。 两个人轮换来,一人困了便将自己绑在随行护卫身上,稍稍恢复精神之后,又骑马狂奔,这才在三日时限之内赶到七里村。 周兴生说到了以后,三个护卫下马后直接瘫软在地,感觉浑身散了架,躺在地上一动不想动。 三个练家子的护卫尚且如此,更何况周兴生一个读书人? 不过,他却不敢停下休息,手脚并用往村里爬,好不容易赶到,万一在因为在村口休息超出了时限,那他可就冤死了。 “哎呦,这是谁啊?怎么往我们村里爬?” “可不是,看这样子也不像是乞丐。” 扛着锄头的村民路过,好奇的看向爬行的周兴生,近乎十年未见,他们一时间没认出来这位族亲。 周大郎带着两个弟弟跑了过来,惊呼道:“还真有个人,活神仙让咱们来带的就是他吧?” “活神仙说咱们一见到他就能认出来,你们认出来这是谁了吗?” 周二郎听到这话,上前仔细看了看,又伸手把周兴生给翻了过来,凑上去看着。 周兴生浑身瘫软,任由周二郎看,他听到周大郎的话,知道这是来接自己的,便也没力气继续挣扎。 “哎呦,大哥大哥,你快看这是不是兴生?” 周二郎一声惊呼,他认出来了,这不就是当年村里唯一的读书人,最有出息的周兴生吗? “什么?是兴生?” 周大郎也凑过来仔细看了看,看着陌生又熟悉的面孔,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当年活神仙的话。 “我的娘啊!越看越像,难道见鬼了不成?” 周三郎跌坐在地,吓得不轻,“死了”好多年的人突然这副鬼样子出现,哪怕是大白天他也惊出一身冷汗。 周大郎一拍大腿喊道:“活神仙说对了,活神仙当年就说对了,兴生他真没死,他还活着……” “快快快,快带去见活神仙……” …… “奇怪了,这里怎么多了一大滩水?老大媳妇快清理一下,免得脏了活神仙的衣服。” 正在和卜测说话的周老汉,一抬眼就看到地上有一滩水渍,明明刚才还没。 卜测抬眼看了一眼明显紧张的妙翠,起身说道:“不必麻烦,这水……很快就会干了。” 这话一语双关,隐藏身形的几个人都听出了弦外之音。 “满宝。” 卜测喊了一声,说道:“满宝,我们去你这个新朋友家看看如何?” “好啊!” 满宝扭头看向周栋林问道:“栋林,先生要去你家,你可以给我们带路吗?” 小孩子天性好玩,林满活泼好动,已经村中几个同龄孩子熟悉起来,其中就包括周栋林。 周栋林听到这话,脸色有些涨红,他低着头小声道:“我……我家脏,配不上神仙哥哥……” 家里没个大人,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能过到什么好样子上去? 况且,周老汉不放心周栋林一个小孩子自己住,晚上便以小孙子一个人睡怕黑为理由,喊周栋林过来他们家睡,没人住就更加荒废了。 妙翠虽然会暗中照顾,但不能现身,她能做的事情有限,长久下来便是气派的石头房也杂乱不堪。 小孩子自尊又敏感,不想让人……看到他家脏乱的样子。 林满说道:“没事呀!先生不会在意的,而且我们可以和你一起打扫干净,打扫干净后你会很有成就感。” 周老汉家几个萝卜头也说道:“我也可以,栋林哥我们可以一起帮你打扫。” “我力气大我挑水……” “我拔草……” “我抹桌子……” 周栋林看到小伙伴们兴致勃勃的样子,只能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吧!” 卜测见状露出笑意,周老汉虽然精明有些小算计,但家风还算淳朴,教出来的孩子也都是善良的,这就强过不少人家。 周老汉虽然不理解,但活神仙要过去,他也不会拦着,带着一大家子浩浩荡荡跟着活神仙往周栋林家去。 一出门,就遇上背着周兴生的周大郎,他们身后还跟着几个扛着锄头的村民。 听说这是周兴生后,他们也不下地了,好奇的跟着周大郎想要看个明白。 周兴生既然没死,为什么十年不回来,他在外面都干了什么? “老大,你背的这谁啊?” 周老汉好奇的看向周大郎后背那个蓬头垢面的人。 刚才活神仙让周大郎出去接人的时候,他也听到了,就是这样才更好奇,什么是熟悉的陌生人。 不等周大郎回答有人笑道:“嘿嘿,谁?三叔,我要说出来可别吓哭你。” “三伯你们别挡着,让栋林过来,快让栋林看看这是谁。” “对对对,栋林快过来看看你大伯背的是谁?看看,你还认识不认识了?” 有人开始起哄,冲周栋林笑道:“栋林,快上来看看你爹,你爹没死,他活着回来了。” 周栋林一听这话,脑袋好似被锤击打,顿时就懵了,大脑一片空白不知所措。 卜测瞥了一眼装晕的周兴生,冷声道:“滚下来,自己走。” 你个渣男,还好意思让人背着? 嘭…… 卜测一开口,不用周兴生自己动,周大郎直接松手把周兴生给扔在地上,摔得本来就散架的周兴生更加感觉骨头散架了。 本家兄弟也没活神仙分量重,既然活神仙厌恶,那周兴生肯定不是个好东西。 卜测一脸肃然,负手朝着周栋林家走去。 众人都只这位是个了不得的活神仙,一看他脸色不善,便意识到这里面可能有什么事,顿时不敢在嬉皮笑脸起哄。 周兴生动了动,实在没什么力气,就看向周栋林伸手,心情复杂的说道:“栋林,我是你爹啊!快来扶为父一把。” 周栋林看向周兴生小脸紧绷,眼眶瞬间红了,强忍泪水说道:“你不是,我爹早就死了,死人怎么可能复生?” 岂有此理!仙人欺负他,自己儿子也敢无视自己? 父为子纲,他管不了仙人,还能管不了自己儿子? 周兴生面皮抽了抽,躁怒道:“岂有子不认父之理?周栋林,我真是你爹,我是周兴生,为父没死。快过来扶着为父,莫让活神仙久等。” 第一百三十章 欲望遮眼成疯魔 周栋林怒道:“你说你是你就是?是不是我爹,要看我认不认。” “我们受欺负的时候,我爹死了,我们周被栓子连夜逼迫的时候,我爹死了。我娘出事的时候,我爹死了,我奶奶哭瞎眼睛的时候,我爹死了,我奶奶入土,没有儿子给她披麻戴孝的时候,我爹也死了。” 周栋林撕心裂肺的喊完,倔强的抬起袖子抹掉眼泪,而后绕过周兴生头也不回跑走。 他记忆力没有“爹”他曾渴望有父亲保护,但一直没有,如今他已经不需要父亲了,凭什么让他认爹尽孝? 周兴生怒斥:“逆子,逆子啊!” 旁人听到周栋林的话,尚且发出一声叹息。 而他身为亲生父亲,却没有半点动容,十年未见,哪怕血缘至亲,又能有多少情分? 况且于他来说,前途为重,若真在乎亲情也不会十年不归。 本来村民还想为周兴生解释解释,但见他只知道苛责周栋林,顿生不喜,没人再想张口为他说话。 当爹的跟孩子计较?何况本来就是你周兴生的错,一走那么多年,孩子委屈不是很正常? 刚见面你没半句好听话不说,还态度强硬摆出老子的身份,别说孩子,他们外人都看不惯。 …… 周栋林家曾经七里村最气派的房子之一,如今缺少打理,院中杂草丛生,墙壁裂开缝隙,缝隙之中又生出野草,看着比山间野庙好不了多少。 院中的木门,被风霜腐蚀的一碰就掉渣,屋内充斥发霉腐烂的味道,还有一股令人作呕的药渣味,让人几乎没有落脚地方。 卜测扭头看向双腿打颤慢悠悠挪过来的周兴生,沉声问道:“周兴生,看到这一幕,你心中可生出半分亏欠之感?” 他在外面吃香喝辣,跟着高可为耀武扬威的时候,他娘,他幼子就是在这种环境中苟延残喘。 周兴生正嫌弃的要捂鼻子,听到这话,眼珠子动了动,一脸痛惜的说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明明我离开家里之时,家里都好好的,若知家中老小生存这般艰难,无论如何我也会想办法回来的……” 和周文渊,妙翠一起隐藏身形的文太子,听到这话眼神顿时一冷。 啪…… 虚空一道水鞭凝成,一鞭子抽打在周兴生的身上。 嘭…… 周兴生身形顿时倒飞出去,重重摔落地上。 哇噗…… 张口,周兴生喷出一口鲜血,身上火烧火燎的疼,让他蜷缩在地上,又惊恐又愤怒的看向卜测。 文太子师兄妹三个身形显露出来,周文渊一脸失望又厌恶的冷眼看向周兴生,妙翠则是眼神复杂,又心痛又伤心。 文太子冷哼道:“吾师为仙,仙人在前,你家祖宗和你亡妻之魂在侧,你还敢撒谎?看来,你是真不长记性啊!” 区区一个书生,就算他在聪明,谎话说的再天衣无缝,能骗得过人,还能骗得过仙不成? 周兴生面色惨白,惊惧的看向文太子,尤其是看到妙翠之魂,更是惊恐万分,这是鬼,是鬼啊! “哎呦我的亲娘啊!鬼,有鬼啊!” “那不是兴生家的?鬼……鬼……” 啪…… “臭小子瞎喊什么?活神仙在面前,又是大白天你害怕什么?” “没见识的东西,祖宗和妙翠什么时候害过我们?给老子闭嘴!” 围观人群,看到骤然出现的妙翠三个也是吓得不轻,大白天顿生一身冷汗,不过不等他们后退,就有老人呵斥了他们。 且不说这是大白天,就说活神仙在这里,有什么可怕? 更何况,这三位一位是他们祖宗,一位是给他们降雨的妙翠,都是保佑他们,何时害过他们? 话虽这么说,但人群还是后退了一大圈,目光灼灼的看向院内几个非凡之人。 经过外面人群这么一闹哄,周兴生也恢复了神智。 知道躲不过,周兴生索性直接问道:“仙人,您直说吧!您到底什么意思?若是想要我周兴生这条命,尽管干脆拿去,何必这般折辱我?” 他就想不明白了,堂堂一个仙人,就那般闲吗?非要跟他过不去。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周兴生觉得自己过来就是挨欺负,既然如此,那干脆就让他们欺负好了。 他不信堂堂仙人,好意思要他一个普通人的命。 况且,他自认为自己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至少比起那两个吃人的妖怪,他善良多了。 没道理,仙人放过妖怪,却为难自己。 只要不杀了他,那今日过后,他仍旧有机会重新爬起来。 这就是他的底气,他赌仙人不会杀自己,至于妙翠,好歹也曾夫妻一场,只要她还有理智也不会杀自己,毕竟他是周栋林的亲生父亲。 “折辱?你也配!” 周文渊冷哼一声,猛地一跺脚,旁边野树苗受控的朝着他摔打过去。 “吾师尊为仙,你这不肖子孙贱命一条,若要你的命,何须脏了吾师之手?你祖宗我先要了你的狗命。” 周文渊气的胡须乱飞,这个时候,这狗东西还认不出自己的错处,他有什么脸带着怨气质问师尊? 又挨了一下,周兴生身上火辣辣的疼,三日辛苦,两鞭子重击,让他顿时忍不住怒道:“你们够了,仗着自己仙人有法力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不错,我是另娶她人,我是十年未归,但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我杀人了吗?我放火了吗?我只是做了一个男人应该做的事,我有什么错?你们用得着这般辱打我?” “况且,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我们姓周的能有出息,能出个当官的人吗?”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不愿意一辈子做农户,我要当官,我要做人上人,我要掌权,这有错吗?啊?这有错吗?别说我,你们问问他们……” 周兴生指着外面村民,狰狞的喊道:“若是他们寒窗苦读十年,会不想要功名吗?我读书二十载,不是为了一辈子窝在这个小破村当农户。” “你们只怪我十年未归,怎么没人问问我当初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周兴生怒火上来,他只觉得自己委屈,暴怒之下,也顾不得畏惧,反正他们不会杀了自己,那还有什么好怕? 周文渊怒道:“你还委屈了?你有什么理由,都不是你趋炎附势,抛妻弃子,不顾生母,另娶别人的理由。” 这不肖子孙他要纳妾,他要再娶,这并不算大过,他错的是负心薄幸,十年未归,不侍父母,不养幼子。 “我有理由,我当然有理由。” 周兴生怒道:“我不娶高大人的女儿,我靠谁来给我助力登上仕途?你们知道科举之中的暗规则吗?我读书再好,有什么用?我没有一个好出身,我没有人帮助,我考一辈子也考不上一个举人。” “我不自称孤儿,难道我要和高大人说,我有妻子,我要取他女儿当小妾吗?人家官宦之女,凭什么嫁给我当妾室?” “我要当官,为此我可以牺牲一切,包括我自己的尊严,你们既为我家人,为何不能为我牺牲?” 当年周兴生筹措满志,自以为自己文采非凡,一定可以一举夺魁,却不想最后名落孙山,而他看不起的一个书生,却榜上有名,他知道那人家中长辈有人为官,便认为他是被那人顶替了名额。 失败之人不会找自己失败的理由,只会给别人的成功找借口,周兴生受不了的这个打击,故而偏激的认为,科举没用,自己再有才华也不如人家一个当官的叔叔。 返乡途中,偶遇当时探亲被匪徒拦下的高小姐,本不欲多管闲事,却听得高小姐自报家门说其父是州判大人,他当即便动了心思,设计救了高小姐…… 自此,周兴生自称周自生,成了父母双亡的孤儿,又巧使计策勾搭上了高小姐,生米煮成了熟饭,顺利的入赘成了高可为的女婿。 至于家中人,他却在想不起来半分。 “够了,休得再说你这些龌龊之事。” 卜测淡漠的瞥了一眼周兴生,此人已被欲望遮掩迷了心窍,成了疯魔,不可理喻,与他多说无益。 “妙翠,吾将他唤来,并非要理清对错,而是让他与你做了结,此事如何处置,还需你自己做主。” 林满气呼呼的说道:“先生这人太坏了,他自己本事不济,还怪别人不能帮他。婶婶,跟他和离。他心里根本就没有你们,这种自私之人,他心里只有自己。” 小孩子都能看明白的道理,大人又岂会看不透? 他这般委屈那般委屈,可他在委屈也不是把痛苦施加在自己亲人的理由。 说到底,还是无能又自私! 第一百三十一章 慧剑斩情蜕凡根 第一百三十一章慧剑斩情蜕凡根 妙翠善良但不傻,没有因为周兴生是自己丈夫,就为他昏了头脑。 三天的时间,既是折腾周兴生出气,也是让妙翠想清楚该如何做。 明明活着,却十年不归,不需周兴生说出口,妙翠也想的清楚他因何不归。 如今亲耳听见周兴生这般说,妙翠并不意外,只是看曾经恩爱枕边人,这般狰狞的说出嫌弃他们的话,难免痛心。 妙翠看向周兴生开口言道:“周兴生,我妙翠也并非没皮没脸之人,你若是觉得我拖累了你,大可直接过来和离,难道我还能死皮赖脸缠着你不成?何必这般十年不归,假传死讯,害的婆母为你哭瞎双目。” 周兴生听到这话,急切道:“既如此,那我现在便可写下休书,断你我之婚。如此,可算了结?” 妙翠都死了,肯定没办法去县衙和离,而他只想快些解决此事,免得耽误他奔前途,所以想着只要妙翠愿意放过他,他愿意写出休书了断此事。 “休书?你有多大脸,你也配写休书?” 周文渊眼睛一瞪,怒斥道:“周兴生你为人子,不侍寡母,不奉身前,为不孝不顺。” “为人夫,薄情寡义,不顾妻小,为不忠不义。” “为人父,对孩儿不管不顾,任由他饱受欺凌不养不教,为不慈不仁。似你这般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你简直猪狗不如,你怎么好意思一副恩赐模样要写休书?这休书便是要写,也是妙翠写给你这恶贼。” 周文渊气的不行,妙翠如今是他师妹,是仙人之徒,周兴生说要休了妙翠,这个不是在羞辱妙翠,是在折辱师尊的颜面,也是在打他这个祖宗的脸,他岂能不怒? 他就想不通了,好歹他也曾为官一世,怎么后辈子孙尽是这些没脑子的蠢货? 没脑子也就算了,偏偏没脑子还没半分德行,这不是要惹祸上身吗? 他真是恨不能把自己给族谱除名,这个祖宗不当也罢! 周文渊越想越气,怒道:“今日七里村曾祖我周文渊在此,将你这恶贼逐出周氏宗祠,族谱削名,你不配与吾同姓,滚去当你的倒插门。” 围观村民一看老祖宗气成这样,一个个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甚至腿软的都忍不住跪下来。 周兴生难以置信的看向周文渊,明明他才是周家子孙,祖宗凭什么要为了一个外来女人逐他出族谱?到底谁才是周家香火? 纵然已无情分,妙翠也不想再给周兴生难堪,毕竟他还是栋林的亲生父亲,羞辱他,岂非让栋林也没有脸面? 妙翠对卜测行礼道:“师尊,弟子愿与周兴生和离断婚,从此恩断义绝,再无半分夫妻之情。我与他今后,桥归桥,路归路,生死不复相见。” 这话的意思便是,与周兴生彻底断绝,将来死不同穴,魂不相见。 卜测正要开口,突然周栋林举着手喊道:“还有我……我也要和他和离,我宁愿当孤儿,我也不要给他当儿子……” 周栋林不知道和离的意思,但他听的明白自己母亲话的意思,和离便是彻底断绝关系,他也要和周兴生断绝关系。 周老汉连忙拉住周栋林低声道:“栋林,你小子别添乱了。和离那是夫妻之间,他是你爹,你们父子怎能和离?” 文太子欣赏的看了周栋林一眼,言道:“不错,父子的确没有和离之说,但却可以义绝。大安律法有规,凡是为父不慈,殴打子女,虐待子女者,或不养,弃养子女者,皆可判义绝,解除父子人伦关系,为子者,可老而不养,亡而不丧。” 大安律法之中,义绝不止于此,夫妻之间亦可义绝。 所以说,这个师妹和周兴生和离还是给了他体面,否则义绝的话,周兴生再娶都难。 前朝以孝治天下,因愚孝而天下大乱,本朝太祖吸取前朝之乱的教训,故而采取以法治天下,免了迂腐孝道之规,开创父子、母子,兄弟义绝先河。 周栋林闻言,连忙说道:“我要义绝,我要和他义绝,求求活神仙,让我和他义绝……” 妙翠急道:“栋林……” 嘭…… 周栋林朝着妙翠跪下,哭道:“娘,求您不要阻我,要我认贼作父,我会痛苦一辈子?没有他,我一样可以活,有了他这种爹,我却一定活不下去。若非要我给这个坏蛋当儿子,那我宁愿现在就把命还给他。” 妙翠疼惜的看着儿子,只觉得愧对孩儿。 周兴生冷眼看向周栋林,冷笑连连,突然放声狂笑:“哈哈哈,好好好,想跟我义绝?我真是生了个好儿子,不孝绝情跟我真像啊!周栋林,你有种。老子也不稀罕你这逆子,不过,义绝你休想,老子一天是你老子,一辈子都是你老子。” 他要做官,他要登仕途,若是真跟周栋林义绝,他这辈子仕途无望。 “活神仙……” 周栋林气的小脸通红,他求救的看向卜测,他觉得能救他的只有仙人了。 卜测负手而立,伸手拍了拍周栋林,安慰他道:“别急,义绝与否,他说了不算,吾在此,岂能由他做主?” 明明轻飘飘的说出来,但这一句话却让众人焦灼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了下来。 “周兴生,你这么想要与妙翠母子二人脱离关系,吾今日成全你。” 卜测说着双手结印,呵道:“敕令,吾徒妙翠与凡夫俗子周兴生,断姻缘,灭关联。” 红色光华闪过,周兴生左手手腕,与妙翠右手手腕,同时浮现一根虚幻的红丝,这跟红丝将二人相连。 天命镜中可见,妙翠与周兴生之间命运关联,也因这跟红丝而起。 卜测弹指间“轰”的一下红丝起火,从中间朝着二人燃烧,顷刻间将红丝彻底烧成虚无。 妙翠身子踉跄晃动,她感觉身子猛地一轻,好似高飞的风筝突然断了束缚,险些让她站立不住飘起来。 周兴生却感觉身上一顿,似是被无形之锤,锤击了一下身子,疼到是不疼,却身子沉重了些许,他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身体内流走蒸发。 妙翠和周兴生之间姻缘,彻底断绝,红丝烧尽,想续都续不上。 这还不算完,卜测接着结印,斥道:“敕令,周栋林与周兴生,断父情,绝子义,上告黄天,下知厚土,此二人永绝父子人伦。” 青色光华闪过,从周兴生和周栋林胸口之间浮现出一根如经脉的青色丝线。 卜测挥手如刀,手落而青色断,周兴生那半边迅速收回体内。 周栋林身上这半边,不待收回,卜测剑指一挥,这半根青色丝线,带着一滴拇指大的红色血珠被拖出。 “这一滴精血还你……” 一挥手,从周栋林体内拽出来的半根青丝以及一滴血珠,弹到周兴生的胸口,隐入其中。 周兴生生子不养,他与周栋林之间,也只有这一滴精血之情,如今还给他,周栋林与他再无半分亏欠。 天命镜中可见,周兴生和周栋林之间,父子缘断,命运分割,再无半分牵连。 周栋林大口大口的穿着粗气,他捂着胸口感觉很痛,但身上又前所未有的轻松,好像从身上卸掉了个磨盘那般轻松。 周兴生也是捂着胸口,他觉得自己胸口被塞住了,疼也不疼,就是噎得慌,随之而来的是身上一股寒意升腾,大夏天的让他觉得很冷很冷,入赘冰窟的冷。 法眼之下,周兴生的运势骤降,隐隐透着灰败之色。 可笑他以为是贫妻和孩子拖累了他,殊不知他运气之生,皆助力在此。 没了周兴生的牵连,妙翠和周栋林头顶皆有一丝气运冒出尖来。 以前两个人拖着一个大祸害,累弯了腰,如今祸害断去,二人一下子就站直起。 周兴生感觉上怅然若失,但理智上却尚有欣喜,他想着只要不是去衙门义绝,那便与他无碍,且还能彻底摆脱妙翠母子,今后他回去也能给高可为一个交代,再也不用担心这个毒瘤会爆发。 哇…… 突然,村民们再次发出惊呼,周兴生只见眼前金光闪烁,这金光却是从他那厌恶的糟糠之妻的魂灵之上发出。 断孽缘,妙翠明心志,之前她日夜领悟的清静经起了作用。 妙翠日夜修行清静经,魂灵之中却始终有一团黑雾根深蒂固难得净化,如今断了孽缘,黑雾消除,清静经厚积薄发顿将她魂灵净化至无暇无垢。 妙翠身形在破败小院中,闪烁圣洁之光,她身躯缓缓飞起,升至半空,她的面容也在发生变化。 阴气消散,使得她鬼相消除,灵气滋润,使得她恢复春华。 金白色的光华之中,显得那么圣洁而又美丽,至善之心,让她生出慈悲之光,如圣母如女仙。 “成仙了……妙翠成仙了……” 众村民目瞪口呆,而后下意识的跪地叩拜。 不论老少,不论是否曾被妙翠称作长辈的,全部跪拜在地,他们只觉得见了仙人要跪拜,也想不到什么辈分。 周兴生眼睛几乎要瞪出来,他目光灼灼,一动不动的瞪着妙翠。 第一百三十二章 摆脱容易高攀难 第一百三十二章摆脱容易高攀难 “不错,至纯至善之人,人负天不负。” 卜测点了点头,看到妙翠有些后继无力,略一沉思便知,她是空有道韵却无灵气等力量支持。 “吾徒安心悟道,为师助你一臂之力。” 妙翠亦为水属,又属阴,然如今阴气消散,阴向阳转,正属阴阳轮换之中。 调动体内“子水”之命力,汇聚于剑指,卜测伸手一点,一股精纯子水力量,化为一道水蓝色半透明的水龙朝着妙翠环绕而去。 此等机缘,可遇而不可求,并非修炼就能修来。 既然妙翠有这机缘,他们又有师徒名分,卜测自当鼎力相助。 子水命力升腾环绕,而后落于妙翠周身,被她缓缓纳入体内,随之而来的是她虚幻的身躯,开始凝实,气息也在迅速的生长。 众人看虚空之中绽放神光的妙翠,明明一身粗布衣,却比任何雍容华贵的装扮都显得高贵,端庄。 虽然看到这般美丽,优雅,圣洁的妙翠,但除了周兴生外,无一人生出龌龊之心。 他们感觉很奇怪,有些明明比妙翠大了几十岁,可此时却感觉妙翠如同他们的长辈一般,充满慈祥感。 心中不自觉生出敬重,甚至隐隐超过了一旁一脸羡慕的老祖宗。 文太子和周文渊看到师尊出手相助,只道是师尊早已经预料这一幕发生。 果然,师尊的神通,是他们想象都到不了极限。 只怕天下任何未发生之事,只有师尊不想,没有师尊不能预料。 周文渊眼中难掩艳羡之色,他虽不知妙翠如何会有这般变故,但却能看得出来,妙翠化去身上阴气,褪去了鬼相,今后便是白日里现身,也不会再受到半分影响,一下子就反超了他。 毕竟,如今他白日里现身,也多有不适感。 周兴生双拳紧握,浑身颤抖,他以拳捶地,心中恨得不行,懊悔的肝肠寸断。 妙翠……他的糟糠之妻成神了。 早知如此,他何必枉做小人? 别说县令千金,就算是刺史千金,又如何能比得上一位超凡的仙人? 若能得仙人帮助,想要什么求不来?官位也好,权利也好,有仙人的保佑,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刚才只觉得能摆脱妙翠母子是庆幸,如今愤恨的想给自己几巴掌。 太蠢了,真是太蠢了,妙翠已经和仙师师徒相称,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啊! 不行,绝对不能任由这般强大背景流走,他必须把握住,若有仙人背景,高可为区区一个县令又算得了什么? 周兴生头脑急速转动,他在想该怎么说,才能让妙翠回心转意,才能解释刚才他的行为“身不由己”。 众人仰望之中,信仰之力也在徐徐而生。 妙翠未曾修行神道,她能感觉到有玄妙力量从村民身上涌现朝着自身缠绕,却不知如何收入自身为己用。 卜测见状,再次出手帮助,传音道:“谨守本心,纳愿力入体……” 信仰之力和灵气差不多,不同的是一个在身,一个在心。 卜测稍加引导,妙翠便知晓如何收纳百姓信仰之力。 这三个徒儿和自己不同,他们没有身躯,只能修神道,而无法修仙道。 卜测自己不想修神道,只因为求逍遥,不愿被束缚,文太子三徒与他不同,他们修行神道,最为契合。 七里村虽不小,但也不大,人口有限,所产生的信仰之力也有限。 不多时,妙翠便将这些信仰之力纳入体内,身体得到了滋补,越发的活灵活现,她飘然落地,外观上看,除了那端庄慈祥感之外,已无和常人不同之处。 妙翠跪地拜谢道:“弟子拜谢师尊大恩,若非师尊妙翠难能一朝得道。”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师尊给她的,若非师尊出手,她绝不会有今日之辉煌。 卜测一挥手,一股清风托起妙翠。 “为师不过顺水推舟,你最应感谢的还是你自己,若非你有一颗至纯至善之心,也不会有这般造化。可见,人心为善,自有福报。”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妙翠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卜测心中也颇为感慨。 只是,天命之乱,使得善恶之报不甚分明,他携天命而来,或许便是理清此道。 “妙翠,妙翠……” 把厚颜无耻演绎到极致的周兴生,一脸激动的看向妙翠,一副惊喜之色说道:“妙翠,你成神了吗?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你嫁我多年,一直吃苦,如今看你有这般成就,我便是死而无憾。” 周兴生恬不知耻的说道:“如今你有仙师庇佑,又成了神仙人物,我也在不必担心那歹毒高家小姐以你性命威逼我顺从。妙翠,栋林,你们平安,我便心愿已了。” 啪…… 周文渊一下子捂住了脸,他没脸了看,这次是彻底没脸了。 周兴生这蠢货,真是记吃不记打,几次在他们面前撒谎被戳穿,竟还觉得他的谎话天衣无缝能瞒得过他们,简直白长了一个脑袋。 文太子气笑了,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他正欲有所动作,卜测一个眼神过去,他便停顿了下来。 妙翠失望的摇头叹息,她声音清冷的开口道:“周兴生,此刻之前,我从未想象过你能无耻到这般地步。” “便是你刚才那般言说,要和我们母子恩断义绝,我都未曾这般厌恶你,只道是人各有志,你想追求前途,我无心阻拦,却不曾想你为了前途,可彻底埋葬你的良心。” “我未曾见过高家小姐,但我可分你言辞真伪,而今你又为了巴结我,这般言说高家小姐,只会让我觉得你恶心,你已不可救药。” 本来多年夫妻,纵然妙翠周兴生失望至极,也仍有几分亲情在,而今这仅存的亲情也被他的无耻耗尽。 周兴生愣了下,心中不甘,又一副无奈之色叹息道:“好吧!你这般想我,那便只当我是这种人吧!为夫只希望你和咱们的儿子能安……” 夸嚓…… 一道雷霆生出,直接落在周兴生的身上。 啊…… 周兴生发出凄惨叫声,这雷霆灼烧之力的痛苦,远超刚才文太子和周文渊的手段可以承受。 他身上焦黑一片,一条腿直接血肉模糊。 这道雷霆,并非文太子动手,而是从妙翠身上信仰之力生出。 “哈哈哈,无耻浪荡子,妙翠如今已成半神之位,你亵渎神灵,自有天罚。” 文太子畅快的笑道:“一个时辰前,你只恨摆脱不及,弃之如敝履,而今妙翠已非你可高攀。今后,你若在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妄图亵渎神灵,天罚之下,你将尸骨无存。” 第一百三十三章 仙鹤献瑞彩霞飞 “保命延年,皆得自在。永身为宝,福寿可称。保而敬之,非人勿视……” 卜测之声如钧天之音,在山头回荡,听得文太子三人耳中,令他们神清气爽,魂灵之中一股股浊气飘散而出。 “此为《太上玄灵北斗本命延生真经》日日念诵,可化你们魂灵之浊气。” “你们皆为魂灵之身,难免受浊气污染,又因生前七情六欲缠身,故而常受其所累,被困一方。” 三个徒弟之中,便是最厉害的文太子,也被困在渭水之流,何况周文渊和妙翠? 强行出去也不是不行,但轻则实力受损,重则魂灵消亡,弊端太过。 “福之祸所依,祸之福所伏,天道从无灭绝之意,故九死尚余一生,你们魂灵之神,虽受困,但亦可为造化。” “今经文已传,吾再为你们点明今后修行之道,亦不枉汝等尊吾为师之情……” …… 七里村傍水而居,依山而建,村后便是一处小山脉。 如今七里村热闹非凡,概因自七日前,小山脉上仙鹤飞舞,彩霞连天,一连七日,山中皆有祥瑞之景不散,故引得不少人前来朝圣祈福。 如今山下便跪了连绵不绝的百姓,他们只道是山中有仙人传道,呼朋唤友而来祈求保佑。 也曾有人想着进入山中寻求真仙机缘,奈何山中浓雾不散,虽不伤人,却让人进入不得,他们只得在山脚下驻足祈愿。 “开眼了,真是开眼了,能的见这般天宫仙景,这辈子死而无憾。” “我信了,这般景象山中肯定有真正的仙人,亏我还以为是别人吹嘘。” “舒服,太舒服了,我在这里待了才一会,我就觉得身上病痛全消,真是仙人保佑。” “叫什么七里村?我看此地应该改为神仙镇,有神仙镇压,定然邪祟不生,福气非凡。” “福地,真是福地!来人,快去做准备,老夫要在七里村建房安居……” “小小七里村,没想到竟这般有造化,仙人两次降临,这里必定是极佳的福源之地,得神仙保佑之处,岂可让旁人占去?我们也准备准备,在七里村落户。” 不少有钱有势之人,亲眼看见山顶那非凡一幕,心神激荡不已,马上命令下人做准备要在七里村住下。 有一个开头,其余有实力的立马跟上,一时间七里村热闹的好比县城。 …… 凡人只觉山上景象如天宫仙境,却不知仙鹤并非真鹤,彩霞也非真云,而是气象幻化。 卜测为三个弟子煞费苦心,琢磨出想通又各自不同之道。 他们皆走神道修行,但各行其道,每个人的路数都不一样。 “功德金身成,自然可得超脱圆满。” 卜测言罢起身,道已传,能领悟多少,能走到什么高度,全凭各自悟性。 “多谢师尊传道之恩,弟子谨记师尊教诲,定当善行人间,恪守正道。” 三人心情激荡,拜谢师恩。 “恩师,您……此番是否又要外出游历?” 文太子心思细腻,他一看恩师这般传道,便猜想师尊又要远游,且他有感觉此行更远,时间更长,否则不会这般着急为他们规划今后之路。 闻听此言,卜测抬头看向虚空,微不可闻叹息一声。 这般祥瑞幻象,也只能引得普通百姓欣喜若狂,却不能真的使人间免兵戈之苦。 “不错,为师将要远行。” 卜测接着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为师虽远游,但尔等修行却不可懈怠,希望下次得见,你们都能有所成。” 这话卜测主要看向周文渊和妙翠,他们两个无法远离七里村,这一别时间不定。 “显文,妙翠与你有共通之处,今后为师希望代师传道,教妙翠修行之法……” 天命镜中有所显化,妙翠八字为:辛亥,庚子,壬子,辛亥。 此八字天水之命,壬水为主,辛金,亥水,庚金,子水,同生壬水。 与文太子八字有异曲同工之妙,一个是地下水,一个是天上水。 妙翠又溺死在文曲河,成了水鬼之身,如今阴气尽褪,可谓阴水阳生。 阴属转阳,明明阴水多,却偏偏都成了阳水,此为造化天成。 天上水,万物生命之源也! 妙翠生的至善之心,善于奉献,与这生命之源大道极为契合。 所以卜测单独给妙翠将了自己理解改动后的《太上洞渊说请雨龙王经》,又细讲天水之源。 御水之术,为文太子所长,因此这方面要文太子来帮助妙翠。 “谨遵师命,弟子定当悉心教导师妹。” 文太子连忙行礼应下,他也对妙翠至善至孝破有好感,之前便有帮助,如今师尊有命,他更加不会懈怠。 卜测又看向周文渊交代道:“地势坤,以厚德载物,你今后修行,当以德为重。” 周文渊和文太子妙翠完全不同,他们修水善,他则修土德。 周文渊八字为:戊戌,戊午,戊辰,己丑。 此八字以土为用,魁罡为主,德重兼杀伐。 午火生土,助力日主,午火又穿丑土,丑土为邪恶阴险之物,最坏的东西,受到制裁,意指正道制裁。 易经有云,元者善之长也,亨者嘉之会也,利者义之和也,贞者事之干也。此为君子之四德,故土地神明行具君子之德,可行大道。 周文渊有德行,亦有杀伐之心,这点从他对自己德行不佳的后人处置上便可见一斑。 故此卜测单独传他修山川大地之道,又嘱咐他莫忘德为重。 “弟子谨遵师尊教诲!” 周文渊行礼谢师恩,他觉得自己当初厚着脸皮碰瓷定下师徒之名,可真是做的太对了。 后人不行,还是得看他这个老祖宗扛大梁。 死了几百年,又出来奔前途,也是没谁了! “今日传道圆满,散了吧!” 卜测一声落,身影已经消散不见,随着他的离去,天上白鹤和彩霞也随之南飞消散。 八字算命定下弟子修行之道,妙翠和周文渊身上,各自涌现出一道白水之光,一道土黄之光,射入卜测体内的天命镜之中。 妙翠和周文渊顿感,身上有一股气体冲出,而后又有一股温暖气流从头顶流入体内,让他们浑身一轻,又舒服的忍不住呻吟一声。 同时他们又生出一股念头,他们觉得自己师尊之间关联加深,好似流浪的游子,终于找到了归宿一般。 随风遁去的卜测,立于云端,驻足内视。 铿噌…… 白水汇入天命镜,点亮“壬”之字,土黄点亮“戌”之字。 卜测愕然……戌土亮起,他意料之中,壬水之亮,着实令他惊讶,他没想到最不凡的竟然是妙翠。 第一百三十四章 曾为妖王今为囚 壬水为阳水,位于天干第九顺位。 壬,妊也!为孕育之意。 在上应天星,在下为自然之水,孕育之水。 壬水气势恢宏,刚中兼柔,软中有硬,又为生命之源。 也是卜测天命镜中,第一个亮起的天干。 文太子比她更强,也不过地支之属。 妙翠却点亮了天干,让卜测怎能不惊? 不过,细细想来,妙翠壬水为主,又至善纯良,她属性壬水又理所应当。 小院中,卜测在书房写写画画,这次要远行,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了,此间的事情该处理还要处理好。 一直在葫芦中战战兢兢的小白鼠,到了小院后就被放了出来,不过仍旧是在藤蔓笼子内。 小白鼠窝在笼子里,郁闷的晒太阳,它不想被束缚,但又不敢跑。 心里也多少有点不想跑,如今仅剩几年的修为,跑出去干什么?危险不说,修行也艰难。 跟着仙人虽然被束缚,但至少安全不是?况且,若能得到一点指点,不必它自己摸索修炼更好? 其实就是懒了,心疲惫,不想在辛苦奋斗,只想混吃等死,若能谋仙人所赐个福源更好,不行就当个宠物被养着也舒坦。 叽叽喳喳…… 两只翠鸟归来,注意到走廊下的小白鼠,颇感兴趣,飞舞了过来。 小白鼠懒洋洋的瞥了它们一眼,动也不想动,奈何翠鸟围着笼子上下飞舞,甚至露出人性化的打量之色。 “看什么看?能飞了不起啊?本妖以前也能飞。” 小白鼠气哼哼的呲牙咧嘴吼了两只翠鸟一句。 翠鸟吓了一跳,惊愕的看着白毛鼠,还以为哪里的老鼠敢跑过来小院盗窃,没想到还是个妖怪。 “嗯?不对,你们开了灵智?是妖怪?” 小白鼠感觉到不寻常,顿时来了精神,幸灾乐祸的喊道:“你们两个不开眼的小妖,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这是仙人的小院,你们还敢自投罗网?仙人一会出来就打死你们。” 叽叽喳喳…… 两只翠鸟上下飞舞,毫无惧色,反而叼了小石头投小白鼠。 “放肆,你们还敢对本妖动手?” 小白鼠被激怒,人立而起,气急败坏的喊道:“两个连喉骨都没炼化的小妖,你们神气什么?要是搁我以前,我漏出点气息都能吓死你们。我以前可是有近千年修为,你们懂那有多么强大吗?懂吗?知道什么是妖王吗?见过妖丹吗?我有过……” 呜呜呜…… 小白鼠气的直抹眼泪,堂堂一代妖王,竟然被两只刚开灵智的小妖欺负,太屈辱了。 卜测听到动静,收了笔墨出来,瞥了一眼委屈跟个小孩子似的小白鼠。 两只翠鸟,看到卜测兴奋的朝着他飞了过去。 卜测说道:“不日,我便要远行,你们可要跟我一起走?” 两只翠鸟已然在小院安了小窝,卜测这次计划着要带着小院一起走,故而有此一问,免得它们无处可去。 说实话,卜测也习惯了这两只翠鸟帮着打理小院。 虽只是捉虫除草,他随手便可为,但翠鸟跟随也算个陪伴。 两只翠鸟连忙点头,兴奋的叽叽喳喳拍打翅膀,它们又不傻,跟着仙人蹭仙气多好,要是有选择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仙人身上,又岂会远离? “那好,有什么未了之事要去处理,速速去办,免得届时落下你们。” 言罢,卜测挥手间,院门自开迎客。 两只翠鸟得意洋洋的飞到小白鼠面前,炫耀一番后才飞出去。 “切!有什么?你们不就是运气好?不就是运气好吗?运气好跟着仙人,还没个修为,蠢,蠢,蠢!傻鸟,迟早被人烤了吃。” 小白鼠更心酸了,自闭的趴在笼子里,它要不是做错事,哪里轮得到这两只傻鸟在它面前耀武扬威?然,悔之晚矣! “先生,我和祖父来看您了……” 林满手里提着两个盒子,蹦蹦跳跳的跟着林秀才过来。 “卜先生,冒昧前来,没有打扰您吧?” 林秀才满面春光,一见到卜测便难掩兴奋。 卜测看向二人手中大盒子小盒子,笑道:“卜某等的便是林秀才,何来打扰之说?” 林秀才一听这话,眼神更加明亮,难掩喜色。 不待林秀才开口,卜测又接着说道:“不过,今日林秀才所求之事,却是无缘。” 闻听此言,林秀才脸色顿时一僵,他愕然看向卜测。 “卜仙人,您……” 林秀才傻眼了,他连忙道:“先生,老朽看您似乎很是喜爱满宝……” 林满回家以后,林秀才就细问了林满,跟着活神仙去做了什么。 就听林满说,卜先生带她去断了家务事,而且还给她讲了很多道理,问了她对周兴生这种读书人的看法。 林秀才就觉得,卜先生这不就是在考问学生吗? 所以当即心思不可遏制,就想着促成林满拜师之事,却不想刚进来话还未出口,卜先生便断了他的念想。 林秀才着急的说道:“卜先生,是不是满宝太过愚钝?资质不好?” 卜测摆手道:“林秀才莫急,卜某的确很喜爱满宝,她聪慧机敏,又心怀仁义,是难得的纯良孩子。” “但,卜某与她,却并无师徒之缘。” 看到这大盒子小盒子,卜测就知道林秀才带着林满要过来拜师,奈何林满之福源不在他这里。 林秀才听到这话,难掩失望,孩子是好孩子,就是不能修仙,可不能修仙,一个女娃娃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 “是老朽糊涂,妄想高攀了。” 林秀才拱了拱手,接着说道:“虽然满宝无福做先生弟子,但还是多谢卜先生对满宝的厚爱,这些礼物还是要请卜先生收下。” 虽有些失望,但林秀才还是很感谢卜测对满宝多番照顾。 卜测欣赏林秀才的豁达,笑道:“这礼可收,虽不是拜师礼,但可做卦金。卜某,今日一卦,算给小林满如何?” “啊?” 还有这种好事? 林秀才惊喜不已,之前他还以为卜先生会一只算命,就没着急去算,后来卜先生不算了,他相求都无处开口。 今日虽拜师不成,但能得仙人指点,那也是莫大的福分。 “如此,那老朽便代满宝多谢卜先生了。” “卜先生稍等,容老朽回想一下满宝生辰八字……” 自卜仙人在开丘县出现以来,大家都知道天干地支纪年法可算命一生,故此最近生人大家都想办法记住孩子生辰。 当年卜先生刚出现时,满宝才四岁,又是林家唯一的女娃,她的生辰,林家刻意回想过,林秀才记得,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不必麻烦林秀才。” 卜测冲着走廊下逗弄自闭小白鼠的林满招了招手,道:“满宝,过来。”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天下财库尽数占 小林满的八字也很有意思,她生己未年,戊辰月,丁丑日,庚戌时。 俗话说,十羊九不全,只有一个坐殿前,小林满生肖正好就是羊。 此八字,地支辰戌丑未皆为财库,占尽四方之财,与李恒的占尽四方疆土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小林满的占尽四方财库,却并非耗,而是生。 八字日主为丁火,辰戌丑未皆为土,火生土,故而是小林满生四方财库,而非她耗四方财。 因食神透于天干,颇具奉献精神,故此占天下财,为民之利,与某个背尽骂名羊太后完全不同。 然天下没有占尽好处一说,有得便会有失。 小林满的八字也同样如此,正所谓“身弱不胜财,有财便有灾”小林满将来也有一番坎坷磨难。 幸好,戊戌之内皆藏火,可助日主丁火,不至于耗尽命亡。 阳土内藏阳火,阳火生阴火,属阴阳相容,刚柔并济,她将来之成就,不会比男儿低。 丑未相冲,丑土为婚姻宫,相冲之下婚姻宫不稳,但丑土又是至阴至邪之物,未土冲破了丑土,也算帮日主冲破了磨难。 不好之处,则是未土为官印宫,虽丑土受冲,冲破磨难,但未土官印也同样受到影响,否则这命真是好绝了。 不过,得失皆为福,贪心者必被伤,盛极又该衰,这般也算进退有度,好处未曾占尽,坏处也自当留一线,符合天道之轮转。 “先生,是这个吗?” 小林满拿着一个小吊坠走了过来。 吊坠为玉质,小拇指大小,形如竹节,内里中空,有一纸条在内,不过两端皆被封住,好像纸条原本就生长在内。 卜测接过吊坠,给林满带在脖子上,说道:“此物吾今赠于你,今后带上便不可离身。” 小林满高兴的点了点头,有礼物收,她当然很开心,而且看着就不凡。 “先生,这里面有纸条,可是怎么打开呢?” 小林满低着头好奇的看着玉坠,她很好奇纸条上面写了什么。 卜测淡然一笑,眼神变得苍茫不聚焦,沉声道:“吾倒是希望,你永远不会看到纸条内容……” “啊?” 小林满不解其意。 卜测回过神来,说道:“不必着急,纸条该你看到的时候,自然会让你看到。不过,你也切记,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决不能打破玉坠。” 玉坠之内便是小林满的生机,她提前打破,便会破坏卜测的禁制,纸条上的天机不会泄露,而是会消散。 磨难也是遭遇,卜测虽真心喜爱小林满,也不会代替她决定她的人生,她该有的际遇,该有的生活,自当她自己去经历。 与朋友之位,卜测自然希望小林满一生顺遂,但于天下大势而言,她应该自己成长。 林秀才起身,面露郑重之色,带着林满,冲卜测一起跪拜谢恩。 没人知道卜测对林秀才说了什么,满宝也不知道,她只知道祖父从小院出来,又兴奋又忐忑,时而意气风发,时而又唉声叹气。 “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 走出小院后,背后传来活神仙悠悠的吟诗声音。 “祖父,我觉得先生这句诗词是说给我听。” 小林满仰头看向牵着自己的林秀才,笃定的说了这么一句。 林秀才摸了摸小林满的脑袋,悠悠的叹了口气说道:“那你就记在心里,莫忘仙人教诲。” …… 小林满祖父刚走出不久,邢立父子二人也提着东西走了过来。 “先生,这是我岳父家给捎来的牛肉,他们那边建房子把牛砸死了,想着您喜欢吃牛肉,就给您送了过来。” 还真不少,一大一小二人手中两个箩筐装的满满当当。 邢立一进门,抬头看到仙风道骨,胡须飘扬的卜测愣了一下。 明明前几日他见到先生的时候,先生还未曾有胡须,怎的几日时间,先生胡须都长过杨县令了? 随即恍然,先生何许人也?真正的仙人,仙人自有千般变化,如何能以常理度之? “牛肉,我便收下了,也算了结你我之缘。” 卜测一挥手,邢立和邢丰顿觉手中篮子一轻,邢丰连忙掀开盖子去看,果然竹筐空了,牛肉没了。 邢立听到卜测的话,却是猛地一惊,脸上血色顿时消散:“先……先生,您这话的意思是?为何要了结缘分?可是……可是邢立做错了什么,惹得先生厌恶?” 了结缘分,先生这话的意思,岂不是说要和他恩断义绝,再不来往? 邢立,顿时就慌了手脚,他连忙回想,却是不知自己做了什么恶行,惹了卜先生厌恶。 卜测摆手道:“不必这般惊慌,你并无做错事,只是吾将要远行,再见时期未定,故此想在这开丘县为吾自己画……一个圆满。” 邢立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听到这话,心中又颇为不舍。 他敬重先生,仰慕先生,甚至先生还于他有救命之恩,恩比天大,在他心中先生甚至和父亲位置一样重。 “先生,您何时要走?” 邢立想着回去准备一些东西,送给先生路上用。 卜测笑而不答,起身负手而立,看向院中榆木一般的桃树,沉声问道:“邢立,你有字吗?” “字?先生,我邢立一个粗人,只识得几个字而已,没有表字。” 邢立说道这里,顿时想到什么,抬头激动的看向卜测。 “临别之际,吾无长物所赠,便赠你一个字如何?” 邢立听到这话,连忙跪下紧张的说道:“先生肯赐字给邢立,乃是邢立之福,邢立拜谢先生大恩。” 卜测安然受了邢立这一跪,沉吟道:“日月昭彰,侠义当舒。吾,便为你取自为“邢昭侠”。” “昭从日,为光明之刀,悬于头顶。侠从人,为大丈夫当顶天立地。昭侠为字,望你今后,心怀坦荡,莫忘光明,将侠义昭彰,守一方百姓之安。” 卜测挥手间,粉嫩桃花自动飞舞会聚,形成“昭侠”二字,让邢立牢记于心。 桃花凝成字,飞落在邢立身侧,也落在他的心尖。 邢立无所见,桃花凝字之中飞出一道土黄光芒,钻入他的体内。 看“昭侠”二字,邢立只觉得胸中豪情激荡,双拳紧握,心中默默立下誓言,必不负先生所望,今后当将侠义昭彰天下。 第一百三十六章 横渠四句志气生 杨正廷背着手,溜溜达达的到了小院。 他们三家并未曾约定,但冥冥之中有种感觉,今天想要看看卜先生。 故此,小院客人络绎不绝,邢立前脚刚离开,杨正廷后脚就到了小院。 一进小院,便看见淡然喝茶的卜先生,石桌另一面,则是被卜先生刚刚倒满茶水。 “杨县令来的刚刚好,清茶一盏,共饮一杯?” 卜测含笑看向杨正廷,法眼之下,杨正廷红光满面,此为气运之透,应当不日便要高升。 “先生,知道在下要来?” 杨正廷话音刚落,一拍脑袋说道:“我真是糊涂了,天下之事,哪有先生不可测之?” 相处多日,杨正廷深知以卜先生淡然的性格,最不喜欢虚礼,也就没有矫情,拱手行礼后落座对面。 端起茶盏,珍惜的小抿了一口,顿时口齿生香,神清气爽。 眼前一亮,杨正廷惊喜道:“好茶好茶,入口芳香,回味悠长,又觉一股清气直冲脑门。先生此茶,应非凡品吧?” 这茶并非一般的茶,而是药茶,是卜测从神农院子里摘得,尚未炮制,保留了原汁原味。 “此茶可代酒,一为预祝杨县令升迁之喜,二则做离别告辞。” 杨正廷听到这话,幽幽一叹,虽他还未曾听到消息,但卜先生的话,可比圣旨还算数,既然先生说他要高升,那么他一定会高升,皇帝都拦不住。 “先生,说起来不怕先生笑话,正廷已无心留恋官场。” 杨正廷脸上难掩暮气,他接着说道:“先生辞别,或许用不……额……” 说道这里,杨正廷突然愣住,猛地抬头看向卜测愕然道:“先生,您又要离开开丘了吗?” 本以为先生所说辞别的意思,说的是他杨正廷,但话到这里,杨正廷突然反应过来,先生或许说的是自己? 卜测点头道:“天之高深,地之宽广,风光无限,卜某当去领略一番。” 这…… 杨正廷一听这话,脸上疲惫之意更甚,他本想辞官留在开丘县,如今听闻卜先生要离开,那他留下来还有什么意义? 先生要走,他心中早有预料,只是未曾想到这般快。 可他又不能挽留先生,先生神通之广大,法力之高深,岂会困于寸土之地? 卜测看到杨正廷的迷茫,沉吟道:“杨县令,读书半生,可曾记得当初志向?” “志向?” 杨正廷自嘲一笑,说道:“先生面前,正廷不敢言虚,当初年少时,也曾意气风发,不知天高地厚的立志要做出一番事业,改善天下民生,不求功盖社稷,也求个青史留名。” “奈何,后来屡试不中,蹉跎了岁月,磨灭了心志。如今浑噩混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得过且过只为求个安稳。” 杨正廷四十来岁,已经暮气沉沉,诚然如今他可自称“老夫”,但说起来他年纪并不算大。 卜测沉声道:“人不怕无作为,只怕无心作为。志气若在,八十老叟尚可斗豺狼,志气若失,弱冠也如黄土埋。” “杨浦啊杨浦,而今志气已消,余生几十载,你当如何度过?” 陡然被卜先生喊了大名,杨正廷神色一紧,正襟危坐起来。 “先生,我……时不待我,运不济我……” 杨正廷觉得自己若是能早上十年八年考中进士,也不会这般失去心气。 “运不济你?” 卜测把玩茶盏,侧目看向杨正廷道:“你当卜某如何?” 杨正廷听到这话,脑袋如遭锤击,愕然看向卜测。 糊涂啊!自己若是运气不好,如何能遇上卜先生? “天下宽广,民生之众多,却不是谁都有机会,饮用卜某这杯茶。” 卜测坦然道:“便是凡间帝王,亦难求卜某一面之缘,你又怎知运不济你?” 杨正廷目瞪口呆,是啊!陛下几番寻找,只为求卜先生一面,可从来都是失望而归。 而他杨正廷,不仅能得仙人指点帮助,更是有资格和仙人同坐饮茶,这还不够运气?还不够福分? 说不得,他的运气比皇帝都好呢! 看到杨正廷暮气渐消,卜测起身负手道:“卜某曾听四句话,深觉有意,而今转赠杨县令,希望将来可看到杨大人的一番作为。” 县令喊得现在,大人喊得是将来。 卜测一挥手,窗户中一张宣纸飞来,落在杨正廷手中。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好词好词好词……” 杨正廷激动的站起来,拿着宣纸的手忍不住的颤抖。 此短短四句,不过二十余字,却辉煌大气,志气高远可与天比高,与地比厚。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身为读书人,理当以此为志。 杨正廷不自觉的挺起胸膛,只觉得胸中似是有一团熄灭已久的火焰在重新复苏,缓缓燃烧,将他浑身血液点燃,直至沸腾。 “杨正廷,你暮气可退,志气可生?” 这一句话,如雷贯耳,震的杨正廷脑袋都晕了晕。 回过神来,杨正廷挺直了脊梁,又拱手作揖道:“多谢先生点化之恩,杨正廷有幸结识先生,得先生多番指点,又岂能自怨自艾?蹉跎岁月?” “诚然,正廷已过而立之年,但若有志气,便是瞬间的光华,亦可有夺目之辉煌,反之若继续蹉跎岁月,不仅对不起自己寒窗多年的苦读,更是辜负了先生的教诲。” 拨开迷雾,杨正廷只觉得豁然开朗,他虽然考中的晚,可天下间多少人,垂垂老矣仍旧在为科举奔波? 况且,若非他考中的晚,岂非要错过与卜先生相遇? 如今看来,运气待他不薄。 卜测点了点头:“不错,你能驱散暮气,未来皆可期。” 杨正廷有官运在身,卜测点拨不过顺水推舟。 当然,若是他不点燃杨正廷的热血,或许这运气他未必能留住。 运也!命也!如此也算了却了杨正廷赠送小院之善缘。 杨正廷双手捧着卜测亲笔所书之字,郑重一跪,而后起身,目露锐气的说道:“幸得先生看重,杨浦必不负先生所望,待他日先生再归来,请先生且看天下民生,因我而变几分。” 第一百三十七章 雷动云惊小院消 是夜,星落云散,月色清凉。 宁静夜色之中,若非荧惑红光刺眼,卜测应当更加悠然。 他并非什么圣人之心,也知天下兴亡,兵戈交替乃是人道轮回,奈何思及惨状难免动容。 负手而立,卜测看向院中那颗巨大的桃树,摇头一笑,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奈何这桃树,跟着吸收了他这般多的灵气,仍旧榆木疙瘩一般,毫无半点开窍之意。 思及此,卜测甚至想过把桃树留下。 “罢了,也算一景,便留下吧!” 卜测话音落,挥手间紫福禄扭动身躯,带着神农的腰带在空中欢快飞舞。 掌心伸展,紫福禄乖巧的落于他掌中。 身形飘然而起,于天空之中俯瞰小院。 小院清光弥漫,已然不凡,留在此处,空无人住也是浪费,不如随他带走,一则可免他露宿荒野之苦,二则也可省下客栈银钱。 紫福禄木塞自开,葫芦口生出玄色光华,如同旋涡旋转,有种可吞噬万物的混沌感。 小院中,白毛鼠应激而动,上下不停乱蹦,它对这葫芦又怕又恨,一看这样子,就想到自己近乎千年的道行,心痛的几乎窒息。 卜测指尖灵气缠绕,似是绳索,将小院捆绑。 “起……” 轻呵一声,小院随着他指尖牵引,竟开始缓缓上升。 轰隆隆…… 小院被一点一点的拔除出来,连同地下三尺地皮以及地基一同被切割拔出。 小院缓缓升空,卜测掌心激发灵气刺激紫福禄,让它开口收纳。 “收……” 咻…… 顿时,小院化为一道流光,朝着紫福禄口飘来,触动旋涡后,迅速变小,而后被收入紫福禄内。 …… 次日一早,大家说着昨夜闷雷之声,还以为今日会下雨,却不曾想天清气朗,烈日高悬,没半分要下雨的意思。 “出大事了,出了天大的事,你们还有工夫关心下不下雨?” “怎么了?你这般着急,又没天塌地陷。” “嘿,比天塌地陷好不到哪里去,活神仙走了,你们知道吗?” “活神仙来去如风,岂是我们这些凡人可以左右?放心,说不定过几年就回来了。” “怕是活神仙不会回来,活神仙的神仙小院没了,那么大的小院,整个都被带走,只怕咱们这辈子都被机会在见到活神仙。” “什么?神仙小院没了?怎么可能……” 消息迅速传播,众人纷纷涌入平安巷,搞得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平安巷又降圣水,提上桶就跟着一起跑。 众人到了以后,看着空洞洞的一个大坑,目瞪口呆,欲哭无泪,活神仙真的走了。 “哎,活神仙真是神通广大,这么大的院子都能一起带走,也不知活神仙的力量究竟有多么强大。” “你还有心情感叹?活神仙离开,以后没人保佑我们开丘了。” “我不感叹,那我哭?咱们一起把活神仙哭回来?” “你……” “活神仙又不是你家祖宗,凭什么待在这里一直看着你?再说了,活神仙虽然离开,但他老人家仙力无双,便是不在这里,也可能能照拂我们,你劲劲的闹什么?” 众人或是感叹,或是震惊,或是后悔,或是抬杠间,收到消息的杨正廷带着衙役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昨日谈话,杨正廷心中已有所感,只是没想到卜先生这般潇洒,说走就走,让他准备送别礼都没来得及送出去。 “大人,怎么办啊?活神仙走了,我这心里挺不安稳,不能是草民等做错了什么事情人,惹了活神仙厌恶,他不愿意保佑我们了吧?” 正在愣神的杨正廷,闻听此言,扭头看向说话之人,呵斥道:“休得胡言,岂可用你那狭隘心思猜量卜仙人?能得卜先生照拂多年,已经是全开丘之福,莫要得寸进尺不知足。” “卜仙人虽离开丘,但本官相信,仙人仍旧留有福源在此,尔等再敢胡言乱语,便去大牢走一遭吧!” 杨正廷不怒自威,他敬重先生品德,岂可让宵小之辈流言蜚语中伤先生? 况且,先生对开丘县做的事情已经够多了,恩德足以记县志万古流传。 宋主簿眼冒精光,开口道:“大人,小院卜先生都带走,想必是不会回来,此地如何安排为好?” 不出意外,杨县令肯定是要被调走,而他宋主簿却是会留下来。 此方地,活神仙居住之所,就算活神仙走了,也肯定留有仙气,比别处都好,若是能并入他们宋家,还愁将来不发达? 上次让那几个差役留在邑阳,没想到他们不仅没有染上鼠疫,反而还得了活神仙降临的圣药。 一个个旧患痊愈不说,还龙精虎猛,身体康健,让他已经是眼红不已,这次说什么,也得把这方地给拿下,蹭一蹭仙人气息。 若换成以前,杨正廷心态疲惫,懒得和宋家纠缠,说不准就应允了,如今却是不行,他锐气又生,志气昂扬,怎能容许士绅宋家做大,危害百姓? 杨正廷说道:“此地,本官预备上书朝廷,建立庙宇,供百姓祈福。” 额…… …… 开丘县因小院原地址之属,开启了杨正廷整治开丘不良士绅之风,此时卜测已经无暇关注。 背着手,手拿一副纯白扇面,一路向南而行,要去京城看一出皇位之争的大戏。 不过,卜测也不着急,以他脚力想要到京城,也不过一日功夫,而今距离大戏开罗尚有几月的时间,故此他是慢悠悠游历而行。 遇名山而游览美景,遇奇闻而停下看个热闹,遇有趣民俗也逗留感受一番。 这日,卜测行至一小镇,名曰“清凉镇”,听闻因镇中河流众多,又背山而建,镇上常年清凉而得名。 炎炎夏日,到了清凉镇,也能明显感觉到凉风拂面,毫无暑气。 清凉镇颇为繁华,大概是因为此地清凉,所以建了许多避暑庄子的原因。 “此地虽清凉,却不免背阴少阳,长住此地,与人不利。” 看着大山如碑,遮挡阳光,卜测不免发出感叹。 行至镇中,正欲找地方满足一下口腹之欲,却见前方人头涌动,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在看热闹。 卜测不动声色靠近,就听到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怒道:“道长今日若不应允,老夫只怕日后很难再向道观供养。”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夜间再来看热闹 “你爱供不供,天下道观有几处是靠凡人供养而生?” 一身漂移素色道袍,身材精瘦,胡须飘然的中年道士,带着几分淡薄不屑之色,言道:“休得以那铜臭之物捆绑贫道,你那几两肮脏银钱,能买得他人性命,却买不来贫道泯灭良心。” 卜测本就是在外看个热闹,听闻这话,不免生出几分好感,又有些好奇,便巧施小术,穿过人群,凑到前面,要看个分明。 “你……你……” 那锦衣富态老者,气的伸手指着中年道士,奈何有求于人,他只得暂时忍耐,又言道:“道长,真要见死不救?任凭那鬼怪害我儿性命?” 卜测抬头看了一眼,富态老者身后的大宅,果见宅子有如黑烟搬的阴气缠绕,只是阴气之中又夹杂着怨气不消,单凭这气象便可知一桩人命冤案发生。 中年道士冷笑一声,傲然说道:“凡是有因才有果,倘若你那孽子无辜被缠,贫道岂有袖手旁观之理?而今,不过是他自作恶,这才得了这般苦果,贫道凭什么要阻止?” 锦衣老者见这道士直言不讳,又看百姓对他们指指点点,顿时怒急,脸色难堪,自觉面子有些挂不住,看向道士,眼露杀机。 “老爷,公子的性命要紧……” 锦衣老者的管家,生怕他立即发作,连忙悄声提醒。 锦衣老头深吸几口气,闭了闭眼睛,又看向道士说道:“道长,且不说前因如何,如今那鬼怪害人便是大错。我儿有错,我自会惩罚,道长岂能看着鬼怪横行?我儿便是该死,也不能鬼怪取他性命。” 老头知道这道士虽然狂妄,但却有真本事,如今他爱子命悬一线,错过道士,只怕等不来他人救助。 之前这道士被恭请到了家中,他好言好语好招待,并且许下纹银百两作为报酬,岂料这道士不识好歹,在看过他儿子后,竟愤然离去,直接拒绝,他不甘心追了出来,这才有大门前一番争论。 眼看着金钱不能打动道士,老头又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与道士争辩,损伤他张家颜面,故此才想着以鬼怪之身份,携众人之恐,妄图以此绑架道士。 道德绑架……这个卜测也很熟,当然他是真的以道德绑架,而这老头却是伪道德。 中年道士听到这话,却是笑了,言道:“鬼怪如何?人受了冤屈尚能告状伸冤,鬼怪被冤死,就不能动手报仇?” “鬼怪本也是因人而生,因人所变,你要贫道对他们赶尽杀绝,虽非杀人,但亦为杀人也!” “你这老头莫要看不起鬼怪,自觉高他们一等,似你这般为富不仁,纵子行凶,过不了几年,只怕你也会与鬼怪沦为一流,届时也会有你这等人,对你喊打喊杀。” 中年道士说完,哈哈哈大笑起来,口称“妙哉!妙哉”。 “你……你……你……好一个修行的道士,你就是这般仗着修行羞辱我等普通人?” 锦衣老头气的不行,捂着胸口,眼前一阵阵发晕,眼见着中年道士铁了心不管他们家的事情,也顾不得什么脸面,直接撕了面皮怒骂。 “贫道修行,修的是“道”可不是人情事故,也不是铜臭不仁。” 中年道士背手侧目道:“你应该庆幸,贫道修道,懒得管你这般闲事,否则定要助那鬼怪一臂之力。” 他言罢就要离去,忽而注意到一旁卓尔不凡,在人群中异常显眼的卜测。 只见这人,一身清气,与众不同,面容看起来俊朗年少,可眼眸却沉稳内敛,又看那胡须飘逸。 这般似中年又似少年的模样,竟让他都看不透这人的虚实。 卜测对上中年道士的目光,含笑点了点头,这道士气息不凡,一看便知有真本事,他也没想着能瞒过中年道士的眼神。 “道兄,这个热闹可还看的满意?” 中年道士朝着卜测走来,说道:“道兄,身带清光,不容于凡人,想必也是修行的同道中人。” “今日这张家之事,道兄可要插手?” 众人看到中年道士的举动,这才注意到身边与众不同的卜测。 临近卜测的人,心中怀疑,这人一看就记忆深刻,怎么他却半天都未曾察觉? 奇怪了,这人是什么时候来的?刚来?又好像一直都在。 张员外听到这话,眼前一亮,看向卜测,细细打量果见,这人仙风道骨更甚中年道士,一看便是高深莫测的高人之辈。 “高人……” 张员外如溺死之人看到救命稻草,连忙上前拱手道:“恳请高人出手救小儿一命,老夫愿以纹银千两作为答谢。但求高人出手诛杀鬼怪……” 纹银千两,既是怕卜测不肯出手,又是为了和中年道士赌气。 卜测看向中年道士,笑道:“卜某若是出手,道兄可要阻拦我?” 中年道士愣了下,随即笑道:“你出手,与贫道何干?贫道管着自己行为便是,岂能霸道的强迫他人与贫道言行一致?” 爱出手不出手,大不了到时候他也出手救下那鬼怪一命就是。 不过,他打量卜测,应当不会出手。 张员外听到这话,却是心中狂喜。 不待他开口,卜测便笑道:“道兄果然洒脱,纹银百两买不来道兄的良心,纹银千两又岂能买来卜某的正义?” 本是逍遥人,铜臭岂可污? “哈哈哈,道兄果然也是同道中人。” 中年道士畅快笑道:“人海茫茫,天宽地广,贫道与道兄能在此地相逢,也是缘分一场。如今天色尚早,不如你我找地畅饮几杯水酒,入夜再来看这场善恶之报的热闹如何?” 卜测点头道:“妙极,妙极!道兄,请……” “请……” 杀人诛心!简直就是杀人诛心! 噗…… 张员外听到这话,气的直接一口献血喷出,这两个什么修行的高人? 见死不救不说,竟然还当着他的面说半夜来看他家的热闹,岂有此理? 卜测和中年道士无人理会郁闷吐血的张员外,而是欢快的朝着外面走去,不见二人拥挤人群,转眼间却已经走出包围圈。 众人扭头看去,二人明明是慢悠悠的走去,却一步落下,已在丈余开外,这般洒脱逍遥,这般神通广大,让人不得不肃然起敬,感叹得见高人。 第一百三十九章 色字如刀害人命 话说,张员外家之祸,怎么来的呢? 此事,还得从月余前说起。 张家有个账房姓王,王账房在张家做了半辈子的账房,而今年事已高,老眼昏花,理不清账目了,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他举荐了自己的侄子过来接替自己。 王账房的侄子,单名一个“礼”,不过弱冠之年,是个读书人。 概因家境贫寒,想着一边来做账房先生补贴家用,一边读书准备科举,却不曾想这一遭,银钱没挣到几分不说,还糟了天大的祸。 王礼长得也有读书人的样貌,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本身条件不差,又是个读书人,娶得媳妇自然也不是五大三粗的农妇,而是本地一个私塾先生姚家之女。 虽算不得大家闺秀,但也是小家碧玉,因家境尚可,平日里也就做做女红,绣个花。 不做辛苦活,自然就肤白貌美。 年方二九,指如葱白,面如煮熟的鸡蛋清,细腻白嫩,五官也是颇为精致,杏核眼,柳叶眉,樱桃小嘴,粉红唇。 这相貌,放在哪里都当得起一声美貌佳人。 王礼也是个实诚人,为了报答张家给的工作机会,也为了不给叔叔丢脸,尽心尽力的为张家理清挤压的账目,为此两天都没空回家。 王礼小夫妻,新婚燕尔,正是甜蜜之期,小夫妻如胶似漆,几天见不到夫君回来,王姚氏自然心疼自家丈夫。 这日里,王礼的小媳妇早起做好了夫君合口的糕点,提着食盒过来张家。 却不想,正好遇见了夜宿花街柳巷的张家二公子,张光。 张光一看到王姚氏,顿时眼睛就发了绿光,带着扈从狗腿拦住王姚氏的去路。 王姚氏正经人家的姑娘,听得这个浪荡子,言辞轻薄,甚至还欲对她动手动脚,也来了脾气,呵斥张光后,便准备离去。 张光本就是纨绔子弟,父子二人仗着朝中当官的伯父,在这小县城有恃无恐。 眼见得,俏佳人发起脾气,更觉她明媚动人,邪念丛生。 张光不管不顾,直接上了手,王姚氏又怒又怕,连忙呼喊自己丈夫求救。 王礼听到动静出来,已经见的张光强行抱住了自己妻子,读书人自有书生意气,当下不管不顾冲了上去。 张光一看这小媳妇是自己家账房先生的妻子,更是无所顾忌,还言说:王礼只是他们张家的下人,他的媳妇伺候伺候自己,那是王礼沾光了。 王礼愤怒不已,眼见媳妇要受辱,他更加激烈挣扎,言辞犀利的怒骂张光。 张光见一个小小账房先生,还敢辱骂自己,也来了火气,让狗腿绑了王礼,而他则是直接抱起王姚氏回了房间。 王姚氏宁死不从,张光更是邪火上头,让人将王礼绑在了房间,亲眼看着自己侮辱他的妻子。 又以王礼性命威胁,逼迫王姚氏顺从。 却不料,这夫妻二人都是个烈性脾气,一个以死抵抗,一个以死挣扎。 不等张光得手,王姚氏瞅准机会咬伤了张光,朝着墙上撞了过去。 霎时间,王姚氏头破血流,但她一个小女子又能有几分力气?虽然撞伤了自己,但却不至死。 张光眼见得这夫妻二人,一个比一个烈性,他凶性更甚,上前猛踹王姚氏。 直踹的王姚氏鲜血染红了衣裙,流了一地,王礼这才知晓,妻子竟然有孕在身。 王礼怒不可遏,发了狠要和张光拼命。 可他一个文弱书生,岂是几个扈从狗腿的对手? 当即,就被打翻在地,动弹不得。 张光,更无半分怜悯之心,只觉得王姚氏血腥丑陋,在提不起半分兴趣,命人将王礼又打了一顿后,这才将二人扔出了张宅。 还是张家一个和王礼相熟的仆人,于心不忍,悄悄的去王家报了信。 王家将人抬回去的时候,王礼好歹还有口气,王姚氏却已经血崩而亡。 一尸两命,此事不可谓不大,张家却有恃无恐,拿了十两银子,扔到了王家,算作赔偿,在县衙了结此事。 王礼醒来后,得知这件事情后,怒急攻心,一口鲜血喷出,卡了气,人也没了。 张家大少得知此事,只是嘲笑王礼愚蠢,王姚氏不识抬举,毫无悔恨之意,仍旧是该吃吃,该玩玩,不亦乐乎。 王礼遭受这般大辱,死后还不得公道,怨气难消,又因这清凉镇地势之力,阴气助生,让他魂魄不散,化为厉鬼,前来找张光报仇。 张光惧怕之下,东躲西藏,但仍旧没有悔意,张员外只是轻飘飘的呵斥儿子几句,又四处寻人,要解决王礼。 几番折辱,几番折腾,不仅没灭了王礼,反而让他怨气越发强盛,到如今,他已成气候。 日夜折磨张光,让他逃不掉,跑不了。 …… 卜测和中年道士,坐在酒馆内,把酒言欢,颇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中年道士是卜测遇见的第二个修道之人,但却是第一个身具修为的道士。 陆元虽可测天机,却并无修为在身,中年道士却是灵光难掩,可见修为之深厚。 中年道士说道:“道兄,天色已晚,张家应当就要热闹起来,你我不如先去看个热闹?” 卜测看了一眼天色,自无不应允之理。 “店家结账!” 卜测唤来店家,中年道士笑道:“道兄连千两纹银都看不上,应当请得起贫道这顿酒水吧?” 看衣着便知,他穷,无余钱,即为同道中人,吃一顿白食也无不可。 卜测也穷,但几顿饭钱还是出得起,看中年道士这般说,又岂会下他面子? “两位道爷,掌柜的给您抹了零,您给二两三钱银便是。” 啧…… 为了省钱,他把小院都给带上,这一顿酒水,却是都花了出去。 掏出银钱,小二恭敬拿去找掌柜上秤结算。 等候结算之时,卜测看着纯白扇面,上前道:“掌柜的,可否借笔墨一用?” “道爷,您请……” 掌柜的把自己用的笔墨,推到了柜台上,不过用用笔墨而已,人家消费了这么多,岂能不答应? 中年道士疑惑道:“道兄,你这是?” 卜测笑道:“看着太素净,添上两笔,换换眼也好。” 中年道士却是存疑,他们虽不曾互相打听对方底细,但看气,便可看出一二。 他觉得卜测修为高深,或许比自己也不逞多让,怎么可能平白无故作画? 第一百四十章 怨气难消终成魔 唰…… 纯白扇面伸开,卜测提笔勾勒。 生宣扇面,几笔勾勒出一方山水画面。 中年道士见状,眉头一皱,顿觉这画怪异。 仔细一看,画中山水,好似墓穴布局,然,他不擅风水之道,只能看出浅表,不能看出深意。 那掌柜却是提着秤,忘记了看,他不懂什么风水,只觉得这位道长真是好功力。 短短几笔,便勾勒出山水画面,这份画作功力着实了得。 反过来,卜测又在熟宣扇面上,提笔写下:“人看扇面一层纸,鬼怪见来一座山,千邪过不去,万邪弄不开。”。 而后,一个篆体大写的“敕”字如画,立于扇面正中间。 “好字,道爷真是好字啊!” 掌柜的忍不住拍手称赞,此字观其形,便可感觉到一股锐利无双,细看又感觉有温和之意,没有几十年的苦功,怕是写不出这般好字。 中年道士一看这字,更觉卜测有深意,但他却是想不通深意何在。 收了银钱,不等掌柜的开口求字,卜测和中年道士一闪身,便离开了此处。 掌柜的紧忙追出去,却已不见二人身影。 “哎呀!这两位道爷必定是得道高人,若求得他们一副墨宝,定然可以辟邪安宅。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眼下镇子上闹鬼怪,人心惶惶,他也想求一副字辟邪安心。 奈何,高人饮酒一下午,他却眼拙没认出。 卜测和中年道士相视一笑,笑的自是捶胸顿足的酒馆掌柜。 夜色之下,二人到了阴气森然的张家大宅。 张家大宅,三进三出,倒是好生气派。 奈何此时,张家大宅阴气弥漫,乌云压顶,令人靠近便生寒意,避之不及。 啊…… 一靠近,卜测就听到大宅之中,传出凄厉的惨叫声音。 “别过来,你别过来……” 这几日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张光,披头散发,疯癫的在院中挥舞手脚大喊大叫。 “本公子已经赔了你们钱,你还想怎么样?” 张光跌坐在地,无能狂怒:“王礼,亏你还是读书人,你们读书人讲究的君子之风去哪里了?就算我有错,那我也做出赔偿了,你怎么能仍旧不依不饶?” “况且,你落魄之时,还是我们张家给了你赚钱的营生,怎么说也算是对你有恩吧?” “求你,绕我一命,只要你饶过我,我愿意再拿出钱安顿你的家人。” 张光跪地求饶,他实在没办法,他爹晚上就收拾东西走了,生怕被他连累,没了家长撑腰,他跑又跑不得,只能连连求饶。 鬼气横生一书生身形显露出来,他眼神怨毒的看向张光,怒道:“张光,你害我妻儿性命,辱我尊严,我岂能饶你?” “今日,神仙来了,也难挡你一死。” 王礼不和张光废话,他胸中恨意滔滔,怨气冲天,张光就算说破大天来,也难以消除他的怨气。 “别杀我,别杀我……” 眼看着狰狞可怖的王礼朝着自己飘来,张光惊恐万分,他连滚带爬想要往外面逃。 王礼一抓手,张光不进反退,朝着王礼飘了过来。 “救命,救命啊!” 张光垂死挣扎:“本公子错了,本公子错了还不行吗?我给你道歉,我给你赔礼认错,我……我伯父是做大官的,我让伯父给你封官做……” “王礼,饶……” 噗呲…… 张光求饶声音戛然而止,他低头看见一颗鲜红还在跳动的心脏从他胸口被掏了出来。 “你不是知错,你是怕死。” 王礼阴冷的声音响起,这是张光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张光死后,王礼戾气不仅没有消退,反而更甚。 他猛地一张口,朝着张光一吸,阴森的黑气缠绕张光躯体。 一个浑噩的半透明的躯体被他硬生生从张光体内拖拽了出来。 咻…… 不等张光魂灵挣扎,王礼便将他吞入腹中。 王礼浑身黑烟滚滚,魂体的瞳孔成了血红色。 罪魁祸首张光已死,但他怨气仍旧未消,转身朝着张光那日带的几个扈从走去。 有一个做了张光的替死鬼,被丢在县衙牢房,此处是三个。 “王……王先生,张光那个恶贼罪有应得,您杀的好,杀的妙,他色迷心窍,害死了你妻儿,他罪该万死……求您,别杀我,我是无辜的,我只是一个下人,我不敢不听他的话……” “没错没错,王先生,我们是被逼的,我们也不想对你动手,都是张光这个恶贼逼迫我。” “王先生是读书人,您深明大义,一定不会迁怒我们……” 三人屎尿横流,早已经吓得浑身麻木,但看到王礼朝着他们逼近,他们还是强撑着一口气跪地磕头求饶。 嘭嘭嘭…… 三个人一个比一个磕的响,抬头间已经鲜血横流。 “为虎作伥,你们更该死……” 王礼脸色狰狞,鬼气弥漫,三人一看顿时吓昏死过去两个。 不等三人挣扎,王礼黑气升腾间,将三人硬生生拽的四分五裂。 “张家……为富不仁,没有一个好东西,该死,该死,该死,都该死!” 王礼扬天长啸,身上杀意升腾,戾气可怖,他身形一动就要朝着院外飞去。 今夜,他就要大开杀戒,将张家大宅的人,全部灭掉,赔他妻儿性命。 嘭…… 王礼虚幻的身形,本应当顺利的穿过墙壁,却好似实质一般撞在墙壁,被反弹了回来。 “是谁?谁敢阻我?” 王礼猩红的眼睛,狂暴的挥手,将院中树木尽数先掀飞。 嘭…… 院中的大榆树,应声而断,榆树树冠上,却飘然落下两道身影。 中年道士叹了口气,说道:“够了,首恶从犯,皆以被你诛杀,你之仇恨已报,莫要在杀无辜。” 张光罪有应得,他四个随从,也算自食恶果,这些人被王礼杀了,他一点也不怜悯。 但张家大宅这么多人,其中有不少只是无辜的仆人,不该给张光陪葬。 “无辜?张家大宅,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他们无辜,难道我就该死?我妻儿就该死?” 王礼脸色狰狞,魂体上黑色怨气如同蛛网遍布他周身。 中年道士喝问道:“那你待如何?杀光张家大宅所有仆人?而后,在屠灭整个清凉镇?” 第一百四十一章 通玄道妙卜真人 王礼鬼气升腾,赤红的眼睛,露出挣扎之色。 “我……我只要杀光张家的恶贼,其余无辜的人我不会动……” 负手而立的卜测,听到这话手指在扇子上碰了碰。 中年道士正欲开口,那王礼鬼相狰狞的又喊道:“杀光他们,杀光他们,他们都该死,谁也不能阻我,你也不行。” 戾气冲入脑门,血腥迷惑了王礼神志,他眼睛变成纯黑色,空洞之中黑烟滚滚,入魔似妖。 王礼朝着中年道士冲了过来,裂开阴煞的血盆大口,浑身黑气朝着中年道士包裹。 “已被戾气伏,岂能留你……” 中年道士呵斥一声,剑指伸出,一张缠绕玄黄之气,发着明亮土黄色光芒的黄符纸被他捏在手中。 他未曾出手,周身气息已经暴涨,阴煞之气瞬间被驱散了大半。 “道兄,符咒珍贵,何必浪费?” 卜测见状连忙说道:“区区小鬼,还是卜某来吧!” 说话间,卜测“唰”的一下打开扇子,灵气灌入其中,而后手腕一抖,将扇子甩了出去。 扇子好像回旋镖一样,在空中转了个弯,飞到了已经失控的王礼头顶。 “六天横北道,此是鬼神家。敕……” 卜测剑指一点,扇面顿时发出纯白色光芒,似是旋涡,又像门户。 门户之中,强劲吸力之下,王礼身上陡然生出一根看着虚幻又真实的丝线,被扇子猛地一拽,将王礼给吸了进去。 说起来话多,但事情发生只在转瞬之间。 在中年道士眼中,扇子甩出去几乎没有停留,眨眼间收了王礼,又飞了回来,落入卜测手中。 嘶…… 中年道士倒吸一口气,眼拙了,本来他高估卜测最多和自己一个层次,或许比自己低,却没想到人家才是深藏不漏。 王礼已成气候,若他自己出手,少不得一番折腾,做不到如卜测这般轻松拿捏。 唰…… 卜测打开扇子,便看见原先他简略画的山水,被一团黑色阴气所染,好似上了墨,让山水更添几分逼真。 黑红的煞气在画中如晚霞飘动,却始终难以突破小小扇面的封锁。 “这什么鬼地方?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 王礼在画中跳脚大怒,他左右冲不破,上下飞不动,这里好像自成一方世界,但入眼所见皆为黑白,看的他又焦躁又惊恐。 另一边,卜测书写的几句诗中,散发出淡淡道韵,缓慢消融扇面中的煞气戾气。 “王礼,吾念你其情可悯,对你报仇已网开一面,而今你大仇得报,不仅没有疏散怨气,反而戾气更深,几欲成魔,岂能容你妄伤无辜?你好好在里面修身养性,何时戾气消除,何时重见天日。” 卜测说着,剑指一点,画面光华闪过,扇面已被封印起来。 任由王礼的鬼魂在里面如何狂躁,如何呼喊,都再穿不出分毫。 中年道士目瞪口呆,回过神来,拱手道:“是贫道眼拙了,未曾想道兄竟有这般神通,竟是真人矣!” “贫道清徽山玄玄子,未请教道兄尊号?在何处修行?” 大安境内,道场不过两三,他都有来往,却不曾见过何处有把这般凶恶厉鬼,困在普通扇面之内的手段。 清徽山? 卜测眼前一亮,他此行正是途径京都,再上清徽山,正不知如何上去才好,这便来了引路人。 回礼道:“在下卜测,山间一散人尔!不过区区小术,倒是让道兄见笑了。” 玄玄子听到这话,眉目间露出慎重之色,再看卜测肃然起敬。 这般道妙通玄,鬼神莫测的手段,在他眼中不过是“小术”,想必大术更是恐怖。 山间一散人,没有修行地。 没有传承,普通人再有天赋,又如何能悟道通玄? 然,卜道兄就是这般散人,以他之见,要么卜测修为高深,岁寿悠长,熬死了修行宗门,要么就是天赋骇人,得到了仙人的传承。 不论是那个,眼前人都非普通修士可比。 个人自顾个人事,玄玄子也不纠结卜测修为,继而问道:“此间事了,不知道兄接下来欲往何处去?” 卜测直言道:“京畿风云预起,卜某一介散人无所事事,故想去看个热闹。” 玄玄子眼前一亮,拍手道:“巧了,贫道也是无所事事,到处看热闹,不知道兄可方便贫道与你同行?” 看哪里的热闹不是热闹?正好遇到契合胃口的同道中人,顺路去京城看个热闹也无妨。 “有何不可?” 卜测笑道:“不过,卜某行路较慢,道兄不要嫌弃就是。” 他也正想和玄玄子留个联系,将来上清徽山好有个由头,眼下玄玄子要同行,哪有不应之理? 玄玄子洒脱一笑:“无妨无妨,贫道别的不多,就是闲时间多,便是游上十几二十年,也无不可。” 此地距离京城不过千余里,何至于走上几十年? 谈笑间,二人身影消散,可谓是来如风,散如云,果真潇洒仙人手段。 “道兄,再往外面走,就无借宿之地了,可是要天为被,地为枕?” 玄玄子跟着一路往外面走,眼看着出了清凉镇,要往山中行进,忍不住开了口问询。 卜测笑道:“道兄莫问,跟卜某走便是,总不会委屈了道兄夜宿荒野。” 修行中人,何惧吃苦?别说荒野,荒坟又有何不可? 但听得卜测这般说,玄玄子压下心头语,跟随他一路前行。 不到一刻钟,二人已远离清凉镇八十里,深入到了清凉山之中。 夜色之中,月色明亮,二人视力毫不受到影响。 “道兄,此处山水俱佳,便在此休息一晚如何?” 抬眼望去,青山秀水,视野开阔,可为心旷神怡的宝地。 “这里?” 玄玄子露出疑惑之色,这里空无一物,不还是夜宿荒野吗? 卜测也没有继续卖关子,挥手间紫福禄自动飞出,葫芦口打开,光华闪烁之中,但见一座庭院从葫芦中飞出。 从拇指大小,迅速变大,眨眼间便是一座宽阔的四合院。 院中两只肥硕如鸡的翠鸟,欢快的拍打翅膀飞舞,还有粗如磨盘,少见粗大的桃树挂满粉嫩桃花,好一副鸟语花香之景。 卜测冲着愕然呆滞的玄玄子,虚引道:“道兄,请……” 第一百四十二章 狐狸讨封公成母 第一百四十二章狐狸讨封公成母 要问安川府,最有名的是什么,一非风景秀丽安南山,二非安川名酒古井贡,而是侠客,一刀断青山的狂刀侠客段青云。 在安川府,或许有人不知道知府大人是谁,但一定知道狂刀侠客段青云。 段青云之名,莫说在安川府,便是在整个大安都是鼎鼎有名的赏金侠客,只不过他常年待在安川府,因此在安川名声鼎盛极致。 除了狂刀侠客之称,更被人津津乐道的还是段青云的风流韵事。 已过而立之年,尚未娶妻生子,段青云堂堂一代大侠,多少深闺少女怀春对象,他却不爱良家女,只慕青楼女支「妓」,日日游走在安川府的秦楼楚馆,潇洒又快活。 清晨,天光微凉,太阳未出之时,段青云扛着大刀,下了安南山打着酒嗝摇摇晃晃的往府城内走去。 刚要走出安南山的山路,迎面突有一只体型似狗,皮毛火红的狐狸跳了出来,两只前肢抬起,后肢立地,人立而站挡在了路中间。 段青云行至跟前,红狐狸突然开了口:“路过的行人,路过的行人,你看我像人还是像仙?” 一只畜生如人站立也就算了,还开口吐出人言,换成普通人早就吓得大呼小叫“妖怪”跑了。 但段青云,何许人也?一代侠客,艺高人胆大,眼见狐狸开口虽奇,却并不惧。 段青云看着有趣,又因宿醉迷离,斜眼看向红狐狸,笑道:“你啊?我看你……像仙。” 红狐狸一听这话,眉眼顿时明亮起来。 不待红狐狸惊喜发酵,段青云又紧接着说道:“像春宵楼的花魁小水仙……啧啧啧,那小水仙,不愧为力压春风楼,逍遥楼的花魁。” “那小脸蛋,还没我一个巴掌大,又白又嫩,让人一看便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那小身段凹凸有致,曲线玲珑,尤其是那双大长腿,又白又直,小嗓音唱歌之时犹如天籁之音,啧,勾人啊!” 话音刚落,段青云突感一阵冷汗之意,低头便看见红狐狸一脸怨毒杀意的看着自己。 不待段青云有所反应,红狐狸身上变化突生。 刺目光华浮现,红狐狸发出凄厉喊声:“不要啊!” 段青云只见光华拉长变大,从小腿那么大点,迅速成长到一人高。 他眯了眯眼睛,光华消退,里面的身影浮现出来。 看清身影,段青云顿时瞪大了眼睛,愕然的看着小狐狸……不,眼前哪里还有什么红狐狸,分明是令他回味无穷,还在眷恋的春宵楼花魁小水仙。 红狐狸低头看了自己一眼,绝望的咆哮道:“段青云,我杀了你……” 它修行至今历劫无数,奈何一直无法自行蜕变,便想要走这取巧的路子,找一个福泽深厚之人给自己封正。 它都设计好了,不论对方说它是人,还是仙,对它都有利。 甚至为了怕封正之人,福泽不够影响寿命,它还特意找了安川府最有福泽,最有气运之人,可它万万没想到段青云竟然会这般回答。 “本仙是公狐狸,是公狐狸,你把本仙变成了母人,本仙杀了你……” …… “过了半山亭,便是安川府。” 卜测遥指前方亭子,说道:“道兄,不如你我在此稍作歇息如何?” 歇息? 玄玄子不甚理解,他们又不会赶路劳累,何必歇息? “卜兄,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难道也有热闹看?” 十多日的相处,玄玄子深刻了解到卜测的未卜先知之能,他觉得卜测一举一动皆有深意,令他苦心琢磨费思量却不解其意。 卜测每次指引,都能看到奇闻异事,这份占卜之能,着实令他艳羡。 卜测无奈的看向玄玄子,他该怎么解释才能证明自己并非事事占卜? 他想停下来,是真的想歇歇脚了。 奈何,这几日他走到哪里,哪里就有热闹看,搞得玄玄子还以为他多好看热闹,为此不惜不断占卜,只为凑热闹。 “道兄,你多虑了。” 卜测和玄玄子二人刚进入亭子坐下,便听得一阵打斗的声音传来。 “段青云,亏你为一代大侠,却是只知道逃跑的无胆鼠辈吗?” “放屁,老子与江洋大盗,凶徒恶贼拼命之时,可曾后退过半步?” “那你还跑,有胆子停下与我一战生死。” “老子是侠客,又不是傻子,你个妖怪,老子跟你打,岂不是白白送死?” 这声音虽然远,但卜测和玄玄子都非普通人,自然瞒不过他们的耳目。 玄玄子了然的看向卜测,一副果然如此的眼神。 他就知道,以卜兄这么喜欢凑热闹的性子,断不会无故停留,他既然停下来,那必定有热闹看。 这不就来了? 卜测叹了口气,他真不喜欢凑热闹。 不过一盏茶的声音,那打斗声音越来越近,抬眼便可见,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的朝着这边跑来。 段青云跑到跟前才看到,亭子里似是有两个中年读书人,他一咬牙,转身朝着另一处跑去。 区区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是两个老头,如何能挡得住他和那妖怪打斗扩散出来的余波? 还是往别处跑去,免得害了无辜路人的性命才是。 那狐狸有苦难言,以它修为何至于追不上一个人类? 纵然段青云有名的侠客,武功高强,它让出两条腿,段青云也不是它的对手。 奈何,它封正出了差错,损了修为,又被困成这般人身模样,极度不适,影响了它的速度,以至于七八日的功夫,都没拿下段青云。 突然见段青云强行扭转方向,有所停顿,红狐狸顿时找到了机会,猛地上前一窜,一副猛虎捕食的动作,就要将段青云给按下。 段青云察觉到身后异常,大刀出鞘,人为转身,而大刀已经从身后横扫。 红狐狸当即身子一扭,双腿在段青云屁股上一跺,灵活的把身子扭动了过去。 段青云不愧是武林高手,他的大刀已有刀气,一个不慎,它都会被伤到。 两道身影交手起来,段青云且战且退,红狐狸越打越怒,一个无心恋战,一个失了理智,这打斗可谓是寡然无味,并无出彩之处。 段青云有意远离半山亭,免得波及无辜老头,奈何打斗起来,他根本掌控不住红狐狸,一边打一边就到了半山亭跟前。 第一百四十三章 贫道难管糊涂案 “老头,你们快跑。” 段青云一边尽力抵挡,一边急切喊道:“她是妖怪,我打不过她。” 老头? 卜测捋胡须的手一顿,扭头和玄玄子对视一眼,二人无奈摇头一笑。 段青云余光瞥见那两个老头还站在原地不懂,顿时就急了:“老头,你们聋了?快跑,她真是妖怪。我只能抵挡她一会,不想被吃了就快点跑。” 红狐狸怒道:“休得胡言,我随时妖,但从不吃人。今日,我只要杀你报仇,旁人我不动。” 一位人间侠客,一位狐狸成妖,这分打斗之下,竟有些平分秋色。 段青云虽应对辛苦,但也算打的有来有往,短时间内难以决出胜负。 玄玄子笑道:“你们尽管打,不用管我们。” 卜测一脚踏出,挥手道:“还是去远些地方打吧!免得毁了这亭子,行人无个歇脚处。” 言罢!正在激战的段青云和红狐狸身影如水波荡漾,而后骤然出现在百米之外。 玄玄子愕然看向卜测,心中暗自做对比,他虽也可做到,但却需符咒施法,做不到这般挥手即可。 幽幽一叹,卜兄果然道法高深,定是真人无疑。 清徽山并无明确等级划分,但真人可为分界岭,统称为道法高深,并非凡人之躯的羽化仙人。 清徽山可称真人的只有三人而已,皆是摆脱肉体凡胎之困的高修之辈,在这凡间可当得一声仙人。 段青云和红狐狸惯性之下又交手几招,而后两个人骤然分开,惊愕的看向亭子。 “高人?神仙?” 段青云愣了下,继而狂喜道:“两位老神仙救命啊!这妖怪要杀人啦!” 段青云朝着亭子狂奔,狐狸妖怪说他有气运在身,他还不信,而今却是深信不疑。 他还真是运气好,刚被妖怪缠上,就遇见了仙人。 红狐狸则是气的龇牙咧嘴,露出野兽狂躁表情,而后只能不甘心的瞪了段青云一眼,转身就走。 既有仙人在此,想必今日它杀不得段青云报仇。 不过,来日方长,除非仙人将段青云收入门下,不然它迟早能找到机会报仇。 “那狐狸,跑什么?我们又不是什么不讲理的恶人。” 玄玄子挥手间,一张黄符如利剑射出,而后玄黄光华闪过,黄符化为黄色锁链,缠绕在红狐狸腰间。 玄玄子猛地一收手,红狐狸顿时被拖拽了过来。 红狐狸到了跟前,锁链顿消,让红狐狸惊恐之心,有少许安慰。 “哎呀,你怎么穿成这样?” 玄玄子看着红狐狸人形模样,不仅有些嫌弃的说道:“既为人身,当保守一些,坦胸露乳成何体统?” 红狐狸身着薄纱裙,内里透光,外里露出大片大片白腻山沟。 刚到跟前的段青云,听闻这话,脸上闪过尴尬之色,犹豫着是不是直接走比较好? “两位仙长容禀……” 红狐狸连忙跪下,委屈的哭诉道:“小妖修行三百二十七年,并无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今朝欲杀此人,并非作恶,而是报仇。” “仙长请法眼查看,小妖是公狐狸,是公狐狸啊!都是被这人所害,成了这般模样,又损了道行,而今想要变回本体都不行,被困成此,并非小妖所愿。” “小妖修行艰难,又无前辈指引,道行难以寸进,这才无奈走了“讨封”之路。” “仙长知道,一般人若是福源气运不够,就算能对小妖封正,只怕自身难逃反噬。小妖见他气运鼎盛,这才找他讨封。” 说道这里,红狐狸委屈的眼泪啪嗒啪嗒的落,而今它又是这般俏丽尤物模样,段青云看着还有些于心不忍,竟有冲动想上去替俏佳人抹泪爱抚。 红狐狸有所感,扭头看到段青云更觉屈辱,若非顾忌卜测二人,它险些压不住杀意。 红狐狸接着说道:“小妖找他讨封,他若嫌弃,大可不必理会。可他……这个发情的人类,竟出口将小妖封成了青楼名妓,” “仙长,您看,他还对我发情……” 红狐狸越发感觉屈辱,它是个公狐狸,是公狐狸啊! 出来讨封前,还和心爱的小白兔说,等他回去就可带着她畅游人间见识一番。 而今,它这般模样,如何还有脸面回去见心爱的小白兔? 段青云尴尬一笑,强迫自己收回了陷进去的目光,不怪他定力浅,实在是……这妖怪的模样太诱人。 卜测二人看向段青云,果真一个留恋花丛之人。 玄玄子看了看小狐狸,又看了看小狐狸,惨是挺惨,但他还是不厚道的笑了。 “贫道还说,你们一个虽充斥杀意,但并非邪恶之妖。一个满身煞气,也非作恶之人,因何这般恶斗,原来如此啊!” 哈哈哈…… 卜测瞥了玄玄子一眼,笑的这么开心,这不是给小狐狸伤口上撒盐么! 呵呵呵呵……下巴胡须微微颤抖。 咳咳…… 玄玄子看到卜测眼神,自觉这般狂笑不太好,收敛笑意,看向段青云道:“你也是,你这随口乱说,毁了人家近半的道行,怪不得人家要杀你。” 红狐狸愣了下,眨巴眼看向两个淡然的仙人,似乎并非传说中那般可怕。 它见到自己逃不掉,只想解释一下原因,不求仙人能主持公道,只求仙人能看在它并非有意作恶的份上,饶它一命,却不想仙人竟这般通情达理,不仅没有强硬要为人类撑腰,甚至还要为自己主持公道? 段青云一叹息,解释道:“两位神仙,这事也怪不得我段青云。当时醉酒赶路,脑子迷迷糊糊,它突然跳出来问我,它像人还是像仙,我一听仙就想到了那夜的小水仙,顺口说了出去,并不知会有这般后果。” 活了半辈子,谁见过这种事?他也是第一次遇见,没经验啊! 玄玄子笑道:“你说它像人也就罢了,还偏偏给人家定了性,说到底也是你理亏。” “不过,那狐狸你既找人封正历劫,也该预想后果,此番,他有错,但究其根本也是你起的因。” “嗨呀!这桩糊涂案,贫道可管不了,你们自行纠缠去吧!” 既然小狐狸并非作恶行凶,他一个世外之人,可不管这些。 玄玄子扭头看向卜测,就是不知卜兄可要管这闲事。 第一百四十四章 命运互换了心愿 段青云一听这话,就急了:“别啊!仙人,你们不管,我区区一个凡人,如何能斗得过它一个妖怪?” 跟人打,武功在高强他也不惧,但跟妖怪纠缠,他如何是对手? 段青云看了小狐狸又看,忍不住说道:“不是我说,你反正都是想要做人,做男人做女人又有什么区别?你就当我说了你像人不行吗?再说了,做女人多好啊!你瞅你这相貌,多少女人想求都求不来呢!” 红狐狸怒道:“你少说风凉话,你觉得女人好,你怎么不做?” “啧……” 段青云咂舌道:“嘿,你这话说的,好像我能选择一样?我要是个女人,又有这般相貌身段,素手一挥便有金银千两,可比我刀头舔血,接那赏金榜来钱容易。” 仙人面前,红狐狸不敢造次,但听得段青云还在说风凉话,又忍不住怒道:“这种祸端没有发生在你身上,你当然说的轻松。” “你一个做人的,岂会理解我们动物修行有多么艰难?历经无数劫难,好不容易有了点道行,全被你一句话抹除,又成了这般模样,我简直生不如死。” 做人多好,生来得天独厚,又有人类律法保护,生病了还有大夫给治疗,哪像它们动物,生下来处处是杀机。 小时候要防备天敌猛兽捕杀,长大了还要防备猎人陷阱,生病受伤全靠命硬熬,人类能理解这种痛苦吗?人类不能,人类只会说风凉话。 “切,我看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段青云嘴硬道:“你光顾着追杀我,何不安心适应适应,也许享受几年,你还会感激我呢!” 他不能理解狐狸的心态,不就做女人,有何痛苦?至于要打要杀? 哈哈哈…… 卜测捋着胡须笑道:“卜某看明白了,小狐狸,你说做人好?” 红狐狸怯生生的看了卜测一眼,它总觉得这个面嫩不说话的仙人,比那个长得严肃的仙人还可怕。 红狐狸恭敬的说道:“仙长,小妖是这么认为的……” 不等小狐狸接着说,卜测又看向段青云道:“段青云,你觉得小狐狸这般半人半妖,被困成女人形象很好?” 段青云觉得这个仙人意有所指,但他想不明白,顺心回道:“不错,仙人我觉得她这样很好。” 末了,段青云顿了下,看向红狐狸又说道:“我简直梦寐以求。” 他觉得,这样应该能安慰道小狐狸几分。 哈哈哈哈…… 卜测捋着胡须大笑起来,笑的玄玄子不明所以。 卜兄,现在才开始笑?这反应有点太慢了吧! 不等玄玄子开口,卜测看向小狐狸和段青云道:“既然如此,卜某就成全你们的心愿。” “你说做人好,他说做半妖女人好,那你们就换换……” 一言出,卜测双手结印,天命镜中闪过红狐狸和段青云的八字。 卜测以八字为基,牵引两方灵魂,以命运之变,调候(注1)之法,将二人灵魂牵引出去。 夺目光华闪烁,段青云和小狐狸忽感头晕目眩,一股股来自灵魂的拉扯力让他们无法抗衡。 呼呼呼呼…… 亭子之外,风云突变,飞沙走石,亭子之内光华轮转,刺目眩晕。 玄玄子近在咫尺,都看不清到底发生何事。 光华渐渐散去,他愕然看向红狐狸和段青云,两个人不一样了。 准确来说,他看不穿这两个家伙的气运和面相了。 “发生什么事了?” 小水仙样貌的女子开口,一开口她就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听着自己声音。 “啊?我的声音……啊……那不是我?这不是我?怎么回事?” 段青云扭头看着另一边的“自己”下意识的在身上摸了摸…… 嘶…… 入手一片柔软,段青云倒吸一口凉气,低头看去……看不见脚…… 红狐狸长大了嘴巴,伸手看了看掌心满是老茧的粗糙大手,抬眼又看向“自己的身躯”。 “仙……仙长……” 红狐狸感受了一下自身,气息浑厚,但都是人类武功内力,并无半点妖气道行。 玄玄子也看明白了,他难掩惊愕,这般手段着实匪夷所思,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概因,这并非简单的灵魂互换,以他目力可看出,此时狐狸灵魂就是一个人,段青云灵魂就是一个狐狸。 灵魂互换,附体之术,他知道并非这样,眼前之景,只能说明一人一妖,命运互相调换了。 感受到天命镜中“壬”水已经失去光华,卜测不禁有些心疼,不过看着眼前成果倒是颇为满意。 天干之力,果然与地支命力不同。 天干之力在于命运之力,与单纯的命力不同,其中更是有了运力,故此刚刚确认两个人心意之后,卜测突发奇想,这才动了手段,将一人一妖命运互换。 这一手,别说旁人,就连卜测自己都被惊艳。 “仙人,您……您莫要开玩笑啊!” 段青云欲哭无泪,嘴唇哆嗦的说道:“仙人,还请您高抬贵手,把我们给换回来吧!” 小狐狸也是欲言又止,它虽然觉得做人好,可它身体还有一百多年道行,没有一并带过来,就这般做人感觉有些吃亏。 卜测捋着胡须,说道:“卜某何时跟你们开玩笑了?既然,你们都觉得做对方好,而今成全你们,还有何不满?” 这这这…… 段青云一边露出担忧之色,一边手还不老实的在身体胸口上摸。 “妙啊!卜兄的手段,着实令贫道开了眼。” 玄玄子拍手称赞,笑道:“多亏卜兄手段高深,你们这也算是求仁得仁,普天之下可没几个人几个妖,能有这般福分,好好享受吧!” 卜测说道:“你们心愿已了,若再因此事多生事端,下次卜某可未必会这般好说话。” “道兄,热闹也看过了,咱们继续赶路?” 天干之力,就那么一波,已经用了,想要换回来,短期内他是做不到了。 “听卜兄的。” 本来还想再看看热闹,既然卜测这般说,玄玄子也无拒绝之理。 段青云盯着有容之胸怀,看着两个仙人一闪身出现在百米之外,简直欲哭无泪。 他倒是宁愿仙人不好说话!如今怎么办?他真要顶着这个身躯去倚楼卖笑? 堂堂一代大侠,这种事情可做不出来。 他自己去青楼那是快活,若是被别人快活……想想就恶心。 “仙长真的走了……” 小狐狸起身说道:“算了,这个身体虽然粗糙,但好在还有些内力在,也不算孱弱。我不陪你玩了,我要去人间看一看,那百年道行便宜你了。” 小狐狸适应能力强,也因为是妖族难免小心翼翼,不敢在仙人面前造次,如今尝尝做人滋味也不错。 段青云连忙起身追去,跑着跑着不敢甩手,成抱着膀子追去。 “你别走,那是我的身体……”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一坛老酒多波折 这一波,红狐狸和段青云或许觉得血赚,但卜测绝对不亏。 回想起那两个八字,卜测也很期待下次见面,但愿他们能撑得住吧! “卜兄,这安川府有一名酒,名曰古井贡酒,那滋味,一口下去回味三日。” 玄玄子笑道:“白吃白住了卜兄这么久,贫道也很不好意思,今日这酒水,贫道请了如何?” 省了这么久的钱,一顿酒水还是能请得起。 卜测看了玄玄子一眼,笑道:“那就有劳道兄破费了?” 玄玄子总觉得卜测笑的别有深意,好似看穿自己的想法,但他也无介意,心怀坦荡,何惧看破? “不妨事,不妨事。” 玄玄子不好别的,就好一口酒,好看一眼热闹,来了安川府没道理不痛饮一番本地名酒。 说起这古井贡酒,和他们道家还有些渊源。 四百余年前,一个叫古井的年轻人,上山求道,拜了一位号称醉道人的道士为师。 这醉道人,人如其名,成日里酒醉酣睡,他有多能喝呢?传说他能日饮八斗,夜饮十斛。 一斗酒为十升,十斗为一斛,不论真假,足可见这醉道人有多么好酒。 日日这般饮酒,如何还有功夫教徒弟? 所以古井上山十年,道术没学会一个,经文没会背一篇,这酿酒的功夫倒是与日俱增。 二十年后,醉道人难得有一日清醒,将徒弟都叫到跟前。 言说:“徒儿们啊!为师将要羽化前往那东极青华世界,与你们师徒一场,并未传授你们什么本事,你们可曾心有怨愤?” 尊师重道,古来传承,拜师就如认父,只有不孝的徒弟,哪有不好的师父? 徒弟们别说没有,就是有,肯定不会这个时候说出来,那么多年都熬了,还差这一哆嗦? 醉道人听完徒弟们表孝心,很满意,就把徒弟们依次叫上前来。 大徒弟传了个什么法,二徒弟传了个什么道……到了古井的时候,醉道人悠悠叹了口气。 这几个徒弟之中,要说醉道人最舍不得的,还就是古井,因为平日里他喝的酒全是古井酿造,能舍得吗? 醉道人刻意把古井留在了最后面,让其他徒弟都出去,这才单独和古井说:“徒儿啊!为师传给你师兄们的本事,都需一番磨砺,你和他们不同,你心性单纯,传你道术只怕会误你终身,而今为师别的本事不传你,就送你一个名流千古的机会吧!” 在古井期待之中,醉道人传了他一张配方,自己喝酒喝了这么多年领悟出来的好酒配方。 古井傻眼了,还以为什么名流千古的机会,就这? 不过,古井也的确是老实,虽然失望,但还是拜谢了师恩。 传完了古井酿酒配方,醉道人便凡尘俗缘已了,含笑羽化而去。 师父死了,别的师兄都有了道术做营生,古井没有啊!他就只能带着配方下山。 还真别说,这酿酒的方子当真不凡。 古井酿酒,出酒之时,那可谓是十里飘香,百里留名。 前朝一皇帝微服私访到了安川府,听闻古井酿造的酒有名,悄悄的来喝一次。 一口下去,回味无穷,竟有种飘飘欲仙之感,当即御笔一挥,钦点古井之酒为贡酒。 此后,古井贡酒的名字便流传下来。 古井,虽死,但而今名声还有流传,也算是应了醉道人之言。 听了玄玄子的讲解,卜测才知道古井贡酒,并非是因为一口老井得名,而是一个叫古井的年轻人酿造的酒。 二人说话间,到了古家酒肆,正是那古井后人所开。 “掌柜的,来一坛你们三十年的窖藏老酒。” 一脸愁容的中年掌柜,听到这声音,抬头看向卜测二人,拱手道:“两位客官,实在不好意思,今日小店有些事情,无酒可售,请两位先去别家饮酒吧!若两位实在想要喝,不如留下个地址,过几日小店恢复经营,定亲自送到府上。” 卜测早已注意到,这店内一片惨淡,除了他们二人外,竟无其他客人。 这可不像是一个远近闻名的老字号,该有的营业状态。 玄玄子一听这话,不乐意了,过几日他们都到京城了,那还有时间再来喝酒? 但他并非不讲理之人,耐心问道:“掌柜的,发生何事?若是此地不方便,贫道可带走去别处喝。” 掌柜的赔礼道:“客官,这是东家的私事,老朽一个掌柜,实在不好多言。总之,今日无酒可售,两位还是请回吧!” “嘿,你这老头,东家有私事,和你卖酒有什么关系?贫道又不让你东家亲自伺候,你拿了酒售与贫道不就行了?” 他要的又不是现酿的酒,要的是窖藏,今日没有,难道明日还能有了? 这掌柜的,又不说个理由,这般言说,实非待客之道。 掌柜的无奈一摊手,说道:“客官,这酒真是拿不出来……” “莫掌柜,人家慕名而来,岂有将客人推之门外之理?” 掌柜的话还未说完,一个神色憔悴,约莫双十年华的女子走了出来。 “两位客官见谅,酒窖出了些许问题,您要的三十年窖藏,都在酒窖之中,今日的确是取不出。” 女子沉吟着,扭头看向掌柜的说道:“莫掌柜,我记得店里有一坛镇店五十年老酒,去给两位客官取出来。” “小姐,这……这坛酒可是咱仅存的门面,这如何使得?” “酒本来就是给人饮用,若是不喝,一直放着又有何意义?去吧!” 女子冲卜测二人行了个万福礼,又说道:“两位莫怪,今日这五十年窖藏,就按三十年窖藏的价钱结算即可。” 还有这种好事? 玄玄子笑道:“这才像是做生意的样子,如此那就却之不恭了?” “卜兄,今日咱们可有口福了。” 玄玄子说着,虚引卜测在店内坐下。 “卜兄,莫怪贫道不舍金钱,实在是囊中羞涩,三十年窖藏已是贫道所有金银,他日贫道有了余钱,再来请卜兄喝一次百年窖藏,那才更香呢!” 玄玄子扭头瞥了一眼那女子,他可不是喜欢占便宜的人,人家让利给他,他也自不会让人吃亏。 看这女子霉运缠绕,待会喝了酒,从别处补给她也就是了,总不会叫她吃亏。 第一百四十六章 装个无赖测人心 “客官,您还要在店内喝?” 掌柜的拿了酒出来,肉疼的递给玄玄子,却见二人还要酒杯留下来饮用,脸色又变了变。 玄玄子故作严肃:“你这老头,好生奇怪,先前酒不卖贫道,而今又不愿让贫道留下饮用,莫不是嫌弃贫道?” 柜台后那女子抬头说道:“两位客官,实不相瞒,本店有些麻烦事,莫掌柜不让两位留下,也是出于一片好心。两位,若是无事,不如就拿了酒另寻他处饮酒。” 玄玄子看向卜测:“卜兄,怎么说?” 卜测笑道:“道兄,可是怕麻烦之人。” “这个,贫道还真是!” “巧了,卜某也是,另寻他处岂不是麻烦?就在这里饮了吧!” 卜测说完,二人相视开怀大笑。 玄玄子笑道:“哈哈哈,妙极妙极,另寻他处太过麻烦,就在这里喝。” “你们……” “罢了!莫掌柜,既然两位客官执意如此,你便给客官上酒具吧!” 那女子不过双十年华,面容精致之中又稍显稚嫩,然为人处事却自有一股淡然不惊的气度。 嘭…… 拍开泥封,酒香味凝而不散,光闻不喝便知此是好酒。 咕噜咕噜…… 酒水倾倒,凝成一线,胶而不散落,酒色呈青翠,如上好碧玉之色。 “卜兄,请……” “道兄,请……” 一饮而尽,入口柔和,回味甘甜,如一线丝绸,顺喉咙滑入腹内,齿颊生香,竟无一丝苦涩酒气。 嘴唇品了品,这才有淡淡酒气在鼻子中蔓延。 “好酒,好酒啊!” 卜测目露惊喜,两世记忆之中,还从未喝过这般好酒。 果真,回味无穷。 玄玄子听到卜测赞叹,与有荣焉,笑道:“这不过五十年的窖藏已这般美味,听闻古家藏有古井亲自所酿之酒,更是不知何等美味。将来,贫道发达了,定要请卜兄饮上一杯。” 卜测听出玄玄子意有所指,抬头笑道:“道兄,莫要哭穷,今日这酒水,又不需你来掏钱。” 这话一出,二人同时扭头看向那女子。 玄玄子越发觉得卜测有趣,能结识卜兄,不虚此行。 玄玄子问道:“卜兄,以为古家麻烦因何而来?” 卜测端起酒杯,反问道:“道兄以为呢?” 哎…… 玄玄子感叹道:“卜兄莫要拿贫道开涮,贫道识人无数,自认还未见过卜测之道,有超过你卜测之人。贫道,更是不擅此道,就不在卜兄面前献丑了。” 当今天下,占卜一道执牛耳者莫过于“天星道”,然,见识过卜兄方知,天星道不过尔尔。 一道尚且不如卜兄,更何况一人? 卜测一饮而尽,淡然道:“不过一桩小事,道兄且看,这古家小姐当不当得你我管这闲事。” 帮或者不帮,怎么帮,还得看古小姐为人如何。 玄玄子笑道:“待贫道测她一测,看这女子是否表里如一。” 卜测觉得有趣,他想看看玄玄子有何高招可测人心。 玄玄子起身朝着柜台走去:“这位小姐可是这酒肆的东家?” 古淳放下账本,抬头看向玄玄子点头道:“不才,如今酒肆正是小女子当家。” 玄玄子摸了摸衣袖,掏了掏荷包,一副囊中羞涩的窘迫感,低声说道:“古小姐,贫道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可否与古小姐商量商量?” 古淳本着服务至上,说道:“客官,且说来一听。” 一旁的掌柜欲言又止,看向玄玄子眼神已经带着警惕。 古淳却佯装不知,看向玄玄子。 玄玄子指了指卜测,说道:“贫道这好友,慕名古井贡酒已久,今日也是贫道糊涂,到了此处,便邀请好友过来饮酒,却不料……出来的太过匆忙,忘记了带银钱,又不想让老友窘迫,不知古小姐可否行个方便,待明日贫道再送酒钱过来如何?” 莫掌柜一听这话,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顿时急道:“这如何可行?我们又不认得你是谁,你若一去不回,这酒钱我们何处寻来?” “你这道士,可莫要得了便宜还不知足,我家小姐好心,五十年的窖藏当三十年的价格卖你,已经少了你不少银钱,你怎能这般不知羞耻,还想着一文钱不出?” 按照价格,这五十年的窖藏老酒,价银九两七钱,便是按照三十年的价格,也值六两八钱银,这可并非一个小数目,岂能平白被赖账。 古淳幽幽叹了口气,抬头看向面红耳赤的玄玄子,无奈问道:“客官,真的一钱未带?” 玄玄子光棍的甩了甩袖子,言道:“身无分文!” 莫掌柜低声道:“小姐,您可不能纵容这厮,我看不如扭送他到官府,届时自有银钱付账,便是没有,也得叫他吃一番苦头,可不能白费了咱们一坛好酒。” 玄玄子自然听得到这话,他却不理会,将古淳神色看在眼中。 唉…… 古淳叹了口气,说道:“莫掌柜,得饶人处且饶人,况且人家也没说不给,谁还没个难处?对我们来说,不过一坛酒,放在这里,也是无用,既然他们已经喝了,你便是送他们见官,于我们也无好处。” 古淳抬头看向玄玄子,说道:“罢了罢了!客官,您也不用说送银子什么,今日这坛酒就当小女子请两位喝了,只求你们喝完尽快离开吧!” 莫掌柜急了:“小姐,您总是这般好心待人,可谁又能这般好心待您?” 古淳心累的挥了挥手:“莫掌柜莫说了,我已有决断,就这样吧!” 古淳是真心还是假意,卜测和玄玄子看的分明,这小姑娘的确表里如一,以诚待人,以善为行。 “哈哈哈……” 玄玄子笑道:“既如此,那贫道二人可就走了?” 莫掌柜气的不行,无奈一跺脚,瞪了吃白食的玄玄子一眼,但东家发了话,他又不能越俎代庖强要银钱。 “走吧走吧!” 古淳无奈的摆手。 “走?谁要走?今日你们谁都走不了。” 古淳话音刚落,变故又生,一锦衣青年带着十多个满脸痞气的壮年冲了进来。 玄玄子见状,倒也不着急表漏身份,又走回了卜测身边坐下。 “古阳,你到底意欲何为?” 刚刚还柔柔弱弱的古淳,一见到这男子到来,顿时柳眉倒竖,身上自生一股硬气。 “不论如何,你我家事,都不干别人关系,让你的人让开,让客人离去。” 玄玄子笑道:“古小姐,不用管我们,有热闹看,贫道不着急走。” 他们若是走了,这赠酒之情,又要因果纠缠,她有麻烦,他们也麻烦。 第一百四十七章 仙人岂可轻易辱 第一百四十七章 “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莫掌柜气急:“都说了不方便,你还纠缠买酒,我家小姐破例把镇店五十年的老酒拿出来,你又说没钱付账。好,我家小姐又好心的免了你酒钱,就不思感恩就算了,竟然还想着看我家小姐的热闹?” 哪有这么专挑善心人欺负? 玄玄子也不生气,笑道:“你这掌柜倒是气性大,你家小姐还未说什么,你倒是不依不饶。” 古淳叹了口气,说道:“客官,你还是带着你的好友先行离开吧!这里热闹,实在没什么好看。” 一旁捋着胡须,纵观全场的卜测暗自点了点头。 不错,这古小姐不仅心善,也是难得的好脾气,值得玄玄子出手相帮。 不过,就这样,还不够。 古阳气势汹汹的喊道:“怎么没什么热闹好看?古淳你嫌丢人,就不要做出来,现在除了这等事,就别怕被人看。” 古阳指着玄玄子呵斥道:“老头,本少爷今天给你说一桩奇闻,给你长长见识。” “还有那边那个老头,你也别装听不见,过来听本少爷给你们讲个新鲜事,让你们好好看看,这位装模作样的古家大小姐,是个什么东西。” 古淳俏脸如寒霜,她压了压怒气,沉声道:“古阳,你休得胡言,莫忘了你也是姓古,祖宗基业,岂容你来诋毁?” 古阳一听这话,顿时脸色狰狞扭曲的咆哮道:“古淳,你还知道我也是姓古?祖宗基业,凭什么你全部把持?难道不该有我一份?你一个女人,迟早要嫁出去,难道你还想带着祖宗基业改姓不成?” “你若识趣,就该交出配方,不然就把家印交出来,你一个女人有什么资格全部霸占?” 啧…… 玄玄子咂舌,原来是争家产,实在无趣。 古淳实在不想在外人面前闹出家丑,她要为古家的名声考虑。 “怎么说不出话了?你不说,我说……” 古阳看古淳闭口不言,越发来劲,阴阳怪气的说道:“我的好姐姐,你想让我从何说起?是从你一个女人霸占古家家产说起,还是说酒窖为何开不了?” “古阳,你给我闭嘴。” 古淳怒道:“你有什么话,后日开了祠堂大家一起说……” “我偏不,你真把自己当大掌柜,当家主了?” 古阳嗤笑一声,脸色不屑,但眼神难掩嫉妒:“你做得出,就别怕别人说。我告诉你们,为什么酒窖开不了,因为……” “酒窖开不了,不就是因为你弄了一只小鬼守门?” 古阳话还未说出,卜测已经开口。 众人赫然扭头看向说话之人,只见那长须飘飘的……中少年? 卜测弹了弹衣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一副云淡风轻之色负手走来。 “你……你说什么?” 古淳惊愕又怀疑的看向卜测,质问道:“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本以为是什么好看的热闹,不过是一出狗血争夺家产的闹剧,实在无趣。 卜测也懒得继续看下去,直言道:“走吧!我们两个,总不能真的白喝你一坛酒,不过区区小鬼,顺手帮你除了就是。” 古淳一进来,卜测就看出来,她的麻烦,皆因眉心一点阴气缠绕,但因为太少,不好确定就是被鬼怪所缠。 直到古阳进来,他周身阴气弥漫,又有怨气缠身,这般明显,卜测和玄玄子若是还看不出情况,那他们真就白喝人家的酒了。 “去哪?” 古淳愣了下,下意识的问道。 古阳眼看着这人踱步走来,顿时回过神来,怒道:“你这糟老头子,胡说八道什么?你定是听信了古淳颠倒黑白之话,不错酒窖的确有鬼,但那是被她害死之人成了冤鬼来找她报仇了,跟我古阳有什么关系?” 古阳惊疑不定,这件事情,整个古家除了他自己,根本没人知道是他做的,就连古淳都不清楚,没道理一个糟老头子会知道? 玄玄子冷冷的瞥了古阳一眼,说道:“是与不是,过去古家看看不就知道,何须争辩?” “你们让我去我就去?我不去……” 古阳目光游离,而后突然指着卜测和玄玄子叫嚣道:“哦,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古淳,你可真不要脸,你为了坐稳大掌柜,你竟然勾搭了两个糟老头子来为你说话。哼,亏得你们道貌岸然,装的跟真的一样,原来是她的奸……” 啪…… 古阳话还未曾出口,人已经倒飞出去,无人看见谁动手,他好似是自己飞出去。 玄玄子脸上仍旧是笑意,只是这笑意看起来,令人入赘冰窟。 “说,继续说,贫道二人如何?” “谁?谁打我?是你们?你们两个……” 啪…… 噗…… 古阳脑袋又遭重击,化为出口鲜血喷出。 “贫道如何?” 玄玄子朝着古阳逼近,他们脾气好得很,只要在底线之内,如何蹦跶都懒得管,但触碰到底线……哼哼,世外之人也会发脾气。 古淳这才反应过来,古阳是什么意思,俏脸一红,又羞又怒。 但看着眼前变故,她又顾不上动怒,只觉眼前变化匪夷所思。 “里门到底似什么人?” 古阳脸肿胀的如同猪头,说话都说不清楚,他满眼惊恐,两次击打他都未看到是谁对自己动手。 “愣着干什么?给我上,打死这两个糟老头子……” 古阳一边后退,一边冲着手下呵斥。 “你看他们敢动吗?” 玄玄子扫视了那些惶恐的小喽啰一眼,呵斥道:“滚出去,莫脏了贫道的眼。” 古阳的狗腿子听到呵斥,浑身一震,接着脸色呆滞,眼神空洞,往地上一趴,朝着门外“滚”了出去。 摄魂术…… 卜测眼眸一亮,清徽山果然有好东西,不只是擅画符一道。 此摄魂法,因言而行,可谓是言出法随,不需另行结印,不可谓不妙。 “妖怪……你们四妖怪?” 古阳惊惧不已。 “不长记性,还敢胡言?” 玄玄子一挥手:“你这张嘴不会说话,只会发出恶臭之气,不该长在此处。” 说话间,一股玄妙之力从玄玄子手掌挥出,落在古阳身上。 第一百四十八章 家运凋零配方失 只见,古阳的嘴巴似是活了一样,扭动起来,而后竟然挣脱了脸颊顺着脖子往下面滑去。 脸颊上原本嘴巴的位置,已经成了光秃秃的完整体,看起来鼻子下面就是下巴,嘴巴完全消失,没有一点痕迹留下。 嗯…… 咕嘟咕嘟…… 水流的声音在古阳身上响起,接着便看见他身下流出一滩骚臭之物。 呃…… 古阳低头一看,嘴巴……他的嘴巴跑到屁股上面了……不能开口,一开口屎尿横流,恶臭直冲脑门。 浑身一阵哆嗦,古阳眼睛一番,吓的晕死了过去。 古淳吓得也是脸色惨白,活了二十年,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一挥手,把人嘴巴给变没了。 古淳连忙跪下道:“古淳不知道两位是活神仙,多有怠慢,还请活神仙海涵。” 嘭…… 一旁的莫掌柜,腿一软直接重重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言语。 听到这话,玄玄子扭头说道:“哎,贫道只是一个苦修道士,可不是什么活神仙。神仙,是这位……” 他眼神看向卜测示意。 卜测笑道:“道兄,莫要谦虚,你这般手段当不得一声活神仙,我又如何能当得?” 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 “卜兄莫要取笑贫道,区区小术在卜兄面前献丑了!” 玄玄子又道:“卜兄,这厮辱我,我已经出气,卜兄难道不作处置?” 报仇之事,当自己来才快哉! 况且,他这般处置,太过轻饶。 “那卜某也给他长个记性吧!” 卜测撇向古阳,眼神微冷,挥手间古阳头顶钻出一道火红夹杂玄黄的气流。 玄玄子明显感觉到古阳身体有什么东西缺失,他上下仔细打量,却又看不出丢了什么。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卜测没有卖关子,直言道:“既然他口角缺德,这出纳官留之无用,便让他做三辈子哑巴,长个记性吧!” 若只是骂他倒也不至于这般严惩,毕竟他们毫无关系,然,此人连自己亲人都不放过。 凭空污蔑人清白,而今时代,此言若是流传出去,岂非要逼死古淳? 其心险恶,其人无德,那就三生不要讲话,也受一受这流言蜚语之苦。 玄玄子目瞪口呆,还能这般做? 果然,卜兄是真正的得道仙人。 他清徽山佼佼者,尚且只能影响当世,而卜兄却可一言定三生,这般通天之能,怕是一般仙人都比不上。 也不知卜兄真正实力,到底能高到何处。 古淳瞥了古阳一眼,叹了口气,这般也是他咎由自取,在家作威作福也就算了,念在一家人的份上,她还能让着他几分。 在外还这般口无遮拦,辱骂了真正仙人,理当自食恶果。 古淳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道:“古淳求教,诚如仙人所言,酒窖有怨魂作祟,还请仙人指点,古淳当如何做,才能安抚怨魂?” 玄玄子言道:“带路就行,贫道又不是没皮没脸的人,怎好白占你一坛酒的便宜?区区怨魂,贫道帮你抹了就是。” 古淳闻言一喜,连忙说道:“酒窖就在城北古家大宅,两位高人稍等,我这就去准备车马……” “不必麻烦!” 卜测挥手道:“卜某,带你们过去就是。” 一言出,脚下波纹扩散,卜测三人身影骤然消失。 一直在瑟瑟发抖,不敢言语的莫掌柜,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小姐真的消失了。 “我的娘啊!真是神仙,这两位真是神仙,我……我好像也骂了神仙……” …… 咻…… 玄玄子手中黄符激射而出,酒窖之中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 他挥手间,手中捏着一团散发黑气,如老鼠大小的怨魂。 “卜兄,贫道给你扇子加点凉气如何?” 玄玄子捏着怨魂看向卜测。 怨魂阴气缠绕,被困在扇子之中,炎炎烈日之下,扇出来的风都是冰冰凉凉。 虽说,到他们这个修为,已经寒暑不侵,但烈日能有一阵凉风吹拂也是舒服的。 卜测瞥了玄玄子腰间百宝袋一眼,明明就是嫌弃这怨魂分量小,恶行又罪不至死,不好处置。 一伸手,掌心凭空出现一把折扇。 唰…… 折扇打开,在玄玄子手上盖了一下,便已将怨魂收入其中给王礼作伴。 玄玄子低头看着掌心,他刚才一丝感觉都无,若非亲眼所见,都不知怨魂如何消失。 “此间事了,卜兄,我们这便离去?” 酒也喝了,热闹也看了,继续留下来被人供着可不好。 卜测正欲点头,一旁回过神来的古淳连忙说道:“两位仙人留步,二位稍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古淳连忙急匆匆的朝着酒窖跑去,不多时又急匆匆抱着两个古朴的酒坛跑了出来。 因为跑的着急,古淳额头上布满细碎汗珠。 古淳诚心道:“两位仙人,这是祖宗古井亲自酿造的酒,而今已存四百三十三年,也是我古家传世之宝,今日得遇两位仙人出手相助,便献给两位仙人饮用。” 玄玄子动了动鼻子,眼睛都明亮了几分。 一坛只剩下半坛,但香味却分毫未减,反而更加醇香。 “这如何使得?” 玄玄子虽然意动,但还是拒绝:“此酒既为你传家之宝,还是留着吧!” 一坛五十斤窖藏的因果刚刚了解,岂能继续纠缠? 古淳眉头皱了皱,摇头道:“两位仙人是好酒之人,赠给你们,才不算辱没这两坛好酒。否则,将来给别人喝,沾染了铜臭才是真的糟践了好酒。” “且……今后,古井贡酒或许就此绝迹,这两坛酒就当给两位的一个念想。” 古淳言辞诚恳,并无半分献媚,虚晃之意。 卜测一挥手一坛子酒从古淳怀中消失,笑道:“这酒,卜某收下,不过卜某也不白要。” “古井贡酒配方,源自四百余年前的醉道人。” “此缘延续四百年,而今这份缘分已散,你古家酿酒配方当已经丢失了吧?” 凡是不可占尽,所来所往皆因为一个“缘”字。 古家家运,而今飘荡,道韵已失,可见是源自醉道人的配方,已不能给古家延续运气,不难猜出配方出了问题。 古淳愕然看向卜测,幽幽一叹,说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仙人……” “父亲离去的突然,古家嫡传一脉又只有父亲才知道古井贡酒的配方,而今配方已失,只怕将来古井贡酒再不复存在。” 古阳只知道她这个家主来的容易,却不知道她压力有多么大。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轻易把这两坛酒赠送出去。 卜测捋着胡须笑道:“祖宗福源,庇荫子孙,虽有所期,但未尝不可延续。 ” 第一百四十九章 卜测妙法功德报 卜测捋着胡须笑道:“祖宗福源,庇荫子孙。虽有所期,但未尝不可延续。” 先人种树,后人乘凉,祖宗作恶,后人遭殃。 福源和祸端,向来是因果而定。 古淳今日种了善因,理当有所善果, 她还在迷糊,玄玄子却眼前一亮,惊喜道:“卜兄,莫非你还知晓酿酒之法不成?” 古淳之难,在于配方丢失,古家无法继续酿酒。 要解决此事,便需古家出酒,看卜兄这般胸有成竹,定是知晓什么酿酒配方。 卜测摇头一笑:“并无,不过卜某确可帮她一二。” 抬眼看向古淳,天命镜中显出她的八字。 伸手掐算一二,卜测举目看去,朝着院中一处老井走去。 此时,古家其余宗族长辈,听到消息匆匆而来。 方才古淳要将家中仅存两坛,祖宗亲手酿造的酒送出去之时,正好被人看到,这才迅速喊了古家所有人过来。 一为阻止,二当然是想趁机把古淳从大掌柜位置上赶下来。 女子再有才能,在这时代也不会被认可,反而还因为女子身份,被她领导感觉到屈辱,眼馋她位置的人,并非一个古阳而已。 不等兴师问罪而来的古家众人开口,卜测便已经动了手。 他双手结印,体内天命镜浮现,如同一轮炙热烈阳,让人无法直视。 天命镜轮转之中,光华照射在古淳身上,将她过去所行,一一在天命镜中闪过。 体内命力调动,卜测手掌引动间,古淳身上生出一缕缕玄黄之气,朝着天命镜中汇聚。 炙热的光华变成了暖阳色,紧接着天命镜中激射出一道如小儿手臂那般粗壮的光柱,落入院中井内。 这还不够…… 古家一族气运,岂能靠古淳一人支撑? 天命镜再次轮转,这次在古家其余众人身上闪过,恶行不显,德行昭彰,将玄黄之气抽离出来,再经天命镜,与众人命运勾连后,射入到井内。 古淳等人,只觉得体内有什么东西被抽离,但又不是完全抽离,他们隐约还有所感觉。 随着玄黄光柱激射到井内,他们冥冥之中感觉对这口普通水井,有了些许关联。 双手再次结印,天命镜飞入到卜测体内,再次和他融为一体。 众人仍旧未从惊愕之中情绪恢复过来,便是连玄玄子都不知发生了什么。 卜测抬手间,井中一道水柱冲出,化为漫天雨雾洒落在整个院中。 “酒香……” 玄玄子最先发现异常,他抽动鼻子,便闻到满院飘荡醇厚的酒香之气,甚至还要远胜之前他们喝过五十年窖藏。 抿了抿嘴唇,果然是甘醇浓厚的酒水。 “好酒,好酒……” 作为好酒之人,玄玄子一滴便可品出好坏。 “嗯?” 玄玄子察觉到不对劲,他一个闪身到了水井前,招了招手,一捧井中水被他摄出。 仰天张口,水团尽数落于口中。 玄玄子初而皱眉,而后眼眸大亮,扭头在看卜测,眼中已经难掩惊艳之色。 “妙,妙,妙!” 玄玄子连道三声,这声音惊醒古家众人。 “这……这是怎么回事?” “好香的酒气,下雨……不,下酒了?” 众人惊愕不已,敬畏的看向卜测。 “古小姐,你这酒送的可赚大发了。” 玄玄子点破道:“两坛酒,换得源源不绝一口酒井,福泽数代,贫道都有些艳羡。” 他要是也能有这么一口井,何愁银钱换酒。 卜测笑道:“道兄若是想要,卜某也可为你理一口出来。” 玄玄子愣了下,连忙摆手:“不敢劳烦卜兄,这份口福贫道可消受不起。” 此井和功德之力相连,他要是真有这口井,成日里得多做多少好事出来? 对于古淳来说,这口井妙不可言,对他来说却是负累,不好不好! 古淳听到这话,连忙跑到井边,放下水桶,迅速的拉了半桶水上来,也顾不得什么大家小姐礼仪,伸手捧起一捧醇香清凉灌入口中。 “是酒,是酒,真的是酒……” 古淳惊喜不已,连忙喊道:“叔公,堂叔,你们快过来尝尝这酒的滋味如何?” 不等古淳说,几个老头已经争相上前,纷纷捧起品尝。 “好酒,好酒,比咱们家原来的酒滋味更好,酒香更加悠长,酒气更加饱满,一口下去清凉酒气直上头颅,让老夫感觉神清气爽……” “这哪里是酒,分明就是琼浆玉液,仙人圣水……” 一群人惊喜的面色潮红,恨不得直接跳下去喝个痛快。 “仙人大恩大德,古家如何为报才好?” 古淳回过神来,正欲找卜测跪拜大恩,扭头却发现,哪里还有两位仙人的身影? “仙人呢?” “两位神仙呢?” 古淳连忙询问,但众人都围在水井边上,哪里还有工夫留意别的? “大姐大姐,你快看井上有字浮现……” 刚才告密的男子,急切的呼喊古淳。 古淳连忙跑过来,便看见井沿上浮现两行字:“莫道仙人法轻赠,缘起皆因有善行。今朝功德水化酒,来日作恶祸端生。”。 …… 安川府外,通往安南山的僻静山道上,两道飘然俊逸的身形走过。 玄玄子畅快笑道:“开眼,卜兄真是又让贫道开了眼,将功德之力转换成福源酒井,普天之下,也就只有卜兄能做到。” 对于古家来说,最大的福分不就是酒吗?因此将功德之力转化为酒,可谓是功德之力最大的妙用。 只要古淳延续善心,且带着古家共施德行,这口酒井便会一直延续,至于能走多远,还看古家家训能否代代教出良善人。 “道兄,莫要说笑,天下间之广,修行者良多,我卜某人不过沧海一粟,岂能独占鳌头?” 卜测心情也很畅快,虽然给古淳算命没有点亮天干地支,但也算收获不浅。 能明显感觉到天命镜饱满圆润起来,应当是理善惩恶,也算归拢天命,故而有此变化。 这是卜测最近一来最大发现,他心中有了模糊的方向,至少知道自己应当怎么做,而非之前那般摸着石头过河。 玄玄子说道:“卜兄,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谦虚。实不相瞒,天下之广,贫道去过,修行之多,贫道见过,然,唯有卜兄,品德和修为均令贫道敬佩信服。” 这可不是吹嘘,实事求是,他玄玄子也是有风骨之人,不会献媚胡言。 卜测听到这话,眼前一亮,他正愁无处知晓此方世界修行界中情况,玄玄子见多识广,正好可为他解惑一二。 “道兄,此处山川秀丽,景色宜人,不如你我就在此处把酒畅谈,坐而论道如何?” 闻听此言,玄玄子也是眼前一亮,哪有不应之理? 第一百五十章 修行之路何其艰 寻得一平坦之地,卜测挥手召唤:“紫福禄……” 紫福禄应声飞出,将小院吐了出来。 紫福禄?紫葫芦。 也不知卜兄是哪里人士,这口音倒是特别。 玄玄子还是第一次听卜测喊紫福禄名字,还道是卜测口音特别,未察觉这是法宝本名。 二人虚引对方,进入小院。 “卜兄,这颗不开窍的桃树有何特别之处?值得你这般带着它。” 玄玄子早就想说这颗桃树,只因之前关系不到位,不好冒昧询问。 他也在小院住了不少时间,知晓卜测每夜修炼从不懈怠,院中灵气浓郁,堪比洞天福地。 不说成精的翠鸟和白鼠妖,就是墙角的野草都生出些许灵性来,唯有这颗桃树,空长了罕见体积,却仍旧不开窍,毫无灵性半分灵性可言,实在怪异,这才忍不住开口询问。 玄玄子还想着,是不是自己眼光不行,未曾看出桃树特别之处? 卜测瞥了一眼桃树,也是打趣道:“够大算不算特别?这般不染灵性也是罕见。” 按理来说,这可桃树之前还被星辰之力侵染,就算不开灵智,也当生出灵性。 可它……偏不,便是结出过数百颗不同寻常的果子,也仍旧是不染丝毫灵气。 若非放在小院之中,移植在外面,怕是活不过半个月,真不如墙角的花花草草作用大。 玄玄子听到这话,也是笑了:“这便是平庸之福吧!” “卜兄,五十年的窖藏贫道已知滋味,却不知这四百多年的窖藏,该当是何等美味?” 玄玄子看向卜测,意有所指。 “你啊你,人家赠你你不要,非要推给我,我还未曾暖热,你就惦记上了。” 卜测无奈一笑,挥手间石桌上两个酒杯,一个满是泥泞的酒坛凭空出现。 玄玄子笑道:“卜兄,以你对古家的恩德,别说两坛,便是两百坛也值得!至于贫道,因果了却,再沾麻烦。” 况且,卜兄收了,他也能喝不是?还不用沾染古家因果。 “贫道来给卜兄斟酒……” 玄玄子屈指一弹,酒坛上积攒了几百年的灰尘尽数落下。 拍开几乎成了石质的封口,青色的酒水,好似草木汁液,浓稠之中又显丝滑。 “卜兄,请……” “道兄,请……” 二人碰杯饮用,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扩散。 并非是酒的味道,而是这一口酒下去,竟然让他们这种身体都有了反应。 体内灵气受到刺激迅速的流动,修为随之缓慢增长。 不用修炼,一口酒可抵得上月余修行,着实让卜测二人都惊讶了。 “怪不得醉道人沉迷其中,若日日能开怀畅饮此酒,贫道也甘愿醉悟酒中道。” 玄玄子惊喜不已,他抬头看向卜测,却傻了眼,口中醇香未曾来得及消退,便成了酸涩。 只见,卜测生出翠绿光华,周身有草木藤蔓异像生出。 好似从卜测体内生长出一根参天巨藤,散发着勃勃生机。 不对……不是一根,是两根,一阳一阴,阴阳并济之中,看起来似是一根完整体。 道韵流转,让玄玄子看着都觉玄妙。 玄玄子幽幽一叹,连忙转身离去,抱着院中藤椅转身到了门外坐下。 “今日,贫道就为卜兄当一回护道童子。” 悟道不可惊扰,他们也不是同一传承,玄玄子留下观看,未免有窥探卜测道行之嫌。 他心中知晓,就算是留下观看,以卜测为人也不会误会他什么,但卜兄胸怀宽广不计较,不代表他就可以肆无忌惮,朋友之交也当自行规矩。 掏出几张黄符,随手扔出,黄符一出,结下迷阵,莫说行人,来往鸟兽也无法靠近此地。 “卜兄,天赋之高,道韵之强,世所罕见,更难得他品德无私,能与之结交实乃吾之幸。” 翘着二郎腿,双手枕在脑后,玄玄子看着天上星辰来往,不免新生感叹。 他还有些想不通,那酒除了能增长灵气之外,到底还有什么玄妙,竟让卜兄一口悟道? 玄玄子还以为是酒有特殊,实际上却是天命镜的特殊。 这口酒下去,卜测感受到草木生长之道,而他天命镜中卯木和寅木也正为此道。 加之,他游历以来所见所闻,以及算命积攒领悟,这才一口酒而顿悟生。 两只翠鸟大气也不敢出,但却欢喜的长大嘴巴,跟着蹭仙气。 白毛鼠也是惊喜不已,它感觉自己亏损的气血正在迅速的生长。 哪怕只是散溢出来的力量,也够它受益无穷。 跟着仙人做宠物,也没什么不好,这般修炼可比它自己野生领悟强多了。 清晨玄玄子从修炼中苏醒,便见眼前一阵白茫茫的雾气,浓郁到伸手五只模糊,三尺之外不可见。 仔细感受了一下,确认无所异常,雾气是从小院中生出,这才放下心来。 他深吸一口气,竟发现白雾之中有着对他都能造成影响的活力。 凡人若是能吸上几口雾气,不敢说益寿延年,但绝对可解身体顽疾。 “卜兄,到底领悟了什么?能生出这般异像?” 木之力,便是活性和生命力。 天下万物都需生机,都离不开这活性命力。 人需要,草木需要,甚至山石都需要。 卜测顿悟之中,对生命之力有了深刻了解。 生存艰难,生命可贵,更当珍惜,不论是自己还是他人,它物。 转眼半月过去,卜测苏醒过来。 他敢这么放心修炼顿悟,也是因为相信玄玄子不会影响到他,如今看来,这个朋友没交错。 “有劳道兄为卜某守门……” “卜兄,你这么快就醒了?” 听到动静,玄玄子拖着藤椅进来。 半个月的时间,不说短,但对于他们修行来说,也绝对不算长。 他还以为这个门,他要守个几年时间。 卜测笑道:“再不醒,就赶不上京城那一处大戏了。” 啧…… 玄玄子言道:“本以为卜兄淡然如水,世事皆难入你心中,没想到你比贫道还喜欢看热闹。” 相处这么久,看了那么多热闹,他有时候还几乎控制不住情绪,但卜测却几乎从未有过太大情绪波动。 这般淡然,要说喜欢看热闹,他是不信的。 卜测眼神看向虚空,言道:“并非卜某非要凑这一处热闹,实乃是这出大戏,与卜某一个弟子颇为重要,不可不看。” 第一百五十一章 流言伤人枉赴死 时值桂月,卜测二人悠然踱步间出了淮南道,进入江南东道。 八月遍地桂花香,故此称作“桂月”。 在淮南道还不显,一进入江南东道,方知八月无愧桂月美称。 江南东道气候适宜,桂树遍地生长,处处都有桂香弥漫。 路上如无特别之事,他们行路进程飞快。 “临近京畿,果然安稳了不少,就连热闹都没得看,可见这个皇帝还算凑合。” 至少比他那荒唐伯父强。 玄玄子话音刚落,卜测便看到一阵风卷着几片桂花落在了前面小径上。 抬眼看去,又一阵风卷路旁枯叶腐土吹动,隐呈黑风。 两阵风过,归于安逸,风不再起,尘不再扬。 不动不占,风起与前,裹挟山林桂花,远飞里地落在面前,当是有事发生。 “哎?卜兄怎么停下来?” 玄玄子一扭头,便看见卜测停在自己丈外。 卜测抬头看向桂花,得上卦为巽,又看风吹,得下卦为兑。 下兑上巽,得易经六十一卦,风泽中孚。 卜测抬眼看向玄玄子,无奈道:“道兄,你这张嘴啊!” “怎么了?” 玄玄子有些纳闷,他也没说什么吧? “言出法随……” 卜测敷衍了一句,叹了口气,接着道:“走吧!救人。” “救谁?到底发生何事?” 玄玄子不擅占卜之道,与自己只能测个吉凶,与旁人也能看个面相,但无法做到卜测这般随意便可占卜天下事。 卜测一边领着玄玄子转身朝着背阴山林走去,一边说道:“救一个被流言蜚语逼到自杀的寡妇。” 听到这话,玄玄子便不再问,原来是人自杀,他还以为是什么灾祸。 当然,也不由玄玄子再问的时间,二人便进入到背阴山林。 眼见得前方一片坟头,分上下井然有序排列,看墓碑又属同一姓氏,应当是一宗之祖坟。 一进此地,不需卜测再说,玄玄子就见一女子站在石头上往树上系着麻绳。 她未曾注意到有人过来,麻绳打了死结,又拽了拽确定不会开,伸头就把脑袋套了进去。 一脸决然,脚下一蹬,将立着的石头瞪翻,人就挂在了麻绳圈中,双脚痛苦的乱登,双手却紧紧握拳,没有丝毫要拽绳子的意思。 咻…… 玄玄子连忙出手,一道剑气激射而出,遥遥将麻绳斩断。 卜测眼疾手快,弹指间灵气射出,把地上的石头移了位置,这才免得那女子倒下撞在石头上。 女子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脸上却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而是伸手将麻绳抓了过来。 一边呜呜的压抑痛哭,一边双手不停又要将断成两截的麻绳给重新系好。 可见这多么决心赴死。 “哎?那小娘子,何故这般决然赴死?” 玄玄子行至跟前,出口询问。 那女子骤然听到山间祖坟有人开口,吓得浑身一颤,扭头看到两个胡须飘飘的男人,又是警惕,又是悲戚。 卜测幽幽一叹,他心知女子为何赴死,玄玄子却不清楚,他又问道:“蝼蚁尚且贪生,你好端端为何非要自尽?” 上吊那种窒息的痛苦,便是铁骨铮铮的硬汉,感受过一次也当屈服。 这女子一次不成,竟然立马还想着再来,令人生疑,她到底发生了什么?至于这般非要寻死? 女子只是决意寻死,又不是傻子,她看到麻绳上整齐的断痕,就知道麻绳不是承受不住她的力量被磨断,而是被利器切割开。 又看玄玄子一身道袍,背负长剑,想着他应当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 女子擦了擦眼泪,哽咽道:“两位高人何必救我?蝼蚁尚且偷生,那是因为它们未曾做人,若体会做人之苦,怕是也不想多活。” “自尽是我自己的选择,还请两位快快离去,莫要多管这般闲事。” 她是真心求死,绝非寂寞想找人倾诉,对着两个陌生男人,说不出自己寻死之因。 玄玄子一听,心知这般劝说无用,便一转语气道:“也罢!不管你寻死倒也可以,但你死之前,先回答贫道几个问题如何?否则,今日这绳子,怕是会一直断。” “你……” 女子听到这话,又气又委屈,她一心求死还被人这般刁难。 玄玄子指了指卜测说道:“吾之友人擅占卜,你在此寻死,便是他占卜出来。贫道却不信他能事事全部算准,故此想要求证一二。” 卜测配合的笑道:“卜某之卦,从无失算,你尽管问来,如有一处不符,随你如何。” 女子抬头又看了二人一眼,背负长剑的中年道士倒还好,看着平平无奇,也不算多么出众。 那脸上含笑,胡须飘然,面容却又稍显稚嫩的英俊之人,倒真是有一股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风姿。 女子幽幽一叹,也知若是不打发这二人离开,怕是自己寻死也难,当下只能点了点头:“道长,你问吧!” 玄玄子看着女子,二十七八岁的模样,衣着朴素,梳着妇人发髻。 “你可是寡妇?” 女子抬头看了二人一眼,扭头指着身旁的墓碑道:“不错,这里便是亡夫阴宅所在。我在这里吊死,也可去陪他做个伴,免得他阴间寂寞孤苦。” 旁边这座坟,坟头打理的整齐,没有什么枯枝烂叶,应当经常被祭奠,但看坟头土也不像是新坟。 玄玄子又问道:“那你寻死之因,可是被流言蜚语所伤?” 女子听到这话,愕然抬头看向卜测,而后掩面而泣:“高人占卜不差分毫,正是因此。” 玄玄子看向卜测,眼中露出赞叹之色。 卜测负手而立,云淡风轻之色,却早已了然与心。 风泽中孚,下兑卦代表为泽,上巽卦为风,表象为泽上有风,风起波动。 巽卦代表人物为寡妇,也为仙道之人,前者代表此女子,后者则是代表他们两个。 时值秋季,此卦主家宅不安,应女子身上,为家门之事。 兑卦同属,家宅之祸,口舌之争。 意指为,谗言毁声誉,诽谤说人非。 地理指向为,山林墓穴。 解卦便是,山林墓穴有寡妇因口舌是非要寻死。 泽上风动,风波起,还可断此事为空穴来风,是有人恶意诽谤这女子。 玄玄子说道:“你再说说,此事详情?或许我们两个还可帮你解决一二。” 卜测也开口感叹道:“本是清白人,何惧流言枉赴死?” 话已至此,女子对卜测高人身份深信不疑,她从未见过这二人,他们却知晓自己之事,若非高人,岂能知晓? 既如此,还有何可隐瞒? 便是自己不说,高人也可自己算出,那还不如自己说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 口舌利刃良人伤 第一百五十二章口舌利刃良人伤 这女子名叫赵小娥,从隔壁赵家村嫁到宋家庄至今有十四年。 她丈夫宋贵成在婚后第七年,和人走商途中遇见匪徒,被害了性命,留下他们母子二人如无根浮萍。 宋贵成的东家心眼好,宋贵成死了,倒也没有置之不理,赔了一大笔钱,按理来说足够赵小娥将孩子养到成年,再娶个媳妇也不成问题。 谁料想…… 宋贵成兄弟二人,父母健在,本来宋贵成没了,赵小娥的公婆还垂怜她们母子,对她们也是多有照顾。 但这一切,却从一年前开始起了变化。 常言道,寡妇门前是非多。 真是如此,倒也罢了,可事实上却是有些人在无事生非。 宋家庄有一个混子,人称“二赖”,二赖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二十岁还没娶上个媳妇。 赵小娥年纪轻轻守了寡,人长得又颇有姿色,二赖就起了心思,时常到她门前乱逛,还多次出言轻薄。 别说赵小娥无心改嫁,便是有心也不会找二赖那种人。 又一夜,二赖起了色心,悄悄的摸到了赵小娥家。 农村土墙,岂能挡得住他有心而来? 翻墙而入,二赖色胆包天,直要霸王硬上弓。 赵小娥又气又怒,一边喊人求救,一边推打二赖。 “小嫂子,在我面前你就别装贞洁烈妇,你男人死了好多年,你夜夜独自一人,我不信你不想男人,我一个连媳妇都没娶的黄花少男,便宜给你,还有什么不知足?” “你就从了我,我肯定能让你舒坦……” 赵小娥怒斥对方不要脸,她不停的扭打呼救,奈何她的手脚都被二赖压住,挣脱不得。 好在,在里屋睡得儿子听到动静,连忙爬起来,眼看母亲被欺负也是怒气冲冲的上来撕打二赖。 十来岁的孩子,力气不大也不小,二赖也不是什么健硕之人,这一撞还真被他撞翻在地。 赵小娥摆脱了束缚,连忙从枕头下面抽出了菜刀,作势就要劈砍二赖。 她一个寡妇,也有恐惧之心,故此每夜入睡必将菜刀放在枕头下,谁承想还真的派上用场。 土房子离得近,这边放个响屁打个饱嗝,隔壁院子都能听到。 赵小娥这般呼喊,早就惊动了左邻右舍。 眼看着赵小娥要和自己拼命,隔壁又响了男人震慑呵斥的声音,二赖又气又恼,但也不敢在强来。 他要是得手了,到也不怕赵小娥告发自己,只要她要脸,她就不敢乱说,那就得任由自己拿捏。 奈何,他没得手,这要是被抓住,那可少不得一顿皮肉之苦。 二赖连忙逃走,走出了赵小娥家门,眼看着隔壁人还未出来,他又心有不甘,压着嗓子报复性的喊道:“好你个狠心肠的女人,之前我有钱时,你处处勾搭,如今我落魄了,连床都不让我上,还喊人过来,你这女人真是狠毒!” 二赖喊完听到隔壁开门的声音,连忙抱着头跑走。 他虽然跑了,但这话还是被人听到,这话不仅被人听到,还被人说了出去。 本来,左邻右舍还是相信赵小娥的为人。 公婆知道后也没说什么,还反过来安慰赵小娥,并且还把院墙和房门都给加固了一下。 唉…… 谁能想到,赵小娥的妯娌,一直惦记宋贵成的卖命钱,又见公婆多有照顾赵小娥,嫉妒之下,悄悄在背后散播了赵小娥的谣言。 同住一个屋檐下,她说的言之凿凿,好似亲眼看见,这下信的人便多了起来。 风言风语不仅在宋家庄传播,甚至还穿到了隔壁赵家村。 人人都说赵小娥是个不洁之人,与人通女干,赵小娥的父母都信以为真,甚至逢年过节都不让她回去。 赵小娥的公婆虽没明说不信赵小娥,但对她少了许多照顾,行动不就证明他们也信了? 最让赵小娥崩溃,也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决意寻死证明清白的,还是她儿子。 村里有族学,适龄的孩子都可以过去上。 但偏偏赵小娥的儿子不行,被送去第一天,就被族长亲自下令免了他上学资格。 概因,传言不只是说赵小娥在宋贵成死后与人私通,还说了她在出嫁之前就有相好的,儿子都不是宋贵成,而是她和别人生的。 偏偏这孩子,随了母亲相,和宋贵成不太像,这就让传言更加激烈。 这传言从何而出? 还是赵小娥妯娌的嘴巴,她想要宋贵成的卖命钱,光是毁了赵小娥可不成,还有孩子呢! 那就只能连孩子一起毁了,这样她才能名正言顺拿到这笔钱。、 当然,赵小娥尚不知留言出自何处。 此事,为卜测听到她哭诉后算出来的。 “两位高人明鉴啊!我赵小娥也是有皮有脸的人,这般传言下,毁了我不说,还毁了我儿子,我如何还能苟且偷生?我若活着,我儿还有和脸面生存?” 赵小娥羞愤欲死:“我今天死在贵成的坟前,自可证明我的清白。” 她说着又要系麻绳,可见这番哭诉未能缓解她心中愁苦。 玄玄子听得都气愤不已,这世道向来对好人严苛。 俗话说,贞女失节,不如老妓从良。善行一生,一恶尽毁。恶行一世,一善可清。 这话的意思,是说贞洁烈女失了节行,还不如一个一辈子的老妓……女值得称赞。 一个做了一辈子善事的人,临了做了一件恶事,那他之前做的善事都可以抹去,他就是个坏人。 一个坏人做了一辈子恶事,只要他做一件善事,都可以清除自己恶行。 人道,向来苛待好心人。 赵小娥尚未失节,只因恶人诽谤构陷,便被这般苛待险些逼死。 这就是他为什么上山修道,懒管闲事的原因,有些人真不值得帮。 卜测言道:“扔下这麻绳吧!这不是该你的结果。” “你今日若是真的死在这里,那才会让他人如愿。” “且,你若死了,谁还能证明你的清白?他人只会说,你是畏罪自杀,因为行为被拆穿羞愧自尽,你儿子才是真要背负一辈子野种的骂名。” 赵小娥为了儿子要寻死,可这样名声之下,赵小娥的公婆还能善待他? 赵小娥的妯娌,还能容得下他?怕是宋贵成的兄弟一家,只会多一个仆人,而不是孤苦无依的侄子。 “你且带路,卜某自有办法证明你的清白,届时你若是在寻死,卜某绝不拦你。” 卜测看向赵小娥,意思很明确,要么跟他走证明她的清白,要么就在这耗着,她肯定死不了。 看赵小娥手里紧紧抓着麻绳,还不肯放弃求死。 玄玄子叹息道:“你活着尚且说不过流言,你死了张不开嘴,黑白又岂会分明?还不是任由他人说?” 第一百五十三章 流言如虎名望丧 “卜兄,你要如何做?” 玄玄子想了下,此事要解决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 容易的是,他们施展仙术直接惩处,仙人出手,自不会再有人怀疑赵小娥的清白。 难处则是,这般处置,只怕只会让他们敬畏,并不能让他们改变心态。 以卜兄性格,处理事情向来喜欢从根源入手,他却是没有这个耐心,但不妨碍他好奇。 卜测淡淡一笑:“你们且看好就行。” 唰…… 话音刚落,折扇打开,从头往下扫了一下。 便见卜测顿时换了一个样子,白发白须白眉,身上的锦衣变成了和玄玄子身上类似的藏青色道袍。 啪…… 手中折扇合上,往左手上一拍,折扇瞬间化成了拂尘。 赵小娥惊讶的合不拢嘴,颤颤巍巍的看向卜测:“神……神仙……” 真的是神仙,并非普通的高人…… 龙甲神章的幻化小术而已,并非真的变化,也就只能骗一骗眼睛。 玄玄子看的咂舌,他也能变,但还是那个问题,需要用符咒,不如卜测这般方便,信手拈来变化已生。 卜测一甩拂尘,一位仙风道骨的老神仙,低空飞行到了宋家庄。 秋收未至,难得空闲,天气又颇为凉爽,不少人聚集在村中大树下闲谈。 卜测这般模样,又是飘然而来,顿时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哎呦,我的亲娘啊!我好像看到了白胡子老神仙飞过来……” “我……我也看到一个老神仙落到咱们村子了……” 众人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惊愕的看着卜测,却无一人敢贸然上前。 卜测一个奇门遁直接到了众人眼前,又是引起一阵惊呼。 “神……神仙爷爷显灵了……” 众人呼啦啦的跪下,拜求卜测庇佑。 卜测一甩拂尘,清风托举众人,他们身体不受控制的站了起来。 “尔等不必跪拜。” 卜测声音如混声音响,一言出响亮如雷,且还有回音回荡,让众人更加确信眼前就是一位活神仙,更是激动不已。 他接着说道:“吾从此路过,见村中有灾星祸端之气弥漫,不忍看一村数百人无辜枉死,故此现身而来。尔等,若不想全村灭绝,当找出灾星祸端将之除掉,这才可免尔等劫难。” “灾星?祸端?” 一众村民听到这话,顿时惊慌不已,连忙祈求道:“还请神仙爷爷保佑,帮我们除掉灾星,搭救我们全村上下。” 卜测摇头道:“凡间之事,当需你们自行解决。吾可告知你们灾星特征,你们自行寻找,将至除掉或者赶出村中皆可。” “灾星为男子,而今寿五十有二,身高五尺有余,面手生白斑,因灾星会带来祸端,使得全村陷入危机,故此此人在村中颇有话语权,可使得众人听令。” “祸端为女子,岁二十有五,其人口舌不停,常搬弄是非,污人清白,又因祸端之恶,克死伯兄,欺辱寡嫂,其心之恶,会将灾祸招之村中,尔等当尽快寻之,莫等大祸临头,悔之晚矣!” 众人仔细听着,脑海不断寻找符合这些特征的人。 再抬头,却已经不见老神仙身影。 “神仙老爷,神仙老爷?还请在指点指点,免得我们找错人……” “罢罢罢,吾在助你们一臂之力,馊水泼灾星自可现真形,祸端长舌生是非搅不停。” 此话一出,众人在呼喊神仙,却不见半点回应。 “神仙走了?” 宋家庄便是没有亲眼得见“老神仙”也听见刚才神仙的话,一个个惶恐不安的跑出来。 不多时,村中便聚集了大多数人。 “到底发生何事?” 宋氏族长听到动静后,连忙带人出来:“你们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老夫怎么听见有人说村中有灾星祸端?” 看到“老神仙”的众人,正在思索灾星是谁,眼看的族长出来,一个个神色怪异的看向族长。 族长好似就是四个岁星又四年,那不正好就是寿五十二? 在看族长脸上和手上,好似脱皮一样有大块大块的白斑,这不是老神仙所说的灾星又是何人? 一个年长的老头,被众人推了出来,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左右看了看,得见老神仙的就他辈分最高,他不开口,怕是没人敢说。 事关全村性命,他又不能隐瞒,便将刚才老神仙所言之事又对众人解释了一番。 “灾星祸端?” 宋正民愕然了下,而后脸色一变,连忙喊道:“那大家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灾星找出来啊!怪不得咱们宋家庄收成一直没有别村好,而且村中族学十多年没有出过好苗子,原来都是灾星作祟。” 宋正民正说着,抬头就看到大家怪异的眼神,不由得愣了下:“你们这般看老夫做什么?” 哗啦…… 宋正民刚抬手,就被人从身后泼了一盆馊水。 “谁?” 宋正民刚一转身,众人便露出惊恐之色。 “灾星,族长果然就是灾星……” 众人眼中,看见馊水淋头的宋正民,头生一团黑气,耳朵和眼睛部位光秃秃,如同半颗卤蛋。 身为一族族长,不辨是非,不察真相,偏听偏信,耳朵和眼睛与他有什么用? 旁人轻信流言,他也轻信,此为不智,因流言呵斥孤子退学,此为不仁,险些逼死寡妇此为不善。 如此行径,说他是灾星,一点也不过为过。 此番无事他尚且如此,将来若真有事发生,他必会生乱。 既为一族族长,就不该这般愚蠢。 他不是喜欢听流言断人性吗? 这般是让他自己尝尝流言之苦。 “灾星,灾星……” 大家惊慌的后退,对宋正民避之不及。 甚至就连跟着宋正民一起过来的两个儿子,见到这般情况,也是惊恐不已,纷纷后退,惊恐的看着父亲。 “你们胡说什么?老夫怎么可能是灾星?” 宋正民又急又怒,他上前想要抓住一个人询问,可他上前一步,众人就仓惶后退数步。 “宋正民,你就是灾星,你别乱动,不然我们就不客气了。” 刚才那老头又出来说道:“自从你当上族长这几年,村里就没好事,不是死人就是少收成。村里服役之人都比往常多了好多,原来都是你这个灾星在作乱。” 宋正民又气愤又绝望,死人那是他们年纪大了,跟他有什么关系? 徭役那是朝廷的事,他又能做什么主?这也能扯到他身上吗? “你们休得糊涂,老夫肯定不是灾星。” “你还敢狡辩?我们这么多人眼睁睁看着你这般妖魔样子,难道我们都瞎?” 大家七嘴八舌的指着宋正民呵斥,他从村中被人尊敬的族长到现在村中恨不得除之后快,仅仅过去一刻钟的时间,一句流言就造成这般后果,可见流言猛如虎。 第一百五十四章 搬弄是非长舌长 “就是啊!族长,大家亲眼所见,你就别狡辩了,你可是会害死全吞几……” 一个女子指着宋正民说的正起劲,伶牙俐齿突然就说不清楚话了。 呸呸呸…… 女子觉得嘴里有什么东西,张口吐了几下。 “哎呀,祸端……她是祸端……” 一众村民一看女子样子,顿时惊慌后退,瞬间就将这女子和宋正民给单独空了出来。 “森马意思?谁是祸……” 女子愕然看向众人,正开口询问,就感觉到舌头很疼,低头一看,吓得眼睛一翻直接就昏死过去。 众人就看见女子口中舌头疯狂生长,好似一条长蛇,转眼间就长得等身那么长。 哪怕是人都昏迷,一条长舌头还在不断的搅动,如粉蛇狂舞。 “这就是老神仙说的祸端,他们两个这对狗男女,就是祸端和灾星,烧死他们,烧死他们……” “对,烧死他们,这样才能免除灾难。” 村民们指着二人愤怒不已,生怕他们将灾祸带到村中,骂起来也是口不择言。 宋正民看着晕倒宋金成的妻子,也是感觉到一阵阵害怕,他想要朝着人群躲避,奈何已经有人拿着农具出来,他一旦凑近,就被人挥舞农具警告。 眼看着村民要烧死自己,宋正民又害怕又愤怒:“你们不要听别人乱说,老夫真不是灾星,老夫在村中生活了一辈子,可曾做过什么有害村子的事?” “你们岂能因为谣言就要害死我?我可是族长。”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有人就喊道:“你难道做过什么好事?自从你当上族长,村里连个秀才都没在出过。徭役也是每年都抽中我们村,还有收成,不是大旱就是洪灾,你就是个灾星。” 宋正民真是欲哭无泪,张口想要解释,却发现根本没人听的话。 就连他两个儿子,也是在人群中低着头沉默,连自己儿子都把自己当成灾星,他又能跟谁解释的通? 众人拿着火把,拿着煤油过来,叫嚷着要烧死这两个灾星。 赵小娥的妯娌被吵醒,她惊恐的看着众人倾倒松油,往她这边扔柴火,一下子就跳起来。 “我不是灾星……” 她慌忙的解释,可她那大舌头拖在地上搅啊搅,话根本说不清楚。 “你这个灾星也醒了,你也等着被烧死。” “你克死你大伯哥,还惦记他的卖命钱,到处说你嫂子的坏话,你怎么可能不是灾星?” 村民之中还是有清醒的人,奈何这些话,之前他从无说出口。 只因流言太过,她害怕自己说出来,会被当成和流言中赵小娥一样的人,被千夫所指,村民唾骂。 “这真的是谣言,是假话诽谤,我不是灾星,我是你们族长啊!” 宋正民悲戚的看着一捆一捆的柴火往自己脚下扔,他一边躲避,一边喊道:“你们怎么能听信谣言,就要烧死你们族长?” “我也不是灾星,我没克死我大伯哥,我就是谈钱想要吃点好的,买个金首饰带一带,我怎么可能是灾星……” 宋金成的老婆也是惊恐不已,她不想被烧死,她不就是想要贪点小钱?怎么会成了灾星? “火把来了,火把来了……” “大家围住了,千万别让这两个灾星跑了……” 脑子上头的众人,也不知是谁拿来了火把,传了几手后,火把“不小心”掉在了柴火上面。 轰…… 火焰瞬间被点燃,将宋正民二人围在火焰之中。 宋正民悲愤的咆哮道:“你们这些蠢货,蠢货,你们不长脑子,听信别人一句话,就要烧死老夫,你们迟早会以为自己愚蠢付出代价……” 宋金成的老婆哭喊道:“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贪钱,我不该乱说话,快放了我,我以后再也不搬弄是非,不说你们的坏话了。” 眼见着时候差不多了,卜测和玄玄子走了过来。 玄玄子一招手,手中黄符飞出。 夸嚓…… 天上乌云顿时汇聚,局部地区立马降落了大雨,将燃烧的火焰剿灭。 卜测扭头看向玄玄子,还真是局部地区有雨,就那么几米的范围,火焰圈之外多半步都没雨。 玄玄子笑道:“够用就行,何必浪费?” 卜测此时撤销了幻术,因此大家一时间没认出他来。 “够了。” 卜测看着激愤的人群,一转身露出了刚才那副老神仙的模样。 “啊?是神仙爷爷……” “神仙爷爷,我们找到灾星了,您又为何出手阻拦,不让我们烧死灾星?” “是啊!神仙爷爷,不烧死灾星他们一定会祸害我们。” 卜测没有言语,而是看向灰头土脸的宋正民二人:“流言如利刃穿心,令人百口莫辩,这种滋味,你们可尝到?” 宋正民吸入了不少浓烟,有气无力的趴在地上,抬头看了卜测一眼。 “我宋正民有何错处,惹了神仙?您既然要惩罚我,大可直接出手,为何如此折磨我?” 卜测负手而立,扭头道:“过来吧!” 人群之外,赵小娥跻身进来,脖子上猩红的痕迹,触目惊心。 卜测言道:“这女子你们应当都认识,她方才决心求死,险些吊死在亡夫坟头,原因为何,你们心里都应该清楚。” “尤其是你们二人……灾星,真以为卜某随口说说?” “一个为私利,惦记人家亡夫卖命钱,企图窃取过来享受,这般恶毒行为,将来必会招灾惹祸,难道不是祸端?” “一个身为族长,有眼无珠,有耳无聪,偏听偏信谣言,毁了一个孩子的前途,要了一个可怜人的性命,你这般无德,又无智,怎为一族之长?说你是灾星,你有何可委屈?” 若非他们二人路过,赵小娥必死,她儿子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宋正民抬头看向默然垂泪的赵小娥,尤其是看到她脖子上显眼勒痕,无声握拳捶打地面。 他错了,他真的错了,此前行为简直不是人。 将心比心,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真心体会到了谣言之恶,悔不当初。 卜测目光扫视一众村民:“尔等虽未手持利刃,却口毒似箭,不查真相,只为热闹,将流言传播,害人之命,她今日若死,你们谁人手上不染血?” 众人不敢对视卜测目光,纷纷低头,羞愧不已。 “仅凭别有用心之人一面之词,便自以为看到真相,一个个趾高气扬,站在道德顶峰,随意对他人指摘教训,甚至口出恶言,还自诩正义,你们凭什么?” “逼死一条人命,很有成就感?” 卜测冷哼一声:“尔等当知,天道好轮回,今日你们口毒害人,怎知将来尔等不会陷入同一境地?尔等谁敢言,今后不会被流言所伤?” “孤儿寡母本是可怜人,你们不照顾乃是本分,无人可说你们什么,但你们妄图逼死孤儿寡母,此恶,可诛!” “神仙老爷,我……我知错了……” “求神仙老爷宽恕,我们真心知错,必定悔改……” 其余人虽未开口,但一个个面红耳赤,羞愧不已,纷纷跪地。 卜测沉声道:“今后可改,但此前当罚。” 话音落,双手结印,有近乎三分之一的村民发现自己的舌头在疯涨,瞬间便垂落到了胸口。 “搬弄是非,乱说乱话,为长舌妇也!” 卜测言道:“捏造言语诽谤他人者,当舌长一尺。” “真心悔过者,舌头可日缩一寸。” “望尔等谨记此教训!莫在行流言恶!” 第一百五十五章 刁蛮公主抓翠鸟 第一百五十五章刁蛮公主抓翠鸟 从宋家庄出来,卜测感觉到天命镜又丰满了一些。 当然,实质看上去没有任何变化,这只是他心中感觉。 如今他这个心境,很难会有错觉,所以他觉得应当是隐性变化。 游历并非闲玩猎奇,归根究底还是为了点亮天命镜中的天干地支。 虽说还未遇见这样命主,但能让天命镜有变化就不算吃亏。 京畿府果然繁华,官道宽阔平坦,至少可供五六辆马车并排通行尚有多余。 这里的百姓脸上少有麻木,不说人人带着喜色,至少也是眼神有活气,充满了动力,不愧为首善之都。 观百姓面色,便知国运兴盛否。 皇帝虽有荒唐之举,但也还算尽责。 正想着皇帝,便见地上震动,前方旌旗招展,连绵数里不绝。 开头两个铁甲大将,骑着健硕的高头大马,手里举着数米高的黄龙旗在前方开道。 为了避免麻烦,卜测和玄玄子各自施展神通,隐去了身形,这才免得被开道骑兵驱逐。 前方骑兵走过,后面车架才缓缓而来,一群鲜衣怒马的少年,脸上洋溢着兴奋喜色,磨拳霍霍准备大干一场。 马车具是四匹高头大马拉着,车架大的好似一座小房子。 车内传出铜铃般的清脆女声,一个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就连跟在车架两边小跑伺候的宫人脸上也是露出兴奋的喜色。 一年之中,难得能出宫透口气,这次秋狩算是一年一度的放松日子。 出了宫,规矩也不会那般严苛,而且伙食上也会好很多。 眼下虽已进入秋季,但天气还是有些炎热,打猎的王公贵臣又多,猎物不好储存,他们这些宫人也能跟着尝个鲜。 一辆罩着火红飞鸟车布的马车路过,少女掀开马车帘子,钻出一颗小脑袋透气。 少女定定的看着路边倒退的草木,脸上虽有疲惫之意,但难掩兴奋。 “卜兄,这小丫头倒是颇有灵光,莫非她看到我们了?” 玄玄子看到这少女一直看着他们的方向,不由得露出惊讶之色。 以他们的神通,想要隐藏身形,普通人绝不可能看透,除非天生法眼。 卜测扭头看去,便见身后跟肥鸡一样翠鸟欢快的在飞舞。 玄玄子扭头,也看到了两只兴奋的翠鸟。 “哦,原来是这两个家伙引了她的注意。” 他就说,这少女也只有些许灵光而已,怎么可能看得透他们。 卜测从不限制翠鸟自由,日常行走,它们要么懒得飞待在紫福禄体内,要么就自由飞去采风。 它们已生出灵智,从卜测二人交谈中得知,这是人间帝王的车队,便兴奋的飞舞,想要看看传说中人族最厉害的皇帝长什么样子。 “快看快看,两只绿色野鸡在飞……” 少女兴奋的喊道:“快把我的弓箭拿来,我要打下第一只猎物献给父皇。” 两只肥嘟嘟“野鸡”听到动静,不由得好奇的朝着少女飞来。 哪里有野鸡?它们怎么没有看到? 虽然讨厌人族狩猎,但它们也想看个热闹,万一以后遇见也好方便躲避。 玄玄子在一旁哈哈大笑,卜兄也太会养宠物了。 卜测捋了捋胡须,也是颇为无奈,两只翠鸟的确是“营养过剩”但却并非贪吃食物造成,而是跟着他吸收了太多的灵气,又没有完全炼化,积攒在体内,这才造成这般“肥硕”的模样。 少女钻出车架,弯弓搭箭瞄准翠鸟射了出去。 翠鸟一惊,身躯灵活的躲避,这才人性化惊恐又惊讶的看向少女。 所以……这少女口中所说的“野鸡”是它们? 它们成了“野鸡”?它们怎么会被看成野鸡? 它们是鸟,是翠鸟啊! 这么自由自在的飞舞,鸟的特征不明显吗? “嘿,两只野鸡非得还挺快,我看你们能躲过我几箭……停车……” 少女来了劲,呵令靠边停车,弯弓搭箭瞄准翠鸟继续射击。 卜测和玄玄子在一旁淡笑不管,这才哪到哪,两只翠鸟若是连这点小手段都躲不过去,那只能一辈子待在小院当观赏鸟。 本来翠鸟还在惊惶躲避,见到对方几次射不中它们,也来了胆子,拍着翅膀故意朝着少女身边飞做挑衅嘲笑之举。 少女见状更是气恼,两只“野鸡”还敢嘲笑她? “两只大肥鸡,你们完了,你们惹怒我了,我一定会把你们抓起来变成烤鸡。” 少女气愤的叫嚣,让人又送来了箭矢,继续朝着翠鸟射箭。 多了翠鸟也烦,飞舞着抓起少女射出的箭矢朝着少女扔了回来。 少女惊愕的睁大了眼睛,野鸡能有这份聪明? “来人来人,将这两只肥鸡抓住,本公主有赏……” 少女气愤的冲着保护她的护卫下命令。 听到命令的护卫,顿时来了精神,他们早就看出这野鸡不凡,奈何公主一直不下命令,他们也不敢随意动手。 眼下得了命令,七八个侍卫对视一眼,商量了战术,一齐射箭,好似一个箭网将翠鸟笼罩。 公主也跟着射箭,眼中带着笑意,这下翠鸟除非能飞天遁地,否则定然难逃被射穿的命运。 叽叽喳喳…… 翠鸟惊恐的求教。 “两只傻鸟,那些仙气你们白蹭了?” 卜测有些恨铁不成钢,但眼见它们慌了手脚,无法应对,只得出手帮助。 一挥衣袖,骤然生出一阵狂风将箭矢全部吹的偏离。 两只翠鸟瞅准机会连忙飞走,再不敢留下挑衅。 人类真是太可恶了,打不过还叫人,不知羞。 “哪里来的臭风?可恶可恶,野鸡飞走了……” 少女气的直跳脚,她当即还要骑马去追,她的侍卫和宫女连忙拦下了她。 “哼,你们不让我追,我去请示父皇,我看你们还怎么拦我。” 少女转身朝着身后更大的车架跑了过去。 “这少女气性不小啊!” 玄玄子含笑道:“卜兄,要不要去看看这人间帝皇?” 卜测捋了捋胡须言道:“看他作甚?” 一个病入膏肓的老头子有什么好看的? “自然是看看他会不会应下少女的要求。” 玄玄子打趣道:“也看看,卜兄的两只翠鸟能不能逃脱惦记。” 第一百五十六章 二仙打赌皇帝急 卜测来了兴致,笑道:“道兄,你既这般好奇,不如卜某陪你玩个有趣的如何?” 玄玄子听到这话,好奇问道:“哦?卜兄有何提议?” 卜测遥遥看着一座罩着明黄秀金龙的车罩的车架,那座车架如鹤立鸡群,便是在连绵不绝的车队之中也是极为显眼。 车架为上下两层,好似一座移动的小阁楼,宽有五米多,长有近七米,十六匹两米高的大马拉车。 法眼之下,可见一团火红气云如赤龙一般环绕。 卜测笑道:“卜某看道兄对这个皇帝颇有好感,想必是有所了解,卜某想跟你打个赌,就赌他会如何做。” 玄玄子皱了皱眉,他一个修符咒之术的道士跟卜兄这样未卜先知的真人打赌,这能赢? 再说,他对这皇帝也称不上好感,相对而言这个皇帝比他那堂伯父好些而已。 “卜兄,你不可用占卜之术,我们就赌运气如何?” 不过,即便知道自己未必能赢,玄玄子仍旧跃跃欲试。 “这是自然,你我都不用神通,猜测全靠天意。” 卜测捋着胡须,淡然之色如胜券在握。 玄玄子总觉得其中有诈,但想了想只是单纯靠运气,不靠神通的话,那他自觉还是有几分胜算。 “赌注为何?” 玄玄子试探的问道,先看赌注决定要不要“冒险”。 卜测沉吟着:“若卜某输,卜某的本事道兄如有看上,可任选其一。” 玄玄子听到这话顿时眼前一亮,卜兄的本事就没有差的,随便一手都令他惊艳。 “那贫道若是输了?” 卜测笑道:“依卜某与道兄的关系,自然不好为难道兄。” 玄玄子听到这话颇为舒心,卜兄果真是他的好知己,难得的挚友,这不是在变着法的要给自己送机缘吗? “卜某好书,然天下书已无好书可让卜某看得进去,若道兄输了,便带卜某去清徽山藏书库观一观如何?” 玄玄子脸上的不好意思和感动还未褪去,听到这话,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在路沟里。 卜测看玄玄子脸上青红不定,又接着说道:“此赌注也就是意思意思,若道兄没有信心的话,卜某在加个时限,便三炷香为限,只看三炷香如何?” 玄玄子一听这话,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卜兄……” 卜兄对他这般仁义,他到真是有些羞愧。 以卜兄的修为和胸怀,便是让他看上三年又如何? 卜兄君子之风,一不会做出不利清徽山之事,二肯定也不会稀罕他们那些小手段。 比起卜兄的手段,他们符咒之法着实有些麻烦。 且……耗钱! 与卜兄相交时日虽然不多,但他也看得出来卜兄生活朴素,简直是能省则省,出来游历还带着房子,又岂会愿意学那耗钱的符咒之道? 玄玄子拱了拱手说道:“卜兄这般仁义,那贫道就愧领了?” 卜测见目的达到,也是颇为开心,笑道:“好说!好说!” 玄玄子沉吟了下,看着车架说道:“贫道就赌这皇帝肯定不会任由少女胡来,会呵斥她一番。” 卜测笑道:“既如此,那卜某就要说些不一样的。” 故作沉吟后,卜测又接着说道:“有了,卜某就赌皇帝问询之后,会激动莫名,然后亲自跑出来寻翠鸟。” 卜测没有动用任何占卜神通,这点玄玄子自然看的出来。 “哈哈,卜兄你就准备好神通吧!” 玄玄子畅快大笑,堂堂一朝皇帝,李显邺又不是和他荒唐伯父一样,怎么可能会因为两只翠鸟就激动不已? 卜兄看来是真心想要送自己神通。 卜测笑道:“道兄很有信心啊!卜某也觉得可以去看书了。” 玄玄子大手一挥:“卜兄,三炷香的书能看个什么内容?若你真的能赢,贫道做主让你看三年又何妨?” 不用神通占卜的话,他还能输了? 卜兄对人心看的很透,可惜啊!皇帝并非普通人,如何会做出普通人的选择? 玄玄子觉得自己赢定了。 卜测却摇头道:“不必如此,卜某说三炷香就三炷香。” “卜兄,那皇帝的车架来了,我们前去看看谁赢了如何?” 玄玄子抬头下巴指了指缓缓驶来的皇帝车架。 卜测没动,笑道:“何须麻烦?道兄且看,胜负将分。” 只见车架之中传出太监尖利的声音。 “停架,快停架,陛下有旨意全部停下……” 太监声音刚落,便见车架之中一个头发花白,身穿黄衣的老头急不可耐的钻了出来。 “翠色野鸡在哪?” “翠色野鸡在哪?” 李显邺急匆匆的出来,周围侍卫连忙抬着阶梯过来,伸手护卫,生怕皇帝老胳膊老腿摔下来。 “父皇,刚才就是在这里……” 少女戳着手指头,满脸惶恐,她也不知父皇为何听到她讲述了事情原委后这般急切。 李显邺一脸焦急的下了车架,下令道:“快去找翠色野鸡……不不不,是翠鸟,快去找那对翠鸟……” 李显邺左看右看,一脸期待又急切。 玄玄子愕然的瞪大了眼睛,这是为何?这是为何啊? 你堂堂皇帝,什么东西没见过,就因为两只翠鸟至于这般失态? 卜测却是拱了拱手,哈哈笑道:“道兄,承让了。” 玄玄子不太服气的问道:“道兄,这是因何?” 卜兄没有动用神通,凭借人生阅历和运气的打赌,他也会输? 卜测捋着胡须,眼神虚幻的看向一脸急色的李显邺,言道:“因他知晓,这两只翠鸟是卜某小院所养。” 李显邺多番寻找卜测,甚至还曾派人常驻开丘平安巷,就为了蹲守卜测回来。 翠鸟肥硕,为卜测所养,平安巷中人人皆知,皇帝没道理这点情况都查不到。 本来翠鸟并不稀奇,稀奇的是翠鸟不仅会躲避箭矢,还会反击,甚至在无处可躲之下,箭矢被突生狂风吹飞。 这些情况同一时间出现,凭借李显邺对他卜某人日思夜想惦记的份上,不可能想不到跟他有关。 玄玄子一听这话,顿露恍然之色,摇头道:“所以,这皇帝寻的不是翠鸟,而是你卜兄?” “哎,贫道输的心服口服!论对人心的了解,还是卜兄技高一筹。” 玄玄子一拱手,心悦诚服。 第一百五十七章 玄玄子三测帝心 永康帝李显邺年轻时候,也是一位骁勇善战的悍将,南征北战为他父亲夺取江山立下莫大的功劳。 说不得,他能顺利继承皇位,也是仰仗了他过硬的军事才能。 登基之后,也曾屡次东征南伐,为大安拓展万里疆域。 这样一位善战的雄主,而今却是病体缠绵,曾经征战留下的旧患都在如今发作折磨他。 永康帝站在路边急切的徘徊,等着侍卫带来“仙鸟”的消息。 “仙人啊仙人!朕贵为一朝天子,主宰天下,多年寻你,为何不肯现身一见?天下间,若朕无资格见你,寻常人又凭什么?他们福分还能重过朕?” 永康帝心中无声咆哮:“此次仙人所养肥硕翠鸟飞来,到底是偶然?还是仙人就在附近?” 永康帝很急躁,来回的踱步,有太监担心他的身体,想要劝说让他上车辇休息,却被他呵骂退走。 皇帝不肯走,狩猎队伍自然也停了下来。 大家一听皇帝要找翠鸟,为了立功纷纷卖力的去寻找。 “仙人啊!你可能听到朕的心声?你究竟如何才能现身一见?” “万人之上国师之位?金银万两?田宅土地?只要仙人肯现身一见,你什么条件,朕都能满足。” 永康帝顾忌身份,不想被臣子,尤其是儿子们发现他求仙过于急切,因此只能在心中不断咆哮,脸色阴沉始终不言不语。 永康帝的心声,不仅卜测听到,玄玄子也听到了。 捋了捋胡须,玄玄子调侃道:“卜兄,他寻你倒是一片诚心。” 可惜,摆不清自己的位置,他给出的这些条件,至多也只能招来有些小能耐的庸俗人,岂能求来卜兄这样的玄妙真人? 卜测负手而立,看向永康帝,无奈道:“他虽心诚,但却意虚。人啊!总是这般得陇望蜀,贪欲难填,卜某若是现身,他所求众多,如何能应?还不如这般不相见,也好了却麻烦。” 玄玄子沉吟道:“卜兄性情淡泊,不想惹麻烦,但贫道之见,这般避而不见,恐怕未必能免麻烦。” 卜测捋了捋胡须笑道:“道兄,卜某看你与他有一段前缘未了。永康帝寻仙,寻的名为卜某,但实为仙,道兄也可现身应他一应。” 永康帝寻得是天命仙,找的也是卜测,但他如今状态,别说玄玄子这样的高人,就算是个妖怪他都求之不得。 玄玄子听到这话,叹了口气:“卜兄若是不提醒,贫道险些忘记此事。也罢!既如此,那贫道去应付他一二。” 言罢,玄玄子正欲现身,卜测却抬手拦住了玄玄子。 “道兄,法不可轻传,尤其是永康帝身负国运,更是不好牵连太深。” 卜测言道:“卜某看你们虽有前缘未了,但关联不深,以卜某之见,现身与否不如看他自己选择。” 玄玄子将卜测引为至交好友,卜测也同样如此,不想他因往日之事,陷入皇权旋涡。 历来修道者,但凡与皇权牵连,必不得好下场。 玄玄子听到这话,沉吟一二,拱手道:“多谢卜兄提醒,贫道那便测他一测。” 思索间,玄玄子一个闪身身形消失。 不多时,就在永康帝失望的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有一人飞奔而来。 “启禀陛下,微臣在路上遇见一个老头,他说看见了翠鸟踪迹,但却要见到贵人才肯言说。” 本来这种小事不必禀告皇帝,他们自有办法处理,奈何皇帝过于关注此事,为此不惜亲自站在路边等候,他们不敢耽误,唯恐被问责,只好事无巨细来告知永康帝。 永康帝一听这话,眼前一亮露出狂喜之色,连忙挥手道:“那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把那个老头给朕带过来。快去快去,任何人不得阻拦……” 他心情激动难掩,来回的踱步,不停的抬头张望,甚至脑海中已经幻想出一个仙风道骨的老神仙模样。 此时现身,他想着定是神仙无疑。 “陛下,就是他……” 永康帝低头一看,脸上笑意顿时一僵。 只见侍卫架着的那里是仙风道骨的老神仙?分明就是一个老乞丐。 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就算不是乞丐,也好不到哪里去。 走路一步三颤,侍卫一松手,险些摔倒在地。 卜测捋着胡须,含笑看着玄玄子。 乱糟糟的头发下,玄玄子斜了卜测一眼,而后丝毫不顾及形象直接坐在地上。 永康帝脸上闪过厉色,他腮帮子咬的一鼓一鼓,深吸几口气,冷着脸呵斥道:“此人就是你们所说的老头?” 侍卫们连忙拱手:“回禀陛下,正是此人,他直言知晓翠鸟踪迹。” 永康帝居高临下的看着变化后的玄玄子,沉声道:“那老乞丐,你说你知晓翠鸟踪迹?朕问你,翠鸟飞去了何处?” 玄玄子干脆躺在地上,有气无力的说道:“老汉饿的说话的力气都没,一时间想不起来,贵人若肯施舍老汉一口吃食,老汉一定好好想。” 永康帝何等“精明”他什么人没见过?一听这话,就知道眼前就是一个狗胆包天,骗到他头上的骗子。 永康帝眼神凌厉,语气森寒道:“老东西,你可知朕是谁?欺君之罪,你担当得起?” 本来心情就不好,还有人敢欺骗到他头上,真是找死。 玄玄子掀起眼皮看了永康帝一眼,无力道:“老汉不知道你是谁,但你要是给老汉一碗饭就是老汉的救命恩人。” 永康帝飞翘的胡子抖了抖,怒道:“来人,将这个犯下欺君之罪的老泼皮拉下去重重责打五十廷仗。” 连皇帝都不知道,可见就是一个无赖,又怎么可能会知晓翠鸟踪迹? 永康帝本身就被病痛折磨的心情急躁,又因错过仙人更加狂躁,心中认定玄玄子是骗子,连一丝耐心都懒得给。 侍卫愣了下,看这老头出气多进气少,眼看人就要不行了,别说五十廷仗怕是五廷仗下去人就要没了。 奈何皇帝正在气头上,没人敢规劝。 玄玄子被侍卫拖下去的时候,眼中闪过失望之色。 李显邺如今作为,和他那堂伯父也不差多少了。 同一件事情,不同的时间,一个人却做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处置方法。 哎,当年那么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而今身居至尊之位,却不复当年仁善之心。 是皇位改变了本性,还是本性因皇位得到了释放? 卜测身边空间如同波纹荡漾,显现出玄玄子的身形。 再看那个被侍卫拖下去执刑的老头子,却已成了一个胸口贴着黄符的稻草人。 侍卫眼中却是“老头”吓得昏死过去,这才一动不动。 第一百五十八章 仙衣岂能染朱红 看着皇帝车辇缓缓离去,隐隐听得见车辇内传出一声声悲凉的叹息。 唰…… 卜测打开折扇扇了扇风,笑道:“道兄,似是还未死心?” 玄玄子眼神追随车辇,眼神带着穿透力,看着车内悲哀失落的永康帝,幽幽叹了口气。 “多年前,贫道与他有一面之缘,那会他并非如此凉薄急躁之人。” 玄玄子沉吟了下:“劳烦卜兄等上一等,贫道再去测他一测。” 人心难测,玄玄子想再给李显邺一次机会,曾经的建安王世子李显邺。 卜测点头道:“道兄何必客气?左右无事,看他一个热闹也无妨。” 玄玄子看着卜测,高深莫测如卜兄,未测他便已知结果,奈何此事并非知晓结果就可了结,还需亲眼看到过程才能甘心。 皇帝队伍缓缓朝着狩猎场前进,而那个没了生息的“老乞丐尸体”则是被侍卫随便在林中挖了个浅坑埋了进去。 填土之后,无人看到原本乞丐尸体竟成了一具稻草人。 永康帝是靠武力坐稳了江山,他知晓武力的重要性,因此极为看重狩猎,认为这是锻炼皇子能力的好机会。 今年哪怕他病的快撑不住,也还是照常带着人过来狩猎。 往年他还会亲自打猎,今年却是不行了,言说心情不好,让皇子们分别带队竞赛。 玄玄子一测仁心,永康帝令他失望不说,也是推了自己诉求的机会。 永康帝或许是个好皇帝,但一测结果绝对不算好人。 当然,一测结果,并不能完全说明问题。 因此,玄玄子又给了永康帝一次机会。 二测,他预备测永康帝的善意。 鹿这种动物,全身皆宝贝,年少的鹿茸可入药,年老的鹿角也可入药,还有鹿血,鹿肉,鹿骨,鹿鞭等,皆为固本培元,养精益血的好东西,故此鹿是最受喜欢的猎物。 大皇子满脸喜色,令人抬着一头被五花大绑的活鹿跑到永康帝面前献宝。 “父皇,儿臣听说,母鹿的骨血精肉比公鹿更加滋补,因此特意蹲守了几日,抓了一头母鹿过来献给父皇。” 大皇子指着哀鸣不已的母鹿肚子说道:“父皇您看,这头母鹿肚子肥大,想必还是怀了胎。听说小鹿肉更是鲜嫩,父皇可要尝个鲜?” 永康帝看着母鹿,果然见它肚子巨大,往年他们打猎除非错杀,否则见到怀孕的母兽绝不会赶尽杀绝,基本上都会放过。 今年不一样,大皇子急切想要表现自己,讨好永康帝,因此知晓鹿肉对永康帝身体有益,故此费尽心机打了这头“自投罗网”的傻鹿。 他们言说间,母鹿发出痛苦的哀鸣。 “哎呦,陛下快看这头鹿要生了……” 一旁的太监惊呼一声,指着母鹿禀报永康帝。 永康帝心情不佳,沉着脸看着母鹿产子。 一条鲜活的生命降临,充满了勃勃生机,可为何他堂堂一代雄主,却已到迟暮之年? 他辛苦半生,好不容易才爬到这个至高位,才当了十三年的皇帝。 他不贪心,老天再给他十年时间,他就能把大安疆域在拓展一倍,他只想留给子孙一个没有外患的江山,他有错吗? 永康帝心里极度复杂,看着母鹿舔舐刚刚降生的小鹿,没来由的烦躁。 “炖了,炖了。” 永康帝一挥手,下达命令后,转身朝着营帐内走去。 他要活着,他不想死,鹿肉对他有益,便是只能滋补一分,让他多活一刻钟,他也不能错过。 哎…… 玄玄子叹息一声。 弱肉强食,生杀之权掌握在别人手中,换成他人这般做虽有不善,但也无可厚非。 可这么做的是永康帝,那他和仙缘算是彻底隔绝。 仙人要超脱,必先褪凡心,众生平等,万物皆为一,这是仙人眼中当看到的。 永康帝对同类不仁,对异族不善,凡心太重,难得仙缘。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卜测笑道:“道兄,你已尽道义,此番为他自己选择,又何必徒劳烦恼?” 玄玄子点头道:“是啊!等闲变却故人心!让卜兄看笑话了。” 长出一口气,玄玄子已不将永康帝放在心上。 他给了永康帝两次机会,都被他自己推开,当年那份尘缘已了,他们不再相干。 “嘿,贫道就不信这人无一可取之处,卜兄在等等,贫道最后测他一测。” 此一测,不为结缘,只为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卜兄,借扇子一用。” 卜测将扇子递给玄玄子,他看得出来永康帝之事在玄玄子这里已经揭过,倒也好奇他还要做什么。 玄玄子捋了捋胡须,袖中一张黄符出现,捏在两指之中,黄符化为一道迷幻之光覆盖在身上。 他身形顿变,化为卜测之前变幻过的白发白眉白须的老神仙模样。 啪…… 打了个响指,永康帝营帐内伺候的人顿时感觉一阵眩晕,一个接着一个倒地。 不等永康帝惊呼,玄玄子一甩拂尘身形显露出来。 “你……你是何人?怎么会出现朕的营帐内?” 永康帝惊愕的看着突然出现的老头,他内心狂跳,兴奋又夹杂些许迟疑。 玄玄子一甩拂尘笑道:“你不用管贫道是何人,贫道知晓你是谁便可。” “贫道游历至此,身体疲乏,来这里只为找个好地方歇歇脚。” 玄玄子说着,反客为主朝着上面宽阔的龙椅上走去,一翻身横躺了上去。 “舒坦,舒坦,这里果然舒坦。” 永康帝眼角挑了挑,问道:“阁下可是仙人?” “贫道若是,你待如何?若不是,你又待如何?” 玄玄子侧目看向永康帝。 永康帝十三年皇帝,主宰皇权,何时敢有人这般轻视他? “阁下若是仙人,朕有事相求,仙人可随意开出条件,朕绝不推辞……” 不待永康帝再说其他,玄玄子突然坐起来,挑眉道:“哦?果真如此?那贫道要这人间皇帝位置坐一坐,也可?” 永康帝听到这话,腮帮子鼓动,脸上皮笑肉不笑:“仙人,凡间皇权与你何益?你若真是仙人,朕可封你做个国师,与朕共执天下。” 玄玄子又道:“别的先不说,贫道筋骨疼,你来为贫道捏捏肩,再来言谈你所求之事。” 永康帝难以置信的看着玄玄子:“你……你让朕捏肩?” “怎么?贫道当不得?” 永康帝气急而笑:“朕为天子,一朝帝皇。凡间的神位,朕都可下旨册封,怕是没人能当得起天子的伺候。” 卜测见状,捋着胡须轻笑,永康帝桀骜,当初派一个太监来宣他觐见的时候便可看出。 玄玄子让他捏肩揉腿,他岂会答应? 他虽说要求仙人一见,但从不把自己放在仙人之下,他觉得自己仍在上位,最差也是平等,故此他一直想的是交易,而非屈尊降贵的去求。 大丈夫韩信能屈能伸,可受胯下之辱,但那是在他微末之时,他若一直能屈能伸,也不会落得尸首分离的下场。 能屈能伸的并非性格,而是身份。 永康帝之前做世子,做皇子的时候,都能忍受常人所不能忍,而今做了皇帝,却是半分委屈也不能受,哪怕是仙人…… 玄玄子也不气恼,又问道:“真的不肯?” 永康帝眉头紧皱,一甩衣袖,傲然道:“仙人不如先听听朕的条件,朕富有四海,掌江山命脉,凡是有所需,朕都可满足。” 玄玄子哈哈一笑:“李显邺,贫道给了你三次机会,是你自己放弃,可莫怪他人。” 永康帝不解其意,正要再问,抬头却发现仙人已无踪影。 “人呢?那仙人呢?” 永康帝顿时急了,正欲喊人,突然耳听得钧天之音传入脑海,却并非刚才仙人的声音。 “张榜天下寻仙踪,不为苍生为长生。杀伐已定君王位,仙衣岂能染朱红。” “李显邺,好自为之。” 第一百五十九章 千里传音召太子 哗啦啦…… 七里村众人看着这一场秋后大雨,脸上喜不自胜。 刚刚把粮食种下去,这一场大雨可帮了大忙,出苗率得到了保证不说,对于来年粮食产量也有一定的增幅。 如今七里村可是热闹不凡,村子范围也扩大了三四倍不止。 主要是有些富户落户在这里,他们房子普遍比较大,有些还是两进院,三进院,因此村子迅速的扩张起来。 后来落户的人,在村边边看着前方的大雨,陷入沉思。 这雨下的也太局部了,紧着七里村原地址以及田地下,他们这些后来人住的地方却连一滴雨都没。 这就有了一个奇异的现象,从村头跑到村尾,村头淋雨打湿衣服,村尾天气晴朗,来了就能吹干。 村边的众人看着大雨艳羡不已,眼下虽然已经到了秋季,但他们这里因为地理关系,还是有些闷热,能有一场雨降温还是很舒服的,可惜这雨不忘他们这里落。 山顶上,文太子看着飘然而来的妙翠,点头道:“不错,师妹你于控水一道确有天赋,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便已经可以独立控水成雨。” 妙翠扭头看了一眼半边晴半边雨的村子,不由得闪过尴尬之色。 这也叫下雨吗?跟泼了一盆水似的。 “多谢师兄的教诲!” 虽然效果不理想,但妙翠仍是有些激动,至少她可以独立控水成雨。 控雨面积不大,但雨量还算不错。 文太子沉吟道:“今后修炼控雨术,可在文曲河上方,莫要在村中修炼。” “师尊临行前曾言,你心慈过善,又对七里村感情甚深,若你控雨有所成,必先免村民种田辛苦。” 说道这里,文太子扫了一眼山下被浇灌透彻的田地,诚如师尊所言,妙翠果然如此。 “还请师兄指教,这有何不妥之处?” 妙翠不解,师尊不就是教导她莫忘善心,修功德之身吗? 文太子说道:“若你为人,自无不妥之处,可你为神,便不可如此。每每当灌溉之时,你便降雨免他们辛劳。如此多次,他们岂不是次次看天等雨?这并非帮助,而是在滋长他们懒惰之心。” “需灌溉之时,找你求雨你应了,若他们不想拔草,不想施肥,也找你祈求,你还能应?你若应你做的是神,还是仆?你若不应,难保他们不会生出求而不应的怨恨感,届时你如何还能在此待下去?” “师尊临行前曾言,我等修的是功德之力,而非信仰,亦不可被百姓信仰所束。” 妙翠闻听此言,豁然开朗,确实如此,她若是处处都照顾周到,反而会让村民依赖与她,若她将来有事无法降雨,村民却还等着她,岂不是要颗粒无收? “多谢师兄指点,妙翠知晓该如何做了。” 文太子挥手间一团水气将妙翠行礼托举,免她之礼,言道:“此为师尊教诲,让为兄在恰当之时提醒你,你要谢该谢师尊……” 想起师尊,文太子心里就忍不住幽幽一叹,想起来才几个月的时间而已,他心里却觉得师尊走了好久,已是忍不住思念起来。 正在想着,文太子脑海突然响起一道传音。 “吾徒显文,速来京畿府与为师会合。” 文太子脸上神色变幻,他听到恩师传音了? “为师传你替身之法,可助你暂脱渭水河之困,吾徒听法令……” 文太子再无半点怀疑,他神色恭敬,连忙盘膝坐下,静心聆听。 须臾后,脑海再无半点动静,文太子才起身恭声道:“弟子恭送恩师。” 此传音本就是单线联系,文太子说什么卜测也听不到,他只能保证文太子能听到自己说什么。 不过,文太子恭敬并非形式,他由内心敬重恩师,倒是不纠结恩师是否知道。 “师兄,师尊何在?” 妙翠看到文太子突然一脸严肃坐下,便不敢打扰,但也不敢离去,一直在旁守候。 乍一听文太子的话,她难掩惊讶,怎么她没看到师尊过来。 文太子起身言道:“师尊并未亲身前来,只是传音于为兄,命为兄去往京畿府走一趟。” “师妹,进来传授你之法,你已经掌握,可自行修炼,如有不懂之处,为兄回来再来为你解惑。” 文太子难掩激动,恨不得立刻就走,但还是耐心给妙翠交代好,才转身急切离开。 他如今虽然脱困文曲河,但也只能在渭水河所到之处活动,京畿府已经远出渭水河千里之外,若无卜测替身之法,他出不来。 若非皇室出事,卜测短时间内不会传他替身术,让文太子留在渭水中,修行养性与他更有利。 …… “卜兄,你可真是令贫道开眼,自从与你相识结交以来,贫道有种自己从山沟沟里走来浅见识寡的错觉。” 当然,也未必是错觉! 玄玄子看着一旁的卜测,忍不住的艳羡,卜兄手段,皆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他感觉自己在卜兄面前真的很没见识。 就比如这传言之术,一无摆阵,二无法器,就这般轻易千里传音,着实令人可叹。 清徽山也有传音召唤之法,但那要借助法器,而且距离过长,传不来声音,只能靠着光华示警。 他腰间这个阴阳鱼吊坠,便是清徽山传音法器,在大安境内倒是可以传音,但出了大安就只能看色泽。 若是亮起黄色光华,便代表有好事,红色有祸事,黑色则是山上有灭顶之灾。 这是因为法器和山中气运相连,黄光传功德之气,红色是煞气,黑色的厄运。 卜测的传音之法,与他了解的完全不同,似是没有借助任何外力,运气,法器等。 他们清徽山若是有这么方便的传音之法,可省去不少炼制传音法器的消耗的天材地宝。 卜测拿起膝盖上的衣摆,从椅子上下来,笑道:“非是道兄见识少,而是卜某所修之法过于偏僻少见。” 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修行自然也不一样,况且卜测修行的还是自己根据前世玄书内容自己摸索出来,玄玄子全部了解那才奇怪。 第一百六十章 最是无情帝王家 看着眼前一截烂木头,一个几乎零散的稻草人,永康帝气的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面前跪着一排,惶恐不安的宫人和侍卫。 这一大截挂着菜叶,湿漉漉的烂木头就是那头母鹿,这个稻草人就是被他下令廷仗五十的老乞丐。 “陛下,奴婢实在不知好端端的鹿为何突然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围裙都来不及解下来的御厨,脑袋抵在地砖上,冷汗将地砖都打湿了。 他快要吓死了,刚切好的鹿肉放在大锅里面正炖着,他就把配料扔进去,就眼睁睁的看着鲜红的鹿肉变成了黑黢黢的烂木头。 绝对是他亲眼所见,真的是鹿肉变成木头,并非被人偷梁换柱。 侍卫也是惶恐不安的说道:“陛下,微臣执行完五十廷仗之后,亲手将那没了生息的乞丐埋在了坑里,不知怎么再去寻来,那乞丐尸体就成了这个稻草人。” 永康帝虽然桀骜不驯,性格急躁,但他又不傻,看到眼前情况,哪里还能不知道那白发老头说的是什么意思? 三次机会……三次机会……哈哈哈…… 永康帝突然扬天狂笑:“好一个仙人,真是好一个仙人。” “你们说,大安天下是朕厉害,还是仙人厉害?” 永康帝眼角通红,狰狞的看向众人喝问。 太监总管连忙带着众人跪伏在地,谄媚道:“天下是陛下的,江山也是陛下的,自然是陛下厉害。” 可仙人却不在天下之中……且仙人还有仙术,陛下厉害也不过肉体凡胎。 有人心中不认同太监的话,但也没人会拿着自己的脑袋冒险说实话。 “朕厉害?朕比仙人厉害?” 众人听着永康帝癫狂的语气,连忙齐声喊道:“陛下厉害,陛下比仙人厉害……” 永康帝怒极反笑:“哈哈哈,朕厉害,朕厉害却管不住一个仙人?滚,都给朕滚出去,没一个说实话的东西,都是谄媚的奸猾之辈。” 噼里啪啦…… 众人刚推出去,就听见屋内传出摔打东西的动静。 永康帝气啊!他自登基以来,威加海内,便是番邦外族听到他的名号,也要惊惧敬畏,无一不是臣服。 唯有这次,让他有了久违的挫败感,无力感。 这种感觉,似是在提醒他只是个凡人,是个和别人没有不同的凡人,提醒他和当年一样,他很讨厌这种感觉。 讨厌这种,他不是主宰的感觉。 辛苦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站在这个至高之位上,本以为可以主宰天下,他也一直这样做,可突然出现一个不受他管控的事情,这种挫败感,他几乎承受不起。 究其原因,还是永康帝和他皇考都是霸主雄主,以雷霆之势扫荡天下,清除异己,无人敢发出半句反抗的声音,突然来了不受控的,偏偏他还奈何不得,就接受不了。 当然,也是永康帝老了,病了,老糊涂了,才更加接受不了挫败感。 死亡和低头,哪个更不能让他接受? 答案是同样的,他不想接受死亡,更不愿低头承认自己不特殊,与人无不同。 “父皇……” 永康帝无力的躺在椅子上,大皇子突然闯进来表孝心。 看到年轻又健硕的大儿子,永康帝只觉得刺目,他们的存在时刻在提醒他老了,要死了。 “谁让你进来的?” 啪…… 抓起躺椅上的如意朝着大皇子怒砸了过去,指着那一段烂木头呵斥道:“看看,给朕瞪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就是你抓来献给朕的猎物,一截烂木头,你是在暗示朕已经腐朽,该给你让位了吗?” “你这个孽子,朕不想看见你,给朕滚出去。” 永康帝哪怕知道这事和大皇子无关,是仙人给他的考验,但他心里不愿意承认自己会错,怒气只能发泄在别人身上。 “父皇……气大伤身,您好好休息,儿臣告退……” 大皇子看了一眼烂木头,没有辩解,甚至连惶恐之意都没有,眼中只有愤恨和怒火。 脑袋的伤口不断有鲜血流出,瞬间染红了他的脸,他的衣领,血液还低落在他的胸口上,但他毫不在意,他不仅自己不止血,还禁止别人给他止血。 “去,通知他们来见本王……” 大皇子进入营帐,对心腹下令。 不多时,两位皇子连带着五六个大臣,以及两个粗狂的大汉悄悄的走了进来。 “皇兄,您的额头?” 四皇子皱眉看向大皇子,露出关切之色,随即扭头呵斥道:“你们这些狗东西,怎么伺候王爷的?还不快去找太医过来……” “不必……” 大皇子制止心腹,大拇指蹭了蹭脸上的血,低头看着血液,露出冷冽的笑意:“这些血,就当是还给他的。诸位,父皇求仙已经魔怔,此番他受到打击,已无理智可言。这次他是砸了本王,下次却不知会砍了谁的脑袋。” “本王可以确切的告诉诸位,他的身体已经不行了,特意前来狩猎,就是为了维持他身体很好的假象,为了给他找寻仙人争取时间,而今仙人已经离他而去……父皇也只是早晚几天的问题。” “若不抓紧机会,他日回宫,只怕本王和诸位都难逃二皇子的打击……” 大皇子一番演讲,这几个老狐狸思虑再三,觉得这是个机会。 “臣全听王爷吩咐……” “王爷,此次狩猎大家都有所准备,今日天气阴沉,想必夜间会有降雨,便是不降雨,也无甚光亮,正是动手的好良机。” 大皇子点头道:“本王也觉得今夜合适,那么一切就拜托诸位了!今夜若成,本王不会忘记诸位的功劳,封侯拜相,不负诸卿!!” 临出门前,一直沉稳的六皇子扭头说道:“大皇兄,你的额头还是处理一下吧!” 说完,便迈步走了出去。 大皇子只当弟弟好心关怀,并不做多想。 今夜事若成,那父皇亡,他对自己不慈,也是他的父亲,这些血就当为父亲践行,也当为自己恕罪。 若是事不成,难逃一死,这点上还在意什么? …… 隐匿在雾气之中的山顶,卜测和玄玄子站在悬崖边上看向山下狩猎场。 一片肃杀之气,又有血煞之气弥漫,今夜不知又要死伤多少人。 “卜兄,这是你千里迢迢赶来要看的热闹?多月之前,便已算得?” 自古国运可测,皇运难缠,概因帝皇家因果太深,甚少能有人测个明白。 卜兄不仅测了清楚,而且更是许久之前,未曾有事发迹象就测出,这份占卜之能,着实恐怖。 许是天色阴沉,夜色来的比昨天快了大半个时辰。 卜测抬头看天,言道:“皇家之事,星象可见,能测出此事并不稀奇。道兄,抬头且看……” 第一百六十一章 荧惑冲宫紫微崩 天上三恒星之中,其中位居中天,最为明亮的为紫微星。 紫微星在星宿之中,代表的就是人间主宰,也被称作帝王星。 紫微星两旁,分别为太微,天市,前者代表朝廷官员,后者代表百姓市集。 荧惑守心,火红的星斗冲入三星之中,气伤市集,故而瘟疫爆发。 如今,荧惑冲宫,直冲紫微和太微,太微被红光覆盖,怕是难逃血洗之灾。 紫微帝星被荧惑所冲,光芒显得微弱难辨,紫气淡薄,将有崩溃之兆。 玄玄子点了点头,惊叹道:“原来如此,听卜兄一席话,胜过贫道十年苦修。” 经过卜测一番讲解,玄玄子也能看清天上星象。 单单看星象,技术含量不高,只要有个好眼神便可看出一二大势。 若要详断,需在辅以其他算法配合。 清徽山不擅此道,他们主要修行方向是符咒,将自身作为媒介,以符咒借用天地之力星象于他们只是借力而已,并不钻研占卜预示方向。 玄玄子捋着胡须心中感叹,卜兄对他从无藏私,令他受益匪浅,这份因果他将来当需加倍偿还。 天色乌云遍布不露出半分星月之光,山间狂风呼啸吹得冷意连连。 这般天色,普通人不带着火把几乎无法看路,但与卜测和玄玄子来说,却是半分不受影响。 他们看着山脚下,一队形色诡异的人开始行动起来。 正在山下准备动手之时,两只翠鸟扑闪着翅膀从远处飞来。 叽叽喳喳…… 卜测抬头看向翠鸟方向,一道水蓝光华冲了过来。 玄玄子也注意到有一股难辨正邪的气息急速靠近而来。 水蓝光华好似万千萤火虫有序飞舞,飞到卜测二人跟前速度骤停,而后落地凝聚出文太子的身形。 “恩师……” 文太子看到卜测有些激动,连忙恭敬行礼:“弟子拜见恩师!” 卜测伸手虚扶文太子:“不必多礼,你来的正好,山下的大戏还未开锣。” 又扭头看向玄玄子笑道:“道兄,文为吾之爱徒。吾徒,快来拜见清徽山玄玄子叔叔……” 并非同门,师叔不合适,卜测让文太子按照人间称呼喊玄玄子。 文太子听命上前作揖行礼,玄玄子皱眉看着文太子,定了定眼看了又看。 文太子也有些奇怪,这个叔叔怎么这般“拿架子”?半晌不让他起身。 咳咳…… 卜测咳嗽两声,以做提醒,又问道:“道兄,你认得我这弟子?” 玄玄子回过神来,连忙虚浮起文太子。 “哈哈哈,认得认得,刚才差点没有想起来。” 玄玄子捋了捋胡须,看向文太子上下打量一番,见他身上没有阴煞之气,也无怨气戾气,反而有淡淡清光以及功德之力,可见是正非邪。 也是……既然是卜兄的爱徒,又如何会戾气缠身? 文太子抬头看向玄玄子,他也觉得这位“叔叔”有些许眼熟。 玄玄子看着文太子点头道:“怎么?文太子不认得贫道?” 文太子看了卜测一眼,迟疑着说道:“看玄叔叔有些面善,却一时间想不起来何处见过。” 哈哈哈…… 玄玄子扬天大笑,而后捂着下巴的长胡须,挑眉道:“这般,可有想起来?” 看文太子皱着眉头,还是有些迷茫,玄玄子笑道:“想不起来,也不怪你。当年,贫道初次见你,你还是当朝太子,仁义无双,百官称赞。嗯,说起来,贫道还欠了你一份情呢!” 嘶…… 文太子经过提醒,顿时就想起来:“您……您是当年被父皇召见的那位道长?” 他皇考听说清徽山道士有神通,就下令宣召,结果未能如愿,反而被对方破口大骂。 荒帝一怒之下,下令砍了那个道士的头。 玄玄子点头道:“不错,正是贫道。当初,文太子求情之事,贫道尚且记得。” 荒帝要砍了他,文太子是有求情过,只不过利益想干不大,文太子虽然于心不忍,但看荒帝态度坚决,也不好继续在劝说。 后来荒帝甚至气的想要举兵灭了清徽山,也是文太子求情劝说了荒帝免动兵戈。 玄玄子对荒帝厌恶,但对文太子却有几分欣赏。 文太子听到再提往事,他面色如常的感慨道:“原来您真的并非凡人,当初是父皇糊涂,还请玄叔叔莫怪。” 玄玄子一直在观察文太子,见他提及往事也神色平静,毫无戾气和怨气,扭头在看卜测,颇为感叹。 “卜兄,贫道对你心悦诚服。” 玄玄子说着还对卜测一拱手,回想往事沉吟道:“十多年前,贫道曾到过文曲河,看河中文太子戾气缠身,当时贫道还曾感慨,将来他必成一祸。” 当时文太子的情况,戾气和怨气隔着数里之外都能察觉,已经具备了成为妖魔的实力,只是一丝理智尚存压制了恶行,但以他当时情况作恶也只是时间问题。 没想到,今日再见,戾气全消不说,还身具清光,凝聚了不少功德之力。 卜兄的手段,真是化腐朽为神奇,点顽石以俯首。 卜测捋着胡须笑道:“这般说起来,贫道还要感谢道兄饶了小徒一命,若非道兄成全,今日哪有我们这段师徒之缘。” 玄玄子笑道:“卜兄,贫道什么性格你还不了解?当时未出手,一则是因为他曾为贫道求情之因,二则他当时尚未作无因之恶,贫道懒得处理。” 他说着又看向文太子言道:“能遇到卜兄这般通玄道妙的仙人,点化你,收你为徒悉心教导,实乃你莫大的福源。这可比你当太子有福气多了。” 说着,玄玄子在身上摸索了下,他着实是穷啊! 奈何,人家喊了自己一声叔叔,这见面礼还是要有的,不为文太子,也得为卜兄的面子。 摸索了半天,从袖口里找出了一颗水蓝色的珠子,抬手扔给了文太子。 “做叔叔的没准备什么好礼物,这个小玩意送你做个把玩,将来有机会到清徽山,在送你些好东西。” 文太子手拿着珠子哭笑不得,这是把他当小孩子了? 他记得当年玄玄子被宣召之时,也不过三四十岁,跟他当初差不多大。 文太子拿着珠子,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只能抬头看向恩师。 卜测笑道:“既然是你玄叔叔给你的见面礼,那你就收下吧!” “是,恩师。” 文太子乖巧应下,这才将珠子塞入怀中。 “多谢玄叔叔的赠礼,小侄定会好好保管!” 玄玄子见状,眼角含笑,也没有解释珠子的意思,以卜兄的本事,不可能看不出珠子的来历。 第一百六十二章 父子相残兵戈起 杀…… 山下打杀的声音响起,战斗已经从暗处到了明处。 “卜兄,以你之间,这场夺权大皇子可能赢?” 玄玄子看着山下火光冲天,杀气弥漫,心里觉得这些人挺不值的,为了人家父子的斗争,白送了自己的性命。 卜测眼睛眯了眯,他也很不喜欢看为了私心发起的战争,但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就算他能耐通天,是真正的玄妙真仙,也不可改变这天命轨迹。 “道兄,希望他赢吗?” 卜测不答反问。 文太子在一旁静候,看着山下斗争不言不语,思绪起伏,脑海闪过多年前的画面。 玄玄子摇了摇头感叹道:“无甚希望之意,那大皇子贫道也见过一面,颇有其父之风,可为雄主,但却非明君。” 他虽然不会未卜先知,但看相也能看出心性。 别的不说,单看大皇子对自己都那般狠,就知道其心性如何了。 而今天下,并非当年乱世,雄主固然可开疆拓土,但于百姓无利,民生艰难,非他们所愿。 卜测点头道:“那这次道兄真要如愿了,一个过早亮出獠牙的野狼,怎敌经验丰富的猛虎?” 便是这头虎已经垂垂老矣,也非一沉不住气的野狼可灭。 玄玄子忍不住叹息一声:“可那李显邺已经着魔,也非明君,他继续当皇帝,于天下并非幸事。” 卜测抬眼看了又逼近紫微星的荧惑一眼,笑道:“道兄的嘴巴倒是很灵光。” 嗯? 玄玄子听到这话,抬头看向卜测,总觉得卜兄别有所指,而且还不止一次。 …… 大皇子手持利剑,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癫狂笑意,将永康帝的守门心腹杀的七零八落,仅剩十多人,在难抵挡他冲入永康帝营帐之内。 一进门,看到一身盔甲,面容冷峻,镇定沉稳,不见半分慌张之色的永康帝,大皇子眉头一挑,内心恐惧又愤怒。 “孽子,你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永康帝散乱的眉毛不自主的跳动,显露了他平静之下,内心有多么愤怒。 “你也敢忤逆朕?背叛朕?你凭什么?” 永康帝余威尚在,他这一吼,让大皇子心颤了颤,而后恼羞成怒:“都这个时候,父皇您还瞧不起儿臣?” “儿臣走到这一步,都是父皇你逼得。” “你心里可曾拿儿臣当过自己的儿子看待?是,你是个雄主,天下臣服,可是你不是个好人,更不是个好父亲,甚至不配做父亲。” “您这么多孩子,你真心疼爱的有一个吗?你向来只把我们当成你的附属品,当成你的提线木偶。” “你为什么喜欢老二,不喜欢我?还不是因为老二会谄媚,会迎合你,会顺从你,让你有征服的快感?” 大皇子压抑的太久了,他自觉胜券在握,所以想要抒发心中郁气。 “那老三也很听话,也很懦弱,您为什么不喜欢他呢?” 说着,大皇子故作恍然大悟:“哦——儿臣想起来了,那是因为老三小时候忤逆过您。父皇,您瞧瞧老三可是您的亲生儿子啊!他不过是小时候不懂事说了句您不喜欢听的话,您就嫉恨他到现在,这是一个父亲能做出的事?” “还有儿臣,儿臣自小到大处处顺从您,做了多少努力只想让您喜欢儿臣,不过就是因为一件小事上和您意见有所不同而已,您就处处针对儿臣。自那个时候气,儿臣就知道,你要的不是儿子,不是臣子,只是傀儡,一个只会听你命令,没有思想的傀儡。” 大皇子一口气说完,心里总算觉得好受了,不再跟噎了一块大石头喘不过气来。 “父皇,你老了,你做了太多的荒唐事,今日儿臣此举一为活命,二则是为了保全您的名声,免得您留下千秋骂名,就和……您的伯父荒帝一样……” 嘭…… 永康帝一脚将痰盂朝着大皇子踹去:“你这个孽子,你敢将朕和荒帝相提并论?” 啪…… 大皇子横剑将痰盂击碎,一脸冷意:“父皇,额头上的伤口是儿臣对您最后的顺从,既然您不讲父子情分,儿臣也只好有样学样。” “好了,儿臣不跟您废话了,这传位诏书是您自己写,还是儿臣替您写?” “亦或者……您病重驾崩之后,儿臣传您的遗诏?” 大皇子意气风发,举着三尺青锋遥指永康帝,再无半分敬意。 永康帝不急反笑:“哈哈哈……” 等他笑够了,才脸色一冷的说道:“你这个蠢货,你真以为自己赢了?以为朕会输给你?不会,朕告诉你,朕永远不会输,谁能不能压朕一头,你这个蠢货不行,神仙……也不行。” 大皇子见状没来由心慌起来,连忙下命令:“拿下……” 铿噌…… 大皇子的心腹正要上前,顿时就被身边同伴挥剑刺穿。 大皇子难以置信的扭头看去,只见他最信任的兄弟,四皇子一脸冷意的看着自己,而他手中的剑正对着自己的脖子。 “为什么?四弟,为什么是你背叛我?” 大皇子不敢相信,明明老四也被父皇多次呵斥辱骂,根本不给他半分颜面。 四皇子冷声道:“大哥,父皇是父更是君,儿子不能灭父,臣子更不能欺君。你束手就擒,求父皇饶你一命吧!” “老四,你做的很好……” 永康帝难得称赞了儿子一句。 四皇子听到这句话,眼底闪过凌冽杀意,但转瞬即逝,没给任何人捕捉到机会。 “儿臣理当为父皇尽孝。” 营帐内父子相残,营帐外喊杀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永康帝听到动静,脸上露出复杂之色,他喜欢这种征服的快感,但被自己的儿子背叛,他又好恨啊! 大皇子听到外面的动静,就知道永康帝的援军来了。 “今日……儿臣输了,但父皇你以为自己就赢了吗?” 大皇子扭头看着外面自己的心腹一个个倒地,自知大势已去,脸上闪过决然之色,扭头突然朝着四皇子的剑锋撞了上去。 “隆丰,老大……” 永康帝见状,下意识的伸手欲抓。 噗呲…… 三尺青锋插入胸口,大皇子脸上却露出解脱的笑意:“父……父皇,你以为……老二真的是没有思想的提线木偶吗?你……你永远都只是皇帝……不是……不是父亲……” “呵呵呵呵……噗……这个皇位根本就是最……恶毒的诅咒……骨肉相残,历史重演……荒帝父子一定……一定在看你的笑话……” 噗…… 大皇子喷出一口鲜血,一口气泄出,人就失去生机倒在地上。 他死不瞑目,嘴角含笑,瞪大了毫无生机的眼睛看着永康帝,这个如噩梦困扰了他一辈子的父亲。 第一百六十三章 金甲神将保帝星 啪…… 永康帝拿起身后的马鞭,朝着四皇子抽打了上去。 一鞭子下去,四皇子身上顿时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你这个混账,那是你大哥,是你的亲哥哥啊!你怎么忍心眼睁睁看着他撞死在你的剑上?你好狠的心,亲哥哥死在你面前,你拦都不知道拦一下,你也是死人吗?” 永康帝将马鞭扔向四皇子,他则是颤颤巍巍的跑到大皇子尸身面前,老泪纵横。 “我的儿啊!你是朕的亲生儿子,我们父子怎么到了这一地步?你为什么要背叛朕?为什么要寻死?” 永康帝哭的泪眼模糊,他质问大皇子简直字字泣血,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心里怨啊!恨啊! 可心里终究还是记得,大皇子是他的亲生儿子。 四皇子惶恐的跪在地上不敢言语,脑袋趴在地上,无人看见他眼中充满怨恨和嘲笑。 噗…… 永康帝一口鲜血喷出,眼前一阵阵发黑,人朝着后面倒下,他怒急攻心晕死过去。 …… 山顶之上,纵观全程的三位非凡,不禁接连发出一声叹息。 哎…… 卜测和玄玄子叹息人道无常,文太子则是感慨皇室无情。 他在想,这天下若是他在坐,今日悲哀之人,或许就是自己。 这个堂弟,以前性格并非这般,可见皇权足以令人迷失自我,无限的令人膨胀。 他不知自己坐上皇位,是否也会如堂弟这般,得了还想得,要了还想要,在权利巅峰膨胀到目空一切,就连仙人都不放在眼中。 扭头又看向师尊二人,那时,师尊他们看的可就是自己的热闹了。 卜测一挥手,紫福禄飞出将身后小院收入其中,两只肥硕翠鸟感叹人世艰险,未免飞行迷失,也主动钻了进去找一直被关着的小白鼠“玩耍”。 紫福禄收了小院后,自动飞到卜测腰间挂好。 抬头看向京城方向,卜测察觉气色不对,连忙以大六壬掐算。 “卜兄,怎么了?又发生何事?” 看到卜测收手后,玄玄子才开口问询。 卜测叹了口气,言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皇权之下尸山血海,龙椅之上人命堆砌。” “道兄,若是不嫌弃这些脏污事碍了眼,可与卜某在往京城走一趟。” 若非为了自己的乖徒儿,卜测一眼都不想看皇权这些肮脏事。 玄玄子笑道:“看尽红尘变迁,才可超脱红尘之困。这一趟,贫道就当悟道了。” 他不知卜测怎么修行,但他们修行之道,都有红尘炼心关。 当然,此红尘炼心关,并非是下山谈恋爱,找个女子戏耍戏耍,他们正经修仙,不会行龌龊苟且之事。 所谓红尘炼心,便是看人生百态,生死离别,争权夺利,以领悟超脱之意,不眷凡尘,方可证道。 人间之事,于他们来说,不过过眼云烟,都不可往心中去。 然,不忘心里去,又非看恶行无动于衷,而是要领悟真道,诸般玄妙,言语难说。 永康帝身体不行,他强撑着伪装身体很好,能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他自己。 因此,此次秋狩连京畿府都没出,就在京城外近郊附近的皇家狩猎场。 从这里骑马赶到京城,也不过两个时辰而已。 对于卜测他们三个来说,这点距离就更不算距离,盏茶时间,他们便到了皇城之中。 到了京城,玄玄子方才知晓卜测刚才所言是什么意思。 京城之内里外四个城垣全部封禁起来,街道上看不到一个百姓,都是扛着长矛杀气禀然的步兵。 有几处还传来激烈的打斗声,进入皇城之后,打斗声更加激烈。 卜测以风遁术傲立空中,辨认了下气运,朝着皇城靠外的偏僻位置走去。 一队蒙面的铁骑带着上百步兵冲来,将皇城之中最靠外最偏僻位置的一处大宅包围了起来。 “动手,一个不留。” 骑着黑马为首之人,眼神冷厉的下达命令。 他们也不敲门,点了几个身手轻快的手下,跑到旁边院墙,在同伴帮助下,一跃跳了进去将大门打开。 为首之人挥舞寒光斩马刀,双腿一夹马腹,带头朝着府内冲去。 “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 噗呲…… 刚有人过来查看,便被这人一刀劈下,脑袋都飞了出去。 “来人啊!有刺客,有刺客……” 噗呲…… “住手,这里是富平王府,是三皇子的王府,你们究竟是谁?竟敢……” 噗呲…… 没人能说出完整一句话,就被这些如杀神入境的强悍杀手给斩的尸首分离。 “王爷,你们快跑,有一队装备精良的蒙面杀手冲了进来,见人就杀,见人就砍,属下看根本就是冲着您来的……” 书房中的李隆钧看到慌乱的下人冲进来报信,骤然听到这话,手中书籍脱手掉落在地上。 外面的动静,他自然听到了,只是却没想到竟然是冲着他来的。 “王妃呢?小世子呢?” 李隆钧连忙上前抓住慌乱的下人询问。 “在后院,王爷您快跑吧!” 下人急的不行,双腿乱颤跟跳舞似的,恨不得扛起李隆钧代他逃跑。 李隆钧连忙朝着后院跑,他前脚刚跑,后脚就有人杀了进来。 为首之人仍旧骑着马,一马当先的在李隆钧的王府中冲杀,无人可挡,直冲后院。 “跑?三皇子还想往哪里跑?” 这人一冲进来,就看到准备逃命的一家四口。 李隆钧怀中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娃娃,另一手则是牵着王妃。 王妃身边则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这少年正是被卜测算命点了帝星的李恒。 “你究竟是什么人?既然知道本王的身份,为何来杀本王?” 李隆钧又惊又俱的看向对方,尤其是看到对方胯下高头大马鬃毛滴血,那些都是他家忠仆的鲜血。 李恒看到对方手中滴血的砍马刀也是脸色发白,但看到对方没有回答的意思,而是带着杀意朝着他们逼近而来,心知此人杀意已决,连拖延时间的机会都不给他们。 李恒伸手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然后强行拖着腿站在了李隆钧三人前面。 直视对方,李恒怒道:“是二皇伯让你来的吧!” 这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为什么?我父王根本没资格跟他竞争皇位,为什么连我们也杀?” 李恒不甘心的看向对方质问。 对方听到这话,眼睛瞪了瞪,扭头看向李隆钧:“传言不虚,三皇子果真有个麒麟儿,可惜,今日当死。” 李隆钧惊愕的看向对方,这话的意思,是他儿子猜对了? 他二哥要杀了他们一家? 李恒见这般都无法拖延时间,真是急了,他本以为这般说,能让对方产生好奇,就算多问一句话,给他们拖延一句话的时间,也许就有转机发生。 可惜,这人根本不好奇,朝着他们逼近的步伐根本未曾有半分停歇。 李隆钧一咬牙,将怀里幼女扔给了李恒,呵斥道:“我去拦着他,快带你娘和你妹妹走。” 李隆钧言罢朝着杀手张开手臂主动冲了上去,他要牺牲自己给妻儿换取生机。 “王爷,不要……” 王妃一见此状,顿时急了,一把推走李恒,转身也朝着李隆钧追了上去。 “父王,母妃……” 李恒见状目呲欲裂,聪明如他自然知晓留下来难逃一死,逃跑或许有一线生机。 可他没有跑,他顾念自己的父母。 小小年纪,向来喜欢在心中计较利益得失的李恒,这一刻,他放弃了所以利益衡量,他选择陪着父母留下来。 眼看着狰狞的杀手,高高举起大刀,要劈向自己的父母。 李恒脑海中不禁想到多年前的画面,那个气质淡然,高深莫测的先生。 “卜先生,今日李恒将死,您当年的救治怕是要白费了……” 铿噌…… 杀手的大刀落下,却没有理所应当的落在李隆钧夫妇二人身上。 “什么鬼东西?” 那人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发出一声惊呼。 只见他面前站着一个金甲的黄人,这人一身金光闪闪的盔甲,自己一刀可将一头牛劈成两半,但落在此人身上,却连半点伤痕都未曾落下。 这人面目皆为黄色,细看之下,就连五官眼珠子也都是黄色,盔甲之内倒是未曾看出有头发,但看这人上下通透一身黄,便觉得头发可能也是黄色。 他眼睁睁的看着这人突然出现在眼前,若非亲眼看见,他到现在都无一丝察觉。 “是卜先生……是活神仙……” 杀手没看到,但李恒看到了,他眼睁睁的看着一颗黄豆飞奔而来,体型又小迅速长大,如今足比他七尺的父亲还要高处两个头,简直就是黄色巨人。 眼见着杀手的同伴跟着进来,李恒故作兴奋的大喊道:“父王,母妃,不要怕,我们不会死了,是神仙的金甲神将来救我们了,是神仙先生来救我们了……” 杀手听到这话心中一震,他抽刀再次劈砍这金甲巨人,他不信会有什么神仙搭救。 嘭…… 豆兵岂会任由宰割?它一拳打出,连人带马一起飞了出去。 第一百六十四章 命里无时苦做工 李恒眼看着三个豆兵,将上百的杀手打的落花流水,他抱着妹妹瘫倒在地上,又哭又笑。 哪怕刚才自己险些要死,他心中也充满希望。 当年,卜先生给他算过命后才治病的,若他早死的话,仙人又何必搭救自己? 而且,仙人要自己和父王的承诺,给文爷爷翻案正名,他心里已经生出隐隐的念头。 这些金甲神将,他未曾亲眼见过,但却听小林满讲过,卜先生手中的黄豆会变成小人。 他还注意过,卜先生的确手中时常抓着一把黄豆在掌中把玩。 他只是没想到林满口中的“小人”竟是这般巨大。 别说一百个杀手,就算是一千个也不可能是豆兵的对手。 豆兵出手,力大无穷,但它们并不下杀手,只保护李隆钧一家,谁上前,谁被打飞,不上前,它们也不追。 噗…… 被击飞的为首之人,被两个手下从墙缝里面抠下来,他口中鲜血不断喷出,已伤内脏。 “走……撤退……” 他艰难的吐出三个字,手下一听这话,毫无迟疑,扛着他转身就跑。 他们又不是聋子,刚才李恒的话,他们都听到了,这怪异的黄色巨人,是神仙的大将,他们肉体凡胎如何能敌? 看着下方那群杀手退走,卜测捋了捋胡须,冲着下方伸出手掌。 三枚豆兵,身躯顿时化为一道黄光朝着卜测飞去。 黄光落在卜测手中,化为三枚金光闪闪的黄豆。 黄豆被卜测温养的已经如金如玉,一眼便看出不凡。 之前豆兵变幻出的小人,还是黄豆色,这次已经完全蜕变成了金色。 玄玄子看的啧啧称奇,他已经不知道多少次露出这般惊奇的目光。 “啊?” 直到豆兵化为黄光飞走,李隆钧才惊呼道:“真是神仙派遣神兵来救了我们!” 李恒放下妹妹,从地上爬起来,拉着衣袖擦干净脸上的眼泪和鼻涕,双手抱拳,恭敬的对着虚空行礼。 “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李恒恭敬的作了长揖,想了想干脆又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父王,快来拜谢仙人。” 李恒侧头看向发呆的父亲,小声出言提醒。 李隆钧夫妇回过神来,连忙走到儿子身边,也跪地拜谢恩德。 人与人并不相同,便是同一出身的兄弟也不相同。 肯这样把自己当做普通人,不把自己看的高高在上的,永康帝的儿子之中或许只有这一个。 “父王,先生出手搭救我们,或许就在我们身边……” 李恒小声暗示李隆钧,他一个小孩子不好出言邀请仙人现身。 李隆钧沉吟了下,恭声道:“多谢仙人搭救李隆钧全家性命,若仙人还在,还请仙人现身一见,李隆钧好当面拜谢仙人大恩。” 玄玄子看着下方跪拜的一家四口,捋了捋胡须言道:“不错,这一家倒是会做人,也能放得下身份。” 永康帝至少还有一个好儿子。 大安历经荒帝的荒唐后,又经历两代好战雄主东征北战,而今天下虽安稳,但却并不安康。 这疲惫的江山,经不起再来一个霸道君王折腾,需一个仁慈的君王来休养生息。 玄玄子笑道:“贫道看永康帝儿子之中,李隆钧当下一任皇帝最为合适。” 他单纯发表局势看法,单以性格和心性来说李隆钧就很合适。 才能的话,便是李隆钧稍有不足,那不也有个好儿子可以弥补嘛! 卜测收回看向皇宫方向的目光,扭头看向玄玄子道:“道兄,你真不会占卜之法?” 玄玄子一语中的,并非第一次了。 嘶…… 玄玄子一听这话,便知卜测的意思,低头在看李隆钧父子,笑道:“哈哈,真是天意啊!天道好轮回,良善不可欺。” 有人枉费心机一场空,有人心狠手辣不念亲情,杀光身边人,终究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大皇子计策成空,二皇子以为机会来了,以大皇子谋反绑架永康帝为理由,封禁京城,大肆兴兵诛杀对自己有威胁之人。 二皇子比大皇子聪明,他知晓自己无法控制京城太久,一旦永康帝班师回朝,拿下京城不费吹灰之力,所以他没想着跟永康帝斗,他所作的不过是在灭掉永康帝别的选择。 二皇子的杀招针对的是自己兄弟,他想着只要杀光自己的兄弟,永康帝就只能选择他来登基。 且,他理由都想好了,就把这些事情推在大皇子身上。 跟着皇帝去的皇子只有大皇子三人,本来距离不远,第二批在过去不迟,谁能想到这就送了性命。 别的皇子是选择迟几日在过去,只有李隆钧一家是因为不受皇帝待见,而不准过去,反倒是躲过了里外两场劫难。 “先生,您若在还请现身一见,让我们拜谢您的恩德……” 李恒见自己父亲请了两次都未有人现身,忍不住开了口。 错过这次机会,他怕以后很难再能见到卜先生了。 皇爷爷多次张榜天下寻仙人踪迹,甚至派遣了不少人出去蹲守,可都一无所获,这些他们都是看在眼中的。 “道兄,下去见见这对帝星父子?” “卜兄,请……” 文太子跟在二人身后,看着他们两个相敬如宾一起下去,幽幽叹了口气,跟在卜测身后落下。 “哇,爷爷飞下来了,爷爷飞下来了……” 李隆钧的幼女看着天上拍手大叫。 “一别六载,三皇子倒是仍旧清闲啊!” 卜测三人显露出身形来,惊的王妃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这一家人,倒是都生的好相貌,就连出身小门户的王妃都生得福相。 “真的是您,先生,恒儿就知道救我们的一定是您……” 李恒眼睛通红,眼眶含泪,他扭头又看向文太子喊道:“文爷爷,您也能来真是太好了,恒儿可是很想念您的。” “哈哈哈……” 玄玄子忍不住开口大笑起来,这小子有点意思,看到文太子明明心里又怕又慌,偏偏强忍着做出期待已久,激动不已的神色。 有趣!实在有趣! 卜测看向李恒,这就是他对李恒提不起好感的地方,太会碰瓷了。 远处那些人看到,定会传出李恒是仙人门徒的传闻。 就好比他刚才扯出仙人搭救的大旗,那些人退走之后,定会生出传闻。 当然,卜测做出来,就不怕被说,所以懒得搭理他的小伎俩。 卜测虽然不喜欢他,但也不至于厌恶,毕竟李恒还有一片孝心。 以李恒的心计,他刚才若是逃走一点也不稀奇,但他没有逃走,而是选择共同面对,这就是他的优点。 他计较利益,衡量得失,但他也知道孝敬父母,在生死关头能忍住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留下来陪着父母,孝心可嘉。 李恒将来会是一个好皇帝,也会是一个好儿子,或许还能当一个好人,这,便是天下之福。 李隆钧回过神来,连忙冲着卜测磕了一个响头。 “李隆钧,多谢卜先生救命之恩。” “卜先生,您搭救我妻儿性命,与我来说就是天大的恩情,李隆钧今生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您才好。” 相比较心机深沉的儿子,李隆钧就真诚许多。 “起来吧!” 卜测一挥手,一股柔和之力将李隆钧一家托了起来。 “李隆钧,卜某救的并非你,而是一个仁人君子之家。” 捋着胡须,卜测接着言道:“莫忘本心,便是对卜某最好的报答。” 李隆钧感觉自己被清风托举起来,心中不由得感叹,如今卜先生越发的有仙气了。 遥想当年,他带着李恒过去求医,还是存了怀疑的态度,哪怕开丘县把卜先生传的那般神奇,他也只当卜先生只是一个高人,并非仙人。 直到后来降下圣水,他才真的确信那是仙人,可卜先生已经离去。 而今再见,恍如隔世! “李隆钧,必不敢忘仙人教诲。” 李隆钧拱手郑重一诺。 卜测看向李恒言道:“李恒,吾不于你父亲索要回报,但要你答应吾一个条件。” 李恒听到这话,愣了下,但立即回过神来,做出乖巧神色:“还请先生吩咐,李恒若能做到,绝不推辞。” 李恒心中很激动,卜先生能给他提出条件,他就觉得这是莫大的福分。 眼神看向河南道的方向,卜测言道:“将来,饶你心上人一家性命,莫要对他们赶尽杀绝,便如今日吾救你们一家这般。” 智慧如妖的李恒,有些迷茫,他为什么要杀自己心上人一家?他又不是什么嗜杀之人,更何况还是自己心上人。 “先生,您这些话,我怎么听不懂?” 李隆钧皱眉问道:“我儿怎么会杀人?” 还是杀人家全家…… 李恒眼珠子来回乱动,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胸膛急剧起伏,宽袖之下手指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下,这才强忍激动。 “先生,您的要求李恒本不该推诿,可恒儿想问,若是他们一家做了天大的错事呢?” 李恒看着卜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不自觉屏住呼吸,期待又紧张的看向卜测。 这是他的试探,他期待仙人口中的答案。 第一百六十五章 文太子见永康帝 “把二皇子李隆安,四皇子李隆呈,六皇子李隆析全部打入宗正寺……” 永康帝咆哮的声音传到宫殿之外,听到动静的太监顿时跪了一地。 皇城变天,风暴来袭,太可怕了。 永康帝瞬间苍老了十多岁,头发苍白,眼神涣散,喊完后一口鲜血喷出,人就昏倒了下去。 二皇子想要趁乱把兄弟们都杀了,让永康帝只能选择他。 可永康帝也不是吃素的,世上怕是没有他全心信任的人,因此二皇子的计划刚开始就夭折了。 说起来,还是富平王府李隆钧受到损失最大,他是唯一被永康帝“遗忘”的皇子,所以险些命丧二皇子的杀手之下。 至于其余的皇子,永康帝都有留下庇护,几乎没有受到严重冲击。 李隆析跟着大皇子造反,李隆呈貌似背叛大皇子选择了永康帝,实际上却是背地和二皇子勾搭在一起。 被儿子接连背叛,本来就亏损严重的身体,如何能经受得起这般打击? 永康帝现在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 偏偏噩耗不止,他刚到京城又收到密报,在外的五皇子领着三万边军朝着京城进发而来。 领着三万军队回来,所为何事,还用言明? 肯定不可能是来给他祝寿,几个儿子,除了年纪不大的几个,几乎全部都背叛了他。 太医诊治之后,诚惶诚恐的退了下去,本来还能撑几个月的永康帝,身体迅速衰败,也就几天的时间了。 永康帝朦胧的睁开眼睛,他想要发怒也没有气力了。 “都退下去,朕想一个人静静。” 知啦…… 宫殿厚重的朱红大门被关上,永康帝一个人躺在喏大的宫殿,宽阔的龙床之上,只觉得冰冷森寒。 眼泪无声滑落,一代雄主终将迎来无力的落幕。 永康帝正在回想一声,突然余光瞥见床边一团水蓝的光亮。 他侧头看去,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竟看见水蓝光团朝着自己走来,光团之中显露出一个人影。 “朕真的要死了?” 听说临死前会看见幻想,他想着他可能是要死了,到了这个时候,再不甘心也只得认命。 “死?还有几天的时间,总要让你安排好身后事。” 文太子身形显露出来。 “你……” 永康帝听到这话,抬头看着文太子有些惊喜的问道:“你是神仙?神仙,朕知道错了,朕可以伺候你,只求你为朕在延续十年的性命,朕……” 看着激动不已的永康帝,文太子嗤笑一声,打断了他的期盼:“到如今,你还在做长生的白日梦?” “延寿十年,你又想着二十年,二十年又想着一百年,一百年又想着长生,欲望只会不断扩张,如何会填满?” 文太子拟人的撩起衣袍坐在了永康帝的床榻边上。 “怎么?想不起来吾?找吾求延寿,看来你真是老糊涂了。” 文太子本以为看到永康帝这个仇人会愤怒,会不甘,会想起曾经种种,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可他没想到,真的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永康帝,他不仅心态平静,没有半分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 尤其是看到永康帝求自己给他延寿,更有些想笑。 “邺皇弟,你老了太多了。” 文太子淡笑看着永康帝。 永康帝听到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熟悉的记忆涌现在脑海,熟悉的面孔和记忆中的画面重叠。 “你……是你?怎么会是你?你还活着?不对,是我已经死了?还是这是幻觉?” 永康帝感觉自己脑子不够用,本来只觉得身体无力,现在还觉得脑子也糊涂了。 他甚至分不清到底是自己死了,还是文太子活着。 若是他活着,为什么面孔和当年一样,还是那个俊朗的青年模样? 若是自己死了,可为什么他还能感觉到孱弱身体在束缚自己? 文太子笑道:“你快死了,现在还没死,这也不是幻觉,至于吾……吾是想死都死不了喽!” 因为他已经死过一次,而今踏入修行路,就算自己想不开,也的确死不了。 永康帝瞪大了眼睛,他看向文太子质问道:“你是来杀我报仇的?” “并非如此,吾是来感谢你的。” 文太子起身拱手作揖:“多谢皇弟替吾受这些人间苦。” 作揖后,文太子又坐了回去。 “若非当年皇叔和你抢夺了江山,坐了皇位,今朝你与吾的状态或许要换换了。” “躺在床上动也不能动,拖着孱弱的身体,连呼吸都是困难的,还要看着自己的的儿子们,骨肉相残,甚至还对自己出手,这些或许就要换成吾来承受了。” 咳咳咳…… 永康帝瞪大了眼睛,他额头上青筋暴起,剧烈的咳嗽起来。 文太子一挥手,一股水蓝之气涌入永康帝肺叶之中,化解其中灼烧燥热之气,让永康帝舒服了许多。 这股微弱的灵气进入体内,让永康帝的气色也好多了,他头脑更加清晰了一些。 “不用惊讶,江山毕竟还是李氏江山,你现在死了,江山必乱。” 文太子笑道:“为你延寿不可能,让你最后几天舒服点倒是可以,这个本事吾还是有的。” “毕竟,吾师尊为真正道妙通玄的仙尊,他老人家神通广大,搭救吾于苦海之中,让吾摆脱束缚,踏上神道修行之路,若这点本事都没有,岂非是丢师尊这个仙人的脸面?” 咳咳咳…… 永康帝听到这话,又是忍不住急剧咳嗽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苦心追求的东西,别人却轻而易举的得到。 而他费尽心机得到的东西,却是别人弃如敝履的? 永康帝郁闷的几乎要吐血,可偏偏他吐不出来,他目眦欲裂:“你来到底要做什么?” 文太子说道:“皇弟,当年吾的确怨恨你和皇叔,甚至想要杀了你们报仇,幸遇恩师,这才让吾没有执迷于仇恨。” “吾今日来,是想告知你,吾不怨恨你,相反吾还很感谢你替吾受苦。” “这人间皇权,惹人争夺,可惜实为骷髅炼狱,万世折磨。” “皇弟,莫要太过留恋,放手,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吾自幼认识你,而今你与当年判若两人,你手握皇权,却可曾有当初半分愉悦?” 永康帝瞪着眼睛看向文太子,他心里很气很急,他觉得文太子就是来对他炫耀的。 说什么不怨恨,说什么不报仇,这番话却比刀子还要锋利,狠狠的戳在他的心中。 没有伤口,没有流血,可却让他痛的难以承受。 可他的身体,不允许他发火,不允许他怒吼,他心累的连开口怒骂力气都没有。 第一百六十六章 命里有时自到手 “不用你教我,我到底还是赢了,这天下是我的子孙在坐……” 永康帝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文太子也不气恼,淡然笑道:“不错,吾会一直看着他们坐下去,也会看着皇城之中骨肉相残的悲剧重复上演。” “你……” 永康帝气的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直到文太子离去,他眼睁睁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化为一团水蓝之光飞走,他才发出声响。 “哈哈哈……哈哈哈哈……” 永康帝狂笑不止,笑的眼泪不断飙出来,笑的一群太监冲进来也还停不下来。 啧啧啧…… 无人看得到的宫殿一侧,玄玄子咂舌道:“卜兄,你这徒弟有趣啊!早知他是这般有趣,当初就度他入我清徽山了。” 说实话,玄玄子觉得文太子这个性格和自己倒是很合拍。 卜兄嘛!本事虽然厉害,但他性格淡然,一切事物在他眼中都是平淡平静,未免有些无趣。 卜测捋着胡须笑道:“缘也!命也!他这般有趣,也是因为放下了。” 文太子都不知道,自己全程被围观,他也成了“热闹”被看。 其实他内心还是有些恶作剧后的小忐忑,不知师尊知晓会不会教训自己。 毕竟,他刚才是真的在气永康帝。 玄玄子也就是那么一说,他当初可是先遇上了文太子,可见这是无缘,无缘怎能强求! 卜测心情也很不错,文太子是真的放下了,所以才露出真性情。 倘若文太子今天过来,一副兄弟情深,说的让永康帝感动的稀里哗啦,那才真的要出事。 “卜兄,不着急离去的话,咱们在看看?” 玄玄子看到永康帝让人传令,尚书令,尚书左右仆射,中书令,御史大夫等朝廷重臣过来,便想着再看看事态发展。 实际上,是想看看李显邺怎么会选李隆钧做皇帝。 这个儿子,他心里可是一点都没有。 永康帝传令之后,挥退了众人,自己静静的冥想。 他静下心来,不得不承认文太子的话虽然很气,但也很有道理。 如果不是皇权的话,他的这么多儿子,或许都会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吧? 如果不是皇权,或许文太子被仙人眷顾的幸运会落到自己头上? 是,他的确掌权天下,可他真的没有文太子那么潇洒轻松。 轻松与否,是装不出来的,他能看出来文太子的心情真的很潇洒很快乐。 而这些,恰恰是他缺少的。 “张卿,你觉得这几个皇子之中,谁可堪大任?” 御史大夫被单独叫了进来,永康帝也没心情和他打机锋,直言开问。 御史大夫也知道永康帝身体到了极限,没再说什么废话安慰他,他怕永康帝没有时间浪费,要安慰也的先等大事确定。 “陛下,臣做了您一辈子的臣,一辈子都在顺着您的意思,以您的圣意做主自己的思想。” “然,您现在问臣的事,事关天下,事关江山社稷,事关无数百姓民生,臣不能在揣测圣意而言。” 御史大夫跪趴在地上,也不抬头,直接言道:“天下历经荒帝之乱后,又有您和先帝两位雄主开疆拓土,而今天下已不需要打仗,百姓也承受不起战乱之苦,因此臣觉得必须要选举一位仁君之主。” “谁?” 永康帝声音透着疲惫和无力。 “三皇子,可堪大任……” 永康帝听到这话,垂下的眼皮陡然掀开:“他还没死?” 御史大夫心中叹息一声,言道:“听闻险些遭受二皇子迫害,危急关头有……有金甲神将从天而降保护了他们。” “呵呵,好啊!好啊!一个个都比朕运气好!” 永康帝冷笑:“张卿,你谄媚滑头了一辈子,但到底不失御史风骨。” “退下去,再宣一人进来。” “请陛下示意,宣谁?” “你喊谁便是谁。” 御史大夫听到这话,紧皱眉头走了出来。 他喊了自己朝堂上经常斗争吵架的死对头,尚书令进去。 此时皇室遭逢大乱,江山风雨飘摇,应当先摒除私仇,以国事为重。 皇帝问了同样的话,尚书令回答简短:“臣认为天下求安,唯三皇子可当重任。” 其实也没多少选择了,除了死的和被关入宗正寺的,以及八岁以下的几个,也就剩下三皇子和七皇子,八皇子,九皇子四个可选。 九皇子十二岁,本身年龄小,外祖家势力又弱,也可以剔除。 七皇子和八皇子外祖家倒是有些势力,可他们年纪也不大,若是他们做了皇帝,势必会有外戚做大,危害江山的危险。 三皇子性格仁慈,年纪又大,且母亲早亡,外祖家只是农门小户,他倒是几个皇子之中最合适的。 皇帝一一宣召,三个人都在推举三皇子,其余则是七皇子和八皇子,当然也有雄心壮志的推举了九皇子。 永康帝垂危,但不傻,他脑子清楚的很。 说起来,他都快忘记自己还有个三儿子。 “宣,三皇子李隆钧觐见!” 殿内,再次传出宣召。 富平王,这个封号多么讽刺和平庸,这么随心的封号就可见李隆钧在永康帝心中占了多么渺小一点。 李隆钧拉着李恒进了书房,悄悄的关上门窗后,才紧张的问道:“恒儿,你说为父真的会当皇帝吗?你皇爷爷,怎么可能会把皇位传给为父?” 回想起前天卜先生的话,让他到现在还不敢消化。 “还有啊!你那天怎么敢试探卜先生?” 李隆钧觉得儿子真是太大胆了。 李恒一脸无辜的说道:“父王,卜先生是真正的仙人,儿子的心思他都能看透,不会和儿子这种凡间俗人计较。儿子只是想确认一下,您早知道,还能早做准备。” “至于,您会不会当皇帝……儿子不敢说,但儿子知道卜先生肯定不会出错。他是仙人,您可以不信皇爷爷,可卜先生一定是可信的。” 父子二人正在说着悄悄话,大太监急促冲来王府宣召李隆钧入宫觐见。 李隆钧激动的腿脚都差点不会走路,若是没有仙人那番话,他虽然会奇怪但不会觉得特别,可回想起卜先生那几个字的意思,他自然知道这次宣召意味着什么。 “父王,恒儿和您一起去拜见皇爷爷!” 李恒上前抓住李隆钧的手,让李隆钧镇定了下来。 父子二人手牵手跟着大太监朝着皇宫走了过去,换成以往这大太监连个好脸都欠奉,今天这一路走来,却是好听的话不断,人点头哈腰不断讨好,这就是最大的暗示。 “儿臣拜见父皇……” “孙儿拜见皇爷爷……” 第一百六十七章 生个好儿坐君王 李隆钧和李恒跪拜了许久,都未曾听见永康帝开口让他们起来。 李恒想了想,做出不安分状抬头偷看永康帝。 他刚抬头就对上永康帝可怕的眼神,心机深沉如他,骤然看到这个眼神,都被吓得心中颤了颤。 那是一种很复杂,很恐怖的眼神,直勾勾盯着他们,眼中有厌恶,有嫉妒,似乎还有些无奈,总之给人感觉很可怕。 永康帝看向李恒,自己这个孙子,早些年听说这个孙子得了怪病,为不祥之人。 他本就厌恶李隆钧,连带着更加讨厌李恒,所以在李恒十六年的岁月中,只远远见过永康帝几面而已。 李恒知道低头也晚了,他心中一动,干脆抬着头光明正大的打量永康帝。 永康帝眼神越发深邃,这小子还敢和直视自己? 眼看着永康帝眼中有了怒意,李恒连忙露出担忧之色,小心翼翼的说道:“皇爷爷,您的龙体怎么了?您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永康帝眼睛眯起危险的弧度,李恒不慌不忙,好似没有察觉,接着露出回味,崇拜之色:“皇爷爷,以前孙儿看到过您,那个时候您穿着盔甲,像个大将军一样,好厉害,好威风,孙儿觉得您是全天下最威风的人了。” “您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孙儿听百姓说过,大安有永康,横行走四方,正是江山有您这个大英雄镇守,百姓们才可以无所畏惧,走到哪里只要说是大安百姓,是皇爷爷您的子民,蛮夷外族没有人敢不给面子的。” 李隆钧趴在地上不敢动,听着儿子的话,他冷汗都要流出来了,这孩子怎么能在父皇面前瞎掰? 他可不是什么顾念亲情的人啊! 永康帝瞳孔震了震,看向一脸真诚的孙子,有些意外。 咳咳…… 永康帝张口正要说话,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李恒急忙膝行爬到永康帝床榻边上,甚至还因为“太过着急”“不小心”失衡,脑袋摔在床榻边上。 嘭…… 李恒额头上最显眼的位置,瞬间青紫了一大块,他浑然不在意,一手拿起痰盂放在脚踏,一手连忙搀扶永康帝,给他拍着后背顺气。 “皇爷爷,皇爷爷,您怎么样?您好些了吗?” 李恒看到永康帝难受“担心的”眼泪流了出来。 李隆钧听到动静下意识的抬头,他内心对永康帝的恐惧,让他不敢上前,只能发愣的看着。 永康帝咳嗽了好一会,这才觉得舒坦,他躺在床上看着李恒额头上显眼的青紫,内心不禁跟着柔软了下来。 儿子们接连的背叛,让他觉得异常冰冷,孙子的着急服侍,又让他心中有了热乎乎感觉。 “朕没事,让你父王起来吧!” 李恒心思转动,乖巧点头道:“谢谢皇爷爷,爹,皇爷爷让您起来。” 说着,李恒还疾步上前,去搀扶跪了好一会的李隆钧。 永康帝见状,不禁有些讶然:“你们父子感情这般好?” 李隆钧低头拱手,小心翼翼的回答。 李恒则是无所畏惧,自来熟的坐在永康帝的脚踏上,给永康帝掖被子,揉胳膊。 “老三,你有几个孩子?” 永康帝又开口问道。 “回父皇,儿臣有两个孩子。” 李隆钧对永康帝是畏惧的,也没有多少感情,跟他在一起实在不舒服,所以永康帝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多一句都没有。 李恒接着说道:“皇爷爷,孙儿还有一个妹妹,她小小的很可爱很可爱。对了,她三岁才会说话,可笨了。不过,她又比我聪明,她会说的一句话,喊得就是“爷爷”。” 永康帝嗤笑一声:“朕还没有老糊涂,你这些话骗不了朕。” 李恒见状顿时就“急了”:“这是真的,皇爷爷,不信您问我父王,他最老实,最不会撒谎了。” 李隆钧还能怎么办?当然是配合儿子,闷闷的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永康帝觉得李隆钧的话还能有几分可信,他若是会撒谎,这些年也不至于差点从自己记忆中消失。 李恒说道:“其实都是父王总在孙儿和妹妹面前提起您,所以妹妹虽然没见过您,但记得最清楚的人就是您。” “哦?你父王说朕什么了?” …… 所有人都想知道李隆钧父子被单独宣召,到底在永康帝的寝宫谈了什么。 可宫殿内,除了永康帝之外就只有他们父子,就连永康帝心腹大太监都不知道里面在谈论什么。 多少人都想打听消息,花费了不小的代价,也只能打听到李隆钧父子二人进去一个时辰后,殿内传出了永康帝难得的畅快笑声。 李隆钧这个最不受待见的皇子,足足留了两个时辰才离开。 哦,对了,他是一个人走的,李恒被永康帝留了下来。 次日,一大早其余皇子,妃嫔来求见,都被永康帝呵斥了回去,传话的还是李恒。 接着,李恒又传了永康帝的话,让几个朝中重臣前来觐见。 众臣工看到永康帝,总觉得他不一样了,仔细一看,多了人气,脸色慈祥了不少,不跟往日那般,好似随时都要杀人一样。 “三皇子,生了个好儿子啊!” 永康帝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感慨,接着他没有废话,直言道:“朕觉得三皇子李隆钧,品性纯良,性格仁厚,颇有才情,可堪重任,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众人一听这话,除了推举三皇子的几个人之外,其余都是难掩愕然。 他们怎么都想不到会是三皇子,那个早就被排除在外,让人几乎想不起来还有他的富平王。 七皇子的舅舅,越想越不甘心,他觉得可能会输给八皇子,但怎么都想不到七皇子会输给三皇子。 “陛下,臣……” 永康帝不等他说完,就抬手打断道:“诸位爱卿都没有意见,看来你们想的和朕一样,既如此,张卿你立刻拟旨……” 众大臣一听这话,再不甘心也得听从,永康帝态度坚决,不允许任何人反对,他还是那个霸道的雄主。 文皇兄,朕的笑话你看一次就够了,朕不会再给你机会看第二次。 哈哈哈,朕的子孙,会好好的活着,兄友弟恭的活着,哈哈哈…… 永康十三年,八月十二,李显邺驾崩,庙号高宗,谥号大圣武烈皇帝。 …… 京城外,林荫小道。 “恩师……” 文太子不舍分别,此一别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恩师。 卜测淡然道:“心结已了,故缘已断。红尘俗世之中,与你再无羁绊,今后当用心修行,莫要懈怠。” “弟子,不敢忘记师尊教诲,今后定当全心修行。” 文太子恭敬行礼。 卜测沉吟了下,冲着文太子伸出手掌,不等文太子反应,自有一颗水蓝珠子从他体内飞出落到卜测掌心。 第一百六十八章 少年帝星露锋芒 这可珠子,正是玄玄子送他的见面礼。 手握这颗水蓝珠,能更觉到水灵之气浓郁,但其中妖气也颇为骇人。 卜测调动体内命力,以戌土命力,炼化其中狂暴的妖气。 戌土藏火,为阳,正好是这些阴煞之气的克星。 这可珠子,其中妖气浓郁,只不过现在被封印了,所以不显露分毫。 以卜测算无遗策的本事,自可看出,这可珠子为一头蛟妖的蛟珠。 其中蕴含水行大道的部分规则,以及蛟妖修炼功法和全部功力。 奈何其中妖气过于狂暴,文太子如今修行不到百年,若沾染上了这股狂暴妖气,他必然不可克制,修行有损不说,多半还会造下杀孽。 卜测以命力炼化其中的妖气,让蛟珠力量能被文太子吸收,所留下来的妖气,也能锤炼他的神魂。 炼化妖气后,卜测将珠子一推,又推回了文太子体内。 文太子感觉这可珠子,不在那么冷的刺痛灵魂,比之前舒服了不少。 “这可珠子,你回去之后,好生炼化,莫要浪费了你玄叔叔一番好心。” 玄玄子闻言,摇头笑道:“能被卜兄收入门下,这份运气不知道你积德几辈子换来的。” 道法高深通玄不说,为人又这般关爱弟子。 老实说,他都有些羡慕文太子了。 文太子恭敬的行礼,拜别恩师,又目送卜测和玄玄子,直到看不见,才肯离去。 卜测和文太子出了京城,慢慢悠悠的朝着清徽山出发。 走出京城三百里,遇见一只疲惫的边军急行而来。 “卜兄,这就是永康帝的第五子?” 玄玄子捋着胡须,笑道:“看他满身戾气,又带着数万大军而来,想必所图甚大。现在看来,李隆钧那个皇帝,未必坐得稳啊!” 诚然,卜兄算对了,最后永康帝真的传位给了李隆钧,可看现在这样子,那个皇位他未必能坐得下。 就连他一个世外之人都知道,其他皇子在朝廷经营多年根基深厚,只有李隆钧当了几十年透明人,要什么没什么,就算他有皇帝命,也不一定能坐得住。 毕竟,当一天皇帝也是皇帝命。 回想当初,他到现在还觉得永康帝传位给李隆钧是他运气好。 生了个会说话的好儿子,两个时辰就把永康帝给哄得心花怒放,让他体验到久违的亲情感,又因文太子之前气他的话,让他毒气似的选了李隆钧。 唰…… 打开折扇,卜测笑道:“道兄,相不相信天命所归?” “天命所归?” 玄玄子重复了一边,思索了下:“这个词倒是新鲜,不知作何解?” 听着似乎是和命运有关? 玄玄子不解其意,命运这东西变幻莫测,难以捉摸,世上能预测命运的,他也就知道卜测一人而已。 “人生来,命运自有天道安排,所谓天命所归,便是如此。天道既定命运,岂是凡夫俗子可轻易更改?” 玄玄子听到卜测这话,眉头紧皱,遇见卜测之前,他也不知世上还有算命之术,这番话能听得懂,但不是很理解。 卜测见状,又言道:“道兄,不如你我再打个赌,就赌这些边军归宿如何?” 玄玄子一听这话,顿时回过神,也不想那么多想不通的事,连忙摇头。 “贫道世外之人,并非好赌之人。” 何况是,明知道自己会输。 卜测也不勉强,就是有些惋惜,但与他来说也不在意这点小事。 “卜兄,可会有战事发生?” 卜测看向玄玄子,见他难掩好奇,也不卖关子,直言道:“不会,不仅不会有战事,这些人还会兵不血刃的被解决。” “被谁?” “李恒。” “他?一个小孩子?” 玄玄子咂舌,不是他看不起李恒,属实难以置信。 二人又不着急赶路,玄玄子又有些好奇,便决定留下来看个分明。 八月十五,永康帝驾崩后的第三天。 五皇子妃的亲哥哥,长乐侯的长子骑马赶赴而来迎接五皇子。 “大哥,你怎么过来了?” 五皇子看到岑长济不仅有些惊讶。 岑长济一脸难以压制的喜色,他左右看了看,上前言道:“五皇子,是父亲派我过来给你通个消息的……” 五皇子会意,让他上前来,二人悄悄的走到一侧林子中单独言语。 “岳父有什么话要告知本王?” 岑长济眉飞色舞的说道:“殿下,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说道这里,岑长济似是意识到不妥,又掩饰了一下喜色,接着道:“前日陛下让父亲进宫,立下诏书,传位诏书,是陛下示意之下让父亲写的……” 岑长济激动的神色,一句话只说一般暗示五皇子自己猜剩下的一半。 五皇子听到这话,心脏猛地跳动起来,他瞪大了眼睛,下意识抓着岑长济的手:“果真如此?” 岑长济笑道:“这事岂能有假?父亲这个国丈,已经铁板钉钉了。” 五皇子觉得惊喜来的也太快了,早知父皇属意自己,他又何必千里迢迢带兵回来? 岑长济扭头看了看那些边军,又言道:“大皇子和六皇子造反,二皇子联合四皇子残害手足,三皇子废物一个,其余皇子皆年幼,不堪重任,皇子之中,唯有殿下您可堪大任,陛下又不糊涂,他不选择您还能选择谁?” 五皇子想了想,他觉得很有道理。 人都有这种心思,听到对自己有利的消息,哪怕是有漏洞,也总会觉得是真的,激动之下,就会失去思考能力,或者说来不及思考就被对方带了节奏。 “殿下,父亲让我连夜赶来,就是为了提前通知您,好让您有所准备。” “既然陛下已经属意您了,这些兵还是不要带到京城为好,以免弄巧成拙。” “眼下,七皇子八皇子的外祖家,还在努力争取,您要是带着兵回去,只怕会让他们有了攻歼您的理由。” 岑长济满脸的喜色,那眉飞色舞,眉眼之间带着的笑意,是伪装不出来的。 五皇子觉得他的话很可信,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问道:“可这些兵,本王已经带到这里了,不带过去又该如何处理?” 五皇子带兵出发之时,已经有密报送出,早在数日前就到了永康帝手中,自此五皇子受到的消息,只有永康帝想让他知道的。 永康帝驾崩,李隆钧成为新君,五皇子收到什么消息,又成了他说了算,所以如今这个傻孩子,还被蒙在鼓里,根本不知道京城已经变了天。 之前他收到永康帝身体不好的消息,怕兄弟们抢了先机,一着急就带着兵往回赶,根本没来得及考虑那么多。 第一百六十九章 山高林密妖孽聚 “岑长济,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敢对本王无礼?快放开本王。” 五皇子被几个高手按在地上,动弹不得,他目眦欲裂,愤怒的质问岑长济。 他听从岑长济的话,以边军换防为理由,让那几万亲信部队,分散去了几处都督府,而他则是只带了几个亲信就跟着岑长济赶往京畿府。 可他万万没想到,边军一走,岑长济立马就变了脸,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上百位高手将他和亲信全部拿下。 岑长济看到五皇子气急败坏的样子,摇了摇头露出一丝失望之色:“五皇子,你果然只是个有勇无谋的蠢货。” “我都这样对你了,意思还不明显?” 亏得他还担心五皇子会反应过来,让人去把军队喊回来,所以确定军队离开安全距离后立马就动了手拿下他。 “你背叛了本王?” 五皇子怒道:“为什么?本王与你们岑家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们背叛本王,还有谁敢接纳你们不成?” 他们可是早就捆绑在了一起,他的皇子妃是岑长济的亲妹妹啊! “况且,你不是说父皇属意传位与本王吗?这个时候,你们还敢背叛本王?难道谁还能给出你们更大的利益吗?” 五皇子他想过任何人都有可能会背叛自己,但是只有长乐侯府不会,他的正妃是长乐侯的嫡亲女儿,也是长乐侯唯一的女儿,疼爱的不得了,长乐侯把女儿嫁给他已经是站位了。 他不信他那几个小心眼的兄弟,有那个有这般容人之量,肯接受长乐侯的投诚。 岑长济挥手让人给他们下了药,让五皇子等人浑身发软无力,又将他们绑了起来,这才言道:“李隆识,你还真是蠢的无可救药。” “也罢!看在你我毕竟曾经亲戚一场的份上,我就明白告诉你。” “陛下……哦不对,应该是高宗,武烈皇帝,已经于八月十二驾崩仙游。” “先帝并未前,自知时日不久,故而召集朝廷重臣在寝宫内亲口说出传位三皇子……” 李隆识听到这话,他猛地瞪大眼睛,眼珠子几乎都要瞪出眼眶。 “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骗我,你一定是骗我的……怎么可能是他?父皇怎么可能会传位老三?” 李隆识觉得岑长济根本就是欺骗自己,但这个谎言说的也太离谱了,就算是说七皇子或者八皇子,他可能都相信了,唯独老三,他绝对不相信。 老三有什么?他什么都没有,就连称号都是父皇随便给的,这么多年,宫廷家宴老三的位置都是在最靠后最角落的地方,父皇对他厌恶到了极致,怎么可能会传位给他? 岑长济笑道:“李隆识,我已经没有必要骗你了。再说,除了三皇子心胸宽广有容人之量外,还有谁能让我们长乐侯府投靠?” “对了,不妨在告诉你一个消息,你私自带兵回京的消息,先帝早就察觉,他已经埋伏好了大军,只要你敢靠近京城,你和你那些心腹,必死无疑。” “是太子殿下……就是李恒小世子,他宅心仁厚,不忍心看数万边军陪你送死,这才连夜说服父亲,定下妙计,让我亲自过来兵不血刃瓦解你们。” 真不愧是被金甲神将保护的人,岑长济觉得以前小看了三皇子父子二人,尤其是李恒,他才是当之无愧的帝星转世。 哦,对了,自从二皇子派人要杀李隆钧父子,却没有成功之后,京城就传出了流言,李隆钧是帝星转世,所以才会有天上神仙派遣金甲神将下凡保护他们。 此事的确千真万确,朝廷众多大臣,也是因此才没有发出反对声音。 况且,李恒之前生了怪病,他们的确是去求了活神仙,这事在京城的官员几乎无人不知。 既然神仙能给李恒治病,那他们有些交情也是在所难免。 被神仙选择的人,他们又岂能反对? 得罪了新皇父子是小,万一得罪了神仙,那对他们影响可就大了。 岑长济父子之所以愿意抛弃五皇子,选择李隆钧父子,也是因此。 李隆识摇头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父皇怎么可能选择那个废物?” 他拒绝相信这个消息,他认定了岑长济是骗自己。 岑长济也不在意,让人将五皇子放在马背上,又为了避免横生枝节,将他的心腹全部就地处决。 噗呲…… 鲜血洒在五皇子脸上,他猛地打了一个激灵,这才确认岑长济真的认真的。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背叛本王?就算父皇真的传位给那个废物,可是本王还有大军,本王未必会输。” “只要你们把消息告知本王,本王可以再做部署,本王还有机会赢得,李隆钧到底给你们开出什么条件,能让你们背叛本王?放弃做国丈的条件?” 他想不通,他不认为李隆钧给出的条件,能比他当上皇帝后,给长乐侯府带来的好处更多。 哈哈哈…… 岑长济听到这话,仰天大笑:“谁说只有你当皇帝,长乐侯府才能成为国丈府?” “你……你什么意思?你难不成还有第二个妹妹?” “呵,这就是为什么不选择你的原因,太蠢了,目光又短浅。没错,我没有第二个妹妹,但我有女儿啊!父亲做国公,我做国丈岂不是更快哉?” 岑长济意气风发畅快大笑,所以他之前的得意并非伪装,而是李恒给了他承诺。 五皇子心腹众多,投靠他的人也不少,他们的确是李隆识的岳父和大舅哥,但这点关系又岂能让他们凌驾李隆识其他心腹之上? 可李隆钧父子不同,投靠他们,就是雪中送炭,这可比锦上添花让人记得深刻。 当然,这些道理,都是李恒告诉他们的,他们也信了,这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岑长济等人压着李隆识拍马离去,两个仙风道骨的身影浮现出来。 “贫道不会占卜来日,也可看出,李恒定成风云人物。” 亲眼见证李恒的操作,玄玄子都不得不发出感叹。 李恒这小子现在年龄还小,已经显露出不凡来,而他还有成长空间,超过永康帝也只是时间问题。 卜测捋着胡须,这小子倒是会借势。 他倒是没有和李恒计较的意思,但与修道中人的因果,那是轻易便能揭过去? 李恒借势,固然是走了捷径,但这些将来还得还啊! 罢了,看在这小子以后是个明君的份上,先让他欠着吧! “卜兄,因何生笑?” 玄玄子扭头看到卜测感慨的笑容,不由得好奇询问。 卜测回过神来,言道:“卜某只是在感叹,命运之途果真万般变化,又难逃其定数。” 说不得李恒是亏了还是赚了,将来不知是否会后悔,但总归受益的是天下百姓。 半个学生林满,可占了便宜喽! 人之命运,果然奇妙,天命之道,不可轻视。 “莫名其妙……” 玄玄子摇了摇头,不理解卜测的意思。 以往他和别人一起,都是别人这般不理解自己,如今他可算理解别人那种呆滞的心情了。 “卜兄,我们往何处去?” “去见证一代大侠的诞生。” 本想直接去岭南道,却又看到妖星作祟,只得先绕道去剑南道。 所幸,剑南道和岭南道挨着,以他们的脚程,先去剑南道再去岭南道耽误不了太多时间。 …… 剑南道山脉密布,到处都是矗立的秀美高山,风水上也说的是上佳,可谓是人杰地灵之地。 然……就是因为地太灵,山又高险,吸引了不少的妖邪再次盘踞。 其中,大部分妖类,不说良善,至少对人类还有些敬畏之心,也懒得去俗世找普通百姓的麻烦。 因此,剑南道百姓和那些妖类,大部分时间也算得上相安无事。 可总有些时候,会有些想要走捷径的妖孽出来为祸人间,仗着修为在身,对普通人作威作福。 剑南道紧挨着岭南道,清徽山的道士都是有真本事的,大部分时间也会出来降妖伏魔,救济人间。 但,清徽山却并没有多么昌盛的香火,多么庞大的弟子群,难免会有监管不到,或者来不及监管的地方。 清徽山有真正的道门传承,纵然本事很大,但却不会滥收弟子。 对于弟子的天赋以及品性看的极重,尤其是后者,就算天赋绝佳,但品性不行,他们也不会收。 一个弟子拜师,只需要一炷香就可以走完流程,但是否决定收下这个弟子,却要考察至少三年以上的时间。 再加上,清徽山又只顾修行和为百姓斩妖除魔,没工夫下山宣传,香火自然也不会多么昌盛,也就附近的一些信士上山烧个香,送点供奉什么的。 听到玄玄子感慨清徽山弟子少,卜测就想到了前世的一个洗脑大教,本事不大,贪心不小,但人家愣是靠着嘴皮子,给信众洗脑,成了最大的教派之一,某种程度来说,也算是很有本事。 若是清徽山肯拉下脸,黑下心,张开嘴,再加上他们的真本事,肯定也能发展成大安第一教。 不过,这却是不可能的,清徽山高冷得很呢! …… 剑南道,仅沂州府内,大山就有三十多座。 因平地极少,所以大部分人都是生活在半山之中。 水泽县就在沂州府城东北八十八里之外,县内有八座大山,整座县城几乎都被大山围着。 因此,水泽县又被称作八山县。 进入水泽县,入目可见的除了青山秀水如画美景之外,就是一个字“穷”,到处都透着“穷苦”的气息。 别看水泽县距离府城直线距离只有八十八里,一个人一天就可以走完的路程,但实际上水泽县的百姓想要到达府城,至少要走四天的时间。 概因,大山包围之下,他们想要出去就要先翻山越岭,在山里走路就有走几天。 若非有什么非去府城不可的大事,水泽县百姓一般很少有人出去。 毕竟山里不安全啊! “山里又闹妖怪了,怎么又闹妖怪了,这才消停多久?有一年吗?” 水泽县县令高为气急败坏的在破烂的县衙大堂上走来走去。 当初他还想着,他能从吏员生到官员,是祖坟冒青烟,是天大的幸运眷顾自己,虽然说要离家很远,但他知道这是朝廷规矩,官员不得在本地上任。 高为兴致勃勃,意气风发的前来听都没听过的水泽县上任,本来还想着到了这里大展拳脚,好好作为一番,不辜负朝廷的提携之恩。 可他万万没想到,朝廷让他从县丞升任县令,不是提携他,也不是因为他能力有多么出众,而是因为朝廷不舍得那些进士及第的学子来这里白白送死。 所以,挑了他这么一个倒霉蛋过来,说是当官,其实他就是个象征物。 水泽县全县也不过两千多人,这还是他走访全村,不论老少全部记录下的数据。 人少也就算了,可人少还妖怪多,这让他怎么整?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人少,不是因为村民搬出去,或者他们生的少,而是因为这里妖怪多。 反正,他到这里以后,听到的妖怪传说,比他见过的人都要多了,他都怀疑朝廷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解,认为他能管理妖怪? 那是真的妖怪,可不是什么别有居心的不良分子装神弄鬼吓唬人。 他来这里当了四年的县令了,这四年来光报上来有妖怪的案子,有数百起,可有人敢相信? 而四年来,刑事案件,或者财产争夺案子什么全部加来,也不超过二十。 不过,幸运的是数百件里面,只有三件是真正的妖怪作祟。 但那几次,运气好,都有云游而来的高人,道长,帮忙给处理了。 啪…… 高为把案卷重重摔在桌子上,从案卷可见,这次妖怪可比以往几次来的凶猛多了。 到如今,光是报上来疑似被妖怪所害的失踪人口已经达到了二十七个。 二十七啊!比过去四年时间中,被妖怪所害的人口加上都多了。 “大人,大人……” “叫叫叫,你叫魂呢?又怎么了?” 高为怒气冲冲的看向慌忙而来的老捕快。 “大人,门外有一男一女过来求见,说什么路过这里,听到咱们县中有妖怪伤人,想要帮忙调查情况的……” (四千字大章试试水……) 第一百七十章 犹记当年先生言 一男一女两人劲装打扮,他们带着四五个下属,在高为亲自的带领下朝着报上来妖孽出没的村子出发。 高为打量这二人,男的约莫二十二三岁左右,长得颇为俊朗,只是眉宇间似是带着几分跳脱不羁,给人不够稳重的感觉。 女子看起来则是二十四五的样子,容貌带着几分英气,看起来少了许多女儿家的娇弱,若非她身着女装,高为还以为他们是兄弟。 这么一想,他在看这两人,觉得长相竟有几分相似,也不知是夫妻相还是姐弟什么的。 不过,这些情况,他是没心情打听,目前最重要的是解决妖怪。 他们这里经常闹出邪乎的事情,所以自有一套土办法处理。 本来,那妖怪刚出来害人的时候,他们就是用了土办法,却没想到不管用不说,反而还激怒了那妖孽,让它更加肆无忌惮对周围村民出手。 高为带上十多个老弱病残的衙役,也算是帮忙的人手。 到了村子后,就开始询问详细情况。 “大人,这就是目击者之一刘二宝。” 老衙役领着一个黑黑的大块头过来。 看着满脸憨厚样貌的刘二宝,高为问道:“本官水泽县县令高为,这两位是来帮忙捉妖的少侠,你不要怕,发生了什么情况,仔细说来。” 憨憨的刘二宝也不懂什么规矩不规矩,听到高为问话,直接说起了情况。 其实之前有人失踪之后,村子里就有人怀疑是山里的脏东西。 村中几乎每年都会发生点这种东西,所以他们也就见怪不怪,由村中自发组织人用土办法去处置。 便是以公鸡血,黑狗血,夹杂艾草,茱萸,桃木等东西混合在一起,围着出事的地方撒一圈,再插下棺材钉。 本以为这般就可以解决,却没想到这个妖孽那么凶。 不仅没有制住妖孽,反而还激怒了妖孽,死的二十七个人之中,有二十个都是当天过去的以土方法克制妖孽的人。 刘二宝还是年轻力壮,再加上距离远,这才侥幸逃出来。 “那妖孽到底是什么?” 高为心脏跳的跟打鼓一样,但还是硬着头皮询问。 刘二宝连忙说道:“大人,这个俺就不清楚了,当时光顾着逃命,哪里还敢去看妖孽?” “大概呢?你总不至于一点也没看到吧?” 高为有些头疼,虽说这种事一回生两回熟,他遇见的次数也不算少,可一旦遇上还是忍不住心生畏惧。 非要问个清楚,是好早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免得没被妖怪吃了,反而见到妖怪真身被吓死。 刘二宝只得努力的回想,他脑海中依稀回忆起那日的画面,说道:“哦,俺想起来了。那东西……可能是大蟒蛇……” 刚说出来,刘二宝又连忙摇头道:“不对不对不对,是树根……哎呀,大人,俺实在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俺能肯定的就是长长的,跑的很快,而且还不止一条,从四面八方冲出来缠着人就拖走了……” 看到刘二宝脸色惨白,小牛一般的大块头忍不住的颤抖,也知道他是尽力回想了,高为也不好在勉强他。 “难道真的是妖孽?” 那女侠眉头一皱,她仔细看过失踪之人的卷宗,虽然大部分是男人,但男人之中青年,少年,壮年,老年什么的都有,这些被害者没有一个共同点,这样情况基本上可以排除对方是人所为。 因为人总有条件要筛选,不符合条件的他们没必要费力,若是妖怪就不一样了。 “世上确实有妖孽,就算真是妖孽所为,也不稀奇。” 那男侠客想了想,又问道:“二宝兄弟,不知道你们这里附近有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树木?是那种长了好多年的大树。” 刘二宝听到这话,连忙点头道:“有啊!有啊!我们村子后面的后山上面,我们刘家村的祖坟里面就有一颗很大的柳树。” 男子眼神一凝,连忙追问道:“有多大?那棵树有多少年了?” 刘二宝想了想,挠头道:“这位公子哥,你问俺柳树有多大,俺还能勉强说上来,但你问俺有多少年,那俺可说不清楚。” “俺就知道那颗柳树大的,树冠把俺们刘家村的祖坟全部给笼罩起来了。俺们世代住在这里,祖坟少说也有好几百,恁想想就知道有多大。” “反正,俺小时候听俺爷爷说过,他小时候柳树就有,而且也已经很大很大了。” 再多的情况,他就不清楚了。 “长在坟地,又长得那么巨大,我看妖孽八成和那柳树有些关系。” 男子听完刘二宝的话,眉头紧皱,做出了判断。 女侠瞥了他一眼,带着几分教训的口吻:“见都未曾见到,怎能轻易做出判断?若是仅凭几句话,就断定真凶,那你便会有先入为主的念头,如何还能正心查案?” “又教训我!” 男子不满的嘟囔了一句,看到女子瞪眼,连忙认怂,正色起来,言道:“我可不是信口雌黄,我是有根据的。” “先生曾言,坟地阴气聚集,尤其是山中的山坟,若非高人指点选址,很容易葬在风水不流通的地方。” “风水不好,阴气就会聚而不散,再加上山中潮湿地气,就会形成恶气,而这种恶气对人有损,但对于阴邪妖孽来说却是最喜欢的地方。” “刚才诸位也听到了,二宝兄弟说,后山柳树以及有数不清的年份,而且体积还那般大,寻常柳树就算活得久,也不可能生长的那么大,可见是那柳树已经成了气候。” “对了,我记得先生还说过,桃木属阳,可辟邪驱鬼,但柳树,桑树,杨树,槐树以及榆树都属阴。” “阴树种植在聚阴地,又岂能不坏事?” 他说的十分笃定,一副高人做派。 女子白了他一眼,说的跟真的很懂似的,总共和那位先生相处也不过月余时间,而今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他这记性,是不是真的能记得住,她表示怀疑。 不过,在外人面前,她没有拆台,好歹给他留一点面子。 第一百七十二章 赤子何惧烈焰焚 噗…… 沈兴风一口鲜血喷出,他这才明白,他们根本就是被树妖驱赶到这里,好方便它展开手脚对他们出手。 到了这开阔地带,他们几乎无处可躲,无处可藏。 妖孽的力量,也不再和之前那般软绵无力,强横灵活的让他们感到绝望。 吐出鲜血,沈兴风一个翻身,立马弹跳起来,抓住佩剑,朝着树妖又冲了上去。 “你们不要过来,快跑,有多远跑多远……” 沈兴风看到高为带着人又要跑过来支援,一边朝着树妖冲上去,一边高声呵斥。 这不是他在逞强,而是他知道,今天除非先生亲临,否则再来上百人也于事无补,既如此,又何必让高为他们枉送性命? 噗呲…… “大牛……” 藤蔓刺穿一个护卫的心脏,护卫身躯急速的消瘦,而那藤蔓肉眼可见一股鲜红顺着插入护卫身体的间断在往深处蔓延。 沈兴风下意识朝着那个护卫冲过去,想要救他,可未等他赶到,那护卫已经被抽干了全身精血,精肉,只剩下一具裹着皮的骨头干尸,被树妖嫌弃的扔在了地上。 沈兴风瞬间红了眼睛,他握剑朝着树妖再次冲了上去。 “沈兴风,你冷静一点……” 沈清云一边打,一边留心观察周围情况,眼见着弟弟上头了,顿觉不妙,连忙出言提醒,且往他身边靠近。 高为见状,不自觉的住了脚,停在远处,看着树妖为祸,却只能在原地无能狂怒。 人虽然是被忽悠过来当了倒霉透顶的水泽县县令,但,良心却是一直都在的,看到这般惨状,岂能忍心? 他狠了狠心,扭头喊道:“本官可以死,但这妖孽决不可活。” 他抬头扫视了几眼,挑出了几个年轻的差役,喊道:“本官不管你们怕不怕死,今日为了咱们身后的百姓,本官不允许你们后退一步。” 他又看向那几个中年的差役言道:“你们速速回去,带着百姓迁移到县中水源附近,其余众人,带上火油,跟本官去烧了这妖孽……” 眼看着妖孽这般凶猛,而这次又不复往日幸运,没有高人可以指望,他们只能依仗自己。 之前怕放火会把山给点燃,而今却是管不了那么多了。 烧山,百姓尚有活路,但若是让这妖孽跑出去,那可真是一点活路都没有了。 衙役本就不多,他挑的又是尚未成家的,所以只有四个人。 其余不是家中独子,就是全家的顶梁柱,一人身上系着全家性命,他还是不忍心让他们也送死。 高为一手抓着一桶火油,带着那四个人就往里面走,他们要绕后,顺着妖怪的藤条找到妖孽的老窝,烧他娘的。 那四个衙役,虽然恐惧,但却没有一个人后退,流着眼泪咬着牙跟着高为走。 “大人……” 剩下的衙役,双拳紧握,眼睛通红,内心不断的挣扎。 “嗯?本座本想陪你们玩玩,奈何你们不识趣啊!” 那妖孽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既然如此,那就都化为本座的养分吧!” 哗哗哗…… 随着妖孽愤怒的咆哮声音,顿时妖风四起。 咻咻咻…… 一道道灵活,仿佛有生命的藤条从地上破土钻了出来,朝着高为他们缠绕过去。 “大人,大人小心……” 那几个中年衙役见状,也顾不得听高为的话跑出去了,抽出老旧的佩刀就冲上去,妄图砍断藤条。 这个穷山沟沟,就连县令都是从吏员中挑拣出来的,又岂会有什么高手衙役? 顶多就是带把刀,稍微强壮一点的普通人。 沈兴风可以砍断藤条,不代表他们也行。 铿噌铿噌…… 几刀下去,老旧的佩刀刀刃卷了,刀口蹦了,藤条却还是好端端的无事。 沈兴风见状,出招更加猛烈,几乎就是不要命的打法。 沈清云又急又怒,但又不敢太过分心,树妖实力着实厉害,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她想着,为今之计,逃是逃不掉了,他们速度根本不可能快过树妖。 所以,就只能想办法和树妖决一死战。 树妖把他们逼到这里来,她想着一来可能是环境对树妖有利,二来就很有可能是树妖本体就在附近,如此才好让它发挥出最大实力。 沈清云凭着灵活的伸手,以及过人的轻功,不断的在飞舞,想找找出树妖本体所在方位。 沈兴风虽然怒火上头,但也并非完全失去脑子,他脑子里也在不断想办法。 两分心思不断呼喊卜先生,四分心思想着如何拼命,其余的四分心思也在找树妖本体。 “西北方……” 突然,沈兴风大喊一声,他注意到了。 树妖杀人之后,血液会染红藤蔓,顺着藤蔓往上面流走。 藤蔓虽然是从四面八方而来,但他却注意到包围圈中,藤蔓的血红色都往西北方流动,可见树妖本体就在西北方。 咻咻咻…… 藤蔓又卷起一个人,这次是一个衙役。 “哼,既然有胆子来找本座的麻烦,那就准备好付出代价吧!” 树妖戏虐的说道:“怎么?很愤怒?很想找到本座的本体杀了本座?有胆子你就来试试,不过本座只给你一次机会,若是你不能杀了本座,那本座就让全城百姓当做你们做错事的代驾,都化为本座的养分。” 雌雄莫辩的声音,如魔音刺耳,令人听到就觉得不寒而栗。 “死妖孽,你这是在作死,今天我们或许会死,但你也活不了几日,先生不会放过你的,先生一定会灭了你……” 沈兴风愤怒而又绝望的喊完这句话后,一剑刺出后,就地一滚,朝着苦苦挣扎的高为冲了过去。 高为挣扎中,油桶滚落一地,火油倾撒出来。 沈兴风身子就滚在地上火油之中,浑身沾满了火油,他脸上闪过决然之色。 “不要……” 沈清云注意到沈兴风的举动,顿时大惊失色,急切起来。 她心中一急,手上招式就乱了。 她太清楚自己弟弟个性了,本事不大,但侠义之心却不小,为了心中的正义,不惧生死,脑子一热,自己的性命完全不顾。 可以说他憨傻,但,若非憨傻,又岂会为了不相干的人付出自己的性命? 第一百七十三章 兴风临危问侠否 沈清云着急往沈兴风身边冲去,她可以死,但弟弟不能死,他是神剑山庄唯一的男子后代,他若死了,神剑山庄就灭了。 嘭 沈清云冷不防的被树妖藤蔓一下子抽打在身上。 嘎擦…… 她清楚的听见自己肋骨断裂的声音,轻功顿时失衡,栽倒在地上。 “沈兴风,你不准死……” 沈清云泣血喊出一句,而后强忍疼痛,不顾伤势,扔掉自己擅长的鞭子,抓起地上护卫掉落的刀,再次朝着妖孽冲了过去。 “小姐小心……” 最后一个护卫,看到一个藤蔓从后面偷袭沈清云,顿时就急了,撑着一口气,冲上去推开了沈清云。 噗呲…… 藤蔓毫无悬念的插入护卫体内。 沈兴风扭头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 沈清云更加悲愤,但生死存亡之际,她来不及伤怀,毕竟自己也未必有机会活下去。 她脚尖一点,朝着沈兴风又冲了上去。 “姐姐,不要过来……” 沈兴风见状顿时一急,他突然朝着沈清云出手,一章柔和又霸道的内力,猝不及防受伤的沈清云给击飞。 沈兴风一章打出,看也不再看,因为他已经注意到树妖的本体了。 一边朝着树妖疾跑,一边从怀中掏出火折子。 急速奔跑的情况下,火折子甚至不用吹就燃烧出了火焰。 沈兴风眼神坚定又决然,咆哮道:“妖孽,你把我的同胞当养分,我沈兴风今日就让你知晓,我们的血,热的你喝不起。” 他心中无惧无畏,因为他知道背后是无数百姓,今日若是不能让树妖吃亏,那明日遭殃的就是水泽县的百姓。 侠之大者,当敢为百姓而亡!!! 匹夫一怒,血溅三尺。 轰…… 沈兴风将火折子一把戳在自己的胸口,火焰将他身上火油点燃,瞬间让他成了一个火人,狂奔向树妖的本体。 空中倒飞出去的沈清云,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的发生,而她却无力阻止,悲痛让她痛不欲生。 “不要……” 说起来话多,其实事情只在一瞬间发生,只不过武者的感知力异于常人,所以脑子里好像经过了很漫长的时间。 “幸好来得及……” 空中两道身影突兀出现。 “小小树妖,安敢作乱?” 卜测则是正好在沈清云背后出没,他掌心推出一股柔和的真炁,接住了她。 沈清云抬头就看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在眼前出现,卜测却没低头看她,而是一错身,真炁带着沈清云缓慢落下。 沈清云视线中,她是被卜测托着腰救下,实际上,他们只是错肩而过,碰都没碰到。 卜测单手掐诀,朝着火人一般的沈兴风点去。 咻咻咻…… 顿时,沈兴风身上的火焰,如有生命的火蛇一样,被从他身上抽离出去。 轰…… 离开沈兴风的身体以后,火蛇数年化为数丈的火龙,狰狞着朝着树妖本体冲去。 “什么人?故弄玄虚,多管闲事……” 树妖恼羞成怒,咆哮大喊:“既然你们两个来送死,那本座就成全你们。” 噗呲噗呲…… 那边玄玄子也出手,将树妖冲出来的藤蔓全部斩杀,救下了命不该绝的高为几个人。 火龙准确的找到了树妖的本体,瞬间就缠绕了上去。 树妖顿时一惊,它立刻断掉繁杂的根须,想要逃离火龙的侵蚀。 奈何,它就如同深陷泥潭,一抽,一陷,根须断不掉,更加拔不出来,此地将它束缚起来。 树妖顿时就慌了…… “哎呀,原来是高人,高人饶命……” 它不敢嚣张,连忙张口求饶。 “雷灭妖邪……” 卜测剑指一点,天上云层刹那间会聚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云层,如黑压压的旋涡漏斗,正对准树妖头顶。 轰隆隆……夸嚓…… 不需时间酝酿,雷电突兀生出,粗大的紫白色雷霆,直接落下,击打在树妖的树冠上面。 “啊啊啊……仙师……仙师饶命,仙师饶命啊!” 树妖彻底慌了手脚,此时的它,就好似它之前对付的普通人,根本无力反抗,只能任由宰割,卑微的求饶。 它逃不掉,动不了,它能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力量锁住了自己,或者说是锁住了这一片的空间,让它动弹不了。 本体动不了,就连它想要放弃本体,元神逃走都不行。 硬生生被困在一起,被动的接受火焰的灼烧,雷霆的摧残。 “仙师,仙尊,仙人爷爷,小妖知错,小妖知错,求小妖一命,小妖……” 夸嚓…… 又是一道紫白色的雷霆落下,直接将树妖的本体从树冠中劈开,树干都劈成了两半。 “知错?死到临头,并非知错,而是畏惧。” 卜测不予理会,这柳树妖和榕树妖还不同,前者是无端主动作恶,且还想着灭杀一城之地。 而后者,自保居多,且尚有克制,并未因嗜血迷失了神志,所以还有得悔改机会。 嘭…… 沈兴风身体多处遭受重创,纵然身上火焰被抽走,但之前灼烧还是留下了伤势。 此时,他身上焦黑一片,头顶只剩下一团黑乎乎的灰烬,头发,眉毛,连带着大半的衣服都没了。 身上被烧的黑红黑红,还有好多水泡,何止一个凄惨可以表述。 沈兴风还有一口气吊在胸口,他要倒下,但被卜测以真炁接住,缓冲了一下,慢慢落在地上。 眼中一片血红,连带着看天日也是血红色,沈兴风躺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直至一个稚嫩,但却长须飘然的面孔在他眼前出现。 沈兴风眼睛眨了眨,看着这个熟悉又觉得陌生违和的面孔,脑海里不自觉的就涌现出自己日思夜想的画面。 “先生……” 沈兴风气若游丝,张口吐出来的话,声音微弱到几乎不可闻。 卜测蹲下来,定定的看着沈兴风。 “是卜某……” “先生……您真的来了……” 咕嘟…… 喉咙中一口血水喷出,但沈兴风却笑了。 “先生,这次……我……我没给您惹麻烦,我……我算得上是大侠吗?” 惨不忍睹的沈兴风看着卜测,哪怕濒死,但眼神仍旧像是一个做了好事后求表扬的调皮孩子。 第一百七十四章 除树妖得到树心 第一百七十四章 “算。” 卜测言道:“临危不惧,锄强扶弱,舍己救人,这般还不算大侠,还有谁能算得上?” 如今的沈兴风,绝对称得上“大侠”,六年前虽有侠义之心,但却无侠义之脑。 做事冲动,全靠一股劲莽撞而为,行善惩恶之看表面,不看内里。 而今,他成熟稳重了不少,做事考虑也更全面一些。 虽还是有些自不量力,总想管超出自己能力范围之事,但却和六年前有本质不同,当年他是想要出风头,少年侠义多为浮名,而今本意上是为百姓,没有半点私心。 若这还不算是侠客,那什么算? 沈兴风听到这话,纵然身上烈焰焚烧之痛,已经疼到了骨头缝里,但他还是露出了笑容,露出了干净而又纯粹的笑容。 能得先生一句称赞,此生无憾矣! “兴风,沈兴风,你不能死,你要是死了,你让爹娘怎么活?” 沈清云看着濒死的弟弟,眼泪如断线的玉珠,颗颗滑落。 “卜先生,您是隐士高人,是神仙人物,您一定有办法救我弟弟吧?卜仙人求您救救兴风,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便是让我一命换一名,我也绝无怨言。” 沈清云没有办法了,眼前她能做的只有乞求卜先生出手相救,以卜先生那出神入化的手段,定非凡人,他若肯出手,应该能救弟弟一命。 沈清云激动的抓着卜测手臂,满眼都是哀求。 若是真能一命换一名,看她眼神便知,她绝对会毫不迟疑拿自己命换沈兴风活下来。 呵呵…… 沈兴风听到这话,急切的张口,嗓子却被烧的干裂难受。 强忍痛苦,沈兴风开口道:“不要,姐姐不要……” “不要求先生,若……若是……我能活,先生……定会出手,若我……命中该绝,又何必为难……为难先生?” 沈兴风又说道:“况且,若要姐姐的命,换我一命,那我沈兴风……哪还有脸活着?我又如何回去和爹娘……交代?” 沈兴风说着,抬头看向卜测,脸上露出满足的笑意。 “临死前,能再见先生一面,我已经……死而无憾。” “先生,兴风以前年少不懂事,给您惹了不少麻烦,请先生收下兴风迟到了六年的歉意!” 沈兴风感觉身上不是那么疼了,话越说越利,他自觉是自己大限已到,而今不过是回光返照。 “姐姐,莫要为我伤心,死我沈兴风一个,能活下水泽县无数百姓,我死得其所,亦不负神剑山庄威名。” “爹娘,就有有劳你照顾了!对了,姐姐,你脾气收敛一些,回去便找个好男子嫁了吧!” 沈兴风觉得自己反正都要死了,也不用有什么顾虑和害怕,心里想什么就直接说出来。 “你为什么这么傻?” 沈清云哭成泪人,心痛的几乎要窒息:“沈兴风,你到底有没有脑子?谁允许你去送死的?谁允许你送死?你不准死,你不能死,弟弟,弟弟……” 他们家家风和谐,也没有别的势力那种糟乱复杂的家庭关系,所以家人之间关系亲密无间。 沈清云父母只有这么一对儿女,他们感情好,子女感情就更好了。 “弟弟,对不起,对不起,我虽然一直嘴上嫌弃你,但我不是真的觉得你废,你给我活下去,必须活下去……” 眼看着血脉至亲的生命,在眼前一点点的流逝,江湖上威名赫赫的沈清云几乎崩溃。 “姐姐,不要伤心了,你这样,我也会走的不安心……” 沈兴风抬手扶住沈清云的肩膀,安慰道:“放心,我记得先生说过,人死以后,还有机会投胎。姐姐,你要是不放心我,你就早点嫁人,或许我还有机会投胎成你儿子。” “都这个时候,你还没有个正经的?” 沈清云哭的不行,但她哭着哭着,看着沈兴风气色就觉得不对劲。 一旁卜测和玄玄子两个长须飘飘,半老不老老家伙,同步捋着胡须,饶有兴趣的看着痛哭离别的姐弟俩。 “姐姐,我知道是我不成器,你是为了替我分担,才迫于无奈扛起神剑山庄的重任,我能没心没肺活了这么久,都是你在替我受苦。” 沈兴风双手搭在沈清云肩膀上,言道:“以后我不在了,你就不要那么辛苦了。找个俊朗的姐夫,过一过轻松的日子。” “姐姐,爹娘那边,就不要让他们知道我死去的消息,你把我就地掩埋,回去就告诉爹娘,我……我资质超凡,被仙人看重,收入门下,带去仙门修行了。此后,你可每年以我名义和笔迹给爹娘写信,如此也好让他们余生不必承受丧子之痛。” 沈兴风说着干脆坐了起来,他觉得地上很硌得慌。 “姐姐?你怎么不为我哭了?” 沈兴风说着,扭头看到目瞪口呆,似是惊喜的沈清云,眉头一皱,有些不满:“虽然我不想让你为我担忧,但我可是你亲弟弟,我都要死了,你怎么表情还有些惊喜?” 哎…… 玄玄子忍不住道:“这小子,八成是脑子有问题,就没见过这么憨的。” 刚才有出气没进气了,现在都能坐起来了,还觉得自己快死了。 不是反应慢,就是脑子有问题。 “额……” 沈兴风低头一看,自己烧焦的爪子,黑皮在褪去,露出红嫩的新皮。 “啊……我……我在愈合?” 沈清云反应快,连忙扭头看向卜测。 “活神仙,多谢您的大恩大德,此恩我神剑山庄上下,没齿难忘。” 听到这话,沈兴风顿时反应过来,一个翻身站了起来,惊喜道:“哈,先生救了我,我不用死了?” “先生,您的修为又厉害了好多,我都没看到您出手,我就没事了。” 沈兴风挠着头,说道:“刚才,我看您一直没有出手救我的意思,我还以为您是觉得我该死,不该救。” 没想到,先生早就出了手。 刚才沈兴风情况紧急,生机处于崩溃边缘,来不及耽误,卜测以奇门控火术将他身上火焰都抽走以后,同时施展了祝由术救治他。 不然的话,他哪能还认得出来卜测? 除了在卜测他们到来之前死掉的几个人,剩下沈兴风连带着高为他们,都被卜测出手救治了性命。 高为目瞪口呆,他磕磕绊绊来给卜测行礼谢恩。 “两……两位神仙,你们真的是神仙?” 高为心脏乱跳,又激动又紧张,亲娘啊!他高为竟然看见神仙了?还是两个,而且他还被神仙给救了。 沈兴风骄傲道:“那当然了,先生若非神仙,如何能一下子就灭了那妖孽?让妖孽毫无还手之力?” “对了,那树妖不知道情况如何了。” 刚才还能听到它鬼哭狼嚎的声音,也能看到天上雷云翻腾,骇人的雷电劈落。 只是,他后来忙着说“临终遗言”也没工夫关注,现在回过神再看,已经风平浪静,没有一丝动静,天上也不见半点雷云迹象。 好似,刚才的画面,只是他濒死的幻觉。 “是该去看看那妖孽。” 卜测和玄玄子对视一眼,二人朝着树妖所在走去。 二人朝着密林后走去,到了那树妖本体所在之处。 果然,就是刘家祖坟所在之地。 咻咻咻…… 刚一靠近,几道黄光就朝着卜测飞来。 他一扬手,黄光自动钻入到他袖筒之内。 此光华虽快,但却为实质可见,高为他们肉眼都看见了这一幕。 一个个激动的脸色潮红,果真是仙人,这般仙术看一眼就够吹牛一辈子了。 玄玄子点了点头,怪不得刚才雷霆波动,没有传播出来,原来又是这几枚黄豆的原因。 卜兄什么时候布置了阵法? 玄玄子努力回想,他和卜测一起而来,他竟然没有注意到卜测什么时候布置了阵法。 卜兄布阵手段,只怕已经出神入化,弹指间便可自成阵法。 “就是这个树妖作乱啊!” 沈兴风看到地上还有散乱的骨头,有些是被藤条包裹,如同一个巨大的蚕蛹,这一幕让他想起第一次和先生相遇。 奇怪了,怎么两次遇见先生,都是树妖作祟? 沈兴风一边抠身上的焦黑死皮,一边兴奋的说道:“姐姐,你长见识了吧?虽说你处理过的事情比我多,但妖怪你还是第一次见吧?我就不是,像这种树妖,我六年前就见过了。” 沈清云刚才有多担心沈清风,现在就有多嫌弃这个傻弟弟。 “我何止没有你见识多,我还没有你经历多,毕竟差点栽倒在树妖中两次,也不是谁都有这个机会,更不是谁遇见树妖两次,都不长记性。” 沈清云说着,偷眼看向前面,长身挺拔的飘逸背影。 “姐……姐?” 沈兴风刚说了句话,没听到沈清云反驳,扭头看向沈清云,又顺着沈清云直勾勾的眼神看了过去。 “姐,你为什么直勾勾看着先生背影?” 沈清云顿时回过神来,听到这话,她感觉自己脑袋被当头砸了一重锤,脸色瞬间通红。 “沈兴风,你给我闭嘴,我……我明明是在出神想事情……” 她眼神慌乱,低声呵斥傻弟弟,她第一次觉得别人骂沈兴风的话,可能是骂对了。 哈…… 玄玄子低笑一声,这个着实有趣。 卜测瞥了玄玄子一眼,没有理会,看向那被劈开成了两截的柳树。 卜测眼中闪过沉思之色,而后突然出手,真炁激射而出。 噗呲…… 轰…… 真炁穿入巨大的柳树残骸之中,从中拽出一截黑绿色的木头块。 这块木头,长约六尺,宽约两尺稍欠,通体黑绿色,看起来像是木头,但入手分量极重,且触感细腻冰凉,如同墨绿玉石。 “先生,这是什么?” 沈兴风被凶残的姐姐,掐的手臂疼的受不了,连忙跑到卜测面前,借机摆脱沈清云的魔爪。 卜测言道:“人有人心,树有树心,此便是这树妖之心。” “啊?树还有心?” 沈兴风愣了下,又问道:“先生,什么树都有树心吗?” “非也!” 卜测捋着胡须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树木百年可生木心。而后若得开启灵智,便可生出法心。” 这一块,便是这颗柳树妖怪的“法心”,也是命门所在。 卜测以命力之火,点燃树妖本体,又以雷霆之力劈散了树妖的精魄。 命力之火在外,雷霆之力在内,树妖精魄散都散不出去,只能全部钻到这颗“法心”之内。 别看这颗树心,好似死物,实际上尚有感知力在,所以严格说起来,那柳树妖孽还不算彻底死了。 卜测也不跟玄玄子谦让,直接将树心封印丢在紫福禄体内,让紫福禄以阴阳之气炼化柳树妖仅存的魂灵。 柳树妖作恶多端,食人百数有余,且还将刘家祖坟之中阴气怨气全部纳入体内,几乎成了妖魔。 这类妖孽虽有智力,但无智慧,可以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食人欲望,不彻底消灭,还会为祸人间。 紫福禄兴奋不已,终于又能涨力量了。 功德之力对它有好处,但妖孽的修为,对它来说也是补给。 紫福禄体内,阴阳两股气息同时聚拢在一处,但又黑白分明,融而不合,似两条阴阳鱼在旋转。 白鼠精见到这一幕,不由得想起当日自己被磨掉修为的噩梦。 它惊惧不已,全身毛发乍起,惊恐看着眼前一幕。 树妖之心,被阴阳鱼磨豆浆一样盘磨。 白毛鼠终于回过神来,它现在可没修为给凶葫芦磨。 又想着,终于有不开眼的妖孽犯事到仙人手上,可以体验它之前的痛苦。 吾道不孤啊! 白毛鼠有些幸灾乐祸,刚看的津津有味,紫福禄却突然停止。 树心之内的妖魂已经消散,只剩下树心一件死物,就没必磨干净了。 修行至今,除了炎帝神农赠与的紫福禄,以及不知从何而来的天命镜之外,他还没有一个像样的法宝。 树妖的这一截木头,品质不凡,而今杂质除去,可作为炼制法宝的材料使用,他心中已有决断。 不过这个倒是不着急,卜测现在好奇的是水泽县,何以这般被妖孽钟情。 虽只有树妖一个妖孽,展露出气息,但卜测却看出水泽县之中,至少还隐匿了四五个修为精深的大妖,七八个不成气候的小妖。 没道理,这些妖孽平白无故聚集在这里,其中缘由,还需查明才好,以免遗留祸患。 第一百七十五章 八方八山八卦阵 “此处青山环绕,秀水贯通,人烟又稀少,怪不得那些妖孽会盘踞在此处。” 玄玄子和卜测二人,凌空立在云头,俯瞰水泽县环境地形。 二人虽并肩而立,但细微之处可见不同。 玄玄子脚底下两张黄符泛着淡淡清光,他能凌空而立,借助的其实就是符咒之力。 细看卜测脚下,却是两团风旋,周围流过的云烟被卷入其中,形成一整团又泾渭分明的两个云团旋涡,看起来极为神异。 卜测以风遁术结合奇门阵法,以自身成阵,凭空生出两团旋风聚集在脚下托举自己。 所以严格说起来,两个人虽然手段惊人,但实际上还并非仙人的腾云驾雾,距离摆脱天地束缚,二人且还有一段距离呢! 卜测一手背后,一手捋着胡须,他眼神扫视大地,眼中闪烁着清光。 水泽县中,一团一团骇人的妖气盘踞,此时这些黑气似是感受到了什么,突然极力收缩内敛,企图掩饰掉自身的气息。 “咦?发现我们了?” 玄玄子有些惊诧,说实话他看到这么多妖怪都有些头皮发麻。 一两个还好,他尚有信心制服,三四也罢,可以逐个击破,不行还能跑,但这十多个,让他怎么办?他就是生出三头六臂,也无法解决啊! 卜兄倒是厉害一些,可就算他们联手,顶多也就能解决大妖,或者小妖,也不可能全部拿下。 小小水泽现,人口不过千余人,竟然隐藏了这么多妖孽,但看已经形成妖气的妖孽,平均下来每两百个百姓之中就有一个妖孽。 “无妨,现在才想着隐匿,太晚了。” 卜测捋着胡须,眉头紧皱,他在看水泽县的风水局势。 老实说,大安神道不昌,也没有什么正规神灵,甚至他走过这么多地方,连一个城隍庙都没有见到,唯一算是正经神的,只怕也就是他那弟子,算半个土地公的周文渊。 其余,皇帝册封,民间自发兴建跪拜的那些什么‘谷神’‘药神’以及‘将军神’‘火神’‘水神’等等,各地跪拜的这些神,一部分是空壳子,还有一部分连现身都无法现身,更别提保护一方平安,按理来说不应该如此,也不知究竟因何。 人类的信愿之力,以及香火之力,力量还是很大的,就连他画出来的猫,都可被强大的愿力化为灵物,更何况那些本来有原型被封神的人呢! 他们死后被封神,就百姓供养,不应该轻易消退啊! 周文渊只不过被村子里自己后代祭拜,灵魂都得以保留下来,那些被朝廷册封的,更应该有气运加持。 神道尚且如此,就更别提妖道了,大安地大物博,妖孽却颇为稀少,他遇见的多,不是因为大安境内妖孽多,而是因为……他体质倒霉,他走到哪里,正好和那些妖孽遇到,实际上他没去过的地方,一直相安无事,没有任何妖孽迹象。 从神剑山庄的数据来看便可看出端倪,太久远的不可考,但最近一两百年,确实没有遇见过什么事件真正是妖孽所为。 不算沈兴风这个例外,沈清云也就这次真正见到妖孽。 这些见闻,足以证明,大安是真的神道不昌,妖孽也没有几个。 那么这小小水泽县聚集了这么多妖孽,就很诡异,很离谱。 “卜兄,你在想什么?这般出神。” 玄玄子看到卜测发呆好一会了,忍不住开口询问。 妖孽都跑光了,是要下去捉拿几个,还是去调查下情况,都得动起来,在这里一直看如何能看明白。 卜测回过神来,眼下的确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还是先解决眼前的事要紧。 “卜某在看此地风水格局,道兄且看……” 说话间,卜测一挥手,正随风飘荡的白云,被他摄取过来,而后压缩起来,不知卜测又施展了什么手段,云团化为一团水,被定格在他们面前。 玄玄子知道以卜测心性,肯定不会无端施展法术给他看新鲜,他认真看向水团,突见水团倒影出现一幅幅画面。 “这是……这些山?” 玄玄子瞪大了眼睛,他抬头又看,和自己眼前看到的有所不同。 卜测点头道:“不错,正是水泽县八座山。” 他以圆光术展示出八座山的另外一面,和他们眼前所见的一面放在一起。 “道兄,你看这些山,前面和背面两面放在一起,可有看出玄异之处?” 或许,这才是为什么妖孽会聚集在水泽县的原因。 卜测直言道:“东南方位,山形四面圆润,山顶平坦,此山与天上贪狼星迎合,又立在八卦巽位,巽主木,贪狼星为阳水,但水气化木,木生而长。此为得地助,得天助。” 玄玄子认真看着,单一来说他看不明白,但有卜测详细讲解,加之他本身也非愚笨之人,略一联想,便知卜测言中意思。 “西南方向,山势体方顶圆,多生枝角分叉。此山行应星禄存,禄存五行为土。此处方位坤,坤为土,土生土地,得地之助,加之阴阳融合,阴阳相互生长助力,又为得气之增。” …… “北方山势,前高后低,斜飞破碎,此为应星破军,破军属水。北方为坎,坎为水,同属相助……” 八个方位解释清楚之后,玄玄子竟感觉有些头晕脑胀,倒也不是听不懂,而是听得有些太吃力。 即便如此,玄玄子也明白了,这小小破败水泽县,竟然还是一处得天独厚的绝妙之地。 卜测言道:“此处,山势与星宿勾连,八个方位又相互助力,形成绝妙的勾天连地八卦阵,天然形成,很难如此完美,只怕并非巧合,而是某位大能所为。” 此地不凡,或许有重宝。 “卜兄,那这阵法可还在运转?” 玄玄子也觉得奇妙:“那些妖孽,是刻意寻来,还是偶然被此地吸引在此落脚?” 水泽县山多林密,灵气充沛,算得上好地方,但不看这些山啊!星啊!什么的,那就没有多么稀奇了,仅仅是灵气的话,应该不至于吸引那么多大妖盘踞在此。 第一百七十六章 山中又见千年妖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此地距离清徽山,虽然说不上相近,但也不算太远,之前此地也出现过几次非人力可抗衡的妖孽,几乎都是清徽山道士过来解决麻烦。 他们清徽山,尚且不能看出此地玄妙,那些妖孽难道比他们还懂不成? 不可能,一群妖孽,怎么可能见识比肩卜兄? 所以,玄玄子觉得应该是另有原因。 卜测沉吟了下,言道:“人有得天独厚的优势,然,天道向来公正,自然也给其他万物有所长。那些妖孽,本体也是世间生物,它们对地势山形敏感程度高于人类。他们若非大能安排在此,那应当就是凭感觉而来。” 八个方位八座大山,挡住了山外浊气,几乎将这里化为世外之地,山中人又不多。 人稀少,就代表浊气更少,灵气更纯粹,妖孽被吸引过来也算正常。 “何方大能,布置这样的阵法?” 玄玄子觉得匪夷所思,就算这真是仙力所为,又因何这般费劲? 卜测摇头道:“不知,当然,这只是卜某推测,是与不是,有待考证。” “道兄,我们先去会会那几个妖孽吧!” 卜测挥手散了面前施展圆光术的水团,让它们化为几滴细雨落在山间,滋润清脆的山中植物。 “这些妖孽也真是倒了霉,纵然隐匿气息,却难以预料,有卜兄这般可窥测天机的占卜高人在此,想躲都躲不掉。” 玄玄子没有意见,他只有艳羡,卜兄的占卜术着实不凡。 当然,他若是费费工夫,也能追捕妖孽踪迹,只是,数量上不可能全部拿下,速度上,比不过卜兄这般迅捷。 卜测言道:“不做亏心事,何惧你我找上门去?道兄是讲理之人,卜某亦非不辨是非,它们若无作恶,你我还能平白无故诛杀它们不成?” 二人从云头落在山间,一直在半空待着,也很费劲。 玄玄子,是废符咒,这些符咒,他自己可制作,但也心疼材料。 还是走路好,省钱也省气。 卜测和玄玄子之所以能成为好友,就是二人本性相近,都是在大势上看是非,在大局上看良善,不会因为偏见武断出手。 天地飞人族之天地,而是天地万物生物的天地,人有生存掠夺的权利,万物也自当有生存权利。 它们若不作恶,就算妖气冲天,也没人有资格无辜迫害。 为人,可心胸狭隘,为仙领悟天道,便不会如此。 当然,为仙,也有脾气,也有性格,无欲无求只是说什么都有,想要什么都能得到,凡尘俗物对他们没有吸引力,而非化为枯木顽石一般,否则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仙人慈悲的传说。 胡思乱想中,二人到了山间一处洞府。 弹指间,黄豆飞出,落地化为金甲神将,镇守八方,结成阵法,破开妖气幻想。 一个洞府显露出来,洞府前面原本杂乱的山石消散,化为一处平坦的小院子。 院子里,还有一个巨大树根消磨成的大桌子,以及五个树墩凳子。 此时,倒是空无一人。 卜测负手而立,捋着胡须打量周围环境。 玄玄子本来在备战,一看卜测这般清闲,他也就放松下来,双手背后悠然而立。 卜测开口道:“有客临门,主人家避而不见,是何道理?” 洞府内,传出一个强装镇定的声音:“不请自来,破门而入,又带着诸多打手,岂有这般做客之道?” 这声音听着似是不满,但细微之处,可听得出声音来源,有些紧张。 “若非如此,如何寻你?” 卜测展露笑意:“出来吧!卜某二人并无恶意,也非滥杀之人,你若非作恶大妖,何惧一见?” “哈哈哈,并非我等惧你,而是早有约定,为免凡尘纷扰麻烦,为避俗世欲望缠身,故此隐世不出,不见人族。” 又一有些沧桑的声音传出,接着便见一个满头……翠绿头发,一身绿衣袍,脸上虽红光满面,却难掩皱纹沟壑的老头,悠然的从外面走来。 卜测和玄玄子二人看到这老头,瞳孔缩了下,这么明显的特征,竟也是个树妖? 但看其身,虽妖气难掩,但却无恶煞之气,也无沾染人间烟火气,更无怨气,可见它方才言语,有几分真实性。 看此处树墩数量,里面一个外面一个,应当还有三个才是。 老树妖打量卜测二人一眼,目光又放在卜测身上:“仙师风姿不凡,相貌堂堂,并非红尘俗人,见之我等荣幸,倒也不算破例。” “人衔子,出来见客吧!” 这老头冲着洞府喊道。 “既然你来了,那你招待,我要闭关修行,三百年内不外出。” 洞府内的声音,听着倒像是有几分不服气,总之它态度坚决,就是不出来。 老树妖无奈摇头,叹了口气,拱手道:“仙师莫怪,我这老友性格如此,不喜见陌生人,并非作恶才避而不见。” 没办法人衔子确实不想见人,他也不能强迫。 卜测言道:“无妨,卜某前来只想解答一下心中疑惑,见阁下也一样。对了,尚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只是问问题?目前看来,这二人的确没有恶意。 迟疑了下,树妖吟道:“吾岁已过千秋古,盘云叶茂四时春。香枝淡雅圆似伞,霜雪重重锻此身。自幼生来性高雅,不眷红尘喜修真。苦修道行隐山林,自号长青不见人。” 原来是一颗老松树,介绍的倒是详细。 卜测点了点头,这老松树倒是有趣。 先说自己千年道行,以震慑他们,不要轻易动手,而后又言明自己是松树,在人间颇有美名的松树。 最后说出自己没有去过红尘,一直在山中苦修,且从来不见俗人。 想必这老松树已经知道外面那柳树被卜测二人所灭,所以特意有此解释,避免被当成同党。 虽然都是树,可树和树还是不同滴。 “原来是长青翁,贫道清徽山玄玄子。” 玄玄子也自报家门,都在震慑对方,一个以千年道行震慑,一个以清徽山威名震慑。 长青翁点了点头,又看向卜测:“不知,这位如何称呼?”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不知岁月真仙人 卜测捋了捋胡须,面带深沉色,言道:“生来不知岁月长,圣尊接引至此方。经灾历劫悟大道,行走人间点迷茫。甲乙寅卯廿二字,天命轮回其中藏。世人传我天机尽,卜测占卜天兴亡。” 难得遇见一个有文化的妖,卜测也以他介绍法,介绍了一下自己。 长青翁闻听此言,苍绿色眼睛愕然瞪大,惊疑不定的看向卜测。 生来不知岁月长? 莫非是与天地同寿的仙道尊者?天地孕育而出,所以不知岁月悠久,因为根本就断不出自己何年出生。 亦或者,根本是活了太久太久,久到自己都忘记自己的年岁了。 长青翁被自己猜测吓到,头发忍不住飘动起来,而且他觉得自己猜到了真相。 圣尊接引……听闻此方天地原本虚无,乃是圣人尊者所创,眼前这人竟与圣尊都有交情? 长青翁不敢再细想,他觉得眼前这人身份过于非凡,他若真的窥探到真相,怕是会劫难临头。 就算不会对付自己,可这般仙尊本身气运非凡,他一个千年小妖怎么配在人家身边出现? 气运影响,就够克死他了。 怪不得,他气息不显,好似普通凡人,只有少许神异清光散出,原来已经是不可想象的那种存在,怪不得他看不穿。 “原……原原来,是是是,是仙尊,小妖见过仙尊。” 长青翁想假装自己没有看透对方身份,但他太紧张了,灵魂在颤抖,说出来的话,自然也磕巴起来。 至于会不会对方撒谎欺骗自己,长青翁知道这是根本不可能的,天道岂会好欺? 修道中人和普通人可不一样,普通人说大话,顶多挨顿打,修道中人说大话乱吹嘘,都会被天道所记录。 就比如他长青翁,他若是敢喊出自己和圣尊是好兄弟,他敢保证立马会被雷劫劈的渣渣都不剩下。 玄玄子也是震惊的看向卜测,卜兄果然了得,占卜之术以登峰造极,竟连天地兴亡都可测出。 怪不得自己看不出卜兄年岁,原来他自己都不知晓。 也是,如卜兄这般道妙通玄,怕是没有千儿八百年的时间根本领悟不出来。 卜测回过神来,诧异的看向趴在地上,五体投地的长青翁眉头皱了皱。 “长青翁不必多礼,请起。” 一看他这般举动,卜测便知他可能是误会什么了。 不过自己所说可句句属实,他的年岁莫说别人,就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好算,实在是没办法算。 只算前世显然不对,这辈子又不清楚,若是加上空间壁障的时间,那更是不知个限度,所以不知年岁。 圣尊接引,这话非虚,他属实被太清圣人“砸死”稀里糊涂来了此方世界,说一声圣尊接引不过分吧? 应当是这两句话,让长青翁解读错误。 卜测想解释也无从开口,就这样吧! 玄玄子言道:“长青翁,你也不必这般惊惶,卜兄又不是什么恶人。” 刚起身的长青翁,连忙拱手道:“自然自然。” 玄玄子看了卜测一眼,迫不及待的问道:“长青翁,贫道想问你们几个大妖,从何处而来?为何盘踞于此?” “对了,外面作恶多端的柳树妖,可是与你们一起?” 玄玄子急切想知道,这些妖怪聚集于此到底是巧合,还是真的看出此地不凡。 卜测捋着胡须,在看到长青翁后,天命镜中就可照出他的生辰八字,自然一切可知,但卜测并未这般做,而是等着长青翁作答。 长青翁连忙摆手道:“道长,仙尊,外面那柳树妖和我们几个可没关系。” 卜测点了点头,柳树妖和长青翁并不相同。 长青翁是纯粹的老树成精,柳树妖却并非自己开智,而是一缕怨气幽魂误入其中,柳树本就属阴,阴魂也同属阴,阴气相生之下,这才成了妖孽。 直白来说,柳树妖其实是一个人死后怨气难消的阴魂与柳树结合而成。 说到底,还是刘家村自酿的苦果,只不过在百多年后才爆发,祸害了子孙。 可见,人到底还是不能作恶,否则今朝不报来日报,祸害子孙仇难消。 长青翁又言道:“道长,老朽与几位好友,生来就在水泽县。老朽位于东南方位圆顶山,生长在悬崖峭壁之间,诞生灵智以后,也一直在此,便是可超脱本体束缚,也从未踏出山脉一步,千年以来,也只见过百十个误入山中的人,除此之外,与外界少有接触。” 卜测思考中,习惯性的捋着胡须,不自觉的露出老神仙姿态。 “长青翁,你言说未曾与外界接触,但卜某听你谈吐,应当读过不少诗书文章,若无接触,从何处学来?” 长青翁不敢糊弄卜测,迟疑了下,看向洞窟言道:“不敢欺瞒仙尊,老朽所读诗书,均为人衔子外出带来,但他也已经三百多年未曾出去了。” 卜测沉思着,长青翁他们自然生长,未免太过凑巧,怎么可能一个地方生出这么多大妖? 卜测眼中,长青翁并没有说谎,这就有些奇怪。 想了想,卜测言道:“长青翁,不知可否见一见你其他老友?大可放心,卜某并非要对你们不利,只不过想解答心中疑惑而已。” 真相如何,还得再看看才行。 若是长青翁几个都非作恶之妖,卜测倒是可以与他们结个善缘。 长青翁看到卜测这般言说,哪有不答应之理? 况且,以仙尊的道行,他们就算是跑也跑不掉,区别是在于自己过来,还是被仙尊打过来。 长青翁伸手抓着自己飘逸的绿发,从尾端挑出一根,一拽成了两截,往空中一扔,顿时发梢变成绿色的松针,朝着两个不同方向激射而出。 不多时,两道妖气冲来,到了跟前,又收敛隐匿。 卜测和玄玄子抬头看去,便见到两道身影走来。 左边那身影,一头满头金黄头发,就连眉毛和身前飘荡的胡须也是金黄色。 右边那道身影,身姿挺拔傲然而立,须发青中泛紫,眉心虚黛,它的胡须倒是几个妖怪中少见的稀疏,并未覆盖半面鬓角。 二者一面貌似中年人姿态,一则稍显年轻,但也为中年面容。 第一百七十八章 千年大妖只爱书 二妖收到长青翁的传音,得知了卜测介绍自己的诗词,一时间也是被惊的不行。 连天地兴亡都可算出,又与创世圣尊有所交情,岂是它们这些千年小妖可以蒙蔽? 怕是在人家面前,它们千年道行不过跟刚出生的婴儿差不多。 既如此,它们除了乖乖前来,哪还有别的选择? “贵客临门,有失远迎,实在失礼,还请仙尊海涵。” 二妖恭敬行一礼,当先告罪一声。 二妖看到卜测之后,不由得心中感慨,果真是通玄道妙的真仙人,他们如此之近的距离,都未曾从对方身上察觉出非凡气息。 对方好似就只是一个带着一点清光的普通人,路上看到顶多会以为对方稍微有点本事的书生,谁能想到他竟有这般骇妖的来历。 卜测额首回礼:“两位客气,要说失礼,卜某不请自来才是失礼。” 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 这几个大妖,知书达理,言辞间颇有礼教,且身上并无沾染任何俗世浊气,更无半分恶煞之气,可见都是山中静修之妖,卜测又怎会倨傲冷颜以对? “岂敢岂敢!仙尊来此,蓬荜生辉,我等求之不得。” 金发妖几个看到卜测这般好说话,又谦虚有礼,不由得有些受宠若惊。 果真,越是有本事的人,越是谦逊有礼。 那些动不动喊打喊杀的所谓高人,它们一露出本体就吓得屁滚尿流,好不狼狈。 可见,真人靠本事,庸人靠嘶吼。 玄玄子上下打量二妖一番,开口问道:“不知这两位如何称呼?” 金发妖回过神来,捋着胡须沉吟道:“灵智已开千年余,扎根东岭未曾移。不惧春秋风霜雨,但求乾坤造化机。春来吾生万鸭掌,秋去大地覆黄衣。果叶可治坏心病,当的灵寿自珍惜。” 原来是颗老银杏树,灵智开了千年有余,又是一颗千年大妖。 看他一头金黄发,还以为本体是什么动物,没想到竟是因为此时过秋,银杏叶黄,这才满头金黄色。 那面容稍显年轻的虚心眉,发青紫的大妖,捋着稍显稀疏的胡须上前沉吟道:“岁寒不惧度千秋,我声瑟瑟寄哀愁。狂风卷过仍傲首,不染尘嚣自风流。北峰悟道五音奏,碧虚郎君慕仙游。” 玄玄子幽幽一叹,一群妖怪都这般才华横溢,满腹经纶,就连介绍也是出口成章。 他不禁有些后悔,自己说的太简陋了,要是重新介绍不知道会不会显得太刻意? 卜测心中又生疑惑,这几个大妖竟然都是树木成精,碧虚郎君虽是竹子,但也同属树木。 这难道是巧合? 同一地方,几乎也是差不多的时间,这么多的树木开了灵智,若单纯说巧合怕是说不过去。 而且卜测觉得,可能当时开了灵智的还并非只有它们几个,实际数量或许会更多。 它们是留下来的,可能还有离开的,或者陨落在天劫之下。 看来这变故要追述到千年之前了,这几个大妖怕是也难以解答。 卜测捋着胡须,又问道:“万物生来习性各有不同,何以几位都这般喜爱诗书?” 一个妖怪文气旺盛也就算了,这一个两个都是这般,难道也是巧合? 卜测不相信会有这么多的巧合,同一时间发生,其中必有缘由。 金发妖灵寿公言道:“仙尊所言甚是,然,我等灵智生出之时,便对人文书籍心生向往,此后偶然得书,不需师承教导,便可明其中文理。” “四百年前,我等均从本体脱困而出,会聚一堂,更因诗书结下情谊。我等好友性情相投,皆为酷爱诗书,厌倦凡尘,故此结伴在此读书苦修,不理山外之事,也从未曾踏出山林半步。” 灵寿公解释了下,以免卜测误会它们纵容同类为恶。 它们虽然知道山外常有小妖作恶,在人类之中为患,但因只爱诗书,懒得理睬人间事,所以从未管过山外闲事。 卜测点头道:“几位不必这般拘谨,卜某前来,并非问罪,只是想解答心中疑惑。” 三妖太紧张了,生怕卜测来问责。 卜测如今又不是需要道德绑架来救命自保的时候,又岂会因为它们懒得管闲事就怪罪它们? 先让它们放松一下,如此它们讲话少些顾虑,卜测才好问出问题。 否则它们这般紧张,便是知道情况,怕是也难以说个详细。 玄玄子看向还剩下的两个树墩凳,问道:“对了,你们四个在这里,应当还有一个吧?另一个去了何处,因何未曾出来?” 碧虚郎君幽幽一叹,脸上说不出是喜色还是惆怅。 “还有一位,号称“百花魁”二十年前,天光暗淡,日月异变,苦修之中的百花魁不知怎么被天上一轮月气精华砸下,本体受到大力牵引,骤然拔地而起,飞升虚空。” “我等全力助它,也难敌牵引之力,我等苦苦坚持半月有余,而后力竭,百花魁便遁入虚空,不知所终。” 提及此事,三个大妖都是忍不住幽幽一叹,它们也曾想过寻找,奈何根本无处可寻,没有一点痕迹留下。 到如今,也不知是福是祸。 卜测看得出它们没有说谎,沉吟了下,正欲开口,玄玄子先忍不住问道:“贫道冒昧,百花魁可定下乾坤之属?” 类似这种树木成精,其实一般都不分性别,它们本就雌雄同体,阴阳平衡。 比如,黑山老妖,可男可女,半男半女,概因阴阳不定。 这三个千年大妖,倒是都定下了乾坤,都属“乾”极为男,也为“公”。 长青翁沉吟道:“百花魁虽也有千年修为,但我等之中,它年龄最小,未曾找到机会借阴阳气,故此尚未定下乾坤之属。” 不过,虽然没有定下,但它们心中早就认下百花魁也同为乾造了。 碧虚郎君看向卜测,迟疑再三,还是忍不住拱手道:“仙尊擅占卜,不知可否求仙尊为贤弟百花魁占卜一卦。不求它踪迹,但求它安危。” 长青翁,灵寿公闻言,也是目光灼灼,带着希翼看向卜测。 它们不求踪迹,求了也未必有机会出去找,因此只想知道百花魁小老弟安危与否,也免得时刻挂念,空费心。 第一百七十九章 乾坤定下已成仙 算一卦,倒是不难,于卜测来说不过举手之劳,乐意卖个人情给它们。 原本找人寻物,以奇门遁甲起卦得出结果会更加详细。 然,此次要找的并非普通人,而是一个千年大妖,太过详细,怕是会遭受因果牵扯。 故此,卜测以梅花易数拆字而算,既有结果,又不用窥探详细过程。 百花魁,本体为梅花树,是树也是花,便以“花”字起卦。 上三下四,得卦上离下震,为易经二十一卦,火雷噬嗑。 此卦为异卦相加,震为阳,离为阴,属刚柔并济,阴阳相交之卦,倒是无甚凶险。 噬,为吞噬,嗑为咬合…… 略过卦象,直言卦意,便是百花魁吞服了某种东西,导致它本体阴阳融合,然离火为阴,震木为阳,震木在下,为离火所用,使得离火燃烧旺盛,阳气燃烧,阴气增长。 可见乾坤已定性,阴阳已分明。 至于为何离去,概因此卦又象征刑罚,处治,怕是百花魁吞服的东西不简单。 不过,卦意可见,并非某种势力所为的罚治,而是天道规矩所制。 卜测捋着胡须,看向眼巴巴的三个大妖,言道:“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几位不必担忧,再见有期,相逢不远。” 三妖闻言长出一口气,感激的看向卜测。 “多谢卜先生,贤弟无事便好。” “只要它平安,我等也就没什么牵挂了。” “有劳卜先生了,我等虽非同根生,但相交甚笃,情同手足,得知贤弟无事,总算了却心头一桩大事。” 碧虚郎君话音刚落,便听得卜测一声:“不过……”,瞬间又将它们心神掉了起来。 三妖瞪大了眼睛,精神紧绷的看向卜测。 卜测捋着胡须接着道:“不过,再见之时,诸位怕是要改口了。百花魁,再见之期,当称一声百花仙。” 此卦虽然没有奇门遁甲算的详细,但解读出的东西并不少。 比如,百花魁不仅定了乾坤之属,她还褪去妖身超脱成天上之仙。 卜测对此有些好奇,到底发生何事,竟让她直接超脱成仙? 说起来,百花仙还是卜测在这方世界,第一次这般近距离接触与“仙”有关的消息。 “贤妹?” 碧虚郎君瞪大了眼睛。 “百花仙?” 长青翁愕然不已。 “卜先生……您……您的意思是……” 灵寿公迟疑了下,难以置信的问道:“贤……百花魁它褪去妖气,超脱得道了?” 额…… 碧虚郎君以及长青翁闻言,也都是脸色惊恐又期待的看向卜测。 不远处洞府内,露出一双惊愕又好奇的眼睛,伸长了脖子,脑袋躲在石洞的阴影内靠近洞府门前,无比捉急的等着探听消息。 别说几个大妖,就连玄玄子都惊愕的差点拽掉自己的胡须。 妖怪……成仙了? 这妖怪,真的超脱得道了? 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过的大妖也有几个,但还从未听说真有妖怪可以超脱成仙。 “卜某占卜,尚未出错!” 卜测捋着胡须,笑道:“诸位倒也不必着急,再见自可看分晓。” 他们好奇,心里好似白爪挠心,但卜测自己也好奇,怕是除了百花魁亲口言明,他们是难以得知其中奥妙。 “成仙了,真的成仙了……” 三妖激动无比,仙尊既然这么说,那肯定不会错了。 它们万万没想到,百花魁被引入虚空,原本还以为是出现什么危险,却没想到她竟然是成仙了。 它们之中最小的百花魁也才堪堪千年修为,竟然就成仙了,那它们…… 三妖这般想着,又忍不住抬头看向卜测。 它们而后又对视一眼,三妖动作同步的起身,朝着卜测郑重跪下。 就连宁折不弯的碧虚郎君也是恭敬的冲着卜测跪下。 “卜先生为当世仙尊大能,我等苦修千年,仍旧不得超脱之法,还请卜先生开恩,能指点我等一二,若得超脱,任凭先生驱使,我等可为先生做万年之仆。” 三妖紧张又忐忑的看向卜测,它们在山中吟诗作对,虽说逍遥,但终归还是有所束缚。 若能超脱,那才是真正无拘无束逍遥天地间。 它们如今不出去,只是不想惹麻烦,毕竟妖类,一旦出去,难免惹得惦记。 倘若成仙,那就不一样了,可完全不必忧心,天地任遨游,岂不快哉? 书中有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它们读书何止万卷?但行路却仅限在方寸之地。 它们也渴望成仙后,人间畅游。 只是,多年以来,一直不得见到真正高人,全靠自己苦苦修行积累道行,但自己摸索的在努力,也比不上高人指点一句。 卜测一挥手,三妖膝盖下土柱拔地而起,将它们膝盖顶起,免此长跪之礼。 他心中思索,要说指点三妖修行,那肯定不能,它们都已经修行千年,他满打满算还不到十年,一个正在摸索中的青铜怎么去指点人家王者? 不过,要说指点它们更进一步,或者成仙,卜测又有几分自信。 “卜先生……” 三妖紧张不已,它们跪不下去,卜先生不肯收它们跪拜之礼,岂不是在拒绝指点之求? 不论如何,机会难得,三妖万分渴望的看向卜测。 向来话多的玄玄子,此时已经看的目瞪口呆,坐在一旁,静看不语。 突然身后洞府传出悉悉索索的动静。 “哎呀,怎么有只蜈蚣爬了进来,泄气了泄气了,这次闭关不成喽!” 洞府内传出响亮的声音,就好似怕外面听不见,故意扯着嗓子喊一样。 一个成熟的大妖,要懂得抓住时机,没人给台阶不要紧,它自己找台阶下来。 几个老友在外面聊的热火朝天,足以证明外面的安全性。 三妖抬头看向洞府内走出的身影,无奈轻笑。 人衔子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这可是关乎得道的机会,千年难得一遇,它可不能错过。 卜测和玄玄子扭头看去,便看见那人衔子,体型圆润,面容稍显苍老,面色泛红光,一头白发,发梢却呈紫红色,相貌上最像人,如同一个富家翁。 只是,这模样怎么看都有点滑稽。 卜测和玄玄子忍俊不禁,突然二人瞪大了眼睛看向人衔子。 不对劲,这家伙不对劲! 二人对视一眼,眼中皆露疑惑和讶异之色。 第一百八十章 传道妙经紫气生 人有人气,鬼有鬼气,妖有妖气,甚至连尸体都有尸气,“气”无论怎么掩饰都难以彻底掩盖。 人衔子怪异就怪异在,它没有任何气露出,既没有妖气,也没有人气。 就连早就已经离开的百花魁,仍有妖气在原处留下,近在眼前的人衔子却没有一丝气露出,这就有意思了。 卜测之前还以为洞府内有掩盖妖气的法阵,没想到是人衔子本身的问题。 玄玄子沉声道:“这位是?” 卜测也看向人衔子,他倒是可以算出,但这几个妖毕竟是善类,他做人有原则,对于善类就当给予尊重,岂能仗着本事,随意窥探善类隐私? 人衔子先对卜测见了礼,而后捋着纯白的胡须,沉吟道:“化作人形过千春,生来不必困于根。山川大地任我游,百草之中占鳌头。纳入地母灵精气,修得长生不老诀。唤作神草人衔子,一须可解百千愁。” 这人衔子倒是有趣,人家几位都说自己灵智开了千年,它却说自己化形过千年,听起来好似四个之中它最厉害,实则在偷换概念。 人衔子,本体为百草之王,地精人参,人参之所以叫人参,便是因为其形拟人。 它生出百十年便可初具人形,五百年便已生的鼻眼出来,于它来说,化形容易,但化形未必生出灵智。 看它样子最老,性格最欢脱,怕是这四个之中年龄最小就是它。 怪不得,怪不得没有妖气,原来它根本就不是妖,而是精。 妖精妖精,虽常被人混淆在一起,但却并不相同。 长青翁三位就是妖,且还是大妖,但人衔子就不是,它是精。 概因,长青翁三位是吸纳天下灵气修行,然,它们缺乏传承法门,所以吸纳的灵气并不纯粹,其中夹杂了游离的人气,怨气,阴气等,这些杂乱之气就堆积在它们神魂之中。 这些杂乱之气,受到干扰,就很容易爆发,做出为祸人间之举。 故此,有些人偏激的说“妖性难驯”“妖就是妖,不通人性,暴虐危害人间”其实,便是因为这些杂乱之气,干扰了它们的神魂理智。 精不同之处在于,它们不吸收天下的杂气,而是吸收地母之精气。 这些精气就很纯粹,没有受到任何污染,所以精就很少为祸,因为它们不会收到杂乱之气的影响。 精,顶多也就是调皮贪玩,做个恶作剧,大祸大乱,从无它们的身影。 不过,精之弊端也很明显,缺乏锤炼,不通七情,就很难得道,而且战力也不如妖。 妖要是修行得当,一千年或许就可得道,但精至少数千年,是妖的数倍时间。 人衔子看向卜测,扭头又看向玄玄子,眼中露出迟疑不决之色。 它由抬头看了看卜测,但看眼前人,端的是仙风道骨非凡之姿,又想起方才所言诗句“圣尊接”,这才下定决心。 人衔子一咬牙,伸手抓着自己三两根胡须猛地一拽,就扯了下来。 疼的它忍不住直呼“哎呦”。 这一幕看的三妖惊愕不已,要知道这家伙对自己根须可是极为爱护,已经几百年不曾断过半根了。 “卜先生,道长,两位大驾光临,仓促之间,寒舍无好东西招待,这几根东西,就送给两位当个见面礼吧!” 人衔子想了想,给了玄玄子一根,给了卜测两根,毕竟有求的是卜测。 卜测掌心放着两根胡须,只见光华一闪,胡须顿时化作粗壮人参,足有小拇指那般粗壮。 虽只是参须,但其中却灵韵不凡,于凡人来说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于卜测和玄玄子来说,也是灵气充足的宝药。 三妖目瞪口呆,还能这般操作? 它们四个之中,只有人衔子人间行走多年,见识的多,果然就是比它们会办事。 玄玄子连忙收到腰间的乾坤袋中,作了个道揖,笑道:“哈哈哈,客气了客气了,贫道却之不恭,就愧收了。” 这般好东西可不多见,千年人参好得,但千年人参精身上的参须却是世上难求,回去炼制成丹,或可在关键时候保住一命。 卜测看玄玄子都收下了,自己也不好推辞,当然,他心中也不舍推出去。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收下参须,卜测也不好不做事。 它们四个所求很简单,不过是超脱得道,但这一求,却也是奢求,多少大妖终极一生,都是大妖,难以跨过这个鸿沟门槛。 它们求指点,卜测与修行技法上,没有什么能指点它们,毕竟他自己都是半吊子,正在摸索途中,哪里能指点这些千年大妖? 不过,卜测倒是可以给它们指一个方向,一个正确的方向。 这种大妖,所求的是超脱成仙,卜测就不能算命来断了。 成仙得道这种事情,因果太深,岂是这般容易能算? 卜测算命到现在,还没有体验过反噬之苦,他也一点都不想体验。 妖修行,过五百年,修的就是妖丹。 有了…… 卜测眼神明亮,起身一手背后,一手捋着胡须,言道:“法不可轻传,道不可轻授,然,道尊慈悲,从不狭隘于此,著经写文,皆为天下安。今遇几位,皆因“缘”法,也幸得几位良善,并未作恶为患。” “卜某擅行,今传尔经,消尔等神魂杂气,若尔等可超脱得道,勿念卜某之功,唯善行人间,即为善哉!” 卜测此话一出,人衔子四个激动不已,面色潮红,对视一眼,又难掩慎重之色。 “拜谢先生大恩!” 以灵寿公为首,它们四个对着卜测郑重一拜,而后恭敬立在一旁。 玄玄子见状,坐的浑身不自在,也下意识的起身,立于一侧。 卜测捋了捋胡须,眼神看向虚空,脑海中浮现那一篇,简短到不过两百字,却蕴含内丹之术,概括精,气,神之间关系的《高上玉皇心印经》。 此经为四言韵,共五十句。 “上药三品,神与气精。恍恍惚惚,杳杳冥冥。” 一句出,卜测声音顿时化作钧天之音,震慑到灵寿公四个脑海之中。 “存无守有,顷刻而成,回风混合,百日功灵。” 天地灵气为之震动,紫气在卜测周身升腾,他体内天命镜骤然轮转,吸纳一缕缕随着卜测口吐经文而生出的道韵。 紫福禄也忍不住悄悄推开木塞,蹭着一缕缕道韵生长。 “莫朝上帝,一纪飞升。智者易悟,昧者难行。” …… “绵绵不绝,固蒂深根。人各有精,精合其神。神合其气,气合其真。不得其真,皆是强名。” “……入水不溺,入火不焚……不凋不残,松柏青青……” 碧虚郎君四个不知何时已经盘膝坐下,随着卜测而言,心神放空,它们背后皆生出本体虚影。 灵寿公背后一颗金黄的银杏参天树,洒落片片金黄银杏叶,落地便消散无形。 长青翁背后,一颗盘绕有形笔直松树,枝叶招展,好似华盖在为树下长青翁遮挡风霜。 碧虚郎君背后则是一颗碧翠的青竹,长不见顶,风来不动,笔直而立。 人衔子背后……一个形似胖娃娃的大人参根须飞舞,不显神圣,倒见滑稽。 “一得永得,自然身轻。太和充溢,骨散寒琼。得丹则灵,不得则倾。丹在身中,非白非青。诵持万遍,妙理自明。” 第一百八十一章 红尘来去不沾身 浮云遮山峦,浓雾入眼迷。 “已经过去三日了,卜先生仍未回归,会不会出什么事?” 沈清云面露急色,在水泽县县衙门口焦急的踱步。 抱着手臂斜靠在柱子上的沈兴风听到这话,无奈的瞥了一眼,情绪很不对劲的姐姐。 “姐姐,你就放心吧!那是卜先生,是未卜先知,无所不能的神仙,怎么可能会出事?” 沈兴风打了个哈欠,吐槽道:“你在这等了两日了,我外出的时候,都没见你这么着急过。” 沈清云扭头瞪了一眼沈兴风,嗔怒道:“那能一样吗?你是跑出去瞎玩,卜先生他是去捉妖除魔。况且,你我二人性命都是卜先生所救,尚未道谢。我们不能帮上卜先生半分就算了,难道在此等候全了礼节都做不到?” 沈清云扭头看向山间浓雾,眼中掩饰不住的担忧。 这浓雾来的稀奇古怪,且已经三日未散,算起来就是卜先生与他们分别的下午升起。 浓雾从山间升起,却也只在山间弥漫,水泽县明明就在八山之中,却没有半分雾气弥漫过来。 寻常雾气,岂会这般还知道规避人群? 却不知,是否为妖魔所吐的迷雾。 她姐弟二人性命,全赖卜先生搭救,尚未来得及道谢,而今看卜先生久久不回,岂能不为他担忧……牵挂! 沈兴风看着沈清云焦急的背影,看着看着就看出不对劲来了。 嘶…… “沈清云……你你你……” 沈兴风突然咋呼起来,吓了沈清云一跳。 “沈兴风,你乱喊什么?” 沈清云扭头恼怒一脚踹在沈兴风屁股上。 沈兴风弹跳着躲开,激动的伸手指着沈清云:“还打我,我看出来了,你再打我,等先生回来,我就告诉先生……” 他示威一样,抬头以鼻孔看向沈清云。 沈清云愣了下,下意识反问道:“你看出什么来了?” 沈兴风促狭一笑,得意的说道:“我看出来,你对先生起了色心,你竟然垂涎先生……” 嘭…… 沈兴风话音刚落,就被一脚踹在脸上,踹飞了出去。 沈清云面红耳赤,羞愤的瞪着沈兴风:“你给我闭上你的破嘴,再敢乱说,我打死你。” 许是觉得这样还不够,沈清云又解释道:“我……我是感激卜先生的救命之恩,仅此而已!” 沈清云说完就往县衙内跑,不想搭理这个欠揍的弟弟。 “哎呦……疼死我了……不是就不是,你急什么?” 沈兴风捂着脸疼的倒吸凉气…… 太狠了,竟然对亲弟弟下这么狠的手,他已经好多年都没被这么打过了。 坐在地上的沈兴风,突然感觉到一股气流从地上升起,似是将自己扶起来一样。 他惊愕的扭头,顿时发出惊呼:“先生,您回来了……” 沈兴风连忙起身,兴风的朝着闲庭信步走来的卜测二人冲了过去。 他这一转身,卜测才看到他白皙的脸上,斜挂着一道红彤彤的脚印,极为显眼。 “先生,您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您不会回来了……” 沈兴风看到卜测心里觉得极为亲切,一点也没有多年未见的陌生感。 之前他们见得匆忙,卜测救了他的命,看他们没有危险后,便先行前往深山观察其他妖魔了。 他们话都没说上几句,且,沈兴风那会还半死不活,严格说起来,这才算正式会面。 “先生先生,山中妖魔如何了?您都解决了吗?” 沈兴风话痨本质报漏无疑。 捋着胡须轻笑,多年未见,本以为沈兴风能沉稳一些,没想到还是这般欢脱。 卜测开口道:“正要和县令说此事,既然你还未走,就过来一起听听意见吧!” 山中大妖的确不碍事,不过,周边小妖倒是有些麻烦。 此地不凡,地下应当封印有重宝,便是灭了这一批小妖,也还是会再生出,只要地下重宝不被取走,这里的怪异的灵气就会不断滋生出妖物。 不过幸运的是,八方山作为八卦阵,也将这灵气和妖物封印在内,妖物出不了水泽县,怪异灵气也散发不出去,因此外面周边都很安静,唯有水泽县闹腾不断。 “啊……” 高为惊愕不已,紧张的直磕巴:“仙人……您,您的意思是,就算您把这里清理干净,过不了多久还是会生出妖孽?” “为什么啊?为什么这样?难道就连您都解决不了吗?您可是神仙啊!” 一下子就飞过来,一下子就把柳树妖给灭了,这般神通广大的神仙都解决不了,难道水泽县百姓只能等死吗? 沈清云悄悄的看了一眼卜测,扭头轻斥道:“高县令,就算卜先生是神仙,也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做。你当官的要讲规矩,我江湖侠客也要讲规矩,焉知神仙就没有规矩?” 沈清云说着,抬头看向卜测,突然就内敛起来,轻声细语的说道:“卜先生,不知您可有什么建议?” 嘶…… 沈兴风突然打了个冷颤,他默默的捋起衣袖,鸡皮疙瘩和汗毛都起来了。 夭寿啊!二十四年铁树不开花的姐姐,竟然……真的觊觎先生的美色了。 卜测一脸正色言道:“此地不适宜百姓居住,高县令可上书朝廷,将百姓另择善处安置。” 不仅是因为妖孽滋扰,更是因为此地为一困阵,百姓长居于此,并无好处。 且,水泽县山上多石而少土,也不适宜耕种,留在这里的确没有好处。 “啊……迁移百姓?” 高为面露难色:“这……这并非小事,朝廷未必会应允……” 卜测捋着胡须言道:“你只管上书将实情告知,新皇仁慈,定会应允。” 换成李显邺八成懒得管这种“小事”,但李隆钧不同,他心怀仁慈,定不会忍心百姓受苦。 玄玄子说道:“嗯,若要搬迁,清徽山亦可帮忙择一良处。” 沈清云急忙说道:“神剑山庄就在剑南道,亦可帮忙迁移,卜先生不用担心,若是朝廷不允许,我神剑山庄也可号令江湖豪杰帮忙将安置水泽县百姓。” 卜测抬眼看向沈清云,他母胎单身到现在,虽然不懂情爱,但他懂得看相。 只见沈清云眉目含秋水,脸颊飞红云,此不正是,红鸾星动之下相? 捋了捋胡须,卜测心中一叹,言道:“卜某替水泽百姓多谢沈小姐高义。” 旁观者更清的玄玄子忍不住促狭一笑,不过又想到之前卜测传道,心中顿觉自己这般幸灾乐祸不太好,连忙收敛了几分。 “卜先生客气,您搭救我们姐弟二人的性命,我们尚未报答,这点小事岂敢让您道谢。” 沈清云鼓足了勇气,言说道:“卜先生,此处距离神剑山庄不远,不知此次可有机会,让神剑山庄招待您一番,也好全了小弟对您思念之情。” 听到这话,沈兴风撇了撇嘴,不过也期待的看向卜测。 卜测言道:“卜某还有事在身,这次……” 不等卜测说完,慌乱的沈清云就连忙说道:“理解理解,卜先生您不用介意,您的事情要紧。” 沈清云自知自己和仙人之间的差距,她倒是没有强求之意,唯愿能有多看仙人几眼的机会。 “此间事了,就此别过吧!” 卜测和玄玄子与众人告辞后,二人转身离去。 一脚踏出二人已在数尺之外,卜测口中吟诗的声音却远远的传来,清晰的入众人耳中。 “千年流转几经春,万事无求定道心。潇洒人间无牵绊,红尘来去不沾身。” 第一百八十二章 清徽山上仙客来 “先生……哎呀……” 眼看着卜测二人背影转眼在眼前消散,沈兴风才想起来自己还有话未说,懊恼的他直拍大腿。 “先生,您还没告诉我,我如何才能在找到您啊!” 沈兴风不甘心,双手放在嘴巴两边,握圈做喇叭状,冲着天边大喊。 好不容易才遇见先生,他连话都没有来得及说几句。 他月余前,再次去过开丘县寻卜测,奈何那会卜测已经离去,甚至就连小院也给带走了。 沈兴风顿时绝望,以后连找卜先生的地方都没了。 “不必刻意寻我,他日缘来自会相逢。” 沈兴风耳中突然听到传音,他又惊又喜,又是惆怅又是期待。 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沈兴风一转身就看到自家姐姐,眼眶通红,饱含热泪。 “姐……你怎么了?” 沈兴风还从未见过沈清云这般状态,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 沈清云抬眼看了一眼不开窍的傻弟弟,没有言语,失魂落魄的往回走去。 潇洒人间无牵绊,红尘来去不沾身…… 她知道自己和卜先生之间隔着鸿沟,可她也从未奢求过什么,难道默默放在心中都不行吗? 何必点明,一点幻想都不给她留。 何必点明? 卜测捋着胡须微微一叹,如今很有信心求仙问道,普通人不过几十年的寿命,弹指间便流走,他若不点明自己心思,岂非是害了人家姑娘枯等一生? 儿女情长的羁绊,非他所愿,他只想求仙问道,然后捋清楚天命为何混乱。 自剑南道出去,卜测和玄玄子就没了闲逛的心思,直接朝着岭南的清徽山方向赶路。 到了岭南道,卜测就把沈清云的事抛在脑后,这才注意到态度有些不正常的玄玄子。 “道兄,你这是何必呢!” 卜测扭头看向落后半个身位,以半弟子礼而行的玄玄子,无奈言道:“这般行事,你也难受,我也难受,道兄何时这般不洒脱了?” 玄玄子言道:“卜兄,听君讲道三日,抵我自行领悟三十年之苦工。若非贫道已经拜师清徽山,合该执弟子礼以拜谢卜兄之恩。” 清徽山也是内丹派,卜测三日讲道,将内丹与精气神讲解透彻,他从中也领悟了内丹之道,受益良多。 这般精妙道法,玄玄子觉得分量极重,应当是不传之秘,而他借光听到,已经得了天大的好处,按理来说他都应该直接拜师的。 如今,他已经是清徽山弟子,不能背叛师门,也就只能一些虚礼敬重一下半师之谊的卜测。 卜测摆手道:“道兄,所谓法不轻传,恐传心术不正之人。道不轻授,怕授之与天下有损之辈。并非是奇货可居,狭隘藏私,我知,道兄心性洒脱又不失仁厚,此道传与道兄,于天下有利,于百姓有安。” “你我皆为天下百姓益,又何必这般拘泥于世俗虚礼?” 道家从无狭隘之意,长青翁等树妖也好,玄玄子也好,都是心有良善,身居正气之辈,卜测传道于天下安稳有利,岂有不可为之理? 况且这道,也不是他卜测所创,既然所创先贤都可广散天下以度正道,卜测代为传播中转,又岂能挟恩求报? 玄玄子感叹的吐出一口气,而后正了正衣襟,对着卜测郑重行了一礼。 “卜兄之胸怀,令贫道自愧不如。” 玄玄子诚恳的赞叹道:“合该卜兄有这般通天造化。” 且不说卜兄通玄的修为,就这份高尚的情操,都值得他敬仰学习。 卜测轻笑摇头,不过这话说开,玄玄子也就不在拘泥虚礼,二人气氛又恢复往日融洽。 他可没有好为人师,见谁都想收为弟子,和玄玄子做朋友更洒脱,何必让虚礼弄得大家都不自在。 玄玄子也不再沉闷,与卜测并肩而行,作为东道主,给他介绍岭南道风光。 他们全心赶路之下,速度极快,这日就到了清徽山。 作为大安境内闻名的道家圣地,清徽山该有的牌面还是有的。 山高不见顶,山下来往行人也不少,不过大多数都是在山脚下和半山腰的道观上香求签。 “卜兄,你看这清徽山如何?” 玄玄子看向卜测,虽为询问,但言语间颇为自得,似是带着几分炫耀之意。 卜测捋着胡须,四下观望一番,笑道:“不愧是大安的道家圣地,高山聚灵,清光四溢。” 就连来往的香客脸上都是多喜色而少忧色,可见清徽山连带着将周遭百姓也给影响的安居乐业。 卜测知道大安神道不兴,他还颇为好奇清徽山供奉是哪遵仙神。 “玄玄子师兄……” 刚一靠近山脚下,便有两个留着长须的中年男子迎了过来,打躬行礼。 玄玄子来之前,提前给清徽山送了消息过来,因此山上有人掐着时间过来迎接。 “是玄青子和玄妙子师弟啊!” 玄玄子见到师弟回了个道礼,介绍道:“卜兄,这两位都是贫道师弟,与贫道同一时期拜入清徽山。” “这位是玄青子师弟,这位是玄妙子师弟。” 玄玄子指着左右两个中年的道士分别介绍。 这两个道士面相上多有洒脱慈和之意,也带着几分高人风范。 不愧是清徽山,单看这些弟子风姿便可见清徽山门风清明。 玄玄子又对师弟介绍道:“两位师弟,快来见过卜兄。卜兄于占卜一道有通玄造化之功,本身修为亦是深不可测。师兄我一路跟着卜兄行来,也是受益良多。” 玄青子和玄妙子连忙又给卜测打躬行礼,卜测也不托大,以平辈回礼。 玄玄子师兄从不撒谎,可他们看着卜测面相,又觉得颇为年轻,总觉得和通玄造化的描述有些违和感。 玄青子言道:“师兄,掌门师兄正在山上等你,不如先上山见过掌门师兄后,再行游览。” 既然第一次过来,肯定要游览一下清徽山,但掌门师兄正在等着,最好还是见过后再做安排。 玄玄子看向卜测,他是见识过卜兄的本事,真要论本事,别说掌门师兄,怕是就连太上长老都比不过卜兄,所以晾着师兄这个掌门,一点也不过分。 卜测额首道:“卜某既然来了清徽山,理当先去拜会掌门。” 第一百八十四章 看书只看三炷香 卜测收手回来,先天之魂有缺,其实也是命力有缺,他能做的就是以命力打开空缺所在,给出一个可以弥补的机会。 之前,纵然清徽山这样有真东西的地方,也无法弥补,概因残缺已经闭合,既为一个整体,如何弥补? 而今不同的是,缺口已经被卜测打开,以命力作为屏障保护,给了他们填补的地方。 玄玄子连忙冲明典吩咐道:“傻小子,快给伯伯跪下磕头,要谢谢伯伯的救命之恩。” 明典不明白,但他知道听师父的话,于是冲着卜测生硬的跪下磕头。 玄玄子也是冲着卜测郑重行礼:“多谢卜兄出手,给了这孩子一个弥补先天之魂的机会。” 这一个弥补的机会,已经难能可求,玄玄子这些年为这个徒儿也多做许多努力,他深知,这一个机会,是他几十年或者终其一生都难以寻得到的。 天下之大,唯命运难寻,既不可寻,又如何能控? 幸遇卜兄,得此良机。 玄青子和玄妙子惊愕的看向卜测,弥补先天之魂的机会?他就摸了摸脑袋,就给了明典做健全人的机会? 实力,这般骇人? 要知道,他们千百年的传承都无计可施,而他只是碰了碰便将腐朽化为神奇,果真如此,岂非是有通天之能? 卜测伸手虚扶玄玄子,言道:“道兄不必客气,卜某也只是略尽绵簿之力,能补全与否,还要看这孩子的福分。” 更要看玄玄子的努力。 先天之魂比身体上的缺陷更加重要,补全先天之魂才能做个健全人,虽不完整,但健全之下不至于轻易消亡。 明典因为先天之魂的残缺,而今随时都有殒命的危险,若能弥补,至少性命无虞。 想了想,卜测一挥手,紫福禄自动从腰间飞出,落在他掌心,他倾倒之下,一颗盘子那般大小的扁扁如盘龙的蟠桃飞出。 这是之前的接引星辰之力,桃树所孕蟠桃,库存了多年,但因紫福禄的特殊性,保证了其中灵韵未消。 “卜某寒酸,未曾准备礼物,这个桃子就给小侄子解解馋吧!” 他身上倒是还有些杨正廷等人送的珍宝瓷器,字画孤本,但那些凡间俗物,在此地拿出送礼,才是真的寒酸。 况且,以这孩子的情况,送什么东西对他都无用,都不如这蟠桃实在。 明典看向玄玄子,他笑的见牙不见眼,说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谢谢伯伯。” 玄玄子吃过几颗蟠桃,这东西真是好东西,对他来说都极为有用,其中蕴含比灵气更加精纯的力量,那是一种隐隐带着大道规则的精纯力量。 如果说刚才抚顶作用在灵魂,那么这颗蟠桃的作用就在于其身。 虽不能让明典身体之缺修补完整,但至少可让他身体省上数十年的苦修锻炼之功。 一虚,一实都是真正的好处,相比起来,玄玄子想到自己送文太子的东西,就不免有些脸红,礼太轻,太随意,远不如卜兄这般用心。 玄青子和玄妙子,更是疑惑,虽说这桃子大的诱人,但也不至于让见多识广的师兄这般惊喜吧? 莫非,其中还有什么玄机? “去吧!吃不下找你明法师兄他们分着食。” 玄玄子拍了拍明典,虽然他也很想吃,但毕竟是徒儿的见面礼,他还不至于跟徒弟抢食物。 玄妙子心中一动,明法是他的弟子,回头可以问问明法这桃子有什么特殊。 众人再行,进入其中,方可见符箓派楼宇建设不乏仙气,但又具野性。 楼宇依山而建,因山势不同,故此大部分宫殿楼宇或多或少都有些悬空。 恰逢云烟舒展,看的便如同宫殿被云层托举一般,若有仙境,当如是也。 走过汉白玉铺就的小广场,进入大殿之中。 入目可见,并非人,而是大殿正中的柱子上,挂着的四行字。 欲修仙道 先修人道 人道不修 仙道远矣! 虽为笔墨所书,但与外面柱子上的剑刻,如出一辙,可见也是清徽山开山祖师,清元真人所留。 大殿正中挂着一幅画,一个长须中年道士,一手持剑,一手握笔的画像,正是清徽山祖师,清元真人的画像。 画像下面盘膝坐着一个年龄比玄玄子看起来略微大几岁的道士,他一身深蓝绣白鹤的道袍。 胡须长到离谱,他盘膝长身坐着,头发才垂落到腰间,而胡须却是垂落下来,在腿上尚留一截。 怀中胳膊弯放着一把拂尘,右手拿着一串九颗的珠子的念珠。 “见过师兄。” 玄玄子三人对他行礼。 玄阳子额首。 玄玄子开口介绍卜测和玄阳子。 “福生无量天尊……” 二人见礼后,玄阳子起身招呼卜测入座上茶后,言道:“贫道,谢过贵客对师弟的诸多照顾。” 还别说,这玄阳子比起玄玄子,果真更有几分真人风范。 看起来颇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之姿。 “贵客来意,贫道已从师弟传信之中得知,既是师弟与贵客应允,贫道理应遵守。” 玄阳子垂眸叹息一声,而后又道:“不过,藏书阁毕竟是我派重地,其中不乏门中传承,传闻秘辛,不可轻易示人。” “不如这样,贫道做主,可让贵客进去挑选三本藏书,赠予贵客,不知意下如何?” 挑选三本,不论挑出什么来,都好过看遍全书楼。 卜测言道:“道兄应当不知卜某与玄玄子的赌约详情,其实不过一句玩笑话,道兄给出这般厚礼,倒是让卜某汗颜。” 玄阳子抬眼看向玄玄子,他的确不知实情,收到传信只是告知他,玄玄子要带结识的恩人挚友看一看藏书楼。 玄玄子解释道:“师兄,虽是玩笑话,但实则还是师弟占了便宜。” 他当即将赌约之事告知玄阳子,而后接着说道:“卜兄,所说只看三炷香,其实还是给了师弟面子。” 玄阳子垂眸沉思,这般听来,的确像是给玄玄子面子,随意做出的要求。 若无赌注,赌约岂非玩笑? 诚然,师弟当罚,不过他们清徽山好歹名门正派,断不会做出食言而肥之举。 三炷香……就算是他来看,三炷香的时间,也看不完三本书。 概因,藏书楼内容丰富,经文晦涩难懂,就算不看懂,想要背下也得先读通顺,然,想要读通顺都不是一件容易事。 这么算来,似是三炷香更为有利。 卜测言道:“若清徽山实在不方便,这赌注就此作罢亦可,道兄倒也不必言说赠卜某三本书,本来就是玩笑,道兄这般,岂非是卜某故意占便宜?”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三炷降香阅藏经 玄阳子听到这话,不禁老脸一红,明明是师弟做出赌注,而且看起来也的确是他们清徽山“占了便宜”。 这是师弟输了,倘若师弟赢了,岂非是要白得人家的妙法? 堂堂清徽山,万没有打赌只认赢,不认输的道理。 纵然此风气不可长,但已经做过,也理当遵守承诺。 玄阳子言道:“福生无量天尊,既然师弟做出承诺,我清徽山理当应承,岂可让道友吃亏?” 左右不过三炷香,便是让他看,又能看多少? 玄阳子看向玄玄子,言道:“师弟,你带卜道友过去藏经阁吧!” “对了,你亲自在藏经阁外守候,莫让弟子们进去打扰卜道友。” 堂堂清徽山,名门正派,理当展现大派风度。 “是,师兄。” 玄玄子一作揖,抬头看了玄阳子一眼,微不可见摇头叹息一声。 掌教师兄这次……可是要吃亏了。 掌教师兄的底气来源于藏经阁的阵法,他自觉没人能在藏经阁阵法下作任何小动作。 所以,三炷香,也只是三炷香,全靠自己看,左右不过几本书。 玄玄子不知道卜测能施展什么手段,但卜兄既然处心积虑的想要进去,那必然不会吃亏。 卜测听到玄阳子最后的吩咐,也不禁老脸一红,心里多少觉得对不住清徽山。 罢了,罢了,日后找机会还这一份情也就是了。 多亏清徽山名门正派,他以退为进,玄阳子就不好意思了。 哎,怪不得挨欺负的总是正人君子,概因这退让有礼。 清徽山自己制作的降真香,一炷香可燃一刻钟左右,三炷香尚且不足半个时辰。 藏经阁中弟子,知晓师叔的好友只看三炷香也并无怨言,自觉的退了出去,左右不过半个时辰,在外等一等又何妨? 卜测看向桌子上的降真香,也不触碰,而是对玄玄子言道:“道兄,卜某只看这三炷香,三炷香燃尽,不论卜某看了多少,是否看完,都可打断卜某,卜某绝不拖延。” 玄玄子听到这话心里一突突,总觉得卜兄意有所指,低头一看香是他们自己的,还能有什么问题不成? “卜兄放心,三炷香燃尽之前,清徽山也绝对不会惊扰你。” 言罢,他亲自在藏经阁中,点燃第一炷香,插入香炉中。 而后冲着卜测挤眉道:“卜兄,这些藏书积攒不已,还请爱惜啊!” “道兄放心,卜某绝不会损毁一页藏书。” 玄玄子背着手悠然走了出去,随着“知啦”一声,实木大门被关闭,藏经阁内仅剩下卜测一人。 拿来蒲团,坐在大门口,玄玄子难掩好奇,支起耳朵,悄悄听后面动静。 藏经阁内有阵法在,且是祖师亲自设下的独立阵法,莫说一个外来人,就算是掌教师兄都无法在藏经阁内使用任何非凡手段。 祖师对于书籍极为尊重,故此特意设下阵法,藏经阁内水火不侵,法术不容。 故此,他们这些人在藏经阁看书也只得老老实实一页一页靠眼睛去看,靠脑子去记,任何法术作弊手段,都无法施展。 卜兄既然笃定三炷香,那必然是有信心在三炷香之内看到自己想看内容。 然,藏经阁书籍积攒千百年,不仅有修行书籍,道教藏经,更是有历代前辈的手书心得甚至连俗世古籍孤本都有收藏,数量何止万本? 想要在这么多书籍之中,准确找出自己所需的内容,需要的时间都不止一炷香。 负手而立,卜测不慌不忙在藏经阁内踱步,目光扫过一本本书籍,心中难掩震撼。 他见识过前世的图书馆,自然并非被书籍之多所震撼。 他震撼的是藏书阁的构架,内部圆筒结构,书架镶嵌在墙壁之中,一层一层螺旋向上,高不见顶,要知道这藏书阁可是建立在悬崖边上,有一半凌空,脚下就是万丈悬崖。 卜测走了两圈,越往上书籍内容越是珍贵,但越往上越难走。 这是为了防备弟子好高骛远,免得看超出自己实力范围之外的经书,从而影响心态。 果然,清徽山不亏为大安境内道家执牛耳者,单看藏经阁便可见其底蕴之深。 卜测走下来,又走到香炉前面,此时香炉中的第一柱降真香已经燃尽,而他一字未看。 知啦…… 厚重大门打开,玄玄子进来更换第二注香。 他看到卜测还在原地站着,不禁皱眉道:“卜兄,你怎么还在此地?难道这一炷香,你一字未看?” 卜测脸上不见紧迫感,反而一副云淡风轻之色,言道:“不急,清徽山待卜某至诚,卜某也不好太占清徽山便宜。” 玄玄子皱眉看向卜测,本来他想着卜兄一定有什么过人的手段,他还在心疼清徽山,但如今,他不免又有些心疼卜测。 “卜兄,你有所不知,这藏经阁内有禁制,不可使用非凡手段,你还是抓紧看吧!” 玄玄子忠厚的提醒卜测一句,而后点燃第二炷降真香。 他正要离去,卜测又开口道:“道兄,卜某本就外来客,清徽山肯让卜某进藏经阁于卜某来说已是情分。既如此,卜某又岂能喧宾夺主?这样,此一炷香燃烧过半后,就让令派弟子进来吧!” 清徽山是正人君子,卜测也不是坑人之辈。 玄玄子皱眉看向卜测,忍不住露出笑意,半炷香那不是眨眼就过? 正要好心拒绝,突然又想到,以卜兄心性,肯定不会无的放矢。 “好……” 先应下也无妨,玄玄子总感觉不应下就会吃大亏。 他这般洒脱一人,心中都不免纠结,两边都是自己最重要的存在,他是谁也不想吃亏。 厚重大门重新关上,卜测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容。 “道兄,这般就算卜某对不住了。” 卜测伸手从袖筒中,抓出一把莹润似金玉的黄豆子。 来之前他就深思熟虑过,以玄玄子的本事,清徽山定非浪得虚名之辈,既如此,那藏经阁这等重地,必有仙法守护。 他想要看完全书,正常情况下怕是根本不可能,毕竟清徽山再怎么名门正派也不会容许一个外人在藏经阁看书几年或者几十年。 所以,为了保证自己能看到自己想看的内容,卜测特意想出了一个办法。 这还是多亏了龙甲神章小术篇,其中有一片小术,为时空遁阵法。 便是,将空间隔离,改变期内时间流逝。 卜测苦心钻研多日,终于领悟妙法。 以他如今修为,想要笼罩整个藏经阁不可能,他顶多可以做到一个桌子之地。 抬脚走向香炉,一个桌子的“时空盾”就足够用了。 藏经阁内却是不能动用法术,豆兵无法幻化,豆子也无法飞舞,不过这都不要紧,卜测还可以手动摆阵。 第一百八十六章 香为燃尽年已过 “如何?” 玄阳子踱步走来,但人未曾来到跟前,便已经发问,可见他淡定沉稳的表面之下,难掩内心的急切。 玄玄子让开,好让玄阳子看的真切。 “师兄,一月已过,这第二炷香燃烧尚且不足一指,若是等到它燃尽,怕是要一载时间。” 玄青子叹息一声,要是按照这个情况发展,怕是三炷香燃尽,他们藏书阁之内的书,都被卜测给看光了。 哎…… 玄玄子又是叹息,又是感慨,不愧是卜兄。 当日,虽然卜测说半炷香后,就可放弟子进去,但玄玄子不忍好友吃亏,还是守在门口,等了一炷香时间,他进去要换香的时候,却傻眼了。 那一炷香跟没燃一样,他当然知道以卜兄心性,肯定不会做出掐灭香火的之举,他上前一看,果然发现,降真香的确在燃烧,可是燃烧速度极为缓慢。 原本不知其意,但他双手上前触碰香炉之时,这才发现不对劲。 卜兄没有施展仙法,但他用了阵法,而且还是见所未见,只存在传闻之中,可改变时间流逝的阵法。 虽然很想帮卜兄,但他毕竟是清徽山的人,只能上报给掌教师兄。 当然,就算他不说,玄阳子也迟早会知道。 当时,玄阳子亲自过来看过,这般阵法,他也无法破解。 偏偏他们还做出承诺,三炷香燃尽之前,绝不打扰。 若是他们自己破解阵法,让三炷香燃尽也就算了,但他们做不到,又怎么好意思去强行喊出卜测? 玄阳子又震惊,又无奈,震惊于得见传说中的阵法,卜测或许有骇人的背景来历,无奈则是,他们只能看着卜测一本本看着藏书而无计可施。 如今一个月过去,卜测已经上了第二层,而这一炷香却还未燃烧过半,他岂能不急? 藏经阁事关清徽山兴亡,卜测都看光了,若传出去,那清徽山何以立足? “师弟,你跟我过来。” 玄阳子看向玄玄子,沉声吩咐了一句,当头往自己修炼的净室走去。 事到如今,由不得他不关注卜测身份。 …… 下面发生的事情,卜测自然知晓,不出他所料,清徽山坚守底线,未破阵法,三炷香未燃尽,不会打扰他。 纵然有阵法拖延时间,卜测仍不敢松懈,他尽量挑选修行方面书籍看。 不过,看的太多太杂,他也怕自己会胡思乱想,万一如传说那般走火入魔怎么办? 故此,卜测从不看他人所书修炼总结,只看经文以及晦涩难懂的修行功法,以及一些过去有关仙道的杂书。 不得不说,想要彻底了解一个世界,最直接的办法是游历,最深刻的办法就是看书。 卜测看的不亦乐乎,修行法门记在脑海,又看了清徽山前辈高人游历天下所记录下的各地见闻的游记。 藏经阁内暖如春,清徽山上风霜降。 外面寒风呼啸,雪花飘洒,山川银装素裹,金顶淡淡盛辉,任谁见此美景,都当称一声“人间仙境”。 清徽山一众老道士,此时的心情,就如外面大雪封禁的河川一样,冰凉透底。 三个月了,还未燃尽半炷香,而卜测已经看到第三层了。 他们,仍未想出破阵之法。 玄玄子已经被玄阳子扔进去关禁闭了,他倒是悠哉悠哉,卜兄人品他信得过,绝不会危害清徽山,如此便是看一些书,又能如何? 哎…… 卜测进入藏书阁第四个月,大雪开始融化,清徽山道士修炼之余,心情继续焦灼。 第五个月,大雪融化过半,清徽山道士时不时进入藏经阁看香炉,心情仍旧焦灼。 第六个月,人间进入三月,山上已不见雪景,大地开始复苏,清徽山道士,心情焦灼。 七个月,山花灿烂,清徽山道士,已经适应焦灼,心情已降之焦虑。 九个月,山间野果累累,清徽山道士看见香炉,心情略显焦虑。 一年,清徽山道士,适应,心态平稳。 两年,清徽山道士,习以为常,藏经阁自由进出。 三年,清徽山道士……泪流满面,激动莫名,第二炷香终于燃尽了。 随即,想到还有一炷香,心情又平静起来。 第六个年头,卜测将桃核放入百般嫌弃的紫福禄体内,合上手中书籍,起身舒展了下筋骨。 总算是个看个差不多了…… 原来此方世界,并非神道不兴,而是神道出现断层。 本来是有一套完整神道体系,却硬生生被斩断…… 不知,此事是否和天命混乱有关。 卜测下意识的捋着胡须沉思,这一捋就觉得手感不对,低头一看,胡子长了一大截。 “嗯?这是过去了多久?” 罢了,先不想这些,还是先出去跟清徽山打了个招呼吧! 卜测理了下凌乱的头发,朝着下面走去。 藏经阁内阵法对书籍有保护作用,卜测也不染尘埃,故此身上倒是不见灰尘狼狈,只是发须长了一截,否则他真不知时间流逝。 “快了,快了,快去禀报师父,香马上燃尽……” 刚走到下面,就见香炉前围着一群年轻道士,激动莫名的看着香炉。 六年了,这第三炷香终于要燃尽了。 香炉中,那一炷香眼看着要燃尽,但最后一截香灰就是不掉下来,让他们心中又体验到了当年的焦灼。 但尽管如此,也没有一个道士去吹一口气,助燃这最后一点香。 以小见微,以此便可见清徽山门风之清正。 卜测捋着胡须点头,他走到跟前,那最后一截香灰正好落下谢幕。 “燃尽了,真的燃尽了……” 众道士竟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他们难以置信,坚守了六年三炷香,真的烧没了? “掌教真人来了……” 外面一个声音传来,众道士马上有序的外出迎接。 卜测这才能走到跟前,伸手将黄豆收回,将阵法撤掉。 欠下清徽山这份情,该如何偿还? 卜测想了想,罢了,就借花献佛,把他们最需要东西赠与他们吧! 玄阳子一进门看到卜测,努力维持掌教风范,但终究难掩激动之情。 “六年了……道兄……这书,你可算是看完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卜测赠礼清徽山 多少年了,玄阳子都未有过如此激烈的心境起伏。 卜测老脸一红,这事做的确实不太地道。 不过,他更没有想到,一晃眼已是六载春秋。 “道兄太看得起卜某了,藏经阁书籍何其广泛,区区六年,卜某如何能看尽?” 卜测言道:“清徽山不愧为大安道家执牛耳者,藏书之丰富,涉及之广泛,令卜某大开眼界。” 玄阳子并没有觉得安慰,幽幽一叹,一甩拂尘,伸手虚引道:“道兄,与贫道净室相谈吧!” 此地弟子太多,并非讲话之地。 清徽山名门正派,卜测倒也不怕他们暗害自己,况且,若真要暗害,何必等到今日? 玄阳子带着几个师兄师弟,一起将卜测迎入净室。 “道兄,请上座……” 玄阳子看向卜测,虚引上座。 凭借那一手改变时间流速的阵法,玄阳子等人对卜测不得不重视起来。 本以为和玄玄子玩到一块去,充其量也就是玄玄子那个水平,却没想到……他们的轻视,让他们几乎把老底都亏给卜测了。 卜测身子未动,他幽幽一叹,随即拱手道:“卜某,要先与道兄赔个不是。” “此番阅书,确实是卜某用了手段。” 卜测先是坦诚告罪,而后又说道:“卜某酷爱书籍,奈何世上已经难得寻见能让卜某入眼之书,久闻清徽山盛名,想着清徽山藏书之多,或许能让卜某一饱眼福。” “故此,卜某与玄玄子道兄打赌看书,这三炷香也是卜某取巧钻了漏洞,这手段着实不太光明。” 卜测自嘲一笑,接着又说道:“不过,清徽山君子清正之气,若是令卜某佩服至极。” 一番话,坦诚的让一众老道士目瞪口呆,他们气都气不起来。 人家都这么说了,他们怎么好意思在生气? 关键是,对方可能来历惊人,贸然撕破脸皮,于清徽山未必有好处。 玄阳子沉吟了下,叹息道:“道兄手段高超,此番是我清徽山技不如人,合该被道兄看一看藏书。” 若是能阻止也就罢了,偏偏他们束手无策,又岂能责怪他人手段高超? “玄玄子师弟常说道兄修为高深,为人又心胸广阔,高风亮节,乃是德厚流光的真正高人,既如此,道兄看了藏书,想必也不会与天下有损,倘若与天下有利,便是被道兄看了又何妨?” 玄阳子回了一顶高帽子,接着又说道:“只是,贫道心中有一事不解,不知道兄可否告知?” “道兄手段非比寻常,可改变时间流逝,此等高妙阵法,世上难寻,敢问一声道兄究竟是何人?” 无法改变藏经阁被卜测看光的事实,但总要知道卜测到底是什么身份。 卜测捋着胡须,目光清明,他心中斟酌该如何言说。 据实已告?就说自己只是永康七年才开始修行的小修士?只怕清徽山根本不会相信。 一众道士目光灼灼的看着卜测,竖起耳朵等着听他的回答。 卜测无奈一笑,言道:“道兄问卜某是何人,卜某也难说。” “卜某可以是一山野闲人,也可以是玄玄子道兄之友,亦可以是一追寻大道的修行人。” “凡尘俗世身份不可追忆,言来无用,至于其他,不过孑然一身闲散人罢了!” “道兄,同为修道之人,不该如此拘泥身份之困。” 卜测很无奈,自从文太子之后,他再没有嘴炮忽悠过人。 奈何啊!玄阳子的问题,着实难答,只能这般似是而非的忽悠一通。 卜测一手背后,一手捋着胡须,又言道:“至于你说那阵法,不过一小术尔,当不得什么了不起的手段。” 龙甲神章小术篇中共记载小术法十二篇,这个时空盾着实算不上多么了不起,在十二篇中也就是中上而已。 玄阳子凝眸看向卜测,他长须飘然,眉目凝重。 卜测虽为言明,但此番话已经是一种证明。 果然不出他所料,眼前人绝对是隐士高人。 说不得,还是那个时代留下来的仙人,真正的仙人。 甚至于,还是比他们祖师更真的仙人…… 卜测感觉气氛诡异起来,眉头皱了皱,言道:“对了,卜某看了清徽山那么多书,总不好白看……” 他固然可以直接离开,清徽山道士,应当也没几个人能拦得住他,多半他们也不会阻拦,但这有违卜测做人的规矩。 没道理,你能打的过人,就要随意打人,你手里有武器,就要去抢银行不是? 卜测并非白吃白拿之人,确实是他占了清徽山便宜,理当有所补偿。 玄阳子言道:“前辈客气了,清徽山藏书是多,但对前辈有用的书籍,想必是寥寥无几。” “再则,确实是师弟与您打赌输了,理当履行承诺,就不必劳烦前辈破费了。” 玄阳子心动的拒绝了,他心在滴血,这极有可能是活了数千年的仙人,出手之物必定不凡。 可他也有自己规矩,清徽山也有清正的门风,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一个赌注,他们履行是应当的,卜前辈并不亏欠他们。 前辈? 卜测愣了下,这是从哪论的? 从道友,到道兄,再到前辈,他这辈分晋升的忒快。 卜测言道:“道兄,莫要推辞了,况且也并非是卜某破费,实则还是卜某借清徽山之花,献清徽山之道。” “这……” 玄阳子愣了下,他没听懂这话是什么意思。 卜测背着手转身朝着外面走去,朗声道:“诸位跟卜某出来吧!此礼你们不收,将来可追悔莫及。” 眼看着卜测负手走出,一众老道士纷纷看向玄阳子,让他拿主意。 掌教真人做什么决定,都可代表清徽山,要与不要他们都没意见。 玄玄子却是不矫情,他弹了弹衣摆,起身道:“掌门师兄,卜兄从不妄言,他既然这般言说,那必然就是实情。” “卜兄心怀坦荡,此事他自觉占了便宜,定会补偿清徽山,您今日推辞,他日卜兄也会在找机会弥补。又何必多生麻烦?” 玄玄子知道卜测的为人,卜兄既然这般说,那定是诚心相赠,清徽山若是再推辞,未免会让事情更加麻烦。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七星剑诀天威降 玄阳子额首道:“既然师弟这样说,那诸位师兄弟就随贫道一起出去看看吧!” 清徽山最了解前辈之人就是师弟,师弟都这么说了,继续推辞,确实不好。 众人走出来,便看见大殿门前,卜测负手立于殿外,目光看向小广场上祖师的石像。 小广场上立着清徽山开山祖师,清元真人起剑势的石像,他一手握剑,一手剑指遥指,颇有凌厉之势。 卜测不回头,便知玄阳子带着众道士出来。 而此时,小广场上还有不少跟随而来的小道士。 卜测扭头看去,在一众小道士之中,看到了仍旧拿着一把竹剑的明典。 如今明典已有十八岁,他手中竹木小剑,换成了竹木长剑,与当年相同的是,他仍旧孤僻不言语。 “明典,借你竹剑一用。” 明典抬头看向卜测,他记忆中有这个面熟的伯伯。 他沉默了下,低头看着怀中竹剑,点了点头,便要朝着卜测走来。 卜测露出一丝笑意,伸出手掌:“剑来……” 竹剑应声而非,落入卜测手中。 “道兄,看好了。” 卜测提醒玄阳子一句,而后身形一跃而起,竹剑在他手中剑影纷飞。 “这是什么意思?” 玄青子有些不解,难道说要弥补他们,就是传授他们一套剑法吗? 可清徽山本就是有剑法传承,祖师清元真人就是以剑入道而横扫天下妖魔。 当着祖师的面传授他们剑术,此举,未免有些欺人吧? “传我等剑术吗?” 其他道士也是疑惑。 唯有玄阳子以及几个发须皆白的太上长老,起初还不以为意,但不过几息功夫后,就已经屏息凝神,神色凝重,看的越发认真起来。 刷刷刷,咻咻咻…… 剑舞长空,剑气纵横,竹剑破风的声音,越发的响亮,几乎形成音爆。 玄玄子也是瞪大了眼睛,又惊又喜,又愕然的想不通,不过这些念头刚一生出,就被他强行驱逐出脑海,眼下什么都没有看剑法最重要。 “这……” 玄妙子愕然道:“这好像是清徽山的剑法?等等,似是有些不太一样?” 玄妙子左右一看,众人都在激动莫名的看着卜测舞剑,根本无人搭理他,他连忙收拢发散思维,凝神看去。 “长剑武当空,一剑破苍穹……” 卜测清朗的声音传出,令剑气骤然一增。 “灵剑心中藏,聚因含道请……” 此声一出,刚才还迅猛凌厉的剑气骤然一缓,动作虽慢了下来,但剑势却陡然形成。 区区一把普通竹剑,但上面剑气却达到了骇人的地步,让玄阳子甚至几个太上长老都心有余悸。 不过,他们没有害怕,反而激动的脸色潮红。 “剑心不可熄,神缘亦无倾……” 刚才强横剑势形成,按理来说任谁都会以为是顶峰,应当盛极而衰,然,此一言出,剑势却延绵不绝,后面好似还有无数剑气蓄势待发。 “正义三尺剑,摒邪驻天京……” “收入灵霄殿,十方现光明……” …… “是剑道法诀,是师祖的剑道法诀,是我清徽山丢失了数百年的传承……” 玄阳子内心激动狂喊,他双拳紧握,多少年了从未如此失态过,但今天他忍不住,也不想克制了。 卜测剑法未停,玄阳子纵然激动,也不敢多想,全神贯注的看着卜测传剑法。 卜测明明就在眼前舞剑,但他声音却好似天外传来,激荡人心。 “云重天将雨,铮尔剑有声……” “煌煌七星剑,可息天下兵……” …… “胆破魂亦惊,试剑向魔升……” “此剑在人间,百妖敛其形……” …… “神光射幽冥,人间邪消融……” 最后一句法诀出口,卜测挥动竹剑朝着天空一指。 咻咻咻…… 顿时剑气激射而出,好似七星连珠,而后猛地爆发出火红的光华,如同煌煌天威,令人生出不可匹敌的敬畏之心。 有些小弟子,看到那七星剑气,顿时吓得跌坐在地。 清徽山方圆百里,所有野兽飞鸟,齐齐惊恐伏地,它们本能的感觉到了来自天威的恐怖。 卜测剑指虚引,又将这惊鸿一现的剑气消散于无形。 收剑而立,卜测从虚空缓缓落下,好似仙人下凡,令人不免生出想要跪拜的心思。 哪怕是清徽山的修士,都有一种想要顶礼膜拜的冲动。 明典目光灼灼的看着卜测,他的眼睛第一次发出这般强烈的神色。 他感觉身体里面有什么东西在体内冲撞,似是一股强大的力量,可细细感受,又消匿于无形。 落地后,卜测将竹剑横在眼前,屈指在竹剑身上一弹,驱散上面参与的剑气之威。 手掌抬起,竹剑仿佛有灵,自动飞去,落入明典怀中的剑鞘。 众人在看,竹剑仍是竹剑,毫无灵性,有灵的只有那位带着无上仙姿之人。 被震撼到呆滞的玄阳子众人,这才陆续回过神来。 一群活了百十年的老家伙,激动的好似孩子一样,热泪盈眶,眼睛通红。 “清徽山要复兴了……” 这是所有老道士心中的念头。 玄阳子激动的走上前去,他神色动容,看着卜测竟有些手足无措,胸中有千言万语,激动的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玄玄子也是难掩惊愕,不过看到师兄神态后,他也顾不得什么掌教在前,不可轻言的规矩了,他上前问道:“卜兄……你刚才所用,可是我们清徽山失传的剑法法诀?” 众人也都目光灼灼看向卜测,纵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却还是难以置信,想要卜测亲口确认,才能安心。 卜测点头道:“不错,正是清徽山七星剑诀。” “卜某想着,清徽山什么都不缺,赠你们别的东西都是鸡肋,唯有此剑诀应当是清徽山最想寻回之物。” 真的是,真的是清徽山的七星剑诀…… 是他们遗失的传承,是他们祖师入道之剑法。 “前辈……” 玄阳子眼含热泪的看向卜测,他身为掌门,最是激动,遗失的传承在他这一辈寻回,可想而知他的心情有多么难以自控。 “前辈大恩,清徽山如何可报?” 玄阳子看向卜测,其实他心中更想问,为何清徽山遗失的传承,会在卜测这里? 第一百九十章 宴席散去人离别 辛酉日,天上风轻云淡,地上果香弥漫,宜出行,忌破土。 清徽山深居简出的长老们,破天荒的聚集在一起,依依不舍送卜测到山门立柱前。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诸位留步吧!” 卜测驻足冲着众长老拱手作别。 此番前来清徽山,卜测收获颇丰,不仅丰富了修道知识,还了解世上难寻真相的隐秘历史。 再留下来,已经没有意义,况且卜测也需要找个适宜的地方闭关消化所得。 清徽山虽好,却并非适合卜测修行之地。 故此,宴席过后,卜测与玄阳子一番交谈后,又留下三日,指点众长老修行七星剑诀,今日这便到了告辞分别之时。 玄阳子叹息道:“卜兄,真的不再多留几日了吗?” 来去匆匆,清徽山尚无好好招待卜测,却还劳烦卜测指点修行,玄阳子心里过意不去。 玄阳子的确为人的确忠厚。 卜测开口道:“道兄不必介怀,卜某与清徽山的缘分才刚刚开始,日后定会再来打扰。” 玄阳子这才笑道:“求之不得,届时贫道必定扫榻相迎,定会好好招待卜兄一番。” 玄玄子上前言道:“师兄,卜兄生性洒脱,不喜虚礼。就莫要劳烦师兄和诸位长老再送,贫道代替清徽山,单独送一送卜兄吧!” 二人有私交在身,这样就算多送一段距离,相处也自然,总好过这么多人,他看着都麻烦的好。 玄阳子也很想自己单独去送送卜前辈,不过他也知道,还是师弟玄玄子去送更合适。 抬头看了一眼卜测,见他笑而不语,玄阳子便知晓二人应当还有话要说,大家都在这里确实不合适。 玄阳子额首道:“如此也好,师弟那你就送送卜兄。除去你与卜兄的私交之外,卜兄更是清徽山的贵客,恩人,切莫要失礼。” 玄玄子师弟哪里都好,就是行事太不拘一格,过于洒脱,怕是会失礼与人。 玄玄子颇为无奈,不过众人面前,还是要给掌教师兄的面子,连忙点头应下。 “福生无量天尊,卜兄,日后若有闲暇,定要再来清徽山一聚。” 玄阳子冲着卜测作了个道揖,郑重离别。 卜测会以拱手礼,言道:“道兄,后会有期。” 玄玄子扭头冲着明典摆了摆手,一众普通弟子之中,明典被一个青年道士塞上包袱推了出来。 卜测要走了,玄玄子也要离开,本来他们六年前就该离开,那会卜测在藏书阁情况未明,清徽山只有玄玄子和卜测关系好,玄阳子不敢让玄玄子离开,免得出现乱子。 如今卜测告辞离去,玄玄子也要带着弟子明典下山,只为给明典补全先天之魂的残缺部分。 明典扭头看向明法师兄,眼中罕见的露出有情绪的不舍之色。 他也知道,这一走,或许要好久见不到师兄们。 明法是玄妙子的弟子,对明典照顾颇多,二人相处时间,比明典和玄玄子还多,故此情意难分。 “去吧!跟师伯出去,要好好照顾自己……和师伯。” 明法又压低声音说道:“师伯太洒脱了,怕是很难照顾你,你记得跟紧师伯,莫要被师伯丢下,你若是走丢,就拿出这封信交给人,让人给你送回来啊!” 明法悄悄把一封感谢信以及几粒金豆子塞到明典怀中。 “快去吧!别让师伯和卜仙人等太久。” 明法推着明典离去。 卜测看着远处依依惜别的几个年轻人,捋着胡须露出笑意:“道兄,准备从何处入手?” 一看玄玄子要带着明典,卜测就知道他们定是要去补全魂魄之缺。 毕竟,他当初给了明典补全魂魄的机会。 玄玄子幽幽一叹,他摇头道:“贫道准备带他下山走一走,顺其自然,走到哪里算哪里吧!” 说实话,玄玄子也有些无从入手,虽然卜兄给了机会,但这第一步该往哪里走,现在还真没个思路。 这般想着,玄玄子抬头看向卜测,拱手道:“此事,说不得还要麻烦卜兄了。” “卜兄好人做到底,送道送东极,不知可否再给指一条明路?” 天下间,玄玄子自认自己所见占卜之道的高人,无人能出卜测之左。 卜测遥遥看向明典,这孩子现在命格不全,八字都算不得。 不过,藏经阁的书,卜测也不是白看的。 负手而立,卜测仰头看向虚空,目光有些虚幻起来,他斟酌道:“先天之魂为人之灵,魂若强,灵则盛,灵盛则智。” “后天之魄为人之光,魄若强,光则明,光亮则聪。” 为什么有些孩子生来就比别的孩子聪明? 便是因为先天之魂养的好,所以常能过目不忘,一点即通,学习起来,强过他人数倍努力。 为什么有些孩子很机灵很聪明? 那是因为先天身体养的好,身体养的好,魄就强,七魄强壮,人就五感强,所以为人就会机灵聪明。 卜测接着言道:“然,明典先天之魂有所缺,先天之体亦有所残,故而不智,不聪。若要补全,应当以此入手。” 先天之魂有缺,明典很难生出智慧,所以如今十几岁,还跟幼子一般。 先天之体有残,所以明典连七魄都难以生全,五感更是微弱,就等同于将他封闭在与外界隔绝的小黑屋中,他只能通过一些缝隙感知外界,如此又岂会不呆滞? 玄玄子点了点头,而后又问道:“卜兄,你我二人,就莫要卖关子了,具体又如何?” 他倒是听懂了,但还是有些无从入手,主要是想让卜测指点一个地方。 卜测捋着胡须,沉思了下,说道:“世上或许有补全先天之魂所缺的天材地宝,但这是何等难寻?道兄你或许寻的起,但明典未必能等得起。” 看玄玄子状态,多半还能活好久,但明典就未必了,寿终正寝那是妄想,能活到而立之年都是三清厚爱。 所以,寻找天材地宝补全先天之魂这一条路,卜测不建议。 卜测沉思了下言道:“与其去寻那虚无缥缈,不如从实际出发。” 第一百九十一章 水泽县中寻故友 这几年的时间,玄玄子也没有闲着,自从卜测给了明典一个机会后,玄玄子就一直在为此做努力。 他积攒符咒之余,又是查看资料和书籍,只求为明典寻得一线生机。 师父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当初他既然有缘遇见,把明典救了回来,如今断没有撒手不管之理。 玄玄子查了不少书籍后,终于寻得几种补全先天之魂的办法,不过大多数都是世上难闻的天才至宝,要寻得的条件极为苛刻。 即便如此,玄玄子也没有放弃,他想的办法就是寻找天才至宝,便是不可为,为了明典的小命也得努力。 因此,玄玄子才会有无从下手的感觉,所以想求卜测指点一个地方。 此时,听到卜测这话,玄玄子眼前一亮,莫非卜兄还有更好的办法? “卜兄,如何从实际出发?” 按捺激动,玄玄子连忙追问。 卜测言道:“三魂七魄,虽有先天条件决定强盛,但并非后天不可弥补。” 有些人生来一直愚钝,但突然有一天就开窍了,聪明才智令人惊愕。 其实,就是因为魂魄得到增补。 若是能多看一些这种情况的例子不难发现,这些人的变化,都和自身经历有关。 比如,有个顽劣愚钝之人,学习艰难,难有所成,一日为情刺激,突然开智,学习起来与以往判若两人。 再比如,有些是因为家庭突遭变故,人也是性情大变,智慧聪明与以往有所不同。 “先天之魂已经难补,非天才至宝不可。不过后天三魂七魄倒是刺激自生,以此亦可弥补之缺,虽仍有缺,但至少可与常人无异。” 卜测捋着胡须,看到玄玄子皱眉沉思,索性直言道:“道兄,你不如先带他从他来时地去走一遭。经七情,历六欲,自然可再补他自身所缺。” 七情六欲,人之常情,便是卜测或者玄阳子这般修为都不能完全摒除,这是人的智慧所在。 明典如今是没有,他先天之魂残缺,以至于七情六欲不是没有,便是少的可怜。 他没有的东西,谁也不能硬塞进去,唯有让他自己经历,或可刺激滋生。 玄玄子明白了,他拱手冲着卜测郑重一作揖。 “卜兄,不论明典是否能补全他所缺,你这份恩德,贫道都记下了,日后但有所需,尽管开口。” 玄玄子笑道:“你便是要把地给捅个窟窿出来,贫道也自当奉陪到底。” 卜测给出了办法,能不能成靠自己,不过这份恩情,玄玄子却是要记下。 哪怕明典终究难逃短命早亡,这份恩,他这个师父也得替他还。 当然,若是明典侥幸能补全所缺,成为正常人,那就他们师徒俩一起还这份大恩。 卜测伸手扶起玄玄子,言道:“道兄,你我之间,何必多礼?” 玄玄子也不矫情,顺势起身,又露出惆怅之色:“卜兄啊!你我结伴相游,贫道受益良多,如今就要分别,贫道心里还有些不舍呢!” 接下来他们各有所谋,再难一起畅游天下了。 “道兄,以你我之交,便是不同游,还能忘怀不成?” 卜测言道:“况且,以你我之道行,日后琐事了结,何愁没有机会在游天下?” 心中幽幽一叹,缘来缘去自有聚散,人来人往又是离别。 人生就是不断前行,路上风景各有不同,遇见志同道合的一起前进,缘分散去各自转道。 何况,他们修行之辈,道生格外长,这些都要适应,若是次次伤感,未免自讨苦吃。 明典抱着那把明法给他削的竹剑,背着包袱走了过来。 “卜某,再送道兄一程吧!” 卜测抓住明典一边的肩膀,玄玄子抓住另一边,二人脚下生风,恰巧山高有浮云略过,看起来就好似二人腾云离去。 令一众还未来得及离去的小道士,纷纷发出惊叹,心生向往,又多了几分要刻苦修行的念头。 出了岭南道,卜测与玄玄子就到了真正分别之时。 玄玄子让明典冲着卜测磕了几个响头,卜测安然受下,这才告辞离去。 背道而驰,玄玄子往塞北去,卜测则是朝着剑南道方向前行。 思来想去,卜测觉得还是水泽县八方山更适合他修行。 更何况,那地方还有谜题尚未解开,卜测过去悟道,也可长留一段时间,亲身感受一下八山八卦阵与他处不同的差别。 卜测行的不急不慢,其实若非急需找地方悟道,他更想慢慢游历过去。 如今天命镜中,所点亮的天干地支,都已经黯淡下来,命力几乎都耗尽,该去算算八字填补一下天命镜所需。 好在天干地支已经有所流通,如今虽然都消耗甚多,但还不至于全部一空,流通之后,亦可互补互生。 纵然卜测没有停留,不过一路行来也可看见民生百态,与多年前有所不同。 如今,天下安定,国泰民安,从城中热闹的灯会便可见一斑。 只有日子过得好了,百姓才有心思去发展娱乐。 由此可见,李隆钧这个皇帝做的比他好战的父亲更称职。 卜测到了水泽县,就见一只穿着盔甲的军队,扛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往外面走。 他也没有刻意隐匿身形,只不过是放慢了脚步。 “那大先生,你怎么还往里面走?” 一个身穿官服意气风发的青年正坐在山间树荫下歇息,看到卜测后,开口喊了一句。 看卜测穿着儒雅,长须飘飘,颇有几分书卷气,他以为应当是个游学的书生。 卜测笑道:“卜某要去水泽县寻故友。” 不需打听,一看这情况,卜测就已知晓山中发生了何事。 李隆钧的确是好皇帝,六年过去了总算还记挂着山沟沟里艰难为生的百姓。 不出卜测所料,这些军队应当就是朝廷派遣过来,特意帮助水泽县百姓搬移出去的。 那青年官员皱了皱眉,心说,他喊了一句“大先生”倒是真让这人托大起来? 自己好歹也是个官员,怎么就连句招呼都不打?而且自称也不谦虚。 青年起身道:“莫要再去了,水泽县百姓今日已经全部转移出去,你的故友应该也已经离去,你若要寻故交,不如往外面去追,或许还能有机会找到。” 虽然觉得卜测失礼,但这青年也不是狂傲的人,还是耐着性子劝了一句。 第一百九十二章 遍山黄叶迎恩友 第一百九十二章遍山黄叶迎恩友 看这青年官员,长得眉清目秀有灵气,唇红齿白人如画,端的是一个令异性心仪的好相貌。 再细看,他眉毛秀气弯曲,顺过天仓,长过眼睛,直达鬓角,极为修长。 此为清秀眉,主他聪明机灵早登科,年少提名在金榜。 一双眼睛,瞳仁虽小,但眼睛着实又圆又大,眼珠微微发黄,泛着淡金色,看起来虎虎生威,正是一双富贵的虎眼。 眼睛如猛虎,性格刚强人坚毅,城府深沉有计谋。 此时他眼神未开,虎眼尚未生风,看着只觉得这双眼明亮好看,他日猛虎从了风,此眼威仪便让人难以直视。 再看他鼻若悬胆准头齐,山根通直无偏移,以此便可见他壮年之后,荣华富贵皆可手到擒来。 唇形也是优美,不薄不厚红白分明,若是女子见之,不论上下怎么看,怕是都挑不出半分毛病来,足可当一句赛过潘安美男子。 卜测本不想耽搁,不过就是说话间这多看两眼,让他刚好看个分明。 原来不相干,不过,他开口劝说,欲要免他人枉走无辜路,已是行善,刚好这个人是卜测,此便是生“缘”。 卜测捋着胡须,笑道:“外面追不到,卜某故友必定还在水泽县中。” 青年官员姓李,单名一个溢,字士及。 李士及皱眉言道:“本官岂能骗你?这山中百姓,皆为本官奉陛下圣旨,亲自带队全部转移出去,此时水泽县中,百姓一个不留,这是本官亲眼去巡视过的。” 而今转移的都是一些行李,以及牲畜财产,人昨天都转移光了。 卜测抬头看向薄雾弥漫的山间,也不与他争辩,转而言道:“多谢阁下好意,来而不往非礼也,卜某也回赠阁下一句。”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捋着胡须沉吟:“身系百姓福与危,官衣岂能论尊卑。来日莫忘今朝志,免得辉煌如纸摧。功名利禄万般好,百年不过一捧灰。犬色声马虽作乐,怎比暖汤子孙归。” 言尽于此,浅薄的缘分已散,卜测不再多说,能听进去与否,全看李士及自己的选择。 李士及听得此言,低头沉思,要论文采此诗未必有多好,不过其中却是简言意骇蕴含大义 身系百姓福与危,他们这些当官的,在穿上这一身衣服,坐在这个位置上以后,身上扛着的就不是一家之担,而是身上系着万千百姓的福祸安危。 官衣岂能论尊卑,妙极妙极,确实如此,只要能为百姓谋福,能为天下谋安,便是一个小小末流之官,那也是值得尊敬,岂能因为衣服颜色而论为官之人的尊卑? 不管来日如何,此时李士及只听得这句诗热血沸腾,全然说在了自己心头上。 犬色声马作乐,他极为厌恶,而今如今尚未成家,他倒是不知晓暖汤热饭等待子孙安然归来的幸福。 李士及一拍手,激动道:“先生大才,不知……哎?先生?大先生?” 他刚从诗中回过神,正要和卜测再谈论,抬眼却已不见那大先生的身影。 顾不得奔波了几日,磨破了脚皮疼痛的脚掌,他踉跄起身扭头来回找寻。 他低头沉思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怎么抬头就已经不见那大先生的身影? 便是一个壮年兵丁,也不至于走的这般快啊! “大人,大人您小心,你找谁?” 他身边侍从看到他疼的倒吸凉气,踉跄走动寻人,连忙起身扶住询问。 “你们有没有看见刚才那大先生去哪里了?” 他连忙询问侍从,从那先生言谈举止可看出,定是有德有才之人,而今他刚入官场,正是需要人手帮忙,若能收得那大先生为幕僚,定是一大助力。 “大先生?” 两个随从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的只有愕然和疑问,还有一点迷茫,哪里有大先生? “大人,是不是您……您做梦了?” 侍从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 “做梦?” 李士及愣了下,随即呵斥道:“胡说,做梦和现实本官还能分不清?本官问的是刚才非要往水泽县寻人的那个大先生啊!本官好心提醒他,而后他给本官留诗的大先生……” 李士及有些着急,千金易得,良才难求,那人诗中与自己意气相投,若是错过,必为憾事。 几个侍从不仅没有被提醒的恍然大悟,反而还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神经质的左右看了看山峰。 听说这水泽县不太平,常有非凡之事发生,看来果真如此。 “你们这什么神色?” 李士及皱眉询问,这几个随从看见就看见,没看见就没看见,这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是什么意思? 一个侍从咽了下口水,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说道:“大人……您……您刚才坐下休息,许是太累了,便……便坐着入眠了,小人一直守在您身边,未曾见有什么……人,路过……” 就更别提和大人交谈,还留下诗了。 睡着的是大人,可不是他们,他们身体素质好,大人累得坐着睡着,但他们一直清醒着。 刚才大人突然一拍手,然后站起来就要寻人。 “什么?你说……没见过人?” 李士及脸色顿时一紧,他伸手拍在额头上,细细想来,之前自己坐下休息,好像是很累很困。 “大人,您可能是做梦了吧!” 侍从给出安慰的话,既是在安慰李士及,更是在安慰自己。 李士及眉头紧皱:“难道真的是本官在做梦?” 不对……做梦和现实还是有区别的,他不至于连这个都分辨不出来。 那首诗,如今他还记得清楚,若是做梦,岂会这般清晰?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就是遇见了一个大先生,他亲眼看着对方走来。 到底怎么回事? 他坚信自己绝非做梦,若果真只有自己看见,难道那大先生非人哉? 是鬼?是妖?还是仙? 李士及正在沉思中,忽又听得侍从惊恐激动的呼叫声音。 “大人,大人,大人您快看那片山是怎么了……” 李士及抬头看去,顿时瞪大了眼睛,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第一百九十三章 悟道未醒人衔子 看这青年官员,长得眉清目秀有灵气,唇红齿白人如画,端的是一个令异性心仪的好相貌。 再细看,他眉毛秀气弯曲,顺过天仓,长过眼睛,直达鬓角,极为修长。 此为清秀眉,主他聪明机灵早登科,年少提名在金榜。 一双眼睛,瞳仁虽小,但眼睛着实又圆又大,眼珠微微发黄,泛着淡金色,看起来虎虎生威,正是一双富贵的虎眼。 眼睛如猛虎,性格刚强人坚毅,城府深沉有计谋。 此时他眼神未开,虎眼尚未生风,看着只觉得这双眼明亮好看,他日猛虎从了风,此眼威仪便让人难以直视。 再看他鼻若悬胆准头齐,山根通直无偏移,以此便可见他壮年之后,荣华富贵皆可手到擒来。 唇形也是优美,不薄不厚红白分明,若是女子见之,不论上下怎么看,怕是都挑不出半分毛病来,足可当一句赛过潘安美男子。 卜测本不想耽搁,不过就是说话间这多看两眼,让他刚好看个分明。 原来不相干,不过,他开口劝说,欲要免他人枉走无辜路,已是行善,刚好这个人是卜测,此便是生“缘”。 卜测捋着胡须,笑道:“外面追不到,卜某故友必定还在水泽县中。” 青年官员姓李,单名一个溢,字士及。 李士及皱眉言道:“本官岂能骗你?这山中百姓,皆为本官奉陛下圣旨,亲自带队全部转移出去,此时水泽县中,百姓一个不留,这是本官亲眼去巡视过的。” 而今转移的都是一些行李,以及牲畜财产,人昨天都转移光了。 卜测抬头看向薄雾弥漫的山间,也不与他争辩,转而言道:“多谢阁下好意,来而不往非礼也,卜某也回赠阁下一句。”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捋着胡须沉吟:“身系百姓福与危,官衣岂能论尊卑。来日莫忘今朝志,免得辉煌如纸摧。功名利禄万般好,百年不过一捧灰。犬色声马虽作乐,怎比暖汤子孙归。” 言尽于此,浅薄的缘分已散,卜测不再多说,能听进去与否,全看李士及自己的选择。 李士及听得此言,低头沉思,要论文采此诗未必有多好,不过其中却是简言意骇蕴含大义 身系百姓福与危,他们这些当官的,在穿上这一身衣服,坐在这个位置上以后,身上扛着的就不是一家之担,而是身上系着万千百姓的福祸安危。 官衣岂能论尊卑,妙极妙极,确实如此,只要能为百姓谋福,能为天下谋安,便是一个小小末流之官,那也是值得尊敬,岂能因为衣服颜色而论为官之人的尊卑? 不管来日如何,此时李士及只听得这句诗热血沸腾,全然说在了自己心头上。 犬色声马作乐,他极为厌恶,而今如今尚未成家,他倒是不知晓暖汤热饭等待子孙安然归来的幸福。 李士及一拍手,激动道:“先生大才,不知……哎?先生?大先生?” 他刚从诗中回过神,正要和卜测再谈论,抬眼却已不见那大先生的身影。 顾不得奔波了几日,磨破了脚皮疼痛的脚掌,他踉跄起身扭头来回找寻。 他低头沉思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怎么抬头就已经不见那大先生的身影? 便是一个壮年兵丁,也不至于走的这般快啊! “大人,大人您小心,你找谁?” 他身边侍从看到他疼的倒吸凉气,踉跄走动寻人,连忙起身扶住询问。 “你们有没有看见刚才那大先生去哪里了?” 他连忙询问侍从,从那先生言谈举止可看出,定是有德有才之人,而今他刚入官场,正是需要人手帮忙,若能收得那大先生为幕僚,定是一大助力。 “大先生?” 两个随从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的只有愕然和疑问,还有一点迷茫,哪里有大先生? “大人,是不是您……您做梦了?” 侍从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 “做梦?” 李士及愣了下,随即呵斥道:“胡说,做梦和现实本官还能分不清?本官问的是刚才非要往水泽县寻人的那个大先生啊!本官好心提醒他,而后他给本官留诗的大先生……” 李士及有些着急,千金易得,良才难求,那人诗中与自己意气相投,若是错过,必为憾事。 几个侍从不仅没有被提醒的恍然大悟,反而还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神经质的左右看了看山峰。 听说这水泽县不太平,常有非凡之事发生,看来果真如此。 “你们这什么神色?” 李士及皱眉询问,这几个随从看见就看见,没看见就没看见,这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是什么意思? 一个侍从咽了下口水,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说道:“大人……您……您刚才坐下休息,许是太累了,便……便坐着入眠了,小人一直守在您身边,未曾见有什么……人,路过……” 就更别提和大人交谈,还留下诗了。 睡着的是大人,可不是他们,他们身体素质好,大人累得坐着睡着,但他们一直清醒着。 刚才大人突然一拍手,然后站起来就要寻人。 “什么?你说……没见过人?” 李士及脸色顿时一紧,他伸手拍在额头上,细细想来,之前自己坐下休息,好像是很累很困。 “大人,您可能是做梦了吧!” 侍从给出安慰的话,既是在安慰李士及,更是在安慰自己。 李士及眉头紧皱:“难道真的是本官在做梦?” 不对……做梦和现实还是有区别的,他不至于连这个都分辨不出来。 那首诗,如今他还记得清楚,若是做梦,岂会这般清晰?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就是遇见了一个大先生,他亲眼看着对方走来。 到底怎么回事? 他坚信自己绝非做梦,若果真只有自己看见,难道那大先生非人哉? 是鬼?是妖?还是仙? 李士及正在沉思中,忽又听得侍从惊恐激动的呼叫声音。 “大人,大人,大人您快看那片山是怎么了……” 李士及抬头看去,顿时瞪大了眼睛,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第一百九十四章 封山悟道人迹绝 第一百九十四章 “诸位,世上万般,莫过于一个缘,卜某与几位没有师徒之缘,又何必强求?” 卜测捋着胡须面色深沉,直言拒绝。 这三个大妖,而今妖气除去大半,除非它们想不开自毁根基,否则要不了多久,定会褪去妖身,超脱成仙。 卜测自己求道尚未有所成,如何能收下它们为徒? 在清徽山藏经阁看了六年的书,有关于非凡修行的理论知识,再不是当初小白可比。 不论是人,是妖,还是仙,气运和福分也都是有定数的,或许可以通过修行增长,但所作所为也会有所损耗。 旁人看得卜测如玄妙真仙,他还能不知道自己的斤两? 若是真的收了几个准仙为徒,他这点气运和福分还不够给他们分的。 正如普通人养孩子消耗金银一样,卜测收徒也是有所消耗,文太子那三个幼苗,刚刚能撒手,再来三个消耗更大的,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天下之大,人才之多,并非都要收入囊下。 他传道为苍生,不是好为人师,也不是见一个厉害的就要收徒攀关系。 若是事实这般计较,付一厘便要收一分,未免太过功利,定会被此所累,如何还能洒脱成仙? 灵寿公三个对视一眼,看卜测态度坚决,并非客套,只能幽幽一叹,收了这份心思。 “是我等唐突了……” 灵寿公起身,拱手道:“仙师,来日若有所需,定要开口,我等当鼎力相助。” 老话又说,以表决心。 就算不拜师,恩情也要铭记于心。 卜测言道:“诸位不必多礼,若不嫌弃,卜某可与几位以兄弟相称。” 他性格如此,不喜欢被过于吹捧。 不出意外,他和长青翁几位以后相处的时间不会短了,若是每次见面,自己都被捧得太高,那就失去交友相谈的乐趣了。 无拘无束,才是洒脱,拘泥于尊卑礼节,那是统治者奴役他人的手段,不是卜测修行的目的。 碧虚郎君三妖愣了下,看卜测神色诚恳,是真的洒脱,不喜多礼,这才从善如流的应下。 碧虚郎君拱手道::“那我等可要沾光,喊一声卜兄了?” 长青翁有些激动的感慨:“卜兄,果真是真洒脱,真逍遥,仙人当的如此。” 灵寿公更是幽幽一叹,言说:“世上但凡稍有本事之人,都难掩优越,瞧不起他人,更厌恶与我等妖类,唯恐避之不及。承蒙卜兄不嫌弃,肯于我等兄弟相称,这般厚爱,实乃我等之福。” 三妖颇为感叹,也很是感动。 因为要与他们兄弟相称的是卜测,是为人有大德,与他们有大恩,修为有通玄的卜测。 卜测这才展露笑容,与他们互相客气一番后,又言道:“实不相瞒,眼下有一事相请……” …… 来到已经搬空的水泽县,卜测在山脚下,寻一平坦之处,这才让紫福禄放出小院。 卜测也不耽误,进入小院,甩出豆兵布置阵法,便潜心悟道。 清徽山的藏经阁之中,有许多经书,以及修炼法门,与他前世所看,有不小的出入。 不过,虽有不同,但本质几乎想通,一理明,而百理清。 卜测这一感悟,就是两世积累共同相融。 悟道修行不知山外时光变迁,日月轮转,天地也在日日自新变幻。 如今世上再有人想寻水泽县,已是难寻。 那八方山尚在,只是如今再也寻不得入山之路。 八方山内外,好似被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满山树木,遍野荆棘,外有沟渠,内里八方山又扩张变大,真像是把水泽县直接切割出来。 这便是当初卜测让三妖所作之事。 八方山,不适宜人的居住。 并非是不好,而是此地太好,普通人在此地居住,虚不受补,与身体无半分益。 况且,山中多生妖,人妖混居,难免出乱,与其如此,还不如封山,也免得让百姓徒劳进来,丢了性命。 八方山,八卦阵,此地有封印。 如今,还不知封印下面的利害,人太多,卜测也不好探查,万一出现查漏,几千百姓岂不是也要白白枉死? 所以,综合考虑,卜测在看到人已经全部被迁移出去后,干脆让长青翁三个把山给封死。 它们都是千年大妖,本体未曾移动,早就和山势勾连在一起,封山对于它们来说,不费吹灰之力。 就是涨涨山体,又不动山根,这都办不到,还能算得上大妖? 不过就是卜测要求不可一日改变,要慢慢发展,以免惊骇到山外之人有点麻烦,多费了点手段。 这一日,彻底将进山之路封死之后,碧虚郎君,灵寿公,以及长青翁三个,站在山头上,看着八方山之内。 此时山中,紫气氤氲,彩霞纷飞,祥云变幻如同仙娥翩翩起舞,好似在往山下小院泼洒仙雾。 远远看去,紫气之中的小院,还有一缕缕道韵流转。 “灵寿公,以你之见,卜兄修为当有何等高深?” 碧虚郎君忍不住开口询问。 这种景色,自从卜兄闭关三日后缓慢形成,到如今已经两年有余,日日得见,他们本该习惯,奈何再看还是忍不住心悸,惊奇。 长青翁也是看向灵寿公,他们几个之中,灵寿公修为最深,有一千三百年的道行。 他们几个则,是一千年刚刚出头几十年,论见识,还是灵寿公最高。 灵寿公摇头,感叹道:“我也不知,那日初见卜兄,初看之下,只觉与凡人并无不同,细看之下又觉得他气息深渊如海,难以琢磨。” “与卜兄同行而来的道士,我尚且能看出一二,但卜兄……我却是半分都看不透。” 修行者,对彼此气息多少都会有些感觉,就算不能看出具体,至少也能看出模糊高度。 比如,比自己强,还是弱,强又强多少,弱又能弱到哪里去,这些都可以感觉出来。 但对上卜测,他们就瞎了感觉,乍一看觉得自己一根枝条都能把这人解决,但再一感觉,又感觉眼前人气息根本没边。 第一百九十五章 浊气尽消仙更仙 第一百九十四章 “诸位,世上万般,莫过于一个缘,卜某与几位没有师徒之缘,又何必强求?” 卜测捋着胡须面色深沉,直言拒绝。 这三个大妖,而今妖气除去大半,除非它们想不开自毁根基,否则要不了多久,定会褪去妖身,超脱成仙。 卜测自己求道尚未有所成,如何能收下它们为徒? 在清徽山藏经阁看了六年的书,有关于非凡修行的理论知识,再不是当初小白可比。 不论是人,是妖,还是仙,气运和福分也都是有定数的,或许可以通过修行增长,但所作所为也会有所损耗。 旁人看得卜测如玄妙真仙,他还能不知道自己的斤两? 若是真的收了几个准仙为徒,他这点气运和福分还不够给他们分的。 正如普通人养孩子消耗金银一样,卜测收徒也是有所消耗,文太子那三个幼苗,刚刚能撒手,再来三个消耗更大的,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天下之大,人才之多,并非都要收入囊下。 他传道为苍生,不是好为人师,也不是见一个厉害的就要收徒攀关系。 若是事实这般计较,付一厘便要收一分,未免太过功利,定会被此所累,如何还能洒脱成仙? 灵寿公三个对视一眼,看卜测态度坚决,并非客套,只能幽幽一叹,收了这份心思。 “是我等唐突了……” 灵寿公起身,拱手道:“仙师,来日若有所需,定要开口,我等当鼎力相助。” 老话又说,以表决心。 就算不拜师,恩情也要铭记于心。 卜测言道:“诸位不必多礼,若不嫌弃,卜某可与几位以兄弟相称。” 他性格如此,不喜欢被过于吹捧。 不出意外,他和长青翁几位以后相处的时间不会短了,若是每次见面,自己都被捧得太高,那就失去交友相谈的乐趣了。 无拘无束,才是洒脱,拘泥于尊卑礼节,那是统治者奴役他人的手段,不是卜测修行的目的。 碧虚郎君三妖愣了下,看卜测神色诚恳,是真的洒脱,不喜多礼,这才从善如流的应下。 碧虚郎君拱手道::“那我等可要沾光,喊一声卜兄了?” 长青翁有些激动的感慨:“卜兄,果真是真洒脱,真逍遥,仙人当的如此。” 灵寿公更是幽幽一叹,言说:“世上但凡稍有本事之人,都难掩优越,瞧不起他人,更厌恶与我等妖类,唯恐避之不及。承蒙卜兄不嫌弃,肯于我等兄弟相称,这般厚爱,实乃我等之福。” 三妖颇为感叹,也很是感动。 因为要与他们兄弟相称的是卜测,是为人有大德,与他们有大恩,修为有通玄的卜测。 卜测这才展露笑容,与他们互相客气一番后,又言道:“实不相瞒,眼下有一事相请……” …… 来到已经搬空的水泽县,卜测在山脚下,寻一平坦之处,这才让紫福禄放出小院。 卜测也不耽误,进入小院,甩出豆兵布置阵法,便潜心悟道。 清徽山的藏经阁之中,有许多经书,以及修炼法门,与他前世所看,有不小的出入。 不过,虽有不同,但本质几乎想通,一理明,而百理清。 卜测这一感悟,就是两世积累共同相融。 悟道修行不知山外时光变迁,日月轮转,天地也在日日自新变幻。 如今世上再有人想寻水泽县,已是难寻。 那八方山尚在,只是如今再也寻不得入山之路。 八方山内外,好似被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满山树木,遍野荆棘,外有沟渠,内里八方山又扩张变大,真像是把水泽县直接切割出来。 这便是当初卜测让三妖所作之事。 八方山,不适宜人的居住。 并非是不好,而是此地太好,普通人在此地居住,虚不受补,与身体无半分益。 《诸界第一因》 况且,山中多生妖,人妖混居,难免出乱,与其如此,还不如封山,也免得让百姓徒劳进来,丢了性命。 八方山,八卦阵,此地有封印。 如今,还不知封印下面的利害,人太多,卜测也不好探查,万一出现查漏,几千百姓岂不是也要白白枉死? 所以,综合考虑,卜测在看到人已经全部被迁移出去后,干脆让长青翁三个把山给封死。 它们都是千年大妖,本体未曾移动,早就和山势勾连在一起,封山对于它们来说,不费吹灰之力。 就是涨涨山体,又不动山根,这都办不到,还能算得上大妖? 不过就是卜测要求不可一日改变,要慢慢发展,以免惊骇到山外之人有点麻烦,多费了点手段。 这一日,彻底将进山之路封死之后,碧虚郎君,灵寿公,以及长青翁三个,站在山头上,看着八方山之内。 此时山中,紫气氤氲,彩霞纷飞,祥云变幻如同仙娥翩翩起舞,好似在往山下小院泼洒仙雾。 远远看去,紫气之中的小院,还有一缕缕道韵流转。 “灵寿公,以你之见,卜兄修为当有何等高深?” 碧虚郎君忍不住开口询问。 这种景色,自从卜兄闭关三日后缓慢形成,到如今已经两年有余,日日得见,他们本该习惯,奈何再看还是忍不住心悸,惊奇。 长青翁也是看向灵寿公,他们几个之中,灵寿公修为最深,有一千三百年的道行。 他们几个则,是一千年刚刚出头几十年,论见识,还是灵寿公最高。 灵寿公摇头,感叹道:“我也不知,那日初见卜兄,初看之下,只觉与凡人并无不同,细看之下又觉得他气息深渊如海,难以琢磨。” “与卜兄同行而来的道士,我尚且能看出一二,但卜兄……我却是半分都看不透。” 修行者,对彼此气息多少都会有些感觉,就算不能看出具体,至少也能看出模糊高度。 比如,比自己强,还是弱,强又强多少,弱又能弱到哪里去,这些都可以感觉出来。 但对上卜测,他们就瞎了感觉,乍一看觉得自己一根枝条都能把这人解决,但再一感觉,又感觉眼前人气息根本没边。 第一百九十六章 大安之外寻仙途 奇了,真是奇了。 三个千年大妖,围着一颗粗壮如磨盘的桃树,跟看稀罕景一样,啧啧称奇。 事实上,对于他们来说,这棵桃树也确实稀奇。 小院之中,野草顽石均已生灵,其中墙根野草,更是生出朦胧灵智。 这些原本很稀奇的,倒是正常情况,毕竟卜测悟道,道韵四散,就连远处山顶的灵寿公都得到了好处,更不要提就在小院的花花草草。 日日被这般道韵灵气蕴养,生出灵智半分也不稀奇。 稀奇的是这颗大桃树,同为木属他们可以感知到,这颗桃树少说也活了三百年,如今又被道韵灵气温养,按理来说就算不开灵智,也应当已经具备不凡的灵性。 可是……这颗桃树没有,半分灵性都无。 “我还不信邪了,草木有情,怎会不如顽石?” 碧虚郎君撩起衣袖,朝着桃树走去:“今日,我非要试一试,看这颗桃树是否真的石心朽木难成材。” 他双手结印横推,一股浓郁木灵之气从他身上灌入到桃树之中。 无奈的摇了摇头,卜测端起茶盏,品了一口清茗。 万物皆有灵,故而万物皆有求生的本能。 就算是一秋的草木,也在努力的提升自己生命力,便是不能多活,也要活的灿烂,活的发达。 可是这可蟠桃树,比石头还石头,不……不对,它还没不如石头呢! 卜测身前的石桌,坐下的石凳,都已经附着了灵韵,灵性渐生。 就算未来不能开灵智,也必定有非凡之功效。 唯有那蟠桃树,一丝灵性都无,若是扔在路边行人看到,只会嫌弃碍事,捡都不会捡的平庸。 事出反常必有妖,三颗大妖非不信这个邪,轮番上阵,一个个累得不行,仍旧是半分变化都无。 “卜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实在没办法,只能放弃,碧虚郎君一脸苦闷的看向卜测询问。 以他们三个的本事,给一棵树启个灵,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可偏偏在蟠桃树这里折戟,灰头土脸一顿忙活,一点作用都没起到。 灵寿公和长青翁也是无奈放弃,没救了,这棵树活着跟死的一样,以后也就是个柴火命。 动也不动就把三个修身养性上千年的大妖气的不轻,这棵桃树也算是头一份。 卜测抬眼看向他们三个,捋着胡须轻笑:“三位也累了,不如来坐下先尝个果子吧!” 言说中,他摆了摆手,树上一颗足有幼童脑袋那般大,重量约四五斤的蟠桃飞了过来。 飞来过程中,桃子就好似被洗过一样,落在桌子上已经干净的没有一根桃毛。 嘎查…… 桃子刚在桌子上放下,顿时从中十字分开,分成了四分。 “诸位,尝一尝味道如何。” 卜测捋着胡须,看向三妖。 他悟道修行散溢出那般多的灵气道韵,蟠桃树无法吸收,但难免被侵染,这些道韵灵性都去了哪里? 没有半分浪费,全部都来了桃子里面。 “怪哉!怪哉啊!” 灵寿公捧着桃子,言道:“那桃树半分灵性都无,这桃子却是灵性饱满,更有道韵蕴含在内,一口下去,浑身舒泰,甚至隐隐还增长了道行。真是怪哉!” 他们本体都是树木,没有动物的本能,所以桃子吃下去,才感觉出特别来。 长青翁清脆的眉毛紧皱,开口道:“那朽木怎么会结出此等非凡桃?” 碧虚郎君更是直言道:“这桃子功效非凡,我看比起人衔子的参须也不逞多让。凡人若是吃上一颗,少说也得增寿二十年。” “若非亲眼所见,在下是万万不能相信,这桃子是从这颗朽木上面摘得。” 对桃子充满赞叹,对桃树,充满鄙夷。 卜测看向桃树,目光深沉的说道:“万物生长自有天理,这桃树将灵性道韵都凝结成果,半分都没有用在自己身上,此等行径,又何尝不是一种大爱?” 若是桃树真的开了窍,他们未必还有这么好的果子吃。 凡根也罢,朽木也好,能结出好果子吃,就是卜测不舍弃它的理由。 灵寿公额首道:“卜兄,言之有理。我等结果是为了传播种子,再生同类。可即便如此,老朽也难免狭隘之心,除了顺应天理结出果子之外,就是时刻封锁本源,以免被果子带走。” “说起来,比起这颗桃树努力结果,老朽都要汗颜。” 一旁的长青翁愣了愣,放下茶盏,无语的看向灵寿公,那他走? 如果说银杏果还算果子的话,那他的结出的松球就完全是为了播种而生。 他也是时刻封闭本源,不给松球多带走一丝灵性的机会。 灵寿公都说狭隘,那他岂不是更加狭隘? 卜测捋着胡须笑道:“灵寿公言重了……” 欢快的时间,总是过的飞快。 卜测在八方山中,又稳定了半年的时间,与灵寿公三个坐而论道,品茶谈诗,好不潇洒,好不惬意。 不过,他可不能一直在这里躲清静。 负手立在北峰山顶,俯瞰此处山势,八方山阵。 想要破阵,须有移山填海之能,不然就算领悟了阵法关键,可破阵法,搬不动这山,也打不开封印。 卜测已经探查大概,地下封印之物,应当并非邪物。 不然,灵寿公三妖深受气息所染,也不会这般心性纯良,只爱诗书,不慕俗世。 既然不是邪物,又为何要封印起来? 许是这下面的东西,能力非同一般,若是没有足够的实力,得到之后会引起难以承受的后果。 故此,卜测推断,这八方阵既是对阵法和眼界的考验,也是对能力的考验。 哎,现在想这些有些早了,他看得出阵法,却是尚未移山填海之能。 游历天下,点亮天干地支之事,还是得提上日程。 并非墨迹之人,做出决定,卜测下山直接收了小院。 未免离别依依,卜测留书一封告别三妖。 三妖收到卜测辞别信的时候,已经感受不到卜测的气息了。 “卜兄……” “卜兄,才是真洒脱。” “卜兄留书辞别,就是未免我等伤怀。我们岂能让卜兄苦心白费?况且,以我等修为,何愁没有再见卜兄的机会?” 碧虚郎君看的很开,不出意外,他们再活个千儿八百年不成问题,这么多年还能等不到卜兄回来? 第一百九十七章 荒坟野冢遇故人 第一百九十七章荒野坟冢遇故人 大安境内卜测几乎走遍,已无什么值得他再多留。 所以,卜测这次把目标放在了与大安毗邻的“郑国”。 郑国原本也是大安的一部分,数百年前内乱之时分裂了出去,一开始的朝廷想要收回,但无暇顾及。 后来,此方平定后,当年的朝廷也想过收回,但那个时候,经过多年的休养生息,郑国已经形成规模,在想要收回,付出的代价将会极为惨烈,因此就一直耽搁了下来。 而今,郑国已经完全形成了不亚于大安的强国,一旦开启国战,那不是吞并就是灭亡。 因此虽然比邻,但两国都还算克制。 嗯……如果李显邺还活着的话,未必能有这么安稳。 当年他当皇帝的时候,可是没少筹谋郑国的国土。 为了节省时间,卜测以御风之术行进,以直线朝着郑国方向出发。 御风之术与风遁之术,虽都是以风而行,但却大不相同,前者主动控制风托举自己身体飞行,后者则是稍显被动,只能随风而动,不如御风这般好控制方向。 更简单来说,风遁是风信马由缰,随风而动,快慢高低,自己掌控性很小,而御风之术则是握紧车把,往哪里走他说了算,走多快,走多高也是他说了算。 他下午出发,夜里就据北州。 据北州就是大安最北边的地方,这里是阻拦郑国的重要州府。 据北州山多林密,足有数十座关隘,到了据北州,卜测趁着月色低头俯瞰大地。 凡是山高人稀之地,必生妖邪。 据北州为古战场所在,此地死伤无数,又人气稀少,难免会滋生妖邪。 既然来了,卜测想着顺手清理清理也好。 …… “快……快跑……” “他们就要追来了,大人您先跑,属下去引开他们……” 昏暗的夜色之中,稀薄的月光落入密林,可见一前一后两队人马在激烈的追逐逃窜。 前面逃跑有十来个人,为首是一三十多岁的锦衣男子,他面容冷峻,紧张又冷静,愤怒又沉稳。 后面一队则是穿着甲胄的精兵,人数有二十多个,额外还有二十多个穿着劲装,气息浑厚,透着森严杀气的杀手。 甲胄和杀手,一边追赶前面逃跑的十多人,一边在努力朝着他们包抄。 咻…… 一支暗箭激射而出,前面逃跑的人又损一员。 为首男子听到痛呼,眼含热泪,但他知道此时不是悲伤的时候,来不及看一眼为保护自己丧命的随从,他拼命的拍打马臀,必须要逃出去。 咻咻咻…… 暗箭和刀风齐齐朝着前面逃跑的随从身上招呼。 尽管这些随从都是个顶个的好手,但仍是不敌人数多于他们数倍的杀手,纷纷被斩落在马下。 “大人快跑,你们这帮狗娘养的,老子和你们拼了……” 眼看着杀手又要追上,一个随从突然勒紧马缰,转身朝着追来的杀手反冲了上来。 铿噌…… 长刀碰撞出一串火星,他额头上青筋暴起,眼中是决然和仇恨。 噗呲…… 愤怒并没有化为随从的力量,他被一个另一个杀手偷袭,长剑刺穿胸口而亡。 “快追,他跑不掉了……” 杀手嫌弃的抽出长剑,带领众人又冲了上去。 “萧别驾,你还能往哪里跑?” 前面那人太过着急,慌不择路冲到了一处山壁之下,被左右包围了上来。 杀手脸上带着戏虐,他们第一层,甲胄兵丁在第二层,重重包围之下,任凭这人有通天只能也飞不出。 男人脸色冷峻,他怒视这些包围自己的人。 拼了那么多兄弟的命,他还是没有逃出来,难道天要绝他? 追到了对方,杀手反而没有着急动手。 骑着马,朝前面逼近,杀手道:“萧别驾,把东西交出来吧?” “做梦,那东西一定会上呈到陛下面前。” 男子脸上带着嘲讽,死亡危机之下,毫无惧色,可谓大丈夫是也! 闻言,杀手脸上露出恼羞成怒之色。 “萧大人,你这是何必呢?” 杀手咬牙切齿道:“放着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不要,你偏偏要做亡命徒,你到底有没有脑?王爷对你何等礼贤下士,何等的照顾,结果你就这样回馈王爷吗?” “识相的快把东西交出来,否则你和你的家人都难逃一死。” 若不是担心找不到自己需要的东西,杀手绝不会废话。 那东西至关重要,若是找不到,终究是个祸害。 “哼,东西你找不到了,我已经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拿着去送到陛下面前,届时恒王的阴谋定会被拆穿。” 男子说着,铿噌一下抽出佩剑,以自杀式的冲锋,朝着杀手冲了上来。 就在这事,异像又生,突然平地狂风大作,吹得人仰马翻。 “呵呵呵呵,本座这里今天真热闹啊!” 尖利刺耳的女声响起,这声音好似从天上落下,又如同从地下钻出,听的人又是躁怒,又是恨不得戳破耳朵。 “何人在故弄玄虚?” 甲胄将军紧张的拔剑呵问。 噗呲…… 下一瞬,这甲胄将军被地上钻出的一根白骨刺穿了脑袋。 鲜血顺着白骨被吸收,而风沙之中,一双猩红的眼睛浮现出来,朝着人群逼近。 “妖邪?” 原本要拼命的男子,被这大风拦下,他见状瞪大了眼睛,发出了惊呼。 “放屁,老子根本不信邪。” 杀手大怒,东西不要了,先杀了这个隐患才算保险。 他刚要冲上前去,地上又钻出一只骷髅手掌,白花花的骨头抓紧了马腿猛地一扭,就将骏马掀翻在地,而后一具完整白骨冲出地面。 “真的是妖怪,快跑,快跑啊!” 那些杀手和兵丁,看到地上冲出白骨,将王爷的心腹轻易抓住,顿时吓得不轻,出于逃生本能,一个个也不记得什么任务了,纷纷往外跑去。 噗呲…… “跑?跑的了吗?” 尖锐的声音发出嘲笑,地下一具具白骨破土而出,足有上百具,纷纷朝着那些逃跑的人抓了上去。 “哼,刚才谁说本夫人是妖邪?” 那令人恨不得抓破头皮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却不是从任何白骨之中发出。 “卜某说是你妖邪,你当如何?” 卜测追逐妖气而来,他在夜色中浑身透着清亮的光华,极为显眼。 他从天上落下,就好似一轮圆月在缓缓降落,一时间惊骇的众人连恐惧的呼喊都忘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知错难抵往日恶 一袭素色道袍,长须飘然,面容却显得尤为俊俏年轻。 卜测落下后,狂风立停,黄沙落地,露出那妖孽真容。 在数百白骨骷髅之中,有一妖异女子,双手舞动,操控那些白骨骷髅。 这女子身着白衣,眼睛泛着红光,容貌妖异魅惑,卜测遇见的妖怪也不少了,还别说,就这个最好看,最像是话本里面的吸取男人阳气精血的女妖精。 “是你,你是天命仙人……你是卜测?” 白魔夫人发出凄厉的叫声,惊惧的看向卜测。 “认得卜某?” 卜测眉头皱了皱,天命仙人这个称号,他只用过一次,就是在泾凉府示警之时。 他当时着急救人,妖气和鬼气,根本无暇顾及。 既然能喊出这个称号,应当是和泾凉府有些关联。 关内道与此地比邻,泾凉府离这里也不算远,消息传播到这里倒也不算稀奇。 白墨夫人脸色阴冷,实则内心紧张,甚至多少还带着点不安。 妖魔鬼怪,自有沟通消息的渠道,卜测的名声如今在大安境内,人类知道不知道不好说,但妖族和鬼怪应当没人不知晓。 也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号高人,到处游历行侠仗义,修为通玄,实力深不可测。 妖族为了躲避卜测,还专门传了个打油诗。 素色道袍人俊逸,长须飘然容十七。腰间葫芦莫小觑,占尽天机行侠义。 说的就是卜测,穿着素色道袍,人长得极为俊美,长须飘然,但却非中年模样,而是看着约莫十七八岁。 腰间挂着显眼的葫芦,听说那葫芦曾经吞过千年大妖,那大妖连抵抗都无法抵抗,直接就被收了炼化成血水。 更吓妖的还是卜测占卜可算尽天机,若是遇上连跑都跑不掉。 白魔夫人深吸一口气,言道:“鼎鼎大名的天命仙人,岂会有妖不认得?” 她现在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出,卜测身上的光华在人眼中,也就是和月光相似,深夜明亮可看个清楚,但对于白魔夫人这种妖类来说,那光华就是刺目骇人。 白魔夫人原本还对天命仙人的仙人身份有所怀疑,而今看到卜测后,深信不疑。 这一身骇妖的清气,哪怕不是仙人,也差不远。 卜测抬眼看向白魔夫人,不知为何被一看,她心中顿时有种被看穿的感觉,不自觉的冷汗都留了出来。 “原来是尸妖……” 卜测法眼之下看透这白魔夫人的本体,乃是一具尸体修成了妖。 据北州为边关重地,古往今来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大战,遗留下来的古战场中煞气重,血气重,尸气更重。 白魔夫人生前身份可了不得了,乃是一位边关大将的夫人。 她被敌军派遣的美男计所诱惑,设计做出有害夫君之事,本以为会被情人带着逃走,却不想被利用之后,当即就处死在战场之上。 死后怨气滔天,然,战场上血煞之气太重,她哪怕怨气极重,新生之魂也难逃血煞之气的冲害,为了自保,她又强行缩回了尸体之内。 没想到,反而阴差阳错合二为一,吸收战场的尸气和血气,竟然修炼成了尸妖。 其后号称白魔夫人,专杀男子,吞血吃心,为祸一方。 不论是人还是妖,天命镜都可照出八字。 白魔夫人的八字为:甲午,辛未,戊辰,乙卯。 卜测便是根据她八字,看出她生前死后的经历。 丁卯运被杀,死时不过三十多岁,而今成尸妖却已经四百多年了。 此命,夫妻宫为辰,月柱上未土同属,时柱上卯木为正官,卯木与未土相合,可看做是正官于夫妻宫相合,正好正官入住夫妻宫。 由此可见,她这婚姻,乃是明媒正娶,深得家人认可。 不过,卯辰相穿,卯木刺穿夫妻宫,这里卯木为正官星,代表她的夫君,细看还可以看出,是他夫君主动求娶的她,婚后却感情不和,常有争吵。 放在卜测前世,夫妻宫被刺穿,就是离婚而已,但在如今这个时代,少有离婚,多为丧偶这就为她的人生埋下了悲剧的结果。 年干甲木为偏官,偏官又在年柱,乃是外来桃花。 偏官,原本就代表不正确的感情,年柱又是外界,所以纵然偏官在前,也是先合了正官。 甲木坐下为午火,午火气为丁火,丁火又与未土相和。 未土与辰土同属,所以这午火也合进了夫妻宫。 午火进来,那纯属是搞破坏,由此就可推断出午火这个偏官接近她定是带着目的,来存心迫害正官。 在看日主为戊土,戊土为阳,喜甲木,甲木又在年干,可断他们应当是很早之前就相识,且,命主白魔夫人还曾喜欢过这个偏官,故此将其纳为入幕之宾。 午未相合,未土又是劫财,这里意指,对方过来就是为了索取。 不过,甲木之下为午火,甲木无根,难成大事,所以命主白魔夫人央求对方带着自己走,远走高飞,对方如何能办到? 做不到,又被纠缠,这就引来了杀身之祸。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卜测捋着胡须,前尘过往是非已定,而今他要清算的是她身后为祸之恶行。 白魔夫人心中纠结衡量了许久,终究是不敢冒险,如今她已成尸妖,是有了灵智的,不会凭借一股怨气乱杀乱冲,有灵智就会有情绪。 早就听闻了卜测的威名,她不敢冒险。 不过,也曾听闻天命仙人性子温和,对妖族也没有什么偏见,多以教化为主,只要诚心悔改,会留下一线生机。 白魔夫人开口道:“仙人容禀,小妖出手是为了救下这人,并非刻意作恶……” 她还想着是否要将自己悲惨身世说出,以此来博取仙人怜悯? 殊不知,卜测心中一算,早就把她生前死后,里里外外都给算个清楚。 “孽障,真当卜某不知你的恶性?看你这一身血煞之气,杀人何止百数?” 卜测冷声道:“纵然你有天大的理由,既然为祸一方,卜某断没有留你的理由。” 言说中,卜测率先出手。 第一百九十九章 身具正气仙庇佑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一袭素色道袍,长须飘然,面容却显得尤为俊俏年轻。 卜测落下后,狂风立停,黄沙落地,露出那妖孽真容。 在数百白骨骷髅之中,有一妖异女子,双手舞动,操控那些白骨骷髅。 这女子身着白衣,眼睛泛着红光,容貌妖异魅惑,卜测遇见的妖怪也不少了,还别说,就这个最好看,最像是话本里面的吸取男人阳气精血的女妖精。 “是你,你是天命仙人……你是卜测?” 白魔夫人发出凄厉的叫声,惊惧的看向卜测。 “认得卜某?” 卜测眉头皱了皱,天命仙人这个称号,他只用过一次,就是在泾凉府示警之时。 他当时着急救人,妖气和鬼气,根本无暇顾及。 既然能喊出这个称号,应当是和泾凉府有些关联。 关内道与此地比邻,泾凉府离这里也不算远,消息传播到这里倒也不算稀奇。 白墨夫人脸色阴冷,实则内心紧张,甚至多少还带着点不安。 妖魔鬼怪,自有沟通消息的渠道,卜测的名声如今在大安境内,人类知道不知道不好说,但妖族和鬼怪应当没人不知晓。 也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号高人,到处游历行侠仗义,修为通玄,实力深不可测。 妖族为了躲避卜测,还专门传了个打油诗。 素色道袍人俊逸,长须飘然容十七。腰间葫芦莫小觑,占尽天机行侠义。 说的就是卜测,穿着素色道袍,人长得极为俊美,长须飘然,但却非中年模样,而是看着约莫十七八岁。 腰间挂着显眼的葫芦,听说那葫芦曾经吞过千年大妖,那大妖连抵抗都无法抵抗,直接就被收了炼化成血水。 更吓妖的还是卜测占卜可算尽天机,若是遇上连跑都跑不掉。 白魔夫人深吸一口气,言道:“鼎鼎大名的天命仙人,岂会有妖不认得?” 她现在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出,卜测身上的光华在人眼中,也就是和月光相似,深夜明亮可看个清楚,但对于白魔夫人这种妖类来说,那光华就是刺目骇人。 白魔夫人原本还对天命仙人的仙人身份有所怀疑,而今看到卜测后,深信不疑。 这一身骇妖的清气,哪怕不是仙人,也差不远。 卜测抬眼看向白魔夫人,不知为何被一看,她心中顿时有种被看穿的感觉,不自觉的冷汗都留了出来。 “原来是尸妖……” 卜测法眼之下看透这白魔夫人的本体,乃是一具尸体修成了妖。 据北州为边关重地,古往今来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大战,遗留下来的古战场中煞气重,血气重,尸气更重。 白魔夫人生前身份可了不得了,乃是一位边关大将的夫人。 她被敌军派遣的美男计所诱惑,设计做出有害夫君之事,本以为会被情人带着逃走,却不想被利用之后,当即就处死在战场之上。 死后怨气滔天,然,战场上血煞之气太重,她哪怕怨气极重,新生之魂也难逃血煞之气的冲害,为了自保,她又强行缩回了尸体之内。 没想到,反而阴差阳错合二为一,吸收战场的尸气和血气,竟然修炼成了尸妖。 其后号称白魔夫人,专杀男子,吞血吃心,为祸一方。 不论是人还是妖,天命镜都可照出八字。 白魔夫人的八字为:甲午,辛未,戊辰,乙卯。 卜测便是根据她八字,看出她生前死后的经历。 丁卯运被杀,死时不过三十多岁,而今成尸妖却已经四百多年了。 此命,夫妻宫为辰,月柱上未土同属,时柱上卯木为正官,卯木与未土相合,可看做是正官于夫妻宫相合,正好正官入住夫妻宫。 由此可见,她这婚姻,乃是明媒正娶,深得家人认可。 不过,卯辰相穿,卯木刺穿夫妻宫,这里卯木为正官星,代表她的夫君,细看还可以看出,是他夫君主动求娶的她,婚后却感情不和,常有争吵。 放在卜测前世,夫妻宫被刺穿,就是离婚而已,但在如今这个时代,少有离婚,多为丧偶这就为她的人生埋下了悲剧的结果。 年干甲木为偏官,偏官又在年柱,乃是外来桃花。 偏官,原本就代表不正确的感情,年柱又是外界,所以纵然偏官在前,也是先合了正官。 甲木坐下为午火,午火气为丁火,丁火又与未土相和。 未土与辰土同属,所以这午火也合进了夫妻宫。 午火进来,那纯属是搞破坏,由此就可推断出午火这个偏官接近她定是带着目的,来存心迫害正官。 在看日主为戊土,戊土为阳,喜甲木,甲木又在年干,可断他们应当是很早之前就相识,且,命主白魔夫人还曾喜欢过这个偏官,故此将其纳为入幕之宾。 午未相合,未土又是劫财,这里意指,对方过来就是为了索取。 不过,甲木之下为午火,甲木无根,难成大事,所以命主白魔夫人央求对方带着自己走,远走高飞,对方如何能办到? 做不到,又被纠缠,这就引来了杀身之祸。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卜测捋着胡须,前尘过往是非已定,而今他要清算的是她身后为祸之恶行。 白魔夫人心中纠结衡量了许久,终究是不敢冒险,如今她已成尸妖,是有了灵智的,不会凭借一股怨气乱杀乱冲,有灵智就会有情绪。 早就听闻了卜测的威名,她不敢冒险。 不过,也曾听闻天命仙人性子温和,对妖族也没有什么偏见,多以教化为主,只要诚心悔改,会留下一线生机。 白魔夫人开口道:“仙人容禀,小妖出手是为了救下这人,并非刻意作恶……” 她还想着是否要将自己悲惨身世说出,以此来博取仙人怜悯? 殊不知,卜测心中一算,早就把她生前死后,里里外外都给算个清楚。 “孽障,真当卜某不知你的恶性?看你这一身血煞之气,杀人何止百数?” 卜测冷声道:“纵然你有天大的理由,既然为祸一方,卜某断没有留你的理由。” 言说中,卜测率先出手。 第二百章 天象生变皇帝换 呼…… 萧书山长出一口气,劫后余生,真是不容易啊! 今夜遭遇,让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几次都在死亡边缘,没想到竟又被拉了回来。 “多谢卜仙人救命之恩!” 萧书山冲着卜测郑重作揖一拜,而后主动说起今夜事端来由:“恒王密谋造反,边军十八将已经有一半投靠了他,而今他更是联合郑国,准备里应外合夺取江山。” “书山身为据北州别驾,也在他拉拢之中,为了调查内情,假意顺从,潜伏隐忍了三年,终于前日才搜集到了他的罪证。” “恒王是当今陛下的亲叔叔,若无实际罪证,黑的也能让他说成白的,所以罪证一定不能让他们得到,书山带着罪证一路躲避逃窜,却没想到还是被恒王的杀手追上……” “若非卜仙人您搭救,书山必定难逃一死,我到不惧一死,可就怕无人揭穿恒王阴谋,让他兴起兵戈祸害百姓。” 萧书山叹了口气,百姓才好日子刚过没几年,可经不起内战折腾。 卜测抬头看向萧书山,一切还真的难逃天道轮回。 萧书山身具正气,当年使得他免于鸡精所害,更是结识了卜测,今日之缘,说不得也是当年留下开端。 今夜,萧书山能活命,固然是卜测搭救,但其实仍是他自身具备浩然正气。 那白魔夫人为何不先杀了他?并非是因为他长得多好看,被妖精一见钟情,而是因为他这一身浩然正气,自生保护,让妖怪在有别的选择之下,才会没有先动他。 卜测抬眼观天象,天象以观国运,大安别说起兵戈了,两三年内连天灾都没有。 天象是在变化之中,尤其是国运更是干扰颇多,因此准确一点就是看两三年,再长容易生出变数。 天象可见,恒王造反虚张声势,别说兴兵作乱,就连个水花都翻不起来。 “咦?” 灾祸没看到,倒是看到别的有趣了。 “怎么了?怎么了?” 萧书山顿时紧张起来,连忙问道:“仙人,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是又有妖怪,还是恒王的人不要命的追来了? “莫要紧张,只是看到了个有趣的现象。” 卜测捋着胡须道:“李隆钧禅位了?” 帝星紫微浮动,天星变幻,意为新旧更替,又有彗星游走,此星象便是代表更替帝王,朝廷变幻之象。 不过,彗星被蝰蛇所挡,所以为冲击到帝星,价值星象虽变,但与原来仍有纠缠,可见禅位是李隆钧自愿,而非被强迫。 如今的紫微星,与往日柔和不同,光芒过甚,堪与月星争光辉,意味新帝要比旧帝更凌厉,锋芒毕露。 萧书山愣了下,而后才反应过来,仙人说的是太上皇,连忙道:“是,太上皇与泰安八年禅位于皇太子,改元天定,今年为天定元年。” 说起太上皇禅位,萧书山着实想不通。 泰安帝登基八年,励精图治,与邻国开商路,于百姓减赋税,又立公学,改善科举制度,给天下寒门一个读书,出人头地的机会,一扫永康帝好战留下的沉疴痼疾,使得大安欣欣向荣,百姓安居乐意,乃是少有深得民心的仁人君王。 年岁,他也不算大,如今不过知天命,身体也很是康健,不出意外,再坐个十几年皇位不成问题,因此他突然禅位,着实让他们这些外地官员惊愕,措手不及。 一开始,外放的官员,还以为太子不孝,泰安帝被迫退位,一个个气愤不已,赴京之时,准备好了以死明鉴。 到了京城见了泰安帝与新帝,这才发现,人家父子俩好着呢! 没有他们想的任何阴谋诡计,纯粹是泰安帝自己想放下重担,过几年舒心的轻松日子。 卜测言道:“李隆钧禅位前可做了什么大事?” 能占卜,但没必要,问一下更省事,何必费劲? 他之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看藏书,后来又直接到了水泽县闭关,倒是无暇关注李隆钧父子俩的事。 “禅位前?” 萧书山想了想,眼前一亮说道:“这还真有,太上皇禅位前,办了两件让人匪夷所思之事。” “一则为荒帝之子,废文太子平反正名,重入皇族,进宗祠,入太庙,亲赐谥号“文”……” 说起这个,萧书山难免多说了几句,关键是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延伸出来的事情太多了。 前三年,太上皇忙着稳定江山,那会话语权不大,所以没有提及此事。 又三年,忙着让百姓过上好日子,且,当时政绩还不明显,未免天下百姓不信服,所以不敢轻易折腾。 如今第八年,皇权稳如泰山,大安境内,无不臣服,加之他自己当皇帝当的累了,想偷懒,这才想起来这件事。 不过,别看泰安帝那么得人心,他提出这件事情,也没少挨喷。 主要是,当年他爷爷举兵的名头就是清君侧,护江山,荒帝荒淫无道,太子无能平庸,这才取而代之。 若是给文太子正名,岂非是说他自己的爷爷造反夺皇位?如此一来,他们的正统性就没了保证。 而且,荒帝后人并非文太子一个,难免天下没有其他的后人藏着,给文太子一正名,就怕皇帝后人打着正统的旗号兴兵作乱,届时苦的还是天下百姓。 当然,闹得最欢的还是皇族,如今掌权的皇族,都是当初反荒帝的后人,给文太子正名,这不光是说他李隆钧自己的皇爷爷错了,连带着也是再打他们先人的脸。 经过一番拉锯战,泰安帝终于成功,恢复文太子的太子之身,不过谥号上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视,也算是给皇族一个交代。 “二则,太上皇开大安前所未有,设丹书铁券,赠翰林院修撰林少庚,八十年内,不论发生任何事,都可免他们全家一死。” 萧书山言道:“陛下素来赏罚分明,此举,实在令人看不透其意。” 刚退位不久,他仍旧习惯喊李隆钧为陛下,这就可以证明李隆钧在他心中的分量。 可即便如此,他心中对李隆钧此举,仍旧很是疑惑,甚至多少有些意见。 此前,他甚至都不知道林少庚是谁,只知道太子绞尽脑汁娶了个叫林满的侧妃。 当年,太子娶林满在京城还闹出过不小的动静,而这林满正是林少庚的侄女,却不知这两者是否有何关联。 第二百零一章 一张黄符行千里 第二百零一章一张黄符行千里 负手而行,卜测脸上露出浅淡笑意。 李隆钧到真是个妙人,可比他那一心求仙的老父亲妙得多。 生在皇家,见惯人情冷暖,过惯了辛酸苦日子,却没有在卑微之中自甘堕落,或者同流合污,反而是心向光明,宅心仁厚。 熬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一个皇位砸到了头上,他也并无对权势的半分贪婪。 在位之时,呕心沥血,励精图治,以仁义治理天下,以宽厚善待百姓。 而今,天下安定,百姓日子蒸蒸日上,他却安然禅位,对权势,对皇位毫无半分留恋。 嗯,更关键是,这个人还很有诚信,答应的事情,绝不反悔,排除万难的给办了。 为君贤明,为人诚信,品德无瑕,又恭顺天道,确实挑不出毛病来。 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李隆钧知晓李恒有治国之才,比自己当皇帝更好,所以特意强硬给文太子平反,如此自己禅位,也可让皇族支持李恒,算是变相的给李恒扫清障碍。 他又怕李恒不记得卜测当年祝福,所以开了个先河,弄出丹书铁券保护林满一家。 时限八十年,则是想着自己儿子的寿命,只要不是李恒杀了林满一家就行,至于再后代,也不能让他们仗着有免死铁卷横行无忌,所以刻意加上时效八十年。 当年卜测没有明说,但李隆钧想的出来,李恒那么克制的人,为了林满可做出了一些荒唐事,至今沦为话柄。 再加上,卜测和林满之间有半师情谊,能让活神仙卜先生开口,除了林满又能是何人? 此人品性,不仅可为君,亦可为仙。 卜测捋着胡须,罢了,罢了,若是有缘,自有奇遇,若是无缘,他再欣赏,也不会强行干扰天命之定数。 抬眼看了下周围景色,卜测言道:“此地已经安全,卜某就不在多送。” 萧书山闻听此言不仅有些紧张,不过,还是连忙拱手道:“有劳仙人护送了书山这么远,不敢再劳烦仙人,书山就此别过……” 他紧了紧身上的包袱,目光坚定而又决绝。 卜测笑道:“莫急,卜某虽不跟你同行,但仍可助你一臂之力。” “行如风,动如云,千里之行,就在足下……敕……” 一道神行符打入萧书山体内,他懒得护送,但也不好不管他。 萧书山就看到一道金黄色的光芒从仙人指尖弹射而出,一下子钻到了自己体内。 还未反应过来,便感觉到双腿炙热难忍,好似脚下踩着火焰木炭,出于本能他一下子就跑出去了。 越跑越觉得双腿发热,他只能更加卖力奔跑,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两边景色飞逝。 直到冲入一座巨大的城门,看到了皇城,萧书山才停了下来,他呆若木鸡的看着前面的皇城。 啪…… 用力给了自己一巴掌,疼的他直吸凉气。 不是做梦? 他一夜之间跑了数千里,从据北州跨越到了京城? …… 郑国,安南县,卜测负手行来。 这小县城虽然靠近边关,但却极为繁华,来往商人不少,一点也没有边境的荒芜感。 郑地于大安,本就是同根同源,所以习性和语言的变化不大。 听着街上的叫卖声,闻着难得的烟火气,卜测也动了胃口。 找了一个闻着最香的街头面馆坐了下来。 “客官……” 老板一看到有客人立马跑过来招呼,一看卜测面相,却不免有些愣神。 他心里觉得奇怪,这人长得怎么……怎么这么俊?而且看着好像没多大,却胡须飘然。 不是……应当是看着也不小了,怎么面容长得有些稚嫩? 嗯?老板脑子都乱了,他都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回事。 自己一个三十多岁的大老爷们,还能被一个男人给迷住? 卜测一看老板眩晕状态,随即反应过来,连忙收敛自身清光。 浊气尽数清楚以后,卜测修为几乎可称之为半仙,因此普通人若是盯着他,难免会被他周身清光所迷。 凡人若是真的有缘见到仙人,一则,不会记住对方样子,二则,直视对方脑子就会不受控乱想,三则,过后只有模糊印象。 这并非刻意而为,乃是天道规则,算是对仙人的尊重,也是对凡人的保护。 卜测收敛清光,老板顿时回过神来,接着道:“您要吃点什么?” 刚才发愣,脑子的纷乱的念头,他已经完全不记得。 卜测问道:“你这里有什么吃的?” 老板连忙介绍道:“咱这小摊小位,也没啥稀罕东西,就是包子和面。包子,有素包子和肉包子,面有素面和肉面。素包子一文钱三个,肉包子一文钱一个,两文钱三个,素面三个铜板一碗,肉面五个铜板……” “客官,您要吃什么?” 老板口舌利索,爽利的介绍完,等着卜测点饭。 卜测言道:“劳烦老板,给我来一碗肉面,三个肉包子吧!” 这个时代味道本就欠缺一点,再不吃点肉的,更没味道了。 “好咧,您稍等马上好。” 老板欣喜的应下,先跑去拿了包子过来。 “客官,这是赠送给您的小菜,咱自家做的,吃的很爽口。” 一碟好似调制的菜蔬,被端了上来。 肉包子吃着腻,有个小菜好爽口。 “多谢!” 道了声谢,卜测拿起包子吃了一口,点了点头,味道还挺鲜美,而且肉很多,一点也不敷衍。 老板挠了挠头走开,读书人有这么讲究?还跟他道谢? “老板,哪里是干什么的?” 卜测一边吃包子,一边看着前方闹哄哄一片的地方。 正在下面的面摊老板抬头看了一眼,笑道:“客官,您准是从外地来的吧?” “今儿二十,那是忠勇侯家在赠药,他们家每月逢十,都会义诊赠药,已经坚持了十多年了,我这面摊能在这里维持生计,也是托了忠勇侯家的福分。” 提及这个,三十多岁的老板兴奋不已,打开了话匣子一样,滔滔不绝的给卜测介绍忠勇侯,李家。 做一件好事容易,难的是做十件一百件。 做一天好人也容易,难的是做一辈子,偏偏李家就是坚持下来,人家不仅做了一辈子,到现在可以说已经做了两辈子,两代人。 李家在郑国人尽皆知,无他,概因李家满门忠烈,一门六子,六子皆为将,誓死守卫郑国。 郑国与大安还算安定,但郑国之北,乃是彪悍的凶罗人,他们以打猎为生,猎物不足以让他们填饱肚子的时候,便把注意打在富饶的郑国身上。 为此,屡次进犯边境,让郑国百姓苦不堪言。 当年,李家老侯爷为了抗击凶罗人死在战场上。 老侯爷的遗孀,一个普通女人,却在困境之中爆发了不普通的力量。 丈夫的惨死,没有让她畏惧,也没有让她失智,反而是尽心培养六个孩子武艺和兵法,不为报仇,只为守卫家国。 如今,六个孩子,都是镇守郑国边境的大将军,忠勇侯就是第六子,守的是南关。 义诊赠药,就是他们家的传承,见惯了生死,没有漠视生命,反而对生命更加重视,以自身之力,努力让天下多几个活人。 天命编纂师 第二百零二章 救人也是供仙神 安南县有一安南山,山景秀美,挂着百丈高的瀑布,极为壮观。 山清水美,确实为一风水宝地。 山间,有一处名曰“金极寺”的恢弘寺庙,不说在安南县,就算是整个南关府都极为有名,信徒无数。 卜测听闻以后,便往这安南山上行去。 神道不兴,那是因为神道曾经有过断裂,硬生生把中间给割裂了,那一段神道隐秘,卜测尚不知其中内情。 不过,他也看了不少书籍,却无一处提及有前世洗脑大教的存在,就连类似都没有。 而这金极寺听着倒是有些相似,卜测想去看个究竟。 寺,庙,观,不懂内情的人看着并无区别,实则不然,三种后缀代表了三种不同之道。 这便想着,这边信步游走,他倒是不着急。 郑国多水,所以山上清泉流淌,瀑布高悬,有几分波澜之美。 大安的山,则少水,而山高硬气,看着更有壮阔之美。 感觉不同,景色却同样怡人。 先去看了山水,卜测这才朝着金极寺走去。 行进途中,忽见一个穿着考究,手拿金漆龙头拐杖的瞎眼老妇人被人搀扶着爬山。 来往信徒也不少,这老妪之所以能被卜测注意到,与她身后强大的排场无关,与她穿着华服也无关,乃是因为她身上带着一股功德力。 这功德浓厚,让紫福禄都有些流口水了。 此老妪,定为一大善大德之人。 细看一眼,忽然又见她印堂泛着黑红两股气。 此正红为喜气,当是喜事,但那黑色乃是煞气,意为大祸。 既是有德仁善之人,卜测断没有见死不救之理。 仙人有教,理当惩恶扬善,于人间传播正道。 那老夫人忽然抬头看向卜测的方向,她愣了愣神,心中闪过讶异。 她心说,她这一双眼睛,都瞎了十几年了,怎么刚才好像忽然看到一个人? 她这眼睛,早年因为夫君和孩子相继离去,打击接连而至,夜夜悲伤痛哭,没几年就瞎了双眼。 是全瞎,连一点模糊影子都没有,眼前只有一片虚无,甚至连黑色是什么样子都忘记了。 但就在刚才,她忽然就看到一个卓尔不凡的长须飘然的男子在前面。 “老太君?您可是累了?不然,您上轿子,让大力他们抬着您上去吧?” 身旁搀扶她的婆子,看她发愣停下,还当她累了,连忙冲着后面的空轿子招手。 就这么一喊,老夫人眼前又恢复成了虚无,她张口,本想和身边人说一下,可又一想,自己瞎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看得见人? 八成是自己眼花……眼幻,出现幻觉了,还是不要说了,免得他们又为自己难过。 老夫人摆手道:“不用不用,老身还能走,既然来拜神,又岂能让人抬着,这般心不诚?” “一直听说金极寺很灵,这次老身亲自前来,就想求求各路神仙保佑保佑咱家六郎和七妹,只要他们兄妹俩能平安,活着,就行。别的老身也不多求。” 没错,这老夫人正是独自一人抚养六个儿子一个女儿,将六个儿子都培养成大将军的李家老太君。 山下忠勇侯就是她的第六子,至于为何她会跟着六子生活。 说起这个,不免让人长叹一声,概因她只有六子这一个儿子活着。 其余五个儿子,都死在了郑国的边关。 郑国皇帝也是仁慈之人,不忍心李家满门忠烈却死绝,故此将忠勇侯放在了这大安边关,算是保他一命。 大安的泰安帝仁慈,也不是好战之君,所以大安边关,还算是最稳定的了。 服侍她的老婆子,听到这话,唰的一下红了眼眶,悄悄的擦了擦眼泪。 “一定会的,老太君您是心善之人,这些年您义诊赠药救了多少人的性命?这些可都是功德,路过的神仙看到了,哪个不保佑咱家六爷七姐?”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虚弱无力的求救声音就响了起来。 “路过的老夫人,求你赏口吃的吧!” “是谁在叫?老身怎么听到有人在呼救?” 李家老夫人眼睛不行了,但是耳朵好使,听到这动静,下意识的转头以耳朵代替眼睛去听动静。 卜测已经变幻了容貌和兴头,此时他看起来头发凌乱,身上衣服也是破破烂烂还脏兮兮,胡子也没了,就跟个年轻的逃难书生差不离。 老婆子连忙挡在李家老夫人面前,生怕眼前这个来路不明的“乞丐”冲撞了老夫人。 她眉头一皱,斥问道:“你是何人?怎会在此呼救?” 卜测佯装无力,一句话说的气若游丝,言道:“在下是落第的书生,自京城而来,早就花光了身上的银钱,而今已经两日没吃得上一口食物,听闻这山上金极寺极好,想着去找一口吃的,可到了这里,实在是饿的走不动了。” 这一番话,再加上他这形象,倒是未曾有人怀疑真伪。 听着言谈,的确像是读书人,看着行头,可见是道袍,应当差不离。 老夫人听到这话,连忙冲着后面摆手:“守郑,快去拿些吃的和水过来。” 立马有一三十多岁的男子,从后面拿着干粮和水桶走了上来。 来不及道谢,卜测三口两口吃光了一袋子干粮,就连水一仰头都喝了个干净。 当然,他要吃,胃口大得很,吃多少都可,不过他不贪图口腹之欲,所以这吃的,看起来是他吃了,实际上是他施展了个障眼法,让大家看着以为他吃了,但却是被阵法给转移了。 “这……还……还能再吃点吗?” 他佯装可怜,塔头可怜巴巴看向众人。 老夫人刚抬脚要走,听到这话,又停下了脚步,皱眉道:“守郑啊!你别小家子气,快拿些吃的给这孩子。” 她看不见,但对时间有感觉,这么快就没了,想必是守郑抠抠搜搜的就给人家拿了一个小饼子。 管家守郑连忙道:“老太君,小的可没抠……” 不是,这人吃的也太快了,嘴巴看着可不大啊! 他无奈,只得转身再去拿了一袋过来,这些可都是他们上山的口粮。 这一袋子刚撒手,就看见那人拿着就狼吞虎咽起来,没几下一个小袋子的干粮又没了。 “能……能再给点吗?” 听着那委屈的语气,李家老夫人顿时一拍拐杖:“守郑……” “老太君,小的真没抠……” 他解释了下,又看向卜测言道:“那书生,你真没吃饱?” 卜测言道:“那……在下是吃饱了?” 还别说,这可怜样子,被他演的真是让人看不出一点破绽来。 老太君听到这动静,立刻说道:“没吃饱就是没吃饱,听着动静,老身都能听得出来。别欺负老身眼睛瞎,快给这孩子拿些吃的。” 第二百零四章 至善母亲至孝子 忠勇侯,李照安背着手在前厅疾步的来回走动,他心中躁动难安。 自从昨日老母亲瞒着他偷偷去了那安南山上的金极寺后,回来一直就精神不振,身体疲乏。 大夫请了不少,药也喝了两碗了,可一直到现在,一夜又半天过去了,老母亲的身体却仍旧未见好转。 偏偏老母亲性格倔强,不愿意让他为了侍疾而耽误军务,故此他连上前伺候都不敢,只能在前厅躲着悄悄看自己的老母亲。 看到老母亲受罪,李照安眼睛通红,只恨不能儿代母受这病痛折磨。 老母亲一个人拉扯他们兄弟几个长大,遭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又遇见了多少难处? 如今,兄长们先后而去,只剩下他一个,他若是不能照顾好老母亲,如何对得起兄长们的嘱托? 思及此处,李照安长叹一声,悄悄的抹了一把眼泪。 眼看着,照顾老母亲的老婆子走出来,他连忙上前,压低了声音问道:“如何?母亲她可好些了?” 那老婆子抬眼看了李照安一眼,未免打扰到老夫人休息,也是低声道:“六爷,您怎么还在这里?若是给老太君知道您为了她耽误军务,怕是又要罚您了。” 李照安深沉道:“能被母亲责罚,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况且,安国与大郑交好,哪有什么紧急军务?如今,什么事情都比不过母亲的安危重要。” “您别瞒我,快说母亲的身体如何了?” 李照安紧张不已,老母亲年纪不小了,他真的怕…… 最近几年老太君的身体时常出现一些老人病,李照安也知道母亲年岁不小了,可只要思及此处,他悲伤的难以接受。 有时候,他甚至再想,若是自己也跟五个哥哥一样,或许就不用这般害怕老母亲离去。 可他又想,若是他也没了,老母亲如何能遭受这种打击?那对老母亲来说,是何等的锥心之痛啊! 七妹虽乖巧,但毕竟不是亲生,只不过是母亲捡来当成女儿养,怎比他这个儿子血脉相承,更能照看老母亲? “老太君已经好多了,刚刚躺下又睡着了。” 老婆子说道:“六爷,您别想太多,老太君说她就是累了,没什么病痛。” 李照安皱眉道:“这是母亲故意让您这么说,好安我的心吧?哎,母亲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跟我说,做儿子的不能帮着母亲承担痛苦,真是不孝啊!” 他悲愤懊恼,只气自己能力不够,不能照顾好老母亲。 呵呵…… 一声骤然发出的轻笑,顿时让李照安一惊。 “谁?” 他立马警醒,抬头四下查看。 屋内明明只有他们两个人,怎么会发出别的男人轻笑? 卜测实在是没忍住,多少年都没这般一下子就笑出来了。 这李照安,眉长过眼,眉毛又浓又密,额头带着悬针纹,嘴巴又极为小巧,甚少见到有男子生的这般多愁善感之相。 最关键是,他还有一张愚孝的脸。 幸亏李家老太君是个明事理之人,否则李照安这般相貌,难能稳坐忠勇侯这爵位。 “是谁在哪里?” 李照安习武之人,他自觉自己耳聪目明不会听错,只当人在外面,开口喝问。 老太君身体不佳,怎么还有人发笑? 不求感同身受,但也不能在此发笑吧?着实可恨! 卜测朝前一步走,从隐匿之中露出身形来。 嘶…… 李照安顿时瞪大了眼睛,惊吸一口凉气,这人……这人怎么突然就凭空出现了? 他身边的老婆子也是吓了一跳,大白天见鬼了?一个人就突然出现,跟变戏法似的。 “你……你是人还是妖?因何到我忠勇侯府?” 李照安虽然愚孝,又多愁善感,但毕竟也是带兵打仗,上过战场厮杀的人,很快就恢复冷静。 他全身紧绷,身子微微倾斜,用自己身体挡在了身后老母亲房间的方向,而后目光警惕的看向卜测。 卜测一甩手中折扇,言道:“卜某不是妖,也算不得是人。” 清除体内浊气之后,他和肉体凡胎的人就有了本质的区别,所以准确来说,他还真不是人,乃是仙躯。 只不过,身体虽然仙了,但境界还未跟上,所以只能算个半仙。 李照安眉头紧皱:“不是人,不是妖,你又大白天出来,肯定也不会鬼,那难不成你还是个神仙?” “啊……是你,就是你……” 那老婆子突然指着卜测惊恐的喊了一声。 “怎么回事?” 李照安急忙问道。 卜测也不着急,捋着胡须看向她,任由她先说。 她上下打量卜测一眼,顿时就反应过来:“昨天你接近我家老太君是另有谋划?” 接着,她立即将昨日之事,快速的和李照安讲解一番。 李照安皱眉看向老婆子:“你的意思是说,母亲身体不适,可能与他有关?” 任凭他们低声说悄悄话,卜测仍旧淡然而立,捋着飘逸的胡须。 老婆子想了想说道:“不知是否有关联,但昨日他确实很古怪……而且老太君,也是在他离开以后突然不适……” 能不突然嘛!卜测在的时候,纵然隐匿了身上的清光,但仍有仙气在,自然可以让老太君感觉到舒服。 李照安抬头怒视卜测,本以为他会上前怒喝威胁,或者直接动手,却没想到,他硬生生的克制住了。 李照安上前一步,单膝跪下行军礼,道:“不知阁下是什么身份,但阁下若有所求之事,尽管开口,李某必定全力以赴为阁下帮忙。还请阁下先放过老母亲,她老人家身体不好,经不起什么折腾。” 哈哈哈…… 卜测听到这话,又是忍不住笑了。 即便误会是自己动了手,却仍旧先以母亲安危为重,为此甚至不惜违背尊严服软。 愚孝的确是愚孝,但李家老太君当得起,她大义仁善,便是再孝顺也不为过,自由她掌正义之舵,不会让子孙走歪。 “起来吧!” 一挥手,李照安顿时感觉自己被托举起来,不自觉的就站了起来。 卜测抚须言道:“卜某可不是什么恶人,与你也无诉求。今日来此,不过是为了全一桩善报,你且伸出手来。” 第二百零五章 金极寺中战邪魔 第二百零五章金极寺中战邪魔 李照安此时再看卜测,只觉得眼前人卓尔不凡,身上带着一股令人信服的仙圣之气。 他下意识的伸出双手,迷茫的看向卜测。 唰…… 纸扇打开,在他双手上盖了一下。 李照安顿觉手中一沉,双手好像捧着一块毛茸茸的石头。 扇子拿开,赫然可见,掌心捧着的那里是石头? 分明就是如同盆子那么大的扁扁的桃子,入手极为有分量。 “这……” 他惊愕的看向卜测。 卜测言道:“今日为你母亲寿辰,她为大德仁善之人,卜某路过此地,看她印堂有劫煞入侵,故而特意现身救她一救,这桃子乃是寿桃,吃下后,可让老夫人延寿二十年,而后身体不受百病所侵。” “寿桃?” 李照安闻听此言,惊喜不已,虽之前从未听说过这种桃子,但他就是觉得眼前这人可信。 “您……您真是神仙?” 李照安不等卜测离开,“扑通”一下直接跪了下来,求道:“仙人赐福,已经是莫大的福分,在下本不该再有多求。可……可还是想求仙人再开一次恩,把我的眼睛换给老母亲,让老母亲重见光明吧!” 虽然老母亲从未提及,但他见过老母亲站在花丛中,站在青山秀水前,站在阳光下,那回忆光明的样子。 确实是大孝子啊! 世上难得这般孝子,卜测自然可以分辨出李照安是是诚心乞求,眼中充满了紧张和期待,并非作伪。 卜测言道:“你可知,若是将你眼睛换上去,你可就再也看不到景色了。” 一旁的老婆子都吓傻了,但一听见这话,顿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连忙说道:“六爷,不能,不能这么做啊!您要是这么做,老太君一定会心痛至极。您若是没有眼睛,怎么看兵书?怎么处理军务?怎么上战场保卫大郑?” 她跟了老夫人快二十年了,如何会不知晓老夫人怎么想? 若真让老夫人换上自己儿子的眼睛,哪怕她真的能看到,也不会开心的,反而会很懊悔,日日活在自责内疚之中。 李照安心中想着,若是把自己一只眼睛换给老母亲,这样老母亲能够重见光明,自己也能有一只眼睛照看母亲。 可,眼前之人虽然给人感觉很有安全感,很值得信任,但毕竟是仙人,岂是他随意可以指使? 故此,他不敢改口,生怕仙人就此离去。 只要母亲能重见光明,他便是瞎眼又有何妨? 如今,陛下怜悯,为给李家留根,不让他再上战场,所以这双眼睛,要与不要,又有什么不同? 嘭嘭嘭…… “仙人求您垂怜,我愿意折寿惟愿换得老母亲康健。” 李照安脑袋碰碰的磕在地上,只求仙人能看到自己的诚意。 卜测伸出扇子,平举着,李照安再想磕头却不论怎么用力,都磕不下去。 僵持不下后,他抬头看向仙人。 “人常说,父母为子女计,无私无暇,然,世上却少有子女可为父母做到十分之一。” 卜测感慨道:“而今能见至孝之子,理当将此孝道以传天下。不求世上为人子女者能学十分,只要能学个五六分,便是天下之福。” 当然,那些畜生父母,不配做人父母的人就除外,这种人就不值得这般孝顺。 “李照安,起来吧!引卜某去见你母亲。” 要将李照安之孝传播天下,还有什么比传奇之事,跟能广为人知? 若只是延寿,旁人听了或许半信半疑,毕竟此非一日之功,而且时间一长或许就会被人忘记。 但若是让老夫人盲了数十年的眼睛复明,那效果来的冲击感,却让人难以忽略。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李照安孝心的确令人感动。 在看李照安的面相,世上哪有什么愚孝,智孝之分?无非就是父母品德左右,孝顺并无过错。 李照安欣喜不已,激动的起身给卜测领路。 “哎,老身身上怎么突然感觉轻松了?” 老夫人听到动静醒来,就觉得身上骤然一轻,连带着呼吸都顺畅了。 邪不胜正,卜测一到,正气自生,仙气四散,如何能不舒服?这就是气场。 “六郎,你带着谁过来了?” 老夫人耳朵灵敏,一听脚步声,就听出是自己儿子过来。 卜测笑道:“老夫人好耳力,你听听卜某这声音,可曾记得?” “啊?你不是昨日那落第举子吗?” 卜测伪装也只是伪装了形象,声音却是变化不大,所以老夫人一听声音便想起来了。 “哈哈,正是卜某。” 卜测言道:“老夫人,可还记得,昨日卜某说过今日要来给你祝寿。” “老夫人,你且睁开眼睛,来看卜某给你的寿礼。” 言说中,卜测一打响指,一团纯白火焰在老夫人眼前浮现。 “哎……火?” 老夫人听到卜测的话,不自觉就听了,睁开眼睛,就见的眼前一团白色的火焰,她惊愕不已。 “此火不是凡火,乃是天下百姓的薪火。” 卜测言道:“此火一可照光明,二可照人心,老夫人且快快看来。” 此火是世上纯阳之火,燃邪祟,照黑暗。 “哎呀……我……我看见了,我怎么好像能看见东西了?” 老夫人顿时激动起来,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抓。 “我真的看见了,我能看见了?” “娘,娘您真的看见了?” 李照安激动上前。 “六郎,六郎我看见你了,我的儿,你也老了……” 看着她们母子相拥欢笑,卜测也露出了笑意。 “春发石榴处处新,常见高堂泪满襟。世上多有无私母,却是少见子回根。而今终见难得景,石榴脱子孝娘亲。惟愿人人慕此道,家家欢乐少忧心。” 听得此言,众人回过神来,连忙扭头要去拜谢仙人,可转过身来哪里还有卜测的身影? 只有这一首诗,激荡在众人脑海。 是啊!春天一来,石榴树到处发新枝,就好比母亲养育孩儿,可世上多有无私的母亲,却是少见能有回报老根的石榴子。 而今李照安至诚至孝,难得一见,就好比石榴吐籽以养树根,确实稀奇。 若人人都能如李照安和李家老太君这样,哪还有那么多糟心事? 离了李家,卜测身形已至安南山。 今日安南山倒是少行人,概因这山中突起大雾,让人进不得山。 不过,刚从山上下来的信徒却是觉得奇怪,怎么他下山没感觉到有这么大的雾,转身往回走就看到浓雾遮眼,让他进去不得? 天命编纂师 第二百零六章 表里不一真邪修 第二百零六章表里不一真邪修 金极寺依山而建,入山门后,依次升级,共有八层,房屋殿宇三百余间。 黄墙黒瓦,入山门口,可见一个巨大的活水池,池中现下开着粉嫩莲花。 两旁各有走廊,通往不同的院落。 单看着金鸡寺恢弘程度,比朝廷赐给李照安的侯府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处,可是在山上,能在山上修建这么大的建筑群,不知有多少信徒为此倾家荡产,食不果腹。 卜测负手而行,好似普通游客一般,走的不紧不慢,甚至看起来还有闲心欣赏周围景色。 往日极具辉煌的金极寺,今日里却是静悄悄,莫说游客,就连原本在寺里面的教派人员都未见一个。 左右树木遮天蔽日,苍翠欲滴,大树身上布满青苔,于此静悄悄之地,看起来颇有几分荒凉阴森之感。 若是一般人,一人行在此时寺中,怕是吓也要吓出个好歹。 当然,如今迷雾遮山,普通人只能出,不能进,连山都进不来,更何况此地? 未免有漏网之鱼,卜测将豆兵洒出,结成困阵,把金极寺全部笼罩,困于阵法之内。 进入第一层大殿,仍旧未曾见到人影,只有高大的金身神像怒目圆睁,看着从门口进来的人。 四个神像,高达丈余,浑身金碧辉煌。 从左至右,第一个为两对眼睛,双手拿着铜镜法宝造型,四只眼睛,仿佛会动一样,不论站在那个角度,都感觉到神像在盯着自己。 第二个为两对耳朵,双手拿着号角法宝造型,它眼神狰狞,脸上布满横肉,下半身并非人身,乃是蛇尾,看着就充斥一股邪气。 第三个为两对手臂,四个手臂分别抓着,袋子,火焰,长枪,以及一串锁链,它也非人形,脸上长得尖嘴猴腮,有些像是猿类,浑身布满花纹。 第四个则是几乎完全看不出人形来,头顶生独角,双臂之长堪比自身高度,如水袖弯曲飞舞在空中,身躯像是鳄鱼,布满鳞甲,后面拖着一条粗壮的尾巴。 也不知就这些东西,如何能让信徒相信它们是可以庇佑自己的神灵? 邪气外露,面色狰狞,岂会是良善? “既然来了,何不现身?” 卜测背着手,立于金身妖邪神像之下,显得是那么渺小,但他开口声如洪钟,震得房顶抖落落叶。 话音一落,神台之上,空气出现波动,一道人影浮现。 一身黑色锦衣,脸上带着黄铜面具,发出沉闷的声音。 “不知金极寺何处惹了阁下不快?” 他看向卜测,摸不清楚深浅,只知此人手段不弱,可用迷雾封一山之地,故此不想贸然动手。 他接着说道:“若是金极寺真有得罪之处,还请阁下点明,在下定会给阁下赔礼道歉。” “倘若,阁下来此有所求,也但可直说,大可不必这般剑拔弩张。” 他言语虽听着谦逊,但身形却始终立于神台之上,稍稍落后于神像半步距离。 卜测抬眼看向那人,捋着胡须言道:“卜某以算命为生,来此地只想给你算一命。” “算命?” 那人眉头紧皱,有些惊愕的看向卜测。 忽然他想到什么,猛地瞪大眼睛看向卜测。 “你……你从安国而来?” 命如何可算?若真有人能算,无外乎最近几年常常在安国显圣的那位神秘天命仙。 听闻此人占卜之道已达极致,更是可算世上一切生物的命运,命途。 甚至还有传言说,大安那位天命仙人,还可更改天命,左右气运。 对了,如今被朝廷推崇备至,盛行起来的甲子纪年法,听闻也是因此人而被复起。 易承真没想到他们还没过去安国,这所谓天命仙倒是自己过来了。 神台之上,四个神像眼珠子动了动,目光纷纷看向台下的卜测。 它们自以为做的隐秘,但如何能瞒得过卜测? 早就看出神像有古怪,这般邪气岂是区区泥塑金身可藏? 卜测不回,反而看向易承真,自顾自的言道:“生于,丁酉年,乙巳月,庚子日,丁亥时。” “你倒是会伪装。” 天命镜中,照出易承真的生辰八字。 八字可见,正官,正才,透与天干,天干为表象,表象皆为正神,给人感觉便是仁心仁义的正人君子。 实则不然,地址主内,其地支,偏官七杀,伤官,偏财相合,这就代表他心性,远不如他表象看起来那么仁善。 此地支,主,其人不受管控,性格乖张,乃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之人。 可见,此人乃是一个极端自私的阴险小人。 易承真也不着急动手,他立于神台静静听着台下之人细数自己的罪状。 心中,不禁有些骇然。 此人果真如同传言那般可怕,占卜之道,怕是已臻至化境。 啪……啪……啪…… 易承真拍手道:“不错!不错!阁下果真不负盛名。这些事,倒是比我自己记得都清楚。” 他没有否认,已无必要,继续否认只会显得自己心虚。 卜测脸色冰冷:“以邪术害人而修行,此道,不可存。” 话音刚落,卜测已经出手,双手结印,凌空画符。 黄符在空中形成,发出耀眼光华,卜测翻转手腕,将黄符朝着易承真推了过去。 易承真一直在警惕,他早有准备,眼看卜测出手,立马一掌击出反击,顺便利用反震之力,拉开距离,隐匿身形,从墙后逃出。 轰隆隆…… 嘭…… 黄符落下,劈了一空,只是将神台破坏,而神台之上,已不见易承真身形。 “既如此,卜某只能多耗费些力气清理上去。” 本来他只要除了罪魁祸首,其余从犯,视煞气浓郁做处置。 而今,既然要自己闯关上去,那就只能全部清理。 神台上,那四个雕像顿时就动了起来,纷纷对着卜测出手。 那四爪怪物,袋子放出毒邪之气,欲侵蚀卜测五识,手中火焰变成熊熊烈火朝着卜测扔来,还有锁链要往卜测身上缠绕。 那四眼怪物则是眼中射出两道红光,手中镜子对着卜测,干扰视线。 其余两个不甘示弱,一一展现出花里胡哨的攻击手段。 卜测身如鸿毛,轻飘飘的倒飞出来,同时间剑指凌空画符。 神雷符咒顿时便已形成,他挥手间朝着大殿内打出去。 第二百零七章 煌煌天威谁可挡 清徽山藏经阁中,有一份五百多年前的修士留下的手札,其中有提到一个邪教宗门,名曰“极乐宗”。 极乐宗修行,需当采补异性体内阴气或阳气为始点,而后以邪术吸纳人体内的血气为提升,此后采补百人,吸食百人精血可至入门,此后每七必须取一人精血以维持,否则丑态百出,痛不欲生。 然,极乐宗极擅伪装,蛊惑信徒无数,常常可以引得信徒主动赴死,可谓骇人听闻。 这位清徽山修士偶然间得知真仙,便联合了不少正道修士,与清徽山一同对极乐宗展开了灭杀,他此后半生都在和极乐宗邪修做斗争。 一直持续了五个岁星之久,世上才终于消失极乐宗门人的痕迹。 本以为当年极乐宗彻底灭绝,却是没想到,而今极乐宗卷土重来。 卜测以天雷,天火符咒一路清扫上去,这一层层恢弘宫殿之下,却是累累白骨,数量之多,难以清算。 抬手间,手中出现一把木剑,那是从不开窍的蟠桃树上取下削成。 桃树无灵不开窍,但桃木却经历了不少灵气和道韵流过,虽不显灵性,但其韧度却不似凡木。 昨日卜测等待普通人尽数下山时间,制作而成,剑身两面画有符咒,微微绽放光亮,与夜色中尽显不凡。 殿殿楼宇之内,供奉的皆为妖邪真身。 易承真让百姓信仰供奉妖邪,给它们修成金身,防御力尤胜金石,足以挡得住大多数剑修。 它们不敌卜测,迅速撤退汇集一起,妄想以数量灭杀卜测。 面具之下,易承真脸色阴沉,他看着卜测那般淡然的闲庭信步走来,好似在逛自家后花园,并无半分紧迫感,就恨的牙根痒痒,心中亦难掩惧意。 “阁下,你非要赶尽杀绝不成?” 易承真恼怒道:“真以为我们就这点实力吗?阁下,若就此退去,一切好说。否则,今日之后怕是世上再难有天命仙。” 虽然卜测实力令他畏惧,但他却不信卜测真的是仙。 修士他见了不少,但仙人却还从来没有见过。 若果真是仙人,又岂会借助符咒手段这般轻飘飘? 卜测持剑而立,抬眼看向那数百妖邪,以及三十余位邪修,他们虎视眈眈,愤恨的盯着自己。 “尔等灭之,卜某自会离去这肮脏之地。” “那就是没得谈了?那你就前来领死吧!” 易承真暴怒起来,一声令下,众妖邪朝着卜测冲了上来。 不用天命镜,卜测也自有手段。 脚下一踏,身体骤然腾空,身如柳絮飞烟,轻飘的随风而动,无数招式与他周身侧过,竟无一下落在他身上。 易承真见状更是怒不可遏,他主动出手,一股股黑烟从他体内钻出,顷刻间黑烟滚滚已看不得他的身影。 刹那间,一股黑烟弥漫到卜测周围,他拔剑刺去,黑烟之中阻力之强,难进半寸。 黑烟如跗骨之蛆,朝着卜测身上缠绕。 哼…… 卜测冷哼一声,周身阳火升腾。 “啊……” 惨叫声发出,黑烟猛地一缩,易承真身形在黑烟中凝聚,他右手颤抖,手上布满焦黑痕迹。 身具正气,阳火升腾,阴邪之辈,安敢近身? 紫福禄自动飞出,体型骤然变大,在妖邪群中狂飞乱撞,策应卜测。 若是遇见微弱妖邪,葫芦口便射出一道红光,直取性命。 卜测打残它迅速收割,两向配合,妖邪之数迅速消减。 “灭我根基,我跟你拼了……” 易承真怒喝一声,身躯陡然膨胀,朝着卜测又冲了上来。 “长剑武当空……” 卜测不跟他们磨练招数了,木剑飞舞,剑气纵横。 “一剑破苍穹……” 剑出,凌厉剑气,无妖修可当。 卜测此剑法虽来自清徽山,但于清徽山却有不同。 清徽山之剑,只斩实,不斩虚。 卜测的剑,却是虚实皆难逃,一可斩其身,二可斩其神,三可斩其不可见的缥缈之命道。 故此,卜测一剑,无一邪修或者妖邪可挡。 哪怕其身防御力惊人身体不伤,命和神魂也难逃。 故此一剑出,妖邪碰到必死。 “灵剑心中藏,聚因含道情……” “煌煌七星剑,可熄天下兵……” 卜测一言出,天象顿时生变,竟好似与他剑气遥相呼应。 “难道真的是仙?” 易承真瞪大了眼睛,眼中难掩惊恐之色。 他终究没有面对天威的勇气,身体顿化作黑烟,四处飘散,其中一缕却是朝着山外飞去。 此时想逃,却是晚了…… 煌煌天威之下,谁有一挡之力? 七星剑气纵横,天威正道,邪祟一碰立即消融。 嘭……嘭……嘭…… 爆破声音不绝于耳,煌煌天威灭妖邪,宫殿楼宇皆有妖邪之气,亦不可挡天威之罚。 易承真被困阵拦下,尚未有所反应,天威已至,剑气纵横,他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身体便已消融。 须臾,天威散去,七星归位,只留满目疮痍的废墟残骸。 哎…… 卜测长叹一口气,妖邪虽杀,但惨死的无知百姓,却难以复生。 累累白骨之中,不知是多少人的悲剧。 卜测收了木剑,紫福禄自动飞回腰间,他转身朝着山下走去。 出了仅剩还算完好的山门,一挥手,一道阳火飞出落在那罪恶之寺。 熊熊阳火之下,残垣断壁与那邪煞之气燃烧的滋滋作响。 一切归于平静…… 天亮以后,忠勇侯李照安亲带数千官兵过来,上山清理白骨。 金极寺之恶行,随之公布天下。 安南县逐渐恢复平静,唯有两则传说流传深广。 一则,李照安孝感动天老母亲盲目复明,老夫人大善引得仙人送上寿桃延命。 就是因此传说,后来便兴起了过寿辰,吃寿桃之礼。 意是便是,过寿,吃寿桃,可得仙人赐福。 二则,那便是大雾遮山,仙人金极寺中斩妖魔。 有人说,大雾遮山那一夜,他亲眼看见山中光华夺目,好似星辰坠落。 也有人说,他们亲耳听到山中闷雷滚滚,骇人的野兽嘶吼声音持续了半夜之久。 安南县如何传说,卜测已不得而知,他出了安南县,来到了紫川府,变幻成普通人模样,手拿算命幡,招摇过市。 第二百零八章 好灵一颗神仙树 紫川府是郑国之内,数一数二的繁华之地。 概因,紫川府是连接内外商道的重要枢纽,所以这里来往商人尤为多,不仅有中原人,还有塞外漠北的行商。 因此,这里不只是做生意的宝地,更是各种消息传播之地。 卜测收敛清光,穿着一身普通道袍,手拿算命幡,上书:“一字占天机,八字测命途。”。 一进入此地,卜测就察觉到不对劲,此地竟有神道气息。 他走过那么多地方,这还是第一次察觉到如此真切的神道气息。 卜测从清徽山藏经阁书中得知,神道曾出大乱,故此产生割裂断层,所以当今世上神道难寻,大多为淫祠,小妖怪自己搞出来吸纳香火修行,于得到天地认可的神道不可相提并论。 紫川府的气息,却并非妖气,而是实打实的香火凝聚产生的神道气息。 为了查个究竟,卜测这才收敛气息,幻化成普通人。 倘若对方真的是大妖恶妖,他不至于打草惊蛇。 对方如果是正经神道,卜测正好查一查当年神道之乱。 神道之乱,卜测必须要查,一则天命混乱很可能与此事有关,二则,清元真人离奇失踪也和神道有关。 出清徽山之前,他答应过玄阳子会帮着查找一下清元真人的下落,总不能食言而肥,毕竟他可是占了清徽山那么大的便宜。 提及清徽山,卜测忍不住又多想一下,也不知清徽山有没有收到他的传信。 极乐宗,死灰复燃,不可忽视。 卜测虽灭了金极寺,但天下之大,怕是极乐宗不知有这一处据点。 他一个力量毕竟有限,清徽山出手是最合适,他们经验可寻,也有人脉可以联络示警。 被卜测惦记的清徽山,一个纸鹤僵硬的扑闪翅膀飞入了山门,飞到了玄阳子所在殿内。 “嗯?是谁在纸鹤传书?” 玄阳子有些诧异,纸鹤传书乃是道门一小术,没多大能耐,顶多就能飞到山下,山上有禁制,外来的纸鹤飞不到山峰。 玄阳子只道是门中弟子乱传书,结果学艺不精飞到此处。 玄阳子扭头对玄妙子言道:“师弟,弟子们有凡心的就放下山去历练历练,不可一味围堵,情欲于人在所难免,也非什么过错,莫要让他们讳莫如深,藏匿于心。” 清徽山上并非只有乾道,也有坤道,所以难免年轻人凡心未断。 玄妙子点头应下,伸手正欲将纸鹤摄取过来,便见那纸鹤猛地一转,笨拙僵硬的身子异常灵敏的躲开他的摄取,继续僵硬的挥动翅膀朝着玄阳子飞过去。 “嗯?” 玄妙子一愣,区区纸鹤,还能躲得过他的摄取? 别说普通弟子,就算是掌教师兄的纸鹤也做不得这般功夫啊! 玄真子见状,也伸手摄取,刚才情况重演,笨拙僵硬的纸鹤遇到外力干扰,就仿佛一下子活了一样躲开干扰,仍旧朝着自己目标飞去。 玄阳子一甩拂尘,伸手接向纸鹤。 纸鹤落手,任务完成,顿时灵气消散,让他想要探查也查不出异常。 拆开后,一向淡然的玄阳子眼神一凝,身子不自觉的坐直。 “师兄,是谁传书?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玄真子开口问询。 玄阳子叹息一声道:“传书之人是卜兄,他游历之郑国,竟遇见死灰复燃的极乐宗妖邪……” 此事非同小可,极乐宗之害,对于普通人来说就是火海刀山,而且还是极具蛊惑力,让他们自己跳进去的火海刀山。 一旦极乐宗做大,普通百姓都会沦为他们血食,而且还是对他们极为忠心的血食。 玄阳子当年曾听自己师父讲过,他们灭极乐宗为了百姓,却有不少百姓被极乐宗蛊惑,甘愿掩护他们,可见极乐宗教义对百姓的蛊惑之深。 如今,既然极乐宗有复燃之相,那断不能坐视不理。 玄阳子当机立断,派遣弟子下山,在大安,郑国,以及南国,三国境内排查极乐宗妖邪。 此三国之地,乃是清徽山能维护的最大限度,再远一些,万一出现什么事情,他们消息传达不便,反而不利于行动。 “对了,半年后的会仙道场,应当是在与洞玄山举办吧?” 玄阳子抬眼看向自己身旁的道童询问。 道童无奈道:“师父,洞玄山是上一个岁星举办的,今年应该是轮到玉仙宫了。” 这些师父师伯,除了修行以及除魔卫道之外,几乎没什么事会放在心上,哪怕是一岁星一次的会仙道场,也不足以牵挂在心。 玄阳子捋着长长胡须,言道:“给你玄玄子师叔传书,招他走一趟郑国,寻一寻卜兄,看卜兄是否要一同过去。” …… 正被惦记的卜测,此时刚刚走进紫川府的神庙之内。 此庙名字有些怪,名曰:“秋阴”。 一般庙宇,大多数都是与庙中神道有关,比如,土地庙,城隍庙,玄女庙等。 这秋阴,让卜测一时间有些愣神,秋阴神是个什么神? 卜测看到进去的大多数都是少男少女,眉头一皱,跟着抬脚进去。 本以为这秋阴庙里面会有个神像,可让他辨别一下,却不曾想到这就是一个院子,且只有一个院子。 一个光秃秃,四四方方的围墙院子,没有任何房子。 院子正中,有一颗粗大红豆树,此时树上挂满了千丝万缕的红飘带。 这…… 此神道,竟是一颗姻缘树? 有关神道之事,未免出现差错,所以卜测不曾动用占卜,他之前还当是个什么神,没想到是个树神。 红豆树前摆放着一个巨大铜香炉,倒是香火鼎盛,香灰都有些要漫出来了。 左右两侧墙壁各有木台,一边台上挂着小木牌,一边台上搭着求姻缘的红飘带,连个收钱的地方都没有。 怪!怪!怪! 卜测捋着胡须,抬头看向大树,香火浓郁,已经颇具神气,比他那老徒弟周文渊神道气息浓郁多了。 “大叔?您都这把年纪了,也来求姻缘?” 一个穿着粗布衣的少年郎走了进来,他奇怪的看了卜测一眼,接着说道:“大叔,咱这神树虽然灵,可是不管取小妾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上前,从筐里面取出红飘带补充到木台上,接着又去另一边补充木牌。 第二百零九章 神书有灵思凡心 求姻缘?娶小妾? 卜测愣了下,无奈的摇头言道:“贫道来此不求姻缘。” “贫道是游历道士,见此处香火旺盛,故而前来落脚,却是未曾想到,此处……” 那少年听到这话,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道:“啊?原来是这样,不好意思道长,小子口快说错话了。” 卜测看向那又去清理香灰的少年,问道:“少年郎,此处一直是你在打理?” 那少年自觉刚才说错话,所以卜测有问,他连忙回答以弥补话多之过。 “倒也不是,此处是八方商会出资修建,一直都是他们维护。” 少年说道:“听闻之前还是商会的少爷每日辛勤打理,最近那王家少爷病了,听说找了不少名医,医治了许久都未曾好转,商会管事就寻了小子过来打理,每日都有八文钱呢!” 给商会扛大包,一日才十几文二十文小钱,那活还累得不行。 如今,他只是每日过来补充一下姻缘袋和姻缘牌,在清理一下香灰,打扫打扫落叶,根本用不了多大功夫就有八文钱,这简直就跟白捡的一样。 “商会少爷亲自打理?” 卜测故意说道:“这倒是奇了,富家公子怎会做这些活?你莫不是看贫道外地而来,故意哄骗贫道吧?” 少年一听这话,顿时急了,面红耳赤摆手道:“没有没有,小子怎么敢欺骗道长呢?这是真的,您不信问问大家,只要以前来过的都知道,这里就是王少爷在打理。” “对了,听说当年此处修建,也是王少爷有关。” 看他急切的模样,卜测连忙道:“好了好了,莫要着急,贫道与你开个玩笑,并非不信你。” 二人坐在一旁说话,卜测眼见着香客络绎不绝,大多数未婚的少男少女过来求神树能保佑他们觅得良缘。 这少年也只是因为家境微寒,加之人老实本分而被商会管事选中过来。 卜测要问内情,他如何能得知?只能呆呆的摇头,或者说些大街上的传闻。 传闻之中,八方商会会长王家的小少爷,自小体弱多病,王家遍寻名医难以救治。 本以为这家小少爷命不久矣,难活到成年,却是不成想某一夜他趁着丫鬟小厮不备,悄悄的从家中偷跑了出来。 后半夜王家才发现小少爷没了,急的那是立即派遣人全城寻找。 哪怕孩子身体弱,未必能活多久,那也是自己的亲孩子,岂能不明不白丢了? 找了许久之后,天都要亮了还没找到,王家都要以为小少爷被歹人掳走的时候,才终于有人在这颗巨大的红豆树下发现酣睡的小公子。 奇的是,自此之后这小公子虚弱的身体日渐康复,不药而自愈。 后来王家问询,听说小公子是吃了红豆树上落下的红豆,才觉得身体好转,更是将此树奉为神树。 王家心存感激,加之小公子的提议,这才有了如今的秋阴庙。 所以,初始的时候,这里还不叫秋阴庙,而是叫神树庙,求的也不是姻缘,而是治病。 此后,有好多人生病都喜欢来拽红豆吃,但却再无有王家小公子那般幸运之人。 后来,逐渐的有人不信这颗神树,香火自然凋零。 当时,那王家小公子已经十二岁了,他一看没有香火,便有些着急。 正巧,此时王家大公子到了适婚年纪,那会王家还不是商会会长,家中生意又出现了些许问题,资金周转不灵,也需要联姻来拯救家中生意。 王家就对当时的商会会长方家求亲,结果可想而知,高门嫁女,低门娶妇,人家也想找个更强的门户强强联合,岂会把女儿嫁给将要落魄的王家? 好巧不巧,王家大公子偏偏和那方家小姐一见倾心。 方家不同意,王家求不得,可怜两个有情人就此相思苦。 那王家小公子看出兄长苦闷,便拉着他来神树这里上香祈求。 这棵树还是有些能耐的,王家大公子上香不久后,方家也不知怎么就改变了心意,竟然就同意了这么亲事。 后来,此事传出去,都说神树有灵,但是不管治病,乃是管姻缘的神树。 怀春少艾,过来上香祈求便可与心上人共结连理。 若是待嫁,待娶的年轻人过来祈求,也可被神树保佑出美好姻缘。 还真别说,求姻缘是真的灵,基本上只要双方都来求,确实都能成就好姻缘,要么如愿,要么就是美满。 如愿是点名祈求要接亲的人家名字,这个双方都求,必能如愿。 美满则是不点名,也没有心上人,但是求过之后,嫁娶人家都能很合适。 于是这将要落败的神树庙,又靠着少男,少女的市场,香火又鼎盛了起来。 这神树庙,就是在那时改名成了秋阴庙。 秋阴,本来大家都说是“求姻”庙,意思为求姻缘,后来来了认字的人,才知晓竟是“秋阴”。 庙名谁改的,无人得知,大家只知晓此处求姻缘一求一个准,也就没人纠结庙名。 此后,庙中一直都是王家小公子亲手打理,是自小打理到如今。 若不是他病了,生怕没人搭理委屈了神树,此事还不会假手于人。 卜测一手背后,一手捋着胡须,抬头看向红豆树的树冠。 丝带随风摆动,随着有人再次投掷,绑着姻缘牌的姻缘带挂在树枝,树枝上又落下三两个红豆,被投掷之人捡到喜不自胜,捧在掌心满脸喜色而归。 此树确实有灵,但此时灵却不在此树。 卜测可感受到,树灵虽然不在此处,但却所在离此地不远的地方。 拿起算命幡,卜测转身出了秋阴庙,去了城中最大的宅院。 抬头看向挂匾“三槐挺秀”的大宅,其内木灵神道气息浓郁,可见那红豆树并非第一次来此,且在此处的时间还不短呢! “算命测天机,妙手病可医……” 卜测开口如江湖郎中那般吆喝了一句,路过之人听着轻飘飘,好像跟没吃饭一样,但这声音却传的极远极远,一直传到了大宅中,焦头烂额的王家老爷耳中。 他放下茶盏,豁然起身,抬头看向外面,连忙招来下人道:“你可听到外面有谁在喊?” 第二百一十章 心事重重化作瘟 下人支棱起耳朵听了一会,他没听见什么声音。 “老爷,您是不是听错了?” 下人勾着头往外面看了一眼,又说道:“咱这里距离大街上,且有一段距离,便是真的有喊声,也传不过来。” 王士锦皱着眉头,也抬眼看了看外面,他在后面的院子,别说距离前门大街,就是距离前院都有一大段距离,外面的声音,确实不可能传过来。 可忽然间,他又听到了一声喊:“算命医病咯!人口不利,家宅不安,遭逢凶险,或中邪祟,患重疾者,善能医治。” 王士锦顿时瞪大眼睛,连忙看向下人说道:“这次听到了吧?” 下人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不解的问道:“老爷,您听到什么了?” 王士锦一看这说不通,也不说了,而是吩咐道:“你别问那么多了,快去看看门外是不是有游方术士。” 下人一看王士锦脸色严肃,也不敢不听,却还是忍不住想着,外面有没有术士,老爷在书斋怎么可能知道? 王士锦放下手中账本,背着手在房间中不停踱步。 思来想去,如今家中幼子确实久病不愈,门外那声音传来的蹊跷,许是与此有关。 他们家是相信世上真有仙神的,远的不说,就拿秋阴庙里面那棵树就不简单。 这般想着,王士锦就觉得可能是有隐士高人路过此处,看出他家中有些什么问题,特意前来指点迷津。 王士锦顿时不敢托大了,一手撩起衣袍下摆,急匆匆的就往外面跑,他要亲自去迎高人。 里面的人,急匆匆往外来迎高人。 外面的卜测,则是一手拿着算命幡,一手捋着胡须,法眼之下看着王家翻滚的家族运势。 还别说,这王家的确能算得上是积善之家,怪不得能有此福分。 卜测以前听说过不少非凡之恋,比如什么人鱼恋,人龙恋,人仙恋,人妖恋等等,但如今见过这么多妖怪,还真没有什么喜欢人的。 嗯,除了当初的蛤蟆精对小姑娘一往情深外,鸡妖什么的那都是惦记人的精血阳气,与喜欢搭不上关系,充其量就是喜欢拿人当营养剂。 如今,看这颗神树在此地的气息,许是有缘要见一场人神双向奔赴的恋了。 与仙神有关之事,卜测从不轻易去卜算,一则不想沾染反噬,二则也不想窥探他仙之隐私。 有关于这棵树的情况,它既然成就神道之位,哪怕还未修成正果,卜测也不会去占卜窥探它的隐私,除非为祸人间的那种。 知啦…… 厚重的大门打开,急匆匆而来的王士锦便见到门外大街上果真站着一个仙风道骨的中年先生。 “先生留步,先生留步……” 王士锦生怕卜测离去,一边喊着,一边疾步走来。 卜测扭头看向他,王士锦连忙放下衣摆,正了正衣襟,拱手道:“敢问先生,刚才您是否喊了可算命,可医病?” 王士锦人到中年,身体难免发福,急匆匆的跑了那么远,额头上汗珠都来不及擦。 卜测抚须言道:“不错,卜某擅占卜算命,善医道解祟。” 王士锦一听这声音,激动的左手握拳锤在右手掌心,是了,是了,就是这个声音,他刚才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 一声呼喊能传那么远,必是高人无疑。 “请先生救命。” 王士锦连忙道:“在下乃是八方商会会长王士锦,犬子月余前突患重病,遍寻名医仍旧不见好转,如今气色越发的不好了,还请先生随在下进去看一看犬子。” “若先生能医治犬子,在下必有厚礼奉上。若是……若是不得治也无妨,在下也不会让先生白跑一趟。” 王士锦虽是商人,但身上却没有半分市侩之气,言谈颇为守礼,举止也很儒雅,由此便可看出,此人应当也是饱读诗书的儒商。 “好说好说!” 卜测言道:“还请王会长代为引路,卜某随你去看看令郎情况。” “请请请,先生请……” 王士锦没有不快,也没说让下人领路,而是连声请卜测入内,自己亲自在前面领路。 穿堂走廊过庭院,走过花园景色换,走了足足一刻钟,这才来到了王家小公子王少亭的小院。 一进去,卜测就看到庭院正中栽种着一颗红豆树,看着不算很大,但也不小,少说应该有个七八年的树龄。 这颗红豆树上存留些许的神道气息,应当是那秋阴庙中的树灵借存在此树中过。 进入了堂屋,卜测就闻到一股很浓的降真香味道。 王士锦轻声道:“少亭,你怎么样了?为父带着高人来给你看病了。” 卜测在他后面一步进去,一进去抬眼就看到屋内的一旁的桌子边上坐着一个女子。 还真成了女性形象…… 五官很精致,脸色也是白皙嫩滑。 未曾施半分粉黛,气色已然无双。 嗯,不过这个身材……很高,看她坐着的样子,卜测估摸着比自己都高。 曲线……曲线不是很显眼,若是不看脸,光看身材的话,可男可女吧! 王士锦和伺候的下人,对这桌边女子却是完全没有看到的样子。 卜测和她视线对上,她倒是愣了一下,有些诧异这人竟能看到自己? 感受了一下气息,确实是普通人气息无疑,可普通人如何能不通灵的看到自己? 卜测点了点头,她这才确认果真是能看到自己,于是也点了点头回应卜测。 王少亭对王士锦有气无力的回着话,他的视线却时不时落在那树灵身上,可见他是能看到树灵的。 那眼神,确实有情! 不过,反观树灵的神色,卜测就觉得有点奇奇怪怪,好似并没有多么热情,也没有什么急切,甚至还有点无奈。 “先生,您请……” 那边父子俩交谈好,王士锦让开位置,虚引卜测上前。 卜测收回视线,走了过去,无需切脉,便已看出王少亭的情况。 “王会长,令郎乃是心病所致热急成瘟。” 这小子本来就身体底子就薄弱,而今更是心事重重,胸中郁气难舒,又逢暑气入体中了暑瘟,这才一病不起。 本来暑瘟也没那么难治,不应该拖这么久,而且还越来越严重。 奈何,王少亭心病太重,他自己不想病能好,再加上……树灵的神道影响,这才成了这般卧床不起,日渐严重的样子。 王士锦点头道:“不错,之前那些大夫也是这样说的。” 他心里想着,如果这人不是打听清楚才来,而是光看一眼就能看出自己儿子的病,那确实有些真东西。 “敢问先生,可有办法医治?” 王士锦看向卜测询问。 第二百一十一章 神女不思人间春 卜测抚须笑道:“要治此病并不难,唯要看病人是否愿意痊愈。” 这病不难治,别说卜测了,换个好大夫都能治好。 难的是王少亭心中病,不解此结,他永远都好不了。 “啊?” 王士锦愣了下,不解其意的看向卜测,又低头看向自己儿子,言道:“先生,犬子怎么会不愿意痊愈?” 本来言之凿凿,王士锦低头对上王少亭的眼神,就觉得儿子眼神不对,视线有些飘忽,似是真的想要回避治疗。 “嗯?少亭,这到底怎么回事?” 王士锦皱眉询问。 王少亭长叹一口气,遮掩道:“父亲,孩儿自然愿意治病,谁也不想拖着病体卧床不起。” 不等王士锦再次开口想求,卜测便问道:“你果真愿意?” 王少亭本想一口应下,可抬眼看到这大夫的意思似是另有所指,不由得又看向一旁的树灵,有些迟疑着不敢开口。 若是换成普通大夫,他自敢满口应下,可不知为何,虽是第一次见,但他心里却觉得这大夫很厉害,不是说大话游方郎中。 而且,他看到秋阴自从这人进来后,视线就没有离开过这人,能被秋阴如此认真打量,想必是真有些能耐。 王士锦一看这情况,哪里还能不知晓这其中和自己儿子有关。 “少亭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与为父说明白。” 王士锦心痛的问道:“自你突然病倒,全家上下谁不为你忧心?你母亲因你之病,操劳过度,又唯恐……唯恐你遭遇不测,而今也已经病倒,这些不告知你怕你担心,怕影响你养病,却不成想你倒是好狠的心,完全不为父母考虑一丝。” 王士锦真的很心痛,一痛儿子病成这样竟然是他心病引起,能有什么事情让这孩子心结成这样?他们做父母完全不知,在岂非是父母失职? 二痛这孩子有什么事情竟然完全不跟父母说,可见父母难以令他信任。 三痛他这么不爱惜自己身体,殊不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完全不体谅父母爱子之心。 王少亭急忙道:“父亲,您莫要生气,是孩儿的不是,孩儿给您告罪了。” 他说着又看向一旁的神树之灵,就这一眼突然又剧烈咳嗽起来。 王士锦看儿子这个样子,他心里更不好受了,叹息道:“少亭,到底有什么事情不能和父母说?” 卜测看到王少亭的顾忌,便开口言道:“王会长,你不如先带着他人离去,不需多时,卜某自会还你健康好儿。” 王士锦一听这话,心里更难受了,有时候自己的亲生父母,还真的不如一个外人值得信任,这是何等可悲之事。 不过,为了自己儿子的身体,王士锦只能叹息着离去。 “那便有劳先生费心了。” 王士锦带着下人离去,并且还让人关上了房门,连带着院中正在打扫的下人也给撤走了。 虽然他很想知晓儿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他这样折磨自己身体。 但既然答应了不听,那就断没有刚答应,又派人悄悄听墙根的道理。 孩子可以不信任父母,父母却还是忍不住要尊重孩子的意愿。 王少亭看着父亲离去的落寞身影,幽幽一叹,抬头看向卜测言道:“先生,你把我父亲支走,是否想问我的心结?” 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的看向顶端的帷帐,他幽幽一叹接着说道:“其实……” 说话间,欲言又止,心中纠结。 卜测抚须言道:“其实你的心病是病根也是病因。” 说话间,卜测抬头看向一旁无奈的神树。 接着说道:“神灵不可辱,大道规则之下,神灵乃是维护大道之基石,自有天道规则保护。” 这么说或许听的不明白,其实直白来说,就是亵渎神灵自有天罚。 未看到王少亭之前,卜测看着树灵时常待在王家,还道是树灵生凡心,真的看上了人类,产生了情感。 如今看到王少亭方才知,他是有情,奈何神女无心,这才害了病。 如果神树之灵,对他也有情谊,这就不算亵渎,不会有这么严重险些要命的反噬。 卜测看向树灵,言道:“凡人一生不过短短几十年,不如与他说个清楚,也好过他为此困苦一生。” 王少亭还没从刚才的话中领悟出来,陡然又听这话,连忙抬头看向树灵。 树灵闻听此言,起身朝着这边走来。 “先生,果然不凡,一眼便看出来龙去脉。” 树灵看不出卜测的深浅,但仅凭不掐不算便可看出双方之间的情况,这份能力就不愧这算命幡上所书。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王少亭骤然看向卜测,眼中充满警惕。 “秋阴,她虽然是树妖,但她一心行善,从无作恶……” 树灵秋阴幽幽一叹,脸上神色颇为无奈。 卜测抚须言道:“她已入神道,假以时日可封正神,卜某也非恶人,岂会与她出手?” 王少亭一听这话,心里才放下心来,筋疲力尽的躺了下去。 秋阴是在不知该如何开口,她对情感并无所需,她本身便是阴阳共济,与人来来说,无分男女,否则也不会做了姻缘树。 不过,就是修行之时,偶然间多吸了一口阴气,所以如今模样才更像是女子,实则并无定下性别之分。 而她心中确实只有修行,活了这么多念头,听了这么多家长里短,见惯了人类悲欢离合,也看惯了人类感情纠葛,实在没有心思荒废修行,花上几十年的时间谈情说爱。 况且,她就算要找,那也是同类啊! 人类,与她来说,审美不符。 可,她如今毕竟是阴性气息居高,所以女性思维就更多,她虽无心,但王少亭有情,她就不知该如何开口,才能免他伤心。 卜测看她实在不知从何说起,便开口道:“若是不介意,不如从你修行之初讲起吧!” 秋阴点了点头,这也没什么不可说的。 红豆树生四百余年,秋阴灵智诞生三百一十七年前。 她初次遇见王少亭,看他小小一个小孩子,光着脚丫一边跑一边抹眼泪,走到树下,就捡掉下红豆往嘴巴里面塞。 一口下去,又剧烈咳嗽起来,小小的一个直咳嗽的吐血,那会她道行刚到整整三百年,有所突破之下,心情就好,再加上动了恻隐之心,忍不住现了身。 作为第一个见到自己的人类,且让自己动了恻隐之心,秋阴不忍看他难受,便花费了些手段,将他医治好了。 此后,王家为了感激她,圈地成庙,让百姓香火供奉她,她尝到此间好处,便想着以此修行。 可她不擅长治病,若各个来求她都医治,那香火功德之力远不抵她所消耗的道行,还修行什么? 无奈,她只能看着香火减少。 后来,还是少年王少亭过来,问询她的擅长之处,她因阴阳未分,所以对男**阳之气感知灵敏,知晓男女如何配对才是最合适的。 王少亭便想到了帮她成为姻缘神,所以说起来,秋阴是觉得王少亭对自己有恩,伺候又照顾了自己十几年,这才不想贸然开口,伤了他的心,并非是真的思凡人之春。 第二百一十二章 斩断相思两相安 秋阴说着说着便领会了卜测的意思,顺带着讲出自己的意思,她一心只有修行,并无情欲所需。 她是一个树,就算真的化作人身,那也只是拟人,实际上本体还是一棵大树,一颗大树又岂会有人类的情欲所需? 世上多有话本编纂仙恋凡,女妖因与人生情放弃道行,放弃超脱机会,实则不过是人类一种普通且自信的妄想。 如果真的有妖精看上人了,不说完全,十之七八也是看上人的精气与阳气。 物种都不一样,看着只有怪异,何来美感?既无美感,又如何生情爱? 王少亭并非痴愚,他自然听得出秋阴说了这么多要表达的意思。 他低头自嘲一笑,言道:“何必言说这般清楚?少亭自然知晓,区区一个凡人,如何能配得上你?” “少亭并无妄想能与你合和生子,只是想默默陪伴你照顾你,做一些微末之事帮帮你……” 说是这么说,但心里还是忍不住酸楚难受。 既然心有所慕,又如何没有期待? 他本以为时日久了,或许可以感动她,让她陪陪自己。 自己一个普通人能活多久?不过几十年的光阴,对于她们这些非凡之类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却没想到,如今说的这么清楚,直接打破了他心中的美梦。 卜测在一旁抚须默看,这是树灵与王少亭之间的纠葛,理当他们自己找办法解决。 看着他们交谈,卜测顺手看了下王少亭的八字。 这小子今年正才入夫妻宫,所以正缘已至,今年之内必定成婚。 抬头又看向二人身影,卜测不禁轻笑,这倒是有趣了。 “罢了,王少亭,我自有办法免你相思苦。” 秋阴不禁有些急躁,这人世情爱果真麻烦,她本想好好说,奈何人类情感复杂,她越说,王少亭情意就越浓。 如此下去,还要纠缠到何时? 本来想引王少亭做个人间修行者,可传达自己的意思,如今看来只能作罢。 不等王少亭反应,秋阴豁然出手,掌心冲着王少亭胸口…… 卜测见状不禁一愣,下意识的伸手要去阻止,但不等他开始,秋阴已经收手。 她直接割裂了王少亭对自己的情感,秋阴天赋就在情感结合上面,能有办法让人家夫妻关系变好,自然也能反向动手。 如今,直接从根本解决,也不用那般麻烦。 罢了,从实质上来看,让王少亭对秋阴忘情对双方都有利。 不过,从情感上来看,对王少亭确实有些不公平。 可话又说回来,与性命相比,忘情又算得了什么? 王少亭若继续单相思秋阴,他性命难保,秋阴也会因此受困,反倒不如这样干净。 “先生,请……” 秋阴退到一旁,让卜测上前对呆滞的王少亭治病。 “日月光明普照生,病消……” 卜测剑指一点,病邪之气顷刻间被拔出。 心里空荡荡,正呆滞的王少亭顿时恢复了精神。 “好了?我的病一下子就好了?” 王少亭惊喜不已,他起身拱手道:“多谢先生救命之恩,多谢秋阴娘娘保命之恩。” 秋阴额首应了一声,又道:“不必谢我,你照顾我有十几年之久,此番算是还恩,你我两清,以后你也莫要再来秋阴庙了。” 王少亭愣了愣,他拱手道:“秋阴娘娘,若说恩情,若无您早年救命之恩,小子如何能活到现在?此番您又保我性命,若说还恩,小子欠您的恩情才是难以还尽。” 罢了,随他吧!大不了,以后自己少在他面前出来就是。 “走吧!出去让你父亲安安心。” 卜测拿着自己算命幡,朝着门外走去。 “先生,秋阴去秋阴庙等您。” 秋阴看了王少亭一眼,转身消失,那一眼说不出有没有不舍。 …… “多谢先生搭救犬子性命,此番恩德千金难谢。” 王士锦双手捧着一个盒子递到卜测面前,言道:“先生,这小小谢礼,还望先生不要嫌弃。” 入手分量沉重,卜测打开一看,其内是一个小儿拳头那般大圆润珠子,周身有微光闪烁。 “世上东珠多见,但此珠在东珠之中却可称是极品,这般大小,再难寻相同一颗。” 王士锦颇为自得,言道:“先生救犬子性命,金银铜臭之物不足以表达谢意,唯有此珠可配先生之清流。” 卜测抬眼看向王士锦,的确是极品,蚌精的内丹,能不是极品吗? 王家是哪里不对?怎么专门和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杠上? 儿子是这样,老子这收藏也是这样。 是王家不对劲,还是这郑国不对劲? 卜测言道:“王会长客气了,此物价值不菲,太过贵重……” “不不不,先生,这颗珠子在贵重也不过是物品,与我儿性命相比不值一提,先生就收下吧!” 王士锦诚心相送,他想着卜测这般奇人,高人,今日结下善缘,来日也可以防不时之需。 卜测也不矫情,看王士锦确实真心,便收了下来。 不过,他也不是占便宜的人,这颗珠子分量不轻,他自有所报。 不过如今王家家大业大,福源深厚,什么都不缺,与其现在锦上添花,倒不如先记下,来日雪中送炭于他们更有利。 临行之前,卜测又赠了王少亭一卦,以全此缘。 王少亭听卦之后,主动于王士锦解释“心结”直说自己不想这么早娶妻,唯恐难当丈夫之责,又不敢和父母言说,这才害了病。 王士锦上下看了看儿子,儿子还是那个儿子,可是怎么觉得儿子多少有点不对劲? 离开王家,卜测缩地成寸,几步便来到了秋阴庙。 夜色降临,秋阴庙中仍旧有人来往,不是求姻缘,便是求夫妻和睦,未免麻烦,卜测只得隐匿了身形。 卜测一动法术,自身清光自然展露出来。 秋阴骇然看向卜测,这才察觉眼前真高人不只是高人,这一身清光,恐是仙人才有。 “仙师……秋阴不知仙师身份,多有怠慢,还望仙师海涵。” 秋阴拱手赔礼,她多少有点慌,自己虽未作恶,但私自利用人建庙收敛香火修行,怕是会被仙人当成淫祠,扰乱人类之妖。 卜测挥手一股清气托起秋阴,言道:“莫慌,你一身神道正气,任谁来都不必心虚。” “卜某过来找你,也并非要找你麻烦,而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一下。” 秋阴仍是有些惴惴不安,说是不慌,但面对仙人,她自认自己是妖族,如何能不慌? 哪怕她不作恶,但难保仙人对妖类天生厌恶啊! 秋阴连忙道:“仙师请讲,秋阴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卜测沉思道:“你如何踏入神道修行?神道修行传承,你从何处得来?” 据他所知,神道修行已经断层数百年,怎会突然出现?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天干点亮甲木生 感谢诸位书友对正版支持,也恳请其余的书友来起点支持正版! 秋阴说着说着也领会了卜测的意思,便顺带着讲出自己的意思,她一心只有修行,并无情欲所需。 她是一个树,就算真的化作人身,那也只是拟人,实际上本体还是一棵大树,一颗大树又岂会有人类的情欲所需? 世上多有话本编纂仙恋凡,女妖因与人生情放弃道行,放弃超脱机会,实则不过是人类一种普通且自信的妄想。 如果真的有妖精看上人了,不说完全,十之七八也是看上人的精气与阳气。 物种都不一样,看着只有怪异,何来美感?既无美感,又如何生情爱? 王少亭并非痴愚,他自然听得出秋阴说了这么多要表达的意思。 他低头自嘲一笑,言道:“何必言说这般清楚?少亭自然知晓,区区一个凡人,如何能配得上你?” “少亭并无妄想能与你合和生子,只是想默默陪伴你照顾你,做一些微末之事帮帮你……” 说是这么说,但心里还是忍不住酸楚难受。 既然心有所慕,又如何没有期待? 他本以为时日久了,或许可以感动她,让她陪陪自己。 自己一个普通人能活多久?不过几十年的光阴,对于她们这些非凡之类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却没想到,如今说的这么清楚,直接打破了他心中的美梦。 卜测在一旁抚须默看,这是树灵与王少亭之间的纠葛,理当他们自己找办法解决。 看着他们交谈,卜测顺手看了下王少亭的八字。 这小子今年正才入夫妻宫,所以正缘已至,今年之内必定成婚。 抬头又看向二人身影,卜测不禁轻笑,这倒是有趣了。 “罢了,王少亭,我自有办法免你相思苦。” 秋阴不禁有些急躁,这人世情爱果真麻烦,她本想好好说,奈何人类情感复杂,她越说,王少亭情意就越浓。 如此下去,还要纠缠到何时? 本来想引王少亭做个人间修行者,可传达自己的意思,如今看来只能作罢。 不等王少亭反应,秋阴豁然出手,掌心冲着王少亭胸口…… 卜测见状不禁一愣,下意识的伸手要去阻止,但不等他开始,秋阴已经收手。 她直接割裂了王少亭对自己的情感,秋阴天赋就在情感结合上面,能有办法让人家夫妻关系变好,自然也能反向动手。 如今,直接从根本解决,也不用那般麻烦。 罢了,从实质上来看,让王少亭对秋阴忘情对双方都有利。 不过,从情感上来看,对王少亭确实有些不公平。 可话又说回来,与性命相比,忘情又算得了什么? 王少亭若继续单相思秋阴,他性命难保,秋阴也会因此受困,反倒不如这样干净。 “先生,请……” 秋阴退到一旁,让卜测上前对呆滞的王少亭治病。 “日月光明普照生,病消……” 卜测剑指一点,病邪之气顷刻间被拔出。 心里空荡荡,正呆滞的王少亭顿时恢复了精神。 “好了?我的病一下子就好了?” 王少亭惊喜不已,他起身拱手道:“多谢先生救命之恩,多谢秋阴娘娘保命之恩。” 秋阴额首应了一声,又道:“不必谢我,你照顾我有十几年之久,此番算是还恩,你我两清,以后你也莫要再来秋阴庙了。” 王少亭愣了愣,他拱手道:“秋阴娘娘,若说恩情,若无您早年救命之恩,小子如何能活到现在?此番您又保我性命,若说还恩,小子欠您的恩情才是难以还尽。” 罢了,随他吧!大不了,以后自己少在他面前出来就是。 “走吧!出去让你父亲安安心。” 卜测拿着自己算命幡,朝着门外走去。 “先生,秋阴去秋阴庙等您。” 秋阴看了王少亭一眼,转身消失,那一眼说不出有没有不舍。 …… “多谢先生搭救犬子性命,此番恩德千金难谢。” 王士锦双手捧着一个盒子递到卜测面前,言道:“先生,这小小谢礼,还望先生不要嫌弃。” 入手分量沉重,卜测打开一看,其内是一个小儿拳头那般大圆润珠子,周身有微光闪烁。 “世上东珠多见,但此珠在东珠之中却可称是极品,这般大小,再难寻相同一颗。” 王士锦颇为自得,言道:“先生救犬子性命,金银铜臭之物不足以表达谢意,唯有此珠可配先生之清流。” 卜测抬眼看向王士锦,的确是极品,蚌精的内丹,能不是极品吗? 王家是哪里不对?怎么专门和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杠上? 儿子是这样,老子这收藏也是这样。 是王家不对劲,还是这郑国不对劲? 卜测言道:“王会长客气了,此物价值不菲,太过贵重……” “不不不,先生,这颗珠子在贵重也不过是物品,与我儿性命相比不值一提,先生就收下吧!” 王士锦诚心相送,他想着卜测这般奇人,高人,今日结下善缘,来日也可以防不时之需。 卜测也不矫情,看王士锦确实真心,便收了下来。 不过,他也不是占便宜的人,这颗珠子分量不轻,他自有所报。 不过如今王家家大业大,福源深厚,什么都不缺,与其现在锦上添花,倒不如先记下,来日雪中送炭于他们更有利。 临行之前,卜测又赠了王少亭一卦,以全此缘。 王少亭听卦之后,主动于王士锦解释“心结”直说自己不想这么早娶妻,唯恐难当丈夫之责,又不敢和父母言说,这才害了病。 王士锦上下看了看儿子,儿子还是那个儿子,可是怎么觉得儿子多少有点不对劲? 离开王家,卜测缩地成寸,几步便来到了秋阴庙。 夜色降临,秋阴庙中仍旧有人来往,不是求姻缘,便是求夫妻和睦,未免麻烦,卜测只得隐匿了身形。 卜测一动法术,自身清光自然展露出来。 秋阴骇然看向卜测,这才察觉眼前真高人不只是高人,这一身清光,恐是仙人才有。 “仙师……秋阴不知仙师身份,多有怠慢,还望仙师海涵。” 秋阴拱手赔礼,她多少有点慌,自己虽未作恶,但私自利用人建庙收敛香火修行,怕是会被仙人当成淫祠,扰乱人类之妖。 卜测挥手一股清气托起秋阴,言道:“莫慌,你一身神道正气,任谁来都不必心虚。” “卜某过来找你,也并非要找你麻烦,而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一下。” 秋阴仍是有些惴惴不安,说是不慌,但面对仙人,她自认自己是妖族,如何能不慌? 哪怕她不作恶,但难保仙人对妖类天生厌恶啊! 秋阴连忙道:“仙师请讲,秋阴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卜测沉思道:“你如何踏入神道修行?神道修行传承,你从何处得来?” 据他所知,神道修行已经断层数百年,怎会突然出现? 第一百一十四章 传道一经天命变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世上有这般孤寡老叟,自然也有孤寡老妪,或流浪乞女,或憨傻孤女,从中挑选一下配上一对倒也不难。 秋阴据实已告,以往也常有这般孤苦无依之人来求个姻缘,求个晚来伴,她都是这般做的。 卜测捋着胡须,起身道:“依你之见,何为缔结两姓之好?” 秋阴之举,只能算是情牵一线姻缘,让两个各自合适的在一起,但两个家庭未必合适。 缔结两姓之好,姻缘从来不是个人之事,乃是两个家庭结好之举。 君不见,有多少有情人硬是被家庭所累,或分,或亡,或成怨偶? 所以,世人只道漫天仙神,月老最轻松,殊不知牵红线更是身担重任。 “念你过往结缘配偶,他们婚后可曾有因家人所累?” 秋阴思索间,赫然发现不仅有,而且还不少,只不过都不是因为配偶而生怨,是因为家庭,只是道家人不理解,并无人认为是姻缘出错。 甚至,在此之前,秋阴也没有意识到是自己牵错红线,毕竟人家小两口的确感情甚笃。 “这……” 秋阴脸色一变,连忙起身拱手作揖道:“求问仙师,此中何道也?” 既然仙师能一眼看出自己错处,必然也了解其中蕴藏之道。 卜测抚须沉思,须臾言道:“两性结缘,情起源自二人,但情能否有所终,却并非自身之事。吾有一经,或可解你之惑。” 秋阴神色一紧,拱手道:“恭听仙师教诲。” 卜测细细回忆,前世与他来说恍如昨日,但思索起来又十分遥远,恍惚是梦,恍惚真实。 “世间男女,婚姻不顺,种种恶因,皆是自身造恶所致。有因前生,有因今世……” 比如刚刚那老叟,他何以孤寡半生? 概因他为寡母带大,却不孝寡母,年轻将要说亲之时,对老母亲非打即骂,又好吃懒做,荒废土地,荒废做工,这般混账,哪有好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故此,他就从当年耽误到了现在。 便是如今,依旧劣性难改,常有偷看女子之癖好,令人厌恶,正经寡妇哪怕孤寡也不愿意嫁给这等混子。 所以,若是不究前因,便给他善果,那好人何以好报?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恶行,就当有恶果。 卜测与秋阴讲道昔年太上老君传道点悟月老仙师之禳婚姻真经。 “贪嗔嫉妒,恶口妄言,不孝父母,不尊师长,不知礼义,不明廉耻……抛宗弃祖,不念人伦,致使星辰失度,运限滞留……” 凡此重重恶行者,自当运气流逝,有所天罚。 “岂不知人心即是天心,人心不古,天心不正,自会吉庆远离,祸患相侵,孤鸾入命,寡宿同程,咸池沐浴,红艳桃花,绞婚煞,破婚煞,重婚煞,离婚煞,隔婚煞,桃花煞,重夫煞,重妻煞,井水煞,三丁煞,八败煞,孤寡煞,煞煞相随,苦不堪言。” 命犯孤寡煞,成婚必生亡。 既主一地姻缘,便应当对此有所了解。 有些人可成婚,有些不可随意定下姻缘。 凡娶恶妻者,嫁恶夫者,自是有所欠有所补,不可一味牵出互补好姻缘。 婚姻之事,与卜测算命也有些许关联,故此卜测再传秋阴八字合婚法,一可看前因,二可看后果。 若要修正神,需当顺天意,定规则,立制度,当使天下善恶有报。 不只是报在个人之福,还当报在婚姻之中。 诸如恶妇欺辱婆母,虽少子无辜,亦当配恶媳受天理循环之报。 所以莫要嫉妒他人家婆媳和睦,恼恨自家乌烟瘴气,不如往前思索二十年,看看自己当年是何等做为。 诸如心不正谋取不义之财,自当配好吃懒做,口无遮拦之妻。 偏财,自有偏门出。 卜测讲道间,天地异像生出。 小院生红彩霞光,相思树上发出大红色的光华。 更有天空一排排红彤彤的喜鹊盘旋缠绕,飞舞间发出阵阵报喜的欢快叫声。 这异像一生,满城皆惊。 众百姓纷纷前来跪拜,祈求神仙庇佑。 秋阴受到点化,领悟其道,应下太乙贵人之喜,一缕光华从她本体相思树中飞出,落入卜测体内天命镜中。 光华闪过,外轮天干暗淡的“甲”木顿时被点亮,顿时光芒大盛。 卜测抚须点头,秋阴命格特殊,甲木为命主,果真就点亮了天干甲木。 正在思索天干再次被点亮一个,不知天命镜是否会在生变化。 忽然,卜测感知到一缕缕有些怪异的气息,从百姓身上自发汇入到天命镜中。 天命镜中闪过种种百姓成婚之美好,而后又闪过婚后之交恶的画面,令卜测心生疑惑,暂且领悟不得此为何意。 卜测想了想,天命镜有过这般大的变化,只有过两次,第一次就是他当初泾凉府救万千百姓之时,那会他看到天命镜中无数百姓经历,也看到了天命有缺,知晓善恶无报。 第二次,便是这一次,他此次从天命镜中看到无数百姓受婚姻所苦。 大安已经盛行起来的属相合婚法,可解部分婚姻之苦,但尚不能全部解决,更何况郑国属相合婚都未曾天下普及? 秋阴树灵回归本体,相思树身形猛地拔高,枝叶茂盛舒展,好似缓缓伸开双臂,她在感悟人间善恶。 不自觉的进入悟道状态,秋阴本体自生灵韵,使得相思树违背季节特征,违背习惯的绽放出朵朵红花。 卜测抚须额首,不愧为童子命格,这领悟力的确很强。 当然,还是自己讲道有天赋,他突然想到每次讲道,听者都能即刻悟道,一次两次还可说对方悟性好,次次如此,或许他要不自谦的承认是自己讲道特殊,这才能有如此奇效。 或许,与天命有关。 卜测正欲离开,忽然又见秋阴竟主动散出自己好不容易积攒的功德之力,流入那些她曾定下姻缘的夫妻身上。 脚步一顿,卜测顺势留了下来。 秋功德之力散出,那些百姓身上前尘恶行顿时烟消云散。 有那急的面红耳赤正在争吵的两人,忽然就消了气,心平气和下来。 也有那丈夫正在和娘家弟弟拳脚互殴,打的不可开交的忽然停下手来,哪怕被连打好几下,也没了怒气还手的。 诸如此类,前尘恶行尽数消除。 卜测捋着胡须看了一会,这才看出秋阴之意。 暗自点头,卜测心中赞叹,不愧是天命授印,这般大德,这般慈心,就非一般修行者可比。 秋阴此举,是在弥补自己之前之过。 事实上,之前的事情,不能算她的错,毕竟她确实不知,而且也是出于好心,且尚未造成恶果,但她却一力承担下来,主动弥补,可见其担当。 若是凡间官员也能如此,何愁百姓不安?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天干地支初相逢 秋阴散出功德之力,对于她自身道行必有损伤,且功德之力对于寻常的小妖野鬼诱惑力太大。 她既然有心行善,卜测自当护她周全。 反正没有什么急事在身,卜测便留了下来,给秋阴护道,使她安心修补曾经的漏洞。 一股强盛的气感威压,使得百姓难以入庙,只能在庙外徘徊。 不过,不能进来并不能阻挡这些百姓的热情,他们在庙外面跪拜的里三层外三层,直接将这边一条街道,三四条小巷子堵得水泄不通。 一直持续了三日后,天上异像慢慢散去,这些百姓才逐渐在官府的疏通下离去。 三日间,不少的野鬼妖邪前来,妄图夺取功德之力,或者想要趁着树灵虚弱,入住相思树中,均被卜测散发出来的气息惊走。 卜测看相思树,秋阴的决绝出乎他的意料,竟然还在散功德之力。 她修行神道不过才十几年,所积攒的功德之力并不多。 且功德之力,对于神道修行来说至关重要,相当于保护壳。 若是功德之力散尽,必有天劫人祸发生。 如今,秋阴几乎散尽了功德之力,甚至还在压榨修为之中的功德之力出来,此举于她来说已经可以看做是自残了。 甲木为万物之始,至刚至阳,果真是连自己的错都不能容。 秋阴八字之中有一劫,怪不得天授印也有劫难,原来是在如今埋下。 果然,福祸相依,卜测传道是指点了她,但她得了这般真经大道,也埋下了今后劫难之根。 卜测没有打断秋阴,此番是她自己的选择,若是打断,她如何做到无心无愧,道心无瑕? 又过两日,有百姓试探入内,果然已无影响,于是秋阴庙顿时形成了一个集会。 本来较为偏僻的小巷子,顿时变得热闹非凡,周围小贩云集,来往信徒不断。 那满树的红花更是成为稀奇一景,甚至本地知府几次亲自前来跪拜,领了不少人看满树红花。 今日,这知府又过来,命人摘下红花放入盒子中,火速送往京城,要去给皇帝献瑞。 大家看着满树红花,突然觉得红色极为亮眼,很是喜庆。 后来,人们便把成亲说成红喜事,起因便是这满树红艳相思花。 卜测负手而立,眉眼间露出凝重之色,秋阴功德之力早已耗尽,如此她是在榨取自己道行之中的功德之力,已经使得道行消退了近乎一半。 秋阴仍旧未有停止的意思,如此下去,她可要伤及根本了。 卜测能感知出来,秋阴并非不可控的散发道行,她现在若想停止,立即便可停下,但她没有。 掐指一算,卜测算出还有十分之二三成,经过秋阴牵线成婚,还未得到功德修补的。 这二三成,若是要全部补完,秋阴此后连化形都化不出。 想了想,卜测决定静观其变,不出手干预。 七日过去,红花凋零,秋**行几乎散尽,但还有一二十人未曾得到功德消弭婚姻下的交恶。 就这一二十人,若是补上,秋阴将一丝道行不剩,等同于重修再来。 此等魄力,远非寻常修士可比。 坐在树下,看着王家出钱动工扩建秋阴庙,听他们言说要在后面加一间屋子供奉秋阴神像,左右加两间耳房形成庙宇。 卜测忽然坐起来,不动不占,此动可占。 他抬头看向秋阴树上挂着的几片将掉未掉的红花,以此为卦。 抚须露出笑意,果然行善者自有天助。 这次不需卜测动手,自有人来相助秋阴。 卜测刚坐下,便见一人枯瘦身影,拄着一根长棍,摸索着进了秋阴庙。 一身破烂道袍,头发多日未曾梳洗,黏在一起,身上发出隐隐馊味的瞎眼老道走了进来。 刚走几步,他脚步一顿,抬头用瞎眼看向卜测,脸上露出惊愕之色。 “诶?” 瞎眼老道用力的挤了挤眼睛,他抬头又“看”向卜测,这下神色越发愕然,但愕然之中还带着惊喜之色。 看到这瞎眼老道,卜测就知道秋阴散尽道行也不会有事。 卜测笑道:“陆元道长,多年不见,怎么不认得卜某了?” 这老道士,正是多年前卜测在泾凉府所遇,那冒着天机反噬的危险占卜出泾凉府大灾,而后示警百姓,却被百姓无视的老道士陆元。 陆元如今样貌越发的苍老枯瘦,看他这身行头,应当也是盲了眼睛多有不便所致。 “认得认得,贫道便是忘记自己是谁,也不会忘记仙师您!” 陆元惊喜不已,他连忙上前见礼。 没想到,时隔多年,他竟还有再见天命仙人的福源。 卜测一挥手,清风托举陆元,免他深礼。 周围百姓看着陆元对着空气又是作揖又是喜笑颜开的不由得都愣住了,又惊恐又惊喜的打量陆元。 卜测弹出豆兵,未曾化形豆兵便已结出阵法,立即就无百姓注意到陆元。 “坐……” 卜测抬手虚引,面前空地顿生石凳。 陆元看着卜测,恍惚间感觉自己眼睛又复明了。 看仙人看的是那么清晰,那么真切,视力前所未有的好,便是当年没瞎之前也比不得。 实际上,陆元眼睛一直未曾睁开,他眼睛复明自然只是错觉。 “仙人,您竟然在此处……怪不得,怪不得此处仙气四溢,城中天生异像。” 陆元直言,他就是被这股隐约可见的清光给吸引过来,连夜从隔壁县走了过来。 卜测笑道:“陆元啊陆元,吸引你过来的可不是卜某,而是它……” 言说中,卜测示意陆元看向相思树。 陆元点亮天命镜中的寅木,秋阴乃是甲木,寅木其中藏有甲木的本气,此本气对于八字命局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所以,陆元来此,是受到甲木之气的影响。 抬头看向相思树,陆元模糊可见一道男女莫辨的身影,只是这身影气息越发微弱,仿佛沉睡,又好似是寿命将要耗尽。 除此之外,陆元还可看见一个模糊的大树影子。 他下意识的上前伸手触摸,竟然就是一颗大树。 他惊奇不已,要知道他自从遭受天机反噬之后,除了天命仙人之外就再无看见过任何一景,更别提实物了。 所以如今可看到这颗大树,让陆元很是迷茫。 “仙人,这是?” 陆元不解的看向卜测,不知仙人所说是何意,更是不知这棵树与自己来说有何特殊。 第一百一十六章 收徒传道报善行 卜测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下秋阴,好让陆元有所知晓,至于其他的事情,就留作他们日后自行谈论吧! 卜测问道:“你何时出了大安?” 他遭受天机反噬,视力受损,身边又无个弟子相随,从大安走到郑国,千里万里之遥,可想而知其中艰难与辛酸。 陆元除了占卜之能,本身再无其他术法,身体也只是普通身子,否则当初也不至于反噬险些丧命。 所以,他的身体其实是很孱弱的,看如今沧桑老态,就是一个普通老者,能走过这么远的距离,可见其恒心毅力。 陆元怀里抱着自己的拐棍,言说道:“当年天灾过后,泾凉府死伤百姓不少,多亏了仙人您留下的药,让老道救活了不少人……” 就算有那种特效药,但很多人仍旧是留下了多年难以痊愈的创伤。 陆元为了医治那些人,一直在泾凉府待了七年之久,这才终于将能治疗的都治了,剩下的不是送走了,就是实在治无可治,而他在泾凉府也得到了全城上下的爱戴。 被人恭敬尊重伺候,陆元只觉得不自在,所以某日之后,谁也没有告别,便悄然的离开了泾凉府。 此后,他四处游走,给人治病换取少量路费和食物为生。 这一走,不知不觉的就跟着一队行商来到了郑国。 说完了自己,陆元又想到了一事,接着又说道:“仙人,当年泾凉府百姓为了感念您的恩德,为您建庙立像,可不知为何两年后那庙和神像突然崩塌……” 此后,那庙怎么建都建立不起来,倒是没有人员伤亡,可建庙不成,还是引起了一些恐慌。 多亏刺史江青云站出来解释,言说仙人是体恤百姓不易,所以自行毁了庙宇,免百姓祭拜耗费,是仙人对大家的爱护,这才将百姓安抚下来。 卜测眼神一虚,脑海中想起当年之事,说道:“神庙的确是卜某自己所毁……” 说着,他看向相思树言道:“建庙吸香火,乃是神道修行的路途,与卜某所行不符,故此自毁神庙。” 神道当年断绝的内情尚未查出,若是当年他不是意气风发的自毁神庙,沾染神道修行,想要查出此事,怕是要更难。 果真,一饮一啄皆有定数,一言一行皆契天道。 陆元想的也是这样,以仙人的神通,除非他自己不想被祭拜,否则还有谁能,或者说还有是谁敢毁仙人神庙? 卜测法眼看向陆元,问道:“早些年,卜某见你之时,你身上还有些修行的清气,怎么如今半分都无了?你那一手占卜之术可是已经荒废?” 陆元没有修炼身体的法门,所以他的修行就是那占卜术,如今身上半分清气都无,只剩下功德之力,可见他这些年没少做好事,但也许久没有参悟过占卜之术。 陆元听到这话,叹息一声,语气有些怅然的说道:“当年天机反噬,让老道险些丧命,虽从无后悔,但毕竟反噬仍在,身体难以承受,若是在算,只怕要立即丧命。况且……” 说到这里,陆元又是重重一声叹息。 “实不相瞒,老道瞎了眼睛,这占卜之法也已经无法动用……” 陆元所学的占卜之法,乃是需要运用古老龟甲占卜法,以及推衍天星占卜,这些都需要用到眼睛,可是如今他眼睛瞎了,再难视物,如何还能占卜? 别说身体承受不住,就算身体能行,也失去了这占卜的本事。 卜测捋着胡须沉思,叹息道:“造化弄人,着实可惜!你那占卜之法,可窥天机,确实有妙用。为了不相干的人断送,着实可惜,如今心里可曾后悔?” 陆元听到这话愣了下,他没想到仙人竟然会说出这句话。 回过神来,陆元连忙回答道:“修道习法,本就为了救济天下苍生。能救上几人,老道死也是死得其所。老道未曾后悔,只恨学艺不精。当时若非仙人您出手,只怕无人听老道之言,枉死也难救一人。” 他没有后悔,但每每想起来却还是忍不住后怕。 卜测满意的点头,赞叹道:“善,大善!” 陆元虽是凡人,但已具仙心。 或许有人觉得他假,觉得他痴愚,笑他吃了大亏,但那些人何尝不是可笑之人? 井底之蛙如何可看天外世界?只是计较眼前得失的聪明人,岂知失去的不是更多? 世上若无此等人带来清香,又该是何等恶臭? 卜测问道:“陆元,你师从何处?可有传承?” 陆元叹息一声,说道:“四十年前入道门,小山小院修法门。不敢言说有传承,只有冠巾师一人。” 陆元情不自禁发出感叹,他脑海思绪匆匆飞到几十年前。 卜测恍惚见还以为是那几颗老树变化模样了,这介绍法,倒是让他想起当年初见另外几棵文化树的时候。 回过神来,卜测抚须言道:“卜某看你与占卜之道有所天赋,荒废岂不可惜?况且,你为救百姓而伤,岂有平白落寞凉了热心之理?” “卜某这里有一套占卜之法,还有一套算命之法,皆可传你,你可愿意习之?” 陆元只有一个冠巾师,就是他正是成为道门弟子给他冠巾的老道士,这并不是拜师,而是入道门的仪式,所以算起来陆元没有师父。 至于他那占卜之法,也是偶然所得,自己研习,无人教授,更是算不得传承。 陆元听到这话,愣的不知所措,他……他还有这个资格? “我……老道……老道还能有这个福分?” 卜测笑道::“善行岂能无福?你若是不愿……” “愿愿愿……我愿意我愿意……” 陆元说的急促,生怕仙人收回条件,差点没咬到舌头。 “弟子……弟子拜见师父……” 陆元扔开手中拐棍,直接跪拜下来:“师尊再上,受弟子三拜九叩之礼……” “善!” 卜测安然受下,待到陆元三拜九叩后,伸手扶起陆元。 陆元紧闭的眼睛,激动的泪流不止,他眉头紧皱,眼睛的酸痛难掩他心中的欣喜。 这双眼睛,为大道之伤,卜测也是没有办法,不过没有肉眼,却可以有法眼。 肉眼不过看物,法眼却可看心,看本源。 第一百一十七章 盲派命理传盲徒 八字算命术,侧重点不同,所以分为不同的流派,其中最为代表的大致可分两种。 一则书房,二则盲派。 两派因侧重点不同,所以算命来同一八字或许会有出入之处,但两派也有互通之处。 卜测因家中传承,所以不论盲派还是书房他都有研习,如今已是融合其中,直看八字本源之道。 陆元身体孱弱,而是眼前全瞎,所以卜测传他八字算命,只能从中挑选出适合盲人的技法,技巧。 天干地支,生克刑合,卜测一一为他讲述。 紫川府百姓发现,秋阴庙不知何时竟然多了个瞎眼老道的算命摊子。 总有猎奇的,算命之法听说只有大安才有,如今传到郑国,自然有人觉得新奇跃跃欲试。 “道长,你算一命如何收费?” 陆元言说道:“凭君自给,不拘多少,若是无钱,给个饼子,窝头都行。” 百姓穷苦,一口粮食一口命,陆元就不说馒头了,能给个粗粮窝头都行。 “那道长你给我算一下……对了,这个是不是要什么生辰八字?俺可没有啊!还能算吗?” 一听说随便给,给多少都行,众人立马心动,问话那人生怕被别人抢了先,先声要算。 生辰八字不过才兴起十来年,他不知道自己多大,但肯定比十来年大,所以并不知晓自己生辰。 陆元言道:“亦可。” 卜测自然知晓如今世上多有不知生辰八字者,自己有天命镜可用,但陆元却无。 因此,卜测另传他摸骨算命法。 算命,有八字可算,有相术可看,有紫微斗数可推,也有摸骨可看。 其中与骨有关的,又分称骨和摸骨。 称骨乃是以生辰算出骨头重量,以此来算命的贵贱好坏,但却难能细算。 摸骨则是摸骨骼的形状,大小,起伏状态来算,虽不如八字那么细致可算尽一生起伏,但对于常人来说摸骨算出的绝对够用。 摸骨不是要摸变全身,只需面骨头骨以及手骨即可。 卜测几乎不用摸骨法算命,一则是他用不着,他还有别的更多手段可用,二则他当年本事不大的时候,性格难掩缺点,有洁癖,又可视物,自然难以对油光发亮的他人脸颊摸来摸去。 若是女子的话,卜测又介意男女之别,所以他未从用过。 陆元老道这个徒弟就没那么多顾虑,他眼睛看不见,更能免去外因干扰,可专心摸骨,静心以骨头形状来说话。 让那男子伸手上来,陆元左右摸了摸其掌骨。 其人手掌触感粗糙,骨节粗大,可见是个做体力活的人。 这样的人,如果不解摸骨之道,必定会认为就是个苦力劳碌命。 实则不然,或许他当下是苦力,但却未必一辈子都是苦力。 来人虽是做苦工的,但其指骨近乎方正,且颇具长度,并不是短粗短粗,而是长粗。 在摸手臂,粗壮修长,陆元老道险些没有摸透粗厚皮肉下的臂骨。 单看手骨可看出这人目前虽然是立功,但却非一生劳苦命,他命中带财,若要看他能否取得,何时可取得还要看他头骨。 一摸天成骨,以此断智慧,福源深厚否。 先摸额头上面的前额骨,俗称大脑门,以此处看聪明才智,是否带有福源。 二摸颧腮骨,以此断姻缘,夫妻相克否。 再摸颧骨和两腮骨头,此处看婚姻,断命主婚姻如何,看其人是否克妻或者克夫。 三摸日月骨,以此断命运,起伏波澜否。 日月骨,又称作龙角骨,在双眼末尾上方,左边为日,右边为月,结合眉骨一起摸,以此来看一生的运势曲折。 四摸玉堂骨,以此断行程,奔波劳碌否。 玉堂骨位于太阳穴附近的迁移宫内,所以又称作驿马骨。 顾名思义,驿马便是行动是奔波,以此来看其人是背井离乡,劳碌奔波,还是坐享其成,本地得利。 五摸印绶骨,以此断田宅,安稳多产否。 印绶在耳朵下面,就是下颚与上颚骨挂钩连接处,此处可摸出田宅福寿,断出吃的好不好,口舌怎么样,有没有妨害等、 六摸巨鳌骨,以此断能力,权贵低贱否。 巨鳌骨位于耳朵与脸颊中间,此处可摸出能力如何,比如文武之才,是权贵还是低贱的命。 七摸后枕颈,以此断人性,刻薄无情否。 后枕骨连带着后颈骨,此处可摸出来其人为人性格和心性,断出是否是刻薄无情之辈。 八摸鼻喉耳,以此断子孙,克子孤老否。 鼻梁骨头和喉咙骨以及耳朵骨头一起摸,以此来断出子嗣如何,有没有孩子,是不是克子命。 至此,摸完这些骨头,陆元心中已经有数。 无人可看见的属下,卜测坐在藤椅上,抚须看陆元一一道来。 满意的点了点头,陆元与此道的确有天赋。 不过两日功夫,就已经甚少出现差错。 算命与别的不同,影响人家一辈子的事情,若是出现些许差错,万一人家信以为真因此而生事端,那便是罪孽。 因此,卜测未着急离去,就是在给陆元查缺补漏,免他出错留恶果。 算命其实又很吃经验,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卜测可传他技法,但却需他自己从中领悟属于自己的技巧,否则一位模仿卜测的技巧,那陆元不是在算命,而是在模仿卜测。 算命之道,一点吃不准之处都不可妄言,陆元性格谨慎,倒是甚少因为轻妄出错,他大多数错的都是错估人心。 比如,有一女子慕名而来,又是掩面,又是带着手套,把自己装扮的好似足不出户的深闺千金一般,比寻常来此的少女裹得都严实,单看这造型定会以为她是个害羞内敛的女子。 实际上,此人却是桃花缠身,一身淫气,隔着衣服之外,又垫了白布,也难掩其人轻贱之骨。 正所谓,算卦不留情,留情卦不灵,陆元是个老实人,他自然据实已告,却不想那女子恼羞成怒,破口大骂,直说不准,还要砸了陆元的挂摊。 本来大家也犯嘀咕,但一看这女子出口的污言秽语,谁还能看不出她为人如何? 第一百一十八章 登临帝位心难平 大安,皇宫。 新帝登基,普天同庆,大赦天下。 然,一片喜色之中,因后宫主位空悬尚未定下而暗潮涌动。 当年李隆钧刚刚登基,权力不稳,父子二人虽登临权贵巅峰,却是过的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三公六部,任何一个一品大员出来,可能影响力和权利都比他们父子二人多。 为了安稳政局,也是为了拉拢大臣,李恒几乎把自己卖给了那些大臣。 这个尚书家许个妃位,那个丞相家定个姻亲,还别说真让他靠着联姻,稳定了局势。 李恒和李隆钧父子二人励精图治,徐徐图之,分化重臣,一步步将权利收拢回来。 如今,能威胁到他们父子二人的大臣已经没有了,但那些能臣还是留下来不少。 李恒登基三月有余,皇后的位置却一直未曾定下,每次朝会百官几乎都会为此争的不可开交。 拖得太久,不仅前朝急切,后宫也是明争暗斗起来。 李恒后宫可比他爹花里胡哨的多,可谓是百花争艳,万紫千红,他爹当了那么多年王爷,还当了八年之久的皇帝,后宫总共也不超过三人。 “前朝后院都闹腾的太厉害了,你这后位也该定下来了。” 小桌上坐着一家四口,吃的也并不奢华,只有四五个菜而已,很难想象这是大安两代皇帝的饭桌,便是寻常富贵人家吃的都比这丰富。 太后看到儿子就忍不住念叨,不是她喜欢多嘴管事,而是那些女人都闹到了她跟前来,可太烦人了。 “你爹当皇帝的时候,我都没这么心累过。” 太后埋怨了儿子一句,他们夫妻俩都是过过苦日子的人,如今好不容易不用提心吊胆,就像悠闲悠闲过几年。 结果如今还要被迫看一大堆儿媳妇在自己眼前闹宫斗,她还得主持公道,烦都烦死了。 “你定下来,也省的她们来我跟前打主意。” 这些话李隆钧不好多说,毕竟他已经退位,若是在干预,难免会让百官心思活络,他可不想再找麻烦,退下来就是想轻松轻松,否则作甚退位? 李恒叹息道:“此事却是麻烦,要平衡前朝,又要稳定后宫,人选不可不慎重。” “孩儿正要问问爹和娘的意见,你们心中可有满意人选?” 李隆钧瞥了李恒一眼,那么多年他才发现这个儿子真是不可小觑,别看他现在问询,实际上只怕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他们说也白说。 太后却只当儿子真的定不下来,还在认真的思考。 小公主却是举手道:“哥哥,你定不下来就选满嫂子吧!那么多嫂子,就满嫂子最好,其他的都很假。” 这道这个,太后也是认同点了点头,林满那孩子确实不错。 以前因为李恒追她闹出过笑话,太后对林满还颇有意见,认为那是一个祸国殃民的妖精,惯会勾引男人。 如今了解之后才发现,那孩子是真不错,性格好,学识好,见识多,心底还很善良,比那些端着装着的大家闺秀可好太多了。 主要是,那些大家闺秀出身权贵之家,惯会奢靡享受,林满虽说小门小户,但更识大体,与过了苦日子的太后很契合。 李恒眼眸沉了沉,任由小妹和母亲说着林满好话,他却是端着碗一言不发。 李隆钧看在眼中,别看林满在后宫之中好似最无背景,最无出身,但他知道,真要论起来林满的背景那些天之娇女全部加起来都比不上。 凡俗权贵之家,怎比仙人为师背景大? 饭后,李隆钧借口让李恒陪着自己出去散步。 父子二人挥退众人,李隆钧这才提起正题:“方才你母亲和小妹说林满,为父看你神色不对,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 儿子城府深沉,喜怒不形于色,甚少能有什么让他这般挂脸之事。 李恒扶着李隆钧在假山上的凉亭坐下,居高临下看着远处风景,言道:“爹,孩儿最近时常在想,您说咱们一举一动到底是自己想做的还是被其他力量所控制?” 李隆钧笑道:“你怎会突然生出这般想法?如今你已是君王,除非你想做,否则谁还能勉强你不成?况且,此事和林满有什么关系?” 李恒幽幽一叹,脑海回想起当年的那个小院。 “爹,林满确实很得孩儿的心,她与其他庸俗女子全然不同,她有想法,有才华,有学识,很多想法她甚至比朝中重臣与孩儿的想法更加契合,若是按照抛弃一切只看喜好,孩儿心里是认可她当皇后的。” 如果说谁有那些女人之中,谁有能力搭理好后宫,让李恒完全没有后顾之忧,那必然是林满,可以想象如果林满当皇后,他会是多么轻松。 李隆钧点了点头,言道:“林满若是男儿,可为朝中肱股之臣。” 顿了顿,抬头看向李恒,他接着说道:“你现在说这些,就是说不准备立她为后?” 李恒一脸纠结之色,他转身坐下眼神变得有些游离,言说道:“爹,孩儿当年将贴身玉佩留给林满,并非是因为那颗仙桃,而是听闻,卜先生曾说林满命格贵不可言,可为天下最尊贵的女子。” 时隔多年,当年具体的情况李恒已经记不清楚,他把自己当年的猜测误以为是从卜测亲口说出的话。 李隆钧应了一声,看向李恒:“那你还纠结什么?” 李恒说道:“如今您不理朝政,孩儿算是天下最尊贵的男人吧?若是,孩儿一直压着不封林满,您说是卜先生所言出错,还是会有其他男子封她?” 李隆钧惊愕的看着李恒,这孩子突然疯了? 李恒接着说道:“当年您带着孩儿去找卜先生求医,他还让您许诺给文太子平反昭雪,可见卜先生早就知道您会当上皇帝。” “所以,如今孩儿在想,您能当上皇帝,是不是卜先生的安排,咱们实际上都活在他的掌控之中。” 啪嗒…… 瓷白如玉的茶盏落地,瞬间摔的四分五裂。 李隆钧瞪大了眼睛,起身抖掉身上茶叶,他神色又惊又惧,又气又有些好笑,极为复杂。 “李恒,你疯了不成?” 李隆钧气笑了,斥道:“你才当了几个月皇帝,就想学你皇爷爷的毛病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仙人岂会控凡夫 “儿啊!皇权迷人眼,为父不希望你成为迷失自我的人。” 李隆钧或许觉得自己刚才语气太重了,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你皇爷爷独断专行,自以为天下唯我独尊,可以掌控天下,殊不知皇帝也只是凡人。” 虽说子不言父过,但此处没有外人,况且李隆钧确实觉得自己父亲的行为有些过分。 “不要以为你我不同于他人,我们只是命好做了皇帝,实际上与别的人并无什么不同,一样的血肉之躯,一样的数十载寿命,一样的每日要辛勤干活,在仙人眼中,你我不过芸芸众生的一份子,或许还不如普通百姓重要。” “你何以为仙人会控制你我?控制天下?卜先生洒脱逍遥,别说控制你我,怕是多看你我一眼都嫌麻烦。” 李隆钧觉得自己儿子的想法非常危险,且不说卜先生仙人的身份,便是当初的救命之恩,也不该这般去想他,如此岂非恩将仇报? 凡是背信弃义,恩将仇报的人,能有什么好下场? 李恒微微仰头,看向凉亭之外的天空,他说道:“孩儿就是绕不过来这个弯,孩儿能做皇帝,到底是自己的能力,还是真的命中注定,不论孩儿怎么做都是一样的?” 他不敢在自己身上尝试,于是就想在林满身上尝试一下。 他就不给林满封后,甚至刻意压制林满的位分,他想看看到底是自己厉害,还是命运厉害。 李隆钧看着儿子深沉的神色,觉得儿子真是要入魔了。 李隆钧斟酌道::“命中注定,也需你自己伸手去拿!难道说,你命中注定能活到现在,你闭着嘴巴不吃饭就能活下来了?” “卜先生所说天命所归,为父的理解是基于你我本性来说,如今大安适宜你我这样的帝皇。” “倘若你觉得怎么折腾江山都是你的,那你就错了,百姓为水,君王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别看如今满朝上下无不臣服,若是你倒行逆施,残暴为君,这些读书人中总有有风骨的,有爱民的去讨伐你,百姓也会舍弃你,江山易主也并非难事。” 人间清醒李隆钧,他生于皇宫但却是活在民间,从十岁就被永康帝嫌弃的踢出皇宫,他更多的是和街头市井百姓生活在一起。 基于百姓想法出发,谁能让他们过好日子不被权贵欺辱,谁就是好皇帝,值得他们爱戴追随。 所以,李恒所说自己当皇帝与自己能力无关,那是不对的。 你能当上是你命好,还遇见自己这个不爱权势的老爹,但重要的也是他的能力值得自己和满朝文武大臣认可,否则这高寒之位如何能坐稳? “恒儿,为父知道你如今的心态,为父当年刚刚登基的时候,处处被大臣压制,甚至还被权臣羞辱,也是很气很恼怒很想不开,凭什么为父已经是皇帝还要被他们掣肘?忍受他们给我气受?” 李隆钧自嘲的笑了笑,说道:“后来为父就想明白了,为父是坐在皇位上,就自觉自己与众不同,其实与众不同的不是皇帝,而是权力。” 权力掌握在谁的手中,谁就可以与众不同,所以皇帝只是一个称号,一个看似尊贵却容易让人迷失自我的称号。 “你如今便是如此,听着那一声声阿谀奉承,万岁万岁迷失了自我,以为自己真的就该万岁,以为自己真的就是人间至尊,当你想起来曾经求医被主宰命运的时候,你就接受不了,因为那是证明你平凡,戳破你幻想的证据。” “可我们只是凡人,为何要去与仙人比高低?儿,你得清楚,我们甚至连与仙人比肩的资格都没有。” “仙人心中是天下,你我心中是江山,是权利,天下是百姓的,江山是咱们李家的,谋私之人怎配与为公的仙人争鳌头?” 李隆钧没有自贬,他是看的太清楚,太明白了。 他们当皇帝,当好皇帝,虽然说确实有心疼百姓的意思,可归根结底,还不是为了延续李安江山吗? 仙人畅游四海,为的却是天下百姓的安稳,他们皇权臭味岂可与仙人相提并论。 李恒眉头紧皱,沉默不语,他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被父亲直接撕掉了脸面。 李隆钧拍了拍李恒的肩膀,又说道:“就算不说这些,为父告诉你,你能当皇帝,就是因为卜先生给你的,你又待如何?是不做皇帝以抗天命,还是要去找卜先生拼命,恩将仇报,与救命恩人为敌?” 这…… 更现实了,李恒有些委屈的看着自己父亲,这两个他哪一个也做不了了啊! “孩儿……孩儿都做不到……” 不当皇帝,他要么死,要么生不如死。 找卜先生拼命,他还不如先一杯毒酒赐死自己,反正也是一死,别看他是皇帝,想要和高深莫测的仙人对抗,还真没那个本事。 “爹,孩儿就一时间转不过弯,钻了牛角尖,您说的也太狠了。” 李恒少有露出本性,撒娇着埋怨了李隆钧一句。 李隆钧嫌弃的甩甩手:“去去去,都当皇帝了还没个正行。” 李恒确实适合当皇帝,调整心态的技巧极为熟练。 李隆钧接着说道:“儿,莫要与天命抗争,你我能当皇帝,本就是因为天命所归,你反抗天命,岂非就是在掀翻自己?” 年号天定,意是便为天命所定,如今又要和天命赌气,这不就是在打自己的脸? 李隆钧起身背着手走到凉亭边缘,眼神露出慈爱之色:“儿啊!你活的比为父更累,少有能如愿顺心之事,如今天下安定,百官臣服,就按照你自己的意思去做吧!外面与他们平衡权术,家里就该有个家里的样子。” 那一群女人都是为了权利而来,让她们当上皇后,不能说绝对,但十有八个九都会为自己娘家谋私,平白弄得家里乌烟瘴气。 李恒长处一口气,脸上难得露出真正轻松的笑意,说道:“孩儿知道了,这就立诏书封满宝为皇后。” “嗯,行了,既然你想明白,为父就安心了。” 李隆钧背着手一边走一边说道:“以后再有想不开早点说,为父好早点做准备。吓得老子,差点就要想办法跟你娘给你生个弟弟了。” 李恒无奈摇头一笑…… 天定元年,空悬数月的后位终于定下,出乎朝臣意料,竟然是区区翰林的侄女,那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小丫头。 因为李恒态度强硬,故此朝臣明面上不敢闹出风波,但暗地里却暗流涌动,一场针对性的杀机酝酿。 天命编纂师 第一百二十章 人间受冤怒老天 郑国因为地理尤为适宜桑树成长,因此古来便是盛产绫罗绸缎之地。 如今,郑国仍旧是诸多国家之中,丝绸品质最好,产量最多的国家,甚至连比之强盛的大安都是远远不如。 卜测授徒一旬后,便离开了紫川府,来到了安宁州,一个山清水秀桑蚕遍地的好地方。 天下丝绸出郑国,郑国丝绸在安宁。 安宁州未必家家户户种粮食,但必定是家家户户种桑养蚕。 安宁州四个府,四个丝绸种类。 卜测今日到了宜秋府下的白川县,此地所精的乃是光彩灿烂,形如天上飞散流云一般飞云锦。 既然来了郑国,又恰巧来到了盛产丝绸之地,不置办几件衣服,岂非白走这一走? 抬眼看向远处天空,卜测抚须想着,正好他要做的法器也可以找到配件了。 当初在水泽县灭了柳树妖,卜测得到了一块树心,近来他给陆元授道之时,顺便处理了一下。 炼化精华,除去糟粕,卜测将树心制作成神农氏的古琴。 只是这般的琴,若是只用寻常琴弦未免太过浪费。 这安宁府不错,其中应该有他能用的琴弦。 背着手,一步跨出,悠然的走在路上,朝着县城方向走去。 山间崎岖不平的山道上,一个三十多岁妇人带着一双大的不足十岁,小的不过五六岁的儿女费劲的拉着板车。 板车上,有一个已经在湿热天气下发出异味的男子尸体。 板车沉重,妇人身体单薄,便是有两个孩子在后面推着,可孩子又能有几分力? 莫说是在崎岖的山道上,便是在平坦的大路上,她们母子三个拉着也是极为吃力。 路上一个小小的凹陷,都足以让她们费劲磨难才能拉出来。 刚走不远,又是一个路坑,三人费劲的拉着,沉重的木质车轮,陡然被来回推搡的惯性甩了一下,一侧车轮便从车架上掉了下来。 嘭…… 板车侧翻,那已经死相骇人的尸体也跟着翻滚到了地上。 两个孩子忍不住吓得惊叫起来,哪怕这个人是他们父亲,他们也难掩惊恐之色。 “别怕别怕……你爹那么疼你们,不会害你们的。” 被拉车带子带翻在地的妇人连忙安慰一双儿女,只是这话刚说完,她抬头看到自己丈夫的尸身,脸上被得沾满了土,忽就忍不住痛哭了起来。 她一直在咬牙忍,可看到前几日还活生生的丈夫,忽然就成了这个样子,强撑的坚强一下子就崩塌,她崩溃的大哭起来。 “老天爷,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欺负我?” 妇人想起伤心事,一边哭一边悲愤的骂道:“那些良心坏透,黑心烂肺的人,你保佑他们发大财,当大官,我们兢兢业业的本分人却要被折磨的活不下去,你到底有没有眼?” “老天爷,你不开眼,你不开眼啊!你也是个没有良心的,你专为坏人做主,不顾好人死活,你算什么老天?你个贼老天,你把我们母子三个也带走吧!既然你要让世上没有好人,那你就把我们也给劈死吧!” 妇人哭的泣不成声,却还是难掩怨气的指着天怒骂。 “这什么世道,这是什么世道啊?这世道还有一处说理的地方吗?啊?这该死的贼老天,害死的狗官,该死的魏不仁……” 两个孩子看到母亲状若癫狂,也是吓得哇哇大哭不止。 路上有行人路过,见到这一幕,也是远远躲着,快步离开,竟无一人上前搭把手。 妇人骂过哭过后,冷静了下来,起身忍者身上的疼痛,捡起板车轱辘,重新套了上去。 撤掉头巾,在木轴外面缠绕一圈,防止车轮再次掉下。 安装好车后,她又费劲的一点一点的拽着丈夫沉重的尸身往板车上搬。 常言道,死沉死沉,死人的分量尤为沉重,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弄上去? 她咬着牙,使着劲,哪怕每次她累得脸色发白,都无太大功效,也硬是没有对过路行人开口求帮忙。 忽然,她感觉背上一轻,扭头看去,便看到几个脸色有些发绿,神情稍显木然的几个男人抬着她身上的尸身放到了板车上。 “这……谢谢……谢谢几位大哥……” 妇人连忙道谢,一张口没忍住泪水,声音发颤,险些再次崩溃。 “不用谢……” 忽然,一个拿着折扇的年轻俊朗的锦衣公子出现。 “大嫂,方才我远远听见你的骂声,似是有冤情在身,不知可否与我说一说?” 说话间,那几个帮忙的男子,都在那锦衣公子身后站去,妇人这才看明白,原来这些人都是这个少爷的随从。 “大嫂,你不要害怕,我姓卜,乃是一个松师,若是你真有冤情,不妨告知于我,或许我能为你想想办法呢!” 没错,这锦衣公子正是变幻后卜测。 路过此地,卜测被这妇人谩骂老天仙神的声音惊动,这才幻化了样子过来问个情况。 妇人听到这话,立马就冲卜测跪了下来:“步公子,我有冤,我有天大的冤情,我相公无辜枉死,我一个妇道人家状告无门,若是您真的能给我相公讨一个公道,我……我就是倾家荡产,也一定会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家里还有些祖产,若是不够的话,他们母子三人哪怕终身为奴报答也行。 卜测伸手扶起妇人,言说道:“大嫂,无需如此多礼。究竟所因为何,让你这般悲愤?” 妇人好似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当下也顾不得别的了,直接就站在路上讲述了起来。 这妇人夫家姓徐,丈夫名叫徐文,家住在白川县下的白水镇,家中也是种桑养蚕的大户。 原本家里靠着桑树养蚕织绸过的也算安稳,虽然辛苦,但还算能吃得饱。 徐文也是个好男人,看着妻儿辛苦,于心不忍,便开始想法子多挣点钱。 徐文读过两年私塾,要说多么有学识不见得,但读过书的人脑子就是要比文盲聪明一些,还真别说,确实让他找到了挣钱的门路。 徐大嫂说到这里,泣不成声,悲痛的几乎失声说不出来,她真的好后悔,当初没有拦着丈夫,否则也不至于如今生死永隔。 卜测也不急,等着她情绪平静一些接着讲。 第一百二十一章 公堂之上诉分明 啪…… 惊堂木一拍,两对衙役拉长了声音高喊“威武”。 县令姓胡,其父希望他能有所作对,故此给他取名单字一个为。 胡为毛发稀疏,八字胡两边站,人中空出一指宽。两只眼睛像绿豆,嘴巴薄薄似纸片。 就看这人样子,这就不是个聪明激灵的人。 眼中未曾有清光,身上不见有正气,这官位也不知如何得来。 胡为拿起状纸,迷糊绿豆眼看了许久,这才抬头看着堂下傲立的卜测。 “你要状告魏福仁魏员外?” “大人,是民妇要状告魏福仁,他为富不仁,害我相公性命,恳请大人主持公道。” 胡为够着身子,这才看到桌案下面跪着的母子三人。 “又是你,徐沈氏。” 胡为看到徐大嫂后,气的猛地一拍桌子,恼怒的呵斥道:“本官不是已经给你调节好了?你家相公乃是自己走夜路摔死的,这岂能怪到人家魏员外身上?” 徐大嫂气急失语,她怒的不行,心中有千言万语要说,却是张口急的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狠狠掐着自己,浑身发抖,却就是说不出一句话。 “看看,你自己都哑口无言了。” 胡为呵斥道:“行了,念在你刚丧夫的份上,本官不与你计较,若是今后再敢来闹事,本官可不会轻易饶了你。” “退堂……” “且慢!” 卜测出言打断胡为,言道:“堂堂一县县令,竟如此糊涂办案?” “可曾看清状纸内容?” “徐大嫂状告有三,一则魏福仁违反契约约定,未曾按时给徐文结清货款的谋财之罪。” 魏福仁乃是本地丝绸商人,其生意做的很大,本地有三分之一的绸缎庄都是他的,甚至隔壁县也有不少他的铺子。 徐文找到的路子就是找到魏福仁,与他签订了契约,直接供应飞云锦以及蚕丝给他。 魏福仁看到徐文给出的价格确实合适,而且质量也不错,便应允下来。 少了中间一个中转商,徐文也得了不少实惠,积攒了本钱后,便开始自己从村中收购飞云锦,一起供应魏福仁。 本来前两年一直好好的,可今年开始,魏福仁本应该结算的货款却迟迟没有结算。 村中的人找了徐家一次又一次,徐文无奈先拿出积蓄垫了出来,可也只是杯水车薪,远远不够。 徐文被逼的没办法,带上干粮,打定主意这次不要到钱不回来。 他蹲守在魏家几天,终于看到了魏福仁的身影,他拿着单据上去要钱。 岂料以往笑的和蔼可亲的魏福仁却是脸色一变,直言不认识徐文,并且让家丁打了他一顿后,撕掉单据,将徐文赶走。 徐文又气又怒,他要上去理论,可人家根本理都不理。 迫于无奈,加上身上干粮吃完,徐文只能暂时回去,再想办法。 为了生前,徐文趁着夜色赶路,不巧的是夜间正好有雨,道路湿滑,且无法照明,走到险地之时一个不慎便从山坡上跌落下去。 不幸的是,撞到石头上,撞断了腰骨,疼的动也无法动,更别提爬上去了。 雨夜之中,徐文疼的无力,喊也喊不出来,更别提雨夜山路根本没人路过。 还是第二天下午,有相识的樵夫发现了徐文,这才去徐家报信把他抬了回去。 可徐文伤势太重,再加上雨夜之中淋了一夜的雨,内寒湿毒难除,伤口恶化,不到一日的时间便撒手离去。 临了,还念叨着未曾要回来货款,死不瞑目。 卜测接着言道:“二则状告魏福仁,为富不仁,指使家丁殴打徐文,致使徐文身上伤痛难忍这才跌落山坡的害命之罪。” “三则状告魏福仁在徐文死后,不仅没有良心发现承担责任,反而上门以合约逼迫徐家交出继续交出蚕丝云锦,篡改合约之罪。” “三条罪状,条条大罪,身为县官,苦主告状,你连被告都不传唤过来,未曾对峙,便直言苦主诬告,你这是当的什么官?不会当官,趁早滚回老家种地去,免得祸害百姓。” 卜测怒斥胡为,外面不知何时聚集的围观百姓,忍不住喊了一声好。 胡为愣了愣,他气急道:“你你你……你是个什么东西?你竟敢辱骂本官?” “辱骂朝廷命官,可是大罪你知道吗?” “对了,你见官为何不跪?你这是藐视公堂,两罪并罚,你眼里还有王法吗?” 胡为气的不行,指着卜测发抖,却出乎意料的竟然没有下令要对卜测用刑。 唰……打开扇子,卜测悠然扇风,言道:“我是徐沈氏代理的松师,且有功名在身,你这糊涂官可受不起我一拜。” 功名卜测可没说错,只不过功是功德的功,名是名气的名。 一旁的师爷看卜测不卑不亢,似是很有底气,浑然不惧,想着或许此人有深厚背景,如今未曾摸清底细,不可轻易得罪。 一番嘀嘀咕咕,胡为只得先忍下这口气,拿着惊堂木出气,猛地一拍,却是震的手掌一疼,连忙甩手倒吸凉气。 “行,既然你非要对峙,那本官就成全你。” 忍着疼胡为言道:“来人,去传唤魏福仁过来。” 自有跑腿衙役领了令牌,飞奔跑了出去。 魏家家底殷厚,宅院距离县衙不远,不过一刻钟,便传了魏福仁过来。 一个肚满肠肥的中年男人疾步走了上来,与县令见过礼后,便让人拿出了个账本。 “大人且看,此事我们魏家支出的账目,那徐文的货款分明已经结清,他不知去何处潇洒,花光了银钱后又伪造账单再来要钱,我魏家虽然有钱,但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怎么能任由他人勒索?” 魏福仁还一副颇为无奈委屈的神色。 徐大嫂急的不行,喊道:“你胡说,大人明鉴,我相公是本分人,不信您可以传召左邻右舍来作证,他临死之前心心念念都是货款,岂会拿了货款出去胡作非为?根本就是他血口喷人,魏家根本就没有给货款。” 啪…… “徐沈氏,你安静一点,是非本官自会分辨。” 胡为呵斥一声,和师爷凑着头一起看账目,果然看到上面写着货款结清的字样。 “徐沈氏,你自己看,这账本上记得清清楚楚,货款已经结清,徐文怎么能管人家再要钱?” 天命编纂师 第一百二十二章 胡作非为糊涂官 “就凭这一面之词,焉知他说的便是实情?” 卜测言说道:“账本就在魏家手中,他们高兴什么时候写上一行字,其他人谁能管控?此账本不可作为证据。” 胡为虽然觉得这松师对自己态度让他很不爽,但想了想却不得不点头,言之有理啊! “这话说得倒也不错,魏福仁你怎么说?” 胡为看向魏福仁。 魏福仁言道:“大人,青天大老爷啊!您明鉴,我魏福仁在本地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诚信,这钱又不多,在下何必为了这点钱造假,损害了名誉,以后谁还敢和在下做生意?岂非是因小失大?” 胡为看向师爷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不错,此言十分有理。本官可以证明,魏家每年捐出的钱都有不少,且资产颇丰,确实没必要为了货款影响声誉。” 卜测又说道:“两者不同,岂能混淆一体?他有钱不代表他就会给货款。如今说的是他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支付过货款,放着货款之事不论,去说什么有钱,转移话题岂非心虚?” 胡为吸了口凉气,怎么办他又觉得这边说的有理了。 魏福仁瞪了卜测一眼,想了想又说道:“大人,在下有人证,徐文过来拿走货款的时候,我家管家以及两个家丁在场,他们可以证明此事。” 嗯? 胡为说道:“有人证你不早点说,来人……” “且慢!” 卜测打断胡为说道:“他的人证不可信,试问这师爷可会说你的不是?管家与家丁,皆要靠魏家吃饭,如何敢得罪东家?” 胡为抬头看向师爷,捂着嘴悄声问道:“师爷,若本官需要你作证,你可会害本官?” 师爷连忙说道:“自然不会,大人明鉴,学生对你可是忠心耿耿。” 魏福仁一听这话,气的本就圆润的身体越发的圆润,他怒道:“大人,他这分明就是诡辩,他这是胡搅蛮缠。” “在下可是人证物证具在,他呢?他有什么?什么都没有,全靠一张嘴胡说。” 说着魏福仁看向卜测言道:“我问你,你说我的证据不行,那你有什么证据?你怎么证明我没给钱?” 徐沈氏一听这话,连忙喊道:“我能证明,大人民妇亡夫真的没有拿到钱。以他的人品和性格,若是有钱,肯定会第一时间给村民结清银钱,断不会偷偷私藏。” 魏福仁冷笑道:“这话就可笑了!” “大人,方才在下说管家可以作证,他们说管家受到在下指使不能算证据,如今她是当事人,她的话又岂能算证据?” 魏福仁得意的看向卜测,自觉自己占了便宜,拿卜测刚才的话,反驳他们,让他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徐沈氏闻言紧张的看向卜测,按照常理来说,确实如此。 胡为附和道:“就是啊!那讼师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这个糊涂官,全然没有自己判断,就是听他们辩论来断案。 卜测有证据吗?他当然有,他自己就是最好的证据,如今不方便点明白,稍后自会让魏福仁亲自承认。 卜测说道:“货款之事,既然有出就该有入,他说他给了,她说她没收,那钱到底哪里去了?” 不等卜测说完,胡为就疑惑的搭话道:“对啊!钱哪里去了?” 钱哪里去了,一查不就知晓?二十多万的铜钱,可不是小数目,只要给了徐文也不可能凭空拿走不是? 这糊涂官,查也不查,想也不想,全无判断。 卜测逐渐失去陪这糊涂官纠缠的耐心,又说道:“此事暂且稍后再说,再说第二条罪状,徐文因为魏家殴打所以坠山而死,此是不争的事实,应当有许多人都看到了。” 魏福仁连忙说道:“大人,家丁的确打了徐文,但家丁职责本就是护卫魏家,徐文硬要闯入我家,他私闯民宅,被护卫打了难道不是应该的?” “况且,此时在下并不知情,乃是家丁私自做主打的,与在下魏福仁有何干系?” “至于说家丁跟徐文动手,才致使徐文死亡,那更是无稽之谈,徐文可不是当场死亡,他是自己非要赶夜路这才引发了危险,难道家丁不打他,他就死不了了吗?” 家丁动手是在大街上,这一点好多人都看到了,魏福仁不敢否认,但他绝对不承认这事跟他有关系。 “确实如此!” 胡为认同的点了点头,而后言道:“徐沈氏,魏家的下人虽然打了你丈夫,但也不是人家打死的。若是你因此不服气,本官就传唤那家丁过来,让你打回去就是了。” 切…… 大堂外面围观看热闹的百姓都忍不住发出一片不屑的声音,人家丈夫都死了,现在打一个家丁一顿又能如何? 况且,这孤儿寡母的三个就算放开了打,又能打出几分力? 不止是卜测失去耐心,胡为也打了个哈欠,觉得很无聊。 “行了行了,你们都说自己有理,本官看你们谁都没有理。” 胡为一拍惊堂木,说道:“你们都别吵了,吵得本官头疼,听判吧!” “嗯……魏福仁你把你家打人的家丁拉出来让徐沈氏当堂打一顿出出气此时就算罢了。” “徐沈氏,你……” 说道这里,胡为够着身子又看了看堂下跪的孤儿寡母,心思一动,说道:“本官看你们孤儿寡母挺可怜,没了丈夫,想必以后生活艰难,既然是魏家害的你没了丈夫,那本官做主,让魏福仁娶你过门,以后就养着你跟俩孩子,这样你不用纠缠魏家不放了。” 说到底不就是为了金银嘛? 胡为眉飞色舞,觉得自己真是好官,这般判决简直绝了。 徐沈氏瞪大了眼睛,一时间被打击的说不出话来。 魏福仁大惊失色,忙说道:“大人,在下家中已有妻儿,岂能娶她过门?” 以他的财力,黄花大闺女不香吗?何必找一个带着拖油瓶的寡妇? “大人,民妇岂能嫁给杀夫仇人?两个孩子岂能认贼作父?若大人非逼着民妇嫁给他,那民妇只能当堂撞死以保清白。” 徐沈氏回过神来,悲痛欲绝,感到莫大的屈辱。 第一百二十三章 誓言应验当堂变 哈哈哈…… 卜测忍不住被这糊涂官给逗笑了,常说要为好官难得糊涂,这胡为却是时刻糊涂胡作非为。 “放肆,你笑什么?” 胡为怒道:“难道本官判的不好吗?看你们一个个的样子,都好似受了天大委屈一般,本官可全然都是为了你们考虑。” 胡为很生气,他觉得自己很高明,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一点也不会体谅他的良苦用心。 “糊涂官糊涂官,糊涂一天又一天。冤案审成糊涂案,不辨恶人廉也奸。” 胡为倒是清廉不受贿,但这般无能糊涂,乱判冤案,即便清廉也是奸佞。 “你敢骂本官糊涂?” 胡为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他平生最恨别人说自己糊涂,他为官清廉,兢兢业业,怎么就成了糊涂官? “哼,本官正直又清廉,从来不判糊涂案,若是判了糊涂案,本官就是王八蛋。” 胡为气得当堂赌咒发誓,可在没有比他更好的官了,竟敢骂他糊涂。 魏福仁也紧跟着说道:“大人,他就是胡说。” “福仁诚信又宽大,从来不会说谎话,若是福仁讲瞎话,那我就是个大王八!” 魏福仁说完得意看着卜测,他太了解胡为的性格,想要在白川县跟他斗,白日做梦吧! 咻…… 正在百姓哗然指指点点,徐沈氏面如死灰之时,公堂上突然光华闪过。 众人便眼睁睁的看着堂上的胡为以及堂下的魏福仁两个身形陡然开始缩小。 体积缩小一半后,体型就开始有了变化。 只见魏福仁双手又绿又扁,身子背后也生出绿壳,就一晃眼的时间,魏福仁所战的位置,哪里还有魏福仁?只剩下一个肥硕的绿色大王八。 “哎,变了变了,魏不仁真的变成了个大王八……” 一旁衙役忍不住惊呼一声,下意识的往旁边跳开。 “呜呼……这,神仙显灵了?神仙显灵了,魏福仁果然说谎话了,他变成了大王八。” “哎呦我的亲娘嘞!大白天活见鬼了?魏不仁怎么变成了大王八?莫不是他是个王八妖?” 还别说,魏福仁这个王八变得还真肥,约莫至少有二十来斤,这么大的体积王八肯定大补。 大白天,又有这么多人,虽然很怪异,但惊呼过后,不至于惊恐,还有人竟然看着魏福仁所变的王八咽口水。 “不是?这怎么回事?你们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高?我……我怎么感觉趴在地上了?” 那绿壳大王八口中发出惊呼,声音仍旧是魏福仁。 “哎,还会说话呢!” 衙役兴奋的喊道:“魏不仁,你变成了个大王八。” 外面的百姓顿时也哗然起来,一个个往前挤着看。 一下子就从大门口,一步一步挤到了公堂前面。 “别挤我别挤我!让我看看,我看清楚就走了。” “哎呀踩我脚了,踩我脚了……” “别推别推……” “真的是啊!魏福仁变成大王八了,肯定是神仙显灵。” “该,让他赚那么多黑心钱。” 一时间公堂闹腾的好似菜市场一样,目瞪口呆差点把胡子拽掉的师爷顿时回过神来,扭头就要去找县太爷胡为。 一扭头,师爷一口气差点没倒出来,他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哪里还有胡为的身影?椅子上只有一颗显露出五官的蛋,那在一蹦一蹦的先要跳出来。 “别吵别吵,谁在藐视公堂?谁挡住本官眼睛,本官怎么什么都看不见?” 胡为急的不行,他嗓子差点喊哑,根本没人听他的。 “大大大大……大人也变成蛋了……” 师爷的嘴牙齿碰撞的跟铜钹一样,惊呼的声音都听不出来是自己的。 众人却被这高分贝的声音刺的耳朵难受,喧闹的公堂瞬间一静,众人连忙抬头看去。 就连堂下怒骂,不信自己成了王八的魏福仁也忍不住安静,伸长了脖子抬头去看堂上。 “哪呢?哪呢?看见了吗?你们看见了吗?” “没有,别吵别吵,让我看清楚。” 外面的百姓已经迫不及待了,一个垫着脚,伸着头去看。 那么大的桌子挡着,根本看不见。 但众人一安静,还是能听见胡为气急败坏的声音。 “大人别急,卑职给您捧上来……” 师爷硬着头皮,小心翼翼伸出手去,那手却哆嗦的不成样子。 “你做什么?” 他刚要触碰,那颗蛋猛地一扭,五官正对着师爷,顿时吓得师爷条件反射的猛地挑跳开。 别看外面百姓看的起劲,真要让他们触碰,他们能不害怕? 师爷心里强行给自己挽尊,他哆嗦的说道:“大人,您别说话,您别吓我,属下给您弄上来……” 胡为气的不行,他有那么可怕? 不对,胡为看着在他眼中异常高大的师爷,他还觉得师爷可怕呢! 师爷用衣袖包着手,手颤抖跟打鼓一样,把胡为这颗王八蛋给捡了起来,放到了桌子上。 “我的亲娘嘞!县老爷真的变成王八蛋了。” 顷刻间公堂又喧闹了起来。 胡为被师爷抖动的手臂晃得头晕,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抬眼一看就看到堂下的王八。 “那怎么有个王八?” 魏福仁气道:“你才是王八,你个王八蛋……” 二人骂着,突然有衙役抽出佩刀,放到魏福仁面前让他看自己的样子。 师爷有样学样,也抽出身边衙役的佩刀,将反光的刀身放在胡为面前。 “这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本官怎么成了一颗蛋?” “亲娘啊!我怎么变成了大王八?怎么回事?这到底怎么回事?是谁害我?别跟我开这种玩笑,我胆小……” 魏福仁吓得声音颤抖,忍不住要哭起来。 “为富不仁说谎话,褪去衣冠当王八。糊涂判案昏庸官,如愿做个王八蛋。” 卜测哈哈大笑起来,众人这才注意到这个讼师。 只见讼师身上清光一闪,人就变了样子。 卜测抚须笑道:“做人莫贪黑心钱,惹出人命留祸端。昏庸莫做堂上官,百姓委屈又蒙冤。举头三尺有神明,立下誓言必应验。若要恢复本来身,散去邪财复冤案。” 一边说,卜测一边往外面走去,拥挤一团的百姓正要让开,却看到卜测的身影已经越来越淡,到了他们跟前,人就没了,突然一下子就消失了。 “神仙?” “是神仙,神仙显灵!” “大家快拜拜神仙……” 天命编纂师 第一百二十四章 山中野庙疏怨气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当好事发生属于常态,见得多的时候,因为不稀奇,所以没人觉得是值得传播的事情。 坏事不同,坏事不论什么情况下,都能让人有种幸灾乐祸,窥探隐私的猎奇刺激感,因此坏事总是会迅速被传播。 一则满足好事之心,二则带着些许警示的意思。 白川县的县令以及富商公堂之上,众目睽睽之下,被神仙变成了王八和王八蛋。 此事不仅是坏事,还是好事,更是稀奇事,还带着神异。因此传播的速度更快。 不出两日,几乎整个宜秋府都知晓白川县出了这么一桩奇事。 甚至,宜秋府的知府听说此事后,还特意派人去查看,一时间引为奇谈。 卜测此时尚未离开宜秋府,他到了宜秋府的名山秋凉山中。 眼看天色暗沉下来,天上有乌云在凝聚,夜间必有雷雨降临。 正欲找地方放出小院,忽然间卜测看到山中有一破庙,庙中气息不对。 掐指一算,了然于胸,罢了,夜间休息只是习惯,并非刚需,就去那破庙待上一晚有何不可! 卜测背着手,朝着破庙走去。 说起来还有些怪,神道断层割裂多年,世上难寻真神,按理来说不应该有这么多的野庙。 可事实上,卜测走过这么多地方,破庙却是极为常见。 其中以山中为甚,闹市城区都不如山中破庙多。 越是人烟稀少的地方,这破庙还越多,可见这些庙并非是给人来祭拜用。 此处破庙就地取材,背靠山壁而建,外面是石头搭成墙,屋顶则是腐朽的烂木头,被山壁上垂落下来的藤蔓包裹。 还别说,藤蔓年年长,有些粗壮堪比木材,真的就形成了严密的屋顶,将破败的破庙当得不透雨水。 破庙面积不大,只有半间房的样子,山壁上粗略的雕刻一人高的神像。 只是岁月悠久,神像早就被吹进来的风霜磨平了痕迹,神像面貌已经不可分辨。 神像面前一块长长的大石头,充作桌子,上面还有掏了个碗形的凹糟,应当是做香炉使用。 卜测到了之时,以为乌云的关系,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破庙里面一个老乞丐正在拿着石头打火,他脚边放着几个带着泥土的薯蓣,正准备点火烤一烤充饥活命。 薯蓣最早出现在神农本草经中,为补脾胃,治气虚衰弱的草药,后来人们发现可食用充饥,所以又做菜蔬食用。 薯蓣,还有个广为人知的名字,为“山药”。 “那乞人老兄,天色已晚赶路不便,不知可否容我在此处暂避一晚?” 到了破庙跟前,卜测只做赶路的老书生打扮,在门口看向庙中老乞丐询问。 老乞丐抬头瞥了卜测一眼,言说道:“此处又不是我的地方,你想避就避,问我作甚?” 他如今饿的不行,难道不愿意,还能有力气把人赶出去不成? “荒山野地,先占即为主,自然要问询问询。” 卜测说着,朝着里面走了进去,他也不爱惜这一身旧衣服,直接盘膝坐在了布满灰尘的地上。 乞丐饿了许久,今日好不容易才找到这能填肚子的薯蓣,没工夫也没气力搭理卜测,自顾自的点火。 等到火焰燃烧起来,驱散了山中湿气带来的寒气,这才迫不及待的从火堆下面淘了个小洞,将薯蓣塞了进去,又拔了木灰埋上薯蓣。 好不容易才得来吃的,可不能烧坏了,少吃一口,便是少活一天。 “乞人兄,山中枯坐多有乏味,不如你与卜某聊一聊如何?” 这乞丐神色不显,但身上多有怨气,且他寿数将近,若是就此携怨气死在此处,曝尸荒野,不需多日,便可化为恶尸行凶。 人不可带怨气,邪气而死,否则必生祸端。 方才,卜测就是看出此处不妥,掐算之下,得知此事这才前来。 如今这乞丐还是活人,哪怕算出他死后或会成为祸端,卜测也不能直接把一个活生生的人给灭了不是? 乞丐眼巴巴的看着火堆,他倒是想聊,但是如今他可没力气说话。 吃饱喝足,人才有心思去干别的事,如今饿的几乎虚脱,别说聊天,他连眨眼都觉得费力。 卜测见状,伸手从袖头内“拿出”一张肉饼,撕开成两半,顿时肉香味散发出来。 老乞丐猛地看向卜测,眼中都在冒绿光,不住的咽口水。 卜测将手中肉饼递向老乞丐,老乞丐眼睛一亮,那虚弱只感瞬间消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抢过了肉饼。 那么大一块肉饼,他三下两下全部塞到了嘴巴中。 “你慢些吃,莫要噎到。” 卜测说着将自己手中的未曾动过的半块也递了过去,他就知道半拉肉饼肯定不够这老乞丐填肚子。 且,不是他瞧不起人,有什么等级观念,而是他吃剩下的东西,一般人还真没有这个“福分”能承受住。 嗯……说起来,这肉饼还是当年玄玄子出钱买的,幸好一直放在紫福禄内,倒是不曾变质,新鲜的跟新做的一样。 老乞丐正在舔自己手指头,见状,想也不想又伸手把剩下半块拿了过来。 别说什么好心还是坏心,只要能让他吃饱,就算是立即死了也值了。 一张肉饼,狼吞虎咽的下了肚,这才感觉舒坦了一些。 不说吃饱,但肯定不至于饿死了。 老乞丐抬头看向卜测,想了想,一拱手说道:“多谢你的肉饼。” “看你斯斯文文,不是书生就是先生吧?” 听着说话文绉绉,居然还管他一个乞丐叫花子叫什么兄,一看就是书呆子,只有书呆子才会那么讲究虚礼。 卜测笑道:“算是吧!” “你一直找我说话,莫不是第一次在山中过夜,所以害怕了?” 老乞丐一边添木柴,一边打量卜测。 吃了人家的肉饼,他是没钱给他,说说话就当还礼了,反正如今这一顿是不愁了,说话又不算费力。 二人正在说话间,外面又传来了喧闹的人声,听动静似是有不少人走了过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雷震一梦同命生 老乞丐一时语结,张山几个行商倒是点头附和。 果然,生活积极的人,心里阳光健康,便不会想有那些阴暗偏激的想法,他们能看到自己拥有的,又如何会去嫉妒他人的不幸? “不是,这位大先生,您是白川县的人吗?” 张山想着这人能说的这么清楚,应该就是白川县的,认识那徐沈氏,不然怎么能知道人家以前救济过乞丐? “刚从白川县过来……” 卜测也不回答是与否,但他这么一说,张山就自动听成他就是白川县的人。 几个行商顿时兴奋起来,连连追问卜测是否亲眼看见神仙显灵。 张山他们越兴奋,老乞丐就越是气恼。 老乞丐重重哼了一声,吸引了众人目光后,说道:“家有余粮,接济乞丐?哼,我做了这么多乞丐,就没吃过一顿干净饭。那些富贵人家施舍给我们,也不过是他们吃过剩饭剩菜。” “对他们来说,把剩饭给乞丐和扔给狗根本就没区别,不过就是扔给狗换个摇尾巴,扔给我们听几句恭维话换个好名声。” 人家不给他吃的,他怨愤那些人为富不仁,人家给他,又嫌弃是剩菜剩饭,觉得自己被羞辱,总之人家怎么做都是心理阴暗,在他眼中都是错的。 可话是这么说,但有人接济的时候,他也没少吃。 没拿到脸上带着笑容,不住的说好话,拿到了吃饱了扭头就骂,岂有此理? 老乞丐接着说道:“再说她有钱帮扶别人,那人家就不还了吗?她借钱出去,难道就不要账?” “所谓为夫伸冤有情有义,那就更是个笑话。” 老乞丐一脸蔑视,冷哼道:“说到底不过是因为气不过,说是伸冤,其实不还是想要钱吗?再者说,那是她丈夫,难道她不应该收敛尸体?她是给自己丈夫收敛尸体,天经地义,那是她的责任。又不是给不相干的人,怎么就成了有情有义?” 他刚才一时没想到反驳的话,卜测他们都说起别的了,他还在纠结如何反驳,如今想到迫不及待的说出来。 张山那几个行商听到这话,气的都忍不住想要动手了。 世上怎么会有这等厚颜无耻的人? 人家做了好事,在他这里全成错了? 难道全天下都跟着他去要饭,才不是坏人? 别说张山他们,就连卜测少有脾气的人都被他这谬论给气笑了。 卜测开口道:“你常怨世道不公,愤天地不平。殊不知天道有轮回,前因结后果。似是你这般,将天下人都贬低的一无是处,从不以诚待人,以善待人,如何能结善果?” “若将天下做镜子,胸怀坦荡者自然可见人世美德,世间处处鸟语花香,天下各地安静祥和,便是小有不平,也终是善恶有报。” “内心阴暗者,眼中所见皆为自身投影,所以只看得到阴暗森寒。此是世道之过还是己身之错?” 张山等行商听到此言,想了想后不自觉跟着点头。 “这番话倒是稀奇,细细一想,可不就是如此?” 张山言道:“老乞丐说世上无好人,可我做生意行走各地,见了不少人和事,诚然其中不乏有歹恶之徒,但更多的还是乐意助人的良善,或许朝廷有不足,但天下还是极好的天下。” 这才是正常人的想法,眼中能看到险恶,但更多的还是看向和善。 老乞丐一张嘴对上七八个行商一点也不退缩,叭叭叭的一通歪理反驳。 若是遇上卜测,他就直接略过去仍旧对着行商的话反驳。 卜测的话,听着玄妙,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但又不愿认同,可不反驳又好似是自己的错,所以他只能装作没听见,等到想起来怎么反驳才提起来。 老乞丐说道:“你们一个个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咱们出身互换,我也可以做到你们这般道貌岸然说着伪善的话。” “你们遇见事情有人愿意帮,那是因为人家觉得你们有利用价值。世上哪有傻子愿意不求回报的帮忙?” 老乞丐阴阳怪气的说道:“我见过那么多人,就没一个帮我,怎么好人都跑到你们跟前?” 卜测笑了:“你又说没遇见好人,又说不图回报帮忙的都是傻子,如你所想,他人怎么做都是错了?” … 老乞丐语结,不理这茬,车轱辘话又说:“反正你们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要是有个好出身,我也是好人。就不说多好的出身,就和他一样的出身,我也能说出那伪善的话。” 老乞丐指着张山,就这人能叭叭,而且他看到张山似乎是这些行商的头头,那必然出身极好,若是换换人生,焉知义正言辞的此人今日不会说出这番话? 卜测抚须道:“那便如你所愿,卜某看你究竟能做个怎样好人。” 言罢,卜测一挥手,点点金光洒出,落入老乞丐与行商张山身上。 二人目光一凝,倒头就睡。 “啊这……” 其他行商见状,惊呼出声。 不等他们接着发出动静,卜测又一挥手,让他们也倒头睡下,免得他们聒噪惊醒二人。 轰隆…… 此时酝酿了一晚上的乌云之中发出了轰鸣的雷声。 伴随这一声雷,老乞丐豁然睁开眼睛。 老乞丐张口“哇哇哇”发出嘹亮的婴儿哭嚎的声音。 “生了生了,还是双生子呢!恭喜老爷,贺喜夫人……” 高门大户中,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迎接两个小少爷的到来。 双生子长子取名张起,希望长子可以过的风生水起,也寓意一个新的起点。 次子取名张山…… …… 卜测抚须看着破庙外的夜色,幽幽一叹,如老乞丐这般心思的人,世上不知还有多少。 偏偏这种人,若是横死必定成祸,怨念太重,生前死后都难以解脱。 此,便是天命之乱的后果。 若天命有序,因果有循,他们自身便可成束缚,怨气再大,死后也难成气候,更不会成尸成魔危害一方。 草木不过一秋,人生不过一梦,风雨将落幕,虚梦终得醒。 时值鸡鸣之丑,夜色伴随一道雷电闪过“夸嚓”一声巨响,顿时惊醒了二人。 第一百二十七章 同生亦分穷富命 呼呼呼…… 老乞丐猛地坐了起来,慌张的伸手的去摸脑袋,捂着自己的脖子。 张山则是一脸茫然,抬头左右看了看,眼神仍旧有些发散。 “如何?” 卜测言说道:“同等出身,同等命运,却仍是不同走向,你有多次机会可以富贵一生,却次次被你推开,可见左右人生的是心性,而非出身。” 老乞丐骤然抬起头来,看向负手而立站在门口的阴影。 老乞丐还没从梦中回过神来,那梦太真实了,如今天色尚未亮起,他便觉得又过了一生。 梦里他出生在权富之家,父亲是皇商,舅舅是朝廷官员,他是双生子的哥哥。 梦里前二十年,他享尽人间富贵,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他心性冷漠,为富不仁,别人只要稍有得罪他,他便会疯狂报复。 此后,被人引进赌局,一入而不可抽身,成了疯狂赌徒。 败光了半数家产给家里的竞争对手后,其父对他严加约束,他却疯魔一般言说父亲偏心,对他不公平。 此后更是听信家中仇人的挑拨,为了钱财谋害了他的父亲,气死了母亲,霸占了家产,还将亲弟弟逐出家门。 无人约束后,越发疯狂,不过半年便败光了全部家财,反而还倒欠了不少银两。 为求翻身,他竟然加入仇人,也做起了引人入赌局的勾当。 不过两年后,他被自己表哥查明谋害亲生父亲的真相,上报朝廷将他绳之以法。 被斩首的当天,他看到被他逐出家门的落魄弟弟,他身穿锦衣,扶着身怀有孕的妻子,站在刑场外面的酒楼上,冷漠的看着自己被行刑。 弟弟被他赶出家门,一无所有,但却脚踏实地,起早贪黑辛勤努力,一步一步的又重新往高处走去,他被斩首之时,听刑场外看热闹的人说,弟弟已经富甲一方。 弟弟正是张山,他没有什么特殊的心性,但所有人都可看到他的努力,他对于人生的积极态度。 他对哥哥有怨恨,没有因为哥哥被斩首就去原谅他,但他也没有去羞辱哥哥,正如当初哥哥羞辱他那般的羞辱回去。 他努力的过好自己的日子,不因为坏人影响自己的生活,所以他的人生,除了哥哥给他的不幸之外,他的结局仍旧是幸福。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老乞丐惊魂不定的看向卜测。 事到如今,他如何能不知道那清晰的梦境就是此人所为。 卜测轻笑一声,言道:“我是谁?我不就是被你说不公平,不管你的那个神仙么!” 老乞丐被这话冲击的呆愣住,瞪着眼睛看着卜测,脑子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那边行商张山已经从那清晰的梦中脱离出来,闻听此言,他又惊又喜,一个咕噜翻身,冲着卜测就跪下磕头。 “多谢仙人点拨,一梦二十载,张山收获颇丰……” 张山不禁发出感叹,果然黄天不负有心人,努力必有收获。 不论是梦里还是梦外,都需心有光明,如此才会让自己越来越温暖,而非一步步将自己引入绝地。 老乞丐无意识的说道:“神……神仙……” “常骂天地不公道,仙人未曾庇己安。一言悲愤皆失意,又怒他人不垂怜。三十六年无成事,皆因自身心不全。气短再生阴邪气,震雷一梦改命难。” 老乞丐面红耳赤,他心里下意识的想要去反驳卜测,可实在语结,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同等出身之下,他仍旧落得凄惨下场,又能怨得了谁呢? “仙人,我……” 老乞丐“扑通”跪下,抬头正欲再求,破庙之中却已不见仙人身影。 哎…… 张山幽幽一叹,瞥了老乞丐一眼,言说道:“如今还有何话好说?并非仙人不给你机会,而是你自己心不正未曾留住仙人给的机缘。” 此人不只是懒,还有心不正,若是只有性格懒惰,看在仙人震雷一梦的面子上,他自可带着他行商给他一口饭吃,可就凭此人那人心险恶,他人都是错的言论,他可不敢把这种人留在身边,保不齐他扭头就把自己害了。 天刚亮,张山给乞丐留下了干粮,言说道:“这是我们自己的口粮,未曾动过,今日赠你,不求名声,自然也知你给不了回报,只想告知你,举手之劳行善事,并非处处是算计。” 言罢,张山带着众行商离去,路上兴奋的与同伴讲起仙人的震雷一梦。 此后,张山将此事传出,以做对心术不正,多有怨愤之人的劝诫,只有脚踏实地,努力过好自己的生活,便是困境也可走出。 若是心不正,顺境只是让走向断头台的脚步加快而已。 出了破庙,卜测登临秋凉山山顶,看朝阳初生,看云卷云舒,心胸更得开阔。 盘膝坐下,乘第一缕朝阳之气修行。 导天地灵气淬炼自身,日日摒除沾染的凡俗之气,使得他真身看起来越发的不落俗尘。 收敛气息,卜测看着体内天命镜中,亮起的丑土,抚须沉思。 这个丑土,是卜测见到那老乞丐之时为他算命所得。 丑时在一日初生的最黑暗时刻,此时阴气最重,而阳气又未曾升起,故而为极阴丑时。 老乞丐命中多为丑土,天干又为阴金阴火,互相妨害,就算是好出身,也难活到好结局。 丑土多阴,老乞丐八字无阳,命局全阴,极阴,幸好他只是个乞丐,若是生在权贵人家,难得善终。 梦中所见,未必全是梦,卜测以他命局布梦,但他并无控制他们行动,一切所为,都是老乞丐自行选择。 若生在现实,老乞丐的下场也不会与梦中有所差别。 一个心中阴暗的恶人,不会因为自己的出身好,名利大,就不去做坏事,反而会因为名利,权利,更加肆无忌惮,所作恶事只会造成的伤害更大。 心性良善之人,也不会因为自己出身,困境,就去做恶事,他有行善之心,纵然力小,亦为可赞功德。 所以,主宰人生命运的是命,也是自己的心。 天命有选择,心正命自清。 天命编纂师 第一百二十八章 扶余县中浮光锦 “崇祯,你已经死了三百多年了,沧海桑田日月变化,就连满清都灭了一百年了。你还不死心,妄图复辟明朝,死后尸骨还要作乱人间。就算你曾为帝星,但今日你执迷不悟,本道长岂能容你放肆人间?” 周道看着面前的锁住了魂魄的不化骨,眼中露出决然之色,手中坤元剑朝天一指,顿时原本漆黑一片的四周飞射出数米长的黄符,绽放出一股充满力量的金黄色光芒。 轰隆隆…… 天空中发出咆哮,仿佛是要将天空撕裂,下一刻天空中九道天雷如同银色的巨龙,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朝着黄符包围之中倾泻而下。 “周道,朕就算神型俱灭也要拉上你陪葬……” 阴恻恻的声音发出不甘心的吼声,但顷刻间被天雷的咆哮给湮灭了。 剧烈的能量波动,仿佛要把天给撕开了一个口子,空间都被这股力量给撑的爆开了一道黑漆漆充满毁灭力量的口子,一瞬间空间塌陷,就连周围被天雷轰碎成渣的草木山石,也瞬间给吞灭了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地终于恢复平静,空间中被撑爆开的口子也渐渐愈合,而地上却什么也没有留下。 饭团探书 周道意识中最后的记忆就是巨大的雷龙把他给吞灭的一幕,连痛都来不及感应,意识就遭到了碾压,瞬间就好像死亡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周道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就感觉脑袋里面嗡嗡的响,胸口一阵阵的闷疼。 “噗……” 一口夹着着血块淤血喷出,周道顿时感觉好受多了,眼前也变得渐渐清晰起来,温暖的阳光,鼎沸的人声,还有脚下实质的感觉,让周道顿时震惊不已。 “难道我没死?这样都没死?哈哈哈,真是三清保佑,老天待我不薄……” 周道心中狂喜,可还没等他高兴完,就听见一个冷森森的声音响起:“哼,一下让你这个废物死了就不好玩了,你最好多撑几下,不然我怎么表现自己呢。” 周道顺着声音看去,就看见一个脸上稚嫩十五六岁的少年,满脸阴毒的看着自己,眼中无比的怨恨。 脑袋有点懵,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少年朝着自己冲了过来,不大的拳头却充满了爆发性的力量。 “周明开了八等天元,现在已经达到通经三层,全力爆发之下有四千斤的力量。而周道连天元都没有开,才开骨三层,境界上足足差了一整个大境界,和十几个小境界,力量也只有三百斤。这足足差了十几倍的力量,周道根本就没有办法打,只能等死。” “真是可惜,周明那小子运气也太好了,居然被他遇到这个废物。至少进入前百强是稳稳的。” “奇怪了,刚才周明的全力一击,周道这个废物怎么可能承受的了没死?” 周围穿着长袍的少年们,看着二人的对战发出各种的讨论声音。 拳头袭来,周道来不及思考,只好做出下意识的反应,可身子一动才感觉到身上各处传来的剧痛,而且身体上一点的力量都没有。 不过周道之前能够对付不化骨这样的僵尸,身手自然不错,而且身为道派一员,讲究的就是四两拨千斤,借力打力,就算身体没有力量也还有招式和眼力。 眼看着周明的拳头朝着面门袭来,周道身子突然一个踉跄,侧步挪开,接着就好像没站稳一样,朝着前边就扑到了下去。 周明的拳头贴着周道的发丝掠过,接着就感觉肩膀上被猛地一撞,拳头的力量没有找到发泄点,身子又被撞到,周明惊愕之余顿时有点慌张,周道却好像在摔倒之际踉跄挪动,胡乱一抓,身子好像喝醉一样转到了周明的身后,双手一推一送,周明顿时没掌控好力量直接飞了出去。 周道也瞬间跌坐在地上,显得很是狼狈。 这一刻原本还吵闹的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好像按下了静音一样。 周道四下一看,这才看清周围的环境,他竟然是在一个擂台上,而且自己现在的这个身子很是瘦弱,个子还不高,这根本就不是他原来的身体。 “原来不是我没死,而是借尸还魂了。只不过这个地方看起来,不像是我们的那个世界。也罢,既来之则安之,能活下来就是祖师爷赐福了。” 看到周围那明显不是地球装扮的人类,周道一瞬间就想明白了,他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穿越,进入异世了。 “我天,我看到了什么?周明被那个窝囊废给撞飞了?” “这是怎么回事?周明怎么可能打不过那个连天元都没有开的废物?” “开骨三层竟然把通经三重的打飞了?周明这小子怎么搞的?” “难道你们以为是周道那个窝囊废的本事?刚才我看清了,是周明自己没站稳。” “不错,那个废物只是运气好罢了。” 周明一个狗吃屎摔趴下,脑子一瞬间的震惊之后,很快就回过神来,重新站起来,怒视周道,呵斥道:“废物,运气不是实力,我看你的运气还能不能再救你一次。滚过来受死……” 周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尽管他觉得刚才只是凑巧,自己太大意了,但是被周道给撞飞了,这对他来说是耻辱,绝对不能忍受,他身上力量全力爆发,势要一击打死周道。 来势凶猛,周道身上伤得不轻,再加上没有完全适应这个孱弱的身体,所以刚才躲开已经是万幸,这一击无论如何他都躲不开了。 “难道刚来我就又要死了?不,不可能,我能借尸还魂肯定是受到祖师爷照顾的人,绝对不会那么容易死。” 周道眼中浮现锐利之色,强行运力,突然看见一道肉眼几乎不可见土黄色能量体,很薄弱,被风一吹好像随时都会散开一样,在这股能量体之中,周道感觉到一股熟悉的阴冷之气,还有一道怨气。 “鬼魂?” 周道眼前一亮,双手掐出招魂决,口中飞速念道:“阴灵阴灵,地昏天惊,神通广大,吞日食星,三魂气满,七魄复清……炼度雷霆,救护群生,急急如律令……” 第一百二十九章 春蚕有情丝不尽 苏夫人开口道:“夫君,前些年每年……巨蚕都会结茧一次,蜕茧而出,便又是新生,功力可精进一。” “如今年年吐丝,……巨蚕身体已有些不堪重负,修为不断的减少,今日更是第三年才开始结茧……” 话没有说尽,苏益兴已听得明白。 春蚕到死丝方尽,可巨蚕有情,年年吐丝不断,以保苏家安危荣宠,但巨蚕的力量也是有限的,若是继续这般过度吐丝,只怕修为会不断下滑,体积会不断缩小,终有一日非死即伤。 苏益兴顿时紧张的握住苏夫人的小手,言说道:“夫人,为夫来想办法让朝廷减少上供的分量,不论如何,都要保证好你的本体。” “对了,夫人你本体受损,如今你可要回去修养……” 苏益兴关切的看向苏夫人。 说起这苏夫人来,她是妖也不是妖,巨蚕是她的本体,这个肉身也的确是人。 话要从头说起,那是苏益兴和卢氏刚刚成婚的时候。 他们成婚在初春,故此成婚后不久,便要上山举行开桑祭桑的仪式,以祈求桑神,蚕神保佑桑叶丰盛,蚕多吐丝,今年制造任务能顺利进行。 放蚕,种桑之后,众人便陆续下山。 扶余县除了百姓家家户户养的桑蚕之外,每年还会放出去一批,寓意为回馈天地,也是让天地庇佑蚕种延续的祈祷。 实际上是蚕并非好养活的,纵然是有经验的养蚕人,每年也会有蚕种的折损,故此会放一批出去,以保证万一家里蚕种死绝,还可从野外抓捕回来。 苏益兴夫妇二人新婚燕尔,感情正在升温中,所以便没有直接下山,而是夫妻俩游山赏景去了。 天地至公无私,世间万般生物皆有一线生机可寻。 便是蚕这种寿不过一月有余的生物,也是有机会可寻。 这山中,便有一个小蚕结茧蜕变后竟未曾死去,反而又活了下来,灵智也在观看一次人类祭桑之礼上偶然开启。 此后又修行三百余年,终于小有所成。 凡此等妖类,若要突破自身桎梏,有能幻化为人的能力,必要先经天地人三劫。 天劫,命也!能否度过天劫,要看命。 天劫为雷,考验的妖的心性,能否度过,其一要看自身正邪,其二看自身修为。 天劫所在,也是遏制妖物数量的制衡,以免妖物众多,过多掠夺天地资源,使得其他生物无法生存。 有既定名额之数,所以能否度过,还得看命。 地劫,运也!能否度过要看运气。 地劫则是遇,或是地火焚烧,或是地势之灾难,或者是天敌之危。 至于人劫,那便是害也!此事可暂且不提。 那蚕妖,度过天劫不久,成功活下,但地劫随之而来。 天雷之下,蚕妖受损严重,不得不以缩小体积来躲避危险。 然,正是因此,被觅食的飞鸟盯上。 鸟类本就是天敌,蚕妖见之便已心生惧怕,况且它体内还有雷劫之伤,如何能躲这死劫? 眼看着要落入鸟腹,恰逢甜甜蜜蜜的苏益兴夫妇二人正好路过。 苏益兴夫妻惊走了飞鸟,救下了蚕妖。 卢氏注意到那蚕妖,见它肥硕身躯上有伤痕,突发奇想摘了草药给它救治,还小心翼翼带回了家中。 正常情况下,寻常人看到一个蚕受伤,肯定不会管。 但卢氏夫妻新婚,正在培养感情,在夫君面前,自然想做出些举动吸引夫君,所以这才有救蚕一说。 蚕妖被救,便生了因果,被带回家中,日夜受到悉心照顾,伤势大好之后,它原本是想离去,但思索之下,还是应当先报恩情,所以便一只留了下来。 苏家蚕太多了,它伤好了之后,就被放在蚕群之中,时间一长,谁也认不出哪个是特殊的。 在苏家三年,它一直想找个报恩的机会,可苏家根本就没个难处,救命之恩,它总不能看苏益兴夫妻摔跤扶一下就当报恩了吧! 它只得待在苏家,寻求机会,不过这与人相处的日子,倒也让它乐不思蜀。 蚕户眼中,蚕是宝贝,需当小心伺候,冷热比自己还要关心,每日吃的桑叶也都有人细心挑选,所以这蚕妖留下倒也快活。 卢氏成婚三年,生有一子,又怀一孕。 此时,千盼万盼,苏家终于出了难处。 概因,苏家遭受火灾,那木质的织机无一幸免,全部被焚烧殆尽。 眼看着是要争夺给朝廷上供的机会,苏家上下急做一团。 为了寻求解救之法,卢氏每日拖着孕体钻研纺织技术,以求能在质量上有所突破。 只要能拿到给朝廷供浮光锦的机会,苏家还有机会东山再起,否则喏大家业,风雨飘摇,顷刻间便要落败。 卢氏聪慧,每日里又殚精竭虑的尝试,终于被她想到一个法子。 寻常浮光锦,是先织造,而后再进行染色,或者刺绣处理。 染色便是最好的师父,也难免会出现晕染过度的现象,虽然这并非是什么瑕疵,但总会让人看着色彩图案有些散乱,不够真实。 刺绣,虽然精美,但却不适合贴身穿着。 卢氏就想到了先给蚕丝染色,然后在织布过程中,配合染色的蚕丝制造出完美的图案。 想法的确经验,但要付之行动,还需不断尝试。 卢氏挺着六个月大的肚子,日夜为之尝试,却还是没有找到蚕丝染色的最佳方案。 而卢氏却因为过于疲惫,以至于心神俱衰,出门时候,一脚从阶梯上滑了下来。 卢氏本就体弱,如今又这般辛劳,再加上肚子里孩子,这一下可就要了命了。 苏家请了诸多大夫过来抢救,然,卢氏大出血,被断定难逃一死。 蚕妖蜕茧出来,这才发现卢氏之危,情急之下,它为了报恩救人,脑子突然就糊涂,选择了元神出窍,附身在卢氏体内。 卢氏终究还是死了,但因为蚕妖元神入住,给身体又焕发了生机,所以身体却是活了下来。 蚕妖耗费修为,也没能保住卢氏的孩子,它又无奈又自责,想着是自己因为结茧而没保护好卢氏。 它正要离去,在想别的办法报恩,疲惫不堪的苏益兴却强颜欢笑走了进来。 天命编纂师 第一百三十章 名号便已震妖魔 看着这个把压力抗在自己身上,还故作轻松安慰自己的男人,蚕妖终究是于心不忍,留了下来。 家中出事,若是让他知晓妻儿一起离去,怕是难以承受。 本想帮苏益兴渡过难关后,在让卢氏身体佯装病故,给苏益兴一个接受的时间。 奈何,情之一字,半点不由己。 等到机会合适之时,蚕妖心中已不愿离去。 情到浓时,什么种族之差,人妖之别,完全忘记。 就如同有些人与狗朝夕相伴,越看越顺眼从而生出道德之外的情感。 蚕妖看苏益兴看的习惯了,便也不觉得与人结合有何怪异。 这一留,便是留了二十年。 二十年同床共枕,日夜相伴,苏益兴又岂会发现不了蚕妖的异常? 事实上,苏益兴在第六年就知晓了此事。 蚕妖只得与他讲清楚,而后便要离去。 苏益兴深情告白,终究是留下了蚕妖。 尽管苏益兴在极力克制,但他在看到蚕妖本体之时,还是难掩恐惧。 蚕妖知晓之后,便将本体留在阁楼上,从不轻易离开,以免吓到苏益兴。 甚至为了照顾苏益兴的感觉,蚕妖在他面前刻意回避与蚕虫有关话题,一心只把自己当做卢氏。 看着苏益兴,蚕妖眼中多有不舍,它若是出去修养身体,怕是这一去便是天人永隔。 夫妻二人正在说话间,院子外面传来喊声。 苏益兴只得上前,走到小院外问话。 “老爷,咱家来了个……来了个江湖术士,但是他说自己是什么,是什么算命先生,能占卜天机,能算世间命运,非要见您和夫人。” 管家擦了擦汗,占卜之法他倒是知晓,但算命……他听都没听过,本想将人赶出去,但那人却言之凿凿,直说他们老爷夫人一定会见他,这让管家心中生疑,不得不跑一趟以辨真伪。 “算命?” 蚕妖愣了下,而后又是心中一惊,莫不是安国那位…… 苏益兴感觉到妻子神色不对,连忙挥手让管家先行离去,好生招待,自己稍后就到。 等到管家离开,他才迫不及待问道:“怎么了?夫人,你神色不对,可是那算命的术士有什么说法?” 蚕妖急切道:“夫君,你我夫妻二十年的情分,怕是要到此而止。” 苏益兴一听这话,顿时紧张的抓着蚕妖的手:“夫人,这是何意?” 二十年来,他早就对夫人情根深种,不论夫人是人还是蚕,他都已经离不开夫人,若是分开,没有生离唯有死别。 蚕妖言道:“妾身不敢欺瞒夫君,曾听有同类言说安国出现一位仙人,他四处游历,清人间浊气,正人心善恶,杀妖斩邪,维护人间,乃是修为通玄的隐士真仙。” “那位仙人,号称天命仙,便是可占卜天机,算尽命运。” 蚕妖有些慌乱,听说当初安国有一鸡妖与人类书生互生爱慕,相恋之后隐居山中,被这位仙人遇见后,一指就灭了那几百年修为的鸡妖。 鸡妖尚且不是仙人的对手,更何况它一个更是不擅长战斗,甚至连逃跑都不擅长的蚕妖? 苏益兴问道:“既如此,那夫人何必害怕?仙人惩处恶人,斩杀恶妖,这与你我夫妻何干?苏家为积善之家,夫人你也是心底良善,未曾作恶,何惧仙人找上门来?” 苏益兴不解,但他看得出来蚕妖欲言又止,似乎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这边小院,夫妻二人心慌意乱,那边前厅却是卜测刚被引入坐下。 放下算命幡,卜测端起茶盏,悠然的抿了一口。 不愧是,首富之家,这茶已是人间极品。 放下茶盏,卜测抚须一笑,那蚕妖与苏益兴倒是恩爱有加,夫妻两个情深义重。 如此人妖真心相恋,甚是少见。 一直到今日,卜测也才看到第一例而已。 天地人三劫,人劫为害劫,有妖以讨封渡,有妖以施恩渡,有妖以害人渡,而这蚕妖,却是以情来渡。 如今为情所困,苏家倒是风生水起,成为名利双收的皇商,那蚕妖却是修为日渐损耗,年年退步。 有些妖专心修炼不问红尘,有些妖则是多情多爱,为此甚至无心修炼,不能强硬说谁对谁错,毕竟各有所得,但最终能有所留下的必定是前者。 卜测静坐一刻钟后,蚕妖与苏益兴这才急匆匆而来。 进入前厅,对上卜测的目光,蚕妖便忍不住有些心慌。 天命仙人的名号,在它们妖类之中,过于惊骇。 苏益兴挥退下人后,连忙上前告罪:“老夫与夫人琐事缠身,未曾及时招待,怠慢之处,还望先生海涵。” 苏益兴本想让蚕妖直接离去,但蚕妖想了想,若是真被天命仙人盯上,天下之大何处有它藏身之地? 天机一算,岂是它一个小妖轻易可以躲过去。 故此,蚕妖选择过来面对,只要能保苏家周全,大不了舍去性命,权当报恩。 卜测抚须笑道:“苏员外客气,卜某贸然登门,倒是让尊夫人受惊了。” 此话一出,蚕妖倒吸一口凉气,本来还抱有侥幸的心理,彻底消散。 果然是天命仙人,是大安而来的天命仙人。 扑通一下跪了地,蚕妖凄凄求饶。 “仙人,小妖修行至今,未曾伤一人性命,如今嫁入苏家,也非有意扰乱凡尘秩序,而是为了报恩……” 看着差点要把自己吓死的蚕妖,卜测无奈一叹,也不知妖怪之中是如何传他的,竟然让妖怪这般惊恐。 一挥手,一股清气将蚕妖托起。 卜测言道:“苏夫人你多虑了,卜某并非不分青红皂白乱杀一气的杀神。” “你纵然为妖,但身无邪气,与天下众生何异?卜某,岂能乱伤无辜?” 罢了,话已至此,卜测干脆点明来意,也免得吓死这条小虫子。 人妖相恋,那是他们自己的事,只要与他人无害,并非恶意榨取人类阳气,精气,为自己进补修炼,卜测才懒得管别人夫妻情趣。 紧张的差点背过气的蚕妖,听到这话,才敢小出一口气。 看来,传闻不可尽信。 第一百三十一章 各取所需做交易 “崇祯,你已经死了三百多年了,沧海桑田日月变化,就连满清都灭了一百年了。你还不死心,妄图复辟明朝,死后尸骨还要作乱人间。就算你曾为帝星,但今日你执迷不悟,本道长岂能容你放肆人间?” 周道看着面前的锁住了魂魄的不化骨,眼中露出决然之色,手中坤元剑朝天一指,顿时原本漆黑一片的四周飞射出数米长的黄符,绽放出一股充满力量的金黄色光芒。 轰隆隆…… 天空中发出咆哮,仿佛是要将天空撕裂,下一刻天空中九道天雷如同银色的巨龙,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朝着黄符包围之中倾泻而下。 “周道,朕就算神型俱灭也要拉上你陪葬……” 阴恻恻的声音发出不甘心的吼声,但顷刻间被天雷的咆哮给湮灭了。 剧烈的能量波动,仿佛要把天给撕开了一个口子,空间都被这股力量给撑的爆开了一道黑漆漆充满毁灭力量的口子,一瞬间空间塌陷,就连周围被天雷轰碎成渣的草木山石,也瞬间给吞灭了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地终于恢复平静,空间中被撑爆开的口子也渐渐愈合,而地上却什么也没有留下。 周道意识中最后的记忆就是巨大的雷龙把他给吞灭的一幕,连痛都来不及感应,意识就遭到了碾压,瞬间就好像死亡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周道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就感觉脑袋里面嗡嗡的响,胸口一阵阵的闷疼。 “噗……” 一口夹着着血块淤血喷出,周道顿时感觉好受多了,眼前也变得渐渐清晰起来,温暖的阳光,鼎沸的人声,还有脚下实质的感觉,让周道顿时震惊不已。 “难道我没死?这样都没死?哈哈哈,真是三清保佑,老天待我不薄……” 周道心中狂喜,可还没等他高兴完,就听见一个冷森森的声音响起:“哼,一下让你这个废物死了就不好玩了,你最好多撑几下,不然我怎么表现自己呢。” 周道顺着声音看去,就看见一个脸上稚嫩十五六岁的少年,满脸阴毒的看着自己,眼中无比的怨恨。 脑袋有点懵,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少年朝着自己冲了过来,不大的拳头却充满了爆发性的力量。 “周明开了八等天元,现在已经达到通经三层,全力爆发之下有四千斤的力量。而周道连天元都没有开,才开骨三层,境界上足足差了一整个大境界,和十几个小境界,力量也只有三百斤。这足足差了十几倍的力量,周道根本就没有办法打,只能等死。” “真是可惜,周明那小子运气也太好了,居然被他遇到这个废物。至少进入前百强是稳稳的。” “奇怪了,刚才周明的全力一击,周道这个废物怎么可能承受的了没死?” 周围穿着长袍的少年们,看着二人的对战发出各种的讨论声音。 拳头袭来,周道来不及思考,只好做出下意识的反应,可身子一动才感觉到身上各处传来的剧痛,而且身体上一点的力量都没有。 不过周道之前能够对付不化骨这样的僵尸,身手自然不错,而且身为道派一员,讲究的就是四两拨千斤,借力打力,就算身体没有力量也还有招式和眼力。 眼看着周明的拳头朝着面门袭来,周道身子突然一个踉跄,侧步挪开,接着就好像没站稳一样,朝着前边就扑到了下去。 周明的拳头贴着周道的发丝掠过,接着就感觉肩膀上被猛地一撞,拳头的力量没有找到发泄点,身子又被撞到,周明惊愕之余顿时有点慌张,周道却好像在摔倒之际踉跄挪动,胡乱一抓,身子好像喝醉一样转到了周明的身后,双手一推一送,周明顿时没掌控好力量直接飞了出去。 周道也瞬间跌坐在地上,显得很是狼狈。 这一刻原本还吵闹的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好像按下了静音一样。 周道四下一看,这才看清周围的环境,他竟然是在一个擂台上,而且自己现在的这个身子很是瘦弱,个子还不高,这根本就不是他原来的身体。 “原来不是我没死,而是借尸还魂了。只不过这个地方看起来,不像是我们的那个世界。也罢,既来之则安之,能活下来就是祖师爷赐福了。” 看到周围那明显不是地球装扮的人类,周道一瞬间就想明白了,他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穿越,进入异世了。 “我天,我看到了什么?周明被那个窝囊废给撞飞了?” “这是怎么回事?周明怎么可能打不过那个连天元都没有开的废物?” “开骨三层竟然把通经三重的打飞了?周明这小子怎么搞的?” “难道你们以为是周道那个窝囊废的本事?刚才我看清了,是周明自己没站稳。” “不错,那个废物只是运气好罢了。” 周明一个狗吃屎摔趴下,脑子一瞬间的震惊之后,很快就回过神来,重新站起来,怒视周道,呵斥道:“废物,运气不是实力,我看你的运气还能不能再救你一次。滚过来受死……” 周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尽管他觉得刚才只是凑巧,自己太大意了,但是被周道给撞飞了,这对他来说是耻辱,绝对不能忍受,他身上力量全力爆发,势要一击打死周道。 来势凶猛,周道身上伤得不轻,再加上没有完全适应这个孱弱的身体,所以刚才躲开已经是万幸,这一击无论如何他都躲不开了。 “难道刚来我就又要死了?不,不可能,我能借尸还魂肯定是受到祖师爷照顾的人,绝对不会那么容易死。” 周道眼中浮现锐利之色,强行运力,突然看见一道肉眼几乎不可见土黄色能量体,很薄弱,被风一吹好像随时都会散开一样,在这股能量体之中,周道感觉到一股熟悉的阴冷之气,还有一道怨气。 “鬼魂?” 周道眼前一亮,双手掐出招魂决,口中飞速念道:“阴灵阴灵,地昏天惊,神通广大,吞日食星,三魂气满,七魄复清……炼度雷霆,救护群生,急急如律令……” 口语飞快,一大段的咒语一秒钟不到就已经念完,在他念完之后,天地间一道旁人不可见的能量汇聚到了那道鬼魂的身上。 第一百三十二章 仙人妙计可脱身 蚕妖未曾作恶,但也未曾与天下行大善。 它报恩了却因果,那是自身修行,于它自身相关,与他人无益。 他们夫妻情重,也是他们夫妻之事,情深为自身,并不值得卜测千里奔来专门指点搭救。 否则,天下之大,若是连人夫妻情感之事他都要管,岂不忙死,那还如何得逍遥? 所以,卜测来此,也是有所需,如今算是各取所需。 蚕妖感激不已,仙人恩德,它真是不知该如何报答。 传闻果真一点都不可信,仙人恩德无私,天下万物一视同仁,若非作恶,岂会斩杀? 那鸡妖定是自身为恶,否则仙人断不会因它与人生情便灭它。 回头,它定要想办法给仙人正名,以免其他妖族怨恨仙人,酿成大祸。 苏益兴拱手道:“仙人大恩,在下与内子要如何报答您?” 一挥手,桌案上出现一把尚无琴弦的神农氏古琴。 卜测抚须道:“两位也不必感激卜某,卜某所为,不过是因这一把琴尚缺七音。” 蚕妖看着古琴,心中一动,连忙说道:“仙人琴弦,小妖可做。便让小妖为仙人造弦,以报仙人恩德。” 卜测抚须道:“卜某正有此意,你我各取所需,莫言恩德。” 还是交易的好,沾染恩德,将来难免麻烦。 蚕妖正欲再说,抬眼已是不见仙人踪迹。 “仙人……” “琴弦做好,卜某自会来取。” 缥缈之音,从天际传来,蚕妖自始至终,半点都无感受到仙人气息,可见仙人修为有多么高深。 幸好,它当时没有选择逃跑,否则怕是被仙人处置都不知道为什么。 回过神来,蚕妖看向苏益兴问道:“夫君,仙人指点,妾身固然可得生路,但是否会太委屈你?不然,此事便让妾身一力承担……” 苏益兴不等蚕妖说完,连忙将她揽入怀中,抢先说道:“夫人莫说傻话,本来就是为夫对不起你,使你深受苏家所累,这次得仙人指点,好不容易能让你抽身而出,为夫不论如何也得做好。” “赚钱再多又如何?家财万贯也不过睡榻一间,若能就此抽身而出,与夫人隐居山林,才是为夫之幸。” 他累了,家业越大,越是累,仙人指点的明路,苏益兴觉得极好极好。 尚有半月时间,他可准备周全,免得辜负仙人这绝佳计策。 苏家为商,既为商,那必有竞争者。 且,苏家家大业大,堪为一地魁首,自然会惹得他人眼红嫉妒。 苏家每年所产的极品浮光锦,更是惹得宵小之辈惦记在心头。 寸寸浮光寸寸金,普通浮光锦已是价格不菲,更何况那比普通浮光锦更加珍贵数倍的极品浮光锦? 那不是布,那是金山银矿啊! 总有些聪明人,自己实力不济得不到,就想着借一把刀子来抢夺。 堇州府隔壁的肃兴府,乃是安宁州与兴泰州两地接洽之地,此地借了安宁州丝绸之路的光,倒也算富饶,但因兴泰州之外便是草原,所以此地也有些危险。 又富饶,又危险,肃兴府又是扼守草原蛮人南下的重要关卡,所以此地派给谁管都觉得不保险。 郑国的先帝思来想去,便将肃兴府封给了疼爱的小儿子成王做封地。 一来此地富饶,不会委屈了儿子,二来则是他信任这个儿子,认为只有成王能守好这个关卡。 这日里,安宁最大绸缎商曹家的一个公子,悄然的进了成王府。 如今安宁最大的绸缎商是曹家,但曹家仍旧坐卧不安,概因扶余苏家发展太快,尤其是极品浮光锦,他们看到都觉得惊艳,但更惊艳的还是这浮光锦的价值。 苏家现在矜持,每年只制造百余匹,但谁知过几年什么样子?倘若苏家大肆扩张,制造那极品浮光锦,届时这安宁哪还有他们的立足之地?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曹家坐卧不安,如今终于狠下心来,就算苏家要崛起,那浮光锦他们也得分一杯羹。 经过曹家与成王府密切来往十多天后,成王突然决定出行游玩,而其目的却并非自己下辖封地,而是隔壁堇州府。 是人就有私欲,成王自然也有,他没有造反的心,但却有做大事情的意,他不想蜗居在肃兴,他想在京城执掌风云。 然,他一个亲王,若是想要被皇帝开恩召回京城担任实职,那必然要先做出大事,让皇帝,让朝廷看到他的本事。 做什么事情才能让皇帝和百官看重? 曹家给他送了个主意,扶余县苏家极品浮光锦,一匹布价值连城,比黄金都贵,但却产出极少,若是他能将制造办法学来,自己建造织布坊生产,那不就等于日日在造黄金吗? 成王很心动,思考良久决定答应此事。 不过,他也不会做绝,只要苏家肯分享制造办法,他可以分给苏家一杯羹,让苏家更进一步。 成王主意打的很好,带着人浩浩荡荡来了扶余县,还点明入住苏家。 本以为,能打苏家个措手不及,取得秘法,谁承想苏益兴夫妻早就等着他来解脱他们。 “王爷,请……” 苏益兴不卑不亢,领着成王进入正厅。 成王坐在主位上,接受苏家众人跪拜。 直到卢氏领着众人抬头,成王突然一愣,痴痴的看着蚕妖,只觉这女子惊艳动人。 “王爷,这是小民内子卢氏……” 苏益兴连忙上前介绍,点明他们成婚二十多年,身后那看着比卢氏年纪还大长子便是卢氏所生。 实际上,孩子的确是卢氏所生,只不过娘还是娘,但娘也已经不是娘而已。 成王这才回过神来,端茶抿了一口,以掩饰尴尬,他还以为是苏益兴的女儿,没想到是人家夫人。 “早就听闻苏夫人有扶余第一美人之称,如今看来,的确名不虚传,苏员外好艳福。” 苏益兴为皇商,因那极品浮光锦的缘故,被朝廷封了个员外郎的虚职,说官没有权,说民也算是官。 成王客套几句后,直言:“本王也不瞒苏员外,此次过来,是有一桩生意要和你苏家商谈。” 苏益兴和蚕妖对视一眼,拱手道:“王爷肯给机会,那是苏家之福,倘若是别的什么生意,单凭王爷做主。但若是那极品浮光锦,小民少不得要拂了王爷好意。” 成王一听这话,眉目一凝,瞬间威严起来,他就是为了浮光锦而来,话还没说,就被堵回来可还行? “苏员外此言何意?莫非是怕本王白拿你的秘法不成?” 第二百三十三章 孝顺好儿状元郎 第一百三十三章 “王爷,并非小民藏私……” 苏益兴直接言道:“特殊的不是制造办法,而是人,天下间只有内子一人可制造出那完美的浮光锦。若是可以推广,何至于每年就产百匹?” 成王岂会相信这话,他苏益兴的妻子长得是漂亮,但也不见得就比别人特殊。 怎么可能,她做得出来,别人就不行? 成王只当苏益兴是敷衍之词,再加上一旁曹家的人拱火挑拨,让成王觉得自己落了面子,怒火升腾。 将茶盏重重落在桌上,成王冷脸道:“既如此,那就让你夫人随本王回王府,什么时候教会了别人,什么时候本王亲自将她送回。” “王爷,这怎么能行?” 苏益兴也不拱手了,直身怒道:“内子若是被王爷带走,天下人还不知要如何说她,此事与内子清誉有损,万万不可。” “苏益兴你好大的胆子,你此言莫不是将王爷当成贪图美色的浪荡子?” 成王一听这话,更怒了,强硬道:“苏益兴,你好生狂妄,本王好言好语跟你说,你不听就算了,还敢对本王无礼,真当大郑离开你苏家几匹布不成了?” “既然你这么说,那本王定要带走卢氏,本王倒是要看看谁敢言说那腌臜话。” 苏益兴自然不肯,态度强硬:“王爷,小民没有对王爷不敬之意,只是小民与内子成婚多年,从未曾分开,况且孩子也离不开娘,还请王爷开恩。” 成王一听这话气笑了,抬头看向苏大郎,二十多岁,孩子生了好几个,这么大的人离不开娘?糊弄鬼呢! “夫君,妾身愿意前往王府。” 眼看气氛越发僵硬,蚕妖上前拉住拉住苏益兴,又冲成王躬身道:“王爷,莫要责怪我夫君,他所说句句属实。这极品浮光锦,皆为妾身一人制作,并非不传他人,而是此法需要经过严密计算,只有妾身一人可为。” “若是王爷不信,妾身可随王爷走一趟,只求王爷莫要为难苏家。” 成王目的就是浮光锦,见卢氏答应,冷哼一声,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卢氏借口要去阁楼拿工具,成王自然应允,并且也要跟过去看看。 苏益兴一副无比憋屈的样子,默默跟在成王身后。 只见得,那卢氏窈窕身影,丰臀扭动,便上了那三层高的浮光阁。 成王众人还在看小院的雅致景色,忽听有人惊呼一声。 众人抬头看去,就看到那卢氏立于三楼窗台前,如花美颜泪珠滚滚。 “夫君,原谅妾身不能在侍奉你,若此次妾身真随王爷过去,便是清白,也难抵别有用心的小人流言污蔑,为免夫君蒙羞,为免苏家之危,妾身只能与君决绝。” 卢氏又冲成王说道:“王爷,浮光锦确实只有妾身一人会,为保妾身名誉,为免王爷造人污了清白,妾身以死明志,但求王爷莫要牵连苏家。” 成王看呆了,回过神来,连忙喊道:“她要做什么?快来人,去拦住她。” 不等身后随从动手,卢氏便从阁楼上一跃而下。 一股不可见的流光从下坠的身体上飞出,那身体落在了院中石板地上,发出重重落地的声响,顿时鲜血四溅。 “夫人……” 苏益兴目眦欲裂,上前去碰尸身,抱着尸体悲痛欲绝。 “这……” 成王和曹家众人呆滞的不知该作何反应,何至于此?何至于此?为了区区一个织布办法,竟就搭上性命? “哈哈哈……” 苏益兴突然癫狂大笑起来:“浮光锦,浮光锦……这么多年以来,惹得多少人惦记,可那真是我夫人怀胎之中,不眠不休自己想出来的,为此当年夭了一个孩子,如今连夫人都没了,那是什么浮光锦,那根本就是惹祸根苗……” 苏益兴瞪着猩红眼睛看向成王:“王爷,内子以死,浮光锦已是失传,但我知你定然不信,为保苏家,我这条老命也给给你,从此天下再无所谓极品浮光锦。” 言罢,苏益兴朝着阁楼冲了过去,而后关上房门,将早就准备好的烛台扔下,顿时火焰升腾,大火在浮光阁中迅速蔓延。 “快救火,快救火……” 成王顿时急了,连声喊侍卫:“救人,你们快去救人……” 侍卫硬着头上前,但此时大火已经升腾,门口一片火海根本就进不去。 苏家乱做一团,大大小小全是哭嚎的声音。 得到消息,匆匆赶来迎驾的知府,一进来就听到这般消息。 此事,阁楼火焰熄灭,只有一句烧焦的死尸被清理了出来,从手上扳指可认出这就是“苏益兴”。 “成王,你为一己私利,逼死苏益兴夫妇,你等着被本官弹劾吧!” 知府也是硬骨头,指着成王一通怒骂,苏益兴夫妻死了,今年贡品完了,他只得死咬成王。 苏家家主夫妇惨死,本为苦主,所以朝廷风波,无论如何也波及不到他们。 商海之中,曹家也已经是被吓的不行,懊悔不已,更是不敢在找苏家麻烦。 所以,除了苏益兴夫妇“惨死”之外,苏家其余未曾受到波及不说,反而还得到了不少好处。 …… 千里之外的郑国京城外的富阳县,卜测眉头一皱,他摇头叹息一声。 当日,他给苏益兴夫妻指点明路,只是卜卦告知对方半月后,有一皇亲为极品浮光锦而来,他们可,跟随那皇亲离去以此脱身。 比如,路途上,病死,坠车摔死,纵然蚕妖再虚弱,这些事却是难不住她。 未曾想,他们竟然以这样激烈方式脱身。 指点的光明大道,明明已经上去,却偏偏要往荆棘小路跑,徒埋下祸根。 苏益兴,说的洒脱,如今看来,还是放不下苏家,这般不过是为苏家谋福。 罢了,左右是蚕妖的人劫,不应在此处,也得应在别处。 卜测抚须一叹,让道路边,让那敲锣打鼓来报喜的官差先过去。 “富阳举子,宋仑宋公子殿试第一,被陛下钦点状元……” 报喜的官差一边走,一边敲锣大喊,这是富阳之喜,他们被县令嘱咐要走遍富阳大街小巷宣读此功绩。 旁边有人听到这话,也是面露喜色,与有荣焉。 “宋举人果然高中了,这孩子打小我看他就聪明,我就说他一定能高中,你看看,我说准了吧!” “是那宋家庄的宋仑?被寡母拉扯大宋仑?” “不错不错,就是这个宋仑,我们还是本家,论起来他要喊我堂叔。” “哎呦,那真是恭喜恭喜,宋家庄有福气啊!竟然出了个状元郎。” “同喜同喜,宋大娘后来福啊!好不容易拉扯大的孩子中了状元,那孩子又孝顺,这次可不用在受苦了。” 听着旁边几人言谈,卜测抚须轻笑,朝着那宋家庄行进。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一座牌坊孝娘亲 第一百三十四章求来牌坊孝娘亲 宋家庄后面有座小山峰,山倒是不大,但其形神异,如老牛伏地,被称之为伏牛山。 庄子前面有一条清澈浅淡的小溪,溪流围绕了大半村子。 溪水很浅,大部分堪堪没过膝盖,水质清澈见底,水底时而有小拇指大小的鱼虾游过。 此时正是早饭时候,家家户户飞出缕缕青色炊烟,与这青山秀水组成恬静的画面。 好山好水,养人杰,怪不得此地能出个状元郎。 此地风和雨润,乃是风水不错的宜居之地,风水好人就住的舒服,人舒服,自然也就少生闲气,如此才能这般祥和。 呜呜呜…… 正在负手踱步,卜测忽听闻有女子呜咽的声音。 顺着声音看去,便见水塘边上坐着一个四五十来岁的老妪,她正在垂泪哭泣。 “嗯?竟生死意?” 卜测连忙朝着那老妪走了过去,开口问道:“这位大嫂子,何故在此垂泪?” 哭的这么伤心,甚至心生死意,由不得卜测视而不见。 那老妪骤然听到身后传来声音,倒是吓了一跳,连忙扭头看向卜测。 就见来人,做中年儒士打扮,看着温文尔雅,像是个读书知礼之人。 老妪摆手道:“这位大先生莫要管我,我不过一时心闷,在此哭一哭顺顺心罢了。” 老妪说罢,擦了擦眼泪,扭过头去,故作无事。 卜测抚须言道:“大嫂,你能骗得过别人,可骗不过卜某。” “实不相瞒,卜某孤身行走四方,全靠那一手占卜之术趋吉避凶。” “而今看你哭泣,明明已是心生死志,如何是无事发生?” 这老妪并非坏人,且命不该绝,能救自然要顺手救一下。 看那老妪掩面垂泪,卜测言说道:“卜某略通占卜,观大嫂你面相,今日应是有大喜事临门,如何会哭的这般伤心?甚至心生死志?” 五官看人生,气色看气运。 这老妪的气运不仅没有灾厄,反而还有好事,乃是双喜临门,既有好事发生,何至于心生死意? 于占卜之道越精进,卜测便越不会轻易动用,小用随手,细用却要斟酌,所以随口一问的事,又何必费心占卜? 老妪听到这话,有些愕然的抬头看向卜测,会占卜的术士向来受人尊敬。 这陌生男子,自己并不认识,但他所言句句属实,想来是有真本事。 老妪叹息一声,心中苦闷无处诉说,索性就说与这大先生听一听,帮忙拿个主意也好,让自己诉诉憋在心里的屈也好。 “这位大先生,您算的很准。” 老妪擦了擦眼泪开口道:“也不怕您笑话,这事说起来还是我老婆子的错……” 说起来,老妪宋李氏也是个可怜人,三十年前,不过及笄之年就加入到宋家庄,丈夫名叫宋城,是宋家庄有名上进好儿郎。 婚后不过一年半,宋城突然患上怪病,每夜一到子夜便头疼欲裂,口鼻鲜血直流,若是捂着口鼻,那鲜血竟从耳朵流出,甚是骇人。 本以为是什么害命的大病,到处求医问药,偏偏每次看大夫,都被断定无病。 自从换上怪病之后,宋城性情也开始转变,原本勤奋上进的老实人,突然就好吃懒做起来,而且还成了不着家的混子。 以前那可是夜里连出门都不出,但换上那头疼病后,却是夜夜不着家,到处乱跑,就是不愿意回家。 当年,老妪的公公婆婆还健在,为了防止儿子变坏,她老公公特意找了几个人把儿子抓住,绑在了家中。 谁知,那宋城跟发了疯一样,非要往外面跑,几个壮汉硬是按不住他,那小儿手臂粗的麻绳都被他挣断了几根。 起初宋城父母还想拦着,后来看儿子实在骇人,再加上那会好巧不巧宋李氏怀了身孕,留个发疯的儿子在家,就怕会伤了儿媳妇的身子,于是这老两口只能任由宋城乱跑。 宋李氏本以为孩子生出来,宋城就能收敛“贪玩”之心,安心回家担起养家的担子。 谁承想,孩子出生,宋城却无半点悔改之心,反而变本加厉,常常几个月几个月的不回家。 便是回家,也是拿了钱就跑,别说养家,就连家里妻儿老小的生活都不顾了。 换成别的女人,可能就和宋城和离,或者带着孩子跑了。 当然,若真的跑了,也就没有如今这一幕发生。 宋李氏自然没跑,不仅没跑,反而还担起了养家的重任。 一个瘦弱女子,家里地里的活全部包揽,为了养活孩子,还得出去给人将洗衣服挣个辛苦钱。 偏偏,那宋城还不人省心,偷钱跑出去不说,每次回来都会犯病。 毕竟是自己丈夫,孩子的父亲,宋李氏岂能看他病死不管? 但这一吃药,一看病,又是不小的花销。 原本宋李氏辛苦挣钱,比一个男人挣得都不差多少,但却硬是被宋城拖着家徒四壁,食不果腹。 丈夫是个讨债鬼,给他们生活雪上加霜,但好在儿子生的极好极好,也算是让宋李氏有个盼头。 就这么着,宋李氏撑了十年,一边拉扯孩子长大,一边把自己当成个男人用,累死累活挣点钱,大部分都被宋城给扔了,她们娘来也只能勉强保证饿不死。 终于是村中有私塾先生看不下去,主动找到宋李氏,愿意无偿收下她懂事聪明的儿子为学生。 虽说束脩免费,但笔墨纸砚,书籍,以及上私塾吃的粮食却是要交的。 宋李氏如果不送儿子读书,她撑的艰难,但也勉强能过下去,若是送儿子读书,只怕她会被活活累死。 但,宋李氏思索良久,却一咬牙答应了下来,无他,家里有个那样的父亲,若是儿子不读书,一辈子都无法出人头地,甚至以后连媳妇都娶不上。 母亲的辛苦,宋大郎看在眼里,他倒是没有辜负老师给的机会,比别人多下数倍苦功读书。 一边儿子读书是烧钱,一边丈夫偷钱外加看病是扔钱,两边都是无底洞,全部压在宋李氏身上,压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就在宋李氏撑不住的时候,宋家终于来了个好消息,宋城死在了破庙之中。 与宋李氏的悲伤不同,宋大郎却觉得解气,新生到来,找了老师给自己正式了取了个名字,为宋仑。 没错,宋李氏正是郑国金科状元的娘亲。 宋仑人争气,也孝顺,看着母亲含辛茹苦,那么不容易的把自己拉扯大,又供自己读书,他金殿被钦点状元后,第一时间就先找皇帝求了恩典,给他娘求了一座贞洁牌坊。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与天打赌谁如愿 金殿上,宋仑声泪俱下哭诉母亲不易,含辛茹苦培养他成人,想为自己娘亲求个恩典。 皇帝一看状元郎又有才华,又有孝心,当即便应允了此事,也算成就一桩美谈。 没成想,就是这座牌坊,险些逼死宋李氏。 原来,宋李氏丈夫名义上死了十五年,实则死了二十八年,她又颇多磨难,长夜寂寥,夜夜垂泪,也想有个能知冷知热的人温暖。 如今儿子好不容易拉扯大,又的中状元,再也不用她操心,她便想着自己后半生能有个伴,安度晚年。 当然,若只是有这种想法,如今皇帝钦赐贞节牌坊,便是心里想改嫁,也不至于为此损了儿子颜面。 可实际上,宋李氏在十年前,便与丧妻的宋仑恩师互生好感,未免他人传宋仑闲话,也是为了能让宋仑安心读书,故此他们才一直暗中来往。 宋仑能有这般成就,多亏了那恩师李举人尽心尽力帮扶,宋李氏看在眼里,记在心头。 过惯了寒冬的人,格外珍惜暖阳,李举人就是宋李氏的暖阳。 宋李氏虽未曾明说,但早已是心中定下誓言,待到宋仑高中,她就改嫁李举人。 万万没想到,如今儿子是高中了,可却给她求了个贞节牌坊。 那百般对不起她,让她遭受折磨苦难的宋城,她都能对得起,如今却要对不起一个真心待她的男人,她心中如同被刀割,自觉无颜面对李举人,又不能害了儿子的前程,所以,这才想着自己一死以全此事。 “这位大先生,您说,我除了一死,哪还有别的选择?” 宋李氏哽咽着,含气说道:“我这一辈子,差点为宋家累死,无怨无悔拉扯孩子长大,自觉已经对得起宋家,对得起宋城。如今,我最亏心的是对不起李举人对我们母子的照顾。也对不起我自己,老了老了都不能如愿过几天好日子。” 宋李氏的话,让卜测难得的想起了前世,那已经在意识中极为恍惚的前世。 抬眼看向天空,卜测眼中露出深沉之色,宋李氏的遭遇与他前世的一位亲人极为相似。 丈夫不忠,多番背叛,不孝,她独自侍养公婆,不仁,屡次盗窃她艰难所争钱财,险些害的他们母子活不下去,不慈,差点打死亲生儿子…… 有时候,他甚至都分不清所谓前世,是自己做了个梦,还是真是自己的来历。 “大嫂,就为这般便放弃自己性命,这如何使得?” 卜测抚须言道:“不就是想要与李举人成婚吗?卜某可给你出个主意,一则可让你如愿,二则,也不会让你儿子承担欺君之罪。” 宋李氏一听这话,哭声一顿,抬头看向卜测,这才发现眼前这人一副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模样。 连忙起身,宋李氏行礼道:“还请先生指教,若是可行,您真是老身的大恩人……” 卜测一挥手,拦住宋李氏的大礼,抚须说道:“大嫂,你回去只管言与你儿子言说你要改嫁之事,若是他不应允,你便说你改嫁乃是仙人之意,若他不信,便与他打赌以天意来断……” 宋李氏听着半信半疑,抬头狐疑的看向卜测,这真能行?她听着怎么就觉得不真实,有些扯? 卜测笑道:“大嫂,左右不过一天时间,你何不去试一试,若是不行,你在寻死也来得及。” 宋李氏一听这话,点了点头,倒也是这个理。 “多谢先生指点……” 擦了擦眼泪,宋李氏作别卜测,往返家中。 “娘,您去哪里了?” 状元郎满身喜气,看到老娘归来,连忙上前搀扶。 对于老母亲,宋仑真心敬重,自小母亲有多么不容易,他都看着呢! “对了,村头那些人您看到了吗?那都是朝廷工部的人,就是为了给您建牌坊,大郑能够享此殊荣的……” “儿啊!娘有话要跟你说。” 宋李氏打断宋仑兴高采烈的话,直说道:“那牌坊,娘无福消受,可否退还给陛下?” 宋仑一愣,笑道:“娘在说什么胡话,这又不是买卖,是陛下给的恩赐,岂有退还之礼?” 想了想,宋仑言道:“娘,您是不是担心建造牌坊银钱关系?您放心,所需耗费全部由官府提供,咱们不花钱。” 宋李氏抓住宋仑的手,坐在堂屋,未曾开言已是无声垂泪。 “娘,您怎么了?” 宋李氏对上儿子关切目光,强忍泪水言道:“儿啊!自你早年丧夫,为娘辛苦拉扯你长大,其中辛酸不易不足外人道也!若是无恩师李举人,多番帮扶,为娘根本供不起你读书……” 提及恩师,宋仑也是心生感激,早些年他买不起笔墨纸砚,但却从未少过这些,皆为恩师李举人所赠。 偶尔,他家中实在拿不出粮食,恩师也从不催促,但午饭却从未少过他。 束修银钱,更是从未要过,这些宋仑都记着呢! 听着听着,宋仑就觉得母亲的话有些奇怪,甚至对恩师言谈尊敬之中还多了些许亲密? 宋仑脸色一变,果然听见宋李氏言说道:“你恩师早年丧妻,一直未娶,为娘丧夫一直未嫁,其实……都是为了孩儿你能安心读书……” 宋李氏起初是对李举人的敬重,李举人愿意帮忙,也是感叹宋李氏的忠义,觉得宋李氏颇为不容易,加上宋李氏为了感谢李举人对儿子的照顾,便时常过去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就这般敬重来,心疼去,一来二去便心生好感,互诉了衷肠。 “娘,您的意思,您和恩师……” 宋仑瞪大了眼睛,有些急道:“这如何使得?您若是改嫁恩师,岂非徒惹闲话,这让儿子脸面如何挂得住?况且,如今圣旨已下,您若是改嫁,那便是欺君之罪啊!” 宋仑也不是很反感老母亲改嫁,他也心疼娘亲,可若是改嫁之人是他老师,那必定会惹出流言蜚语,甚至累及他的名声。 宋李氏幽幽一叹,响起卜测的话,便直言道:“儿啊!娘不瞒你,娘既不想对不起你恩师,又不想连累你的名声,所以方才去了村头的水塘,便是想着一死两全。” 宋仑一听这话,当即就跪下抱住宋李氏的腿,忍不住的哭泣,这是在扎他的心啊! 宋李氏接着说道:“娘,正想着寻死,忽遇一仙人,求得一卦,仙人言说娘改嫁乃是天意,谁也拦不住。” 宋李氏想着若是按照那位先生所教的那般说,未免儿子会不信,所以她刻意夸张了些,将那会占卜的先生比作仙人。 宋仑愣住了:“娘,您莫不是与儿说笑?” 就这么一出去,还遇见仙人了? 宋李氏幽幽一叹,她从未撒过谎,所以不敢与儿子争辩,以免露馅。 抬眼看向外面艳阳天,宋李氏言说道:“既然你不信,那便交由天意来决定。” 宋李氏说着,脱下身上外面罩着的麻布外罩,交由宋仑言说道:“你为娘把这件衣服洗干净,晾在外面一天一夜,若是明日此时衣服干了,娘就听你的,与你恩师断绝来往,若是衣服不干……” 宋仑抬眼看向外面,艳阳高照,这衣服又是个麻布马甲,别说一天一夜,不需半日定会干了,当即便应允道:“若是干不了,儿子想办法让陛下收回成命。” 第二百三十七章 错入身躯苦折磨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与妖娆女子同行,抱着一把大刀的侠客,瞥了女子一眼,不无嫌弃的说道:“哭哭哭,你天天哭,烦不烦?” 那嫌弃的神色,那鄙夷的口气,让周围路过的行人,忍不住侧目,回以唾弃的眼神。 女人向来有特权,尤其是漂亮的女人,这女子美貌惊艳,身段妖娆,让人一看就忍不住新生怜爱之意。 而那粗狂的男子,一看就是粗鄙的武夫,半分不懂怜香惜玉。 女人一看这样,哭的更来劲了,反正丢人也不是自己。 男人一看女人这样,也来劲了,冲着过往行人怒目而视,全无侠客风范,倒像是一个长得粗壮的混混。 “我哭怎么了?我哭怎么了?你知道这些年我怎么熬过来的吗?我委屈还不能哭了?” 女人一边哭,一边还跺脚气恼道:“我跟你说,这次找到仙人,说什么也得拨乱反正。” 男人瞥了女人一眼,回道:“是不是那位仙人还不一定呢!你真当天下仙人,都有那位那般好说话?见到你,不灭你那都是脾气好。” 虽然,他目前也就见过那一位仙人,但不妨碍,他从说书人口中了解到更多的仙人。 “休得胡言,仙人就是那位仙人,一定是……” 女人呵斥了男人,语气坚定,眼神带着祈祷,甚至迷信的不准男子乱说,生怕乌鸦嘴一语成谶。 这么一说,女人觉得自己更加辛酸了,眼泪又是止不住的掉下来。 “行了,你别哭了……” 幸好这是人身,若是本体的话,脸上毛都要被哭的掉光了。 女人一抹眼泪,催促道:“你快点去打听,仙人显圣的宋家庄在哪啊!万一我们去的慢了,又失去仙人踪迹可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 被他哭的,他可越发不想回这个妖娆身体了。 不错,这二人正是当初一个醉酒错封狐狸为花魁的侠客段青云,一个千挑万选挑了个酒鬼来封正的倒霉狐狸。 当年,一人一妖打斗到了卜测面前,一个要追究报仇,一个却说这般极好,于是就成了如今这般,互换身体的样子。 起初仙人离去,身体无法还回来,段青云还觉得新鲜有趣,甚至是太好玩了。 朝思暮想的花魁小水仙,如今可以日日夜夜拥抱入眠,还可以想摸哪里摸哪里,好不快活,他简直乐疯了,天天对着镜子又亲又摸,可着实把红狐狸给恶心了一遭。 但不到半个月,新鲜劲过去了,段青云就开始觉得难受起来。 主要是行动不方便,胸前太过沉重,甚至常常压得他透不过气来,而且不可有激烈动作,否则……身体被摇晃的险些失衡。 如果说,这些还可以勉强克制的话,那二十天后,才是真的难受到了极致。 你能想象一个堂堂赏金侠客,正在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一条腿站在板凳上与众人吆五喝六的时候,突然腹部好像中箭一样,接着一股热流染红了裤裆,被众人指指点点的窘迫感吗? 当然了,起初段青云不明所以,还警惕的扛刀预战,以为是谁暗算自己。 后来,被一个好心大嫂提醒,他这才知晓其意。 本来,段青云尸山血海闯过来,也不会因此而觉得难堪。 但后来实在是指指点点的人太多了,那些人嘲笑,讽刺,甚至是龌龊,不怀好意的眼神,让他受不了,这才开始注意起来。 一次两次还好,堂堂大侠,什么苦没吃过,不至于这点小痛受不了。 但三次四次,月月如此,让段青云都有些崩溃。 那种痛苦,难以想象。 每个月,他都感觉自己要死上七八天,躺着不敢动不说,还疼的大侠都想哭。 没有什么比自己亲身感受更加真实了,半年后,段青云就嘴上的浑话就少了,轻薄女人的言语,以往觉得没什么,如今只觉得恶心。 他开始迫切的想找到仙人,给他换回来,这真是太遭罪了,也不知天下那么多女人都是如何承受。 说起红狐狸,一开始入了人身,它也觉得新鲜有趣,光明正大的人间行走,吃喝玩乐。 以往它羡慕的那些人类福利,它都享受到了。 可逐渐,人的身体弊端,也让它感觉到了不适。 首先身体,没有它本体那般迅捷,纵然是大侠,身体也难免有僵硬之处,远不如狐狸身体柔软,可以无孔不入。 其次,人间行走,还得花钱啊!它要挣钱就得适应人间规矩。 然,人间规矩,真的体验方才知那可是有着比自然规矩更加黑暗,更加冷漠的一面。 在人间同样实力为尊,但这个实力并非自身实力,还有背景实力。 这一点也不好,它如今已经修炼成妖,在山林已是最强,便是豺狼虎豹它也可不惧。 可到了人世间,它却几乎成了最底层的存在,这一点出了安川府之外尤为明显。 尤其是在见到所谓保护人的官府律法,也会害人之后,红狐狸就越发向往回归山林。 如今,八年过去,人世繁华它已看遍,它就想回归山林。 只是,换身体容易,一人一妖说了几句话就换了,想要换回去却是难难难。 天下之大,何处去寻那位仙人? 二人齐心合力的找了六年,有关仙人传说倒是可听闻,只是仙人踪迹却是半点都没找到。 如今,听到这个消息,而且还是最近的消息,让段青云都忍不住落泪。 段青云越哭,红狐狸就越想退缩。 每次看到段青云躺在床上,痛苦嚎叫,哭哭啼啼的样子,红狐狸只要想想就犯怵。 它倒是想换回身体回归山林,可若是这个身体……它也顶不住啊! 一个满心热切,一个半心热切,半心退缩,二人一路打听来到了宋家庄。 一进入村子,就看到一户人家里里外外围满了人。 这都是来打听神仙显圣的好事人。 直到如今,恍恍惚惚的宋李氏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遇见那位大先生,真的不是扯大旗,让她忽悠儿子,而是他果真是仙人。 段青云抱着膀子,纵身一跃,跳到了院墙上,听着众人七嘴八舌追问宋李氏仙人显圣事迹,心却是越来越沉。 第二百三十八章 妖邪之地寻仙迹 跳了下来,他脸色懊恼的说道:“咱们应该在早些过来的,就差五天……” 他听到那老妪在院中与人说,五天前她遇见了那位仙人。 别看只是区区五天时间,于仙人来说,五天的时间,足够出了郑国了。 红狐狸故意说道:“说的好像找到仙人,就一定能换回身子一样。” “我可告诉你,若是不能恢复我本来性别,这女人身躯,我可不要。” 尤其是这些年,看段青云越来越扭捏,它更加不适应。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段青云也算一代侠客,他此时已是体会到红狐狸的痛苦,也不好说强加给它女人性别。 “先找到仙人再说,若是仙人有办法给你拨乱反正,高低我也得想办法给你办到。” 段青云言道:“若实在不行,那我唯有一命可赔于你。” 红狐狸一听这话,脸色愣了愣,八年相处,自然是有感情在。 况且,它已无当年那般气恼,便是真的不能恢复,它也断不会要段青云的性命。 人类寿命有限,段青云身体最强壮的八年,它已经享用,这也算是最大的惩罚。 红狐狸言说道:“如我们这般没头苍蝇一样,听到哪里有传说就往哪里走,能找到的只有仙人的留下的痕迹,根本就不可能遇上仙人。” 仙人痕迹,显圣过的地方,他们找到又能如何?那会仙人已经离去,于事无补。 所以,他们不能再如往常那般跟在仙人屁股后面跑,这次他们要想办法跑到仙人前面去。 “仙人行踪飘忽不定,咱们如何能知晓仙人下一步去哪里?” 段青云看向红狐狸,对仙人了解,他肯定没有它们妖类透彻。 红狐狸思索道:“根据规律来看,仙人停留的地方,多数都是有妖邪所在。仙人行走人间,也是为了匡扶正义,铲妖除恶,那咱们就直接去找这种地方。” 此地是京都,除了来时方向,还有七个方向,他们漫无目的的追寻,能找到仙人的机会非常渺茫,与其这样,那不如直接找一个仙人一定会去地方先行等待。 段青云问道:“主意倒是好主意,但咱们上哪找这种地方?” 要说有恶人的地方,他倒是有些经验,但要说有妖怪,这上哪找去? 妖怪,也不会大张旗鼓宣扬自己是妖怪,就在某某地方,等着仙人来捉吧? 反正,他在遇见红狐狸之前,别说妖怪,就连鬼怪都没遇见过一次,可见妖邪隐藏之深。 红狐狸也犯了难,它看着那妖娆身体,欲言又止。 它若是在自己身体内,自然有办法联系上别的妖族,可如今那身躯受损,连本体都不得变幻,更别提联系同类了。 这边一人一妖刚想出办法又犯了难,那边卜测坐在小院看着两只翠鸟叽叽喳喳与白毛鼠斗嘴。 他心有所感,抬眼看向小院之外,秋风瑟瑟,天气乍冷,不动不占,天动亦可占。 看看,是谁这般强烈的在思念他。 修行到如今,与自身有关的情绪,他已是能有所感。 若是寻常思念,到可不必挂牵,比如那几个徒儿。 但此一道感觉不同,那是一股执念,与思念并不相同。 掐指算来,卜测哑然失笑:“倒是把他们两个给忘了……” 闭关八年,他迫切想要找寻一些真相,倒是忘记处理干净大安遗留之事。 难为,那狐狸和段青云追着找到郑国来。 看了看,如今天命镜中的天干地支,卜测便要走出来。 “你们两个可要出去长长见识?” 卜测看向两只越发肥硕,如今险些要飞不动的翠鸟。 他日夜修炼,从不懈怠,连带着这两个贪嘴的家伙,蹭的仙气越发的多,这般积攒下来,体型肉眼可见的增长。 明明是两只鸟,若是给不知情的看到还当是翠绿翠绿的大鹅呢! 两只翠鸟连忙摇头,外面太危险了,哪有留在小院安全? 况且,飞出去还得自己飞,累就不说了,万一掉队,找不到仙人可怎么办? 见它们拒绝,卜测摇了摇头也不勉强。 罢了!再让它们舒坦几天,过段时间自己空闲,再说训练之事。 笼子里白毛鼠人立而起,两只前爪抓着笼子藤条,眼巴巴的看着卜测。 两只傻鸟不想出去,它想,它想出去看看新鲜景,见见新鲜人,新鲜事。 卜测瞥了它一眼,白毛鼠立即做出乖巧模样,眼中满是对小院之外的向往。 不料,卜测直接略过,视而不见。 白毛鼠罪责不轻,纵然无心,也成恶果,如今严格来说,还是在坐牢,一个牢改犯,想什么美事呢! 白毛鼠眼巴巴看着卜测转身离开,小院天旋地转又进入那臭葫芦肚子里。 气呼呼的,一脚踹在笼子上,抱着膀子扭头坐在一旁自闭。 说起来,它觉得自己还不如那小鬼待遇好。 就是那扇面里面的王礼,好歹那小鬼还能时常被拿着出去透个气,它自打进来,就没离开过小院。 论起来,王礼比它待遇好也是正常,人家那顶多就是拘留,关禁闭,它这直接是判刑坐牢,待遇自然不一样。 两只翠鸟飞了过来,叽叽喳喳的围着笼子嘲笑白毛鼠。 气的白毛鼠直接鸟身攻击两只翠鸟,骂骂咧咧直说翠鸟是土鸡,大鹅,把翠鸟也是气的不轻。 刚把紫福禄挂在腰间的卜测,露出一丝笑意。 若世上妖类都如同翠鸟与白毛鼠这般相处,嘴上斗狠,身体上却能克制,那世上定能和谐不少。 背着手,卜测走下山顶,他没有往段青云与红狐狸方向走去,而是朝着北面出发。 红狐狸他们要寻妖邪所在之地找自己,那他就去妖邪所在之地等着他们。 越往北边走,地势就越高,河流也越发多了起来。 郑国多水多河,起源,皆在北地。 其中,贯穿大半郑国的沧澜江,便是起于北戎郡。 那一人一妖要追到他,还需时日,卜测倒也不着急,既然来了北地,自然要去观一观沧澜江的波澜。 欲要看水,需先登山,北戎最好看沧澜江的地方,就在那高千丈的苍云山上。 第二百三十九章 苍云山遇逍遥客 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天下万物皆有自身所好,唯水,利万物而不争,惠万民而不功。 天下万物皆向高处,为水可入底流,不予天下争高低。 沧澜江起源万丈高山,由高处,流入郑国南北,惠泽万民,养育了无数百姓与动物。 卜测登临苍云山,半山处有一天然形成的观江台,古往今来引得无数文人墨客登临此处,留下不少传世诗文。 苍云山有千丈之高,也难以纵览沧澜江万里之阔,但在此处,并不妨碍观景之人生出万丈豪情。 在此处,有伸手可触及星云,俯首脚下如踩奔腾丝带之感,令人心境豁然开朗,豪气顿生。 观江台属于山壁延伸,说是好观处,却是出于安全考虑,实则再往上爬二三十米的险山峭壁,哪里才是最佳观景处。 峭壁之上,卜测如履平地,背着手悠然踱步而上。 本以为此处可得清静,毕竟山势险峻,少有人踪,却不成想,倒是还有人比他更早一步。 一上去,便看见一穿着儒杉,腰间挂着长剑,手中拿着酒葫芦的男子。 他对着沧澜江直抒胸臆,吟道:“脚踏沧澜意未熄,誓与天穹比高低。五尺身藏凌云志,万古风流数第一。” 他声音豪放,仰头猛饮酒数口,又纵声狂笑不止,只是这笑声中,难掩失落,未曾有诗中那般狂傲。 “七情六欲酿做酒,人生五味其中藏。今日尽倾江河里,愁苦天下共分当。尚余三分甜与喜,不在凡间在高堂。仙家只顾逍遥意,哪管百姓苦与丧。” 言罢,摇摇晃晃走到万丈深渊的悬崖边上,倾倒酒葫芦,酒水如同丝线连绵不绝倾倒出去,而后被风吹得四下飘散,唯留一抹余香拂过鼻尖,复又消散。 卜测自然听得出,此处这人将朝堂,高官,帝王,比作仙家,概因仙客难寻,故此借讽朝廷不作为,百姓有苦申诉无门。 哎,前一刻还豪情无双,这一刻便已是悲愤愁绪难当。 卜测抚须吟道:“闲云随风不解意,江河奔腾水自流。何不同做逍遥客,免扰人间万古愁。” 真有抱负就当去努力实现,而非在此说与闲云,江河。 它们看似逍遥,实则各个身不由己,与它们说愁,不过是愁更愁。 卜测这话,既为劝诫,亦有告诫。 那人扭头看向卜测,也是一中年文客模样。 “闲云随风不解意,江河奔腾水自流……哈哈哈……” 他复述卜测诗词,笑道:“不错不错,闲云,江河岂能解我愁思,说与它们听,确实有些做作,倒是让兄台看笑话了。” 卜测抚须言道:“人生于世,万种愁苦,人之常情,何来笑话?兄台诗中,颇有志气,既有为天下的抱负,何不施展一番,在此空与闲云说教,岂非是徒劳费了时间。” 从他诗词中,听得出这人很想做官,恨不得把朝堂改天换地清洗一番,但而后又听得出他诗中颇有暮气,属于看不惯他人作为,却又无力阻止。 因此,这诗纵然大气,但在此处难免显得矫情做作。 “施展抱负……” 他自嘲一笑,言道:“也不怕与兄台一说,当今陛下虽是仁君,但并非明君,更非勤君,而今朝堂党派林立,不加入便难以生存,若是加入便难免污糟,纵然有抱负,也难得施展。某苦读十年,为的是天下百姓,可并非要为党派做走狗……” 郑国皇帝的确少有仁慈之君,他甚少发脾气,如今在位十六年,杀过的人一手可数,此是仁慈,但该杀不是杀,并非明智之举。 且,郑帝颇为懒惰,三日一次的朝会,自他登基以来,推迟到五日,七日,一旬,至如今一月方才一次,这般怠政,如何能处理好天下民生政务? 郑帝怠政,并非客官原因,他是先帝嫡子也为独子,自出生以来便地位稳固。 郑国先帝是少有的中兴之主,他当年传位郑帝之时,那可是朝野清明,国库丰盈,百姓安居乐业,鸡鸣狗盗之事甚少发生。 因此,权利并无旁落,朝中大臣对皇家也忠心耿耿,从无夺权之心。 而今,郑帝怠政,皆因他主观懒惰,把好好的清明朝堂,搞得党派林立,百官争相夺权谋私,岂会理会百姓死活? 如今天下虽还算安稳,但那是因先帝遗泽,如今朝堂已乱,天下也只是维持表面的平稳,若是郑帝这样懈怠下去,不需三年,天下必乱。 此人还并非无病呻吟,因考不中而再次悲愤怨怼。 他姓郑单名一个“颢”字石云,六年前参加科举,一举夺魁,被郑帝金殿上钦点为头名状元。 郑石云,人如其名,性格如磐石,不可转移,不知变通,脾气如云,不顺则散。 他当时在金殿上,意气风发,直言进谏郑帝,让他收起懒惰,应当勤政起来。 郑帝倒也没生气,但他就是不听而已,还理由颇多。 郑石云一看皇帝说不通,又看百官脸上冷笑连连,竟无一人希望皇帝勤政,当即就气的不行,不远与他们同流合污,便当朝挂冠而去。 所以,郑石云也是郑国有史以来,脾气最大的状元,皇帝不纳谏,他就直接走人。 也是多亏郑帝脾气好,没有跟他计较,否则换成任何一个皇帝,被钦点的状元这般扫面子,怕是都难以让他全身而退。 卜测与郑石云盘膝坐在石上,二人各自拿着一个酒葫芦,风云与沧澜江为佐料,天下万民,朝堂局势为下酒菜,共饮共谈。 朝堂政务,卜测懒得理会,但天下百姓的安危,他还是很在意的。 郑石云是平常人,但并非平常命。 这么多年以来,他是卜测遇见第一个神具灵光仙缘的人。 卜测抚须言道:“卜某行走天下,略通占卜玄术,状元郎若是不介意,卜某于你算上一命如何?” 郑石云面相具灵光,若要细看,还需再算八字,自然要先问询人家愿意与否。 毕竟郑石云,并非奸恶之人,卜测断不会不问自算。 第二百四十章 魁罡华盖带仙缘 郑石云闻听此言,略感诧异,上下打量了卜测一眼,顿觉眼前人清秀沉稳,一派仙风道骨风范,说通玄术,倒也相得益彰,毫无半分违和感。 心中一动,郑石云想着,莫非是遇到什么隐士高人了? “有何不可?” 郑石云笑道:“不知卜兄要以何来卜卦?” 说起占卜玄术,郑石云颇有几分兴趣,概因多年以来,他也曾遇见几次说不清道不明阴阳事,若眼前真是高人,还可问询一二,解答旧惑。 卜测言道:“郑兄应允即可,卜某自可,以八字算之。” 说话间,体内天命镜一闪,镜面中照出郑石云的生辰八字。 看到此八字,卜测都不得不惊呼一声,郑石云这八字确实奇。 他生于庚辰年,庚辰月,壬辰日,甲辰时。 此八字奇就奇在,命中带三个魁罡,四个华盖,更是纯阳命格,真正的纯阳,不夹杂半分假阳。 地支辰土为大华盖,凡为用者,必结仙缘,加之魁刚日主,郑石云这命,天生就为修道而来。 日柱,壬辰魁罡,为绝妻罡。 主,性格潇洒,但妻位为绝地,这一生若是不娶妻则还罢了,倘若娶了,那是来一个死一个,不论何人何命,一入夫妻宫必死无疑。 这命不好说好还是不好,若是不好,世上万中无一,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仙缘,他与生俱来,随身而带。 若说是好,却也颇多磨难。 辰土为水墓库,即为天干上庚金的食伤库,食伤克官杀,故此郑石云官途难进,刚当上状元就自己挂冠而去。 这有他魁罡日主,刚烈,决绝的性格在,但也有官杀被克的原因。 辰土又为神煞地网,意为,命运之中的一张大网,即为困境,灾难。 此八字,年柱,月柱,日柱,时柱,皆有地网,可谓是困境重重,灾难连连。 地网如同沼泽,湖底淤泥,一旦陷入,危险自不必多说,便可想象。 当然,此八字也非全是坏处,辰土为阳土,阳土藏火。 年柱,月柱,天干为庚金,辰土生庚金,金又生水,阳土其中火可加速金化为水。 庚金化水,可生日主壬水,壬水又生甲木食伤。 食伤即为思想的快乐,愉悦,也是生活的食物。 时柱坐下为辰土,也可生天干甲木,故此虽食伤只有一个,但却为旺。 食伤有旺,不被破坏,那么郑石云不论遇到何等险地,都不会生出思想上的偏差,他性格洒脱,潇洒,也是因此。 若是不如自己所愿,他寒窗数十载苦读得来的功名,也可说弃就弃,一般人可并无这般魄力与洒脱。 再说此八字,幸好壬水为日主,庚金与甲木为助,帝地网固然强,但百密一疏,自有水流之处。 庚金与甲木,金木坚硬,亦不惧地网之困。 所以,当他看到朝廷有困,便及时抽身而出,没有深陷朝廷内乱的沼泽之中,此也是命运使然。 加之,随身的神煞除了地网之外,还有华盖,福星,与月德,天德贵人相随,故此危难之中,亦不可惧,其中自蕴生机。 若要细说,还可说更多,但已是不可说。 卜测斟酌着,将可告知之处,告知与郑石云。 目中惊讶,逐渐变成愕然,最后崇敬的看向卜测,起身对着卜测长身一拜。 “卜兄,果然非凡人,石云佩服之至。” 郑石云言道:“在下生平,诚如卜兄所言,无一偏差。” 神了,真是神了。 他自小至大,经历良多,眼前人一一算出,凡他所言之处,无半分出入,就连自己当初娶妻,与妻子亡故的时间,都一般无二。 卜测虚扶一把,言道:“郑兄莫要多礼,你我相谈甚欢,算上一命权当做个见面礼,倒也不必这般拘束。” 之前听他诗词,还当他是为赋新词强说愁之辈,而后一场谈论,方才知郑石云真性情也! 否则,卜测也不会轻易开口要与他算上一命。 郑石云笑道:“倒是在下占便宜了,卜兄一卦,怕是世上多少显赫求之不得。在下身上寒酸,未曾备下什么礼物,若是掏出金银俗物,未免是对卜兄的轻薄。” “我看这份礼,我郑石云也只能厚着脸先欠下,待日后若有机会,再行还上。” 身上除了几两金银,手中酒葫芦,以及身上这把佩剑之外,别无长物,郑石云只能先欠下这份礼。 卜测抚须笑道:“好说好说!” 本来也不是图他什么礼,他图的还不就是这个人嘛!人在这里,还要什么礼。 郑石云拱手道:“在下有一事想问,却不知合礼与否。” 卜测抚须看向郑石云,不需他多问,已是知晓他想问什么,但卜测还是说道:“但问无妨。” 郑石云直言道:“方才卜兄占卜,未曾见你有何动作,只是掐指几下,便已知晓在下过去往来,却是不知此是何等占卜之法?” 郑石云曾经也接触过会占卜的道士,他自己甚至还学过一二,但那是都需用到东西,诸如,龟甲,兽骨之类辅助,那般麻烦,还没卜测算得准,所以心中难免好奇。 卜测言道:“不怪郑兄不知,概因卜某所用并非占卜,而是生辰算命。” “此算法,算的是郑兄你命中之事,并非占卜那般有局限性” 八字与占卜各有千秋,但就算命而论,还是八字更为详尽,囊括争夺,不似占卜那般单一。 “生辰算命?” 郑石云觉得这个很陌生,但又有些耳熟,就是一时间脑子没有想起来在哪听说过。 “哎?卜兄,既然算命,那是否以后也可算来?” 想不起来郑石云就不想了,何必为难自己?他又问出自己疑惑。 方才卜兄所算之事,很是详尽,但那都是过往,虽有奇,但未有趣,他倒是想知晓未来发生之事。 卜测抚须道:“八字算命,可命算一生,有过去,自然也有未来。” 郑石云眼前一亮,抚须斟酌道:“若是卜兄方便,不知可否透漏一二?” “若有不便,那是在下失礼了。” 郑石云好奇是有的,但又不知如此询问是否会给卜测留下麻烦。 第二百四十一章 指个明路欲求仙 人身为情绪最复杂,心思最活跃的物种,很难不对自己未来好奇。 不论什么身份,什么位置,都不能免俗。 卜测抬眼看向郑石云,开口道:“郑兄,八字可算尽一生,但你真的想知道吗?” “有些事情,提前知晓,未免就过的无趣。” 有种,按部就班,在按照既定命运履行的意思,的确会打击人的兴趣。 而且,还容易让人生出逆反心理,欲与天命比强硬。 郑石云闻言楞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言道:“卜兄言之有理,是在下执迷了。” 郑石云被卜测一提点,这才想到,若是真的提前知晓未来,的确是有诸多不妥。 他真正所好奇的也并非自己未来,而是这神乎其技的算命之术。 卜测起身看向悬崖下奔腾而去的沧澜江,抚恤笑道:“不过,有一事,卜某倒是可提醒郑兄。” 郑石云也起身走了过来,闻听此言不由得好奇,问道:“哦?不知是何事,能让卜兄特意提醒。” 卜测抬眼看江山,言道:“郑兄与国号同姓,又有爱民大义之心,已是与国牵连,如今这江山将乱,还需郑兄出一把力守护一二。” 既然郑石云有仙缘,如今看来他品德也过得去,卜测也乐得顺其自然,指点他一条明路。 “额?” 郑石云愣了下,皱眉道:“卜兄这是何意?在下已当着朝廷上下文武百官的面挂冠而去,辞了状元之位,如今不过一介布衣,如何能守护这江山?” 不是郑石云不愿意,而是他知晓自己没有那个实力去改变郑国朝廷沉疴。 朝廷上下,从根上坏了,除非现在立马就换一个英明雄主,否则谁也救不了烂透的郑国。 当然,就算换一个雄主,也未必能改变局势。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朝廷上下已被党派瓜分干净,若大换血势必会让腐败之身立即坍塌,但不这么做,腐败又会加深,维持表面平静,也不过是饮鸩止渴,终究还是自取灭亡。 郑石云正是已经看透朝廷局势,这才在劝诫无果后,直接摘了刚带上的状元帽放在大殿,转身离去。 已是无力阻止,眼睁睁看着腐败,与他来说也是一种折磨,还不如直接离去,眼不见为净。 卜测抚须言道:“郑兄命格,其有神煞地网为劫。” “主动入劫为修行,可掌握主动权,寻求破劫之法,若是被动入劫,那便是劫难困厄,苦苦挣扎未必能抽身而出。” 命格虽已形成,但命运走向还是被命主来控制。 比如当年被鸡妖迷惑的书生刘和,他若是坚守正心,如同萧书山那般,没有被鸡妖勾引迷惑,如今也是一方官员,但就那么行差踏错,早早的送了性命。 因此,命运是天定,但也掌握在命主自己手中。 郑石云皱眉沉思,难道卜兄的意思是让自己再入官场? 罢了!既然要为他指路,那边指再明白一点。 卜测负手道:“郑兄,此地风景已看,不如随卜某走一趟,看看另一番奇景。” 郑石云自然无不应允之礼,他还有诸多疑惑未曾跟卜测请教,也想与他多相处几日。 “山路陡峭,比之上来时更险峻。” 郑石云言说道:“在下有些拳脚功夫在身,山路之险,尚能应付。不如就卜兄先下,将这藤条系在腰间,在下带着卜兄下去。” 郑石云喝了一壶酒,此时脑子说糊涂不糊涂,说清晰又没那么清晰。 他还想着卜测是文弱书生,上来不容易,下去也艰难,边想仗着自己功夫在身,保护一把卜测。 系上藤条,那可是将自己性命都交了出去,郑石云不亏为魁罡日主,性格耿直,急公好义。 卜测抚须笑道:“哈哈哈,郑兄有心了。” “既然郑兄这般信得过卜某,肯于性命相交,那便让卜某带你走一趟这险峻之峰。” 卜测言罢,脚下顿生两团彩云,一手抓着郑石云的肩膀,这便腾云飞了起来。 空中冷风一吹,郑石云顿时打了个激灵,那逐渐上头的酒意顿时消散了大半。 “飞起来了……” 郑石云又惊又喜的看向卜测,连连暗骂自己糊涂,以卜兄风采,岂能是寻常人? 更别说,卜兄还有那直窥天机的算命之术。 可笑他竟然还当卜兄只是个寻常隐士。 如今卜测修为与往年不可同日而语,自不会再出现带人飞行,吹得人家鼻涕眼泪乱飞的尴尬一幕。 “卜兄,咱们这便是那神仙话本所说的腾云而飞?” 郑石云看着山川河流在自己脚下飞略而去,不禁心中又生豪情。 人生一世,蹉跎岁月,岂非枉费寿命? 真丈夫,当如卜兄也! 卜测笑道:“这么说倒也不算错。” 郑石云感叹一声,卜兄果真是仙人。 这么多年,遇见的鬼鬼怪怪不少,也曾结交几位有真本事的修行道长,但仙人却从未遇见。 没想到,今日在此,竟然能有幸得以遇见真仙人。 腾云飞行而生的豪气,那种逍遥感,是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 郑石云忍不住在心中盘算,凡尘之中,他父母故去,已无牵挂,那破败江山,他也难以扭转,若是有机会,不如求求仙人收自己做个弟子,深山修行也好。 将来得道,有了本事,还愁无力改变百姓安危? 郑石云心中打定了主意,若是有机会,待会定要,求得拜入仙人门下。 便是做不了亲传弟子,做个打扫的道童也可。 对了,却是不知,卜兄……不,仙人师父要带自己去往何处? 郑石云,心中已经迫不及待的认了师。 卜测佯装未曾看透他的心思,纵然是有仙缘,那也得看有无这个资质才行。 好命,不一定能活到好结果去。 飞行速度不急不缓,转眼间,这便来到了北戎郡下的阴平县。 说起阴平县,此地算是与凶罗人接洽的最近的几座城池之一。 再往北过百十里地就是镇北关,过了镇北关,便是燕南山,出了燕南山就是一大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草原,而那里就是凶罗人的地盘,也是妖气浓郁之地。 第二百四十二章 花斑蟒妖自封神 阴平县,原本名字为银屏县。 县中盛产一种石料,该石料切开以后,内里光滑如镜,有天然的山水纹路。 本地人,特意将这种石材切割以后做成屏风,广受追捧,倒也让此地曾鼎盛一时。 故此,县中被命名为银屏县。 名字,向来是跟着当地情况而定。 如今改为阴平县,概因此地富饶,曾多次遭受凶罗人劫掠,死伤的人太多了。 死人多,则阴气盛,加之那些都是惨死,横死之人,怨气难消,便容易生出祸患。 故此,改名阴平,一则希望阴气平定,二则希望阴人平静。 卜测背着手与郑石云走在街道上,曾经到处都是敲敲打打制作石屏风的工坊,如今却寥寥无几。 就是因为有钱,被多次劫掠,百姓难免心存怨气,亦有与朝廷赌气之意,所以绝大部分人改行,从地里刨个勉强饿不死,也好过做屏风富余被劫杀。 他们交那么多的税,结果朝廷并不能保护好他们,那他们宁愿做个穷人,就算死也不让朝廷和凶罗人得到好处。 郑石云心有挂牵,左右看了看,实在不知这闹市之中有何奇景,忍不住开口问道:“卜兄,你带在下来此处,不知到底要看什么?” 他性格洒脱,便是心有拜师之意,如今事未成,话未提,断不会先自贬以博好感。 他日能拜师,自会当师父尊敬,如今名分未定,那便是君子之交,怎能先自降辈分,好似无良商人恶意碰瓷一般。 卜测左右看了看言道:“这里便是卜某要带你所看之处,郑兄可有发现不同寻常?” 不同寻常?这不很正常吗? 郑石云不明所以,他抬头四下看了看,这些人看着除了瘦弱一些,脸上精神稍显麻木了一些之外,与别处之人并无什么不同。 但,卜仙人既然开口言说,必定有深意。 郑石云静心再看,这一看就看出不妥来。 “这些人,似是身体不适?” 郑石云言道:“他们走路轻飘,步伐不稳,像是身体乏力所致。” 加之,这些人体型普遍瘦弱,走过一条街道,别说胖的人,就连一个正常体型的人都少见,因此郑石云想着可能是这些人身体出现问题。 卜测抚须肯定道:“不错,他们的确是身体出现问题。” 郑石云听到这话,不仅没有猜中谜底的喜悦,反而浑身一紧,连忙问道:“这么多人同时身体出现问题?难道是疫病?” 一个不舒服,两个不舒服,可以说是巧合,或者误食同一种毒草,但这么多人身体都出现问题,说巧合未免牵强。 因此,郑石云能想到的只有瘟疫。 卜测没有回应此话,而是扬了扬头,示意他朝着前面看去。 抬眼间,便见得前面热热闹闹,来了一队人。 这些人抬着一个半人高,盘膝而坐的石像,前面有人鸣锣开道,后面有人紧跟护卫。 这些人过来,还有那嗓音嘹亮的在队伍中高喊:“信奉药神者,可得庇护,灾厄全消,病邪尽退……药神为得道真神,享九天盛名,凡不信,不敬者,必定灾厄不断,疫病缠身……” 一番话,前面说所谓“药神”之强,是什么得道正神,还慈悲为怀,救济百姓。 后面却鼓动加威胁百姓信奉,便是有不信的人,听到那含着诅咒的话,也难免为安心顺从信奉。 单看这行为,就与得道正神八竿子打不着。 “药神爷爷功德盖世,救苦救难……” “药神仙尊法力无双,保佑众生……” 一旁的百姓,看到这石像后,立即兴奋起来,虔诚的立即跪拜。 石像所过之处,左右竟然有七八成的百姓眼中都露出狂热的崇敬,纷纷跪拜祷告。 此一处,便可看出这所谓药神,在阴平县有着不小的影响力。 卜测眼露清光,法眼一看,那石像上哪有半分功德神力?只有一个粗如水缸的花斑巨蟒附着在石像上。 它身长足有七八丈,身子竖立起来,高过两旁的三层阁楼。 一双眼睛,泛着红光,好似两个巨大的红灯笼挂在半空。 它未曾发现卜测,还在仰着头颅,不断的吞吐蛇信子,吞吐之间带出一股股邪气。 那黑绿色,肉眼可不见的烟雾,从蛇信子上散发,落到追随的百姓身上,使得他们身上邪毒更甚。 突有所感,巨蟒看向卜测所在方向,蛇眸中露出疑惑之色。 此处并无特殊,人也都是普通凡人,怎么刚才它却从此处感觉到一股令它不适视线? 左右又看了看,确定并无不妥后,花斑蟒妖想着是自己多心了。 此地远离京城,只不过是一个已经落败的边陲小县,除了自己又有谁能注意到? 花斑蟒妖心安理得的接受百姓跪拜,又往百姓身上挥洒邪毒,以达到控制他们的目的。 郑石云紧了紧手中的剑,他脸色凝重,言道:“卜兄,在下听着这药神并非良善,不知这药神是什么来历?” 这石像看着似是一修行者的装扮,面容也是方正威严,但他看着怎么看怎么感觉不舒服。 尤其是这石像路过他的时候,他感觉到一股阴寒极为难受的气息,甚至还有些头晕恶心,忍了忍几忍这才压下反胃感。 仙神是什么样子?那必然是和卜兄这样,能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靠近便通体舒泰,浑身轻松。 绝非这石像这样,路过便让人头晕恶心,阴寒刺骨,浑身难受。 郑石云心中认定这石像是邪非正,不由得看向卜测,佐证猜想。 卜测抚须言道:“既有所问,心中便有所猜,郑兄不如亲眼看一看!” 一言罢,郑石云突然感觉眼睛发热,下意识的伸手去揉了揉,睁开眼一片模糊,适应了一下这才能看清眼前之物。 他下意识的抬头去看那石像,顿时瞪大了眼睛,但他很快稳定了心神。 妖虽是第一次见,但别的东西他也经历过几次,加之心性原因,所以不需多时便已克制情绪,至少表面恢复如常。 “卜兄,那是妖?” 郑石云疑惑道:“它喷出来的是什么?应当不是什么赐福吧?” 那东西看着诡异,怎么看也不像是所谓赐福,以他之见,更像是邪毒。 第二百四十三章 敛财无度蟒蛇妖 郑石云话音刚落,那边人抬着石像走到了十字路口。 后面的人也不知从哪里弄出来几个木架子,迅速的组合在一起。 眨眼间,便在十字路口搭出来一个一米高的台子。 石像放在台子上,那声音嘹亮的信徒又高声喊道:“药神赐药,信徒上前……” 卜测眼神冷冽,此地百姓众多,并非动手之地,便让它再猖狂半日。 “赐药?” 郑石云颇为疑惑。 不需卜测回答,百姓们听到喊声后,立马围了过去。 争先恐后,但又极为自觉的排队。 石像前面,台子下面放着一个铜钵,有百姓上前叮叮当当放入十枚铜钱。 那石像握拳的手掌竟缓缓张开,露出一颗黑乎乎的药丸。 “药神显灵赐药,百毒不侵……” 那嘹亮的声音又喊了起来,声音之中难掩激动之意。 周围百姓见状,无不发出惊奇呼声。 石头,一个石头雕像,竟然张开手赐药了,这不是神仙显灵又能是什么? 拿到药丸的百姓,千恩万谢的磕头跪拜后,这才倒退着离开。 “有救了,药神仙尊赐药,我儿有救了……” 这人双手小心翼翼捧着药丸,退出人群后,又紧张又兴奋的往家跑。 周围也有不知情况的百姓,低声问询:“这药真的能治病吗?” 排队的人立马得意的说道:“当然,药神爷爷的赐的仙丹,怎么可能没用?我跟你说,我之前身体不舒服,吃了一颗后,立马就好了。” “听说是因为,咱们这里煞气太重,不久将生瘟疫,药神爷爷不忍咱们无辜受灾,这才显圣出来,赐药赐福。” 旁边的人一听这话,哪怕是本来没想着排队的人,也立马排队起来。 “愣着干什么?给钱啊!” 这边刚说完,前面又出动静。 第一次跪拜求药的人,面红耳赤,拽了拽身上满是补丁的衣服,低声言道:“俺,俺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了,实在是拿不出一文钱。还请药神仙尊先赐药,救救俺爹,俺家这辈子都会感激药神仙尊……” “滚滚滚,没钱你说什么?没钱就没有药。” 不等那人说完,那些狂热信徒就厉声驱赶,呵斥道:“药神那是得道真仙,神仙他老人家,难道能平白为你炼制仙丹吗?十文钱都不舍得给,可见你心里根本就没有真心信奉药神。” 不听那人再说,直接有人上去拽着他拖到了人群外。 “都给我听好了,药神仙人赐药规矩,每个人不得少于十个铜板,这并非是药神贪财,而是不想让某些心术不正的人平白占了便宜。” 这话一出,新排队的几个人,不甘心的退了出去。 十五个铜板,便可买一斗米,足以让一家人喝一个月的米粥。 这个钱,不是不想拿,而是拿不起。 那花斑蟒妖竖瞳看着那些退走的百姓,露出人性化的嘲笑之意。 愚民,今日十个铜板不舍得,他日便是一吊,一贯。 那些人退出来,但并没有离开,想着既然是神仙,那要钱肯定无用,搞不好就是那些弟子要收。 神仙慈悲为怀,定然不会只认钱不救命,待会人少了,他们上去求一求,神仙或许会可怜可怜他们,降下恩德。 这些人刚打定主意,一会就上去求那所谓药神。 那边又有状况发生,富态老者看着石像迟迟没有动静,不由得紧张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给钱了,怎么药神没有赐药?” 一旁抱着膀子的狂热信徒上下瞥了求药的老者一眼,说道:“你穿的这么好,家中必定富足,你好意思只给十个铜板?你这是对药神不敬。你既非真心,药神岂能庇佑?” 老者一听这话愣了愣,又慌忙的伸手入袖筒,掏出钱包,又拿了十几个铜板出来。 “老头,这是药神,是真正的得道神仙,你当是打发叫花子呢?” 狂热信徒言道:“如你这般有钱人,需得一两纹银才可赐药。” “什么?一两银子?” 老者惊呼道:“那不就是一贯钱?” 一千个铜板,一枚药丸,就算真是仙丹,他们也吃不起啊! “你们这不是抢钱吗?” 老者起身,他有些愤怒看向那些狂热信徒。 “放肆……” 石像忽然开口,言道:“本座之药,需以各种天材地宝,炼制七七四十九天而成,说是仙丹都不为过。区区金银身外之物,怎比仙丹珍贵?” “尔等愚民,不知此药宝贵,真是枉费本座慈心赐福。” 花斑蟒妖吐着蛇信子,已是显得有些不耐烦,它只是要钱而已,又没要他们的命,一个个抠抠搜搜,岂非是欺蛇太甚? “药神显灵了,药神仙尊显灵了,大家快叩拜祈福……” 狂热信徒激动的喊着,连忙跪地磕响头,半点也不掺假,几个头磕下去,印堂顿时红肿起来,可见他们确实是将这花斑蟒妖当成神灵敬畏。 “真……真的是神仙……” 富态老者又惊又吓,连忙跪地道:“药神仙尊恕罪,老朽年老体弱,脑子糊涂,实在不该产生怀疑……” 说话间,钱包整个放到了铜钵内,一脸崇敬的看向石像,再无半点怀疑。 石像开口,便是最好的证明,这绝对是神仙,是神仙来搭救他们了。 嘎吱嘎吱…… 那边狂热的呼喊,卜测这边,郑石云伸手握剑,手背青筋暴起,握的指节发出声响。 已不需卜测回答,他看出这就是个妖怪。 这般行事,哪有半分神仙正气? 他怒视花斑蟒妖,真想冲出去揭穿这妖怪身份,但他忍了忍还是忍了下来。 如今这妖怪虽然挥洒邪气,迫使百姓信奉,搜刮百姓钱财,但好在还算克制,若是他跳出去激怒了妖怪,万一动起手来,那死伤的可是无辜百姓。 抬眼看向卜测,他想着以卜测之前言谈,对百姓的看重,应当不会坐视不管,放任这妖邪荼毒百姓。 卜测天命镜中照出这花斑蟒妖的八字,伸手掐算一番,既要出手,那必然先要打探情报,也好做到万无一失,免得遗留后患使得百姓遭殃。 一算,卜测目中不由得露出诧异之色。 这花斑蟒妖竟还有些来历,甚至可以说颇有背景,并非寻常妖邪可比。 第二百四十四章 祖辈父母为正星 花斑蟒妖生于丁巳年,甲辰月,己巳日,壬申时。 寿不过三百余,然,其身上道行,却足有一千七百又三十七年,只不过大部分藏在血脉之中,它尚且无法控制。 这便是卜测为何说它有背景的理由之一,生来便有灵智,血脉之中自带千年道行,足以证明它父母并非一般妖物。 还有,那便是命局所显。 这花斑蟒妖可以说是祖宗庇荫,父母赐福,说它有背景有身份一点也不夸张。 且看,丁巳年见甲辰月,为巳蛇见甲辰,可化青龙可腾云的贵格。 概因,月柱甲木坐下为辰土,土生木旺。 甲木为天干阳木,有话道之,甲木参天,脱胎需火。 年柱,丁火巳火,便为助力。 己土日主,丁火为印,坐下巳火为帮,便是印绶旺盛。 年柱代表的便是祖辈,此处便可看出,蟒妖的祖辈正印为旺,绝对可以说是有些正经来历。 月柱,辰为水库,故此辰土生甲木,甲木为己土正官,正官旺生正印,官印相生,加上时柱上的申金生壬水,壬水正才又来生甲木这个官,故此,可断其家中祖辈,父母皆为吃皇粮。 蟒蛇妖非人哉!它家中祖辈,自然也不是,所以这皇粮,可看做为天道之粮。 月柱代表的父母,花斑蟒妖父母宫中为甲木,而甲木卦象之中,又代表为天上的雷与龙,皆为刚正之物。 单单看这四字,已是可断出花斑蟒妖的血脉是什么。 不过,祖辈,父母强,那只是外在强,年柱月柱都是外面的东西。 外面的助力再强,自己不争气,撑不起来,等到家中祖辈,父母消亡,终将随之落败。 再看看,日主己土坐下为巳火,倒也算是得地之助,毕竟火可生土,所以这花斑蟒妖一直到如今到未曾经历过灾厄,平平稳稳,安安然然混日子到如今。 不过,自己不争气,好日子终归有到头之日。 说完外面,再说里面,日柱,时柱是家里的,这才真正是属于命主自己的东西。 日主己土,坐下为巳火,巳火为大驿马。 驿马若是有损,必然生出灾祸。 偏偏,这巳火与申金相合,相刑。 因巳火,墙头草,随风倒,可阴可阳的特性,火旺它帮火,金旺它帮金,所以当火旺之时,克制伤官,化申金为水,生时柱天干壬水去帮扶甲木,那便是一帆风顺,旺不可言。 但,当火弱,金旺之时,火烧金为水,既消耗自己的力量,又化金水来克制自己的力量,岂能有好处得? 巳火弱下之时,外面月柱地支辰土也来消耗巳火的力量,再加上日主己土,也在消耗坐下巳火之力,左右上下被堵了个结结实实,坐下成了空亡绝地。 出入无门,下脚无地,这成了什么? 不就成了囚徒墓室了吗? “你这讨人嫌修士,本座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非要对本座赶尽杀绝?” 夜色之中,花斑蟒妖气急败坏,它冲着卜测发出怨愤的咆哮。 这人族修士,夜里悄悄摸到自己老巢,欺负上门,如今它自知不敌,已经决定退走,偏偏这人连让它走的机会都不给,这般赶尽杀绝,简直可恨。 卜测负手而立,闲庭信步走来,轻飘飘的便已将这花斑蟒妖逼入绝地。 “卜某为何出手,你还不知晓?” 卜测沉声道:“你以邪气荼毒百姓,逼迫他们供奉你,此罪一也!” “蛊惑百姓为你修建淫祠,狂妄无边,自封仙尊,此罪二也!” “妄生淫心,夜辱人妻,此罪三也!” “这三条罪状,你应是不应?” 花斑蟒妖身上没有半分功德,皆为淫邪之气。 除了下毒蛊惑百姓之外,它还淫心难克,夜间多有出没在百姓民居,或入梦,或致幻以迷女子于它合欢。 所以,纵然无做吃人大恶,也不可姑息于它。 花斑蟒妖怒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打不过你,我能说什么?我应了,你能放过我,不动手吗?若是不能,你管我应不应。” 人类虚伪,嘴上问这话,脚步却无半步停歇,这哪里是问询,分明是逼迫。 花斑蟒妖扭动身躯,迅速膨胀长大起来。 眨眼间,身形又大了至少一倍。 粗如巨大的磨盘,竖立起来,高过七层的宝塔,朝着卜测喷出一口绿色的浓郁毒气,接着巨大的尾巴一扭,猛地朝着卜测身上甩了过来。 卜测脚步轻点,轻松飞过大尾巴,甚至还接着尾巴点脚借力,朝着那如同四五辆大马车大小的蛇头飞了上去。 它拼尽全力,扭动身躯要缠住卜测。 手中一把桃木剑,卜测身形再次出现,木剑已是抵在花斑蟒妖的七寸蛇心所在。 花斑蟒妖巨大的身躯陡然僵硬停下,虽只是木剑,但它感觉自己这坚硬如铁的鳞甲,在这把木剑之下,绝不会产生多大的阻力。 “仙人,仙师,仙尊,好说话好说话,别冲动……” 花斑蟒妖又惊又俱的求饶道:“小妖应了,小妖应了那三条罪状,求仙师开恩啊!” 话音刚落,未曾等卜测开口,花斑蟒妖巨大的蛇头猛地往后面仰去,想着借此来躲开木剑。 同时,花斑蟒妖的大尾巴,朝着卜测横扫过来。 “哼,冥顽不灵,自找苦吃。” 卜测怒喝一声,木剑横扫。 噗呲…… 鲜血顿时飙升一树之高,那巨大的蛇尾,竟被卜测一把木剑斩了下来。 “啊……” 花斑蟒妖顿时扭动身躯,发出痛苦的嚎叫声音。 五六米长的大尾巴,没了。 “仙师,仙师饶命,仙师饶命,小妖不敢了,小妖再也不敢了……” 花斑蟒妖连连求饶,看着近在咫尺的卜测,不敢在生出半点小心思。 这次是命真的捏在人家手中,不由得它不认怂。 方才有尾巴,它全盛尚且未能逃走,如今没了尾巴,受了重伤,又岂能跑得掉? 远处跟来观摩的郑石云已是目瞪口呆,又忍不住热血澎湃,心情激动莫名,大丈夫当如是也! 一剑斩妖邪,一言鬼神惊,怎能不教人心向往之? 第二百四十六章 皇家父子多荒诞 第一百四十六章皇家父子多荒诞 “你说的可是真的?” 昏暗的烛光下,郑国太子神色郑重,屈身上前凑近桌外之人。 宋仑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面缩了缩身子,脸色复杂的看向太子。 他心中,有无奈,有失望,甚至还有愤怒与担忧。 今日在吏部领取公文官印,便要走马上任,没想到刚走出京城,就被太子亲卫追了上来。 亲卫连声催促,让宋仑速速进宫,太子正在东宫等着他。 宋仑当时心中又忐忑,又惊喜,还有些纠结,只当太子要暗中拉拢他这个新科状元。 满怀憧憬的在太子亲卫的带领下,冒着夜色悄然进入东宫。 却是没想到,进入太子内书房,太子特意屏退众人后,问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是见过神仙的宋仑?”。 不是新科状元宋仑,而是见过神仙的宋仑。 宋仑如遭重击,此后太子问话,句句不离仙神之事,他这才明白,太子找他过来,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江山,社稷,百姓,朝廷,而是为了寻仙求道。 当今皇帝,过于懒惰,懒得上朝,懒得理政,甚至连孩子都懒得生,所以只有太子这么一个儿子。 没有危机感,就没有上进心。 皇帝奇葩懒惰,太子就荒诞求仙,对于皇权,朝廷,百姓,半点兴趣与责任感都无,一心只想寻得真仙,超脱世间。 可怜半夜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宋仑以为太子求贤,一路上不停的打腹稿准备献策治国,结果却是太子求仙,他如何能不怒? 如今朝廷是什么样子了? 他虽然没有当年那三元及第的郑颢那股挂冠而去的勇气,但救国之心,并不比挂冠郎差。 太子若是雄主,则郑国江山可续,偏偏太子这性子,还不如懒帝。 好歹,懒帝懒虽懒,但也知道手里拽着点权利,太子则是一心全扑在修仙求道上面。 太子问了又问,宋仑终究是没对太子发火的勇气,他寒窗十三年,好不容易才熬出头,可不能因一时意气丢了官位。 只有留着有用之身,以后才能更好的为百姓做事,宋仑心中这般安慰自己。 叹息一声,宋仑据实已告,他没有见过神仙,是他母亲见到,且只有一面之缘,仙人留话以后便已经离去。 听到这话,太子难掩失望与懊悔,早知道京城会出现仙人,他就不外出了,白白错过与仙人相遇的机会。 月前,他偶然得知忠勇侯上折子奏报邪教之事,随之而来的还有安南县仙人显灵的消息。 对于一心求仙的太子来说,这绝对是一个足以令他兴奋到睡不着的好消息,他当即就收拾东西,带着人便往安南县跑,就为了去寻仙。 仙人未曾寻到,但仙迹却是实打实的,那忠勇侯家的老太君,他小时候看到便是瞎了的,如今却恢复视力,并且还眼神过人,除了仙人谁又能让她瞎眼复明? 而且,忠勇侯全家都说了,的确见到了仙人,仙人给赠了寿桃给他们。 可惜,寿桃早就被吃了,连桃核都没留下。 太子愁眉不展,抬眼看向宋仑言道:“孤没记错的话,你是今科状元吧?” 宋仑深吸一口气,回道:“殿下没记错,微臣幸得陛下圣恩钦点今科状元。” 当朝状元是谁不记得,却对于神仙传闻之事倒背如流,太子殿下的记忆也不知是好是坏。 弱冠之年的太子,抬眼看向宋仑,开口道:“既然你是状元,那必然是有些能耐。你与孤想个办法,如何才能找到仙人?” 夜色下,宋仑咬肌鼓起,言道:“殿下,神仙难测,行踪不定,又可腾云驾雾,一步千里,凡人如何能追的上?” “微臣以为,寻仙需当看缘,有缘不寻而仙人自来,无缘追寻万里亦难见仙影。” 还是劝一劝吧!他可不想当亡国末臣,惟愿太子是年幼不定性,能听劝收敛性子,以朝廷,以百姓为重。 太子听到这话,却是神色一喜,身子更加向前,兴奋的说道:“嗯?宋卿,你也相信“缘”之一说?” 缘之说,原位“机缘,因缘”起源道经之中,太子以为相信缘分的人,那必然是如他这般信仙求道的同道中人。 太子点头接着道:“不错,寻仙的确需缘,如今仙人降临大郑,孤身为太子,下一任国君,这大郑何处不是孤的家?仙人到了孤的家中,这还不是缘来,什么能是?” 宋仑愣了愣,他说的可不是这个意思。 太子却不给宋仑开口的机会,接着兴奋的讲道:“前有忠勇侯李照安遇见仙人,后有你宋卿,为何别人遇不上仙人,唯有你们两个?你们两个是什么人?不都是孤的臣子。这就足以说明,孤的仙缘来了。” 之前多年一直没有过仙人踪迹,反而是隔壁大安屡次有仙人显圣的消息传出。 如今,他弱冠,正有能力寻仙,仙人便来了,谁能说仙人不是冲着他来的? 既然仙人是冲着他来的,这不足以说明他仙缘已至。 太子赵智正在兴奋说着,突然愣住,他好似想到仙人为何出现了。 “忠勇侯李照安是因为孝道引得仙人显圣,你也差不离吧?” 太子猛地一拍手,笑道:“哈哈哈,孤知道了,孤想到如何能让仙人显圣了。” 说着说着,赵智脸色又一顿:“可是,孤是太子,居住神宫,便是孝顺,也难以传播出去,传播不出去,仙人如何得知?” “宋卿你快帮孤想想,如何能天下人都知道孤很孝顺,比李照安还孝顺。” 宋仑被太子一惊一乍闹得头疼不已,如今太子问话,他又不能不说。 想了想,便说道:“殿下,仙人神通广大,应当无所不知,你真心侍奉陛下,想来仙人是能知道的。” 太子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那他得等到什么时候?他要的是快速引起仙人注意的办法,而不是日复一日的枯燥等待。 “你这金科状元也太没用了,一点也不能为孤分忧。” 太子赵智不满的瞥了宋仑一眼,突然他眼前一亮,拍手道:“哎,有了,孤想到一个绝妙的办法,可让天下人都知道孤最孝顺。” 第二百四十七章 忠臣奸臣一念间 赵智起身,连忙跑到书桌前,抱着笔墨纸砚跑了过来。 不等宋仑起身,便一股脑的将文房四宝在小案几上摆放好。 “殿下,您这是?” 宋仑不解其意。 太子赵智言道:“你你你,你不是状元吗?你就代孤写个诏书……” 宋仑被强塞到手中的笔还没拿稳,听到这话,毛笔烫手的脱手掉落。 诏书,等同于圣旨,为布告天下的文书,非陛下之命,谁人敢下诏? 便是太子,也只有在陛下钦定监国授权之时可下。 如今,显然太子并未上报陛下,这诏书如何能私自写出? “殿下……” 宋仑正要开口劝谏,太子赵智已经急不可耐开始研墨。 太子一边伸展纸张,一边说道:“嗯,你就写,陛下身患怪病难以治愈,孤身为太子很是心痛……就怎么难受怎么写,使劲写孤有多么心疼父皇,恨不得取而代之……哎,是病,恨不得代替父皇生病,可不是说代替父皇做皇位……” “然后现在布告天下求医,但凡谁能有信心治疗父皇,都可前来皇宫一试,孤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要孤的命也行,对对对……就这么写,就写孤愿意拿自己的命做酬劳,换取名医治疗父皇的机会……” 太子赵智觉得自己真是太机智了,这个诏书一出,自己孝名何愁不比李照安更盛? 陛下身体关乎国本,自己孝道至真至诚,仙人心系百姓,看到布告定然会因为自己的孝心,外加稳定国本,前来施救行医。 宋仑额头上肉眼可见的凝结出一粒粒的汗珠,不停的低落下来。 “殿下……” 宋仑连忙抬腿跪趴了下来,声音发颤的说道:“殿下慎言,慎言……” 这种话能随便说吗? 这些话,随便一句都是大逆不道!!! 若是陛下还有第二个儿子,就凭太子这些话,别说被废,就是被斩都有可能。 太子一愣,皱眉道:“你怎么了?你怎么不写?按照孤的意思写啊!放心,诏书是孤让你写的,就算父皇知道也不会怪罪你。” “父皇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吗?他心慈良善,别说你是金科状元,你就算是个普通人,他也不会随便杀你。” 太子的话,并没有让宋仑感觉被安慰到,反而更加觉得前途无光,天地暗淡。 “殿下,您擅自下诏已是僭越,还以陛下身体为由,更有诅咒君父之嫌……” 不,这甚至已经不是嫌疑,而是明目张胆的诅咒陛下,利用陛下。 就算陛下脾气好,但这有关体统之事,又岂能轻易姑息? 否则,天家颜面何在? “哼……” 不等宋仑接着再劝,一听这话,太子赵智便冷了脸。 “你不写?不写就滚出去,废物一个,孤都跟你说了,这是孤的命令,你还推三阻四,你是郑国的臣子,也是孤的臣子,孤招你来是为了执行孤的命令,而不是跟孤作对。” 太子赵智挥手呵道:“滚吧!你不写,自有他人来写。” 宋仑双拳紧握,还想再说些什么,已是开口无门。 深夜之中,被驱逐出东宫,宋仑连走也不敢走,各处已经落锁,别说他走不出去,他一走,立马就能被巡逻侍卫当成刺客给抓起来。 蜷缩在东宫门口的石雕下面,宋仑又悲又气,这是什么世道? 他可是金科状元,是状元啊! 竟因为这般可笑的原因,被太子辱骂,驱逐。 丢光了状元的颜面,读书人的尊严。 若大郑交到这种人手中,前景堪忧啊! 偏偏,郑国皇室子嗣不旺,先帝只有陛下一个儿子,陛下也懒得生孩子,只有太子这么一个儿子。 在冷风中,宋仑想了一圈,都未曾想到皇室之中有谁适合为君。 知啦…… 东宫宫门打开,宋仑眼中露出希翼之色,想着难道是太子后悔了,要追回自己? 他刚出去,正要和那内侍打招呼,便见东宫内侍急匆匆的跑了过去。 拿着太子的令牌,内侍不多时便消失不见。 不出半个时辰,内侍又急匆匆的带着一个人走来。 宋仑抬眼看去,还真看到熟悉人影,与他一同殿试,被定为第三名的探花郎。 他是状元,不想待在翰林院便谋求了个外放的差事,探花郎则是选择留在翰林院。 想来,今夜是他值班,这就被太子拽了过来。 宋仑出来,正好被探花郎注意到,刚说没两句话,探花郎就被内侍催促进入东宫。 罢了!等到探花郎也拒绝太子,太子应该就知晓什么事不可为。 本以为探花郎很快就会出来,宋仑这一等却是等了足足半夜。 天色泛青,东宫门开,探花郎被东宫内侍恭敬的送了出来,甚至还有一辆车架随之出来。 “典籍大人,奴婢给您道喜了,恭喜您高升,大人前途无量,以后还要多多仰仗大人。” “对了,这是太子殿下体恤您,特意吩咐让奴婢用车架送您回去休息!” 宋仑正要出来打听一下情况,听到那内侍讨好献媚的话,顿时脚步一僵。 典籍…… 进去的时候,不过是个从八品的待诏,出来的时候,就连升三级成了七品的典籍了? 宋仑呆愣许久,直到看着马车离去,他才扬天无声大笑起来。 原来,并非天下读书人都有风骨。 宋仑想了想,还是不甘心啊! 他是状元,他才是个从七品的县令,献媚的探花凭什么压他一头? 这般想着,宋仑便朝着皇帝寝宫而去。 他要弹劾太子,告太子一状,朝廷官员任职,岂能这般儿戏? 宋仑等了一早上,倒是成功被皇帝召见了。 躺在床上的皇帝,听完了宋仑气愤言语后,却浑然不在意的样子。 “状元郎莫生气,太子还小,难免性格顽劣,你多多包涵,你吹了一夜冷风想必身上染了寒气……” 郑帝赵勤政冲大太监吩咐道:“你去内库选点好药材送给状元郎,莫要朝廷栋梁坏了身子!” “陛下……” 宋仑急了,太子的事情还没说呢!而且他过来也不是要药材的啊! “行了,朕累了,你退吧!” 郑帝不等宋仑再说,便懒洋洋的一甩手,放下手中果脯往软塌里面一滚,一副“朕过于疲惫,已经入睡”的模样。 第二百四十八章 光明正大伪君子 大太监看着宋仑离开,这才问道:“陛下,那探花郎的晋升是否要驳回?毕竟此事于理不合,状元郎如今才是从七品……” 大太监都没问太子下诏之事,他服侍皇帝多年,很了解皇帝性子,这种事情皇帝根本懒得管。 况且……该说不说,皇帝也的确是有怪病……懒,懒的过分的那种怪病。 至于探花郎,那可不是他们的林党的人。 前朝与后宫勾结在官场上本来就不是什么稀奇事,郑帝懒得耕耘,妃子形同虚设,所以这勾结前朝的就成了一大帮太监。 郑帝往嘴巴中塞了个果脯,含糊不清的说道:“不必了,那毕竟是太子,国家储君,封个小官而已,何必大惊小怪。” 这话声音不轻不重,但正好被失魂落魄尚未走出的宋仑听见。 他走出大殿,抬眼看向天上烈日,明明光芒这么刺眼,但他为什么会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苦读十三载有余,日日不敢懈怠,春日折柳练书,夏抓流萤认字,秋借月色习文,冬乘白雪寒读。 如今好不容易的中头甲状元,本来雄心壮志,一心为国为民,却是不成想君王昏聩,少主无智,睁眼不见光明,入目皆为暗色,他纵有韬略,又能如何施展? 宋仑越想越不甘心,凭什么他状元却要屈居在探花之下? 若是他才能不足也就认了,可那探花郎不过是曲意奉承,谄媚君上的小人,凭什么压他一头? 不受此辱,挂冠而去?不行!! 他不是郑石云,他家境贫寒,自幼体弱,不做官,还能又能做什么?难道让老母亲洗衣养着自己不成? 一心为国前途暗,衣冠禽兽堂上官。 和光同尘顺势生,占得高位洗江山。 宋仑走着走着,弯下来脊背挺的越来越直,方才眼中悲痛与失意,则被战意与阴险代替。 再抬头,看着前面的太子东宫,宋仑眼睛眯了眯。 既然正路行不通,那他只能先从弯路上去,等到自己爬到高位,有了话语权,到时候自可清洗这肮脏江山。 对,他不是抽出自己的风骨,而是为了朝廷,为了百姓,将风骨暂时藏起来。 君王,储君,不明不智,那他只得顺势而生。 人啊!聪明极了。 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不论对错,都可以找出冠冕堂皇的理由。 甚至,还可以把这个理由解释的光明,伟大,高尚至极。 明明是为自己牟私利之事,也可以说的是自己受尽了委屈,忍辱负重一般。 人啊!总想在自己微弱之时,打着理想,抱负的名头,做点革新除旧的大事。 可当现实给之一击后,便会立马调转枪口,同流合污。 嘴上,却还叫嚷,都是被逼的,初心是想做好人,做大事,但现实与他人逼迫自己不得不这么做。 自己现在虽然同流合污,但是为了等待机会,再做回当初之事。 但,当其真正爬到了那个位置,有了影响力之后,却已经完全想不起初心来,甚至还会成为恶龙一员,不断在黑暗中蚕食光明。 这种人很多,通常被称之为“伪君子”。 但,天下人常常认为他们才是真君子。 太子赵智抬头看向伪君子……哦不,是状元郎宋仑宋云罡,不耐烦的说道:“你怎么又来了?孤不用你写了,百官皆为孤之臣,何愁找不来一个写诏书的人。” 宋云罡上前一把将赵智手中的诏书抢过,抬手仍在了水盆中。 “你……” 赵智顿时瞪大了眼睛,怒斥道:“你……好大的胆子,你敢毁孤的诏书?” 太气人了,自己不写就算了,竟然还把他找别人写的给毁了,这人跟自己有仇吗? “太子殿下,微臣是在帮您!” 宋云罡拱手道:“你若是真的这么做了,那才是将仙缘推出去。” “微臣与仙人有过接触,自然对仙人有所了解。” 赵智正要喊人将这狂徒拖出去,突然听到这话,便愣住了。 宋云罡见状,心道,果然,没有什么事能比仙人更让太子上心。 赵智心中一动,挥退了冲进来的亲卫,抬眼看向宋云罡言道:“孤给你个机会,让你解释,你若是说不好,这顿板子你可少不了。” 宋云罡跪在地上,说道:“殿下,仙人曾与家母说过,他擅长占卜。而安国显圣的天命仙,最为人知的手段也是占卜,窥测天机,可谓是算无遗策。世上仙人难寻,一个便已是稀奇,岂会有两个出现?” “所以,微臣猜测,微臣遇见的那位仙人,正是安国的天命仙人。若果真是天命仙人,世上有什么事能瞒得过他?” “您下这等诏书,这不是在引仙人过来,而是把仙人推出去啊!” 赵智听着这话,觉得颇有道理。 宋云罡看太子点头沉思,连忙又接着说道:“微臣见您,便知您身具清光,与书中所写有仙缘之人极为相似。故此,才推辞与您,不肯写诏书,并非对您不敬,而是微臣一片赤胆忠心,不敢坏了您的仙缘啊!” 赵智一听这话,顿时就兴奋起来,连忙上前抓住宋云罡问道:“果真?” 宋云罡言道:“千真万确,若是殿下不信微臣,现在就可拿了微臣的项上人头。” “不过,殿下还请允许微臣再多说两句。” 赵智连忙扶起宋云罡笑的满面春风:“起来起来,孤拿你脑袋做什么?有什么话你就说,孤让你说。” 他就说他是有仙缘的人,偏偏别人都不信,看看,状元郎看过那么书,都从书中看到他有仙缘了,以后看谁还敢说他痴心妄想。 宋云罡眼中闪过阴险毒辣之色,一副语重心长之意,言道:“朝中百官,其中不乏其心险恶之辈,他们只想要一个孱弱的君王方便控制,所以多番打击您,阻拦您,就是生怕您成仙他们控制不住,故此想尽办法破坏您与仙人的缘分……殿下,不可不防!” 区区探花,趋炎附势之辈,妄想压他一头?做梦吧! 你不是爬得快吗?本官让你摔的也快。 第二百四十九章 可怜陆元又生劫 赵智猛地一拍手,激动不已,恨不得将宋云罡引为知己,结为兄弟。 “不错,宋爱卿你说的太对了,孤早就感觉出来,他们多番打击孤,弹劾孤,都是为了阻止孤寻仙缘。” 赵智一甩袖冷哼道:“但,孤的意志岂是他们可以轻易动摇?任谁也别想破坏孤求仙问道。” 宋云罡见时机成熟,便说道:“不错,所以,殿下您应当先杀鸡儆猴,让百官看看您的决心,如此也好让他们收敛点,您才能无后顾之忧的去寻仙。” 赵智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问道:“好,你说从谁开始?不如从太傅吧!这个老家伙,每次见到孤都骂孤……” 宋云罡脸色一变,连忙说道:“不可,殿下您忘记仙人因何显圣了吗?是孝道啊!” 太傅是当朝大儒,更是三代勋贵之家,太子真敢提及此事,太子未必有事,但他宋云罡肯定必死无疑。 “太傅毕竟是您的老师,尊师也是孝道!他骂您,您还尊敬他,仙人若知晓更会多看重您一些!” 赵智看向宋云罡,不愧是金科状元,他说的话句句在理,让他如醍醐灌顶,受用匪浅。 “那你说,对谁动手比较好?” 赵智觉得这种动脑子的事情,还是让这种读书人去想比较合适。 宋云罡没有直说,而是暗示道:“殿下,您毕竟是储君,也不好无故动手,但也不可不动手。不如,就拿今日阻你寻仙之人动手,也好让百官明白您的忌讳。” “今日?” 太子想了想,今日他没还没见过谁,抬眼便看见宋云罡看着笔洗里面泡坏的诏书。 赵智一拍手,他怎么没想到,不正是写诏书这个吗? 这种诏书都写,不知这是僭越吗?不知道这样会引起仙人对他的不满吗?一点也不拦着,说写就写,定是奸臣无疑。 当即,赵智下了命令,将那探花郎按上谋害太子之罪,罢免官职,永不录用,并且还判了流放,丢到了边疆去当对抗凶罗人的炮灰。 赵智发布命令后,张口想说些什么,顿了下,问道:“对了,你叫宋,宋什么来着?” 宋仑咬肌鼓了鼓,宽袖下猛地握拳随即又松开,拱手恭敬道:“回殿下,微臣宋仑,字云罡。” 金科放榜,宋仑之名,天下皆知,可笑储君不知! 宋仑眼睛眯了眯,心中暗道,终有一日,他要让宋仑之名,烙印在天下百姓心中,刻印在青史之上。 “宋云罡,你是什么官来着?” 赵智言道:“孤看你很对孤的胃口,又对孤忠心耿耿,不如你来詹事府吧!” 赵智没没想过培养什么亲信,拉拢什么人才,他心里就没个权利的概念,他想的只有修仙求道,让宋云罡过来,也只是想让他跟在身边。 “不可!” 宋云罡愣了下,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拱手解释道:“殿下,微臣愿为您肝脑涂地,能侍奉在您左右是微臣之福。但微臣以为,为您寻仙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微臣愿意下方地方为官,如此也好趁机给您寻找仙人,岂不比困在京城更妙?” 太子这个德行,詹事府又能有多大权利?不过就是虚职而已,他要的是实权。 况且,现在陛下身体还健康,不知还能做多少年皇帝,这么快绑定太子实非明智之举。 “这么说,也有道理!” 赵智拍了拍宋云罡的肩膀,一脸感动之意:“宋卿家,你真是孤的好贤臣!” 宋云罡客气后,眼珠子转了转又道:“殿下,微臣此次要去宜秋府的白川县任职,但那县是有县令的,您可知为何要让微臣过去顶替原县令?” 赵智皱眉,不解说道:“你跟孤说这个做什么?孤从来不关心这种事。我们还是再来说说如何寻仙吧!你有没有什么计划?” 宋云罡心中叹了口气,言道:“殿下,此事您定会关心……” 既然要去赴任,宋云罡自然要提前打听好消息。 白川县县令胡为因屡断糊涂案,被仙人当堂变成了王八蛋,此事被上报到朝廷中,在朝廷并不是什么秘密,太子连这个都不知道,天下若是知晓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怒。 “什么?仙人还去过宜秋府?” 赵智一拍手,一脸懊悔之色,他去安南县的时候,路过宜秋府,回来的时候,从别的路走的,早知仙人在宜秋府停留过,他就不该匆匆而走,就该在宜秋府等着啊! 宋云罡回道:“不止如此,宜秋府比邻的紫川府也曾传出过仙人显圣之事,殿下您不如跟微臣一路过去,或许可寻到仙人踪迹也未可知。” 宋云罡不想留在京城任虚职,但是又想能跟太子多相处相处,毕竟……呵呵,这么好升官的机会可是不多,他自然要把握好机会,榨干太子最大的权利。 既然他不能留下,那就只能说动太子让他跟着走。 赵智一听这话,眼睛都放着光,连声道:“好好好,孤跟你走,孤这就让人准备,咱们立刻就走!” …… “卜兄,卜兄?” 卜测听到郑石云的呼喊回过神来,他那瞎眼老徒,竟突生劫运。 陆元老道士属实有点惨,一心为百姓,参悟天机损了根本,瞎了眼睛凄惨度日,如今好不容易拜师有了气色,却又生劫。 罢了!是劫,也是运,且先看一看再说! “卜兄,可是在下所言有何不妥?” 郑石云不解的看向卜测。 他刚才说完,等着回应,抬眼却发现仙人出了神。 卜测抚须言道:“郑兄所言并无不妥,世上少有郑兄这般,能以天心看人心!” 要不怎么说郑石云天生自带仙缘! 这份客观,就并非一般人可比。 人,总是会站在自己的立场看待情况。 比如,人死于虎口,他人会说老虎凶恶,当杀之! 若虎被人打死,则他人又会说人为打虎真英雄也! 出身,决定思想! 郑石云却并非如此,他眼中是非对错,并非以人而行,而是单单以事而论。 这人的心性,倒是适合修行! 二人说话间,来到了阴平县边界的小村庄中。 抬眼便见得此村怨气尤甚,阴风阵阵吹来! 第二百五十章 边境小村诡异多 “卜兄……” 刚踏入村中,郑石云眉头一皱,下意识拦住卜测。 随即,想起卜测的身份,自己都能感觉到不对劲,更别提卜兄这般非凡仙人,又收敛了神色。 卜测抚须,果然,郑石云对于阴气尤为敏感。 魁罡本是至刚至阳,加上郑石云八字纯阳,应当诸邪退避,阴气消融。 实则,物极必反,盛极则衰,阳过而阴自生。 似郑石云这般纯阳命格,已经是过阳,对于阴气不仅起不到退散的作用,反而还会对阴气尤为敏感,甚至是吸引阴魂前来。 卜测言道:“郑兄,若是不惧,与卜某进去看个详情如何?” 与人类来说,其实惧怕阴魂鬼怪要多于妖物野兽。 概因,妖物野兽可见,威胁在明处,而阴魂鬼怪则难以入目,恐惧在心中,故此人常惧鬼神而轻忽妖。 在卜测看来,则是一个威胁在物理,一个在心理,物理伤害可抗,心理畏惧难消。 谁让世上大多数人的心不圆满,亏了一处,自然容易被趁虚而入,亏的越多,底气自然越弱。 卜测二人是从县城方向走来,看到村子的时候,是在村子侧方。 要进入村子,要么绕过水田从村尾过,要么就顺着河流从村头过。 寻常人,定是会愿意多走几步从村头进村,也不远省几步路穿坟地走村尾。 但,卜测和郑石云可并非寻常,二人自然是怎么随意怎么来。 没有刻意绕路,也没有刻意走近路,而是绕着水田从村尾进村。 果然,绕过水田后,便见到连绵一片的坟包。 坟包远处,还有一条已经干了的河沟,那边阴气更盛。 卜测只看一眼,便看出远处那河沟与乱葬岗无异。 不过,二人也没有刻意过去求证。 穿过坟堆的时候,有一个略显仓促的新坟,让卜测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郑石云也注意到了新坟,他皱眉道:“卜兄,在下怎么觉得这里有些怪异?” 要说具体的,他说不出来,但他就是能凭借多年遇上那种事情的经验感觉出不对劲。 卜测背着手一边走,一边言道:“稍安勿躁,静观其变即可!” 村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一路走来,入目可见都是颇为气派的石头房,且家家有牛马,无一处是土屋茅草房。 要知道,就连阴平县中都有落魄人家,而此地远离县中,交易不便,却家家富足,着实有些怪异。 再看那水田,如今已经入秋,本该稻花丰润,谷穗丰盈,但那稻草却长得极为稀疏,甚至还有些落败,不用掐,就能看出谷穗有多瞎。 这种稻草,一亩地都未必能打出一斗粮食来。 可此地明明水草丰茂,若是遭遇天灾,也没的道理只有稻禾生长不起来。 所以,唯一的解释只有村民懒与管理,无暇顾及。 这得多有钱的人,才能这般糟蹋土地? 别说村民,就是郑石云这种家境殷厚的人,也不舍得这么浪费肥沃的水田。 牛是稀罕东西,但此地距离凶罗人地盘不远,他们那边多牛羊,或许有所便宜,倒也可以解释一二。 但马匹……却并非人人都养得起。 卜测沉吟问道:“郑兄,此处可是有朝廷养马户?” 郑石云虽挂冠离去,但功名并未革除,而他也心系百姓,对于朝廷并未少有关注。 听得此言,想都不用想,便摇头道:“北戎郡只有两处是朝廷养马户所在,那还是为了方便调集马匹给边军使用。” “此处距离边境不过百里之地,时常有凶罗人过来劫掠,若是在此处设立养马户,那马还不知道养给谁!” 朝廷就算再糟糕,这种为他人作嫁衣亏也不会吃。 不是给朝廷养马,何以家家户户都有马?而且还不是一匹两匹,郑石云看来一家里面少说有三四匹,多的甚至有七八匹。 不过,村中倒是没多少人,除了动物叫声之外,颇为安静。 直到走到村口,这才看到了人影。 “这里竟然还有客栈?” 郑石云有些讶异,最近的商道在此几十里外的隔壁县,人家那边有官道,有县城,岂会绕路这么远,来这里? 得多想不开,在这里开客栈? 既然行商不会过来,那客栈开给谁?开给村中村民吗? 一个穿着短褂,露着胳膊正在客栈前磨刀的男子,抬眼远远盯着两个村中陌生人。 一直到,卜测二人走进,他这才一脸热情的起身,招呼道:“两位客人可要住店?咱这自家院子,什么都便宜,上好的房间,住一晚十个铜板,还有大通铺一个铜板就可住一晚。” “对了,您要是不想住店,吃饭咱这里也是很便宜的。” 这热情的劲,到像是做生意的样子。 卜测与郑石云对视一眼,笑道:“上房十文钱?不是当五的铜钱吧?” 男子一甩抹布搭在肩膀上,笑道:“瞧您说的,哪能那么贵!县里都没这么贵,咱们这又不是黑店,都是对乡里乡亲开的,肯定要实惠一点,就十文钱。” “十文钱一个房间,您二位要是一起住,十二文即可。” 男子热情的介绍,一边说一边引着卜测二人往客栈中走去。 “义虎客栈?嚯,这客栈名倒是很霸气啊!” 看着有些掉漆的招牌,卜测笑着赞叹一声。 男子挠了挠头,一副憨厚样子,腼腆的说道:“俺大字不识一个,哪里会起名字?这还是当年有个书生路过,特意给他免了饭钱,让他给起的名字。” “俺就想能平平安安,然后多挣几个钱,能吃饱饭,那书生说这个名字好,肯定能吃饱,俺才定这个名字的。” 看起来,一副忠厚老实的模样。 郑石云问道:“这里客人多吗?” 进入大堂一眼就能看到,空荡荡的,一桌客人都没。 此时,天色挂着晚霞,太阳将要落山,按理来说已经是到了晚饭时间,若是有客源,不可能这般冷清。 男人连忙说道:“哦,客人有时候多,有时候不多,看运气。最近运气不错,隔壁县中闹虎患,所以常常有行商绕道这里。” 第二百五十一章 白日冷清夜闹市 问答之间,这看着粗狂的男子,倒是回答的半点漏洞都无。 可见,此人粗中有细,并非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 当然,寻常人眼中,这人面相看起来,就是一个健硕老实的汉子,但卜测看来,他跟老实可不沾边。 客栈中,还有一个四十多岁,身形消瘦的中年男子,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 领着他们进来的男子,自称叫陆老二,那年长男子与那妇人是他兄嫂。 卜测抚须言道:“这客栈看着开了有些年头了。” 陆老二一边勤快擦桌子,一边说道:“不错,俺们这客栈开了有十来年了,凭的就是实惠,过往行商只要住过俺们这,就没人不说好的。” 呵呵…… 不说卜测,就连郑石云都已经听出问题所在。 开了十多年没赔死? 看这里饭菜酒水,以及住宿的价格,客人多多亏钱,客人少也亏钱,开了十年没亏死,倒也是稀奇。 一盘素菜两文钱,面食一文钱,肉菜四文钱,就算是自己种菜也没这么便宜的价格。 看来,这些人是不太懂行情啊! 为了拉人住店,把价格定的极低,外人不知情况,一听价格,难免想着图个便宜。 却不知,此处是进来的容易,出去的难! 不多时,饭菜做好,妇人端着托盘出来。 上菜之时,看到卜测,眼睛突然就直了,还没见过这般俊俏老书生。 咳咳咳…… 柜台传来重重干咳的声音。 妇人回过神来,抬眼不耐烦的瞪了那陆老大一眼,然后扭动肥臀把卜测侧边的郑石云一顶,顶开了一些距离,她插入进来。 “这位客官,听你口音不像是本地,怎么跑到这边境之地来了?” 妇人捏着嗓子,娇俏的说道:“奴看你似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这边境可不安全……常有凶罗人行凶劫掠,好端端你怎么来了这里?” 卜测怎么样郑石云不知晓,但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虽说这妇人看着半老徐娘,风韵犹存,但毕竟年岁不小,这般可以扮嫩娇俏,着实有些倒胃口。 卜测抬眼看向妇人,脸上露出笑意。 妇人见状,也是眉眼一亮,还道是自己魅力不减当年,故意冲这卜测眨眼,献媚。 却不料,卜测下一句话,让她直接僵了脸。 “福生无量天尊!” 卜测掐了个道家指决,笑道:“贫道并非书生,乃是世外修道之士,游历天下,只为红尘炼心。” 嘭…… 陆老二手中筷筒掉地,他连忙蹲下去捡。 柜台那陆老大则是不动声色,悄然抬眼打量卜测。 妇人脸皮抽了抽,随即回过神来,又笑道:“原来是位道长啊!方才不知道长身份,这菜肴按照平常所做,怕是会犯了道长忌讳,不如奴家与道长重做一份……” 妇人伸手准备去拿盘子。 啪…… 卜测手中折扇压住妇人的手腕,笑道:“不必麻烦,贫道并无忌口。” 妇人抬眼看向卜测,她发现自己看不透这个老书生……哦不,是老道士。 说有本事,她察觉不到。 且看着,也不像是多有本事的人,毕竟这么长时间,都没发现他们不妥。 但要说没真本事,看着却总觉得他好像别有深意,虚怀若谷,令人难以琢磨。 嘶…… 妇人猛地低头看向折扇,抽出手捂着,妇人连忙遮掩道:“您这扇子骨,好生冰冷。” 卜测笑道:“寻常木骨而已,许是大嫂你过于体寒才觉得冰凉。” 不等妇人再开口,陆老大突然不满的呵斥道:“行了,说个没完了?后院的活还干不干了?” “催催催,老娘有一刻歇着了吗?” 妇人故作恼怒的会怼了一句,不过脚步却急匆匆的离去。 那陆老大冲着陆老二眼神示意,又瞥了卜测一眼,这才紧跟着妇人去了后院。 郑石云看着桌子上的菜肴,他赶路一天早已饥肠辘辘,但此地情况不明,这饭菜他也不敢贸然入口。 但陆老二就在不远处一副擦桌子干活的样子,郑石云亦不想露出破绽,打草惊蛇,只得拿着筷子,在菜肴中扒拉来扒拉去,做出挑食的公子哥的样子。 桌下接着衣摆阻挡视线,郑石云动了动膝盖触碰卜测。 此地诡异,谁知陆老二他们而力如何? 因此话不可出口,只得这般询问。 唰…… 卜测一抬手打开折扇,一边扇风一边说道:“郑兄,赶路一天,想必早就饿了,莫要拘泥虚礼,快快用饭吧!” 扇中世界,王礼正躺的好好的,突然飘飘洒洒掉了一大堆纸钱,香烛。 “嗯?祭祀我吗?” 王礼有些纳闷,这些东西,摆明是给他用的,但又明显不是给他用的,所以他抬头看向外面很是不解。 说是给他用,这些东西都是祭祀鬼魂所用,香烛与他们来说还是难得的美味。 但此地是扇中世界,在这里他根本用不了这些东西啊! 王礼想要看看外面情况,但此时扇中世界关闭,除了黑色的山水线条,以及入目到处都是白茫茫的天地之外,他什么都看不到。 说起王礼,他戾气已尽数消散,只是卜测一直找不到机会放他,此次倒是个时机。 郑石云一边吃,一边觉得这些菜味道熟悉,仔细一品,这哪里是这些菜该有的味道,这分明就是前天他们吃的饼子味道。 看了卜测一眼,方才那些饭菜果然有问题。 正在想着,郑石云突然打了个冷颤,他下意识的扭头看去,外面天色已经完全暗淡下来。 “那是什么?” 郑石云突然惊呼一声,他从门的位置看到,外面路上一盏盏光亮朝着这里靠近。 卜测抚须瞥了一眼陆老二,笑道:“应当是客栈的客人吧!” 陆老二听到这话,看向卜测二人,在昏暗的油灯下,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 “这都是村里的住户,他们应当是干活回来了。” 陆老二说着,便上外面去迎接那些东西。 郑石云视角中,本来只能看得到发绿发黄的光点,但陆老二出去笑着吆喝了几声,他突然就能分辨出人影来。 接着,外面传来热闹的人声,与刚才的寂静形成鲜明对比。 第二百五十二章 鬼怪亏在没文化 “怕什么?道士又如何,咱们这么多个,还能打不过他一个?” 后院中,陆老大冷声说道:“他要是有本事,有备而来,咱们必然跑不掉。他若是没本事,便是他跑不掉,又何必惧之?” 妇人还是一脸担忧之色,她这心里扑腾个不停,七上八下闲不住,总觉得可能要出事。 陆老大的话,并不能安慰她。 异类果然不靠谱,思来想去妇人觉得还是找“亲戚”帮忙比较保险。 后院嘀嘀咕咕的时间,前面大堂已经热闹起来。 一群“人”刚从地里回来的样子,身上灰尘仆仆的过来,兴奋的点菜。 这些“人”中,男女看着差不多,但仔细数一数会发现,女的其实要多过于男的。 郑石云拿出自己的酒葫芦,给卜测和自己倒酒一杯,神色毫无异样。 不必仙人明说,他已感觉出这些是什么东西。 郑石云收回看向那些“人”的目光,对卜测问道:“卜兄,在下心中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劳烦卜兄解答?” “郑兄请讲!” 郑石云回想自己这些年的经历,言道:“因男子被世人视为香火传承,世人多有重男而轻女之意,更有甚者女婴生而被溺,故此,世上多为男多而少女也!” “那世下魑魅魍魉,皆为生人身后所化,不应当是与世上同数吗?何以魑魅多与魍魉?” 当世之中有一奇书,名曰「归海经」其中讲述各种山川奇闻,鬼怪异事。 当中便将鬼怪分十大类,又简称为魑魅魍魉,女鬼为魑魅,男鬼为魍魉。 郑石云多年阅历总结,世上男人多,世下女鬼多,他对此颇为疑惑。 既然那鬼怪是人死所变,若是按照数量不也应该是男鬼多吗? 就算,不是所有人死后都能变鬼,算百死出一鬼,那按照男女比例来说,也应该是男鬼多与女鬼。 可事实上,按照他看到来说,却是女鬼更多。 卜测抚须一笑,言道:“郑兄以为,世上男女相对而言脾气秉性如何?” “脾气?” 郑石云有些不解,难道男女成鬼还跟脾气有关? 想了想,他言道:“依在下所见,世上男子多刚,脾性急躁,粗心大意且忘性大,诸事过之不记于心。” 当然,郑石云所说是大多数情况,诸如杀父之仇,夺妻之恨那般特殊例子不算其中。 接着又说道:“妇人虽看似柔懦,但内刚也!多数气性大,怨念深,心思细腻,而欲得多,得深,一事常思及诸多事,且常记于心,久久难以释怀,故思之,当是男子好过妇人。” 别看郑石云新婚丧妻,女人缘薄,但他也是富家公子,后宅女人见过不少。 有言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可见脾气秉性上,女人有多让人心生退意。 郑石云自己想法说与卜测,不明问这作何解。 卜测抚须言道:“虽有偏颇,但亦为常理。世下魑魅多与魍魉便是因此而解……” “人皆有三魂七魄,身亡而三魂出,七魄留体归地。鬼怪则由散去的三魂重聚融合而生,然,并非人人三魂都可重聚。” “若是无所挂牵,且三魂难再聚,则自然消散。唯有三魂意念之强,可牵连相聚者,方可重获世下阴生。” “然,人死意念消,男子多心大,诸事不在心头,命断则意散,既无意念所牵,如何能重聚三魂化作魂灵而生?” 就是因为心太大了,所以男人濒死之事,什么事也想不起来,心无挂碍,三魂无所牵绊,重聚不起来,根本想不到去寻找自己伙伴,所以自然无法变鬼。 “世上女子多坎坷,自觉命苦,常有自怨自艾。故有说,夫妻不睦者,深闺怨妇也!此怨念,便可壮其三魂。” “且,女子心绪多,忧思重,濒死之时,又思往事,怨也!恨也!爱也!诸多不舍,诸多怨念,这般牵挂,总是三魂离去,亦可生牵连,自动重聚三魂,则鬼怪成矣!” 男人临死的时候,什么事情都懒得想,女人临死的时候,什么事都要想一遍,过一遍。 要么是怨恨多,要么是爱意多,前者是不甘心,后者是不舍得,这两种都为牵挂,所以三魂离去以后,仍有羁绊,机缘巧合便可重聚成鬼怪。 卜测言罢,看向郑石云,问道:“郑兄,可明也?” 大堂中那些脸色发白,说着毫无逻辑,刻意制造喧闹之声的鬼怪,注意力一直放在这两个人生人身上。 所以,卜测二人讲话,他们都在竖着耳朵仔细的听。 可此时他们一脸呆滞,甚至连噪音都忘记制造了。 有些甚至还露出急躁之色,这俩人是在说啥啊? 他们讲是人话,每一个字他们都能听得懂,但是放在一起说的是哪个意思? 听着,好像是在说他们,但他们说的文绉绉的,跟念天书一样,鬼都听不懂! 越是听不懂,就越忍不住想听,尤其是还觉得跟自己有关。 所以,一直听到最后,也没听出过所以然,反倒是把自己急得不行。 总觉得这俩人是在光明正大密谋他们什么。 啪…… 郑石云猛地一拍桌子,惊的那些鬼怪打了一个哆嗦,颤颤巍巍看向二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困惑多年的问题终于解开,且还知晓这般秘闻,郑石云难免有些兴奋。 “多谢卜兄解惑,在下知晓了。” 不是,你知道啥了?你知道,你说一下啊!这么多鬼还不知道呢! 旁边老鬼腹诽了下,端着酒碗照了照,自觉自己样子与生前无异,这俩人应该看不出自己破绽。 终究忍不住,问道:“两个书生,你们方才说的什么?可否与我们这些粗人也讲讲,让我们也长长见识。” 远处一脸色惨白发绿,掩饰不住死相的男子,也起哄问道:“对啊!跟我们讲讲呗!听着似是在说鬼怪,怪吓人的,您跟咱们也讲讲,好让咱们也多了解了解,少些害怕。” 噗呲…… 郑石云抬眼正好瞥见说话那男子样子,没忍住笑喷了出来。 这种事情见多了,比这男子死相更甚的,他也见过,所以惧怕倒是没有,不然也不会笑出声。 这一笑,让众鬼一愣,随即有些生气,质问道:“书生,你笑什么?可是笑我等粗人?” “误会,误会,在下是觉得这位兄弟说的有趣,既然觉得害怕,若是再听,岂不是会更害怕?” 郑石云正在解释,外面突然传来爽朗大笑声音。 “哈哈哈,此处好生热闹,贫道也来凑个热闹如何?” 这声音如闷雷响起,震的众鬼怪一惊。 卜测却是眼前一亮,他乡遇故知,人生之喜也! 第二百五十三章 鬼店重逢玄玄子 这一声喊,精瘦的陆老大,粗狂的陆老二全部从后面跑了出来,一副如临大敌模样。 屋里这个摸不清虚实,但外面却是实打实让他们感觉到了威胁。 “一别多年,道兄如今气息越发浑厚。” 卜测笑道:“他乡遇故知,人生四大喜事之一,道兄还不收了神通,进来共饮一杯?” 与玄玄子一别八载有余,卜测却丝毫不觉得陌生,一句话便听出是他。 悟道不知岁月,八载一晃而逝,卜测倒是觉得与玄玄子似是上个月才分别一般。 哈哈哈…… 人未至,爽朗的笑声已经从门口传来。 一身淡蓝色的道袍,背着长剑,长须飘逸,与当年变化不大的玄玄子走了进来。 “卜兄啊!你可让贫道一通好找。” 玄玄子欣喜之色溢于言表,他上个月月底接到清徽山传信后,便直接寻找卜测。 一直到现在,快一个月,才找到卜测。 这个时候,玄玄子才觉得占卜之法自己也是能用得到的,可惜他没学。 这次说什么也得从卜兄这里学上两招,至少以后寻人,能少走点冤枉路。 “卜兄,你……” 玄玄子刚上前,便脚步一顿,上下打量了卜测几眼:“见了鬼了……” 周围一群本来就紧张,听到这话,哗啦一下全部站了起来,警惕的看向玄玄子。 谁料,卜测也好,玄玄子也好,甚至就连郑石云都没看他们一眼。 “卜兄,咱们是八年未见吧?贫道怎么有点错觉,与你好似是八十年未见?” 玄玄子一脸惊叹之色,卜测变化可太大了。 那股子清灵气,隐都隐不住,在玄玄子眼中,卜测身上的灵气耀眼到刺目。 甚至,一靠近,就能隐隐感觉到卜测周身有道韵流转。 虽然一直不知卜测修为,但玄玄子感觉,此时的卜测要比八年前修为高出一大截来。 如果说之前只是怀疑,还不肯定卜测是否是仙人,如今则可以肯定,卜测定是仙人无疑。 卜测抚须笑道:“道兄,卜某见你也是风采更胜往昔,想必你与明典补全先天之路上也是收获颇丰。” 玄玄子修为上增长不是很明显,但精气神上却提升了不少。 可见,这八年,应当是了却了一块心病。 提及此事,玄玄子抱拳道:“还要多谢卜兄指点一条明路,为吾徒开了一道生机之门。” 过多感激的话没必要说,再造之恩,不是说点感谢的话就足以表达。 回想如今明典变化,玄玄子太清楚卜测对明典的恩情有多重。 “道兄,你我之间,何必言谢!” 二人正在说话间,一旁粗狂的陆老二实在受不了这份煎熬了,他“啪”的一下,一掌落在桌子上,顿时将桌子大的四分五裂,木屑乱飞。 “够了,你们两个说够了没有?” 卜测二人扭头看去,急赤白脸的陆老二突然一顿,连想说的话都忘记了。 陆老大硬着头皮,苦笑道:“在下算是看明白了,几位是真正的高人。” 拱手抱拳,陆老大接着言说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几位高人也别拿我们逗闷子了,还请高人明示,特意寻来,可是要诛灭我等?便是死,也请点明,让我等死个明白。” 陆老二听到这话,气哼哼的还有些不服气,谁死还不一定呢! 对方只有三个,他们这边三百个都不止,未必会输。 不过,不想打倒是真的。 所以,他看着陆老大放低姿态谈条件,若是对方苦苦相逼,那自己也绝不让他们好过。 卜测抚须道:“这你倒是误会了,卜某……” 正说着,卜测声音一顿,他感觉到有一道浓郁阴煞之气迅速逼近。 顾不得话没说完,他伸手抓住郑石云的肩膀,脚下清光一闪,二人顿时出现在客栈之外。 咻…… 一道黑漆漆的身影立时冲撞进去,伸着手掌朝着玄玄子扑了过去。 黑影扑来的瞬间,玄玄子身躯一动,只留下一道残影,真身也已经出了客栈到了外面,与卜测并肩而立。 “哎……” 陆老大见状也是一惊,这东西突然冲进来,让他也吓了一跳。 嘭嘭嘭…… 那阴煞黑影蹦跶着一转身,朝着外面三人又追了出去。 “这是什么鬼东西?” 郑石云不解的问了一句,气息似是鬼魅,阴气森森,但看着又不像鬼魅那般轻飘虚幻,这东西似是实质。 看着形状似是人类,但浑身长满毛发。 跳跃之间,速度奇快,动作看着有些僵硬,可实则极为迅捷。 玄玄子道:“这东西倒是少见,百十年没出现过了,你不知也正常。” 虽还未来得及相互介绍,但郑石云普通人的气息,玄玄子还是能感觉的出来。 卜测随手丢出黄豆,这东西还不值得他亲自动手。 黄豆落地化为金甲神将,一身盔甲金光闪闪,浑身充斥着雄厚的阳刚正气。 啊…… 顿时,周围鬼怪吓得一片惊呼,连连退避。 豆兵布六丁六甲阵,轻易便那扑来的怪物锁住。 “人有好人坏人,尸分僵尸死尸,僵尸又分八等,此便是其中第四等,为毛僵。” 卜测抚须叹息一声,言道:“人死则僵,僵三日而化为尸。若死不瞑目,尸含怨气难消,则七魄不散,可化僵尸。” 玄玄子本来卖个关子,还以为卜测对此会不了解,没想到了解的比自己这个专业的还清楚。 陆老大看着豆兵大发神威,而卜测几个人云淡风轻在一旁闲谈,便知这是遇到真高人了。 眼看着,那毛僵只有挨打的份,即将要散架,陆老大连忙跳了出来。 “仙师,仙师还请手下留情……” 陆老大连忙上前,跪地言道:“这个僵尸不能杀,他原是北戎郡郡守李照平。与我等妖物鬼怪不同,他乃是大郑皇帝亲封忠义侯,为大郑守边关二十年,爱民如子,心系百姓,是难得的好人啊!” 陆老大原本一直躲的远远的,生怕遭受波及,此时却不顾自己安危冲出来,只为救这个僵尸,倒是让不明真相的玄玄子有些诧异。 这陆老大一身妖气,僵尸是谁,与它妖物何干?何至于拼命求情? 天命编纂师 第二百五十六章 恩将仇报妖难做 郑石云拜别师尊,带着二妖离去,回京城当官去。 没走多远,忽感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咻”的一下从头顶钻了出来。 而后,又忽的一下,有一道玄妙的气息钻入自己体内。 那种奇妙感不知怎么形容,总之就是好像漂泊的人,突然有了归宿那般令人安心。 心里,一下子就踏实了,他也 《天命编纂师》第二百五十六章 恩将仇报妖难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五十八章 人心之毒过蛇蝎 那虎妖被一只刺猬妖打伤,自然心有不甘,别提多郁闷了。 想它百兽之王,山林霸主,刺猬它一只脚都可以轻松碾死,此时却伤了自己,自觉奇耻大辱。 便有偷偷跑了回来,等着找机会报复回去。 没想到,正好此时两家猎户孙大郎,孙二郎,以及,张贵,张宝四个喝了酒,互相话一激,便要去比一比谁打猎本事高。 仗着自己手艺高,经验丰富,再加上四个人一起,又喝了酒无所畏惧,心中豪情万丈的不顾阴沉的天色便上了山。 当时,还是孙大郎几个先看到那虎妖的,若当时就跑了,也就不会平白丢了性命,更不会有今夜这一遭。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哪有当初的如果? 话说当时,虎妖受伤,也不敢乱动,趴在一个浅洞口休养。 孙大郎几个猎户经验丰富,一看周围情况就觉得有大家伙,加上他们视力好,小心翼翼找寻了一下,便看到了山洞的吊睛猛虎。 这下子可把四个人兴奋坏了,打猎多年,还没见过皮毛这么好看,看着那么威风的大虫。 还想着,这要是扒了皮,少说不也得卖个千儿八百两银子?到时候就算四个人分也发财了。 酒壮怂人胆,财帛动人心,四个人一合计,也不比较了,齐心合力要拿下这大虫。 四个人分成两拨,两个人去设陷阱,两个人上前扔被浸泡了迷药的肉。 本以为会轻松拿下,谁料这是个有灵智,还有些道行的猛虎妖。 虎妖当时发现有人靠近要狩猎自己,当即就被激怒,朝着孙大郎几个就扑了上去。 别看大虫受伤,它可是还有道行呢! 哪里能被四个猎户被拿住? 况且,这可是老虎,山林霸主,就算是受伤,哪怕快死了,只要不是四肢不能动,那就不是一般人可以抗衡。 孙大郎几个人还算讲义气,互相知道配合,但在绝对实力面前,小计策根本没用。 那足有一石之力弓箭射出去,连虎皮都射不穿。 至于那陷阱,更是形同虚设。 别说虎妖早就察觉,就算它没察觉,这对付普通野兽的陷阱,也伤不了它一个妖怪啊! 一个回合下来,几个人就已经深受重伤,孙大郎和张贵两个更是连胳膊都没了。 强撑一口气,慌不择路的往外跑,偏偏这个时候雨也开始落下。 视线不好,加上山路湿滑,这一跑,正好就跑了山边斜坡,一个人摔倒,那牵连的就是四个,直接就从山上滚了下来。 本来虎妖是要冲下去吃了几个人的,谁料山下白芷薇察觉到虎妖气息,便释放出自己的妖气威慑,这才让虎妖忌惮,没追下去。 两家人看到下雨,有些不放心的过来寻找,这才发现已经奄奄一息,死的死残的残的四个人。 两家人当即就带着人把人送到白芷薇这里求医治。 当时送过来的时候,孙大郎以及张贵两个身体都凉了。 孙二郎以及张宝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还在出气,但那时因为内伤严重,在倒气,几乎也可以说是差不多死了。 两家人肯定接受不了,他们两家都是就这两个儿子,死一个虽然难受,但还能接受,一下子死两个那是天都要塌了。 两家人跪着哭求,甚至可以说是以死相逼求白芷薇搭救。 看着两家人悲痛欲绝的样子,四个老人几乎哭死过去,白芷薇终究是于心不忍。 让人将孙二郎以及张宝两个带到后面,赶出众人,不顾自己虚弱,吐出妖丹要强行救活两个人。 她跟虎妖打斗,虎妖伤了,她也没好多少,也是受伤了,加上蜕刺虚弱,又吐出妖丹,这一下子便现了原形。 偏巧此时,孙大郎和张宝两家人不放心,悄悄透着门缝偷看。 这一看,就看到一个大刺猬,吓得他们当即就喊了出声。 白芷薇被喊声惊动,施法打断,孙二郎与张宝两个没了法术续命,当即就断了气。 要说救人的时候那镇子上的百姓动作不快,一说有妖怪,一个个倒是快的不行,不多时;连黑狗血和公鸡血都准备好了。 一群人包围了医馆,也不听白芷薇解释,当即一盆肮脏血就泼了上去。 白芷薇可是清修,鸡血脏污,黑狗血腥臭,染不得这些污秽物。 若是好时候,白芷薇倒也不惧,可此时内伤,蜕皮外患,再加上刚才救人消耗内丹,这就让她虚弱到了极致,两盆污血下去,顿时就现了原形。 实际上,若是换成虎妖,别看它受伤,但这两盆血对它来说,却是一点用都没用。 概因,它是凶妖,吃人,吃肉,公鸡,黑狗都能吃,吃进肚子都不怕,还能怕血淋身上? 不过,百姓哪里懂这些? 嗯……以现在情况看来,他们就算懂,也不会放过白芷薇。 白芷薇起初还抱着解释清楚的意思,她还在相信这些朝夕相处亲切的百姓不会非要杀了自己。 她相信,人心都是肉长的,虽然她是妖怪,但大家这么多年相处应当是有感情,而且她自觉从来没有害过人,所以心怀希望,便没有挣扎,还担心伤了百姓。 却不料,这些百姓不止不担心伤了她,还一心想要烧死她。 白芷薇费劲唇舌,发现解释不通,而且平日里一个个和善的笑脸,此时都满目狰狞的要烧了自己,这才想要动手离去。 可此时已经晚了,一盆一盆的公鸡血,黑狗血被泼上来,再加上内外伤势,已经无力挣扎。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亲手救治过的村民,一捆一捆的扔出木柴,要烧死自己。 人群外面,还有两个老人颤颤巍巍要挤进来,救恩人白芷薇。 可面对群情激奋的百姓,他们两个又怎么挤得进来? 众人之中,听到张根无助又愤怒的话,有几个欲言又止,终究是听着身边怒吼的声音低下了头,不敢表露本心。 他们还要在白仙镇生活,眼下镇长带着这么多百姓要弄死白芷薇,他们又能怎么办? 况且,白芷薇的确是妖怪,虽然自己受过她的恩惠,但他们也没时刻跟着她,谁知道她暗地里有没有害过人?所以,还是不说的好,静观其变吧! 第二百五十九章 仙人显圣断是非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非要置我于死地?我赠医施药,行善天下。我斩妖除魔,庇护一方,从未害过一个人,为什么你们要这么对我?” 刺猬妖白芷薇眼睛通红,发出不甘心,又带着悲痛的怒声。 是啊!为什么?为什么非要烧死它不可? 仅仅是因为它是妖怪吗? 难道这些人心里真的不清楚,它从未害过人? 不,他们大多数都很清楚。 其中一部分,清楚知道白芷薇没害过人,但是因为它是妖怪,比他们强大太多,对于他们来说,好似仙神一般可主宰命运妖,所以他们内心充满了畏惧,与担忧。 畏惧白芷薇的强大,担忧白芷薇以后会害他们,而他们无力反抗。 这种是愚人,也是奸人,他们因为知道自己斗不过对方,所以就要提前弄死对方,以绝根本不可能发生的后患。 还有一部分,则是完全的白眼狼,人家给了好处,拿了就走,扭头就忘,还以最险恶的想法去揣测对方。 比如,那孙大郎,张贵两家,当初求人家的是他们,事后叫嚣最凶的也是他们。 当然,他们更多的还是嫉妒,口口声声看不起人家,秀着自己的优越感,但实则心里不知道多么羡慕,多么眼红人家。 正如当初卜测在破庙遇见的老乞丐,内心阴暗,眼界狭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种是真的黑心人,而他们则是叫嚣最凶的那些。 另外一部分,则是自卑又可悲的人。 他们要烧死白芷薇,是出于一种所谓“为人优越感”,他们本身生活在最底层,得不到尊重,得不到重视,所以只能从别的更低等的动物身上去找存在感。 所以,他们叫嚣着要烧死白芷薇,只是因为它是刺猬,是妖怪。 他们想要烧死它,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优越感。 回头便会将此事作为谈资炫耀出去,炫耀自己烧死过法力高深的妖怪,以吹嘘自己的不平凡,达到让别人的关注与惊叹的目的,从而获得可笑的满足感。 这种可恨的人,却是最可怜的,因为他们在人族之中,自觉是最卑微的,见谁都要矮上三分,逢人不敢对视,不敢大声说话,甚至连拒绝他人剥削都不敢。 因此,他们迫切的需要宣泄这种自卑的突破口,白芷薇是刺猬,所以他们带着做人的优越感,白芷薇是妖怪,所以他们很亢奋,幻想烧死比自己强大存在,获取主宰别的生物命运的权力感。 最后一部分,则是那些欲言又止,只跟着凑热闹,不敢出言的人。 这些人,不能说他们没有良心,至少他们还剩下那么一丝。 他们很清楚自己受了白芷薇多少恩泽,他们很清楚白芷薇是好妖,他们内心也有煎熬,或许白芷薇真的被烧死,他们日后大多数还会心生悔恨,但当下,他们决计不愿意出来说句公道话。 概因,他们受了白芷薇太多的恩情,他们自觉无法偿还,又觉得自己有良心,不偿还有种欠债感。 所以,他们冷眼旁观眼睁睁的看着别人要烧死白芷薇,这样他们就可以不用背负那种欠债感了。 这种人,满口仁义道德,在他人看来是最正经的人,可实则不过就是伪善,他们活的最累。 没有君子的光明磊落,问心无愧,也没有坏人的无拘无束的潇洒,自身为枷锁,锁心一生,终日困苦。 “别说那么多,今天这个妖怪必须要烧死,不烧死妖怪,大家伙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白仙镇镇长周彦拿着火把高喊一声,随即催促道:“你们快上,按住张根这小子。” 几个男人听到命令,立马撸起来袖子,十七八青壮年,一个一个的扑上去按住张根,将他死死的压在地上。 周彦则是一脸阴狠,拿着火把上前,冷哼一声,言道:“当初我为儿子提亲,你还不答应,没想到今日会落到我手里吧?” “哼,对了,还要多谢你没答应,不然我们家岂不是要娶个妖怪媳妇,坏了祖坟风水?” 小人得志的模样演绎的淋漓尽致,周彦上前一脚踹翻火油,就要扔下火把。 “不要,不要,不要啊!” 张根绝望的怒吼:“老天爷,你睁睁眼,你睁睁眼,为什么偏偏是好人要遭受磨难?天上各路神仙,你们开开眼,开开眼啊!掌柜的是好人,她真的是好人……” 张根嗓子直接喊破,声音已经发不出来,但他还是长大嘴巴绝望的怒吼:“天上的神仙,我张根拿自己做人的贱命去换掌柜的还不行吗?” 呼…… 周彦一脸冷笑将火把扔出。 在张根几乎要瞪出来的眼珠中,在白芷薇的绝望中,火把高高抛弃,而后缓缓朝着泼满火油的柴火上落下。 轰…… 火把落下,火焰一瞬间的骤然放大,在阴毒期待的眼神中,在绝望的眼神中,却没有如同众人想象的那般引燃火油。 好似火把落在了没有可燃物的平地上,周围那么多刺鼻的火油,以及干枯的木柴,在火把熊熊烈火之下,竟无点燃一处。 不等众人惊呼,紧接着天上发出璀璨亮光。 “火烧良善,何以报德?” 浑厚又响亮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震的众人头皮发麻。 抬眼间,便见两个周身泛着神圣光华,胡须飘然,仙风道骨的道士从天上漫步而来。 一个面如冠玉,丰神俊朗,不然丝毫浊气,浑身充斥飘然仙气。 一个身姿挺拔,面容庄重,身着朴素,背负长剑,身上带着一股凌厉之气。 嘭嘭嘭…… 张根不停的以头磕地,扯着沙哑的嗓子喊道:“神仙,是神仙显灵了……” 发愣的众人,一听这话,顿时回过神来,激动不已,是了,是了,从天上而来,还是这般风姿,不是仙人又能是什么? “是神仙,乡亲们,大家快来拜见神仙,是神仙爷爷来帮咱们除妖了……” 镇长周彦兴奋不已,连忙带着众人要冲着卜测与玄玄子跪拜。 在他想来,仙人与妖怪想来是对立,所以仙人过来,一定是帮着他们除妖。 没想到,刺球妖临死还能再帮他们白仙镇一把引来真正的神仙,待会处死妖怪,他们求来神仙降福何愁白仙镇以后的日子不好过? 天命编纂师 第二百六十章 天有正道恶当罚 第二百六十章天有正道恶当罚 卜测伸手一挥,一众要跪下的人突然腿就僵硬,膝盖转不弯,他们竟跪不下去,抬头不解的看向仙人。 难道是仙人爱护他们,心疼他们会硌到膝盖? 卜测看也没看他们,而是冲着那边压着张根的十几个青壮年也挥了挥衣袖。 顿时,一个个被一股劲气推开,使得张根挣脱了束缚。 张根顿时失去束缚,剧烈的喘着粗气,刚才他几乎难以呼吸。 浑身无力的张根,来不及歇气,甚至也来不及道谢,而是手脚并用朝着柴火堆里面爬去,要救白芷薇。 玄玄子与卜测对视一眼,随即剑指一挥,背后长剑出鞘。 铿噌铿噌…… 飞剑形如流光,迅如闪电,火星一闪笼子直接四分五裂被劈开,那刺猬妖身上的麻绳也齐齐断开。 “你们为什么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放开妖怪?” 周彦一看这情况顿时就不乐意了,指着二人怒道:“莫非,莫非你们根本不是神仙,而是这妖怪的同伙?你们也是妖怪?” 话本里面,神仙不都是斩杀妖怪的吗? 所以眼前这两个定是妖怪同伙,他们假冒神仙,就是为了救走白芷薇。 玄玄子一听这话,扭头看向周彦,指决一掐,掌心一道雷霆顿时激射而出。 雷霆如鞭,一下抽打在周彦脸上。 “放肆,贫道先罚你出言不逊,而后再与你清算黑心之罪。” 玄玄子一个雷鞭下去,周彦顿时被抽飞,脸上一片焦黑,口中半嘴的牙齿全部脱落。 飞剑回还如剑鞘,玄玄子这才看向卜测言道:“卜兄,他也辱你是妖怪,亵渎仙神,岂可无罪?” 对,他收着劲,只给自己出了气。 大安妖怪传他俩,脾气暴躁玄玄子,心狠手辣卜仙人,这种情况,当然要各自施展手段,才能解气不是? 卜测抚须言道:“既不会做人事又不会言人语,如此表里不一,又何须空长人形?” 咯咯咯…… 正巧此时,天色破晓,雄鸡发出此起彼伏的叫声。 卜测心神一动,屈指一弹,那眼冒金星,脸庞火辣,刚被搀扶着爬起的周彦,顿时浑身一顿僵硬的抖动。 咕咕咕…… 口中不自觉发出奇怪声响,周彦身躯骤然缩小,体表则是飞速生出羽毛。 “啊……妖怪啊!” 周彦儿子正抓着自己的老爹的手,还没来得及开口问询,低头便看到自己手中竟然提着一直乌漆嘛黑的肥鸡,惊的他一下子扔了出去。 卜测言道:“忘恩负义,心胸狭隘,小肚鸡肠,心黑嘴毒,这般行事岂可为人?” “种族为天生,亦为自选。为人者多行不义,虽生人身,但实则与禽兽等同。反之,披毛戴角者,多行良善仁义之举,虽非人身,但亦为大德,人自当尊之,敬之,护之,爱之。” 卜测看向那些已经呆滞的百姓,声音如雷霆在他们耳边炸响。 “神仙老爷饶命,神仙老爷饶命啊!” 心虚的慌张跪拜,但偏偏卜测不愿受他们这些人面畜生之礼,他们跪也跪不下去,只能慌张的趴在地上以头磕地以做行礼。 此时,刺猬妖白芷薇已经回过神来,它急忙跑来,跪拜仙人救命之恩。 “多谢两位仙人救命之恩。” 白芷薇拱手拟人的跪拜作揖:“小妖遭受重创,无法变幻人身,失礼之处还请仙人海涵。” 卜测一挥手,一股清气将白芷薇托起,言道:“不必多礼,你且一旁看着,天地有正道,良善不可欺,这个公道吾还给你。” 众人一听这话,哪里还听不明白神仙的意思? 神仙是真神仙,但这个真神仙,却也真的和妖怪一伙。 顿时,就有人心有不甘的喊道:“仙人不是应该斩妖除魔吗?何以帮着妖怪对付我们无辜百姓?” 眼看着神仙就要来处罚自己了,这个时候恐惧占据上风,哪里还有理智可言? 失去理智,恐惧的到了极点就成了愤怒,哪里还管你是仙人还是谁,只要是仇人,有何不可吗? “就是,仙人仙人,仙人也是人,为什么要帮着妖怪对付我们人类?” “神仙爷爷,求您斩妖除魔,那白芷薇是妖怪,她才是该杀的……” 起先开始叫嚣的人,又接连出口,哪怕仙人在上,也丝毫没有悔改之意,反而有恃无恐。 自以为是人,便高妖怪数等,仙人也该偏帮他们。 “不错,仙人的确要斩妖除魔。” 不等百姓欣喜溢出,卜测便抚须接着言道:“但,何为妖魔?忘恩负义,不知廉耻,蛇心心肠为妖。心狠手辣,恩将仇报,谋害无辜为魔。妖魔在心,不在身。” “尔等所作所为,与行医救人的白芷薇,谁是妖魔,还需多言?” 众人一时语结,心中不服,但却找不出能反驳卜测的话。 另一部分,那些自卑又可悲的人,连忙说道:“求神仙爷爷饶命,我们只是普通凡人,实在不知这些,骤然看到妖怪,难免心中恐惧,唯恐被吃掉,所以才乱了心神,还求神仙爷爷饶恕我们。” “对对对,就是这样,我们不知道这些,我们就是害怕,不是故意的……” “没错,求神仙爷爷不要跟我们无知凡人计较……” 听着这般歪理,卜测难掩失望,事到如今,还在为自己开脱,浑然不自省自己过错。 无知不是犯错的理由,况且他们可不无知。 卜测冷声道:“尔等觉得自己无辜,吾给了你们辩驳的机会,那白芷薇何其无辜?尔等备受它的庇佑,怎么就不给它开口机会?况且,无知并非恶行的理由。” 眼看着另外一部分又要说他们的理由,卜测却已经懒得听下去了。 “够了,休得再辩,今日吾若轻饶尔等,岂非让正邪不辨,乾坤浑浊?” 卜测喝道:“天有正道,地有正途,当知乾坤不可乱,善恶必有报,今日吾代天行罚……” 言罢,卜测脚下一踏仙气直入地下,顿时发出“轰隆隆”的响声刹那间地动山摇。 紧接着,地下生出一股股黑气钻入这些百姓体内。 第二百六十一章 良善难欺恩当还 “啊!好痒,好痒……” “这是什么东西?我胳膊这是什么东西?” “啊啊啊!我要变成妖怪了,我要变成妖怪了……” “我的手,我的手怎么成了这样?” “我的脸上,我的脸上也生了这种东西……” 众人突然觉得胳膊上一股钻心的痒,下意识的伸手去挠,这一触碰便觉得手感不对。 借着天上刚生出的亮光,众人低头一看,顿时就见胳膊上,手上,所有肉眼可见的地方,全部在迅速的变黑变硬。 既然教育不来,那就让他们亲身体会一下,只有易地而处,才会懂得换位思考。 所有人,生出一片片黑皮,就跟怪物一般。 这是卜测把他们黑掉,坏掉的心,换到了明面上。 “此为缚心阵,缚尔等黑恶之心,何时尔等真心知错,何时此阵可解。” 众人一听这话,连连改口言说自己知错。 “我们知错了,我们真的知错了,求仙人饶了我们。” “求求神仙老爷放过我们这一次,我们这个样子还怎么出来见人?我们走出去,岂不是会被当成妖孽打死?” “神仙爷爷,我知道错了,我改,我真的改……” “白大夫,求您给我们求求情,我们这个样子真的不行,会活不下去的……” “对对对,白大夫,我们以后一定会加倍补偿您,求您救救我们。” 有人眼看求神仙不成,便又冲着白芷薇磕头求情。 只是,他们在冲着白芷薇磕头的时候,眼中露出的只有恐惧和屈辱,并无一个真心之意。 白芷薇扭头垂泪,刚才这些人还面目狰狞的要烧死自己,此时让自己替他们求情,她却是张不开这个口。 “白大夫,您就开个口求个情吧!我们这么多年的相处,大家难道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就是,白大夫,我的命还是您救的,您岂能看着我活不下去?” “白大夫,只要您求情,以后我们供着您,在白仙镇您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还不行吗?” 玄玄子一脸冷漠,这些人可真是将无耻表现到了极致,令人气的头昏。 可他行走天下,红尘炼心,偏偏就是要看这些凉薄人性来悟道修行,难受。 白芷薇叹息一声,还是没吭声,他们真的伤透了她的心。 “算了,我们别求它,妖怪就是妖怪,果真都是心肠歹毒,我们这般哀求她都无动于衷。” “可不是,那些送给她东西,权当喂了狗……” 几个失了智的女人气疯了,这种话直接脱口而出。 惊的她们身边的男人,恨不得一脚踹上去。 不等他们开口,卜测便冷喝一声:“你们竟还无半点悔过之心,本来惩戒已出,此事当了,尔等静心思过,自有恢复之日。” “却是不成想,尔等这般执迷不悟,丝毫不见悔过之意。求之不得,又生缘分?良善何其无辜?罢了,既然尔等丝毫无感恩之心,那便将人家的恩德还回来吧!” 本来卜测都准备离开了,谁承想这些人还想生事端。 一言落下,卜测双手结印,天命镜顿时飞出,光华直逼初生红日,镜子中各种光华相连,而后生出一张无形却又带着玄妙光华的天命之网,朝着这些百姓身上落下。 咻…… 突然,大网之中这些人头顶都生出一道玄黄色的丝线,凝聚在一起后,化为一道玄黄光柱飞出。 卜测剑指虚引,光柱直落目瞪口呆,惊愕不已的刺猬妖白芷薇身上。 一旁的玄玄子已是震撼到手中捏着几根胡须垂落下来,叹为观止,道妙通玄。 卜兄的手段,又玄奥了数倍,已是让他完全看不懂。 之前卜兄的手段,他虽然看不透,但还能猜出几分结果,如今却是不行,完全看不懂。 遥想当年,他自觉还能与卜兄并肩而行,而后还能望其项背,此时却已连影子都看不见。 光华全部落下后,卜测一招手,天命镜收回残缺的天罗地网,又飞回了体内。 随着点亮的天干地支越来越多,卜测所领悟的手段也越来越不凡。 此为八字神煞之中的天罗地网,卜测收回的是这些人身上与白芷薇相关的命力。 比如有白拿白芷薇药材的,免费被白芷薇看病的,救命的,这些命力都因白芷薇而生,自然可收回。 命力收回,众人只感觉浑身虚弱不已,生出一股股无力感,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十岁。 白芷薇拿到这些命力后,内伤外患瞬间好了大半,感觉浑身都轻松了好多。 “多谢仙人恩德,小妖……小妖” 白芷薇对卜测又敬畏,又感激,她激动的不知要如何说才好。 卜测抚须言道:“白芷薇,此番你所历之劫,虽有歹人作恶之果,但也有你自身之因。” “凡人寿命自有定数,那凡人命数以尽,自当归去,你却因他人哀求而动恻隐,妄加干扰既定命数,虽起于善心,但亦有干扰天道运行之举。故而生此一劫,望你谨记这次教训。” 善心若无智,则无制滥用,此亦为恶也! 善良也得有理智,有克制,不然善心泛滥那也是在作恶。 比如常常遭人唾弃的圣母表,所以做好人好事也得分情况。 白芷薇若是少那么一点好心,言辞拒绝,或者只用寻常手段救治,也不会有此劫难。 听仙人一言,白芷薇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连忙磕头道谢仙恩。 卜测与玄玄子正要离去,那周彦之子硬着头皮开口道:“仙人,我们悔改……我爹……我爹什么时候能变回来……” 卜测扭头撇向那乌漆嘛黑的肥鸡,言道:“白仙镇镇长周彦,因一己私仇而妄动杀心,如此狭隘自私,若无惩罚,岂非不公?今日惩处其永世为鸡,以警世人,莫要如他这般白衣罩黑皮,小肚藏鸡肠。何时,他能醒悟,做到如白芷薇这般以善行赠天下,何时可脱困出鸡胎。” 自此,世上第一只乌鸡出世。 乌鸡为什么药用价值最高?便是由此而来。 仙人惩罚,为了赎罪,也为了能脱困鸡身,只得学习白芷薇治病救人,把自己变成了药材。 第二百六十二章 非蟒非蛇一怪胎 第二百六十二章非蟒非蛇一怪胎 刚回到小院,两只翠鸡……翠鸟便扑腾着飞到卜测面前,叽叽喳喳又是乱叫,又是拍打翅膀来回在白毛鼠与花斑蛇身上飞。 白毛鼠抱着前肢,蜷缩在一旁,仰头看天,只做看不见。 两只连喉骨没炼化的傻鸟,还想告状?做梦吧! “哈哈哈,倒是热闹。” 玄玄子忍俊不禁笑道:“卜兄,你这小院很有生活气息嘛!” 鸡飞狗跳,极为有趣,可比他们清徽山要好玩。 卜测瞥了一眼白毛鼠,言道:“让道兄见笑了,这小老鼠本性尤善,只可惜心性一直不佳,否则何至于一直困在笼中?” 白毛鼠一听这话,顿时就来了精神立马竖起耳朵,仙师这话的意思是可以把自己放出来? 可惜,白毛鼠凑到笼子边,仙师却是不提这话了。 玄玄子看向蔫了吧唧的花斑蟒,笑道:“呦,这还给小老鼠找了个伴?卜兄,这蛇妖所犯何事?” 白毛鼠的事情,他早就知晓了,这新家伙却还不知,能让卜兄关押而非处死或者放了,那本身就是一件有趣的事。 卜测伸手虚引玄玄子落座石桌,挥手间,桌面上了茶具,摄来井水,一边煮茶,一边简单介绍了下花斑蟒的“丰功伟绩”。 玄玄子撇向花斑蟒言道:“怪不得这小蛇没了孽根,原来如此。” 这小蛇三条罪状,前两条不至于此,毕竟没有真的害死人,应当是夜***,这才落得如此下场。 “蟒……” 花斑蟒忍了忍,没忍住,开口纠正玄玄子,蟒可杀不可辱,就算它是阶下囚,也不能给它变换种族。 臭老鼠就算了,一个笼子里面的阶下囚,它懒得解释。 但是仙人误会可不行,毕竟仙人是可以出去的,万一出去乱说,岂非辱它清白? 闻听此言,玄玄子哈哈大笑起来:“这体型怕是连那白毛鼠都绞不死,竟还是一条蟒?” 白毛鼠一听这话,顿时急了:“哎哎哎,道长,您瞧不起它,也别激它害小妖我啊!小妖道行全削,这家伙可是有所保留的……” 怪不得人家能修成大妖,就这恒心,两只翠鸟若是有,体型如今这般肥硕。 到现在,还不忘记提醒卜测,诬赖花斑蟒藏了修为。 卜测抚须言道:“道兄,你这次可真是眼拙了,这家伙它即非蟒,又非蛇,你且再仔细看上一看,可否能认出它是何种?” 花斑蟒一听这话,蛇头一下子竖立了起来,它不是蟒?它从生下来不就是蟒吗?怎么会不是蟒? 而且,既不是蟒,又不是蛇,那它还能是什么? 花斑蟒顿时就慌了心神,自己不会是个什么野兽,怪胎吧? “哦?” 玄玄子听得此言,不由得也来了兴趣,他上前去,仔细看了看那花斑蟒的样子。 气息就是妖气,样子……除了头顶有个很不明显的小疙瘩外,别的并无异常啊! 这不是蟒,不是蛇,还能是什么? 看是看不出来,绞尽脑汁想了想,也未曾想到。 玄玄子起身,无奈拱手道:“哎呀,贫道孤陋寡闻了,这东西实在是认不出。卜兄,莫要与贫道卖关子了,此物究竟是什么东西?还请卜兄指教。” 蛇和蟒已经是这种东西的统称,蛇为体型小的,蟒为大,至于蚺,蝰等,都可统称为蛇。 卜兄特意点出来不是蛇,不是蟒,玄玄子是真不知了。 这东西,总不可能是蛟吧? 花斑蟒也竖着脑袋,看向卜测,极为关注自己的身份。 卜测抚须一笑,正欲言说,忽有所感,抬眼看向门外。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这可不是他要卖关子,而是外面有客,总不好让人家久等。 两只翠鸟听到这话,连忙刷存在感,蒲扇翅膀飞到门口,一个拽着一边的木门往后拉。 空荡荡的门口,突然有个尖尖的脑袋露出一角,而后有些怯懦的看向院中。 而后,才露出长满刺的身子。 刺猬妖白芷薇跟了过来,刚才她一直在门外守着,有心想要靠近,却又不敢贸然惊扰仙人,也怕仙人居所会设有阵法,见妖则,所以一直在外面忐忑的徘徊。 直到听到有仙人声音传出,又看到院门开启,这才敢上前。 白芷薇想了想,她感觉仙人一身正气,惩恶扬善,赏罚分明,之前没有对付自己,应当现在也不会,这才壮着胆子走了进来。 也不怪她这般小心,实在是被白仙镇的村民吓怕了,不免生出应激反应。 一进入小院,一股清灵气直扑全身,让她顿感浑身舒泰。 又隐隐感觉到温和又玄妙的道韵,把她体内的伤势瞬间压制了下去,就连蜕刺的不适感都立时顿消。 刚走没几步,白芷薇便周身清光一闪,露出了幻化的人形。 那真是樱桃小嘴一点点,生的灵动睡凤眼,不高不低立鼻梁,弯弯如月柳叶眉,巴掌大的白皙小脸,果真美貌的不可方物。 一旁,那被断尾的花斑蟒妖都不自觉的立了起来,一双竖瞳似黏在白芷薇身上一般。 玄玄子撇向花斑蟒妖,心下思索。 常说蛇性本淫,实则不然,蛇天生冷血,感官不佳,它们只有繁衍的任务,并无繁衍的兴趣与乐趣。 所以,虽常见多蛇交尾,但其实都是繁衍的工具,它们自身并不曾从中获取乐趣,又何来淫说? 这花斑蟒妖,却是异常。 刚才卜测言说之事,玄玄子还当是这花斑蟒妖为摄取女子阴气,如今看它这般,确为发情。 白芷薇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她极为不适的看向花斑蟒妖,但不知花斑蟒妖与仙人关系,不敢贸然开口。 人立而起,两只前爪抓着笼子,钻出半拉脑袋白毛鼠,却直言道:“臭蛇,你在做什么?你个阶下囚,仙师面前你还不知悔改,还敢犯老毛病?” 卜测眼光扫过,花斑蟒妖顿时浑身冰冷,连忙盘旋起来,躲在一旁,不敢言语。 “小妖拜见仙师,拜见道长……” 白芷薇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收敛心神,恭敬的对二人行礼。 卜测挥手清风扶起白芷薇,言道:“不必多礼,白姑娘来此可是为化心结而来?” 第二百六十三章 老君了心释胸怀 闻听此言,白芷薇不由得露出讶然之色。 “腾”的一下跪在地上,叩首道:“仙师天机算尽,无所不知,想必您定是早前曾与大安显圣的天命仙人。” “诚如仙师所言,小妖冒昧前来,确为求仙师指点。” 大安距离郑国不远,对人来说或许算点路程,但对于它们这些妖来说,根本不算事。 所以,别看它们都在郑国活动,但对于大安的消息,也是极为灵通。 当时白芷薇看到卜测二人显圣现身,便已猜出二人应当就是大安传出的那两个结伴游行天下的天命仙与玄玄子。 “小妖自开启灵智后,便处处与人为善,而后得山野一药人恩情,故此与人结缘,此后为报恩,与那恩人学习医药,恩人故去以后,小妖便行走人间,赠医施药救治人类。” 白芷薇声音悲戚的言道:“此前,小妖虽也见过奸恶之徒,但却仍觉世上良善好人居多。但昨日……白仙镇百姓,几乎都得到过小妖的帮助,小妖自问没有半分对不起他们,可……可除了张根一人外,他们全部都要置小妖于死地……” 提及此事,白芷薇清脆的嗓音,还是忍不住颤抖。 她疼的不是身体,而是心,换成别的地方的人,白芷薇都不至于这般心痛。 但偏偏是白仙镇的人想要害死她,偏偏是她救治守护的白仙镇,偏偏是那些以前与她亲如一家,满是笑脸的人,她心痛更胜身体之伤,甚至几乎要成为心魔,让她恨不得去杀了那些人。 白芷薇知道自己如果不找到办法开解,她迟早有一天会忍不住报复那些人。 但,她是清修,一旦沾染杀孽,修为必然毁于一旦,而且还会入魔。 届时,看似报仇出气,实则却是害了自己,让自己因为那些仇人而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白芷薇不知如何化解心中戾气,这才不自觉的跟着卜测而来。 卜测想着也是如此,好在白芷薇还知道给自己找个“心理医生”调节。 白芷薇叩首问道:“小妖请仙师指点,小妖是否不该入人世修行?不该救人?” 卜测示意白芷薇看向白毛鼠,不答反问:“你可知它因何在此,被困与笼中?” 抱着手坐在笼中发呆的白毛鼠,一听这话,顿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正襟危坐,一双贼光眼睛露出无辜之色看向白芷薇。 虽说,刺猬也是吃老鼠,也算是天敌,但白芷薇长得好看啊!而且白芷薇身上有和善之气,察觉不到威胁,所以白毛鼠并不觉得她恐怖,也没有敌视的意思。 白芷薇摇头道:“小妖不知。” 她原本以为这老鼠是仙人养的宠物,现在又看了看,这家伙可不像是宠物,再说仙人应该也不至于那般无聊。 卜测抚须将白毛鼠的来历告知白芷薇,她这才知道,原来这白毛鼠是阶下囚,曾犯下那般大错。 白芷薇看向白毛鼠的眼神都变了,瞪了白毛鼠一眼,这个害虫,它都不知道救人有多难,而它却轻飘飘的制造了一场那般大瘟疫。 卜测言道:“它与你也曾本心相同,但选择的路不同,今日便也境地不同。” “你入世观人心百态,行善人间,自有功德庇护,今虽历劫,但自有福源接踵。” “它隐世修行,虽无恶心,但行差踏错,酿下祸患,险些惨死当场,今沦为囚,以赎其罪。” 白芷薇因为与人接触的多,才知道与人为善,懂得善行之礼,所以虽然有劫难,但因为身具功德,劫难亦可化作福源。 白毛鼠避世修行,虽然没有坏心思,不是恶妖,但就是因为与人接触少,只片面接触几个猎户便发了怒,又不懂思考做事后果,这才落到这步田地。 卜测言道:“修行之路,大道三千,各有得失,入世与否,并非根本。” “劫难当生,山林难避。福祸随心,人世何妨?” 劫数是命数,亦因心而起,你当有劫难,别说躲到山林,就算躲到天上去,劫难该降也还是会降下来。 卜测知晓白芷薇是害怕了,她不敢再去与人接触,正如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看到白芷薇跪地沉思,卜测法眼一开,顿见她满身清气,周身功德,可见这些年的确善行无数。 如此良善,若因恶人而绝,岂非正道之损? 看向桌子上的折扇,卜测觉得也是时候了。 便正好接着这个机会,一起解决。 卜测起身道:“白芷薇,吾今传你一经,化你心中之怨,免你心生魔念。” 白芷薇一听这话,惊愕的抬头看向卜测。 仙人传道,何等恩赐?她竟有如此福源? 卜测负手而立,面露深思。 一旁端坐饮茶的玄玄子听到这话,也不由得立即正色起来,放下茶盏,垂手而立,不敢有丝毫怠慢之心。 “若夫修道,先观其心。心为神主,动静从心。心动无静,不动了真。” 卜测一言出,小院道韵而自生。 听道之音,直入心门,使得他们心神瞬间宁静起来。 “心为祸本,心为道宗。不动不静,无想无存,无心无动,有动从心。” 钧天广音,震入脑海,王礼与白芷薇身上蒸腾出一缕缕的黑气。 玄玄子则是身上有道韵流转,他不由得盘膝坐下,进入悟道之境。 “了心真性,了性真心,心无所住,住无所心,了无执住,无执转真,空无空处,空处了真……” “……吾观众生,不了其心,徒劳浩劫,虚役其神,与心无了,永劫沉沦……” 一经短短百余字,但其中却直指修行大道。 万般祸患皆有心起,不清其心,祸根难断。 白芷薇也好,王礼也好,执念都在心中,心中不能释怀,那他们会永远困着自己沉沦劫难。 须臾,白芷薇从道韵之中醒来,她已心神宁静,心中戾气尽消。 “多谢仙师传道让小妖脱劫而出……” 白芷薇这才明白,她这一劫不是在于困在笼中险些烧死,而是在于自己心中。 卜测抚须笑道:“看你心结已开,必有所得。所悟为何?” 第二百六十四章 十四载故人相逢 第二百六十四章十四载故人相逢 生于世间,最愚蠢的事情莫过于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将自己困在森寒阴暗之地时时刻刻的遭受自我心理折磨。 白仙镇之事,白芷薇并无过错,错的乃是白仙镇的恶民。 既然自己没错,那又为什么要改变自己? 为什么要因为恶人去改变自己,把自己 《天命编纂师》第二百六十四章 十四载故人相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六十五章 无头凶案惹上身 卜测也这么吐槽过自己,可细细一想,是他们主动找的热闹地,可并非热闹之地选择的他们,所以这幸与不幸,着实与他们关系不大。 玄玄子调侃道:“卜兄,你这名字起的倒是费心了。” 卜测回道:“确实不如道兄起道号省心。” 号都懒得想,直接以字辈为用。 玄玄子哈哈大笑:“这么说来,贫道与卜兄刚好互补?怪不得,你我一见如故,引为至交。” 说笑间,二人就如同两个游学的老书生,来到了茶棚处。 这刚一靠近,便听得有吵闹之事传来。 “我说你这小乞丐,你老跟着我们做什么?”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冲着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吼道:“我干爹好心给你一口吃的,你怎么还想一直赖着我们?” 那小乞丐浑身衣不遮体,脸上手上身上皆是一层一层结痂的黑灰,头发黏在一起,还打了结,乱糟糟的跟乱草窝差不多,甚至头上还能看到有跳蚤,虱子乱蹦。 他们这拉的货物可都是好东西,有从关外换来的皮毛,人家处理好的皮毛,万一藏了虱子跳蚤,那他们岂不是要亏钱了? 少年嫌弃又厌恶的甩手驱赶道:“走走走,你赶紧走开,别在跟着我们,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说着,少年狠狠的瞪了小乞丐一眼。 “水来……” 茶棚里一个面容清瘦,发须银白的老头起身拿着两张饼子走了过来,冲那少年说道:“都是苦命人,何必恶语相向?” 说着,老头就看向小乞丐,准备将手中饼子递给小乞丐。 “干爹……” 老头的干儿子,那叫做水来的少年上前抢过饼子,说道:“您怎么还给他东西吃?他都跟了咱们一路了,不知道打的什么鬼主意。若是您再给他东西吃,怕是他更不肯离开,更要赖着咱们了。” 要他说,之前根本就不应该管这小乞丐。 “哎,这一口吃的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他来说就是一条命啊!” 老头叹息一声言道:“若是他能找到一口能吃的,何苦赤着脚跟着车队跑这么远?说到底,不过就是为了活着,他没偷没抢,只想找一个吃的活着,又何苦苛责于他?” 说着,老头伸手到干儿子面前,看向饼子示意。 水来还是气哼哼的说道:“干爹,那咱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啊!那是咱们提着脑袋,风里来雨里去辛苦跑商赚来的,凭什么平白施舍给他?” 萍水相逢,帮了他一次还不够吗?他跟了那么远,就是仗着他们心善就贪得无厌,得寸进尺,这种人就不能惯着。 老头有些生气了,言道:“凭的是你我的良心,做人也好,走商也好,若无良心,岂能长久?他只是一个孩子,一口吃的能损耗你几文钱?就当老夫胃口大行不行?” “你自己也是过过食不果腹的苦日子的,难道不是更应该能体谅这个孩子?当初老夫若如你这般嫌麻烦,舍不得那一口吃的,岂有你我今日父子之情?” 水来看到老头生气,顿时就不敢再言语,瞪了小乞丐一眼,只得愤愤不平的把饼子递给老头,然后赌气一般转身离去。 老头拿过饼子,走上前去,蹲在小乞丐面前,将饼子递到瑟瑟发抖的小乞丐面前。 “孩子,拿着吃吧!” 老头正跟小乞丐说话,抬眼便看到两个气度非凡的中年人走了过来。 他看到那素色道袍,长须飘然的俊朗男人后,眼神就不由自主的跟着一起走。 眉头紧皱,老头觉得这个人看着好生眼熟。 有些人看一眼便会烙印在心里一辈子,不是因为自己记性有多好,而是因为那个人太特殊。 或许时间长了,会模糊他的样子,但当你在看到他,脑海中的模糊身影便会立刻清晰起来。 “卜兄……” “卜?” 老头听到二人交谈声音,脑海中瞬间回忆到了当年的情景。 “活神仙?活神仙,真的是您吗?” 老头也顾不上小乞丐了,急匆匆的朝着卜测跑了过去,因为过于激动,身子还忍不住有些颤抖。 卜测抬眼看向来人,抚须笑道:“一别十四载,没想到相逢在此处。” “是我,是我啊!七里村,周柱子,活神仙我当年求您要儿子的周柱子啊!” 老头激动的说着,他生怕卜测想不起来自己,说完一大串,脑子才跟上耳朵,愣了下:“哎?活神仙,您也记得我?” 当年那个癫狂求子的男人,如今也已显老态。 回想起来,卜测觉得很近,又很远,恍如隔世。 “活神仙,真的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还能遇见您……” 周柱子瞬间红了眼眶,言道:“活神仙,还要多谢您当年的开解之恩……” 此时,大半辈子已过,周柱子才体会到当年卜测那番话对他有多大的帮助。 若非活神仙当年开解,他怕是会因为那魔怔家破人亡。 虽然后来他妻子还是死了,但至少妻子最后的日子过得是舒坦的,也算让他少一些遗憾。 卜测抚须言道:“看你如今状态,应当已放过自己,所以要谢还是感谢你自己吧!” “我都这把年纪了,不放过自己又能如何呢?” 周柱子直接坐下,他这些年行商在外,几乎都在郑国活动,鲜少回去大安,所以还不知如今卜测在大安的名声,只当卜测是当年那个只会占卜的“活神仙”。 “不过,确实已经想开了,回想当年,我还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周柱子摇了摇头,拱手道:“还要给您道个歉,当年真是疯了,才会那般癫狂提出无礼之求。” “对了,活神仙,我如今也算是有儿子了,你看我这大儿子……” 说着周柱子扭头喊道:“水来,水来?这小跑哪去了?” 周柱子正在喊的干儿子水来,此时却因为赌气跑到了官道下面的林子里。 林子里有条河,如今两岸正是芦苇茂盛之季,水来气冲冲的跑了过来,他不知此地有水,跑的又快,这一着急,直接就跑到了河里去。 “你也欺负我,你也欺负我……” 好在水不深,水来爬起来还能冲着河面拍打出气。 刷刷刷…… 水来一边往外面走,一边心气不顺的脚踹芦苇。 嘭…… 这一脚下去,竟然踢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疼的水来顿时抱着脚倒吸凉气。 天命编纂师 第二百六十六章 养儿便是来讨债 第二百六十六章养儿便是来讨债 “他娘的,全都个老子作对……” 水来更加恼怒,气的不停的乱骂。 一边骂,一边顺手扒拉,想要看看是什么东西撞到自己脚。 扒开芦苇后,便见得有一个四四方方脸盆大小的锦盒,此刻半截在淤泥里,半截在外面。 一看到这盒子,水来顿时亮了眼睛。 嘭嘭嘭…… 将盒子扒拉出来,伸手敲了敲,声音厚重,木质紧实,外面包裹的布料也是极为鲜艳嫩滑的锦缎,光看这精致的盒子都值不少钱。 将盒子抱在怀中,挥手抄了河水洗干净上面的淤泥。 水来捧着盒子掂了掂,这分量还不轻呢!可见里面应当是有东西的。 俗话说,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 水来顿时喜上眉梢,心中想着:“待我找个石头撬开盒子,若里面真有宝物,稍后找个好地方卖了换钱,若能得上,百两纹银,便就此离去,也省的寄人篱下,卖命的走商过的辛酸。” 苦了十几年,终于轮到他水来走运。 这边正在喜滋滋的想着呢!忽听得后面有人喊他。 “水来?水来……你小子怎么掉到了河里?东家喊你呢!” 原来是周柱子见找不到水来,便打发了伙计出来寻找。 与活神仙有缘得见,周柱子心想豁出老脸给这干儿子问个前程,这才急切找他。 谁承想,他拿人家当亲儿子,人家却拿他当干爹,这正想着发财离去。 水来顿时心中一慌,连忙将盒子藏在身后,言道:“是小六哥啊!我……我没事,我就是出来洗把脸,您先回去跟我干爹说,我这就来,这就来……” 连连拒绝伙计好心要拉他一把后,将伙计巧言忽悠走,水来便脱下外衣包裹锦盒朝着车队走去。 避着他人耳目,水来悄悄将锦盒塞到车上货物之下。 眼下还要仰仗义父,可不能怠慢,盒子里面的东西,只能晚上休息之时在悄悄出来打开看一看。 按捺住心中的痒痒,水来朝着茶棚走去。 周柱子正在与卜测介绍这干儿子的来历:“卜先生,您不知道我干儿子他命苦啊!哎……” 叹息一声,周柱子缓缓讲来。 水来,生在大安文曲县的洪家村。 说起文曲县,卜测还有些印象,距离开丘县不远,与邑阳县比邻。 文曲河水源起于渭水河,水尽便是文曲县。 洪家村,就在文曲河边上。 十六年前,也就是妙翠溺死在文曲河的那一年,洪家村突发难得一见的大水。 洪水直接淹了两岸,洪家村房子倒塌大半。 水来母亲当时已有八个月大的身孕,冒雨淌水转移之时,突然脚下一绊,滑倒在了水中。 别说一个身怀六甲,行动不便的孕妇,便是一个壮汉,在湍急的洪水之中倒下,怕是也难以再稳住身形重新爬起来。 但,当时挺着八个月大肚子的水来母亲,就是稀里糊涂的稳住了身形,被后面紧急追来洪父救了起来。 正当二人庆幸之时,没想到这一摔又一惊吓就动了胎气。 偏偏浑身湿透的水来母亲根本就没发现自己羊水破了,二人正走着,忽然听得“扑通”一声落水的声音,低头一看孩子已经生了,顺着宽大的裤管直接掉了下去。 洪父眼疾手快,连忙捞起险些溺死的早产婴儿。 当时,水来父母还以为孩子会活不下去,谁承想这孩子竟然就活了下来,甚至身体比足月的孩子还健康。 直到三岁,看孩子稳定下来,这才敢给孩子起名字。 因当初洪水中生出,洪父便给儿子取名“水来”,意为水中来的孩子。 洪父本以为儿子出生之时那般磨难都能健康活下,一定是个命大,有福气,能给家里带来好运的孩子。 谁承想,洪水来并无洪父想的那般好运,刚取了名字,没俩月当年水中生产留了病根的洪妻便撒手离去。 年幼丧母,洪水来跟着鳏夫父亲生活,家里没了女人自然也少了温暖,父子二人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 直到九岁那年,洪父也因为一场风寒直接要了命。 自此,洪水来成了孤儿。 偏偏,村子里也没个好人家,众人一看洪水来成了孤儿,不仅没有心软照顾,反而是欺凌着霸占了他家房产土地。 说是收留洪水来,谁知是把他当成下人苦力对待。 住的地方是透风漏雨,两边没个墙面遮挡的厨房,吃的是稀稀拉拉的剩饭剩菜,每日里却还要干大人都干不了的农活。 洪水来一怒之下,便找了个机会跑了出去,而后便到处流浪成了乞丐。 直到两年前,遇见了走商已经小富的周柱子,这才活的像个人。 周柱子见他可怜,人又激灵勤快,而他也对他有股亲切感,便将他收做义子,悉心教养,想着以后也是一脉香火。 卜测抬眼看向周柱子,法眼之下可见他眉间一缕黑红之气,虽微弱,但却清晰可见。 不需掐算,但看这气运,以及周柱子的面相,便可知他这两年生意难做,日子难熬。 “义父……” 水来身上滴着水跑了过来。 周柱子一见他便立即伸手,眼中亲昵无半分作伪。 “快,快来见过活神仙,当年爹也是受到活神仙指点,才不至于钻牛角尖,蹉跎岁月……” 大恩谈不上,但周柱子心里还是觉得很感激,时常想起当年那番话,这些年就是靠着那些开导的话撑下来的。 过好当下,过好眼前,才能有资格迎接更好的未来。 水来好奇的打量了卜测一眼,这才拱手作揖。 卜测折扇一托,止住了水来之礼,未受这一礼。 “卜某当年不过几句话而已,你能想得开,那是你自己的造化,岂能卜某居功?” 卜测直言道:“至于你想求问这孩子命格前程,卜某只有一言告知。” “前尘往事怨难消,因果轮回苦煎熬。千般算计一场劫,伤人伤己两面刀。苦心钻营终有得,是福是祸又难料。不如洒脱断心结,善心自当有善报。” 苦心求子为养老,哪知儿来把债讨。 天命编纂师 第二百六十七章 无头死尸自诉冤 “常言道,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但也需知,横财不富命穷人,夜草不肥痨病马。天降之物,未必是财,不劳而获,必有灾殃。” 洪水来脑子里一直想着之前那活神仙留下的这几句话,他总觉得这些话别有所指,好像是故意在说给自己听。 蓦然,他想到了自己捡到的锦盒,抬眼看了看前方的骡子车 《天命编纂师》第二百六十七章 无头死尸自诉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六十九章 不通文墨难查案 这哪里是人,分明就是一个无头尸身。 甚至,吴大富还能闻到浓重的血腥气。 “我的亲娘啊!” 吴大富惊呼一声,手中佩刀“哐当”一下掉在地上。 “你你你……” 吴大富好半天才找到自己声音:“你是卢秀才吗?” 这会脑子清醒了,一下子就想到了下午无头尸体卢秀才。 但吴大富的脑子又没完全清醒,你对着一个无头的尸体问,他就算能动,也不可能回答不是,脑袋都没从哪发声音? 尸体没搭理他,直直的站着不动,黑灯瞎火的也分不清是正面对着自己还是背面对着自己。 就这样已经对吴大富造成了严重的压迫感,无头尸体不动,吴大富更不敢动了。 僵持着,吴大富的小妾醒了,迷糊中她扭头看了一眼,也分不清是个什么情况。 睡得整迷糊,脑子没清醒,眼睛还被眼屎糊着,她也懒得抠,免得抠清醒影响睡觉。 抬眼就看到一个身影站在床边,一动不动,而她身边没了吴大富的身影。 “死鬼,你站在那边做什么?” 小妾娇羞的喊了一声,随即半爬起来,伸手就去拽床边的身影。 吴大富就眼睁睁的看着小妾拽着无头身影往床上拉,他是吓得一声不敢吭。 心里还说,死鬼死鬼,这次真被你拉了个死鬼。 早知道这样,今天他宁愿回去陪糟糠,也不会留在县衙。 那小妾一拉没动,又一拉又没动。 “你做什么?死站着干嘛?” 小妾嘟囔了一声,这也来了精神,她还想着吴大富是在起夜,这一想自己也来了尿意。 转身去摸了床柜上的火折子吹了起来,这火光一亮,杀猪般的惨叫声就接连发出。 小妾就见到眼前,她刚才拉了又拉的身影,哪里是他们家死鬼? 这根本就是一个真的死鬼,一个没头,浑身是血的死鬼。 “啊啊啊……救命啊!” 吴大富本来就害怕,一听这动静更加害怕了,尤其是眼前看到自己抬过来的无头尸体自己跑了过来,更加害怕。 “住口……” 吴大富呵斥一声,吓得小妾立即闭了嘴巴,扔掉火折子,小妾一蒙头钻进了被窝,不敢睁眼。 吴大富哆嗦着起身,拱手道:“也不知道您是谁,但不管您谁是,下官承诺都会给您找出真凶,还您公道,还请您莫要吓人了,快回去安歇吧!” 这一句话有用吗? 还真有用,这一句话让这一直动也不动,仿佛根本不是他自己进来的无头尸体动了。 只见,无头尸体抬起手,指向前面。 吴大富吓得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冷汗一股股流下来,他也想闭上眼睛,但他不敢,他怕一闭上眼睛就再也没机会睁开了。 “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吴大富问也白问,只得颤颤巍巍顺着无头尸体手指方向看去,就看那地方放着几本书。 “您……您要看书?” 脑子里还想着不愧是秀才,死了都不忘记看书。 但这话一出口,吴大富就回过神来,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刮子,脑袋都没了,还能看个什么书? 无头尸体不动,就指着那个方向。 吴大富心一横,捡起来佩刀,当成铲子小心翼翼铲起来书本,然后横刀过来,以刀为媒介送到无头尸体身前。 谁料,无头尸体仍旧动也不动,根本就不看书。 吴大富在扭头看去,就看到桌子上的文房四宝,笔墨纸砚。 他想了想,一点一点小碎步挪到了书桌前,飞快的研墨,又铺上纸张,还贴心的拿笔沾了墨水,放在桌子上,然后又飞快的跳到一边。 果不其然,无头尸体动了,上前走到书桌边上,拿起笔在之纸张上刷刷刷写了四行字。 “这可是凶手的线索?” 吴大富念叨了一声,随即又想起来尸体没头没办法回应,又连忙说道:“好,有了这个线索,本官定会将凶徒捉拿归案,决计不让您白白蒙冤枉死。” “您……您现在先回去躺着,本官这就着手让人追查……” 一番好话说着,又保证着,还真起了效果。 无头尸体转身走了出去,吴大富顿时瘫软在地上,也顾不得湿漉漉的裤子,手脚并用的捡起火折子,匆忙就点亮了蜡烛。 有了光亮,还稍微安心了一点。 “人都死……人呢?来人,来人啊!” 吴大富也顾不得什么丢人避嫌了,等了一会,估摸那无头尸体走了,才敢扯着嗓子冲外面喊。 一旁的耳房就有丫鬟,听到动静后,连忙跑了过来。 吴大富看到真切的人,这才长出一口气,随即让人去喊随从守夜的衙役过来。 随从过来的时候,吴大富已经换了裤子,虽然味道还在,但至少看不出来。 抓着随从,吴大富连忙让他去拿书桌上的纸张。 随从不知内里,拿着纸张就要过来。 “你别……别过来,你就站在那边,你说纸上写了什么?吓人不?” 吴大富心里害怕啊!无头尸身写的内容,他想起来……不,他想都不敢想,一直强迫自己想娇嫩的小妾,强行催眠自己把脑海刚才关于无头尸身的画面换成白花花的小妾。 随从愣了愣,心说大人这是哪来的毛病?纸上写的字怎么会吓人? 随从言道:“大人,这就四行字,不吓人。写的,好像是诗……还是字谜来着……” 听到这话,吴大富才放心,磕巴的说道:“念念念,你念给本官听……” 随从上下一看,听话的念道:“一半满一半空。休要丢人现眼。三个十不出头。两刀砍头没半边。” 随从念道完还有些纳闷,这是什么东西? 说是诗,他念着也不像啊! 看着倒是像字谜,但他可猜不出来。 “一半满一半空?什么意思?这什么意思啊?” 吴大富有些急躁,这要是搞不清楚那位爷什么意思,万一他晚上还来,那不得吓死个人吗! 随从挠了挠头,说道:“大人,您都不知道,小的这勉强认得几个字的就更加猜不到了。” 吴大富看了半天,又让随从重新抄写了一份拿在手上看,迷迷糊糊的看不出个所以然。 看他名字就知道这县尉的位置怎么来的,他哪里能猜得出来这种字谜? 那位也真是,这是给你找凶手,你知道是谁,还能写字就直接写出来呗! 这整个字谜,到底是想让他抓到凶手还是不想啊! 半宿没睡,天一亮吴大富就急匆匆去找县太爷了,没办法自己实在猜不出,只能去找人求救。 秀川县的县令,正经朝廷调过来的官,但可惜,因为此地的特殊性,他是个武官,打架的话县衙无人是他的对手,舞文弄墨就傻了眼,还不如吴大富。 第三百七十章 字谜解开真凶现 三班衙役站列两边,手拿水火棍,拉长了声调喊“威武”。 捕头众人当先压着为首的周柱子,洪水来父子二人到了公堂。 短短十天瘦了两圈,眼眶乌青发黑的县尉吴大富,一拍惊堂木,喝问缘由。 得知卢子清卢秀才的头颅找到,吴大富险些当场哭出来。 别人不知他的苦,要知道一日未曾抓到凶手,那无头尸身便一夜过去寻他,写“冤”施压。 这些天,他谁也不敢睡,躺也不敢躺,哪怕是带着众人一起守着他,那尸身也浑然不惧,一点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眼见得,终于找到了头颅找到了凶徒,心想自己终于要解脱了。 “青天大老爷,您明鉴,我们真的是老实本分的行商,那什么秀才我们根本不认得,从未接触过,又岂会杀害他?” 周柱子跪地大喊:“我们刚从关外而来,手里有文书为证,还有其他行商可以作证,我们是今日刚刚到秀川县,真的没有杀过人啊!” 洪水来也已经吓得不成样子,听到义父的话后,也跟着说道:“对对对,我们没杀人,青天大老爷给我们做主啊!那盒子真的是小人从河水里面捡到的,小人看盒子贵重,就起了贪财之心,但决计是没有杀人的……” 啪…… 吴大富听到这话,一拍惊堂木,呵斥道:“一个说没来过本县,一个说捡来的盒子,你们倒是串好了口供啊!这人头本官派人找了许久,险些把秀川县给翻了个底朝天,怎么我们这费心找不到,却让你一个刚来本县的人随随随便捡到了?” “哼,休得胡言欺骗本官,看你们也狡猾奸诈之徒,不动大刑,谅你们也不会轻易招供。” “左右听令,将这二人拉下去先打二十大板……” 吴大富说着,扔出令牌,左右出列,两人架着一个就要拉下去打。 俗话说,官断十条路,九条人不知,唯有一条广为传,杀威棒下吐真言。 这说的便是官府断案路子很多,但其中有九条都不为人知,唯有一条大家都知道,那便是先上杀威棒打,大刑伺候之下,谅他什么秘密也隐藏不了。 有良心的跟你讲证据,没良心的先打再说。 真冤枉的,要么熬不过去,自己编了瞎话应了下来,要么就死熬不招。 吴大富也不说他有没有良心了,这十天都差点被那无头尸体折磨疯了,他现在只想赶紧抓到凶手给无头尸体一个交代,哪里还有耐心听周柱子二人说什么? “大人,冤枉,冤枉啊!” 周柱子二人一边被拉下去打,一边又惊又怕的喊冤。 二十棍下去,两人隔着衣服都看到屁股冒血,这又被带了上来。 “本官问你们,招还是不招?” 不招接着打,找了就是死。 周柱子咬牙道:“大人,我们真的没杀人……” 此时周柱子突然想到几个时辰前,活神仙留言,若要避劫,人烟稀行。 此时周柱子才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们就不该往县城来,要是直接离去,也没这一遭事了。 “活神仙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不听您的话啊!” 周柱子握拳捶地哭诉道:“大人,您就是打死我,我也没杀人……” 洪水来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说道:“我不该贪钱捡这个盒子……” “哼……” 这二人说的话,显然不是自己想听的,吴大富冷哼一声,怒道:“还在胡言乱语,看来不动大刑,你们是不会老实招供。来人,大刑伺候。本官倒要看看你们的嘴可有杀威棒硬。” “大人,不要,不要啊!” 洪水来喊道:“不是我,大人真的不是我……” 眼见着血粼粼的刑具被搬了上来,洪水来惊惧不已,蜷缩一团,拼命后退躲避。 他眼神恍惚间看向周柱子,脑海一闪,一个想法就冒了出来。 “将他们拉上去……” 令牌刚扔下,便听得外面高喊一声“且慢”。 吴大富抬眼就见两个风姿不凡,的男人走来,一个穿着道袍,一个穿着道袍。 两个人仙风道骨,气度斐然的走了过来。 吴大富回过神来,怒道:“大胆,你们是何人?怎敢乱闯公堂?” 卜测笑道:“屈打成招,岂能解县尉之患?卜某二人是来给你指点一条明路。” 周柱子听到这个声音,仿佛将要溺死之人抓到救命稻草,抬头看去就见到熟悉的身影。 “活神仙,活神仙……我错了,我错了啊!若是早些听了您的话,也不至于引来这无妄之灾……” 周柱子肠子都要悔青了,真不该轻视活神仙。 “休得聒噪,来人,将他们嘴巴给本官堵上!” 吴大富呵斥一声,两个人又哭又闹,让人头疼,堵上嘴巴,这才觉得清静了一些。 “那谁,你刚才说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给本官指路?莫非你知道谁是凶手?” 卜测抚须道:“县尉手中不是有一张苦主的伸冤书吗?” 吴大富听到这话,这才想起来那困了他十天还未解开的谜语,顿时也顾不得废话问询身份,慌忙的从怀中掏出誊写的谜语。 “你……你能看得懂吗?” 吴大富上下打量卜测一眼:“看你样子,倒是像个有学问的人,你快看看,若是你能看懂,就算本官欠你一个人情……” 吴大富也想抓到真凶,所以也不摆架子,直接拿着纸张送了过来。 卜测扫了一眼,开口道:“这有何难?” “一半满一半空,满半边,空半边何为江。休要丢人现眼,休去掉人眼取目合为相。三个十不出头,为正。两刀砍头没半边,两把刀在头上,没字去半边,则为殺。” 这字谜不难,寻常书生都可猜出,偏偏这县衙认字的人不少,有学问的人是一个没有。 吴大富念道:“江,相,正,杀?江相正?杀?” “江相正?有这人吗?” 吴大富问询左右。 左右衙役,一人思索后,言道:“大人,有,江相正也是秀才郞,还是属下的邻居,他家希望他能做到相爷的位置,所以取名江相正。” 第二百七十一章 前世之债现世报 第二百七十一章 “江相正,你还不从实招来?非要本官大刑伺候?” 县尉吴大富拍下惊堂木,怒目圆瞪,丝毫没有因为江相正功名在身而有丝毫优待。 “大人,学生无供可招,纵然大刑,又有何惧?” 江相正负手而立,神色傲然,他不信区区一个县尉,真敢对他动手。 吴大 《天命编纂师》第二百七十一章 前世之债现世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七十二章 混乱之地怪事多 第二百七十二章 “卜兄,不知周柱子所付代价为何?” 虽说玄玄子清徽山道士,但他修的乃是法,术,修为,与卜测这些因果,天道,命运等玄之又玄的东西有所不同,故此对于这些玄术知识,他也颇为好奇。 卜测以掌心大六壬算之,抚须言道:“债主已齐,两个债主相遇之时,讨债便已经开始 《天命编纂师》第二百七十二章 混乱之地怪事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七十三章 道士行针救人命 “诸位评评理,我好端端的姐姐嫁给他不到两年就出了这种事情,我们不找他找谁?他说他不知道,我大哥去了一次就发现不对。曹德水跟我姐姐朝夕相处,又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发现?” 王大寿一抹眼泪,扭头又看向曹德水质问道:“你说要不是你心虚,为什么之前骗我们不让我们见我姐,后来又躲着不见我们?曹德水,我姐她还怀着你的孩子,她还怀着你的孩子啊!你怎么能这么对她?怎么忍心这么对她?” “我姐有什么地方惹了你,让你厌弃,任凭你休书一封,我们接走还不行吗?为什么?这到底为什么非得把我姐害成这个样子?” “是我们眼瞎,当初求亲的人那么多,偏偏选了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曹德水,我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要你抵命。” 王家兄弟忍不住眼泪掉落,他们真的恨不能现在就去杀了曹德水。 可是,他们现在真的不能,或者说不敢,因为怕杀了曹德水,王小秀就再也没有救治的机会。 当时,他们确认了王小秀的身份后,就立马抬着她去找大夫医治。 走遍全县城,大夫说的大差不差类似的话,说什么气若游丝,五感不存,五气皆衰等等,言下之意都一样,那就是此人行将朽木,风前残烛,油干灯尽。 大夫们心里觉得这五个小伙倒是很有孝心,便好心安慰他们,言说老人家都老成这个样子了,实在没有折腾的必要,而且看着老人家还是“喜丧”,应该让老人家安然离去。 这安慰的话,让王家兄弟几个心里如同被刀割油炸一般,这是他们的妹子,不是祖母。 王家兄弟当时也顾不得那些大夫是不是好心,直接斥责对方是庸医,不仅不会治病,还连病人身体年龄都看不出来。 找了那么多大夫,不仅没有救治王小秀发,反而还让他们越来越急躁,越来越难受。 那么多大夫,连一个靠谱的都没有。 他们实在没办法,合计一下,为了救王小秀,只能来找曹德水。 他们想着,王小秀这个样子,肯定是曹德水害的,那他一定知道怎么治疗王小秀。 退一万步讲,就算没办法治疗,也肯定最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问清楚情况,他们才能想办法,不然这般没头苍蝇一样乱撞,只能眼睁睁看着王小秀惨死。 一直闷着的抹眼泪的王大喜上前言道:“曹少爷,算我们求你了行吗?你告诉我,我姐到底怎么回事?她要是有什么得罪您的地方,我大喜给您赔个不是,或者我们拿钱赔给您也行,求您指点一下,只要我姐能活下来,我们全家都感激你……” 王家兄弟软话硬话,好说歹说,曹德水始终一副冷漠之色,不为所动。 “行了,你们少在这里一个红脸一个白脸的跟我唱戏,王小秀是被你们带走后才成了这个样子,我还说是你们把她给掉包,准备另嫁他人呢!你们识相的,赶紧把我娘子给我送回来,不然我还要去官府告你们呢!” 曹德水“呸”的吐了一口,骂骂咧咧的说道:“真他娘的晦气,一大早就被人找上门讹诈。今日不做生意了,你们给我看好门,谁要是敢再来闹事,直接动手,打死打残都算我的。” 曹德水说完,转身就走,没有一点留恋,甚至还有一种唯恐避之不及的急切感。 对于这几个大舅哥,他更是半点颜面都没留,心中发了狠,若是他们不知进退,还敢来闹,那就休怪他不顾念两年夫妻之情。 “曹德水……” 王家兄弟一看曹德水要跑,连忙上前要拦,曹德水那几个手下连忙拦住他们,凶神恶煞推搡王家兄弟,一副要动手的架势。 王大寿连忙拦住兄弟们,就算曹德水再该死,他们再想杀了他,此时得先忍着。 王小秀情况诡异不明,现在不是动手的时间。 他们来闹的目的是想要救活王小秀,而非杀了曹德水陪葬。 只要能救活王小秀,什么屈辱他们都能忍,这就是血脉亲情。 玄玄子看到曹德水进去,收回眼神,言道:“卜兄,怎么看?” 卜测抚须言道:“不看他那一身邪气,就他言语之间的漏洞便足以证明此事他不仅知情,还有所参与。” 人心之毒,竟能毒到此等程度,结发妻子,亲生孩子都可轻易舍弃,歹毒之心尤胜野兽,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万民之教化,天命之轮回,因果之报应,当需尽快完善,刻不容缓,否则世间还不知要发生多少此等险恶之事。 玄玄子长出几口气,才感觉心里憋得那口气顺出来一些。 要是依着他以前的脾气,直接就劈了那龟孙子,结发夫妻为一体,孩子更是血脉相传,怎么就忍心为了一己私欲,将妻与子当成祭品残害至此? 卜测抬眼看向玄玄子,又言道:“还要辛苦道兄走一趟……” 动手不难,要解决那些脏东西也不难,卜测与玄玄子二人随便谁出手,都是手到擒来,然,禽兽可无半点人心良善,枉顾亲人性命,卜测与玄玄子却是不能不顾无辜百姓安危。 故此,为保万全,还需兵分两路,里应外合才好。 玄玄子点头应下,言道:“此事交于贫道,卜兄尽管放心动手。” 言罢!玄玄子转身离去,几步间,身影便已消失在街道。 卜测抚须看向悲愤无力的王家兄弟,他们还在曹家店铺面前不肯走,可店铺已经关了门,外面几个壮汉守着,他们想要过去砸门都不行。 几个魁梧的庄稼汉子,此时却无助的好像孩子,徒然落泪,无能狂怒,恨不得代替妹妹,或者姐姐遭受这般痛苦。 世间多有反目成仇,人情淡薄的一母同胞,他们兄妹之间这份亲情之心亦难能可贵。 罢了!就看这份兄友弟恭,全家团结之心,也当得一救之。 卜测抬起胳膊,看向右手,右手则光华一闪,一道算命幡握于手中。 左手一挥衣袖,刹那间身上衣服变幻。 那不染尘埃的素色道袍,换成了深蓝为底,黑白为衬的“得罗”,头上发冠也变成了如玄玄子一般的“逍遥巾”。 手持算命幡,再加上这一身衣服,真有种寻常人眼中游方道士的高人感觉。 “大哥,怎么办?这混账一走了之,他不开口,妹妹怎么办?” “三哥,你聪明,你快想想办法,怎么救咱姐?” “他娘的,曹德水这个王八蛋,他真不是个东西……我去杀了这个畜生……” 王大财说着一抹眼泪,拿起锄头就要往里面冲。 王大福手疾眼快一把拦住王大财,怒道:“够了,这个时候要先想办法救人,你现在闹起来,能有个什么用?” “这要是让咱爹娘知道,那不是要了他们老两口的命吗!千挑万选的夫婿,生怕委屈了小秀,结果就给她找了这么一个畜生,爹娘若是知道,肯定要怄死……” 王大福有些崩溃,扔掉锄头,一下子就坐在了地上。 压力都在他身上,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两年父母身体也不好了,要是把这个样子的妹子带回家,怕是老两口也会吓出个好歹。 可不带回家,王小秀这个样子,还不知能……总不能让她……留在外面做孤魂野鬼。 这般情况,本就可怜,若是临了临了,连个最后安身之处都没,他们这些做兄弟怎么对得起小秀? “啊啊啊!老天爷啊!谁能来救救我妹子?” 王大福嚎啕一声,忍不住握拳捶打自己胸膛,这种愤怒感,无力感,以及乞求之心,未曾经历过的人,根本想象不出来有多折磨人。 “算命测字,驱邪安宅。疑难杂症,药到病除……” 几个兄弟都在崩溃大哭的时候,忽得就听见有个浑厚的声音传入他们耳中。 王大寿抬眼看去,便见不知从哪里走过来一个游方道士,一边走还一边高声吟唱。 连忙在衣袖,手背上蹭了蹭眼泪,让模糊的视力变得清晰起来,王大寿看向那走来道士。 约莫三四十岁的样子,长须飘然,看着仙风道骨,颇有高人风范。 “道长,道长……” 王大寿踉跄起身,顾不得没站稳,手脚并用的仓惶往卜测面前冲去。 如同即将溺死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王大寿根本来不及想那么多,直接跪在卜测脚边,颤抖的指着身后的王小秀,哽咽道:“求道长救命,求道长救命……” “道长,您活神仙下凡,求您想办法救救我妹子,只要能救活我妹子,您让我做什么都行,我命都可以给您……” 向来机智的王大寿也不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他此时脑子糊涂的跟浆糊一样,所有情绪都被悲伤与恐惧排斥出去,他只知道眼前这个道士或许是王小秀活命的希望。 “起来!起来!贫道是医病救人的,要你的命做什么?” 卜测伸手将王大寿拽了起来,抬眼看向后面,言道:“莫急,莫急,待贫道看看你妹子情况,她是中邪,还是疑难杂症?” 急惊风碰上了慢郎中,王大寿怎么能不着急?眼看王小秀那吊着的一口气都要没了,他不急才怪。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站起来的,用力拉着卜测,恨不得直接把卜测扛起来往王小秀那边跑。 王家其他几个兄弟一看这情况,都愣了一下神,而后连忙起身过来拽卜测。 “道长,您快看看我姐,她不知道被那歹毒的曹德水施了什么邪术,一下子就成了这个样子……求您,一定要想想办法救救我姐……” “道长,求您出手救命,只要我姐能活下来,我们家倾家荡产多少钱都给您……” 王小秀的情况太过诡异,王家兄弟已经对大夫完全不抱希望,他们也想不出来还有什么法子能救人。 但,当他们看到道士之后,脑子一下子就闪过亮光。 这种诡异情况,肯定是中邪了啊! 找大夫当然没用,但是找道士,肯定能为王小秀求来一线生机。 “好说,好说,贫道若能治,不需诸位多说,自会尽心而治。” 卜测从跪了一地的王家兄弟中走过去,蹲在了王小秀的身边。 血肉尽失,气若游丝,果真有出气没进气,脸上死气缠绕,若是按照这个情况来看,顶多还能撑一个半时辰。 “哎呦!怎么弄得这么惨,好生严重!这一条命,去了九成九,就剩下不到两个时辰的寿命……” 一听卜测这话,王家兄弟脸色一变。 嘭嘭嘭…… 王大禄不停的磕响头,几下下去,额头上红肿可见。 “活神仙,道长,高人,求您救命,求求您想想办法,只要能救我妹什么办法都行。或者……或者,您把我的命分给我妹,对对对,您把我的命分给我妹妹,只要她能活下来,不求她多健康,哪怕是瘫了,残了,我们都认,我们愿意照顾她一辈子……” “只要她能活着,活成什么样子都行,求您大发慈悲,开开恩,救救她。她才二十岁,那么知道疼人,那么乖巧,那么好看的小妹,曹德水他怎么忍心……她不该落得这般下场……” 王大禄语无伦次,以前他看到村子里有人离去,那家亲人哭的凄惨,拉都拉不起来,他还不以为然,此时方才知,这种感觉有多么痛苦。 刀子不插在自己心上,的确不知有多么疼。 王大禄一磕头,其他兄弟也都开始磕了起来,卑微的乞求。 他们拿不出什么东西来当筹码,唯有以自己尊严卑微的乞求妹妹活命的机会。 卜测伸出算命幡挡在王大禄的头下,言道:“行了行了,别磕了,再磕这两个时辰的寿命都被你磕没了……” “贫道只是说她凄惨,又没说不能治。” 王家兄弟一听这话,又愣了愣,他们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都起来,擦一擦鼻涕眼泪。” 卜测抚须言道:“你们总不会让贫道在这种地方动手吧?” 总得把人抬到一个合适的地方不是? “哎!好好好,我们都听您的,都听您的……” 王大寿最先反应过来,连忙拿衣袖抹了抹脸,就要爬起来,但刚才哭的太用力了,一下子根本就忍不住,这身上也感觉浑身无力,四肢发软。 这个样子,别说出力抬人了,连起身都踉踉跄跄。 “哎,算了,你们先喘口气,歇个力,贫道先简单扎两针,吊一下她的命。” 卜测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伸手如袖筒,一进一出,手上便捏了几枚银针。 掀开被子,直接隔着衣服将银针插入王小秀体内。 几针下去,明显可见王小秀呼吸比刚才有力多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色心为祸害妻儿 第二百七十五章 “谁?”听到这个声音,曹德水差点吓尿,顾不得怀中美人,一下子弹跳起来。 这声音听着过于嘹亮,好似闷雷炸响,让曹德水心中擂鼓一般,心慌气短,呼吸苦难。 那美人皮神色也是猛然一变,连忙躲在曹德水身后。 “夫君,妾怕……”不等曹德水安慰,外面那道声音又响起。 “怕?害人之时,你可未曾怕过。”嘭……房门顿时被一股大力冲击掀飞,只见外面站着一个身着道袍,气度不凡的长须男子。 他一身清正之光照射之下,让美人皮感觉浑身刺痛,如同被万千钢针扎入自身。 卜测负手而立,眉目间有让妖邪不敢正视的威仪。 “你是什么人?”曹德水从惊慌之中恢复些许,将美人皮挡在身后,恼羞成怒的对卜测喊道:“不管你是谁,我们怎么做,也轮得不到你来多管闲事。识相的马上滚出去,否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美人皮听到这话,眼神撇向曹德水,露出嫌弃厌恶之色。 蠢笨如此,怕是帮不得自己,还需自己想办法脱身才好。 “贫道正是多管闲事之人,尔等行凶作恶,以邪术残害无辜,人间不罚,天命来收。”卜测一言出,眼神撇向曹德水,不见他有丝毫动作,曹德水便如遭重击,胸口忽的一下凹陷下去。 噗……口中狂喷鲜血,曹德水无力跌坐在地,眼中露出惊恐之色,抬手颤颤巍巍的指着卜测,想说什么,却胸口疼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此时他之想隔壁爹娘听到动静赶紧过来搭救自己。 “一击之痛,半两血肉,你已疼痛难忍,可曾想过,你亲生孩儿生吞之痛,你结发妻子浑身血肉尽数损干吸净之苦?”卜测声音如雷霆炸响,震的曹德水耳道发麻,震的美人皮身上一股股的黑气冒出。 美人皮紧紧捂着耳朵,蜷缩在一旁,惊恐不已的看着卜测。方才她看到来人气息浑厚,想着对方身份不简单,但未曾想到,随口一言,便已蕴含法力,震的她气息不稳。 这般强大,令人窒息,未曾动手,美人皮便已知自己必输。美人皮心思一动,哭诉道:“仙师饶命,仙师饶命,请仙师听小女一言,小女并非存心害人,而是身不由己……”美人皮说着,朝着卜测小跑过去。 跳动之下,将她身上薄纱颠的滑落肩膀,小跑又带起轻风,将薄纱吹落。 身上本就穿衣不多,此时那半隐半透的薄纱落地,美人皮已不着寸缕。 比人更为饱满,更为曲线玲玲的身材展露无疑。颤抖摇晃的跑到房外,赤身之下毫无羞耻,美人皮跪在卜测三尺之地,泪如断线之珠滑落。 美人皮哽咽道:“道长,仙师,求您垂怜小女子是可怜人,还请您饶小女一命。”道法清净,心如止水,眼中之物,物无所物,入目之姿,不过一具枯骨腐尸,卜测静看美人皮狡辩。 此等美人皮,以惨无人道邪术炼成,卜测也想知晓起源何处。灭一张美人皮,仍旧会有其他的作恶,唯有斩灭源头,才好让此恶行断绝。 美人皮低着头不敢与卜测对视,听到没有动静,还以为自己计策得逞,不免心中有些窃喜。 只要还是人,尤其是男人,一定会有弱点,一旦被她抓住把柄,法力再强,修为再高深,也得任凭她控制。 “仙师,奴家真不是有心作恶,实在是身不由己。”美人皮感觉自己占据主动权,连声音都犯了老毛病,语调勾人,已无刚才惧怕紧张之意。 “同为女人,奴知晓做女人之苦,又岂会忍心刻意残害?” “奴生前被人剥皮去骨以邪术折磨炼制,死后又被千金售卖,生前死后,半点不由己,奴若有选择,何尝不想做个好人,死后得以超脱?”美人皮说着,试探的直起来身子,让卜测看自己哭的红肿的眼睛。 抬眼,美人皮一惊,这道人眼中哪有半分迷离情欲?他神色清明,浑身清气不减半分,根本就没被自己魅惑半分。 “你……”美人皮眼看情况不对,慌了神,一扭身身躯顿时化为扁扁一张皮,轻飘又迅速的要往外面飞走。 诱惑不了,再待下去只有死路一条,逃跑一试万一跑出去还能赢得一线生机。 “鬼魅伎俩,安敢造次?”卜测呵斥一声,随即脚下一踏,大地震动,飞出水蓝色光华 “子”,草绿色光华 “卯”,火红色光华 “午”,淡金色光华 “酉”,四个大字四方飞出,组成四方镇邪阵。 “回来!”卜测呵斥一声,随即一挥衣袖,四个大字光华骤然明亮如日,美人皮碰上这光华,如同冰雪碰到烈火,身躯在迅速的消融漏气。 美人皮心中一惊,猛地弹射回来,重重砸落在地上。噗……一股黑气猛地从美人皮口中喷出。 此时美人皮已颇为狼狈,双腿完全泄了气,扁了下来,如同一张纸薄厚。 脸色也变了样,苍白之中,又有黑气蒸腾,眉眼也不比之前立体,五官失真,如同画作填充而成,令人看到只觉得诡异,再不复方才美艳。 美人皮瘫软地上,她目光惊恐,蜷缩一团,生怕触碰周围光华。 “仙师饶命,小女有眼无珠,不识仙师身份,贸然逃跑,只因恐惧,还请仙师看在小女也是被人所害的份上,饶了小女一次吧!”美人皮还是不甘心赴死,凄凄惨惨的求饶,这会说话听起来就要正常多了。 “还敢信口雌黄,巧言诡辩?”卜测法眼清光绽放,呵道:“你以为吾看不出你是个什么东西?”美人皮一听这话,神色骤然一变。 一个由邪煞怨气而生的后天之灵,有智无神,有思无德,所作所为皆为自身谋利。 又因其怨气之深,故此与人恶意优胜理智!别的邪祟,妖怪,或许可以沟通,会管控自身行为,但美人皮绝对不会,她只为作恶而作恶。 卜测问道:“何人何地造你而出?”美人皮冷哼一声,既然已经被看穿,遮掩伪装已无意义,她索性露出本性,带着恶意嘲弄道:“你问的这不是废话吗?我倒是想说,可你以为我能说的出来?” “要是能说出来,我巴不得你们去狗咬狗,最好两败俱伤,同归于尽,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全部都该死,该死……”反正怎么说,这人都不会饶自己一命,既如此又何必给他好脸? 临死前还能辱骂仙人一句,也算死的不亏。 “啊……”言说中,美人皮身上浮现血红色的扭曲符文,似是文字,又为禁制。 血红符文浮现,美人皮疼痛难忍,身躯迅速膨胀,似是一个人形的血红灯笼。 膨胀起来的美人皮,腰身,两肋,四肢,皆有火红光华射出。由此可见,这美人皮乃是拼接而成,并非一个整体。 这般变化,应当是因她想说内容有所禁制,故此触动符文惩戒。 “破……”看清符文之后,卜测剑指一点。一道命力激射而出 “噗呲”的一声,美人皮好似气泡一样被戳破,血红之气瞬间消散。再看美人皮,如同一张人形画卷,平躺在地上。 一股黑气从中钻出,想要趁着夜色逃离,卜测岂能让它如愿!那四中神阵法立马发出璀璨光华,将黑气弹射回来,困在其中。 卜测双手结印,命力再次飞出,如同笼子一样将黑气笼罩。这黑气,便是美人皮中生出的恶灵,卜测以回溯之法,追究美人皮所造之时再现。 美人皮以女子人皮而造,先以邪术禁锢魂魄,锁魂在体内,又以药物将身躯活性激发到最强之时,如此可保皮肤的活性,使得皮肤触手如生人,柔软有弹性。 使被害者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活剥皮肤,此时以邪术激发其怨气,将其魂魄磨炼到坚韧又虚弱,而后以化魂之法,将魂魄化开融入人皮之中,如此可使其生灵智,以保血肉喂养之后,可化作真人相处。 这般手段之下,被害者魂魄已经完全消融到肌肤之内,所以美人皮再生之灵,只是邪煞怨气,与被害者已无多大关系。 之后为了避免美人皮失控伤害主人,便会刻录禁制,由使用者控制,如此可以保证使用者的安全。 使用之中,每半年美人皮就需吸收一个女人血肉以填充自身,维持人样。 不过,此时美人皮也只能夜间活动。想要白日出来,必须吸食七个阴盛女子血肉,才可不惧阳光灼烧。 一张完美的美人皮,需四五个女子肌肤才可。手段极其残忍,可谓歹毒至极,令人发指,此等至阴至邪至毒的取乐之法不应流于世间。 卜测既然知晓世上有此等邪术,断不会置之不理。美人皮中有禁制,加上她们本来就知道不多,所以卜测只能从美人皮中得知她们制作而成的手段,无法得知幕后真凶。 现在只能看城外玄玄子那边收获如何。卜测看向美人皮叹息一声:“尘归尘,土归土,归去安息吧!”轰……美人皮如烈火浇油,瞬间火光冲天。 道火燃烧,美人皮不仅没有焦臭,反而有一股异香。火焰之中,可见四个女子虚影,依次飞出对卜测屈膝行礼,而后飘然归入大地。 那一团黑色恶灵,也随着她们的归去而消融。她们无力报仇,强留于她们来说亦是折磨,能这般地魂归去,于她们来说,已是曾经不敢奢求的造化。 “不要……美人……我的美人,你杀了我的美人……”刚爬出来的曹德水,看到这一幕,怒火攻心,顾不得胸口疼痛,脸色狰狞,极为怨毒的等着卜测。 这边动静不小,卜测并未刻意遮掩,早已惊动隔壁的曹德水父母,他们听到儿子怒吼,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儿,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这到底怎么回事?”曹德水父母冲进来,直扑一脸血渍的曹德水,又心疼又惊惧。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夜闯我家伤我孩儿……”曹德水的父亲挡在妻儿面前,质问卜测。 曹德水指着卜测,狰狞捶地怒吼:“爹,杀了他,杀了他,他害死我的美人,害死我的美人……”都到这个时候,还无半点醒悟。 “你放屁,曹德水你个狗娘养的畜生,你真是死不足惜……”一直躲在一旁看了全程的王家兄弟以及李元钊等人,强忍双腿发麻刺痛,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 王大福也不顾什么情分,指着曹德水怒骂:“美人,美你娘的头,那是妖邪,你纵容妖邪害人,你就该千刀万剐。你死到临头,你还敢对仙人不敬,你这个畜生,我们真是瞎了眼,才会把妹子嫁给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禽兽……”曹德水父母:“……” “他大舅哥,到底怎么回事?咱们可是一家人,你怎么能帮着外人来欺负妹夫?”王大禄怒道:“妹夫?倒了八辈子霉才有这么一个畜生妹夫。你们好意思问怎么回事?我还想问你我妹子怎么回事?这个畜生弄了个妖邪吸干我妹子,你们两个装的不知情,谁他娘的相信?你他娘的自己相信这狗屁话吗?” “曹德水,老子打死你个畜生,你还我妹命来……”王大福已经忍不住怒气,带着几个兄弟朝着曹德水扑上去拳打脚踢。 这边动手,那边卜测也没闲着。美人皮燃烧之后,卜测伸出手掌,已经逐渐缩小的火焰之中,飞出两颗血红血红如同鸽子蛋大小的珠子。 卜测掏出黄符,一颗融入黄符,顷刻间将黄符变成血红色。一颗则是屈指一弹,弹入王小秀口中。 美人皮吸食了四个人的血气,但她的行动以及人形维持都有消耗,所以剩下气血只能结成两颗血珠。 这也是一种缘法,李元钊有正气,所以有此福报。王家虽无善举,但亦无作恶,且有情谊,情谊难得,亦可称赞。 血珠入口,干枯的王小秀,身躯如同吹气,迅速的生长起来。暗淡的肤色恢复红色光华,干枯的皮肤恢复弹性,变得饱满起来。 王小秀面容膨胀之中,迅速恢复青春年华。她几乎已经感觉不到的身躯,如干裂土地遇河流,瞬间被滋润唤醒,一股股可以感知的力量将各处沉睡的身体唤醒。 “够了,你们滚开……”曹德水一声暴戾怒吼,将王小秀的意识唤醒,她骤然睁开眼睛。 癫狂的曹德水,推开王家兄弟,随即拉着自己老母亲挡在身前。他狰狞的喊道:“你们凭什么打我?喜欢美人,老子有什么错?都是男人,你们跟老子装什么装,谁不喜欢美人?你们那是没有资本,不然也会如此。王小秀嫁给我,那就是我曹家的人,是生是死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第二百七十六章 害妻灭子做骡畜 第二百七十六章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曹王氏,曹王氏,曹在前,王在后,王小秀嫁给我,她就是我们的家人。夫为妻纲,老子是杀是寡,都是天经地义。”曹德水捂着胸口,大言不惭的说道:“再说了,王小秀能被我美人吸食血肉,那是她的福分,她的血肉留在蒲柳之姿也是浪费,还不如贡献给绝色的美人,那才叫物得其用……”说起这个,曹德水就感觉心在滴血,美人没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你放屁!”王家人笨口拙舌,不知道怎么反驳这歪理邪说,但听到这般气人的话,就想再次动手。 不等王家人动手,忍无可忍的李元钊怒喝道:“满口荒唐话,似你这般无才无德,人头畜鸣之物,也配提及圣人之言?”李元钊指着曹德水骂道:“你这等不学无术,愚昧无知的蠢货,你懂何为三纲五常?你怎敢狂言曲解先贤圣人之意?” “三纲为,君为臣纲,君不正,臣则谏之。父为子纲,父不正,子当劝之。夫为妻纲,夫不正,妻可改之。” “意思就是说,如果你不是个东西,你妻子可以改嫁离你而去,何时变成你可对妻子生杀予夺?” “况且,夫为妻纲,夫当为妻之表率,你妻子若严格遵从就该如你这般纵欲杀夫。”李元钊看到曹德水气不打一处来,自己为了救妻日夜奔波不敢停歇,偏偏就有这种畜生,为了情欲加害妻子,此等恶贼真该天诛地罚。 对了,这个龟孙子不仅害了他的妻子王小秀,更是连自己妻子也害了,思及此处李元钊眼中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喷出来。 本来他以为妻子是怪病,如今看到王小秀情况,他哪里还能看不出妻子就是被曹德水这王八蛋给害了。 红了眼的李元钊开了口就不给曹德水机会,唇枪舌剑讨伐道:“曹德水,说你是条狗,狗都嫌委屈,毕竟狗永远是狗,人却非永远是人。狗都能养的熟,你这畜生就养不熟,你为了妖邪,为了情欲,连结发妻子都能害,你别说人性,你连狗性都没有。” “你……”曹德水气的指着李元钊张口要骂,李元钊却不给他机会:“你什么你,你这个畜生。老子要是你爹,当初自渎也不该生了你这个畜生,辱没了门楣,败坏了门风。今日为了情欲残害发妻,明日你也会为了情欲不要爹娘,你个杂碎。” “王八蛋你敢骂我?” “王八蛋说谁呢?过街老鼠人人都有资格打。你爹娘不教你,今日我来教你,我来告诉你这畜生,何为对错……”李元钊一人一张口,骂得曹德水父子三人脸色涨红,偏偏李元钊嘴厉如箭,他们插不进去嘴,连打断都不能。 “你纵情纵欲为淫,荒淫无耻……你必定肾衰早死。你养鬼宠邪为愚,愚昧无知,害人害己……你自取灭亡。你贪色害人为恶,害人无度,恶贯满盈……合该天打雷劈你这个畜生……”李元钊指着曹德水的鼻子骂,他语速极快,偏偏又展现书生学识,咬字清晰,说的那么快,还是让人能清楚听清他骂出的每一个字。 一连骂了一炷香都不带歇口气的,骂得曹德水父子三人气得几乎要喷血。 少有情绪波动的卜测此时都忍不住想给李元钊鼓掌,喝一声 “精彩”。 “你爹猪油蒙了心,才会养大你这畜生。早知你这般人面兽心,当初生下来,你娘就该把你溺死在痰盂中,也免得你害人害己坑爹害母。”一口气骂得曹德水憋红了脸,李元钊才觉得心里堵得这口怒气出来了一些。 扭头,李元钊就看到王家兄弟一脸敬佩的看着自己,他愣了下,连忙去看道长。 道长定定的看着自己,李元钊不好意思的说道:“哎!被这畜生气的上了头,有辱斯文,有辱斯文……”低过头,李元钊余光似是瞥见这神仙一般的道长笑了? 余光再次一瞥,李元钊就感觉方才仙风道骨如同谪仙下凡的道长,好像是对自己露出赞叹之色? 这……因何而起?难道因为自己骂人厉害?不可能吧?应该不可能。对,可能是自己的错觉! 活神仙一般的人物,怎么可能会赞叹自己骂人,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啪……突然一道黑影扑到曹德水身边,曹德水正想开口冲李元钊骂回去,忽然就觉得有什么东西重重打在自己脸上。 借着月光定睛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只见眼前黑影竟是王小秀。 “你……”曹德水一个踉跄差点倒地,他扭头看着王小秀,不由得露出惊恐之色。 明明已经火不了了,怎么可能突然恢复如初,还来打自己?莫非她已经死了变成了鬼? “曹德水,我嫁给你两年,日日夜夜心心念念都是你,我怎么都想不到会是你害我……”王小秀眼眶含泪,声音哽咽,刚才众人吵闹已让她听明白怎么回事,她锥心之痛更胜身体万分。 曹德水父母在身边,自觉有底气,无所畏惧。回过神来,扭头看了一眼已经烧的毫无痕迹的美人皮,怒上心头,脸上青筋暴起,眼神凶恶好似要吃人。 “是你……是你……你抢了我美人的血肉,是你害死了我的美人,你这个贱人,美人没吸干你,好心留你一命,你不说感恩戴德就算了,你竟然恩将仇报反而害死了美人,你这个毒妇,你简直蛇蝎心肠。我要你偿命,我要你给美人偿命……”曹德水说着伸手就要去掐王小秀的脖子,但他本身被情欲掏空身体,再加上卜测那一击,还真没有王小秀灵活。 王小秀往后一退,接着一把推开曹德水。王家兄弟也已经从王小秀突然恢复如初的昏头状态回过神来,一看曹德水还要动手,五个人立马扑上去,压在曹德水身上。 “你个畜生,你还敢当着老子的面欺负小秀,你当我们王家没人了?”曹德水挣扎的喊道:“早知道你这贱人如此歹毒,当初老子绝对不会留你一命。我好后悔,我好后悔没有杀了你,都是你害死了我的美人……我要你们偿命……”王大福怒道:“你个王八蛋,老子打死你这个畜生,你害了人,你反而有理了?” “你个狗东西,你还想欺负我姐,我弄死你人面兽心的杂碎……”王家兄弟听到曹德水的话,气的顿时就上了头,不管不顾的对曹德水拳打脚踢起来。 这王八蛋,当着他们的面还敢说出这种话,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欺负自己妹妹。 曹德水父母,头昏脑涨,眼前一阵阵发晕,有心想要上前阻拦,却跌坐在地,根本无力阻止。 他们又气又怒,气的是自己儿子不成器,色胆包天包养妖邪,怒则是怒王家等人咄咄逼人,纵然曹德水有错,但大家毕竟是亲戚,怎么能一点情面都不讲,还联合外人逼上门来? 老两口看向王小秀,心里斟酌着,既然王小秀已经无事,便想让她开口求求情,放过曹德水。 他们眼中,夫妻之间哪有什么生死之仇?王小秀既然做曹家的媳妇,那必然要为曹家着想。 不等曹德水父母开口,王小秀已经开口拦住了几个兄弟。她倒是不担心曹德水,而是担心几个兄弟真把畜生打死,惹上官司。 为了这个畜生,若是被判刑,实在不值得。王小秀看向还在叫骂的曹德水:“偿命?曹德水,你怎么说得出口?我是你的妻子,难道我在你眼中,半分都比不上妖邪?”曹德水哪怕被几人压在身下,也还是有恃无恐,癫狂的喊道:“你住口,贱人,不准你侮辱美人,你有什么资格和美人相提并论?你永远都不配和美人比,你也永远都比不上美人……”看到这个癫狂的男人说出这番话,王小秀身形忍不住踉跄后退,今日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的相公是这般可怕的人。 王小秀仍旧有些不甘心的问道:“好,就算我这个外姓人的生死你不在乎,那孩儿呢?我们还未出世的孩儿,他可是你的亲生血脉,你怎么忍心连孩子一起害?”王小秀是活过来了,可腹中孩子却是永远消失了,这对她来说才是最痛苦。 曹德水听到王小秀质问,也不隐瞒,冷哼一声说道:“孩子?与美人相比,一个孩子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我愿意,以后我想要多少孩子都可以生,但我爱的美人只有一个,只要美人能活过来,能变成人日夜陪在我身边,别说一个没见过的面的孩子,就是十个八个又有何舍不得?”说到这里,曹德水抬头怒视卜测,眼中恨意丝毫不加以掩饰。 有父母在这里,曹德水无所畏惧,他爹有钱,自小到大就没有什么事情是他爹拿钱摆平不了的。 这个臭道士能耐大又如何?他爹有的是钱,这个臭道士真敢对自己下杀手,他爹绝对不会放过他。 曹德水浑然无惧,他如巨型婴儿,思维幼稚可笑,见识少的可怜。 “谁说孩子你想生就能生?”卜测负手走来:“虎毒不食子,蛇毒不伤亲,而你丧尽天良,纵欲为恶,为满私欲,连亲生孩儿都送与妖邪做口粮,此等行径,尚比不过舐犊情深的禽兽,若让你再生孩儿,也不过是造孽世间。”说着,卜测剑指朝着曹德水一点,天命镜中一股玄妙命力从指尖射出。 光华一闪……厄驴驴驴……饿啊饿啊……一阵怪异声音从王家兄弟等人身下传来,他们低头一看,身下压着的哪里还是曹德水? 分明就是一头似马似驴,又非马非驴之物。王家兄弟连忙起身,就看到那畜生一个挺身爬了起来。 饿啊饿啊……畜生仰头疯狂大叫,这声音听着像驴,但又有马的嘶鸣,让乡下农户的王家兄弟都迷糊这是个什么畜生? “这……这是个什么东西?”李元钊目瞪口呆,惊愕之余忍不住脱口问询。 卜测眯了眯眼睛言道:“它不是个东西……” “我的儿……我的儿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儿,我儿你怎么成了畜生?”曹德水父母惊恐不已,后退几步后,又紧忙上前,有心想要去抱住畜生,但那畜生仰头乱叫,吓得他们也不敢上前。 “仙人,您是真仙人,求仙人开恩,不要把我儿子变成畜生……” “我们只有这一个儿子,您把他变成畜生,这是连我们的活路也给断绝了啊!” “没错,没了儿子我们也活不下去!这是我们唯一的儿子,他有什么得罪您的地方,我们给您磕头认错,求您可怜可怜我们,把他变回来吧!” “仙人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儿有错,都是我们当父母的不是,我们一定严加看管他,一定要他改过自新,求您开开恩,给我儿一个机会,我保证再也不会让他犯这样的错。”曹德水父母跪地乞求卜测,痛哭流涕,看着颇为凄惨。 但他们并不值得可怜,从他们言语之中,便可看出曹德水有今日下场离不开他们的无底线纵容。 美人皮造价不菲,曹德水何来钱财能买?若是他没有买来美人皮,纵然为恶,也不会如此造孽,何至于到如今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 卜测看向曹德水父母言道:“你们想吾给他改过机会,被他私欲所害之人,又有谁来给机会?恶行不惩,天道何公?除恶不尽,有负良善。” “大错铸成才想改过?晚了!早些不教,此时吾已降天罚,你们又想自己管教,哪有这般好事!”当父母的啊! 溺爱子女,一味娇惯!殊不知,惯子如杀子!早些时候,自己不教育。 等到犯了大错,遭了天谴,发现事情严重,又后悔,又想管,但为时已晚。 世上药虽多,却无一剂良方可治后悔。天下之大,并非他一家主宰。皇帝有错,也有天罚。 况且只是寸土之地,一家之中自封的土皇帝?犯下此等大恶,怎能姑息? 略过曹德水父母,走到畜生面前,卜测言道:“你为满足一己***之心。残害发妻,灭杀亲子,此恶不惩,天理难容。” “吾今罚尔为杂交之畜,绝欲绝子,永不留后,且受尽天下之累,以赎其罪。此罚以告天命,以警世人,若有同罪,共罚为骡。”骡,从马加累,意思就是受累的畜生。 饿啊饿啊……世间第一头骡子发出抽泣一般的叫声。骡子为什么叫声如哭? 便是因为仙人惩罚一击,虽然变成骡子,但伤势还在,让它日日承受锥心之痛,体验被它所害之人的心痛。 骡子为什么干活那么厉害?也是因为仙人留下惩罚一伤,它不干活心里伤势就爆发,所以为了压制仙人留下的旧伤,就得拼命干活。 这也是为何骡子比驴和马更有耐力,更适合干苦活累活,它自己就不敢偷懒,偷懒就疼。 后来说为什么骡子生子必死?便是因为有仙人禁令在,不允许这畜生有后。 第二百七十七章 千金售卖美人皮 “唵达列瓦沙哈……” 距离第一头骡子家一条街道又过两个巷的气派大宅内,有一白白胖胖,肥头大耳的锦衣中年人,正在对地上几张画着精致面容的人皮念念有词。 他双手掐诀,口中不停,低音急速的念动绕口的咒语。 啪嗒啪嗒…… 咒语念完,又急切的拿起旁边老母鸡,他以又长又 《天命编纂师》第二百七十七章 千金售卖美人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七十八章 忽见天地生巨变 第二百七十八章 为了表现自己“改过从新”的诚意,不等卜测询问,他便主动交代起来。 根据他所言,他在此地相当于一个中转站。 有人送美人皮过来,他按照要求送出去,然后再将各地送来的精挑细选的女人送出去。 其中成年女人皆为容貌绝佳,肤质细腻之人。 还有一些 《天命编纂师》第二百七十八章 忽见天地生巨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七十九章 撇去祸心免生灾 第二百七十九章 “两位道爷,您说这事奇不奇?小老儿我活的快入土了,都没遇见过这种事。” 李元钊的父亲把上门的两位神仙客恭敬的迎到了主桌上座,一边给热情的招呼两位,一边半兴奋半忧心的跟两位说着今日之事。 “实不相瞒,犬子虽说是秀才公,但小老儿我却是没多大文墨,孤陋寡闻,不知此间死而复生是何道理?两位道爷,可曾听闻过此等奇事?” 儿媳妇死而复生,喜事确实是大喜事,但喜色过后头脑冷静不免就有些担忧起来。 他们可是眼睁睁的看着李元钊的妻子咽气了,家里头也早就看出不对,头两天就开始准备后事。 当然,这并非是诅咒人早死,反而是对儿媳妇的心疼,生怕她走的急了,没安排好,让她走的不干净。 可谁承想,断气一早上人又活了,不仅活了,而且还恢复了本来面貌,人还生龙活虎,一点大病初愈的虚弱感都没。 眼下大家都被这奇事,喜事给冲昏了头脑,过后冷静下来肯定要有人妄加揣测。 自己儿子说的什么神仙显灵,别说这些外人,就连他这个亲爹都不太相信。 老人精老人精,人老成精,李父活了一辈子太清楚人的心思了,别看眼下满堂亲朋,一个个都为春娘死而复生开心,过后有什么揣测的脏话,绝对都是从这些人口中说出的。 他们老了可以不注重名声,但李元钊可不行,好不容易养出来的秀才公,可不能被什么阴暗的揣测给毁了。 李父想着看了一眼五六岁的小孙子,对了,眼看着孙子也得说媒定亲了,要是传出有个“鬼怪”的娘,那亲事可就不好说了。 本来李父就在想趁着今天大家都在,那污水脏话还没传出去,把这事给解决了。 他正愁该怎么跟大家说,就看到两个道士上门,让他喜不自胜,真是瞌睡的时候送上门两个枕头。 所以,这才有李父故意一问,他不是问给自己,而是问给大家听。 众人听到这话,喧闹之声迅速湮灭,堂屋内的两桌人,无一人发出动静,皆竖起耳朵侧目偷偷看向那两个道士。 卜测抚须一笑,不答反问道:“诸位以为李家公子,那复生亡妇之夫为人如何?” 听到这话,李父本来张口想要夸赞自己儿子一番,但略一停顿就意识到道长这话不是问自己的,便又闭上嘴巴,抬头看向众人。 “嘿,该说不说俺这堂妹夫的人品真没的说,不说全县了,就俺们这七八个村子,再找不出比他公正的人了。” 隔壁娘家桌上,一满脸横肉的汉子笑道:“别看堂妹夫之前跟俺吵过架,俺虽然埋怨他,但也不得不说他这人确实正直……有那什么酸秀才的骨气,是俺们这穷乡僻壤里面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人。” “这话说的不错,李二哥虽然嘴巴吵架吓人,但人品真没的说,要是他能当县太爷,县里乱事能少一大半。” “哈哈,二哥要是当县太爷,先把你这地痞抓起来,人家一看小舅子都不讲情面,肯定能吓住人……” 眼看着话题要跑偏,那些混不吝又混起来,李父连忙抢过话头说道:“道爷,咱不是在说我儿媳妇死而复生吗?您怎么问其犬子人品?这与犬子有关吗?” 卜测抚须言道:“结发夫妻,生死一体,苦乐共享,怎会无关?” 起身走到房门口,一手指天言道:“夫妻结合,礼拜天地,与天地而言,结发后两姓之人合为一体,从此休戚与共,命运相关。” “君子以俭德辟难,众人皆知李元钊人品贵重,为正人君子。君子身正则德高,德高,则灾祸自避之。其妻之祸,换做他人,必死之局,然李元钊以德避难,故此才有这死而复生的奇闻一桩。” 教化百姓虽是官府之责,但仙人承天地之恩,也当维护天地清明。 百姓之恶,乱的不只是一地,一朝,乃是整个天地。 恶行多,则浊气盛,浊气盛则清气消,清气消则乾坤不稳,山河动荡,必有地裂天崩,天灾人祸为乱,长此以往恐人道消亡,万物废矣 卜测在此现身,一为李元钊,二则顺便教化一下百姓。 不看不知,一看触目惊心,此地满座宾朋,好人十中无一,大多数都身有恶气,为匪为盗。 便是那些稍微好一点,也是凉薄贪心之人,此地若再不加以教化,恐成匪地。 “道爷您这话的意思,咱听不懂,你就跟俺们说,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仙人?” “没错没错,道爷跟俺们讲讲仙人,俺妹子真是仙人搭救的吗?” “道爷您说那些跟我们太远了,您就说说咱们怎么能遇见仙人?别看咱不做好事,但咱心是好人,也想遇见神仙求个神通能力……哈哈哈……” 众人说着嬉笑起来,他们不是听不懂,而是根本不入心,或者说他们感觉那些做好事的福报看不见摸不着,没有直接高于数倍的利益回报,这才不往心里思量。 玄玄子揣着手,老神在在的闭目养神,也非是他拿架子,而是懒看恶人免脏眼。 这边闹腾的隔壁厢房都听到了动静,李元钊跟妻子说了一声,便抬脚走了出来。 一出门,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揉了揉眼睛,这才确定眼前这道士正是灭了妖邪的活神仙啊! “仙师……” 李元钊下意识惊呼一声,而后撩起衣袍朝着卜测跑了过来。 “真的是您?” 李元钊激动不已,他直接跪下,激动的言道:“我妻活了,她活过来了……请仙师受元钊三拜敬谢……” 这一幕让刚刚还起哄的众人愣在当场,他们愕然的看着李元钊,又惊疑不定的看向卜测。 这是个什么意思?难道这两个上门混饭吃的道士就是秀才公口中救人的神仙? 是了是了,向来孤傲的李元钊甘愿行此跪拜大礼,若非仙人也定是救命恩人。 但春娘那个样子,若要救命,只怕非仙人不可为,所以这俩道士真是仙人? 自己刚刚还在他们面前打诨的仙人?一下子让众人手脚发软,颇有叶公好龙的滑稽感。 卜测挥手清风托起李元钊,抚须言道:“何须大礼拜谢?究其缘由,也因你自身清正,方才有此一缘。” 李元钊还是想拜,但发现自己跪不下去,只能深深作揖三下。 “仙师施恩不记,乃为大德,小生却不可得恩便忘。” 卜测受他三拜后,抚须笑道:“虽受你三拜,但吾与你之约,却不可不究。” 李元钊听到这话,回忆了一下,昨夜求仙师救人的时候,的确有言在先,自己要答应仙师一件事情。 思及此处,李元钊连忙拱手作揖道:“小生记得,单凭仙师吩咐。” 李元钊不怕报恩,就怕有恩无处报,这才亏心。 卜测伸手道:“如此,吾便取你袖中三文铜钱如何?” 李元钊愣了下,连忙伸手入袖中,果然摸出三个铜板。 “仙师开口,莫说三枚铜板,便是全部家财也可给得……” “只是,这三枚铜板如何可报仙师之恩?” 李元钊自然不觉得仙师是贪图钱财,以仙师之能,莫说几枚铜板便是金山银山亦可轻易取得。 卜测伸出手掌,言道:“吾要的并非这三文钱,乃是你的三颗心。” “一为贪心,二为私心,三为狠心,如此你可还能舍得?” 听到这话,李元钊抬头看向卜测,他忽的一笑,干净利落的将手中三枚铜板放入卜测掌心。 “贪心害自己,私心害至亲,狠心害他人,仙师若收,李元钊有何舍不得?” 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三颗心不是毁了自己,损了亲朋,便是害了他人,若能拿走,李元钊巴不得呢! 当然,这也是李元钊心思清明,换做他人,可未必舍得。 卜测点头道:“既如此,那吾可就收走了,这一收可无后悔之地。” 李元钊拱手道:“仙师尽管拿去,只是这般小生又欠仙师大恩,只怕今生难以偿还。” 拿走这三样,恩德堪比再造,一点也不比自己妻子救命之恩轻,李元钊觉得这辈子怕是还不起仙师的恩情。 卜测左手捏着三枚铜板,右手屈指一弹,只见上面清光一闪,三股极其微薄的黑气从李元钊体内钻出,没入其中。 李元钊忽的感觉浑身一轻,似是抛去枷锁束缚,瞬间感觉天地宽阔起来,头脑浑噩尽消,变得清晰明朗。 将铜板放入袖中,卜测接着言道:“收你三文钱,吾便赠你一卦……” 三颗坏心与之前事了,卜测接着布局,伸手掐算。 李元钊生于辛酉年,丁酉月,甲午日,丁卯时。 这个八字,也算奇命。 甲木日主,年干辛金为正官,左右丁火为伤官。 俗话说,伤官见官为祸百端,然此命局之中伤官却是为用,不仅无祸,反而为福。 先说甲木日主左右丁火为伤官,食伤向来代表嘴巴,食神则是说出令人愉悦之话,伤官反之。 故此,命主嘴巴尤为尖利,轻易不言语,言语便犀利伤人,这一点卜测已经在那骡子家见识过了,确实很符合。 再说,年柱上辛金酉金,二金为正官,此处可代表李元钊祖上乃是官宦人家。 但,因月柱丁火伤官为祸,故此可断其,祖上虽曾为官,但亦为祸端。 李元钊听得连连点头,确实如此,他祖父曾为朝廷三品大员,后不知因何被贬到这北疆苦寒之地郁郁而终。 因此李元钊虽然因为祖父而可读书,富过寻常人家,但也因祖父落户在这北疆苦寒之地,常受凶罗人劫掠之危。 再看命局,甲木生于酉月为弱,坐下午火不相帮,加之辛金正官占据年月令是,又有二酉为根,为最旺,故此对甲木日主造成极大压力。 命主身弱便喜帮扶,命局之中,明面上唯有时柱卯木为帮,但卯木上有丁火为耗,独木难支,帮身亦无力,更何况抵挡强横旺盛的酉金之克? 卯木与酉金虽相冲,但它力量薄弱,而酉金强大,所以卯木难以撼动酉金,此处为助,却力量不够,助无可助。 虽助力不强,但卯木可并无停歇,它又去与甲木坐下午火相破。 午火为婚姻宫,婚姻宫破,则配偶非散必亡,这也是缘何李元钊妻子有此丧命之危。 不过,命局之中所有用神都是先做好事,再做坏事,所以卯木虽然上蹿下跳不消停,但它是先去冲酉帮日主。 虽没帮上,但也算出了力,而后这才反身去破了婚姻宫。 此时卯木力量有所消耗,加上午火有丁火相助,卯木相破之力已不强,所以李元钊遇见了卜测,救了本该惨死的妻子。 一破得救,此后虽无危,但亦无康,李元钊的妻子以后多病倒是难免了。 看卯木起到的作用,就可排除卯木为主要用神。 八字命局,五行轮转,不以单一作用而断全局,此处无用再找别处,总要找到可帮自己的用神。 命局之中,已知正官为压,又有谁可来帮? 且看左右丁火两透,正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命局之中正官不帮日主,那日主自然要联络其他用神来助自己。 丁火两透,力量之大显而易见,加之甲木日主坐下午火为根,更为有利,所以丁火伤官便是可以抗衡酉金正官为命主抗压之神。 正官虽好,但不为所用,反为克,那便日主之敌,只会带来灾祸。 日主甲木身弱不喜正官,丁火伤官来化正官,反为所用,所以这才化解伤官见官为祸百端之危。 伤官为用,化恶为正,可断日主为人敢于冲破桎梏,不畏强权,聪明果敢,敢言他人不敢言,此命格若不做官,岂非暴殄天物?实在可惜! 卜测特意回返寻来,缘由便在此处,给李元钊指一条官途。 此命格虽适合做官,但,因地势之因,他想做官可并不容易,甚至可以说,若无卜测点拨,此生恐难有出头为官之日。 天时,地利,人和,却一个想要做成事都困难数倍,更何况李元钊还是缺了两个。 他除了占据天时之外,地利与人和都不占。 李元钊听得震撼不已,这就是仙人手段?自己过往在仙人面前如同透明。 能说的卜测都说了,他抚须问道:“李元钊,吾且问你,你可有为官为民,惩奸除恶之心?” 命格虽合适,但也得看他是否有此决心,毕竟这里不是政治清明,繁荣昌盛,蒸蒸日上的大安,而是大厦将倾,混乱不堪的郑国。 想要在郑国做一个好官,比大安要难百倍不止,且危机重重,性命能否保全都不好说。 故此,卜测有此一问,让李元钊自己选择。 第二百八十章 教化万民道有责 第二百八十章 李元钊一脸愕然,错愕不已,他被接连的天大馅饼砸在头上,感觉自己晕乎乎。 先是妻子死而复生,恢复如初,又是自己除去祸心,免得以后遭灾。 如今听仙师这话的意思,还要……赠自己一条官途…… 若非亲眼见到仙师除妖,确定眼前道士正是仙人,李元钊都要以为仙师对他有什么图谋,或者是设的什么圈套,所以才抛出这么诱人的诱饵。 李元钊目光呆滞的看向一旁的老父亲,他很想问一句,自己是不是亲生?莫不是捡来的,亲爹找来赐福了? 仙师给的比亲爹都重,他…… 啪…… “傻小子,你愣什么神?活神仙等着你回话呢!” 李父眼看着儿子发呆,他等不及悄悄过去,一脚踹在儿子的小腿上,直接将他给踹的单膝跪地。 李元钊回过神来,顾不得腿上的疼痛,顺势跪下拱手道:“仙师明鉴,元钊若可为官,必守正心,上扶社稷,下护黎民……” 李元钊感觉自己热血沸腾激动不已,但又莫名的感觉到很平静。 他知晓以自己的学识,若无仙师指点,此生若想当官希望渺茫。 别看他是个秀才,但自家人知晓自家事,能勉强考中秀才还是因朝廷为安抚北疆,大开恩典,加之他也算是占了祖父的光,这才混了个秀才的功名。 以后若想再进一步,除非……自己不是自己,去写那些狗屁的马屁文,但他不屑为之,亦写不出来强捧狗官,吹嘘昏庸帝王的无尊严文章。 不愿意阿谀奉承皇帝,但不代表他不想做官,他要做官为的是黎民百姓,可不是为了那糊涂皇帝。 卜测抚须点头,言道:“你既有此决心,吾便指你一条明路。你可一路南行,紫川府内的官门自有你容身之处。” 南方离火位,属正阳之火,与李元钊八字有利,可助丁火化解酉金,化官为己用。 “多谢仙师指点……” 李元钊谨记在心,连忙磕头谢恩。 玄玄子一看情况,与卜测心有灵犀的走了出来。 “此间事了,吾等去也!李元钊有缘再见!” 此言声如洪钟大吕,好似钧天震动发出,一直瑟瑟发抖佯装透明,不敢言语的众百姓听到这动静,连忙出来偷看,却见到那两位道士,脚下生出祥云托举,直冲天际。 这……这不是仙人还能是什么? “哎呀,快拜见仙人,拜见神仙……” “恭送神仙老爷……” “求仙人保佑……” 眼看着仙人飞走,众人才呼啦啦的跪了一地。 “万般恶行淫为首,害人害己祸临头。欲求不满损妻儿,生得人身做牲口。光明磊落用情专,纵有困苦心亦安。刚正终有出头日,天命仙定做高官。” “李元钊,莫忘今日之誓……” 钧天雷震之音传来,惊的此地百姓又是一阵神魂不安,仓惶跪地叩首乞求平安。 唯李元钊心神不惊,跪地直神看向天边飞远的两位仙人,他拱手言道:“仙师厚恩,李元钊无以为报,唯有此身许天下,教化万民报仙师……” …… 小院内,卜测与玄玄子石桌对饮。 玄玄子举杯一饮而尽,言道:“贫道还以为卜兄会将李元钊推给你那新收的徒儿做帮扶……” 卜兄的那个新徒弟,郑颢郑石云他与李元钊的脾气秉性倒是相合。 哪怕不通卜算的玄玄子也知,以如今郑国朝堂局势,这种刚正之人若不抱团,很难生存下去。 卜测抚须笑道:“道兄怎知卜某未曾这样做?” “哦?” 玄玄子一愣。 卜测脸色深沉看向小院之外的天空,言道:“志同道合,意气相投之人,还是自己相遇来的更为纯粹,若卜某直接干预,难免让他们心中有所顾忌,不好交心。” 起身负手而立,看向深蓝的天空,感叹道:“对命理研究深了,方才知晓吾辈修士,纵有所能,亦不可掌控凡人命运,唯有拨动命运之弦以全周到。” 卜测所说不可掌控,并非不能,而是随意掌控凡人命运,有扰人道轮转,若是妖魔自可不计后果,但若心系天下民生,自该有所规矩。 李元钊与自己那小徒确实脾气相合,志向相同,卜测点拨他,一则因他人品光明磊落,性格刚正不阿,在此郑国危难之时,正需他这般人维护百姓,清一清人间浊气,二则,也是因为给自己小徒弟找个好帮手,免得他独木难支。 “哎呀,贫道怎么忘了,以卜兄占卜之能,可知过去往来……” 玄玄子一拍额头,以卜测算命之能,肯定能知晓自己小徒弟未来会发生什么,只要将李元钊放过去,自可让他们结交。 不过,说起占卜,玄玄子又想到昨夜看到星辰之变幻,心中疑惑脱口问出。 “卜兄,昨夜之事,变化因何?怎的你气势陡然冲天,甚至改变天象?” 玄玄子顿了下,又问道:“那白胖子背后是何等势力,竟让卜兄你那般深恶痛绝?” 想了想,玄玄子眼神一震,连忙追问道:“可是和极乐宗有关?” 卜测坐下,给挥手摄来水,泡了两杯热茶,这才言道:“此道兄不问,卜某也是要和道兄说一说……” …… 县衙之中,吴大富这两日可谓是度日如年,他时而幻想未来,激动的不能自已,时而回想过去自己种种行为,又惶恐不安,心虚慌张。 是以,这两日他辗转反侧,夜夜难以入眠。 仙人交代的事情,他生怕自己给忘了,逢人就要提一句,让他们届时莫忘提醒自己。 就这,他还不放心,还写在了纸张上面,贴在了显眼的地方,连胸前都贴了,生怕自己错过仙人交代。 衙役都觉得他们大人魔怔了,还想着要不要去找县令大人禀报一下。 眼看着日子来到了仙人所说的“后日”,一大早他沐浴了不下三遍,官服也是用熏香熏了又熏,就连佩刀也是让手下擦了十多遍,自己又不放心的擦了两遍。 下柳村不过半个时辰的路,吴大富提前两个时辰就集合好了人,除了留下基本看门的,其他的几乎全带上了。 一则为了显得重视仙人,二则却是这些衙役也被神经兮兮的吴大富给勾起了兴趣,心里也想跟着去看个热闹,看看让他们大人魔怔的是否真为仙人。 “也不知这次过去是否还能遇见仙人……也不知本官有没有资格跟仙人扯上点关系……” 吴大富拿着佩刀来回走动,一边走一边嘀咕:“听闻当今太子极好求仙,便是不能遇上仙人,将此事告知朝廷,说不得也是我的出头之日……” 这般想着,吴大富心头火热,越等越煎熬,他索性不等了,直接下令现在出发。 吴大富骑马,众手下走路,对于吴大富来说,这时间过得极其漫长,又唯恐时间过得太快错过时辰,所以他几乎是几个呼吸就抬头看一眼太阳位置,又怕是自己眼花看错,再问一下旁边人确认。 他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但随从觉得煎熬啊! “大人,今早上属下听到有一桩奇闻,不知您可听说了?” 随从忍不住了,他便开口转移转移吴大富的注意力,免得还没到下柳村,他们被县尉折磨疯了,或者县尉自己疯了。 “什么事?” 吴大富随口一问,又说道:“现在什么事都没仙人交代的事情重要,不管什么奇闻,回头再说。” 随从心中叹息一声,脸上扬起神秘之色,言道:“大人,此事属下觉得与仙人有关……对,不仅是属下,所有人都觉得与仙人有关……” “什么?仙人?” 吴大富听到这话顿时一个激灵,连忙看向那随从,骑在马上居高临下抓住了那人衣领,呼吸急促的问道:“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随从一个踉跄,差点被带倒,他惊恐的看着吴大富。 吴大富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松手,这一下直接把随从给摔在了地上。 爬起来,随从连疼也不敢叫,还得讲故事哄着吴大富。 “其实这事就发生在前天夜里,就是您审江相正那天……” 随从不停跟吴大富讲着故事,这才避免吴大富魔怔一样继续跟时辰杠上。 话未说完,这一队人便来到了下柳村。 好在那随从说了一路的话,让吴大富的紧张缓解了大半,他没有贸然带人进村,而是临近下柳村便带人在路边躲了起来。 现在时辰未到,他们也不知仙人吩咐的事情具体为何,万一提前过去打草惊蛇,错过了仙人所说之事,那罪过可就大了。 “你……你吧!你悄悄进村打探一下情况,记得莫要让人看出你的身份来。” 吴大富伸手指了一个穿便服的衙役。 这里就两个穿便服的,另一个故事还没讲完,所以哪怕这个看着不太机灵,也只能让他过去。 这人在村中转悠了一圈,一直穿过村子到了村尾的水潭,都未曾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只得先回来禀报。 吴大富这边人正说着,眼看着时间到了,他们还在村外徘徊,忽有人眼尖指着村外方向。 “大人大人,您看那个是不是那天解开字谜的老书生?” 吴大富定睛一看,村外走来两个人,一个素色道袍书生装扮,一个深蓝道袍道士装扮,再看那书生,可不就是眼熟嘛! “仙人,仙人……” 吴大富激动的一下跳了起来,连忙朝着卜测冲来,一边跑一边兴奋的压着声音喊。 卜测抬眼看向眼圈乌黑,瘦了一圈的吴大富,笑着打趣道:“吴县尉,不过两日未见,怎的这般虚弱了?” 吴大富一直悬着打鼓一样的心,此刻反而莫名平静下来。 听到这话,吴大富苦笑道:“哎,实不相瞒,因仙人您当时交代那一句话,激动的下官两日未眠,生怕做不好,又怕做的太好,患得患失……” 卜测和玄玄子抚须大笑:“你这人倒是实诚,放心吧!你并无仙修之缘,此方唤你过来,乃是让你以人间律法处事。” 吴大富一听这话,也是干笑了两声,仙人也很实诚,不过这下自己倒是真的放心了,也免得患得患失激动的血液沸腾难以静心。 “仙人,方才下官已派遣手下着便服悄然进村查探,并非查出任何异常。” 吴大富看向那随从,让他上前回话。 卜测抚须道:“不必问了,尔等此时进村自可看出端倪。” 吴大富连忙应下,带着人就往里面走,走着走着他突然发现两位仙人没跟上,左右一回头,却不见仙人身影。 “怎么回事?仙人呢?” 众人也是四下查看后,茫然的说道:“没看到啊!一转眼,两位仙人就不见了。” “想来仙人另有安排,罢了!我们先进去办事。” 吴大富也不纠结,见过仙人后,他就平静了,带着人冲了村子里。 一进入村子,他们正不知往哪里走,抬头就看见前面院子几个人抬着一口薄棺正要出门。 那些人正要出门,一抬眼看到外面满是穿着公差服的捕快,顿时吓得手一抖,将棺材掉在了地上。 “大大大人……孙伯……孙伯,外面有官差,有大人来了……” 抬棺人喊了一句,也顾不得什么棺材落地不吉利,他也不抬掉地的棺材,直接腿软跪在了一边。 本来后面两个还在抬着棺,看到这一幕,也连忙丢掉手中棺材,躲在了一旁,连正眼都不敢看吴大富等人。 吴大富本来心中正愁,一看这些人的样子,分明就是心虚,那这里必然有事。 清了清嗓子,吴大富极具威严的呵斥道:“这家主人呢?让他出来见本官。” 一边说,吴大富一边挥手让衙役散开,包围了院子。 抬棺的人一看这架势,身子抖的更厉害了,他们更加确定这官差就是来抓他们的。 “大人不管我们的事啊!” 一抬棺人话刚出口,从院里跑出来一个年轻人,他大声喊道:“什么风把大人给吹来了?” 他的声音直接改过那抬棺人,他跑出来事还一脚踹在抬棺人的腿上,一边拱手作揖,一边趁着弯腰恶狠狠的瞪了那抬棺人一眼,警告意味颇为明显。 第二百八十一章 棺中红衣许鼍龙 第二百八十一章棺中红衣许鼍龙 “哼,什么风?自然是冤风。” 吴大富冷哼一声,他脸色铁青,配上这口气,尤为骇人。 青年愣了下,起身笑道:“吴大人莫不是在说笑?秀川县在县令与吴大人的治理之下,吏治清明,百姓安康,何来冤风?” 吴大富看向青年觉得有些眼熟,又看了看,这才想起来:“哦?原来是河事所的孙少吏啊!” 秀川县名曰秀川,便是因为县内河流多,水事多。 故此,秀川县特别设“水事所”,后改为“河事所”乃是一个不入流中不入流的小部门。 河事所有一总吏,三个少吏,附近有河流的村子各有一个帮闲,一般都是有经验懂水性的木匠担任。 河事所内说的是管理水事,实际上就是记录河流情况,对桥修补修补,别看叫的好听,其实就是个水工。 不过,即便权利不大,干的也是辛苦活,但毕竟是朝廷部门,端的也是铁饭碗,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其中油水非常可观,所以普通百姓中眼馋这个位置的还真不少。 因此,这河事所的位置也被父子传承起来。 能当上少吏的就拼命把自己儿子拉到帮闲,能当上总吏就把儿子拉到少吏,然后想办法多活几年,好将来把总吏位置传给自己儿子。 吴大富眼前这青年就是河事所前不久才来衙门报道过的新晋少吏,名叫孙平水。 一般能当上少吏的少说也是四十多岁的老木匠,这孙平水能二十啷当岁就跳过帮闲直接当上少吏,还是因为他爹是总吏给他开了后门。 原本孙平水是县学学生,想着是考取功名光宗耀祖,谁承想他压根不是那块料,所以眼看着考功名没有希望,他爹孙林连忙趁着自己有权利的时候,把他给拉上了少吏的位置。 一个萝卜一个坑,本来这个坑空出来是有别的等着的,但因为孙林是总吏,他刻意卡着人家就上不去。 孙林会做人,懂规矩,为了儿子上下打点一番,要顶个位置并不难。 不过一个不入流的小吏,孙平水还是县学学生,加上孙林也算有点苦劳,所以衙门就给了这个面子,让孙平水顶了上来。 孙平水连忙拱手道:“不敢不敢,学生见过吴大人,学生曾有幸听过大人授课,对大人人品以及才华极为折服。大人若是不嫌弃,直呼学生字“安桥”便是给了学生天大的面子。” 伸手不打笑脸人,但在仙人交代的事情面前,别说区区一个不入流河事所少吏,就算是县令……的亲儿子,这个面子也不给。 吴大富冷着脸说道:“叙旧的话还是等本官处理完了案子再说,况且……本官还不记得与你有旧。” 吴大富说着朝着棺材走去,正午出丧,无一人挂白,且还是这般安静,加上这些人心虚的表现,吴大富要是看不出有问题,他就有问题了。 孙平水愣了下,他没想到吴大富竟然这么不给面子,这般赤裸裸打脸,让他顿觉脸上火辣辣的有些尊严扫地。 但看到吴大富朝着棺材走去,孙平水又连忙上前,挡在吴大富面前。 压下心中怒火,孙平水赔着笑脸拱手道:“吴大人,此地真无案子发生……” 吴大富沉声说道:“有无案子,何时是你这河事所少吏说了算?有知情人秘密告知本官,下柳村有人命案发生。” “这棺中是何人?你挡着本官作甚?” 面皮抽了抽,孙平水的脸色也不好看了,但他知晓此事不是和吴大富闹掰的时候。 “大人,学生挡着您是怕您过了病气,染了晦气。” 孙平水说道:“实不相瞒,棺内乃是突染恶疾抱病而亡的内子。未免病邪之气扩散,正要趁着正午阳光毒辣之时下葬,不成想竟引来了大人。不知是那个多嘴的乱说,折腾大人白跑一趟。” 吴大富抬眼看向孙平水,一个为官多年,断案无数的官场老油条,一个则是初出茅庐,少不更事的富农二代,孰高孰低还用得着比较? 孙平水哪里是吴大富的对手,他坚持不到三个呼吸便已冷汗连连败下阵来。 吴大富伸手推开浑身僵硬的孙平水,朝着棺材走去,一边走一边说:“何人报案,本官应当不必跟你交代。你说棺中是你亡妻?” “少年夫妻,如胶似漆,正是恩爱之时,怎么你妻子病故,你连半分伤心都无?” 走到棺材边,吴大富一眼就看出这是一口最廉价的小薄棺。 看着薄厚不过半指,用的还是最便宜的松木。 松木质地松软,不能承重,还极容易开裂,别说寿材,就连凳子都没人做,一般都是当柴火烧。 孙林做了十多年的河事所总吏,攒下来的家业比起一般的富户都不逞多让,单看孙平水身上华丽的衣裳便可见一斑。 这一副棺材,怕是连孙平水的衣服零头都不如,怎么会给自己媳妇用这种棺材? 而且…… 吴大富看了一眼,这棺材漆面也不对,谁家年轻亡妇的棺材用暗红色? 孙平水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他还是下意识往前挪,想要挡在吴大富面前。 “大人,死的是学生的结发妻子,学生怎么可能不伤心?” 孙平水狡辩道:“只是……只是学生仰慕大人……不想在大人面前失礼,所以这才强行收敛悲伤之意。” “呵呵……” 吴大富冷笑一声:“所以你不仅收敛的悲伤情绪,还脸上挂着笑脸相迎?你这养气功夫,倒是比县令大人还好呢!” “来人,将这怪异薄棺抬进去,本官要验尸。” 吴大富突然爆喝一声,吓得孙平水一个激灵差点蹦起来。 听到这话,孙平水急忙上前。 “大人,吴大人不能开棺……” 嘭…… 孙平水走的着急,一脚踹在棺材上。 本来这棺材就没放好,是摔下来的,孙平水这一脚直接将棺材踢的猛地一晃。 咚咚…… 棺材中发出细微的碰撞声音,别人或许没听到,但一心注意棺材的吴大富却是听到了。 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般撞击声响?莫非尸首分离? 吴大富心中猜测,他正要在说话,忽的有听见棺中发出微弱的“哼唧”声音。 “住口,不得喧哗!” 吴大富暴怒呵斥了还在滔滔不绝的孙平水,他一声喊吓得众人下意识的屏气凝神。 棺中也安静了些许,似是也被吴大富的吼声吓到。 “注意听……” 吴大富声音刚落,棺中就发出细碎的声响。 哇……哇……哇…… “哭声?” 吴大富看向随从。 随从瞪大了眼睛,补充道:“婴儿的哭声……” 孙平水也愣了,他瞪大了眼睛,脸色惨白。 “怎么可能?她都死了快一天了……肚子也才堪堪八个月……怎么可能生了?” 孙平水下意识的嘟囔出来。 吴大富怒视孙平水:“孙平水,你好歹毒的心,竟连一个婴儿都不放过?”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这棺材打开。” 吴大富看向那几个抬棺材的人。 他们闻言连忙往后面缩身:“河神……河神爷爷的新夫人,不能动……” “你说什么?” 吴大富一把抓住那惊慌之下无意说话的抬棺人,怒声质问。 孙平水回过神来,脸色狰狞的呵斥道:“李二狗,你闭嘴,休得胡言!” “说……你敢有所隐瞒,本官先砍你的脑袋。” 吴大富脸色狰狞,疾言厉色,配上他那黑青的眼眶,让那本就心神不稳的抬棺人直接白眼一番昏死过去。 本来这些人就是孙平水忽悠来帮忙的,根本不是专业做这个的,所以胆子都不大,哪里经得起这接连惊吓。 吴大富见状,只得丢下这人,扭头怒视孙平水:“孙平水,本官真是小看你了。” “来人,将这些人压下去,分开审问,谁不说实话,或者谁最后才说,就把谁打入死牢,秋后问斩。” 吴大富呵斥一声,接着又对那些愣神的捕快呵斥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把棺材打开,救孩子!” “不能开!” 孙平水连忙喊道:“大人不能开棺,不然你会害死我们所以人!就算棺材里有孩子,那也是不足月的棺材子,他根本活不下来……” 吴大富怒道:“你给老子滚一边,一会再找你算这命案。你不心疼你自己的儿子,本官心疼自己治下的子民。开棺……” 看到吴大富急了,几个胆大的衙役连忙上前,拔刀就要砍开棺材。 吴大富见状连忙呵斥:“孩子还活着,别用刀。” 那捕快只能放下刀,拿起锄头,插入缝隙刚要用力起开棺材钉,谁承想根本不需用力棺材跟纸一样,他们轻轻一撕就开了。 棺材打开,就见到一身红色嫁衣的女尸。 女尸肚子隆起,大腿地方的裙摆鼓动,正是那边有细碎无力的哭声。 “大人?” 众人不知所措的看向吴大富。 吴大富连忙说道:“快去找稳婆……不,去找个妇人过来把孩子就出来……” 就算死了,毕竟是也个女子,孩子所在位置尴尬,他们这些都是男人,不好动手。 吴大富声音刚落,忽的平地起风,大风吹着尘土一下子就迷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睛。 众人捂着眼睛,泪流不止。 “哪里来的怪风?” 吴大富心惊。 “完了,完了,一定是那位生气了……” 孙平水脖子上青筋暴起的喊道:“吴大富,你闯下大祸了,就因为你多管闲事,这下子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他一张口,尘土连带着一旁的干枯狗屎一下子全被大风吹进他嘴巴里面。 无人注意到,大风之中,棺中裙摆之下,宽阔的亵裤之下钻出来一个红彤彤,还沾染了脏污的小婴儿。 大风来得快,去得也快,众人还未来得及找地方躲避,大风就已经过去了。 哇哇哇…… 吴大富听到哭声响亮,低头一看,就看到那婴儿已经钻出来了就趴在棺材后面,在他母亲的脚边哭泣。 此时,衙役也已经从旁边硬拖着一个妇人过来。 吴大富让妇人把孩子抱走处理一下,妇人哪里敢碰棺材子,她畏缩不敢上前。 妇人说道:“大人,这是棺材子,很邪门的,不能碰,谁碰谁就会倒霉。” 吴大富眼睛一横:“你不照顾他,本官让你现在就倒霉。” 真当他是什么大善人不成,一个两个都敢跟他讨价还价了,若非顾忌仙人在场,他早发飙了。 “哎!大人,还是民妇来吧!” 正在僵持中,孙家院内走出来一个老妇人,她手里拿着小毯子。 “娘!不能动他,您忘了河神了……这会害死好多人……” 被衙役压着的孙平水见到老妇人要伸手,急赤白脸的喊了一句。 老妇人看了自己儿子一眼,手上动作不停,用小毯子抱住小小孩子,抱在怀中,这才说道:“天塌了自有高个子顶着,既然大人来了,儿你索性和大人实话实说,别为了你那所谓面子,硬撑着坏了事。” “咱没有那个大贵的命,就得认,别为了当那什么大官的白日梦毁了现在。” 老妇人说着抱着孩子回身走去。 吴大富也不阻拦,此地已经被衙役包围,别说一个老妇人,就算是个壮汉也别想逃出去。 衙役将棺材重新抬进了孙家的院子,吴大富命令一个随从骑他的马回去找仵作过来验尸,这才在院中坐下。 吴大富看向跪在一旁神色很不服气的孙平水,开口道:“孙平水,你是现在在这里说,还是拖着等到了衙门,在本官大刑伺候之下再说?” “本官看,你娘就比你有脑子,她刚才的话,你最好还是在心里想一想。” 虽然没看到仙人身影,但吴大富觉得仙人就在这里,只是他们看不到而已,刚才那一阵大风必定就是仙人所为,是在帮助他们,所以他是想在这里弄清楚缘由。 万一真的涉及什么妖怪鬼神,也好有依仗,免得他们处理不了。 孙平水冷哼一声:“告诉你又如何?你吴大人的威风也只能对我们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耍一耍,难道你吴大人还敢跟妖怪……河神去斗一下吗?” “实话告诉你,我一切都是为了救人,为了好几个村子村民的安危着想,这才牺牲了自己妻子,结果现在全被你毁了,白费了我的一番苦心。” 孙平水没有秀才的才气,却有读书人的傲气,他竟还瞧不起武夫出身的吴大富。 “欠欠的,你是缺了打啊!” 吴大富呵道:“来人,只要不影响他说话,随便打。” 惯的你,说话这么讨厌,连个功名都没,谁给的底气敢这么嚣张?真以为自己不能打他吗? 第二百八十二章 仙道预战猪婆龙 第二百八十二章 “啊!哎呦……别……别打了,大人,我说……” 孙平水痛呼出声,连连告饶。 哼! 吴大富冷哼一声:“真是贱骨头,本官好生跟他说话,他不配合,还以为他骨头都多硬,两下就受不了了?” 没有文人的风骨,摆什么文人的脾气? 任凭孙平水求饶乱叫,吴大富看天看地看手指,就是不下令停止。 “大人,吴大人,卑职错了,卑职知错了,卑职禀报详情……” 孙平水家中富足,也是当惯了大少爷,哪里吃过这种苦? 钻心的疼,他实在受不了了,尊严全抛,孤傲全弃。 “行了,把他带来吧!” 吴大富招了招手,那差役这才停下,拖着死狗一样狼狈不堪的孙平水走了过来。 “说吧!从头说起,敢漏掉一个字,本官就给你记上十板子。” 吴大富眼睛一瞪,颇为骇人,吓得孙平水抖若筛糠,再不敢有半分隐瞒。 “大人应当记得三四个月前那一场暴雨……” 夏中之时,暴雨接连下了七八日,秀川县发生了几十年难得一遇的洪灾,百姓流离失所,死伤三百余人。 当时,山洪频发,水塘河流暴涨,就算地势很高的下柳村也被淹了半人高。 啪…… 吴大富忍不住怒道:“你怎么不从大郑开国说起?别跟本官拖延时间,就算你爹回来也救不了你,想少受罪,最好老实点。” 跟他这写文章呢?絮絮叨叨说了半天都没说到正题,洪灾的事他又不是不知道,他问的是杀妻案以及那什么水妖。 孙平水被吓得身子一抖,敢怒不敢言,憋了憋气说道:“有一水妖盘踞水塘之中,它跟卑职要女人与婴儿献祭于它,若是不给,它便发水淹了村子……” “什么?妖怪?” 吴大富听到这话坐不住了,豁然起身瞪大了眼睛:“怎么回事?你跟本官说清楚,敢有半句虚言假话,本官现在就摘了你的脑袋。” 孙平水气哭了,真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他细致说也不是,简短说也不是,都不知道该怎么伺候吴大富这个大老粗。 一边抹眼泪,孙平水一边又从洪水讲起。 当初发了洪水,死了一个河事所的吏员,所以他才有机会顶上去。 孙平水得位不正,不少人眼红气愤,毕竟是读书人要面子,为了给自己正名,洪灾之时他也东奔西走的调查灾情水患。 谁承想,那日走到一低洼洪流之处,忽见水中有一庞然大物起起伏伏。 起初他还当是洪流将山石冲塌,推着巨石流走,后来距离进了些,他才霍然发现那比一艘摆渡船还要大的东西竟然是活物。 只见那巨物,色如山石呈黑灰色,背上鳞甲有规则的凸起,有种颗粒块状感,身似大鱼摆尾在水中游行,只不过起伏间可见其生有四肢脚蹼,头部扁平嘴巴突出,眼睛有人头那么大,是骇人的土黄色。 孙平水哪里看过这般庞然大物,当即吓得瘫坐在地瑟瑟发抖。 或许正是因为他过于狼狈不敢动弹,被那大物当成死物,所以那东西根本就没搭理他,直接顺着洪流走了。 本以为此事就此过去,谁承想几日后他竟又遇那东西。 那一日霹雳震天,电如火龙,他活了二十多年都未曾见过那么大的雷电,雷声震的房子都在颤抖,闪电接连劈的亮如白昼,几乎夜能视物。 雷霆电光持续了整整一夜,惊骇的不知多少人未曾入眠。 一大早孙平水就被他爹吩咐去查看河流情况,孙平水被那日看到的水中大物吓怕了,他跟他爹说,他爹根本不信,只以为自己书生儿子是想偷懒,便严词呵斥了他一番。 孙平水迫于无奈,只得出来查看,不过因为心有余悸,他不敢走太远,想着在下柳村附近的河流看一看就能估量出别处情况。 下柳村本意为下流村,概因此处有秀川县最大的湖泊,几乎秀川县水系都是汇流到此处不远湖泊,所以此处水系最为发达,不过因为下流听着不好听,所以改叫下柳村。 孙平水先去看了村尾水塘情况,估算了一下高度后,觉得这两日虽然还是不断有洪流汇聚过来,但水位相比较之前迅猛的增长已经可以说是平稳,而且还有些下降的意思。 看到情况好转,孙平水就没想太多,又往村外湖泊过去。 提及此处,孙平水连连叹息,心中又是酸楚又有些后悔还有几分恼怒。 他到了秀川湖巡视间忽见岸边挺水草丛之中,盘踞一庞然大物,定睛一瞧正是他当日看到在洪流中起伏的那东西。 在岸上的体积,比在水中看着更大,足有一户四合院那般大,孙平水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拔腿就跑,这么大的东西肯定成精成妖了。 人,心思复杂,越害怕越恶心的东西,越是忍不住想看。 孙平水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看到那东西仍旧是一动不动,孙平水就停了下来。 他在远处看了足有半个时辰,那东西不动跟死了一样,他就按捺不住蠢蠢欲动,拿着根还没那东西一个脚指甲粗的棍子傍身便朝着那大物逼近。 逼近到十五丈的范围,孙平水这才看清那东西背上血肉嶙峋,皮开肉绽,脑袋上也是焦黑焦黑,嘴巴还少了一块。 孙平水大受震撼,他想着还能有什么东西伤到这么大的家伙?怕是除了神仙没别的了吧? 他又想,既然是被神仙打了,那神仙没道理不直接打死,再加上看到那东西一点动静都没孙平水就觉得那东西应该是死了。 当时孙平水一下子少了敬畏,反而有种跃跃欲试的贪念,这么大的东西,肯定成了妖怪,听说妖怪都有法力,都能长生不老,若是吃了它的肉,不求自己能成神成仙,能延年益寿,百病不侵也是好的。 对了,还能上报朝廷,自己发现有功,或许还能借此当个正经的官。 孙平水红着眼睛走了上去,他脸上挂着亢奋的笑容,扔掉手中的棍子,兴奋的摩擦双手刚要触碰,忽见那东西眼睛骤然睁开,那足有人头大小的土黄眼珠子直勾勾瞪着自己。 当即孙平水就吓得脑子空白,浑身麻痹动弹不得,他心觉今日完了,将是自己死期。 就在此时,那巨物忽然口出人言…… “它说了什么?” 吴大富看到孙平水发愣停顿,连忙追问。 孙平水回过神来,低着头有些无力的说道:“它让卑职给他找怀孕的女子献祭,否则它会再次发动之前那般的水患,卑职既然身为公职就不可不为秀川县百姓考虑,只得听命于它。” 本来一脸认真的吴大富听到这话,微微仰头下眼看向孙平水。 “果真如此?” 吴大富一脸不信的神色,冷笑道:“本官是不是还得称赞孙少吏一声为民好吏?县令大人是不是还得上书朝廷给你请功请赏?” 不等孙平水回应,吴大富忍不住怒火上前一脚踹在孙平水的肩膀上。 “啊……” 嘎查一声,孙平水肩膀直接折了个怪异角度,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孙平水你好大的胆子,事到如今你还不跟本官说实话,你真当本官很好欺骗?” 吴大富怒喝道:“下有本官,上有县令,何时秀川县百姓安危需要你这不入流人人可当的少吏来管?孙平水你算什么东西?厚礼进入县学十年,连个功名都未曾取得,你有几分本事敢直言担当秀川县全县百姓安危?” “此事,你当时未曾上报任何上官,如今本官查过来你又说的这般冠冕堂皇,十年读书学的本事都用在欺上瞒下?” 前面的话,吴大富相信了,但后面这句话他不信。 铿噌…… 吴大富抽出佩刀,直接抵在孙平水的脖子上:“你他娘给老子讲清楚,敢有半句虚言,本官现在就砍了你的狗头。” 孙平水吓得连连后退,但他一退刀刃就立马前进,脖子顿时传出刺痛感觉,他还感觉到一股热流从脖子上流出。 “大大大大人饶命,说,我说……” 孙平水吓得浑身颤抖,连忙说道:“是那妖怪许诺与卑职,只要卑职给他找够有身孕的女子献祭,他就能和卑职合作……保佑秀川县水事无患,风调雨顺……” 本就走后门插队当了少吏,下面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挑他的错处,把他连他爹一块顶替了。 孙平水虽然才气不大,但心气不低,他想着若能与那妖怪合作,水患任由自己控制,那自己要名利要官位还不是轻而易举? 还是贪心作怪,他没有将此事上报,毕竟上报得来的好处,哪有和妖怪合作来的诱人? 孙平水在家想了一夜,毕竟那是妖怪,他不敢轻易相信,但又不愿放弃这得来不易的机遇,于是决定先献祭一个女子试试水。 原本孙平水是打算买个女子,或者找个青楼女子献祭,但那妖怪要的是有身孕的这就不好买,他倒是找了买了几个青楼女子,但努力了两三个月,她们肚子也没动静。 孙平水左思右想找不到合适人选,那妖怪逼迫,他也着急,于是就把目光放在了挺着肚子的枕边人身上。 口中念着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舍得妻儿换来功名,以后在找良妻又有何难? 孙平水前日里终是下定了决心,给自己妻子下了药,让她佯装病故,想着趁热送过去,没想到刚出门就遇上了吴大富。 想是这般想,但孙平水说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遮掩,直言自己不忍心祸害别人妻儿,只能忍痛牺牲自己妻儿,只要能安抚那水妖不作乱为祸,那他妻儿死的就值得。 这番话听得吴大富又是一脚踹过去,恨不得直接砍了这王八蛋,真他娘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为了自己就为了自己,畜生都做了,还要什么遮羞布? 吴大富心知此时孙平水不敢在说假话,所以那水妖之事定是真的无疑,这事他可处理不了。 他能跟凶罗人硬拼,还能跟妖怪硬拼不成? 吴大富想着,抬头四下张望,心中祈求那两位神仙可千万被离开,一定要听到这事啊! “做你该做的事,那妖怪无需担忧。” 耳中忽然传来那熟悉的仙音,吴大富悬着的心顿时落地,连忙道谢。 得到仙人承诺,吴大富也没了畏惧,有神仙撑腰他怕什么? 此时围观的村民已经不少了,一个个都颇为恐慌。 吴大富见状,为安抚民心,直言道:“本官已得仙人传音,那妖怪自有仙人收拾,带上这王八蛋咱们也去看个热闹,到底什么妖怪,能让这孙子有人不做去做畜生。” 水妖之事能解决还是要尽快解决,本来北疆之地就多乱,要是传出有妖怪吃人,届时只怕民心浮动流失人口要更多了,因此吴大富直言有神仙保佑,免得这些百姓乱传话。 这边吴大富带着人浩浩荡荡往湖泊赶去,那边卜测与玄玄子已经在湖泊上空现了身。 “听那孙平水之言,那猪婆龙少说也有千年道行,这湖泊广阔,湖水深不可测,如今它藏匿其中,收敛气息,倒是有些难寻。” 玄玄子言道:“卜兄可有逼迫其现身之法?” “倒是不难!” 卜测话音一落,双手结印。 要在水中与那水妖为战有些困难,但只是逼迫其现身,对卜测来说轻而易举。 奇门遁法水遁便可为用,他辅以天命镜中壬水与子水之威,湖泊之水立马化兵任凭他所用。 那妖怪本就受伤,如今水压之下,它怕是水中之物,此时在水中也极为难受,再也稳不住气息,直接暴露了踪迹。 湖泊之中,忽见一巨大阴影从水下快速上升。 玄玄子眼前一亮,朗声言道:“劳烦卜兄压阵,庇佑两岸生灵,这妖贫道去会一会它……” 早看出玄玄子跃跃欲试,卜测知他需以大妖强敌练剑,也不跟他争这累活,负手立于岸边。 “我与阁下无冤无仇,何故出手扰我静修?” 水中巨物浮出水面,张口言语,声如闷雷低沉浑厚。 第二百八十三章 书生歹毒胜恶人 “伤人害命,一身邪煞之气。孽障,安敢言尔清修?” 玄玄子怒喝一声,剑指一点背负长剑随手势出鞘,泛着寒光的剑身疾驰飞过,直冲下面的鼍龙妖。 那鼍龙妖见飞剑射来,纵然不惧,也不敢硬碰,张开大嘴猛地一吸,顿时水中生出旋涡,转瞬间便扩散到足有七八丈大小。 恰此时飞剑到了跟前,鼍龙妖仰头一喷,一道水龙喷射而出缠绕飞剑,湖水中旋涡也生出一股强大吸力,势要将飞剑卷入湖底镇压。 玄玄子压着几分实力,与这妖孽磨炼剑术,一时间打的真有几分难分上下之感。 那水中妖孽身在水中有水势为助,小小湖泊让它搅动出惊涛骇浪,好似要溢流而出淹没山川村庄。 周围赶来看闹热的村民,哪里见过这般可怕情形,顿时吓得跌坐一片,浑身颤抖不止。 他们想要往后面爬走逃离,但在看到那水中人若隐若现的巨大怪物后,浑身力气瞬间被抽走,只能在地上不停的打摆子,寸步难移。 眼看着那比山好高的巨大的水流要往岸边涌来,百姓眼中无不露出绝望的木纳之色。 吴大富也是心中一紧,巨浪滔天,别说是人,就算是千里宝马也难快的过洪水,他紧忙看向那负手而立的身影。 只见,那素色道袍的仙人挥动衣袖,轻呵一声:“回去!”推进的巨浪瞬间止步,仿佛令行禁止的军队,立马转身往湖泊中退去。 “果然是仙人,挥一挥衣袖便是无上神通……” 吴大富一拳砸在自己掌心,激动的看向身边瘫软的百姓,呵斥道:“看你们这怂包鸟样子?有仙人在此,谁能伤的了我们?” 捕头露出尴尬之色,别说这些没见过世面的百姓,就连他也被刚才一幕吓到了。 悄悄掐了自己大腿一下,掩饰自己内心慌乱,捕头附和道:“大人所言极是,能得仙人庇佑,我等安危自不必担忧。” 颤抖的声调让捕头老脸一红,为了掩饰尴尬,他随口扯道:“大人,此地竟真有水妖,可见那孙平水所言不虚。如此,他岂非是有功之人?可还需继续看押?” 就在身后不远处的孙平水听到这话,连忙扯着嗓子喊道:“如今大人亲眼得见,卑职所做一切皆为百姓安危顾,应当可以放了卑职吧?” 扭头看到身后趾高气扬,满眼得意的孙平水,吴大富就气不打一处来。 “哼,放你?你怎么有脸说?” 吴大富冷哼一声。 百姓们看不懂斗法,但他们却看得出仙人控制飞剑在空中站的稳当,而那水妖却是在水下东窜西跑,明显高下已分。 自觉没了威胁,又听到这边争执,便纷纷扭头看了过来。 方才审案之时已有不少人在场,便是不在的,这一路上也都听了个清楚,所以对孙平水的事情并不陌生。 孙平水故意大声说道:“大人,此言何意?如今不是已经证明的确有水妖作乱,为何还要抓卑职?” “水妖初现,它以洪灾裹挟百姓性命威胁卑职,卑职无奈只能与之斡旋,而后更是忍痛献祭自己的妻儿只求百姓无恙,否则洪水再发,百姓家园化为水泽之地,死伤性命不知几何。” 说道这里,孙平水看了一眼满身泥泞,目露憨傻的百姓,又声泪俱下的说道:“我只是个凡人,我没有仙人那般神通。水妖威胁我,它要吃怀孕女子才能不发水患,我能怎么做?我难道置之不理,任由它发出水患淹没这些数以万计的无辜百姓吗?” “我虽然只是个河事所的少吏,但我既然拿了朝廷的俸禄,我就知道我得扛起来我应该承担的责任,我就知道先朝廷后自己。我不能拿别人的性命去喂水妖,但我也决计不能让秀川县万树百姓受灾。” “两害相权取其轻,我只能牺牲自己的妻儿去保住这些无数百姓……” 说这话的时候,孙平水还伸手指着那些围观众人。 对视之下,那些百姓竟纷纷羞愧低头,他们感动的垂泪,没想到孙书生竟是这么好的一个人,想到刚才自己心中骂过他,这些人就觉得内疚不安。 “大人,求你放了孙少吏,他是好人啊!” “没错,大人孙书生都是为了保护我们,求您开恩,不要抓他……” “孙书生没有罪,他有功的,大人不能抓他……” 人群之中忽的传出为孙平水求情的声音,而后这些声音越来越多。 见此情景,孙平水心中得意,在场的人这么多,自己的行为很快就会被传出去,届时吴大富别说治罪自己,他怕是还得给自己请功呢! 嘭…… 吴大富怒气上涌,一脚将得意的孙平水给踹到在地,呵道:“再敢蛊惑民心,老子现在就砍了你。” “他娘的你们有没有脑子?他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 吴大富看向那些同情孙平水的百姓,气的喊道:“本官不是书生,不如他这般会花言巧语,但本官为官多年,见过的歹徒比你们吃过的米都多,他要真是好人,不用你们说,本官自会放了他,但他是吗?” “本官不跟你们讲大道理,本官跟你们讲人性,你们觉得这孙子是好人?是你们的大英雄,是你们的保佑神?愚昧!” 吴大富唾沫横飞的喊道:“妻儿父母,此为人四至亲,妻儿更在父母前面,可见妻儿对于一个男子来说是何等重要。他说的倒是好听,可你们想想一个人连自己最亲的两个人都可以随意舍弃,他又怎么可能会在乎你们这些不相干的人?” “危难之际,保护妻儿至亲那才是人性。危难未至先将妻儿赶尽杀绝,这般狠毒凉薄,并非大义,只不过是有所利己图谋,比如现在,得尔等同情推崇给他自己铺路。” “本官不怕告诉你们,假如今日不将这畜生治罪,他日他要是掌了权,再有此等祸端,他舍弃尔等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毕竟你们还没他妻儿亲呢!” 吴大富虽是个粗人,但他通透啊!把孙平水这孙子看的明明白白。 真要是给这孙子请了功,那才是灾难呢! 今天他可以舍弃妻儿,明天就可以舍弃父母,舍弃朝廷,舍弃郑国,连人性都没了,还能指望他有德行? 吴大富气的额头青筋暴起,孙平水比那被仙人变做畜生的曹德水更可恶,更歹毒。 这就是有文化人的坏,他们坏起来坏事做绝不说,偏偏还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讲出义正言辞的话,哄得一帮百姓将他们奉为英雄,几句话蛊惑的百姓差点要从官差手中抢了他,真比不上坏的光明磊落的曹德水。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一语惊扰仙人心 第二百八十四章一语扰乱仙人心 “趁妖之危,你胜之不武,若非我伤重在身,你岂能赢我?” 鼍龙妖浑身千疮百孔,被玄玄子的飞剑镇在灵汇之处。 虽然身体不敢动弹分毫,但它仍不甘心的咆哮,若是它全盛之时,谁生谁死犹未可知。 玄玄子轻声呵道:“死到临头,你还不知罪?” “知罪?” 鼍龙妖冷哼一声,狂傲言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技不如人,是杀是镇我都认了,但于我定罪,你,凭什么?” “弱肉强食,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人食万物而满口腹之欲,我食人生存有何不可?” 鼍龙妖抬眼直视玄玄子,又言道:“你言我有罪,不过是因你是人。你在人族立场,私心定罪于我,而我又非人,凭什么守你人间律法?” 飞剑就在它头顶灵汇之处,剑气刺痛它的灵魂,飞剑往下两尺便可取它性命,但它仍旧无惧无畏,不甘屈服。 鼍龙妖眼中露出蔑视之色,不等玄玄子开口,紧接着说道:“天地万物,皆有生存之权,人有,我亦有。既然天地都给我等生存权利,你又凭什么以私心定罪我?本座今日可死,但你休想以人心定罪辱我。” 世间万物,鼍龙妖最看不起的就是人族,做尽掠夺之事,行卧言谈皆虚礼,枉为百灵之长,以人族规矩给它定罪,这比杀了它更让它难受。 可以杀它,但休想让它认罪屈服。 “问心无愧,道心无瑕,人心即天心。” 玄玄子不疾不徐,抚须言道:“你作恶多端,涂炭生灵,满身恶气,贫道定你罪责亦是顺天而为。” “笑话!” 鼍龙妖冷笑一声,言道:“你若私欲尽消,岂非已成仙人?然,你并非仙人,便是心中有私,既如此岂能代天行罚?” 鼍龙妖顿了顿,忍着浑身灼烧之痛,傲然道:“休说废话,今日败在你手,这条命尽管拿去。若要论罪,哼哼……你不够格。” “人道没有资格,天命可有?” 忽听背后传来洪亮浑厚的声音,鼍龙妖一回头,便看见那一身素色道袍的身影,背负双手在湖面悠然的踱步而来。 鼍龙,民间称为“猪婆龙”,传说是龙娶了猪做老婆生出来的,看它这般傲气宁死不屈,倒真有几分龙族傲骨。 “天命?” 鼍龙妖语气充满不屑:“若天命定我有罪,那我自该认命。可惜……你二人肉体凡胎,定不了天命……” “那你且看来……” 卜测轻呵一声,双手结印而后掌心推开,便见光华刺目,从他身上飞出一轮夺目圆环。 “这……这气息……” 濒死面不改色的鼍龙妖,忽的浑身颤抖,眼神巨变。 圆滚滚的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它难以置信,这种气息虚无缥缈,既有雷劫的强横难以抗拒之感,又有天道给予万物生机的柔和之力。 若是寻常妖物,定然不识这股气息,但它知晓,这股气息并非强大就可生出,乃是……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鼍龙妖大受震撼,身体被镇压难以动弹,心中却翻江倒海比濒死还要狂躁,无声的发出咆哮。 天命盘中生出鼍龙妖的生辰八字,卜测以神通组合,飞快回溯出鼍龙妖一生的功过善恶,一条一条的罗列而出,比它自己记得都清楚。 它遇妖吃妖,遇人食人,不讲善恶,不论是非,只求修为,无所束缚,行事毫无半分规矩底线可言。 收入天命盘,卜测呵问道:“妖孽,天命已定,你罪恶滔天,还有何话可说?” 这鼍龙妖有一千四百余年的修为,雷劫都未曾取走它的性命,可见它实力之深。 此次玄玄子能轻易拿下它,也是多亏它遭受雷劫之伤,实力不足一成,否则卜测和玄玄子怕是要合力才能斗上一斗。 鼍龙妖跟弊端明显长青翁等不同,也不是继承“家业”的花斑蟒妖可比,它的实力可是实打实的千年老妖。 “不可能,天道已毁,仙道已殇,世上怎会有你这般的存在?” 鼍龙妖摇晃巨大的头颅,在湖面上翻起波涛,但肉眼可见的波涛怎比它心中的洪浪凶猛? “难道……难道你是从那个地方出来的……” 鼍龙妖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惊愕的看向卜测,不等卜测开口,它又连忙摇头:“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那个地方?哪个地方? 玄玄子一头雾水的看向卜测。 卜测却是眉头紧皱看向鼍龙妖,这家伙似是知道很多事情。 天道已毁,仙道已殇?莫非与神道消失有关? 此话不难理解,但此事应是绝密,清徽山藏书阁中也只有寥寥几句的记载,只说神道突然断了传承,却未曾提过半句天道,仙道…… 鼍龙妖忽的激动的喊道:“我认罪,我认罪,是杀是寡我都认,求您告诉我,您到底是不是从那个地方过来的?” 卜测回过神来,眼中露出复杂之色,以这妖孽的罪责,天雷灭之也不为过,但它似是知晓很多隐秘…… 罢了! 一挥手,紫福禄从腰间飞出,葫芦口自动张开,飞出若有若无的金黄色丝线缠绕在鼍龙妖身上,紧接着葫芦内生出一股玄妙而又强大的拉扯力量,将鼍龙妖整个吸入紫福禄内。 “是那种力量……这就是那种力量……” 紫福禄闭口瞬间,卜测又听到鼍龙妖癫狂的喊声。 “卜兄……” 玄玄子回过神来,疑惑的看向卜测,他不明就里,但也感觉到这妖孽好像知道很大的秘闻。 卜测挥手道:“道兄莫急,此地并非说话之处。” 心中却是联想到,鼍龙妖语焉不详的说的“那个地方”总不会是他来的地方吧? 不怪卜测心虚,实在是鼍龙妖那话太有误导性。 不过,仔细一想,卜测觉得应该不是,他原来的那方世界,应该扯不上什么天道仙道。 但又一想,若是扯不上,他又是怎么来的? 越是想,心便越乱。 卜测默念清心咒,摒除杂念,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冷静。 鼍龙妖已被收入紫福禄内,定然跑不了,还是先善后眼前之事吧! 第二百八十五章 逼人疯魔自食果 二真人湖泊斩妖显圣,下柳村孙家再起波澜。 “二婶,二婶,不好了!!” 孙平水的堂弟冲到孙家大声喊道:“那当官要拿了堂哥下牢房……” 抱着小婴儿的孙吴氏踉跄走出,连声追问道:“怎么会这样?难道那湖里没妖怪?” 孙平安伸手比划道:“有啊!那妖怪老大一个,就跟一座小山峰似的,很是吓人。不过那妖怪已经被两个仙人收走了……” 孙吴氏气急败坏的问道:“别说这些,既然有妖怪,为什么还要抓你堂哥?” 孙平安恍然道:“哦!当官的说堂哥杀妻害子,泯灭良心,他的坏跟妖怪的事不相干,所以还是要治罪。” 刚到家门的孙林正好听到,他没想到他才几日不在家,家里竟出了这么大的变故。 “孽子,这个孽子啊!” 孙林怒急一跺脚,抓住孙平安问道:“人呢?当官的和你堂哥他们现在在哪?” 只要人还没进衙门,一切就有转圜的余地。 孩子再不成器,那也是自己的孩子,现在出了事,倾家荡产也得救啊! 孙平安伸手一指县城方向,说道:“他们已经往县城走了。这次堂哥恐怕凶多吉少,我看那当官的意思,肯定要砍了堂哥。” 孙平安说着摸了摸鼻子,羞涩的看向孙林说道:“二叔,您放心就算堂哥真死了也不要紧,我给您当儿子,我给你养老送终……” 孙林本来还能挺着,一听到这话顿时气的气血逆行,惨白的脸色登时通红,张着大嘴说不出来。 噗…… 孙林一口黑血呕出,五官登时歪斜,人直直的往后倒了下去。 孙平安与孙吴氏手忙脚乱的把孙林抬到床上,孙平水瞥了一眼孙吴氏怀中的婴儿,连忙后退拉开距离。 “哎呦,二婶我说怎么家里这么多事,原来是你还把这棺材子留着呢?” 孙平安惊恐的说道:“您不知道棺材子会害死全家吗?你看我叔被他克的都吐血了!我劝您赶紧把这东西处理掉。” 孙平安的话,让孙吴氏猛地一怔,低头看向怀中的亲孙子,越看越看着不对劲。 明明是亏了两个多月的不足婴,可这孩子看起来却比足月产的更要健硕。 白白胖胖,抱着压胳膊,甚至比起满月婴儿也不差多少。 从死人肚子里爬出来,还是不足月的孩子,怎么可能会长成这样? 孙平安小眼睛滴溜溜的转,看着孙吴氏变幻不定的神色,还想再说些什么,孙吴氏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推搡着他出了门。 孙平安一边跟孙吴氏拉扯,一边不放心的嘱咐道:“二婶,堂哥那边肯定是回不来了,您可要劝二叔早做打算。对了,二叔要是过继香火,您可一定要让他想着我啊!咱们才是实在血缘,我给二叔当儿子不亏!” 孙平安话还没说完,孙吴氏就重重关上了院门,但不妨碍他隔着院墙喊话。 听着里面没了动静,孙平安这才喜滋滋的掸着衣袖离去。 “真是天助我也!堂哥出了事,二婶再把那棺材子处理掉,二叔必然绝后。这么大的家业,不便宜我还能便宜谁?” 孙平安摇头晃脑的走着,好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好似孙林的产业已是他的囊中之物,孙平安正在心中幻想如何挥霍,忽的感觉后脖子一阵凉风吹过,让他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谷扭头后看,黄昏晚霞,小路空空,无人亦无风。 刚转过头,没走两步,余光又见“唰”的一下闪过一道朦胧黑影。 孙平安猛地转身,只见身后空空如也,左右看看别说人影,连个鸟的影子都没。 “难道我眼花了?” 挠了挠头,孙平安长出一口气,打趣道:“肯定是我太开心,所以看花了眼。妖魔已经被仙人抓走,总不会再出来一个吧?” 世间哪有那么多妖魔,他长这么大也才看到过那一个而已。 刚放下心,孙平安一扭头,忽见一张有些熟悉的青灰面容正对着自己吹气。 一股森寒腐臭气息在他鼻尖弥漫,让他顿时入坠冰窟,大脑空白,浑身麻痹。 “为何害我孩儿!!!” 青灰色面容,脸色狰狞,冲着孙平安森然质问。 这一声倒是惊的魂不附体的孙平安瞬间回了神,他嗓子不自觉发出惊恐惨叫。 “鬼,鬼啊!” 孙平安一边踉跄后退,一边惨叫道:“你别过来,仙人还未走远,你敢害人,仙人定不饶你。” “我那孩儿刚刚出世,与你无冤无仇,为何就不能给他一条活路?” 凄厉的声音,瞬间压过孙平安的惨叫,震的孙平安双耳出血,头脑昏疼。 孙平安听这声音熟悉,哪怕闭着眼,脑海也不自觉浮现刚才的鬼面,忽然惊觉,那……那张脸不正是孙平水的妻子吗? “堂……堂嫂?堂嫂饶命……我没害你孩子……” 郑小娥浑身黑气蒸腾,已是戾气横生,怨念滔天,哪里容许孙平安的狡辩? 她本就冤死,一口怨气未散成了怨魂,原本只想守在孩儿身边,护他周岁了却执念。 却是未曾想到,她死后竟然还有人不放过她的孩儿。 新仇旧恨,怨气难平,郑小娥已是控制不住这滔天的戾气。 噗…… 郑小娥化作一股黑风,从孙平安胸膛穿入,后背钻出,手中捧着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她一口将心脏生吞活吃,心中戾气稍减,身上黑气却更甚。 哪有天生的妖魔?无非是被逼到了极致,只得化怨念为戾气,以平心中恨意。 郑小娥化作黑烟飞走,面容呆滞的孙平安这才仰天倒地。 没了心脏的孙平安,还没立即死去,他眼睁睁看着天上火红的晚霞在他眼中失去色彩,他甚至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身躯越来越冰冷,越来越无力。 此正是:财迷心窍贪遮眼,丧了良心为银钱。谁知命运来捉弄,无福享受赴黄泉。 再说那孙吴氏,赶走了孙平安,便抱着亲孙子遮遮掩掩出了村,沿着河道一路前行,她以为遮掩了身形,无人发现,却不知就在她的身侧,她那被害死的儿媳郑小娥一直在身旁跟随。 第二百八十六章 天命不凡天佑之 哇……哇啊…… 婴儿的啼哭声,在狼藉河滩地中显得尤为刺耳。 天际残存的落日余晖,驱不散黑暗夜色,亦照不亮阴暗人心。 孙吴氏高高举着石块,对准了沙坑中的襁褓,眼中不忍与怜悯,逐渐被癫狂和恨意占据。 在孙吴氏眼中,坑里婴儿正在从亲孙子变成祸害全家的不详人。 都是这个孽种,害了全家,他没出生就克死了他娘,刚一落地又克了他爹,现在不足半日又克的他爷爷病重不醒,这个祸害,若是让他活着,岂不全家都要被害? 孙吴氏越想越恨,越恨越狠,她双臂颤抖,眼神阴毒,猛地就把手中大石块扔向坑内。 她发了狠心,一定要除掉亲孙子,所以石头直接对准亲孙子的脑袋砸。 这一下若是落实,孩子断无活命可能。 眼看婴儿就要被亲奶奶砸死,忽然平地生出一股旋风,飞速逼近坑边,竟将那西瓜大石头生生推开。 嘭…… 旋风散去,石头落地,距离婴儿足有一尺之地。 孙吴氏揉了揉被风沙迷了的眼睛,余光就瞥见本该惨死的“祸害”竟无半点损伤,惊讶顿被愤怒代替。 真是个祸害,死都能死出一股妖风来。 既如此,那就更不能让这孽种活下来。 孙吴氏转身又抱起一个比刚才更大的石头,又朝着亲孙子砸了下去。 “哼,我看妖风能刮几次。” 呼呼……嘎嘎…… 石头刚刚脱手,便忽的从蒲草丛中飞出成群的野鸭。 野鸭群似是受到惊吓,慌忙急促乱飞,直直朝着孙吴氏冲撞。 那刚脱手的石头,好巧不巧正落在乱飞野鸭身上。 惊恐的野鸭身子一抖,惯力使得石头改变落地方向,不仅没有砸中坑内婴儿,反而是砸在孙吴氏的脚上。 “啊……” 孙吴氏顿时跌坐在地,抱着脚疼的龇牙咧嘴。 石块落脚,尚且疼的她涕泪横流,她却不想这石头落在亲孙子头上,又该何等痛楚。 护在婴儿身前的郑小娥,抬眼左顾右盼,一脸茫然。 方才郑小娥看到婆婆要砸死自己的孩儿,情急之下忘记其他,本能把身体挡在孩儿身前。 万没想到,竟还有这般变故。 郑小娥想了想,平地生出的旋风,突然飞出的野鸭,都不是她能做到。 一次可以说是巧合,两次都如此怪异,若说巧合,未免牵强。 “卜兄,你何时出的手?” 隐匿身形的玄玄子有些惊讶的看向卜测,不是郑小娥,不是自己,那就只能是卜测。 可二人近在咫尺,他却无半分察觉,难道自己与卜测的差距已经这般大了吗? 卜测抚须轻笑:“道兄,我若出手,岂能瞒过你?” “也不是你?”玄玄子更惊讶:“还真能是巧合?” 卜测抬眼看向那棺材子,伸手指了指天,言道:“天命不凡者,天必佑之。此子身系郑国十年国祚,天不亡郑啊!” 闻听此言,玄玄子仔细看了看那婴儿,又看了看,却看不出端倪。 “究竟有何不凡?还请卜兄解惑。” 卜测的占卜算命之术,让玄玄子极为艳羡,不免生出探究讨教之心。 卜测也不瞒他,言道:“此子生于,戊子年,壬戌月,庚子日,乙酉时。福则福极,祸则祸尽……” 年月戊戌二土与壬子二水相克,两败俱伤之相,水又得日主坐下子水为帮,加之时柱酉金穿戌土枭,故此未生母先亡。 谷核时柱,酉金比劫夺乙木正财,又得日主庚金为助,因此父随母,后亡。 日主庚金为将星,庚金生壬水得金舆为照,聪明富贵,金车载之,得禄得权,掌兵受福。 但可惜…… 寡宿临门,入父母宫,为六亲不依,相克相离之相。 又逢时柱元辰大耗,则家门不幸,坎坷多灾矣! 此命格乃是两向极端之命,败来命难全,福来贵难言。 “啊!你这个孽种……” 孙吴氏踉跄起身,她目呲欲裂,狰狞怒吼着跳下沙坑。 “孽种,我不能让你害了我们全家……绝对不能……” 孙吴氏浑身颤抖,猛地上前掐住亲孙子的脖子。 砸不死,她还不信掐也掐不死。 “婆母,休要害我孩儿。” 郑小娥见状脸色狰狞,浑身黑气蒸腾,身形隐隐显化出来。 她顾念几分生前婆媳情分未曾伤孙吴氏分毫,岂料孙吴氏却半分不念血脉之亲,一而再再而三要害她孩儿。 既如此,那就死吧!!! “毒妇住手……” 郑小娥正要动手,忽听爆喝之声传来。 夜色中,爆喝如同惊雷,吓得孙吴氏不自觉松了手。 哒哒哒…… 马蹄声飞速靠近,正是吴大富带人赶到。 “孙吴氏,你给老子住手,亲孙子你都杀?你岂有人性?” 吴大富跳马跑来,一脚踹开孙吴氏,将婴儿抱入怀中。 听到婴儿沙哑嘤咛声,吴大富长出一口气:“还活着,幸好赶得及,不然真不知如何与仙人交代。” “还给我,让我掐死他。” 孙吴氏挣扎起身,癫狂的喊道:“让我掐死这个孽种,他克父克母,现在还克了他祖父,他绝对不能活,他活着会害死我们全家。” 吴大富呵斥道:“荒谬,孙家祸事你岂能怪在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身上?” 孙吴氏狰狞的喊道:“他是棺材子,是不详人,就是他克了全家,不怪他怪谁?他没出生,全家都安好,他刚生出来我孙家就遭了殃,这都是这个棺材子害的……” “放屁!你个老糊涂!” 吴大富爆粗口骂道:“孙家之祸,全赖你那不孝子,若非孙平水包藏祸心,杀妻祭妖,岂有今日下场?要怪就怪你自己没生个好儿子。” “大郑律法,凡溺杀女婴、健全婴儿者,绞。其家人同获罪,处以黥刑,流放三千里。毒妇,本官看你才是要克了孙家满门。” 郑帝改了那么多死刑,唯独这条留着,就知杀婴有多么不容宽赦。 孙吴氏脸色一白,不知悔改的辩驳道:“他不是健全婴儿,他是棺材子,是害死全家的棺材子……” 吴大富喝道:“若非孙平水害了他娘,他岂会棺中生出?这孩子手脚健全就是健全婴儿,你敢动手,本官定不能饶你。” 说着,便吩咐手下将孙吴氏拿下治罪。 孙吴氏挣扎道:“他是棺材子,他会害死所有人,这个孽种绝对不能活着……” 吴大富一脸正气的喝道:“哼,你怕,本官不怕。这孩子你不要,本官要,以后他就是我吴大富的儿子。” 棺中生的又如何?得仙人庇佑,自己又被仙人指点来收养他,别说是死人生的,就是骷髅生的那也是好命。 吴大富低头看着婴儿,白白胖胖好看的不得了,越看越喜欢。 “好儿子,老子给你取个什么名字好呢?得仙人赐福,仙人说你以后有大用,是叫你吴福好呢?还是吴用好呢?” 第二百八十七章 曾历千年赴东极 “啧啧,又来一个。” 白毛鼠抱着膀子,翘着二郎腿,打量着半死不活的鼍龙妖,戏虐道:“地上跑的,天上飞的,水里游的都齐了,快赶上宫廷的动物园热闹了。” 白毛鼠转身爬了起来,跑到鼍龙妖前,问道:“新来的,你造了什么孽被抓?” 一听这话,慵懒梳理羽毛的两只翠鸟顿时来了精神,连飞带跳凑了上来。 就连佯装冬眠的花斑蟒都竖起了蛇头,看向鼍龙妖。 深受重伤,又被磨去九成修为的鼍龙妖哪有心思搭理它,甚至连个眼神都欠奉。 没皮没脸白毛鼠一点也不觉得尴尬,人立而起背着手在鼍龙妖面前走来走去。 一边走一边上下打量说道:“看你伤的比奸淫掳掠的小长虫还重,应该罪孽更大,莫非你是吃人了?” 白毛鼠猛地转身看向两只翠鸟,笃定道:“还吃了不止一个。” 翠鸟被白毛鼠吓得一激灵,下意识缩了缩身子。 花斑蟒一甩脑袋冷哼一声,臭老鼠真烦人,没把新来的话套出来,还把它的底给翻出来,迟早吃了它。 看鼍龙妖还是一点反应都没,白毛鼠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刚来的都这样,一开始接受不了,慢慢就能想开了。跟着仙师除了没自由,规矩多之外其他的都是好处。” 白毛鼠又问道:“哎,你原来多少年修为?” 被吵得心烦,鼍龙妖掀起眼皮狠狠瞪了白毛鼠一眼。 白毛鼠瞪了回去,气势汹汹的说道:“瞪什么瞪?别看咱们都是被仙师抓了,但我跟你们可不一样。想当年,我可是一代妖王。” 鼍龙妖没说话,但它上下打量的眼神,却露出不屑一顾的神色。 看到这个眼神,白毛鼠感觉自己被侮辱。 握紧爪子,一副要干仗的架势,白毛鼠嚷嚷道:“你什么眼神?你不信?你有几年修为?本妖王当年可是有千年修为,说是一代妖王还谦虚了呢!” 白毛鼠不依不饶的说道:“看你顶多五百年,别看你块头大,要搁以前本妖王一个爪子就能打趴你。” 说着白毛鼠眼中贼光一闪,诱惑道:“不过,你也不用害怕。同时天涯沦落妖,本妖王不会为难你。甚至本妖王还会罩着你,当然你要做本妖王的小弟。只要你不惹仙师,这个小院本妖王就能让你横着走。” 鼍龙妖烦不胜烦,突然张口喝道:“滚!!” 烂船还有三斤钉,何况这是真正的千年大妖。 鼍龙妖虽然没了修为还受了重伤,但身体强横度在这摆着,它一张口,一股强横威压直接吹得嘴边白毛鼠毛发炸毛。 凌乱的白毛鼠当场呆愣,愕然无措。 随即“咻”的一下转身就跑,一直跑到了卜测关它的小笼子里,才拍着胸口大口喘息。 “你……你好大的口气!哼,本妖王不跟你一般见识。” 太可怕了,一声吼差点吼的它魂不附体,没了修为还这么横,有点惹不起。 “我要见仙人,我要见仙人……” 鼍龙妖状若癫狂大声呼喊,它必须问个清楚,只要能解惑,死而无憾。 待在笼子里,白毛鼠觉得自己又行了,嚣张说道:“哼,见仙师?你想得美!仙师岂是你想见就能见?尤其像你……” 话还未说完,混沌天空突然裂开,排斥的力量瞬间将鼍龙妖推了出去。 白毛鼠:“……” …… 满天星斗,夜色清凉。 山巅突兀生出的小院,无灯自亮。 玄玄子若有所思的看向鼍龙妖,随即起身言道:“卜兄,方才贫道见三十里外妖云笼罩,鬼气森森,定是有妖魔作恶。你在此审问妖孽,贫道先行过去查探虚实。” 每个人都有秘密,非要去探究,只怕伤人又伤己。 “道兄留步!” 卜测放下纸扇,倒茶说道:“事无不可对人言,况且以道兄与卜某的交情,难道还能信不过你?” 初来乍到,没有自保实力,担心被当成异类诛杀所以要捂着藏着。 现在,卜测已经没有这份担忧。 把茶杯推过去,卜测接着说道:“此中涉及玄妙,也需道兄共同参详一二。” 玄玄子爽朗一笑,端起茶杯示意道:“卜兄以诚待之,贫道却之不恭。” 卜测屈指一弹,一团光点射入鼍龙妖头顶。 浑噩的鼍龙妖眼中迷茫尽消,头脑清醒起来。 甩了甩头,鼍龙妖下意识的往卜测身前爬了爬。 “仙人,你真是仙人?你是从那个地方过来的?” 鼍龙妖喘着粗气,紧张的看向卜测。 玄玄子看了一眼卜测,问道:“那个是什么地方?” 鼍龙妖没回答,还是直直的看着卜测,对它来说没有什么比这个问题更重要。 卜测抚须沉吟道:“你从其他地方感受过卜某的气息?” 卜测想了想,鼍龙妖是在感受过天命镜的力量后才露出癫狂,而他是来了这方世界后才有的天命镜。 谷檐所以,鼍龙妖说的那个地方,未必与他想的地方一样。 “是。” 鼍龙妖急速问道:“这股气息我绝对不会认错……东极,你是从东极来的?” 这话问的鼍龙妖很矛盾,它又不相信,但又很想确定。 东极? 卜测与玄玄子对视一眼,后者微微摇头。 沉思后,卜测喃喃自语:“东极青华极乐世界……” 闻言,玄玄子问道:“卜兄,你知道这个地方?” “容后解释。”卜测神色严肃,身上威压一震,忙问道:“鼍龙,你细说因何得知东极?” 东极青华极乐世界,传说中为“青华大帝”“太乙救苦天尊”修行居住之地。 鼍龙妖气升腾,恶煞满身,怎么可能和太乙救苦天尊有关系? 最重要的是他来这方世界这么久,就没感受过神道气息,即便有也是才衍生出残缺不全的。 鼍龙妖前爪颤抖,看仙人这个反应可以确定,他真和“东极”有关。 “仙……仙人容禀……” 鼍龙妖被卜测身上气息压的喘不过气来,颤抖的说道:“小妖修行至今,有一千四百又余九十八年。其中近千年都是在赶往东极之路……” “等等……” 玄玄子打断鼍龙妖,问道:“你先说你如何知晓“东极”?” 他都不知道,一个小妖怎么知晓? 鼍龙妖看了卜测一眼,这才说道:“小妖未开智之前,曾在彭泽湖中生活,也算自在。后有一日,天地忽然惊变,天混地沉,惊雷阵阵……” 想起那日,鼍龙妖现在都心有余悸,简直就是天翻地覆,万物灭绝。 “那一日,湖中同族十不存一,陆地上更是凄惨,几乎万物不存,小妖侥幸活了下来,蜷缩湖底之际,又忽见天光刺眼,温度急剧升高好似日轮坠落,就连湖底也充斥刺目白光……” 鼍龙妖眼中露出惊恐,它喘息了好几口,才能接着说道:“那好似日轮之物,竟直坠入彭泽湖中,引得湖中地动裂变,转瞬间湖水蒸腾十之八九,小妖也被埋入地裂之中。” 那时它还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谁承想它又活了下来。 “后来,暴雨连下不知多久,又将小妖给冲了出来。当时小妖几乎濒死,就在此时却突然开了灵智……” 有了灵智就有了求生的信念,鼍龙妖凭着一口气坚持,竟慢慢恢复了些许。 湖底万物静籁,除了它之外,再无别的生物,它想活,可没有食物,也撑不了多久。 本以为开了灵智是希望,可面对困境,它更加绝望煎熬。 “就在小妖以为必死之时,忽见地裂之处有金光散发,小妖想着左右不过一死,过去或许会有生机,便耗尽余力爬了过去,跌入地裂。”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小妖再次醒来,不仅身躯伤痛全消,竟还觉得精力充沛,而那金光却不知所终。” “小妖遍寻之后,发现除了一面残缺大匾之外,再无别的东西。小妖就想,或许那大匾就是让小妖活下来的关键,此后小妖到人间查寻了许久,才知道那大匾上的两个图案是什么意思。” 卜测抚须言道:“东极?” 鼍龙妖微微点头,说道:“对,就是这两个字。” “小妖起初并不知道这两个字代表什么,后来……问了许多人后,才知晓“东”是一个方向。” 虽然不知道全意,但鼍龙妖觉得一半内容也差不了多少。 “残缺的大匾就能有这般大的能量,小妖觉得或许这就是超脱的契机。于是,小妖在有了些修为后,便顺流入海,而后一直东行……” “起初三百年,一无所获,小妖也曾想折返,但又一想何处不可修行?已经走了这么久,或许即将到达重点,这时候功败垂成小妖不甘心。” 于是,它又接着往东走。 “又过三百年,以小妖八百年的修为,在海中可日行万里,但仍旧未曾找到有关“东极”半点线索。” 回去,它不甘心,总是想着或许明天就到,万一就在前面不远呢! 已经跑了六百年,怎么能半途而废,让六百年时间功亏一篑? “这么想着,小妖又坚持了三百年……” 说到这里,鼍龙妖眼眶含泪,玄玄子还以为它终于到了,那是激动的泪。 谁承想,鼍龙妖叹息道:“九百年,整整九百年,仍旧不见“东极”身影,当时小妖已经绝望,天地再大也该有个尽头,九百年时间,小妖行进了何止万万里,可还是一点变化都无。” “当时小妖准备放弃,在附近着陆修行,可没想到就在那时小妖感觉到了变化。” “以小妖一千多年的修为,再加上在海中适应了那么多年,按理来说速度应该越来越快,断没有速度变慢可能,可当时小妖就是感觉到行进艰难……” 追寻,最怕没有希望,没有变化,现在有了变化,鼍龙妖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此后百年间,小妖明显感觉到身体越来越沉重,速度越来越慢,还隐隐有种压迫感,这种感觉随着越往前越明显,小妖当时就知道,这次肯定要到了。” 终于在历经将近一千年的赶路时间,鼍龙妖到了东极之地。 玄玄子看到鼍龙妖发愣,迫不及待追问道:“然后呢?你到了东极看到了什么?” 卜测的心也提了起来,有些紧张的看向鼍龙妖。 第二百八十九章 妖孽速速现原形 秀川县外东三十里与茂才县接洽之地,有一小镇,名曰“无双镇”。 无双镇名义上归茂才县管辖,但实则此地却是处于三不管地带。 概因无双镇山多林密,不适耕种,通行不便,少有人居。 “白白,数好了吗?是不是九十九件,为什么还没有雷劈我们?” 靠近无双镇的山林中,一黑一白两个毛团子趴在地上,扒拉一张长长的白布叽叽喳喳的讨论。 “你别吵,我刚才差点数完,你一吵我都忘了数到几了。” 白毛黄鼠狼气恼的说了黑毛一句,颠颠的跳到白布开头,指着上面画的奇怪图形重新数了起来。 黑毛黄鼠狼叹了口气,郁闷的看着远处火烧痕迹的树木。 “听说前几月这里闹了洪灾,这大火就是被雷劈引起的,咱们应该早点来。” 黑毛黄鼠狼闲不住的说道:“咱俩要是早来几个月,雷肯定就劈咱俩了,也不会白白浪费劈了大树。” “白白,你说那大神仙会不会是骗我们的?咱们可是一直按照他说的去做,怎么还没雷劈我们。” 别的妖孽谈之色变的雷劫,却是它们朝思暮想怎么也盼不来的。 白毛黄鼠狼随口说道:“大神仙怎么可能骗咱们,又没好处。” 说着,白毛黄鼠狼愣住了,它有些崩溃的看着布条上的图形。 “啊啊啊……” 白毛黄鼠狼突然大喊,两只爪子使劲挠头。 “臭黑黑,都告诉你不要吵不要吵,你还吵,害的我又忘记数到哪里了。” 九十九,这数字也太大了,人类真可恶,为什么要造出数数这种东西,太折磨妖了,真是太折磨妖了。 “为什么你不学数数?”白毛黄鼠狼气愤的质问。 黑毛黄鼠狼理直气壮的回道:“太难了啊!你道行比我高,当然应该你学。” …… 林中十二三岁的砍柴少年,一脸兴奋拿着柴刀左劈又砍,上蹿下跳的幻想自己成为说书人口中神通广大的仙人。 “等我石铁牛有了钱,一定要去大安找那位神仙学仙术。” 回想早上听说书人说的故事,石铁牛就一脸向往之色:“等我做了神仙,就给娘变出用不完的木柴,给爹变出吃不完的猎物……” “大安,为什么神仙在大安,要是在我们郑国就好了,这样我就能说服爹娘让我去找神仙拜师。” 一根手指灭了妖邪,一句话让大安皇帝登基,写一个字就能让一个县的人病痛全消,那位仙人可真厉害。 正在幻想说书人口中仙人变成了他石铁牛,忽然间看到前面一黑一白两个毛团团。 兴奋的石铁牛模仿说书人描述的动作,一手背后,一手伸出剑指指向那两个毛团团,大声喝道:“呔,何方妖孽,在本天命仙面前还不速速现出原型?” 黑白黄鼠狼愣了下,互相看了看,异口同声说道:“你傻啊!我们这本来就是原型啊!” “娘啊!妖怪,有妖怪!!” 石铁牛大喊一声,转身就跑。 黑白黄鼠狼被他凄厉的叫声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跟着他就跑。 “哪呢?哪呢?哪里有妖怪,你别吓我们啊!” 两只道行不浅的黄鼠狼一边跟着石铁牛狂奔,一边惊恐的左顾右盼。 “啊~啊~啊……别跟着我,别跟着我……” 石铁牛一看两个妖怪紧追着他,一边哭喊一边更卖力的狂奔。 两只黄鼠狼一看他拼命逃窜,更加紧追了,它们可不是擅长战斗的妖啊! 谷昽万一被别的妖怪抓住,肯定会吃了它们夺取修为。 “我俩路不熟啊!” 黑黄鼠狼一边跑一边说:“快跑,一会被抓住,肯定会被吃。” 这话听在石铁牛耳中就是“小家伙,快点跑,跑慢了吃了你”这种戏谑的催命符。 石铁牛痛哭流涕的喊道:“我臭,我不好吃,不要追我!我不玩了,我不玩了……” 黑白黄鼠狼好心提醒道:“不要说了,省点力气快跑!” 石铁牛听到声音就在耳边,左右一看,那两只妖怪已经追上来,左边一个,右边一个把他夹在中间。 “啊啊啊……” 石铁牛惊恐万分,感觉自己就要被妖怪“咬”到了。 嘭…… 慌不择路,哭的也没眼看路,石铁牛一下撞在大树上。 他速度又快,这一撞反击力量把他撞退两米,一下子坐在地上,眼冒金星,脑袋晃了晃就晕了过去。 两只黄鼠狼已经跑出去十多米远,见状二妖猛地停下,在地上拉出四道长坑。 管不管? 管个屁,妖怪都要追来了。 黑白黄鼠狼口不对心的跑了回来,白毛黄鼠狼炸毛警戒,黑毛黄鼠狼跳到石铁牛身上企图叫醒他。 “人类幼崽真是脆弱,逃命都能把自己撞晕。” “人类幼崽,你快醒醒啊!一会妖怪就追上来了……” 拿爪子扒拉了石铁牛几下,他毫无反应。 “白白,妖怪追来了吗?” 黑毛黄鼠狼一边扒拉石铁牛,一边紧迫的询问。 白毛黄鼠狼从树上跳了下来,疑惑的说道:“哪有妖怪?我没察觉到一点妖气啊!” 虽说它不擅长战斗,可毕竟也有五百多年的修为,不至于妖怪追到身边也察觉不出踪迹吧! 黑毛黄鼠狼蹲坐在石铁牛胸口,仔细感受了下,也说道:“我也没感受到,可是这个人类幼崽说有妖怪啊!” 平白无故,他总不可能骗它们玩吧? 白毛黄鼠狼跳到石铁牛身边,爪子摩擦下巴说道:“咱俩都没感受到,这个人类幼崽怎么可能感受到?” 黑毛黄鼠狼想了想说道:“他刚才不是说自己是什么天命仙吗?” 啪…… 白毛黄鼠狼一爪子打在它头上:“你傻啊?这个幼崽怎么可能是仙人,他差点把自己撞死。” 说着说着,二妖对视一眼,犹豫了下,又纠结了下,最后不确定的说道:“他说的妖怪……不会是咱俩吧?” 黑黑心虚的说道:“应该……也许,可能不是?” 它俩怎么可能是妖怪呢?不可能!不可能! 它俩不吃人不作恶,还这么可爱,怎么可能是妖怪! 饶是嘴硬不承认,但二妖心里却明了,怕是这幼崽真当它俩是妖怪。 静默了好一会,黑黑试探的说道:“要不,先想办法弄醒他?” 白白正要点头,忽然愣住,扭头看去,就见一上穿红罗宽袖衫,内套素纱百褶裙的美艳妇人翩翩走来,距离它们不足十步的距离。 第二百九十章 人妖动手狼劝架 “她把人类幼崽提走了……” 白白看着那美艳妇人提着少年离去的背影,总感觉有点不对劲。 “有什么关系?” 黑黑没心没肺的说道:“她不是说了她是幼崽的娘,幸好她没追究咱俩吓晕她幼崽。” 白白犹豫的说道:“她不怕咱们。” 黑黑不解的问道:“她为什么要怕咱们?咱们又不是坏妖。” 白白接着说道:“那么大的幼崽,她一手提着就走了。” 黑黑看向那美艳妇人的背影,惊叹的说道:“还真是,她的力气可真大,比王大娘的力气还大。” 当年大神仙让它們做好事,它们时刻牢记。 后来遇见一个很可怜的王大娘,它俩连夜上山抓了七八只又大又肥的野鸡,十几只又大又肥的兔子给王大娘送去,当时那王大娘也是一下子提着就跑。 那是它们见过最有力气的人,现在看来王大娘比起这个幼崽的娘差远了。 白白扭过头看向黑黑,郑重的说道:“刚才她都走到咱们身边了,咱们还没发现她。” 怎么说它们也是有几百年修为的妖,没道理一个那么大的大活人走到身边还没发现啊! 黑黑小爪子摩擦着下巴,想了想说道:“许是她身体轻,所以走路没声音,再加上咱们一心看着那幼崽所以没发现。” 说完黑黑还点了点头给自己肯定:“嗯,没错,就是这样。” “好了好了,你就别担心那幼崽了,人家是亲娘还能害他不成?” 黑黑说道:“咱们就差最后一件事就有雷劈,还是快去找找谁需要帮忙吧!” 想要化形,只有两条路,一个找人封正,一个就是雷劫。 找人的话,有风险不说,还得跟人纠葛什么因果报应,远不如雷劫来的简单干脆。 不化型的话,修为停滞不前,没有增长空间,不是老死就是被吃,所以还是得找雷劈。 一听这话,白白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兴奋的说道:“对哦,就差一件事就有雷劈了。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去找人啊!” …… 无双镇,唯一破败官道上一个男人拖着一个女人急切走来。 “哎呀,你慢点,我脚疼。” 面容美艳又带着些许庸俗风尘气的女子不满的跟男人说道:“歇一会,歇一会,你跑得再快,还能有人家飞得快?” 男人嫌弃的松了手,无语的说道:“不知道之前是谁着急,天不亮就催促赶路。” “不是我说你,你看看你现在还有一点大侠的样子吗?矫揉造作的真成大姑娘了?” 女人一听这话顿时就来了劲,脚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掐着腰指着男人吼道:“你还说我,是我想这样的吗?我堂堂狂刀侠客段青云,变成这样,怪谁?” “啊?当初你要是不找仙人告状,不就什么事都没有?” 说起这个,段青云的眼泪就止不住的流,想他堂堂一代侠客,没死在匪徒盗贼之手,却被困在女人身体里备受折磨,痛不欲生,天底下还有比更大的笑话吗? 男人听到这话,不服气的说道:“按你这意思这事还怪我喽?你想想清楚,当初要不是你嘴欠,能有这事吗?你嘴欠才是开端,你毁了我百年修为,我凭什么不能告状?” “要不是你,我现在应该跟兔兔有自由在的玩耍,不知道有多幸福。岂会如现在这般,都不敢回去见一见亲族。” 谷簫短期内做人挺好,但长远来说还是做妖好啊! 段青云怒道:“那你不找我不就行了?谁让你找我讨封?你不找我,我能说出那话吗?” “一个狐狸,天天兔兔、兔兔的,也不嫌给你狐狸爹娘丢脸。兔兔,兔兔保不齐早被炖了。” 啪…… 红狐狸把刀扔下指着段青云怒道:“你说我就算了,为什么要说我兔兔?你是不是又想打架?” 段青云撸起袖子,架着膀子喊道:“来啊!怕你啊?反正身体不是我的,打死打残都是解脱。” 红狐狸气道:“难道这身体就是我的不成?打啊!看看谁吃亏。” 眼看着一人一人妖从动嘴变成了动手肉搏,旁边草丛里钻出了黑白两个毛团团。 黑黑嘀咕道:“他俩打起来了,咱们过去劝架的话,算不算一件好事?” 白白沉吟道:“这太简单了,不算。不过……大神仙当初说是惩恶扬善,咱们俩过去问问,看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帮着好人打坏人的话,应该能算。” 二妖有了主意,对视一眼后,跳了出来。 “住手,你们别打了。” 白白喊道:“你们先别打,跟我说说咋回事,让我帮帮你们啊!” 段青云和红狐狸每个月都要来上几次,这会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劝架”。 红狐狸怒道:“你别管,他说我兔兔,我今天非得给他个教训不成。” 段青云叫嚣道:“哼,看看谁给谁教训,反正输赢我都不亏。” 白白一个闪躲跳开战场,又喊道:“哎呀,你们晚会再打,先跟我说说怎么回事,我好惩恶扬善。” 红狐狸和段青云都在气头上,打的难分难解,谁也没注意“劝架”的是个什么东西。 红狐狸边打边骂道:“在没有比他更坏的了,老色鬼,害了我的修为。” 段青云不服气的回道:“我再坏也没你坏,你个臭妖怪,好端端害我变成不男不女的怪物。” 两个怒气上来,一边叫嚣一边拳拳到肉,谁也不肯相让。 “停下……” 噗…… 黑黑大喊一声,扭头屁股对准俩人,一股黄烟喷出,臭气顿时弥漫开来,迫使俩人不得不停下捂住口鼻。 白白跳过来质问道:“你怎么放屁?” 黑黑无辜说道:“他们不停下,咱们怎么问清楚?” 臭气熏的二人作呕,怒气下头,红狐狸最先反应过来,连忙跳到段青云身边,抓着他的手,低声道:“别闹了,是妖怪。” 段青云这会也反应过来,冒着黄雾找到大刀,紧握在手中,低声道:“能打得过吗?” “能开口,能隐妖气,道行不低。” 红狐狸皱眉道:“你先走,我拦住它们。” 第二百九十五章 战力不强卜算子 铿噌…… 白骨妖抵挡不及,桃木剑直刺胸骨,发出震耳的铮鸣之声。 一触即分,白骨妖被横推出去,在空中翻滚数下坠落在地,又在地上倒退数步,每步陷入地下三分,这才勉强稳住身形。 卜测虽不如白骨妖狼狈,但也接连施展风遁之术才卸下反震之力。 一人一妖,莫不感到震惊,都没想到对方竟这么强。 看着下面的骷髅,卜测知道今天没以往那般好运,算是遇到真正的硬茬子了。 白骨妖低头看向胸骨的白点,卜测第一剑就打散它胸骨的气血之力? 虽说只有米粒大小,但对它来说,却是极其恶劣的开端,说明它第一层无坚可摧的防御已出现破绽。 白骨妖不敢再仗着引以为傲的防御无所顾忌,它双脚猛一踏地。 轰隆隆…… 大地震动,山崩土裂,随即一具具破烂尸妖如雨后春笋般争相爬出。 玄玄子眼神一凝,剑指一点,背后长剑飞出:“卜兄,这些傀儡贫道来应付,你安心诛邪。” 言罢,玄玄子直冲尸妖群。 卜测见状,桃木剑再次挥动,以风遁术迅速逼近白骨妖。 白骨妖不愿硬抗,一边退让,一边寻机绕后背刺。 “灵剑心中藏……” 看到白骨妖退让,卜测剑气陡然一缓,似是后力不足散掉三分。 果然,白骨妖看到有机会立马行动,双腿弹射如同炮弹直射卜测。 “聚因含道情……” 岂料,它刚一靠近,卜测剑气立成剑势,空中每一粒微尘,在剑势的裹挟下都成了凌厉的箭矢,齐齐击打白骨妖。 白骨妖顿觉中计,但此时已失去先手之机,若是后退转攻为守得不偿失,唯有冒着剑势拼着和卜测以伤换伤。 看到白骨妖穿过剑势硬冲自己,手腕一转,桃木剑再刺白骨妖的胸骨。 剑势如天星坠落,再次击中白骨妖的胸骨,让它拔高的身形陡然一顿,卜测则接着反震之力接连施展风遁之术,迅速拉开距离。 卜测自知短板在肉身防御上,他不可能自寻死路跟白骨妖近战肉搏。 白骨妖身上黑气猛涨,好不容易将剑势打散,却发现近前已无卜测身影。 啊…… 白骨妖怒急发出凄厉刺耳的咆哮。 它胸骨上的白点再次扩大,身上血煞之气又被卜测打散了一些。 “孽障,接卜某第三剑……” 卜测刻意提醒,引它来追。 白骨妖看卜测剑招未成,果然再次上头,以更快的速度冲了上去,不给他成剑的时间。 此地还有百姓居住,大战之下,怕是会祸及无辜,卜测引着白骨妖远离人迹,如此才好放开身手。 白骨妖本以为卜测会蓄力迎击自己,谁知自己一追,他竟放弃酝酿剑招,直接遁走。 顿觉自己被戏耍,白骨妖更加恼怒,爆发出急速力量,追击卜测。 若以直线速度比较,白骨妖的速度,卜测自愧不如,甚至可以说差距不小。 但此时追逐之间,白骨妖却连卜测一个衣角都碰不到,让它尤为恼火。 五行盾术,金、木、水、火、土,皆可为载,白骨妖的速度再快,也比不过卜测的变化快。 忽上忽下,忽东忽西,白骨妖眼看着几次伸手就要抓住,卜测就从另一个地方冒出来了。 “啊……卜测,你被无数百姓奉若真仙,难道就只会跑吗?” 谷斨卜测身形忽在下面树冠上浮现,身若轻鸿,飘然而立,一手背剑,一手抚须道:“能跑亦不失为一种神通。” 白骨妖凌空而立,看向卜测森寒道:“你引我离开,无非不想伤了卑贱山民,此地已荒无人烟,你若再跑,我就回去杀光一城之人。” 卜测手腕一抖,负剑便持剑:“如你所愿,卜某与你一战。” “一个坑里,我不会掉进去第三次,卜测受死……” 白骨妖话音未落,身形已冲到卜测面前。 “来得好!” 卜测举剑相迎:“剑心不可熄……” “神缘亦无倾……” 白骨妖就见平平无奇桃木剑,剑势如同遇油的火星,“轰”的一下陡然拔高,甚至比前面两剑加起来都强势。 “不可能……” 白骨妖难以置信,明明刚才一直逃跑,剑招中断,它也根本没给卜测酝酿剑招的时间,怎么可能这一剑凭空发出如此强横恐怖之威? 一边抵挡,白骨妖一边拼命一样,朝着卜测挥出一爪。 二人一触及分,白骨妖坠落在地,砸的大地震动,裂出半丈缝隙。 卜测也被一爪余威扫到,感觉胸口森寒刺骨的疼。 天命镜自动运转,戊土之力中蕴含的阳火驱逐卜测体内阴煞之气。 甲木之中蕴含的生命之力,紧随其后的修补体内伤势。 白骨妖猛地飞出,震散身上的灰尘树根。 它低头看向胸口,它的本体向来没有力量可以伤到,可此时竟然出现了细如发丝的裂痕。 虽然只有一道,但这对它来说,却是个极其危险的信号,这说明它在卜测面前,或许不是不死不灭。 卜测刚才是收了剑招,但不代表收了剑法。 剑心不可熄,只要剑心不熄,剑势即便看不见,也会一直酝酿拔高。 “第四剑,卜某收你一根骨。” “正义三尺剑,摒邪驻天京……” 此剑剑势如虹,仿佛真阳坠落,只是剑光便已驱散白骨妖身上恶煞之气。 白骨妖不敢有丝毫懈怠,它双爪舞的密不透风,身形急速倒退,企图以此消耗剑招之力。 嘭…… 它的速度快,但剑招更快,转瞬间便刺在它的胸骨上。 这一剑的碰撞的声音,便已震天动地,周围空间扭曲,好似幕布褶皱。 白骨妖如同皮球一样,在地上倒飞数十里。 嘎巴……嘎巴…… 剑光褪去,就见白骨妖一根胸骨一节一节的断裂,而后碎掉。 碎掉的胸骨中,冒出一股股黑烟,好似无数怨恨,但碰到剑气余威便立即消散,难以存留。 “怎么会这么强……” 白骨妖声音透着虚弱,它此时不禁后悔,真不该招惹卜测。 传言不实!传言误我! 传言只说他卜测是凭借算无遗策的占卜之能才能占尽先机,本身战力不算突出…… 它就是听信了这传言,才觉得凭借自己不在天机内,以及身体强横能轻松拿下卜测,谁知他剑术这般骇人。 第二百九十六章 知晓甚多不化骨 四剑,卜测仅仅用了四剑,就废了自己一根肋骨。 每一剑的威力都是成数倍的增幅,白骨妖已生惧意,它不敢再战。 “想走?卜某可没答应!” 眼看白骨妖要跑,卜测借以风遁之术逼近拦截。 “我打不过你,但你也拦不住我。” 白骨妖双手结印,身上散发出滚滚黑雾,转瞬间便以遮天蔽日。 “郑国境内,处处有尸骨,这里是我的天地。” 白骨妖仰头下颚骨张开,似是无声咆哮,一缕缕血红煞气争相钻出,而后坠入地下。 嘭……嘭……嘭…… 破土的声音接连响起,地上钻出一个个腐烂的尸骸。 血红煞气钻入其中,那些尸骸空洞的眼眶内便如同点亮红灯笼,它们疯狂的朝着卜测冲去。 白骨妖不惜消耗自身血煞之力,控制这些尸骸阻拦卜测,给自己争取逃跑时间。 转瞬间,地下钻出的尸骸已不下百数,而且随着黑雾遮天蔽日,还在不断的有尸骸钻出。 这些尸骸,身上挂着破烂的甲胄,手里拿着腐朽的兵器,看起来全是战死的兵丁。 卜测本想借风遁之术离开包围圈,谁知那浓郁黑雾冻结了此方空间,一丝风都无。 “收入凌霄殿,十方现光明……” “给我破!!” 卜测大喝一声,桃木剑抛出,化为射日箭矢,直冲云霄,刺破黑雾。 黑雾破了口子,还未来得及愈合,便见光芒如瀑布般倾斜而下,直接冲垮黑雾封锁。 剑气横扫,尸骸瞬间被粉碎。 这些普通尸骸,借助白骨妖的力量才能行动,此时光明出现,它们便如冬雪消融。 “孽障,你害人无数,卜某岂能让你逃走。” 卜测声音如天雷震动,惊的白骨妖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 白骨妖本来也不奢求那些尸骸能拦住卜测多久,它只是想要个逃走的时机。 只要不被卜测缠住,以它的速度全力逃走,卜测根本追不上。 它想的倒是美,可惜它漏算了,卜测就算不占卜,也还有脑子。 知道自己的短板,还能不取长补短?! 他的长处,除了八字算命,还有“奇门”“遁甲”。 奇门遁甲,合则窥天机,分则为神通,文可理政法,武可定千军。 白骨妖正当觉得甩开卜测要松口气之时,忽然察觉不对劲。 嘭…… 它还未来得及确认哪里不对劲,一下就被撞的倒飞出去。 抬眼一看,面前不知何时升起一座淡黄的虚幻山岳。 不用想也知道这定是卜测的手段,白骨妖此时不敢耽误时间,它没有硬碰,转身就往另一个方向狂奔。 嘭…… 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这边竟也生平地升出山岳。 再换方向,再跑,白骨妖不愿相信卜测能只手遮天,阻拦八方。 谷詤嘭…… 再次被撞回来,白骨妖哪怕不愿意,也得承认,卜测的手段的确骇人听闻,匪夷所思。 “要不要再换个方向试试?” 卜测于空中闲庭信步,飘然而来。 白骨妖气急败坏:“卜测,我从未想过招惹与你,为何你非要对我赶尽杀绝?” 卜测持剑而立,沉声道:“你是没招惹卜某,但你残害无辜,以人酿酒,恃强为恶,招惹了天道。” “天道?” 白骨妖嗤笑一声,不屑的说道:“你所谓的天道,存私不公,招惹灭世浩劫,以至自残不全,我所作之恶比起衪有云泥之差。衪而今尚且自顾不暇,漏洞百出,如何能罚我?” 天道其身不正,私欲未除,有什么立场,有什么资格判它为恶? 嗯? 卜测眼神凝了凝:“你似乎知晓甚多……” 白骨妖此刻只想离去,心一横说道:“卜测,只要你今日放我一马,我保证立即远遁他处,再不踏入郑国境内……不,我可以再不踏足中州。” 卜测回过神来:“卜某放过你,那谁来放过惨死在酒窖之内的冤魂?” “你……” 白骨妖气恼道:“为何你非要为那些卑贱人类出头?我杀他们关你何事?你又不是他们的爹。” 卜测一边暗自调息蓄力,一边说道:“若遇不良,不正之恶事人人不言不管,便是纵容凶恶,虽自身未为凶,但亦同为凶徒,助纣为虐。长此以往,人人为鬼怪,正道何存?天下何存?万民何存?吾亦何存?” “卜某侥幸踏上修行路,得天地照拂,享万物之灵,自当为天地除恶,护万物生存。” 做人尚且需知感恩,更何况是修行者!有多大的能力,就得承担多大的责任,否则上天能给也能收。 白骨妖知道卜测在运气,它也需时间调整。 它不甘心的说道:“我的实力你最清楚不过,我若存心作恶,不出一旬郑国境内可无一生还。” “人类为口腹之欲,可任意残杀猎捕万物。我酿酒的人,比起他们残杀的其他动物千分之一都不到,况且我也是为了生存,为何你就不饶我一次?” 明知打不过,再动手也只是挨打送死,所以白骨妖费劲下颚骨,只希望能说服卜测。 卜测言道:“今生残杀者,来世刀下魂。人作恶,自有因果轮回惩处。你行凶种下的恶因,遇见卜某便是自食恶果。” “孽障,休得再言,剑下受死!” 卜测呵斥一声,举剑出招。 “卜测,我好言相说,你不为所动反而步步紧逼,既如此,那我只得与你以命相拼。” 话音刚落,白骨妖便如同打开的烟雾弹,每一根骨头都钻出浓郁红黑煞气,转瞬间将它身形包裹严密,如同一颗巨大的烟球。 烟球迅速滚向卜测,烟雾直接化为丈长黑烟手臂,欲将卜测揽入怀中。 “神光射幽冥,人间邪消融……” 卜测爆喝一声,以七星剑诀最强一招,与白骨妖一决胜负。 此时桃木剑堪比任何神兵利器,光华摧残,炙热如阳,一剑刺出,仿佛天星坠落,仅仅剑气余威便横推一切。 剑光划过,山川倾倒,大地翻新,百里之内,妖邪无不胆颤伏地。 嘭…… 桃木剑射入黑球之内,发出惊天之暴,以摧枯拉朽的强横姿态,迅速将黑球切割。 黑球炸开,席卷四周,卜测也难以避免被这股强横力量反震出去。 第二百九十七章 背景骇人牵涉广 卜测刚刚稳住身形,便见一黑黢黢的头颅已冲至身前。 方才一剑威势惊天,白骨妖果断螫手解腕,放弃吸纳衍化而来的其他骨头,以保存本体换取生机。 这颗头颅,才是它真正的本体,不化骨。 五行盾术施展,卜测身形从地下钻出。 头颅锲而不舍,摆出一副要与卜测同归于尽的架势。 “九阳三奇艮锁阵,封……” 卜测大喝一声,九道金光冲天而起,随即封锁这方天地的虚幻巨山急速收缩。 三奇,乙,丙,丁,对应天上日、月、星,以此为阵,可借天威。 九阳为辅,烈焰焚烧助长丙火威势,正好克制至阴至邪的不化骨。 正在俯冲卜测的头颅,忽然转身朝着九道金光之一冲了过去。 它根本就没想过跟卜测同归于尽,摆出架势,只是想逼迫卜测让阵法运转。 阵法不动,它看不透,动了,它才有可能找到破阵之处。 金光之内,是一身高三丈有余的金甲大将,虚幻大山正是从他身体上衍生出来。 “就是这里……” 不化骨张开下颚骨,猛地冲向金甲大将。 只要打开一个缺口,它就能逃出生天。 看到不化骨冲来,金甲大将不为所动,甚至连一丝情绪都无,仍旧坚定履行自己职责,收缩阵法。 嘭…… 不化骨碰撞发出撞钟一般的巨大声响,它撞在金甲神将的护体神光上被挡了回来。 嘭嘭嘭…… 不化骨再三冲撞,一次比一次力气大,但每一次它都被挡回来,而且阵法已经收缩的越来越强硬了。 留给它的时间不多了,不化骨知道再冲不开,它真就没机会逃走。 “我就不信这阵法毫无破绽……” 不化骨心一横,再次猛冲金甲神将。 啵……啪…… 全力以赴之下这次终于将护体神光冲开,不化骨张口咬在金甲神将的脖子上。 咔吧…… 一口咬下去,不化骨磕到了自己牙齿,它愕然看向金甲神将。 难以置信,看起来高大威猛的金甲神将,竟这般软弱无能? 噗…… 吐口一口黄粉,不化骨威慑的看向金甲神将,谁料对方毫无反应,对它的威胁视若无睹。 “没有情绪?” 不化骨顿觉棘手,没有情绪它就只能弄死对方才能打开破绽。 不等它再次冲撞,金甲神将刚刚被撞破的护体神光,已经重新生成。 “孽障,不要再白费力气,你逃不掉。” 钧天之音,震动天地,卜测已提剑追来。 不化骨知道它已无逃跑机会,怒吼道:“卜测,你非要逼我跟你拼死之战吗?” “为天下,为正道,卜某何惧生死?” 卜测负手而来,他神色坦然无畏。 “好,你了不起,你清高,那你就为你的正道受死吧!” 不化骨顿时化为数丈巨头,黑烟滚滚,急速冲向卜测。 桃木剑挥动,剑光闪烁,一剑剑劈在头颅上,每一剑落下都震的黑烟消散几分。 眨眼间,已是劈出数百剑,但却没有一剑在不化骨上留下痕迹。 嘭…… 不化骨抓住机会,吐出黑烟如箭,直射卜测胸口,将他顿时撞飞出去。 噗…… 卜测一口鲜血喷出,一边举剑迎敌,一边催动阵法加速收拢。 打到现在,不只是不化骨狼狈,卜测也几乎用光了手段。 天命镜中甲木之力倾尽而出,修补卜测体内伤势。 但,不等他内伤愈合,不化骨已再次冲来。 它知道,它时间不多,如果不能在阵法完全压制下来重伤卜测,它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拼着全接剑招,不化骨也要给卜测一击。 不化骨再次冲来,卜测一边后退,一边将桃木剑甩出。 木剑化为璀璨黄光,以强横姿态刺中头颅。 不化骨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刺痛,这一剑,伤了它的本体。 但它已无后退之路,它任由木剑抵在头骨,不顾一切的冲向卜测。 “给我停下……” 卜测大喝一声,剑指指向不化骨。 指尖蔚蓝水色缠绕,一道水龙从他指尖飞出,猛冲不化骨。 天干壬水之力,倾巢而出,不遗余力将不化骨硬生生挡下。 壬水为生命之水,这是卜测保命的手段,但此时已不得不出。 肉身是短板,真让不化骨再次靠近,死伤是谁就不好说了。 壬水之强,如昆仑弱水,不可浮,不可越,将不化骨紧紧包裹其中,让它动弹不得。 “卜测,你欺人太甚……” 不化骨发出愤怒不甘的咆哮,忽然它迅速收缩。 嘭…… 不化骨以自爆分裂为代价,硬生生冲开壬水阻拦。 整颗头颅化为二十三快骨头,枕骨借着冲击力,直冲卜测。 卜测挥手化太极,以天命镜中卯木之力束缚枕骨。 刚刚镇压枕骨,紧接着其余头骨也冲了过来。 头颅分裂,力量减弱,但数量之多,等同不化骨的二十三个分身,让卜测应对狼狈。 额骨,顶骨从不同方向,一齐逼近卜测。 丑土,戌土再出镇压。 蝶骨,颧骨相继而来,卜测以子水,寅木束缚。 至此,天命镜中力量仅存辰土,但还有更多的骨头冲向他。 辰土只能镇压一个,卜测不敢轻易用处,只得以辰土化罩,将自身保护起来。 好在,阵法收缩压制之下,削减了这些骨头大部分力量,也已将收缩完成。 只要再等一息时间,阵法就能完全收缩到压制不化骨。 但这一息的时间,不化骨却不会给卜测。 额骨,上颌骨,冲入辰土中,以完全自爆为代价,直接破了卜测的辰土防护罩。 眼看着其他骨头,带着滔天怨念,无尽恨意袭来,紫福禄飞出,迅速膨胀,葫芦口吐出阴阳旋涡,将这些冲过来的骨头尽数吸入其中。 此时其他骨头也已冲破束缚,刚一冲来,也被紫福禄一个不拉全部吞下。 不化骨进入紫福禄内,迅速整合,再次融为一体,对抗那镇压的巨大磨盘。 嘭嘭嘭…… 紫福禄不能压制不化骨,身躯不受控制横冲直撞,忽大忽小,竟隐隐有裂开的趋势。 “镇……” 卜测不遗余力催动阵法镇压。 阵法如同大山,将紫福禄裹在其中,但这只能限制紫福禄的冲撞,对于其内的不化骨镇压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卜测连忙改变阵法,化九阳三奇艮锁阵,为三奇六仪天武化煞阵。 以天威,天武,天德,天庭为克,以天牢,天网,子狱为镇。 紫福禄的吞噬不在卜测计划内,它是看到主人遇见危险,主动献身。 此时,紫福禄冲卜测释放出痛苦,难以消化的信息,它快要被撑爆了。 阵法镇压后,情况有所好转。 紫福禄浑身金光灿灿,它迫不得已只能用功德之力来消磨坚硬的不化骨。 浑厚的功德之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耗。 紫福禄内的不化骨,不知这是个什么地方,但它知道,这是极度危险空间,若不及时冲出,怕是这辈子都被机会出来。 随着功德之力的消耗,不化骨像是被绑上了粗重的铁链,行动受到束缚,力量有所减弱,但这种危险的信号,让它更加的癫狂起来。 卜测修为几乎耗尽,天命镜也差不多,他大脑飞速运转,思索如何帮助紫福禄。 不化骨太强了,若是任由它这般冲撞,紫福禄就算不毁掉,也会受到不可逆的损伤。 忽然,卜测看到腰间的挂着的腰带。 这是紫福禄顺走的炎帝腰带,就算普通麻布能被炎帝使用许久,应当也有三分神力在。 事到如今,任何办法都得尝试。 卜测将腰带甩入阵法,以炎帝腰带束在紫福禄身上。 紧张的看着紫福禄,就见忽大忽小不受控制的紫福禄,慢慢安定了下来。 “有用?” 卜测心中一喜。 紫福禄疲惫的给卜测信号,炎帝腰带的确有用,让不化骨不敢再挣扎,但是它还是很难受,它消化不了不化骨。 紫福禄身上缠绕的功德之力,迅速见底,海量的功德消耗,让它身上神光都黯淡下来。 “卜兄,贫道来助你一臂之力……” 玄玄子如救星降世,他直接冲到紫福禄面前,掌心对准紫福禄,将自身功德之力毫无保留的贡献出去。 加上玄玄子的功德之力,紫福禄这才好受了一些,至少不会随时想把不化骨吐出来。 一切尘埃落定,卜测才长出一口气,苦笑一声,这次真是啃到硬骨头了。 看来,人还是得量力而行,有多大能力办多大的事。 卜测拱手道谢:“道兄,这次多亏有你,否则贫道这法宝,怕是要废了。” 玄玄子也颇为狼狈,摆手道:“你我之间何须客气?除魔卫道,乃我辈修士不可推卸之责。” “说起来,郑国也在我清徽山庇佑之下,卜兄除此妖魔,正是帮了清徽山的大忙。所以,这个人情,该是清徽山欠卜兄的。” 虽然隔得远,但玄玄子也感受到了这边战况的激烈。 依那不化骨的战力,若真是清徽山出手,怕是不折几个真人摆不平这事。 “哼……” 二人席地而坐,正在修养,忽听一声冷哼从紫福禄内传出。 “卜测,我今日输了,但你也没赢。” 不化骨幽怨的说道:“我是打不过你,但你也杀不了我。” “你手段尽出,不过才镇压我,而我之上还有三位犹胜于我的兄长,待他们知晓你镇压我,定会寻你报仇,搭救于我,届时你死路难逃。” 不化骨此时不好过,它感受到一股令它难以反抗的圣力,所以动弹不得,但它却不甘心镇压于此。 玄玄子气笑了:“阶下之囚,还敢猖狂?” 卜测抚须道:“你说这些无非是想威慑卜某放了你,不过你枉费心机,卜某择善固执,岂能被你威胁?!” 费了半条老命才镇压它,卜测若是愿意放它一马,何须战到这般狼狈地步。 不化骨与其他妖物不同,它天生为邪,教而无教,根本不会改好走正道。 “今日我为阶下囚,但来日你们也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 不化骨嚣张的说道:“我三哥黄风大圣,坐一朝王庭,掌一方乾坤,饲一国人类为食,有通天之能。我来郑国三年,不过杀了千数人,你便如此饶不得我。我三哥可是每顿要吃百人,你敢去对付他吗?” “我二哥乔柯摩倻,创释迦无欲宗,十大亲传有翻江倒海之力,还有十六弟子,各个战力非凡坐镇一方。他广纳门徒,收人,妖,鬼,怪弟子万万之数。就连这郑国都有我二哥的弟子门徒,不远处的凶罗,更是有他十六弟子之一,今日你镇压我,来日祸端,你如何应付?” “还有我大哥,它独掌妖国,乃是天下妖王之主,天下妖类皆为它的臣属,天道破损,我大哥仍旧安然,它的实力非你等可以想象。今日你不放我,来日人妖之战,你能承担后果?” 嚣张的语气,没有露出半分虚假。 卜测眉头跳了跳,该说不说,不化骨说的确实骇人。 看向玄玄子,二人对视一眼,玄玄子面目凝重的摇了摇头,他也能听出不化骨没说假话,但是他真不知它说的这三位是什么存在。 如果它那三位兄长,不是把不化骨给骗的深信不疑,而是真如它说这般,那确实棘手。 卜测抚须沉吟,怪不得这不化骨知晓甚多,如此也就能说得通了。 不化骨听不到外面的动静,它看卜测半天不说话,又开口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在考虑把我放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吃个桃桃补元气 山顶小院,彩霞笼罩,氤氲弥漫。 两个如仙如圣一般不食人间烟火的修行人,正一人捧着一个硕大的桃子不顾形象的啃食。 “卜兄,依你之见,那妖骨所言有几分真?” 不化骨的话,已经超出他的认知,忍不住再三确认。 卜测一边控制星辰之力修补自身元气,一边细嚼慢咽吞下桃子,才说道:“怕是所言不虚!” 以鼍龙妖的速度,赶路千年才到达东极,可想而知这方世界有多大。 郑安两国,在这方如沧海一粟,在他们未曾听闻的地方有白骨妖说的情况,极为可能。 卜测神色严肃,本以为鼍龙妖贡献的情报,已让他窥得天道巨变端倪,现在看来距离真相还差的远啊! 玄玄子费解道:“卜兄可算的那妖骨来历,它有何玄妙,竟能与那等妖魔为伍?” 那不化骨的确厉害,但相比较它说的那三位结拜兄长,又显得平平无奇。 凭什么,人家那么大妖跟它结拜? 不化骨不在五行中,摒弃六道外,寻常难以卜算其因果。 不过,此时它已被紫福禄镇压,在卜测的世界内,他自有办法算出它的来往。 卜测看向紫福禄,故意漏开屏蔽,让其内不化骨可以听到他的话,这才将卜算所得娓娓道来。 一千三百年前,当时王朝为求安定,常以人族奴隶献祭天地。 尤其大战前后,献祭奴隶的数量可达万数。 献祭手段又极为残忍,多为放血,肢解,活焚等血腥的虐杀,万人惨死可想而知其中怨气有多深厚。 怨气凝聚不散,机缘巧合之下竟生出灵智。 这灵智携滔天怨念,附于白骨之内,而后修行数百年,将万人尸骸尽数炼化,修的不化骨。 传闻中,不化骨不死不灭,可与天地同生,如今不过千年,便有如此修为,岁月流长等它成长起来,怕是真仙也难以匹敌。 或许这就是那三位大妖看重它的原因之一。 不化骨压下心惊,故作轻松的说道:“卜测,你算得出我的来历,却不知可算得出自己的结果。你不放我,便是与我三位兄长为敌,有这手段,不如先预测一下自己的下场。” 到现在不化骨还在威胁卜测,执着于让卜测放了它。 卜测抚须道:“生死各安天命,卜某的下场不劳你费心。不过,你既然断定卜某灭不了你,还这般执着出去,想必是有什么筹谋待做吧!” “哼!” 不化骨冷哼一声:“休想套我的话,有能耐你自己算去。我倒是不信,天下万物能被你卜测一人算尽。” 说完,不化骨便不再言语,自动封锁六识屏蔽卜测,免得被他花言巧语蛊惑心智。 看到卜测再次封锁紫福禄,玄玄子才道:“卜兄,这妖骨的筹谋,可能算出一二?” 卜测摇头苦笑:“能算出它的来历,乃是基于它自身气息以及骨相。至于它的筹谋,它无心,无脑,想算出来却是难啊!” 尤其是现在天命镜力量几乎耗尽,再加上天道残缺,以及不化骨的特殊性,卜测暂时也只能半算半推断出它的来历。 玄玄子不在纠结此事,转而看向桌上桃木剑,言道:“卜兄这把木剑很是奇特,似是比贫道蕴养了近百年的陨铁佩剑还要坚韧。奈何,贫道眼拙,看不出其中玄妙。不知卜兄可否解惑一二?” 玄玄子怎么看,都觉得这只是一把普通木剑,没什么灵性,比起他的佩剑看着就差了不少。 可方才之战,桃木剑的出彩却是让他大开眼界,那般惊天剑势,别说木剑,就连他的陨铁佩剑怕是都承受不住,可这把木剑就是毫无损伤,让人着实看不透。 卜测抚须笑道:“也无甚玄妙,不过是卜某闲暇之时,修剪这颗不开窍的桃树树干,随手制作出来。要说坚韧,大抵是因为卜某以五行之力蕴养过。” 当时修剪下来,卜测就是觉得好歹吸收过那么多灵气和星辰之力,扔了浪费,随手削成一把桃木剑,谁承想竟这般坚韧。 别说玄玄子,卜测自己都有些惊讶。 玄玄子看向毫无灵性的桃树,咂舌道:“真是奇了,一颗毫无灵性的桃树,其果,其干,竟都这般不同凡响。果真应了那句,痴母孕出麒麟儿。” 这颗桃树,说平凡却又神异,说神异却又平庸,不亏是卜兄的桃树,跟他一样让人难以琢磨,难以看透。 又吃了两颗桃,修养了一下元气,卜测挥手招来紫福禄,从中倾倒出石铁牛等几个被不化骨抓起来酿酒的人。 也是他们运气好,不化骨酿酒要用活人,他们才被抓来不久,只是浸泡酒中除污,还未惨遭毒手。 检查了一下这几十个人,确定都是酒醉昏迷,并无大碍,卜测说道:“要劳烦道兄辛苦一趟,将他们送个去处。” 他们要是醒着,卜测倒是可以让豆兵送他们,奈何他们都在昏迷,此地距离无双镇又颇远,豆兵没有神志,怕是会出差错,所以只能劳烦玄玄子。 “此事贫道来办!” 玄玄子说罢,一甩衣袖,卷其这些险些被酿成酒的可怜人离开小院。 玄玄子离开,卜测也没功夫休息,拿起紫福禄又倒了倒,段青云以及三妖率先被倒出来,接着还有“服刑”的众妖。 众妖与不化骨不同,它们并非天生邪恶,还有的教。 此次也可借两只黄鼠狼,给它们立一个榜样,不是只有作恶才是妖类修行之路。 黑黑瘫在桌子上,气息微弱,眼神迷离,它的情况最惨,其次是红狐狸,伤的也不轻。 段青云虽也有伤,但并不严重。 好歹是狐狸的妖身,虽然锁了修为,但身体强韧度还在,一时半刻还能撑住。 情况最好的是白白,它体内煞气在紫福禄已经自行消除,内伤它自行修养就可痊愈。 白白环顾一圈,看到卜测后,最先反应过来,激动的喊道:“大神仙……” 它想说有大神仙在,黑黑或许就有救了。 但白白还没说出口,被它一声喊回过神的段青云就“嗷”的喊了一嗓子,声音都因为过于激动而劈叉了,这一嗓子直接把白白的话吓丢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点破迷雾寻不凡 “我可找到你了……” 段青云大喊一声,不顾伤势,一个滑铲扑倒在卜测脚边,抱着卜测的腿,哭的梨花带雨,凄凄惨惨,我见犹怜。 “九年了,自从上次分别整整九年,你知道我这九年怎么过的吗?” 段青云涕泪横流,神色之复杂,一言难尽。 他委屈,他憋屈,他还压抑着愤怒和痛苦,以及看到卜测后那种遇到救赎的满怀期待和欣喜,这复杂又精彩的情绪,让一众萎靡的妖瞬间精神起来。 段青云仍旧喋喋不休的哭诉道:“早知道分开这九年这么痛苦,当初我说什么也得跟着你……” 当初他刚变身只觉得新鲜,万万没想到做女人会这么难受,会这么痛苦。 早知如此,当初说什么也得缠着活神仙给他变回来,也不至于让他堂堂一代大侠,饱受摧残至此地步。 本来在紫福禄吞下不化骨,与其对抗之时,饱受摧残,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众妖,看到这一幕,忽然就来了精神,一个个眼神精彩,竖着耳朵注视这边。 这个如仙如圣,算尽天机,神通广大的男人,还有这样一段往事? 它们……好像……吃到什么了不起的瓜了! 甚至眼神迷离的黑黑都强撑着睁开了眼睛,歪着脑袋,斜楞着眼睛打量这一幕。 大神仙……还有这回事? 段青云还不自知,接着说道:“分别九年,我有八年都在找你,每天做梦都希望能再遇见你,为了追寻你的脚步,我走遍山南地北,走遍了安郑两国……” “你这是作甚?” 卜测看着哭哭啼啼的段青云,头疼的说道:“事有因果,话有端由,当初你被酒色所累,一时口快错封狐狸为名妓,改换它的性别,损了它的道行,又与它苦战不休,互说艳羡对方,这才有卜某出手互换你与它的身体,了却你想做女人的心愿,它想为人的渴望。” “你两个夙愿得偿,何以这般痛苦姿态?” 吁~ 听到这话,众妖这才明白始末,不由得心中长嘘一口气。 就这?就这不能说清楚,整的那出它们还以为仙师也混迹红尘呢! 一惊一乍,搞得它们心情一起一伏,还以为看到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呢! “切……” 忽然一声传入众耳,循着声音看向角落的白毛鼠。 大家都在心里“嘘”这家伙竟是嘴快发出了声音。 白毛鼠回过神来,顿时一惊,下意识的捂住嘴巴,站在在笼子里瑟瑟发抖。 段青云连忙磕头认错:“仙人,我错了,我真是嘴贱该打,我不该逞一时口快轻薄女人。” “我做了一辈子男人,真是不知做女人会那般难受,这九年来,我日日夜夜都在反思,如今我是真的知错了,还请仙人您收回神通,让我们换回来吧!” 段青云真的知道错了,女人看着虽好,当初他玩弄不知怜惜,这些年他自己做了女人,才体会其中辛酸,其中痛苦,不亲身体会一下,永远不知其苦。 红狐狸一脸纠结,能换回自己身体当然也好,但是它也不愿意要个女人身体啊! 它们妖类跟人不一样,人寿命有限,就算难受顶多也就难受几十年,至多不过百年。 而它们妖类,修行起来,寿命悠长,没有意外的话,活个千儿八百年没有一点问题。 看段青云不过九年时间,就从一代大侠成了这个样子,它要是顶着这个身体活千儿八百年,那它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卜测抚须长叹,看段青云神色,他的确是知错了,可惜他运气不好。 刚刚经历一番大战,卜测天命镜力量已空,这会他也没办法帮他们换回去。 想到这一人一妖的八字,一个孤鸾寡宿,一个阴差阳错,或许这就是命定之数。 一人一妖命中都有生死之劫,地网天罗,难以逃脱。 巧的是,这一人一妖的命数又极为相合,本来避无可避之劫,二者相遇互帮互扶,劫难还可反化成祥。 段青云的劫,而今已有化开趋势,但红狐狸的劫还未到来,所以就算卜测天命镜未空,此时也不适宜给他们更换回来。 在段青云眼巴巴的期盼中,卜测起身负手沉吟:“狐狸讨封遇醉汉,既是劫难也是缘。生得妖身做人难,须眉怎把钗裙穿?命中定数忽生变,颠鸾倒凤顺序乱。本是天命来安排,何不顺势把命验。阳错阴差非是劫,勘破迷雾寻不凡。” 每次选择都是一次变故,每次变故都是一条全新的路,与其执着懊悔,不如顺势而为,在逆境中抓住考验,走出非凡之路。 段青云不知所措的问道:“您……这是何意?” 红狐狸似懂非懂的沉吟,脑海灵光一闪而过,它好像抓住了什么,但又不甚清晰。 白毛鼠忍不住插嘴道:“你们两个真笨,仙师是在给你们指一条明路啊!” “人生来就是人,妖生来就是妖,便是变幻出人形,也不是真的人。人跟妖有本质的不同,天地规则对于人和妖也是不同,你们两个人变妖,妖变人这是天大的机缘,两个傻子,这么好的机会都不知道抓住,还想着换回来,现在换回来你俩什么都没得到。” 白毛鼠痛心疾首,它真恨不得自己去跟他们换换。 “求仙人指点迷津。” 红狐狸连忙跪下,爬到卜测面前。 卜测抚须言道:“你做人执着享受,他做妖执着痛苦,你修行未进寸步,他武艺逐渐荒疏,九年来一无所得。” “修行之道,殊途同归,但天地规则,对于人妖却是各有不同,体悟其中,参悟大道,或可成就不凡之业。” 人为万物灵长,修行条件得天独厚,红狐狸有修行经验,有幸入了人身,若是修行起来事半功倍,或可参悟大道有非比寻常的收获,可惜它没有。 红狐狸的妖身,强悍非常人可比,又有修为在内,若是段青云借此习武,怎知没有机缘以武入道?!可惜他也没有,他只注意到曲线玲珑,波澜壮阔的负担,自困于痛苦之中。 “我懂了……” 红狐狸大喊一声,眼中逐渐生出亮光。 对于它来说,这的确是个机会,可惜它之前太过狭隘,忙于享受,又觉得身体不是自己的,修行的功力也不是自己的,所以白白浪费了这天大的机缘。 确实,道行或许不是自己的,但感悟是啊!只要境界达到,就算换回身体,何愁不能重修? 以武入道,以武入道? 段青云激动的颤抖,他也能入道修行,肆意逍遥? “哎呀……” 段青云右拳砸在左手,懊恼不已。 刚进入这个身体,他就知道上下其手,享受其中,后来便因他人眼光陷入痛苦之地,完全忘记了这个身体可是真真切切妖怪的身体。 这个身体的强横度,还有其内的道行,若是用于刀法之中,定能让他参悟出非同一般的绝世功法,可惜他完全忽略了这一点,自从进入这个身体,他就没好好练过武艺。 这么好的机会,他竟一点都没珍惜。 “那……” 段青云看向红狐狸,商量道:“要不然,先不着急换回来?” 红狐狸说道:“就是你着急,着什么急,过几年再说呗!” 说着,红狐狸看向卜测,小心翼翼问道:“仙人,过些年,我们身体还能换回来吧?” 第三百章 讲经圣光补道伤 第三百章讲经圣光补道伤 卜测抚须言道:“卜某这里有一桩大功绩之事交由两位去做,完成此事,莫说元神复位,便是超脱得道亦无不可。” 自不化骨透漏它那三位兄长后,卜测便知将来定会再有浩劫席卷人间,此时就该着手布局以便应对。 棋子不在乎大***死老将的未必不能是过河小卒。 这一人一妖八字特殊,不用起来,岂不浪费?! “超脱得道?小妖能吗?” 红狐狸听到这话,呼吸急促难以自控,它又紧张,又期待,又有些难以置信。 超脱得道,说来简单,但却是它连想都不敢想的,多少千年大妖都做不到,它一个小小狐狸精又凭什么? “为何不能?” 卜测言道:“它山之石,亦可攻玉。天生之才,必有其用。天下生灵何其多,你能开灵智,踏修行路,已是脱颖而出,莫要妄自菲薄。” 红狐狸听着“蛊惑”之音,双手握拳,激动不已,但还是不自信的说道:“可是,小妖只是一只小狐狸。” 没有什么过人的智谋,也没有惊人的家传背景,能偶然开智踏入修行,它都觉得是耗尽了这辈子的好运,以至于后来倒霉透顶遇见段青云这个坑货。 卜测一甩衣袖,掷地有声的说道:“在鸟终为凤,为鱼当化鲲。唯有志不灭,方可掌乾坤。” 唯有志不灭,方可掌乾坤!!! 段青云热血上头,眼睛冒着红光,豪气凌云的说道:“仙人,有什么事您就吩咐,上刀山下火海,我段青云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身体可以变成女人,但男儿大丈夫的志气不能灭。 没有机会就算了,现在仙人把天大的机缘放在面前,他要是还不为所动,那就真成居家小娘们了。 红狐狸还在回味这两句话,见到段青云表态,也连忙说道:“仙人,小妖也是,单凭您的吩咐。就算是狐狸,小妖也要做能压得住老虎的狐狸。” 嗬嗬……嗬…… 卜测的话,不止段青云两个激动,就连垂死的黑黑也感觉热血沸腾,但它伤势严重,一激动牵扯了伤势,眼看着有出气没进气。 白白跳上桌子察看了下黑黑,发现黑黑已经在倒气,就快不行了,连忙哭喊道:“大神仙,黑黑快不行了,求您先救救黑黑……” 卜测转身走到石桌前,剑指一点,给黑黑度入他最后的甲木之力,延续黑黑的生机,封住它最后一口气。 虽然封了最后一口气,黑黑不会立即死掉,但也坚持不了太长时间,根本熬不到他恢复天命镜的力量。 况且黑黑是被至阴至邪的恶煞之气所伤,它现在没了内丹没了道行无法抵抗这股恶煞之气的不断侵蚀,就算卜测能施展祝由术,怕是也未必有用。 归根结底,还是在失去内丹上。 可惜,它的内丹被不化骨炼入体内,卜测暂时无法帮它取出,想来不化骨也不会自己吐出来。 卜测眼神扫过“服刑”的几个大妖,它们一个个道行不浅,倒是都有内丹。 可惜,它们的内丹已经被紫福禄给磨没了。 唯一有内丹的白白也有伤在身,以命换命,跟没救有何区别?更何况现在也没到最后关头。 卜测脑海不断思索,或许只有这样做,黑黑才有一线生机。 “尔等坐下听好,吾传经救治尔等!” 每次传经都有神异,希望这次也可有奇效出现,保一保这为救人濒死的良善之妖。 传经? 这边三妖一人不明所以。 仙师要讲道? 那边几个大妖倒是听明白了,顿时激动起来。 尤其是白毛鼠和花斑蟒,它们太知道仙师讲经的神异了,一言出则道韵生,有幸听一次,便能收获不凡,终身受用。 白毛鼠和花斑蟒,连忙正襟危坐起来,一个个神色难掩激动,期待的看着卜测。 看它们这样,鼍龙妖也不免期待起来,它自行猜测卜测来历不凡,心想仙师所讲应当是仙界真经,若能领悟一二,或许能抵上千百年苦修。 不顾伤势,鼍龙妖挣扎起来打坐凝神。 眼看这边三妖一人还在迷茫,那边几个戴罪之妖已经满怀期待调整好了状态。 卜测一甩手,几枚黄豆从袖口飞出,化为金甲神将布阵将小院左右分开。 两只翠鸟见情况不对,连忙飞到卜测身边,它们刚一飞出,金光屏障顿时升起,将鼍龙妖白毛鼠几个封锁起来。 哎? 嗯? 这? 三妖一脸懵逼,不知所措。 布阵完毕,卜测已盘膝坐下,开口曰:“寂寂至无踪,虚峙劫仞阿。豁落洞玄文,谁测此幽遐。一入大乘路,孰计年劫多。不生亦不灭,欲生因莲花。超凌三界途,慈心解世罗。真人无上德,世世为仙家。” 未及真经,仅开经偈一出,便已让小院顿生华光。 华光普照之下,方才还浮躁的众生灵,立时便心神沉静,不由自主盘膝坐下细细感悟其中玄妙。 卜测也已进入状态,身躯在华光沐浴之下,自行漂浮,离地三尺有余,坐下华光汇聚,隐隐形成莲花宝座。 当然,这边的神异与那边的戴罪之妖无关,金光屏障将这些华光尽数隔开,让它们听不见,感受不到,偏偏又看在眼中,急的一个个心中万马奔腾。 那边闹得再欢,这边都无人注意。 卜测继续讲道:“天尊曰咒:东极妙严,瑞相亿千,身居长乐,安坐金莲……慧光无碍,照烛幽泉,甘露流润,遍洒空玄……” 卜测之音,化为钧天广乐,此方天地,神光流彩,仙鹤翩跹,甘霖降落,枯木重生。 时值初冬,枯黄山顶,迅速生出生机,大地绿意盎然,山中野兽伏地沐光,身上伤患不药自愈。 玄玄子送人归来,见小院神光流彩,又听玄妙道音传出,便知卜测在讲道。 道韵流转,他心中自生敬畏,不愿打扰,便盘膝坐在小院墙外,静听经文,以华光洗去身心的尘埃。 “苦魂长夜,俱获升仙,枯骸朽骨,咸沐生全……” 随着卜测缓缓讲经,华光更盛,本已垂死的黑毛黄鼠狼,眼中重新焕发生机。 五色光华,罩在黑黑身上,化为点点星光钻入它破败不堪的体内,缓慢但又肉眼可见的急切修补它的伤势。 恶煞之气,在五色光华照耀之下,迅速的蒸发消失。 黑黑不由自主的人做而起,后肢做盘膝,前肢做道礼,心神进入无我,无念,无生,无死的玄妙状态。 讲经至半,包括卜测在内,众生伤势已经痊愈,身体康泰,状态也更加沉静通玄。 “玄元祖炁生,妙化九阳精。谷神真玄牝,是为天地根……” 讲经至此,五色光华变幻为紫气神光,空中虚幻成影的仙鹤顿化神凰啼鸣飞舞,彩霞中还可见真龙盘旋,口吐琼液仙浆。 百里之内,恶煞之气顿消于空,作恶凶鬼忽敛其形。 “普度众生,亿亿劫中,度人无量,寻声赴感……” 讲经完毕,紫光久久不消,众人气息都在紫光中悄然发生惊人的变化。 第三百零一章 讲经之变三妖急 “众生有灵,常受八苦六劫之困,欲海沉沦,不得逍遥,大道难觅。吾方才传尔等《太乙救苦天尊护身妙经》常常吟诵可解八苦,消六劫,尔等需当细细领悟,以祈大道。” 得益于鼍龙妖的情报,卜测最近常常思考太乙救苦天尊所在,所以情急之下才能立即想到这篇经文。 空中神凰散开,龙影隐去,漫天紫光化为点点光雨飘落大地。 卜测身上道韵流转间被纳入体内,坐下虚幻的莲花宝座缓缓下降,最后隐入大地之内。 众人从玄妙状态中恢复,一切好似如刚开始那般,仿佛之前三日的华光紫气,神凰飞龙只是众人的一场梦境。 只是,当看到濒死的黑黑,已经伤势痊愈,精神饱满的爬起来之时,才知那三日神异的确发生,并非妄想。 白白一下子跳了起来,迫不及待的窜到黑黑面前,激动的喊道:“黑黑,你好了,你真的好了?太好了,你不会死了,大神仙真的救了你。” 重获新生的黑黑亢奋的翻了几个跟头,握着小爪子,情绪失控,语无伦次喊道:“嗯嗯嗯……我死不了了哈哈哈。白白我感觉我不仅伤势好了,还浑身暖洋洋,感觉体内充满了活力,甚至比以前还觉得舒泰。” 之前它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身体在变得冰凉,变得僵硬,变得无力,那种恐惧与无力的折磨,让它心中充满不甘与绝望。 黑黑说着说着忍不住大哭起来,这是没有体会过濒死,不能明白的感受。 除了伤势痊愈外,黑黑最明显的变化就是它的毛发变得更加纯粹,色泽尤为光亮。 如果说原来色泽是带着雾蒙蒙灰沉沉的磨砂黑,那么现在就是亮光黑,给人一种很神圣的感觉。 这是因为,它从世间沾染的浊气,霉气,煞气,戾气,怨气全部被净化的缘故。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它的妖气也全部消除。 生而为畜,修炼为妖,妖气便是终身相随,除非超脱得道,方可消除妖气,否则妖气是终身相随,只能隐匿而无法祛除。 但此时,黑黑身上就是毫无妖气,充斥着一种灵光,仿佛它不再是妖,而是精灵。 当然,不只是黑黑这样,白白也是如此,而且由于它毛色纯白,所以妖气祛除后,显得更为神圣,如同仙界瑞兽,颇为不凡。 其余也都是如此,明明看着没有任何变化,但给人感觉却是与原来完全不同。 段青云站起来,握了握拳头,惊叹道:“我的亲娘啊!这就是仙人的力量吗?简直……简直就是化腐朽为神奇。我也觉得浑身暖洋洋的,身体里好像有股很强的力量的在苏醒,我感觉现在我连老虎都能打死几只。” 红狐狸以狐狸习性,一下子跳了起来,难掩兴奋的喊道:“我也是,我也是……我竟然有种回到自己身体的舒适感。以前觉得你这身体到处都是疼的,又笨拙又弱小,现在病痛全消不说,我还感觉有了本体的力量感。” 两只黄鼠狼自己抱头痛哭,红狐狸也跳到段青云身边拍手庆祝。 正说着,红狐狸看着段青云突然就愣了神,竟对他露出痴迷之色。 红狐狸炙热的眼神,让热血上头的段青云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她不自觉咽了下口水,警惕的看着红狐狸:“你……你这什么眼神?” 红狐狸捂着砰砰跳动的心口,脱口而出:“好美!你好美,老段你真的好美。” 段青云,他情况特殊,被困于妖身美人体,本来身上妖气就很微薄,此时妖气尽数消除,连带着他灵魂所带的俗气也给净化,使得她看起来明艳不俗,气质超然,好似天宫仙娥,让人一见便心肝乱颤。 惊愕的段青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即回过神来,恼羞成怒:“滚,老子这可是你的身体,要美也是你美,你不嫌恶心你就继续看。” 说着,段青云看着对面自己的身体,不自觉道:“不是,我咋看着你也不一样……不,是我的身体也不一样了?我看着我这张脸,竟然出奇的顺眼,出奇的俊朗,出奇的……怪怪的感觉。” 段青云尸山血海中杀出,满身煞气,就算原本五官不差,也让人难以直视。 但此时,一切浊气煞气都被消除,所以他看起来有种俊逸如谪仙之感。 一妖人一人妖纠结的看向对方,心情复杂,难以言说。 与这边收获颇丰亢奋激动完全无关的三大妖,此时正眼巴巴的凑在金光屏障之前,满眼的艳羡与嫉妒。 尤其是在卜测收回豆兵撤了阵法后,它们真切感受到对方的变化,更是不甘与懊悔。 红狐狸等在卜测讲经之时,进入入定悟道的玄妙状态,所以对于此方天地神异看的并不是那么真切,但这三妖可是眼睁睁的看着那满天紫光,龙凰祥瑞。 当时它们只是震撼,此时真切感受红狐狸他们的变化,心情复杂到椎心泣血,恨不得取而代之。 “它们没了妖气,仙师讲经竟然为它们消了妖气……” “没了妖气它们就不会被天地规则针对,以后修行一日可抵我们数日苦修……” “仙师传是什么道,讲的是什么经,为什么连妖气都可消?啊啊啊!我为什么要作恶,为什么让我眼睁睁的看到这一幕……” 眼睁睁看着同类得到,而它们自己得不到,这比被仙人抓了磨去全部修为更难受,更折磨。 三妖正在捶胸顿足间,忽又听到不寻常的动静。 叽叽喳喳……吱吱……咳咳咳…… 两只一直没有动静的翠鸟,身子忽就剧烈抖动,发出怪异的声响。 咳咳咳…… 两只翠鸟的声音从原本尖锐的鸟鸣声,变的越来越浑厚,越来越拟人。 它们的脖子鼓胀起来,散发出红色光芒,好似嗓子里被塞进了发光的红宝石。 噗噗噗…… 接着,翠鸟口中如同放屁一样,喷出一股股黑灰之气。 在场之妖,顿时瞪大了眼睛,它们太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花斑蟒愕然道:“竟然……在炼化横骨……” 鼍龙妖难以置信:“它们不过区区十多年,至多不超过五十年的修为,怎么就会炼化横骨?” 白毛鼠崩溃的拽着自己耳朵:“仙师到底讲了什么经,消了它们妖气,还让这两只肥鸡一下子炼化横骨?” 作为过来妖,它们哪个不是修行了两三百年才炼化横骨,而这两只翠鸟就听了一篇经文,就比它们少了几百年苦修。 三妖心里极度不平衡,这也太不能接受了。 同妖不同命,同妖不同命啊!!! 三妖嫉妒的红了眼睛,如果它们有罪,请仙师继续责罚它们的身体,而不是眼睁睁看着这一幕折磨它们弱小的心灵。 第三百零二章 预建鬼关困游魂 “卜兄,请受贫道三拜之礼……” 玄玄子一脸肃穆,双手环抱阴阳子午诀举至印堂,长揖到底,郑重三拜以谢其恩,以表其情。 此礼拜道,卜测安然受之。 虚扶玄玄子,卜测问道:“道兄气色红润,伤势可已无碍?” 玄玄子抚须笑道:“托卜兄之福,伤势不仅痊愈,修为也已恢复巅峰……” 最重要的还是内里浊气全消,灵台神光汇聚,假以时日修为再进一步,甚至数步都不成问题。 卜测沉吟道:“那便好,接下来还有一事,还需劳烦道兄出手相助。” “卜兄说哪里话,不论你我交情,便是只说传道之恩,也当不得“劳烦”二字。” 看卜测神色肃穆,玄玄子以为他准备探一探凶罗之地,正色道:“贫道愿与卜兄同进同退。” “卜兄,准备如何做?” 卜测眼神看向虚空,叹息道:“国之将亡,妖孽横行。郑国这边境,遍地有尸骸,处处藏孤魂。前有鬼村,后有无双镇,怨魂何止千数?这北境之地,已呈阴盛阳衰之象,若不施以手段,加以制止,便是你我除尽恶妖,也难保这北境百姓能在怨魂恶鬼之中活下来。” 原来是这事…… 玄玄子开口道:“卜兄担心不无道理,贫道也正要与卜兄说。之前与那白骨妖之战,它除了驱动傀儡尸骸之外,还有无数厉鬼凶魂为卒。奈何贫道修为浅薄,纵使手段尽出,也难以将之尽除。它们已然深怨蒙智,四散而逃,怕是会有不少百姓遭受祸害。” “不知,卜兄有何妙计,可解决这些厉鬼恶魂?” 一个个的去抓,太不现实,就算把清徽山所有弟子都派遣过来,怕是也难以在短期内抓完这些恶鬼。 最重要的是,这北境并不平静,两国交战,妖邪作恶,天灾人祸每天都会死不少人,灭掉一个鬼,立马又会十个,甚至百个厉鬼出现。 而抓捕它们需要时间搜寻,远比不上它们害人的速度快。 想要彻底解决此事,只有两条路,一是改变北境混乱局面,二则是建立针对亡魂的秩序。 改变北境局面,这是郑国朝廷之事,卜测与玄玄子无心,也不愿插手人间皇朝之政。 所以只有第二条路走,但建立针对性的秩序,这需通天之能,玄玄子想都不敢想。 卜测抚须言道:“妙计算不上,但卜某确实有个想法。” 玄玄子好奇:“愿闻其详?” “以夷制夷!” 卜测说着“唰”一下打开手中折扇,二人看向扇面内,盘膝而坐的落寞身影。 书生王礼亦是恶鬼,不过此时他大仇已报,加上卜测道经洗礼,恶煞之气已尽数消除,也该是用他的时候了。 卜测言道:“卜某欲建鬼城,困北境亡魂,理北境阴事。” 玄玄子皱眉看向扇面,他觉得凭王礼,怕是不太够格,不过出于对卜测的绝对信任,他并未多问。 “卜兄,你就说需要贫道做什么吧!” 玄玄子知道卜测算无遗策,又有通天只能,既然他提出此事,想必心中已经有了完整计划,他只要跟随执行便可,至于那些操心事,就有劳卜测了。 “北境亡魂无数,要困住它们并非易事,需当布置周全。” 卜测抚须道:“道兄符箓之术,神通精妙,所以要请道兄多多准备以做后手。” 这不是个小事,卜测虽然心里有了计划,但也不会盲目自信,为免计划出错造成大乱,符箓之力必不可少。 玄玄子笑道:“这有何难?我清徽山以符箓为立,卜兄需要多少,贫道便能准备多少。” 别的不敢保证,符箓的话,就算是千儿八百张,玄玄子也有底气能拿得出。 “除了纸上之符,还需道兄沿路布置符阵,以引北境亡魂汇聚。” 卜测说道:“卜某会寻一合适之地,将其尽困其中。” 这不是个小工程,沿路布阵,或驱逐,或引诱,需要海量符箓,仅靠玄玄子一人,怕是吃不消。 玄玄子沉思道:“若将北境厉鬼尽数逼至一处,仅靠贫道怕是不成。此乃大事,贫道这就告知掌教师兄,让门中师兄弟过来帮忙。” 卜测也是这个意思:“还有些时间准备,所以动静不必闹大,免得节外生枝。” 按照不化骨所说,凶罗那边可还有个劲敌,卜测暂时不想招惹他们过来,所以最好悄悄进行。 玄玄子点头,如此的话,过来的人就在精不在多。 “卜兄放心,此事贫道定会安排妥当。” 二人商量好了计划后,玄玄子去联络清徽山玄阳子,卜测则是去安排红狐狸他们。 …… “仙师,您需要小妖做什么?单凭您的吩咐,小妖定当竭尽所能,不遗余力。” 红狐狸看到卜测连忙表态。 段青云也说道:“某这残躯,也交给仙人您来安排。” 卜测点了点头,言道:“走吧!带你们去个地方。” 说着,看向两只黄鼠狼又道:“你们两个也跟上。” 言罢,卜测一挥衣袖,卷起这一人三妖,来到了百里之外的安北府城。 安北府在北境还算靠内,不与凶罗接洽,但即便如此,看起来仍旧是断壁残墙,破败不堪。 城墙低矮残缺不说,城门也已腐朽破败,说是府城,看起来却比秀川县还要破败。 若非城墙上残缺的“安北府”三个字,光看门面,很难想象这竟是郑国一处府城。 隐匿身形,卜测带着一人三妖进入其中。 三妖一人妖都是从富饶强壮的大安过来,从未见过如此破败的府城。 跟在卜测身后,好奇的打量府城内情况。 所过之处,到处可见干瘦如枯骨一般的百姓,他们衣不遮体,神色麻木,眼神呆滞毫无生气。 若非气息是人,它们真怀疑看到的是行尸走肉。 府城内,没有一点热闹繁华的景象,反而颇为寂静,只有偶尔几声气虚的叫卖声,才能感受到一丝丝人气。 段青云愕然道:“这……这是郑国的一处府城?看着也太惨了。” 白白说道:“当初大安受灾的时候,我以为那会的百姓就够惨了,没想到这里的人比他们还惨。” 红狐狸有些气愤的说道:“郑国的皇帝怎么当的,怎么会把百姓祸害成这个样子?” 卜测听着它们气愤的话,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他要它们看的,远不止这些。 第三百零三章 世态炎凉人心薄 千里良田无人耕,无树无草遍哀鸿。 话却帝王兴盛事,愚民不思起端鸣。 万方之苦,罪在帝王,天下人皆如此认为。 诚然,百姓苦难有帝王理政不力之责,但万民也不是提线木偶,乃是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人。 苦难灾祸来临,自己不想办法争取活路,反而顺势躺下任由灾祸践踏,自我断绝生路。 最后再骂一句昏君无道,感叹一声生逢乱世,似乎这样做就能把自己的苦难消亡都归咎于朝廷,把自己摘干净成一个无辜的乱世可怜人。 这样做能得到什么呢? 朝廷在乎的,从来不是个人,是基于万数起步的百姓,了了个人在其中根本不值一提。 生命是自己的,自己都不珍惜,却奢求别人的可怜,岂不是异想天开? 拿自己的性命去赌朝廷的善心,去证明朝廷的无能,这都是最愚蠢的行为。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卜测接着说道:“你们也当谨记于心,永远都不要把自己的希望放在他人之身,哪怕是血脉至亲。” 红狐狸连忙应下:“谨记仙师教诲!” 两只黄鼠狼也应声附和:“嗯嗯,大神仙,我们也记住了!” 卜测挥手道:“走吧!带你们去看看这些人为何这般惨。” 街道上,三道身影浮现出来,但周围人都没有察觉任何不妥,仿佛这三人本来就应该在这里。 段青云和红狐狸各自抱着一只黄鼠狼,跟随在卜测左右。 三人衣着都不算华丽,但在这些衣不蔽体的百姓身边走过,却显得很是奢华。 段青云明显感觉到,刚刚他们可怜的这些百姓,此时竟有不少都露出不怀好意的目光。 他扭头看过去,就见坐在路边的干瘦青年眼神带着侵略性,猥琐的看着她曼妙的身躯。 他娘的,都这样了还不忘记好色? 段青云恶心的不行,果然看事情不能看表面,人家饱暖才思,***,这些人看起来快活不下去了,不图去找生路,还满脑子龌龊享受之事,果真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看他的眼神带着恶意,而看向卜测和红狐狸的眼神则是凶光毕露,给人感觉好似下一瞬就要冲上来生吞活剥了他们。 那是一种毫不掩饰的凶残,他们曾经如何不得而知,但此时绝对双手染血,段青云好不容易才忍住出手的冲动。 卜测带着他们四个,跟随麻木的人群走到城中一处还算还开阔的十字街口。 此时街道两旁,或坐或躺满是人,他们衣衫褴褛,体型干瘦,眼神麻木空洞,好似逃荒的灾民一般。 “蒋老爷施粥了……” 随着几个家丁抬着木桶过来,大喊一声,这些麻木失魂的人,顿时魂魄归体,一个个拿着碗争抢着跑到街道口的木桶边上。 “排队,不要争抢,每个人都有份,都去排队……” 家丁们大声嘶吼维持秩序,以免这些“难民”挤压踩踏。 红狐狸等目瞪口呆,看这些人的样子,都是拖家带口日夜守在这里,就是为了等施粥? “这些都是从哪里逃过来的难民?” 红狐狸纳闷不解,他们来郑国也有段时日了,没听说哪里闹灾啊! 段青云说道:“你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红狐狸看了一眼卜测,见他没有反对,便朝着一个正舔着碗回来的男人走去。 “老兄,你们这都是从哪过来的?” 那人瞥了一眼红狐狸,低头舔着早已经舔干净的碗,理也没理他。 见状,段青云掏出一块干粮走了过去,递给了那人。 那人一看干裂的饼子,眼睛都放了光,他一把抢过来,拼命的往嘴里塞,生怕别人看到。 好在他是靠墙坐,段青云和红狐狸又挡住了目光,众人又贪婪的看着施皱的木桶,这才没人注意到这里有人赠干粮。 “哎呦,你慢点……” 红狐狸无奈的掏出水袋,往他的碗里倒了水,这才让他免得噎死。 饼子吃完,那人一边舔手,一边捡掉落的饼子残渣,也不嫌脏,捡起来直接塞嘴里,让人看着好生不忍。 “还有吗?” 那人抬头看向段青云,眼中有种令人厌恶的神色。 红狐狸手不自觉动了动大刀,这个眼神它最熟悉,曾经它被猎人追逐的时候,在猎人眼中看到过。 那人也注意到了人高马大,身材健硕的红狐狸,畏惧的看了他一眼,低了头。 “你们想问什么?” 红狐狸沉声道:“你们从哪逃过来的?家乡受了什么灾?” “逃?” 那人嗤笑一声,说道:“哪里也不是,我们就是安北府本地人。” 本地人? 红狐狸和段青云,连带着两个黄鼠狼,八只眼睛都盯着他坐下的铺盖卷上面。 段青云也说道:“安北府遭了什么灾?” 那人瞥了一眼段青云,说道:“人灾,皇帝老子不问朝政,官员老爷争权夺利,根本不管百姓死活,赋税加了又加,还有比这更大的灾吗?” 红狐狸疑惑的问道:“既是本地人,难道没有家?何以日夜聚集在此?难道家中田地都不要了?” 那人光棍的躺在地上,说道:“家?回家就要饿死,在这等着多好,天天有人施粥,反正饿不死。” “至于田地,都给卖了,这个世道种什么田,累死累活吃不上一顿干饭。交完赋税剩不下几粒粮,而且万一凶罗人打过来更是颗粒无收,忙来忙去全给别人忙活,还不如这般混日子,至少不用辛苦,天天躺着等施粥就行。” 说到这里,这人有些气愤,咬牙切齿的说道:“蒋成文这个老东西,那么有钱,却抠搜的不行,以前都是两顿粥,还有干粮吃。后来干粮没了,到现在粥也只有一顿,想饿死我们不成?这个老东西连个蛋都生不出来,我看他那么多钱都给自己买棺材算了。” 升米恩,斗米仇,当享受施舍成了习惯,那么施舍人的付出在他们眼中也就成了理所当然。 段青云怒道:“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人家又不欠你的,施舍给你粥吃,你还反过来咒骂人家,哪有这样的道理?” 第三百零四章 善恶颠倒理当然 第三百零四章善恶颠倒理当然 “关你什么事?” 那人瞪了一眼段青云,厚颜无耻的说道:“这个世道,哪还有什么好人?你以为姓蒋的施粥真是为了我们吗?我就不信,没一点好处,他能干这吃亏的事。” “我看,他靠着施粥大善人这个名头,在外面捞了不少名和利。说得好听,给我们生路,实际上还不是在利用我们,靠着我们给他自己捞更多的好处?” 说到这里,那人看向施粥的地方,面目狰狞起来:“老东西,利用完我们,现在又想踢开我们,迟早遭天谴。” 这人的话,让段青云几个很是无语,怎么能把享受别人的善心施舍说的这么理所当然,好似欠了他的一样? 红狐狸三个虽然是妖,但它们也知道“得人恩果千年记”,受人之恩,必当报之,它们也是这样做,可没想到人说出这些话后,转眼全部忘记,反而恩将仇报,人心凉薄比它们更甚之。 段青云正要说什么,忽然看到那人背靠的墙上贴的公告,他伸手撕了下来,看到上面乃是一则招工的告示。 段青云压着怒火说道:“既然你觉得人家施粥不安好心,为何还要食嗟来之食?怎么不去自谋出路?这告示上说,短工每日管两餐,有十到十八文铜钱的工资,虽然不多,但总比你现在这样强。” 这告示墨迹还很新,至多不超过半个月,所以现在应当还是管用。 而且,这墙上贴了这不止这一个短工告示,还有招长工,佃户,家丁,走商等等,这些告示都不旧,可见这些人并不是没有活路只能等着施舍。 那人瞥了一眼告示不屑的说道:“这些东西,都是姓蒋的那老家伙让人贴的,又是施粥,又是招工,谁知道那老家伙安的什么心。听说那老家伙以前是当官的,后来差点被皇帝老子砍了头,肯定是心怀怨愤。” “他现在这般收买人心,万一是图谋造反,那我们跟着他,岂不是送死?” 红狐狸厌恶瞥了他一眼,他这个样子,又能比死好到哪里去? 它一个狐狸都有羞耻心,这人却一点没有,活的还不如一个畜生,这样活着还真不如死了干净。 那人接着说道:“再说了,我孤家寡人一个,现在虽然吃不饱,但也饿不死,何必苦哈哈的给别人当下人?” 段青云说道:“先不说人家有没有这个心思,就算人家真想造反,反正你对朝廷充满怨愤,跟着造反那也是正中下怀,你何乐而不为呢?” 段青云觉得郑国已经烂的不行了,造反未必不是出路。 “话可不是这样说。” 那人嗤笑道:“造反一定会死,拿自己的命去给别人换荣华富贵,我傻啊我?更何况,我只是现在不走运,等回头我运气来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圣主接引到仙境去成仙享福了,我何必自寻死路?” 本来已经没有交谈兴趣的红狐狸听到这话,又转过身子。 “成仙?就你?” 红狐狸差点没笑出来了,真是什么人都敢说,这种东西也能成仙,那它岂不是都可以和卜先生拜把子了? “就我怎么了?” 那人被看轻很是不服气:“王二狗还不如我呢!他只是走了狗屎运,才被圣主选中,如今他已经到了仙境逍遥,我怎么就不行?我刘单比他差哪了?他大字不识一个,我好歹还读过书呢!” “圣主法力无边,他老人家可跟姓蒋的那个伪善人不同,他才是真正的慈悲心善,不忍看我们受苦,特意来此搭救我们出苦海,接引我们去仙境逍遥。” 提及所谓“圣主”刘单神色恭敬,一脸虔诚敬畏,比提起给施粥救命的人态度有云泥之差。 段青云看了一眼卜测,正想再跟这刘单打探所谓“圣主”的消息,忽然就听到一声怒吼。 “死丫头,你把老子的话当耳边风?” 不远处一个干瘦的男人,举着手“啪”的一下打在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脸上。 小女孩受不住力,顿时跌坐在地,脸颊一下子红肿起来。 小女孩惊恐哭喊道:“爹爹,我饿,我饿……” “饿?谁不饿,老子难道不饿吗?” 小女孩的爹小心翼翼的端着半碗粥,怒道:“老子都告诉你这是要带到圣教,贡献给圣主的,你还喝,你个没用的东西。老子这都是为了你,讨好圣主,被圣主接引到仙境,到时候就有吃不完的好东西,穿不完的好衣服,这不比你少喝一碗粥更有用?” 小女孩眼巴巴看着自己那碗粥,一边擦眼泪一边怯懦的说道:“可是,圣主那么厉害,他也不喝粥啊!” 小女孩的爹恼羞成怒的喊道:“你懂个屁,老子要是能拿出别的,用得着这碗粥?这是咱爷俩的诚意,你懂不懂?圣主看到咱们的孝心,说不定就会感动,大发善心,让咱们去仙境呢!” 气愤的段青云正要过去教训那人,他却已经一手扯过小女孩,一手护着半碗粥朝着西街走去。 “娘的,刘三你真奸诈。” “好了,不跟你们说了,到时间了,我也得赶紧去圣教了……” 正和红狐狸说话的刘单,也一下子弹跳起来,跟着那小女孩父女俩一起往西边跑去。 原本刘单还打算找机会劫掠一下段青云几个人,此时看到刘三往圣教去,他也顾不上别的了,小跑的就超过刘三前往圣教。 比起吃一个饼子,抢一些银钱,还是被圣主接引到仙境更重要。 他们一走,大多数领完粥的人,也陆陆续续跟着往西边走了。 而剩下的这些人,要不是行动不便,要不就是老弱病残,基本上除了实在动不了的都往城西走了。 原本还满满当当的街道,顷刻间就空荡了下来。 “先生……” 段青云和红狐狸来到卜测身边,问询他的意见。 卜测长叹一声,为众生之苦叹息,为众生之愚叹息。 “走吧!我们也去看看那所谓圣教,所谓圣主,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卜测将手中折扇合起来,带着段青云四个也朝着城西方向走去。 第三百零五章 仙门不如臭屁正 越走卜测越心凉,不止是城中百姓来这里,还有城南,城北,城内,城外,四面八方的人都在城西这边汇聚。 看人数,已经不止千人,这安北府的百姓,怕是有七八成都信了这什么接引圣主。 人流会聚在一处红砖黛瓦的高大庙门前,然后自发的排队有序进入,没有发出半点喧闹,可见百姓对于这个所谓圣主有多么敬畏。 卜测负手看向那高大的庙门,法眼之下黑红的妖气将整座寺庙都笼罩其中。 “先生,让小妖先进去探探虚实吧?” 红狐狸拱手请示。 若是以前,它定不敢这般莽撞,但此时有卜测在,红狐狸自觉有保命的底气,所以迫不及待的想要表现一番。 “不必!” 卜测抚须言道:“你们注意周围情况,不到万不得已无需出手。” 红狐狸他们是卜测埋下的暗棋,最好还是不要暴露与他的关系,这样才能在关键时候发挥最大作用。 唰…… 卜测打开扇子,佯装成游学的老书生,与红狐狸他们分散进入庙内。 此庙靠山而建,背西向东,左右一处是断崖,一处是流水密林,要在此地修庙需耗费极大人力物力,并非一日之功。 神道断绝,世间少庙,此处应当是特意为那妖邪修建,看来它已在此盘踞多时。 进入庙门,人群有目的的绕过前殿朝着后院走去。 卜测则是直接进入前殿,前殿修的比起庙门不算气派,只能说中规中矩,上挂“众仙殿”。 进入其中,这才发现里面并无雕像,而是在四周墙壁作画供奉。 墙壁上黑色线条勾勒出一道道身影,卜测法眼之下,只见墙壁内人山人海,人影拥挤,散发着浓稠如墨的阴气。 这满墙之内,竟藏了无数厉鬼怨魂。 殿中摆放了不少香炉,而这些厉鬼都在受这些香炉供奉滋养。 卜测眼神一凝,他将手中纸扇放在供桌上,背着手做欣赏壁画姿态。 转身离去之时,也不曾记得自己“遗落”纸扇,只是跨门时,又从袖内抖落出了几枚圆滚滚的黄豆散落在角落。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一声长叹,卜测穿过前殿,朝着后院走去。 穿过前殿,便进入了一片巨大的广场,此时广场上密密麻麻挤满了那妖邪的信徒。 后殿依山而建,修建之处,山势如同卧虎小鼾,虎头处正是“圣主殿”所在。 一进入后院,一股股的妖气直袭灵台,让人不自觉变得浑噩,躁动起来。 “势?” 卜测不动声色,眼神却是一冷,这妖邪凝聚成“势”,不知是吞服了多少百姓的结果啊! 背着手,众人不知不觉间,卜测已从人群末尾走到了最前面,站在大殿阶梯下。 阶梯上,放着各种各样或朴实无华,或珍稀古怪的贡品,其中就有那刘三从闺女口中省下的被施舍的一碗稀粥。 目光如炬,穿透长长阶梯,看到了后殿内的情况。 后殿中,立着一尊巨大的魁梧人身雕像,只是这人身过于魁梧,看着如同人立而起的猛兽。 雕像内,正在不断散发出浓郁的妖气。 几道人影在雕像周围,随着太阳升到正空,正午时刻来临,一人敲响大殿面前的铜钟。 铜钟响起,雕像复苏,众人能明显感觉到一股威压降临,让人低着的头颅更加低下。 “圣~主~降~临……” 随着一声拉长的嘹亮喊声,阶梯前面的广场上一道亚黄色的光芒从天而降,形成一个九尺高五尺宽的门户形状。 一众百姓看到这门户,呼吸急促,眼睛赤红,一个个恨不得直接钻进去,但没人敢造次,纷纷跪地虔诚高呼“恭迎圣主”。 站着的人寥寥几个,尤为醒目。 段青云怀中的黑黑,忍不住说了一句:“这大门,还没我放的屁颜色正,就这还能糊弄的这么多人深信不疑……” 白白也低声说道:“不是妖邪道行高,实在是百姓太过愚昧……” 红狐狸一边拉着段青云蹲下坐在地上,一边说道:“嘘,别说话,免得坏了仙师的计划。” 段青云两个蹲下后,其他人也陆续被身边人拉着跪了下去,转瞬间站着的只剩下卜测一人。 卜测长身玉立,负手傲然,一副轻狂书生模样。 大殿之内,一团光华如同烈阳一般缓缓升出,随即缓缓朝着广场上方飘来,随着光团靠近,刺眼的光华也在慢慢收敛其中。 光华缓慢从山上大殿飘下来,到了广场后,让人才能看清其中情况。 只见,一个身穿道袍,脸型方正,眉眼尽带威仪的中年男子盘膝而坐,他两侧是身着锦衣做儒生打扮的男子。 “书生大胆,竟敢见圣主不跪不拜?” 方正男子一旁的“儒生”看到卜测傲然站立,指向卜测大喝一声。 这一生呵斥,让不少跪地之人好奇抬头张望。 那不知廉耻,不知感恩的书生刘单也在其中,他抬眼看向呵斥之人,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刘单激动的难以自控,跟随在圣主身侧,呵斥之人,正是他熟悉的王二狗。 只见那王二狗,身着锦衣,气色再不复往日蜡黄少神,而是洁白无瑕,充满让人不敢直视的神圣威严。 上次王二狗有幸被圣主选中接引到了仙界,果真让他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次他刘单说什么也要争取机会让圣主选中自己。 只要圣主选中他,那下次站在圣主身边过来耀武扬威的可就是他刘单了。 富贵险中求,拼了…… 刘单心中一动,骤然起身指着卜测呵斥道:“你这人好生不知礼,我为你宣传圣主之威,是让你虔诚来跪拜圣主的,可并非是让你对圣主无礼。” 他记得,这人和问话那两人是一伙的,自觉把他们过来归功于自己,刘单拼命表现。 “你还愣着作甚?还不快跪地叩首,拜见圣主。” 刘单几步冲到卜测身边,就准备伸手拉他。 卜测扭头看了一眼刘单,这一眼让刘单不由得出神发愣,一时间竟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 卜测冷笑一声:“为何要跪?吾一生桀骜,上不拜天,下不跪地。任你所谓“圣主”神通广大,吾未曾受你分毫恩惠,吾若跪你,怕是你受之不起。” 第三百零六章 真假仙人看分明 刘单只有眼红嫉妒,但卜测却看得分明,假的终究是假的,伪装的再像,也成不了真的。 法眼之下,那所谓仙使,阴气缠绕,鬼气森森,别说仙使了,连人都不是,不过是一副被妖气凝聚的怨魂。 跪地人群中,刘三看女儿还在发愣,不由得疾言厉色道:“死丫头,还愣着做什么?圣主今日接引童男童女,你还不快过去。” 小姑娘怯怯懦懦的起身,正要走,忽然被身旁书生刘单拉住。 不行,说什么他也得被圣主接引仙界,让他看着自己被王二狗压一头,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小花,你接引入仙界后,可不要忘了你刘单叔叔。” 刘单浑身上下摸了摸,想找个东西讨好小花都找不到,只能扯出亲切的笑容嘱咐道:“小花,你一个人在仙界无依无靠怕是会被欺负,到时候你记得跟圣主提一下刘单叔叔我,下次我若是能进入仙界,肯定会把你当亲生女儿照顾。” 见状,刘三回过神来,连忙也换上和蔼慈父的神色,嘱咐道:“闺女,别听他胡扯,他再好能有爹爹好吗?你记得跟圣主提爹爹,让爹爹进入仙界照顾你。之前爹爹省下你的那碗粥,也是为了你好。你看,现在你不就有机会进入仙界了吗?好孩子,爹爹是最疼你的,记得跟圣主提及爹爹……” 人群中陆陆续续钻出了不少小身影,粗略看至少有百儿八十个,左右分成男女,站了整整六排。 神圣伪装之下,那所谓“圣主”眼中露出贪婪嗜血的神色,跟野兽看到了鲜美食物并无差别。 他满是兽性的眼神在那些孩童身上一一扫过,时而还抽动鼻翼嗅一嗅这些孩子身上的味道。 这哪里有半分接引仙界的样子,分明就是在挑选符合自己胃口的菜肴。 随着他手指点动,他身旁的王二狗出列,将他选中的童男童女点了出来。 三个童男,三个童女,又是惶恐,又是期待的走了出来。 王二狗没有一丝怜悯,反而有种变态的快感:“圣主仁慈,不忍你们在人世苦海沉沦,特意给你们机会进入仙界逍遥,再不受世俗之苦,还不快拜谢圣主。” 刘三的女儿,刘小花也在其中,六个孩子听到这话,学着大人的模样,跪地叩首。 那所谓“圣主”看着这些孩子,口舌生津,喉结滚动,喝道:“好了,仙门存在时间有限,速速进入其中吧!” 它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享用美餐了!! “所谓仙门,卜某也想见识一下!” 就在那几个孩子,即将要踏入所谓仙门之时,忽然一道声音如钧天之音,在空中炸响。 这话明明语气平和,但是听着却要比那所谓“圣主”的声音更加神圣,洪亮,仿佛九天传来,让人一听便不自觉产生拜服之心。 卜测身影浮现出来,他的出现让人没有觉得半分突兀,好像他一直就在这里,只是因为过于平平无奇,所以让人没有注意到? 那所谓“圣主”眼神一愣,满是疑惑,这里什么时候有个人? 这么大一个人,他竟然一点也没注意到? “小孩子怎么填的饱你肚子,不如让吾来吧!” 卜测面容平静,看向高空,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但无形中却给人难以言说的压迫感。 空中妖邪眼睛眯了眯,释放出危险的信号:“你说什么?” “听不清?” 卜测冷喝一声:“那你就滚下来听清楚。” 话音刚落,卜测身形已于原地消散,身形突兀出现在空中,朝着那妖邪挥出一掌。 说起来话多,但事情发生只在一瞬之间,妖邪还未做出应对,便直接被一股无法抗衡的力量掀翻了身形。 “尔等,给吾瞪大眼睛看清楚,你们跪拜的“圣主”是个什么东西。” 卜测声音如炸雷响彻在一众百姓脑海,他们下意识的抬头,瞪大眼睛。 只见,那俊逸身影,冲着那在空中倒飞的“圣主”挥动衣袖。 他们敬若神明的“圣主”,在这个书生面前,竟如此软弱可欺,毫无反抗之力,直接被砸了下来。 不……突然间,他们觉得这单薄的身影,好像比他们朝拜的圣主更加如仙似圣。 圣主在这人面前,反倒仙气全无,如同粗鄙农夫。 嘭……轰隆隆…… 妖邪砸在山上大殿,方才还恢弘气派的大殿,瞬间成了废墟,就连那巨石雕像也横倒在地。 地动山摇,尘烟四起。 嗷呜…… 猛虎啸山林,妖气再无遮掩,冲天而起。 一个巨大的猛虎身影,在烟尘中浮现出来。 猛虎摇晃被砸晕的脑子,它气势凶猛,黑黄的毛发炸裂竖起,弓起身子,做出猛虎扑食的预备姿态。 “你究竟是何人?” 猛虎口吐人言,瞪着卜测,愤怒咆哮:“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来坏我好事?” “啊!大老虎……” “怎么回事,圣主成了老虎?” “妖怪,妖怪啊!” 广场上,百姓看到猛虎开口,又惊又俱,瞬间嘈杂起来。 卜测一挥手,广场之上,一个水蓝色的光罩将这些百姓笼罩其中,既是保护,也是束缚。 傲然立在空中,卜测抬脚一步一步朝着虎妖逼近:“吾,卜测,除妖邪,立正道,护人间者也!” “卜……卜测?” 蓄势待发,正准备奋力一搏的虎妖,听到这话,气势顿时一泄,凶残眼中露出忌惮畏惧之色。 “哼……” 猛虎突然冷哼一声:“既然是你,本妖给你个面子,再不来此地……” 话音未落,猛虎转身就跑,直接跳跃废墟,奋力朝着山中逃窜。 玛德,遇到卜测,还怎么打? 这家伙在妖类中凶名赫赫,听说大安千年大妖都被这家伙给撕光了,它不过才七百年修为,怎么打?留下来这不是白送虎皮吗? 最可恶的是这卜测,见妖必出手,它一个在大安的兄弟,不过刚刚开智修行还不到一百年,就因为在大安河南道邑阳县境内遇见卜测,浑身虎毛都被拔了个干净,吓得它那兄弟连夜远遁深山,再也不敢出来露头。 它没想到,它都躲到这么偏远的地方,还能遇见这“凶残”的卜测。 “假借仙名,荼毒苍生,食人修行,罪恶滔天,你还想往哪里逃?” 卜测与空中不紧不慢的追逐虎妖,将它逼到远离人烟的荒山之中。 第三百零七章 惊惧之中忙求仙 第三百零七章惊惧之中忙求仙 身后紧追不舍的压迫感让虎妖越发的狂躁,它一边拼命逃窜,一边咆哮道:“卜测,你早有仙名,欺负弱小算什么本事?有种,你放我归山闭关修行一千年,再来痛快一战。” “孽障!” 卜测冷哼一声:“你凶残成性,食人八百有余,莫说一千年,便是让你多活一日,都是天道不公。” 说话间,卜测身形陡然加速,几个残影跳跃间,人影便已经在虎妖前面的地面凝聚,冲着狂奔而来的虎妖迎面一掌拍出。 虎妖听到声音逼近,慌乱中它下意识的回头张望,却没在身后看到卜测身影。 刚一扭头,虎妖便感觉到前面一股强横的力量横拍自己。 虎妖正在全力狂奔,根本没注意到前面的危险,它来不及躲避自己撞了上去,巨大的身躯直接被掀飞,在空中翻了个圈,又狠狠摔在地上,滚了几圈撞到一片树木,卷起滚滚烟尘。 卜测一手负后,一手挥落衣袖,他的速度比不过不化骨,还能比不过这区区虎妖? 虎妖身躯长达四五丈,高也有一丈有余,看起来如同一座小山峰,单论体积,卜测在它面前颇为渺小。 可若论气势,虎妖在卜测面前,还不如一只猫。 虎妖好不容易停下翻滚,摇晃着起身,如同醉酒大猫,四肢东倒西歪,险些无法直立。 眼中冒着星星,虎妖狠狠甩了几下头颅,才稳住那股令它恶心的眩晕感。 “卜测,你追我而来,难道就不顾庙中百姓的死活了吗?” 虎妖强忍剧痛,呲牙咧嘴的威胁道:“庙中有我留下无数伥鬼,此时没了我的坐镇,他们定会出来作乱,枉你被人称作得道真仙,为了捉妖连那些百姓死活都不顾了吗?” 要不是打不过,它早就冲上去拼命了,何至于如此狼狈。 卜测一出手,虎妖就知与他的差距,自己完全被碾压,只有招架之力,没有还手之功,这种情况下,冲上去就是送虎皮。 “说够了,就赴死吧!” 卜测懒得于它多说废话,话音刚落,人已经从原地消失,一串残影眨眼间逼近到虎妖面前。 虎妖又惊又怒,最怕遇到这种不讲理,还比自己强太多的对手,打不过又说不通。 不过,想要它死,也没那么容易。 虎妖巨大的身躯,以极限的灵活度跳了起来,躲开卜测近身,随即张口吐出一串伥鬼。 “嗷呜……” 伥鬼刚被吐出,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虎妖一声怒吼震成稀碎的阴气,借以阴气去缠绕卜测,束缚他的行动。 卜测一挥衣袖,地面生出一道土墙,土墙散发出火热的纯阳之力,阴气便如同遇烈火的冰雪刹那间消融。 虎妖张开血盆大口,朝着卜测猛吞过来。 咔嚓…… 牙齿碰撞的声音在虎妖口中响起,原地哪有卜测身影,只有一道缓缓消散的残影。 虎妖正欲再扑,就见地面生出翠绿翠绿的枝条,顺着它的虎爪飞速生长缠绕在它身上。 “收!” 卜测呵斥一声,看似细弱却极为坚韧的卯木之力藤条直接勒紧虎妖。 虎妖咆哮一声,身躯鼓胀,坚韧的藤条艰难支撑之下一根根的崩断。 想要借助卯木之力束缚它还是差了点,不过,这点时间足够了。 卜测欺身上前,一掌落在虎妖腹部。 虎妖感觉一股蛮横的力量冲入体内,翻江倒海般的搅动,让它气势如洪水般泄掉。 噗…… 虎妖坚持不住,一口鲜血喷出,夹杂一颗黄橙橙的珠子飞了出来。 顾不得体内伤势,看到内丹飞出,虎妖连忙控制内丹,发出凶猛之“势”,朝着卜测飞撞过去。 内丹发出猛虎咆哮之声,化为一头略小但神态凶猛的猛虎,速度极快的扑向卜测。 “嗷呜……” 这一声吼卜测还未受到影响,但山中野兽却已半数死在肝胆破裂的惊惧之下。 那内丹刚冲到卜测面前,就见他不慌不忙,挥手间袖内飞出一道水蓝色的透明巨龙。 这妖丹妖气之盛,让卜测都不愿接手触碰,只得以子水之力化之。 空中猛虎与水龙缠斗,地下卜测则是分心逼近虎妖。 “冒仙之命,扰乱人间,当诛!” “蛊惑百姓,食人修行,当诛!” “盘踞人间,行风作乱,当诛!” 卜测三声呵斥,如同雷震,令专心控制内丹的虎妖,脑袋发麻,心神失守,就这个空隙,空中的妖丹顿时被水龙裹挟缠绕。 夸嚓……夸嚓……夸嚓! 随着卜测三声呵斥,三道白光雷电凭空生成,一道道的相继劈在虎妖头颅之上。 “嗷……” 虎妖一声吼还未发出,摇晃着脑袋便无力垂下,已是气绝身亡。 卜测伸手,水龙冲刷后的妖丹落入他的掌中。 纯阳之力直接抹去内丹中虎妖残魂,又用寅木之力,净化掉内丹中残暴的气息。 原本鹅蛋大小的虎妖内丹,直接缩小了几圈,变成了只有鸽子蛋大小。 凝视内丹,莹白如玉,明亮如阳,隐隐可见虎纹散发出虎威之势,但却再无一点狂暴嗜杀的之气。 卜测满意点了点头,收起内丹,一挥衣袖卷起那巨大的猛虎身躯朝着山下庙中飞去。 虎妖虽死,但毕竟有七百年修为,若是留下这副身躯,只怕将来成祸,所以必须带走妥善处置才好。 …… 庙内上千百姓挤在一起瑟瑟发抖,满脸都是恐慌惊惧。 他们眼睁睁看着那些“仙使”一个个化为青面獠牙,面目狰狞可怖的厉鬼,嘶吼着要冲向他们。 这些厉鬼还未靠近,便被水波一样的光罩弹开,但看到这么多厉鬼前仆后继扑向自己,他们也已是吓得屁滚尿流。 厉鬼无数,遮天蔽日,好似无穷无尽,谁知这看不清的光罩能庇佑他们多久? 正在他们哭天喊地,跪地乞求神仙庇佑的时候,便见几道金光闪烁,八九个身高丈余,浑身散发金光的金甲大将不知从哪钻出来。 这些金甲大将身材高大魁梧,虽然面无表情,但看起来便有一股神圣之气,这是他们不曾在那所谓圣主身上感受过的神圣,祥和的气息。 还不等这些百姓高兴,便见这些金甲神将竟然各自占据一方,并且丝毫没有对厉鬼动手的样子,甚至他们还不知道动用了什么手段,阻止厉鬼离开,这让百姓更加恐慌。 百姓恨不得冲出去去祈求那些金甲大将,让他们放开口子,让这些骇人的东西赶紧走吧! 他们未曾考虑这些厉鬼逃出去的后果,他们只想能让这些东西赶紧远离自己,好保全自己的性命。 在他们对着金甲大将哀求劝说的时候,就见一个拿着折扇看起来很儒雅的年轻人出现。 “此人能在鬼怪之中行走,定是神仙……” 一众百姓刚准备大喊“神仙庇佑”就见那年轻人,以近乎狂躁的状态,粗暴的挥动扇子。 而被他扇子拍打的厉鬼,一下子就不见了,而那年轻人儒雅的身形,也瞬间变得跟厉鬼一样,黑雾弥漫,青面獠牙,似是比那些厉鬼更加可怖。 “天啊!这庙里到底有多少妖魔啊!我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 “神仙保佑,求神仙保佑啊!” “我还不想死,求仙人保佑……” 看着群魔乱舞,恐慌的众人,纷纷跪地大声的祈祷。 正此时,他们忽然听见山上传出震耳欲聋的猛虎咆哮之声,本就惊惧万分的众人,有不少承受不住,直接晕死过去,还有不少下身流出骚臭难闻的液体。 这种惊惧不知持续了多久,好似不到一刻钟,但对于众人来说,却好似比一辈子还要漫。 然后,他们看到山上白光闪烁,青天白日的竟有雷电直勾勾落在山上。 此时,众人才想起之前给他们留下保护罩的人,心中不由得生出希望。 那人一下子就把妖怪打出圆形,还能在天上飞,定是比妖怪更厉害的仙人。 “哎呀,仙人啊!求您快点回来吧!别管那妖怪,先救救我们再说啊!” “仙人,求您快点回来保佑我们!” 百姓纷纷高呼祈祷,似是觉得这样就能把仙人给召唤回来。 “快看,那是什么?” 忽然有人指着天上惊呼一声。 众人抬头看去,便见远处天空一坨小山一样的东西飞来,速度极快。 等他们看清之后,不由得发出惊呼:“是那虎妖……不,是仙人,是仙人拖着虎妖回来了……” “啊!仙人真的回来了,太好了,我们得救了,仙人一定会庇佑我们。” “求仙人庇佑,仙人庇佑啊!” 众人看到卜测后,忽然就生出了底气,纷纷跪地大声呼喊,也不怕吸引厉鬼注意了。 有仙人在,仙人肯定会保佑他们,还有什么可怕的? 第三百零八章 仙人怒斥愚懒人 嘭…… 虎妖躯体被丢下,重重砸在地上,大地为之震动,可想而知虎躯的庞大。 “虎妖以伏诛,尔等为虎作伥者还不束手就擒?” 一声呵斥,如惊雷炸响,又好似天外神音,惊的众伥鬼险些魂散。 正狰狞逃窜的伥鬼,忽的就停了下来,它们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当看到那巨大的虎躯之时,伥鬼之中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这怎么可能? 圣主怎么可能死了?那可是无所不能的圣主啊! 伥鬼下意识揉了揉眼睛,可虎躯仍旧是那个虎躯,不是它们的错觉。 它们的圣主真的死了…… 那么厉害,手段通天的圣主就这么轻易的死了? 前后还不到一刻钟,对它们来说不亚于真神上仙的圣主,就这么被人家不费吹灰之力给弄死了? 有这般手段,这人怕是真正的仙人啊! “仙人饶命,求仙人饶命。” 伥鬼又惊又俱,连忙伏地求饶:“我等作恶皆非本意,都是这虎妖逼迫我等,还请仙人看在我们不是存心为祸的份上,饶我们一命……” “对对对,都是虎妖控制我们,逼迫我们,求仙人饶命。” “仙人饶命啊!” 一时间鬼哭狼嚎,伥鬼已经被吓破了胆。 虎妖能压的它们死死的,而卜测比虎妖更厉害,它们哪敢再有什么举动。 它们可不觉得自己加起来能比那装神弄鬼的虎妖更耐打。 “尔等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哄骗百姓,祸害无辜,虽非本意所为,但确因恶念所生。” 卜测被清风托举,凌空而立,声如钧天之音,字字珠玑震荡神魂。 接着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吾今罚尔等为役一甲子以赎其罪,尔等可服?” 众伥鬼听到这话,磕头如捣蒜,连连称“服”。 这般威压之下它们连动都不敢动,不服又能如何? 虽不知它们能做什么役,但只要能活就够了。 别说为役,就算是做鸡当鸭,它们也是万分信服。 它们已经死过一次,再死可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了。 卜测抚须点头,随即挥手招来白纸扇。 唰…… 打开白纸扇,卜测旋转手腕,将纸扇横飞出去。 纸扇绕着广场飞了一圈,无数伥鬼尽数被收入其中。 王礼目瞪口呆,这就是真仙手段啊! 它费了半天劲,才抓了几个,仙人一出手,瞬间全部抓起。 亏得它之前还想着能找机会逃脱,现在看来幸好自己没轻举妄动,不然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卜测看向王礼,它顿时回过神来,不用卜测动手,自己主动飞入纸扇,乖巧的不得了。 伥鬼收了个干净,卜测又伸手甩了甩袖子,金甲神将顿时化为道道金光飞入其中。 挥手间撤去护在百姓上面的光罩,卜测言道:“虎妖已死,尔等可自行离去。” 走?他们跪拜虎妖是因为虎妖假冒仙人,如今见到真正仙人,百姓们哪里肯走! 卜测的手段,已是让那些百姓惊为天人。 这才是真正的仙人手段,绝非“圣主”那个妖怪可比。 以前他们没见识,看到虎妖神通手段,便觉得它是仙,现在看到卜测之后,他们心中立即有了判断。 不论是从形象看,还是从手段看,这位才是货真价实的真仙。 百姓们顿时激动起来,虎妖说接引他们成仙,是为了哄骗他们自愿做虎妖口粮,可这位是真仙,绝对不会哄骗他们,那么是不是可以…… 心思活络的百姓,已经激动的大脑充血了。 “仙人,虎妖虽然被您所除,可这人间仍旧疾苦啊!” “我们食不果腹,朝不保夕,天下无一处净土,不是给朝廷当牛做马的奴役,就是给妖怪做口粮,我们能走到哪里去呢?还请您垂怜,搭救我们,接引我们去一个逍遥安然的世外之地。” “对对对,这地方我们已经活不下去了,老天爷根本不给我们活路,求仙人大发慈悲,接引我们去世外之地逍遥。” “求仙人保佑啊!” 一时间百姓们跪地大喊,山呼保佑。 卜测差点被气笑了:“保佑?你们让吾保佑你们什么?保佑你们天降横财?保佑你们坐享其成?保佑你们不劳而获?” 百姓听到仙人语气严厉,不由得呆愣当场,不敢再乱喊,呆呆的看着高高在上的仙人。 有心想要点头,却又觉得不对,只能不知所措的看着卜测。 “今日虎妖壮大为祸,皆由尔等贪欲所饲。事到如今,尔等竟还不思悔改,异想天开,妄图再入所谓“仙境”,这虎妖之祸,你们还想再来几次?” 卜测沉声道:“尔等只说食不果腹,朝不保夕,却不曾想想因何至此?” 不等他们回答,卜测自己说道:“有田不耕,有工不作,全赖他人施粥为生,这般贪懒成性,便是金山银海在尔等面前,尔等又岂能取得分毫?” 就算有人命中有横财,他不伸手如何拿到?就好似有人吃喝不愁,不张嘴吞咽一样会饿死。 “说什么人间疾苦,天下无净土,似尔等这般不劳不动,只等吃喝天降,何处又是尔等的净土?” 看着这些面若痴呆的百姓,卜测很是痛心,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若求天佑,必先自佑,尔等自己不寻生路,天如何佑之?似尔等这般,妄图天降横财,实则只能自惹灾殃。” 若是他们守正心,行正道,妖邪哪来可乘之机? 百姓们面面相觑,他们真的做错了? 卜测道:“人生于世,或许起点不同,但终点都是一样,如何抉择自己的人生,权利在你们自己手中,不同的抉择便有不同的结果。” 不是所有人生来富贵,与其浪费时间怨天尤人,嫉妒他人家世,不如自己奋斗给自己及其子孙挣个家底。 “你们祈求天降馅饼,只会是你们自己成为别人的馅饼。不是自己挣来的,岂能留住?” “心有净土,处处可安居。心藏苦楚,仙塌亦难安枕。” 看着茫然,懵懂,无措,慌张,沉思等百态众生,卜测言尽于此。 而今天道有损,天命有缺,教化百姓,任重而道远。 第三百零九章 有眼不识真宝贝 嘭…… 正在埋头画符的玄玄子,抬头就看到小山峰一样的虎躯被丢在自己面前。 “嗯?” 玄玄子抬眼打量一下虎躯:“这体型少说得有七百年的修为,这可是好东西啊!” 这虎躯皮毛骨肉,或可制作法器,或可炼丹入药,从里到外都是有用的好东西。 呼…… 段青云和红狐狸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道:“嘿嘿,道爷好眼光,这虎妖七百年修为只多不少。” 为了把这东西弄回来,可把他们累坏了。 白毛老鼠从笼子里钻出来,围着虎躯转了转,随即跳到同色的黄鼠狼面前,打探道:“你们从哪弄的这虎妖躯体?总不能是你们捡的吧?” 白白觉得这家伙给它们白毛妖丢人,没搭理它,黑黑跳过来兴奋的说道:“当然不是,不过也差不多。” “什么意思?” 白毛老鼠急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差不多?” 红狐狸说道:“这虎妖冒充仙神,吃人作恶,被仙师一巴掌给拍死了。仙师说虎妖躯体藏宝,丢之可惜,便交给我们处理。所以说是捡的也差不多,只不过是捡仙师丢给我们的。” 玄玄子笑道:“哈哈,你们几个小家伙,运气倒是不错。七百年修为的虎躯,肉藏精,骨藏法,连这皮毛都有其威,对于你们来说,好好运用,多了不说,增长个百儿八十年的功力不不在话下。” 嘿嘿…… 四个笑的见牙不见眼,疲惫之中难掩兴奋之色。 白毛鼠心思一动,跳到黑黑身边蛊惑道:“这么大一个虎躯,你们四个小家伙也处理不好,不如分本妖王一杯羹,本妖王帮你们处理处理?” “呵……” 红狐狸一听这话,凑上前来冷笑一声,直吓得白毛鼠打了个激灵。 “您这都妖王了,还在乎这点小东西?” 红狐狸接着说道:“我们倒是可以大方,就是不知道您这妖王被管控之时贼心不死,欺骗良善弱小之妖,会不会罪加一等?万一被仙师从重处罚,那可就不好了。” 白毛鼠一听这话,连忙警惕的左右看了看,没看到卜测身影,也没感受到卜测气息,这次放下心来,长松一口气。 “你这妖人,休得乱说。” 白毛鼠气呼呼的叫嚷道:“谁欺负良善,欺负弱小了?本妖王那是好心好意想要提点你,你不领情就算了,怎么还能污蔑本妖王?” 红狐狸正和白毛鼠互怼之时,段青云起身走到虎躯后腿处,伸手将夹在虎躯双腿的虎尾拽了出来,当看到虎躯两个后腿之间时,顿时眼前一亮,面露喜色。 宝贝,大宝贝,好宝贝啊! 突然,段青云脸色喜色一凝滞,东西是好东西,可惜他现在是女儿身,再好的宝贝也用不到啊! 哎? 段青云听到红狐狸的吵声,眼中一亮。 他怎么把这个忘了,虽然他现在是女儿身,可是红狐狸是男儿身,用的还是自己的身体,心思一动,有了主意。 “狐狸,你别吵了,这里有好东西,快过来,快过来。” 段青云连声招呼红狐狸过来,满脸的喜色。 他这一声喊,不知把红狐狸招呼过去,连带着白毛鼠和两只黄鼠狼也跳了过去。 段青云拉过红狐狸,指着虎躯后腿之间压低声音说道:“看到没有,好东西啊!趁着它们没注意,你快过去吃了它,保管你受益无穷。” 身体嘛!总能换回来,所以只要到了自己体内,何愁浪费好宝贝。 啪…… 红狐狸拍掉一直推着自己上前的手,一言难尽,欲言又止的看着段青云:“不是……你恶心不恶心?你怎么不吃。” 段青云急切道:“咱们这么多年交情,你还不了解我?我能骗你吗?这真是好东西,可遇而不可求。再说了,你本来就是狐狸,吃个生肉对你来说算得了什么?要不是我这躯体不对劲,哪能轮得到你。” 一听这话,红狐狸就明白段青云的意思了:“哎,都这样了,你还色心不止,你……你真是没救了……” 白毛鼠凑上前,抱着膀子,不屑的说道:“切,不就是个虎鞭嘛!说你们没见识,你们还不服气。这虎躯身上好东西多得是,若是仙师知道你们就看得到虎鞭,肯定会后悔把这好东西给你们,简直是暴殄天物。对了,仙师呢?” …… 安北府,紫福禄将那一缕缕的功德之力尽数吸收,这才心满意足的落入到卜测手中。 拍了拍紫福禄,卜测笑道:“这下舒坦了吧!” 紫福禄上下扭了扭,传出舒坦之意。 之前收了不化骨,可真是“撑”到了,现在这功德之力,就像是它的“消食片”,一下子就畅快了。 当然,它舒坦,不化骨就难受了。 “走吧!看看能不能再给你找点功德之力。” 卜测将紫福禄挂在腰间,前往城中大善人蒋家所在之处。 这不少的功德之力,一部分是除了虎妖伥鬼,另一部分则是从那些他教化的百姓身上发出。 既然百姓身上有功德之力发出,那必然是卜测的话被他们听进去,也愿意做出改变而产生。 既然百姓愿意改变,那卜测就好人做到底,给百姓找个活路。 站在蒋家门前,卜测抚须凝望,只见蒋家之内有黑黄两股气息在互相角力,看起来有些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得谁。 “有点意思……” 黑的邪气,黄的正气,少见正邪之气聚集一处。 卜测上下打量自己一眼,纸扇打开上下一挥,身上光华收敛,幻化做落魄书生模样。 自从闭关之后,卜测如今见人,都得用幻术遮掩自己,才能让人看不出端倪。 砰砰砰…… 上前敲门后,有一家丁开门,问询:“您是什么人?来此所为何事?” 卜测抚须言道:“鄙人姓卜,从京城游学至此,听闻安北府蒋公素有大善人之名,故而特来拜访。” 家丁看卜测确实一身书卷气,点了点头,把卜测领到前院会客厅,说道:“请您在这里稍候,小的这就去禀告家主。” 蒋家在安北府算是首富之家,家中下人彬彬有礼,无一点盛气凌人之意,由此可见,蒋家家风之正。 这善人之名,并不虚传。 第三百一十章 奇人奇术卜先生 “这位便是从京城游历而来的卜先生吧?” 老者一看到卜测,便拱手笑道:“在下蒋干,让先生久等了。” 人未到,声先至。 抬眼见,就见一年约四五十老者穿着帛屐匆匆行来。 他便是郑国边境有口皆碑的大善人,蒋干,蒋成文。 只见他,脑大且圆,脸型方正,上庭饱满,中庭修长,地庭圆润,乃是清贵富态之相。 他中正官禄宫之位,圆润明亮,加之生的伏犀双目,本应是官居高位,福寿绵长。 可惜,官禄宫有竖纹贯穿,生生断了他的官途。 再看中庭,山根与准头之间,有一道横纹截断,加之他左边眼皮中阴之位,有恶痣,故此可断他三十有八之时,官运截止。 虽然没了官运,但他地阁饱满,双耳又生的坚硬且肥大厚实,色泽红润,乃是土耳之相,主富贵绵长,晚年康健,还可成就一番大业。 唯一不尽人意的,也就是生的平平罗汉眉,正妻不产,子息迟,晚年纳妾才可生子。 整体来看乃是福祸相依之相,只要迈过知天命之大劫,便可潜龙再飞,香火延续。 看完面相,卜测眼神一凝,法眼之下只见蒋干浑身上下黑气蒸腾,将他缠绕起来。 只有两肩与印堂处黑气微弱,其中有微小光芒在与浓郁黑气抗争。 这莹莹之光,相比起那浓郁的黑气,几乎微不可见,尤其是两肩之光,如同风中残烛,好似下一秒就会熄灭。 也就只有印堂处的光芒,仿佛被无形的灯罩保护,倔强的绽放光明,驱散那侵袭到面首的黑气。 邪术? 卜测有些诧异,蒋家有邪煞之气盘踞,定是有妖邪作祟无疑,本以为蒋干会为妖邪所害,可没想到害他的不是妖术,是邪术。 这说明,害蒋干的不是妖,而是人。 人身三把火,为灵光阳火,即为:精、气、神,也为三魂之光。 妖吞元气,鬼吞魂,若是妖或者鬼怪出手,会直接吞噬,而不是让这黑气慢慢缠绕,磨死他。 三光不灭,性命无忧,三光燃尽,立时殒命。 此时蒋干,就是被邪术所害,精气神迅速燃烧消耗,等到他毙命之后,如自然老死一般无二,谁也看不出端倪。 看来,这便是他五十岁之劫,生死劫。 卜测拱手回礼道:“蒋善人客气了,卜某冒昧来访,多有叨扰。” 听着声音不疾不徐,却很有力量,给人以安心感。 再看来人,初一看平平无奇,再一看,目有清光,气质不俗,一靠近便闻到一股沁入心脾的淡雅之香,蒋干只觉得舒心无比,甚至连身上都有股温暖感。 “卜先生,一看便是高雅之士,您能来舍下,老夫只觉蓬荜生辉。” 蒋干对卜测很有好感,连忙虚引他上座:“您请……” 卜测能幻化自己的形象,但遮掩不了自己的气息,他多次传经净体,身躯已是无暇无垢,自有道韵仙光。 而这,正是邪气的克星,故而蒋干觉得靠近卜测极为舒服,已是好感自生。 坐落后,蒋干略显急切的问道:“卜先生,您游历四方而来,不知我大郑他处,可都安好?” “您不要介意,老夫受困于安北,消息受阻,听闻您各处游历,见多识广,故此迫不及待的打听消息……” 蒋干解释了一句。 不知道郑国的状元郎是不是都很有个性,蒋干也曾是状元及第,后来被委派到这安北府为郡守。 当时的安北府,还不是这般破烂,乃是通商之路的繁华之处,蒋干能在此做官,可见当时帝王对他的信任。 可惜,后来郑国老皇帝驾崩,新帝即位,与凶罗开战,掏空了这安北府的家底,也是从那时安北府一再衰败。 赋税一度高到离谱,蒋干不忍治下百姓被逼死,便抗旨不尊,多次上书陈情,但当时郑帝已经打的上头,根本不听解释,只让蒋干拿钱拿粮。 蒋干不愿意压榨百姓的性命之粮,自然拿不出来,后来郑国与凶罗人战败后,便有政敌将责任推卸在他身上。 当时蒋干被摘官下狱,险些迎来灭族之祸,是他心腹找安北府百姓联名请愿上万民书,这才侥幸免了一死。 虽然活下来,但功名被革,郑帝又下令他不得离开安北府,所以他便一直留在此处,用自己的力量,尽可能的帮扶安北百姓。 蒋干已不在官位,但还是心系天下百姓,忠于朝廷。 卜测对上他期盼的眼神,不得不泼他冷水:“郑帝不临朝,任由党派斗争,郑国之土,何处能安?” “哎……” 听到这话,蒋干长叹一口气,安北之乱可照天下,奈何他仍旧心存幻想,奢望朝堂有所清明,他处留有繁华。 “陛下还是在介意当年之事!” 蒋干摇了摇头,神色复杂的说道:“虽然当年那一战,开的并不明智……” “哎!” 说道这里,蒋干又长叹一口气,摆手说道:“算了,算了,不说这些糟心事。” “卜先生,您入北境之地,可曾遇惊险?” 蒋干的“惊险”意有所指,卜测也知他说的是什么。 “险算不上,惊倒是不少。” 唯一危险的不化骨,卜测也是有计划动手。 “惊在何处?愿闻其详!” 蒋干不自觉靠近卜测虚了半席,似是想要求证自己的某些想法。 卜测抚须,眼神直直看向虚空,言道:“北境之地,令卜某惊的有三……” “其一,官吏无为:百姓不开教化,愚昧无知,奸恶为祸者众多。” “其二,守方不利,常有凶罗入境劫掠。” 说道这里,卜测停顿了一下,抚须沉思的蒋干,看向卜测追问道:“卜先生,其三呢?” 定定的看着蒋干,卜测说道:“其三,妖邪盘踞,鬼魅为祸。” 蒋干瞳孔骤然放大,而后又猛地缩小,他神色复杂,惊讶之余,又露出验证猜想的了然感。 “果然如此……” 蒋干悲鸣道:“难道真是天亡大郑吗?” 叹息一声,收敛情绪,蒋干解释道:“实不相瞒,北境之乱,老夫早有所感,只是没想到果真与妖邪有关。” 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什么,蒋干抬头再次打量卜测。 蒋干拱手道:“卜先生,入边境之地遇妖邪有惊无险,定是身怀奇术,乃奇人也!” “您来舍下,不知可是有需要老夫效劳之处?” 第三百一十一章 愚善纵恶不可为 “奇人称不上,不过是略有些不同寻常的经历罢了。” 卜测抚须言道:“本来确有一事想请蒋善人相帮,如今……怕是不敢劳烦蒋善人了。” 蒋干听到这话,眉头一紧,连忙问道:“这是为何?可是老朽对您有何失礼之处?” 蒋干知礼仪重名声,有儒家学者风范,有人找他帮忙,尤其是此人看起来卓尔不凡,说明自己受人看重,他是很开心的。 因此听到卜测的话后,当即就有些着急了,就差直接问是不是看不起他。 “并非如此!” 卜测言道:“只是蒋善人如今大难临头,恐命不久矣,自身尚且难保,卜某又如何能再添麻烦呢!” “什么?” 蒋干听到这话,面色一变,惊骇道:“卜先生,您莫不是在与老朽说笑?” 卜测叹息一声,说道:“蒋善人没察觉到,自己神精损耗,疲惫无力?” 蒋干听到这话,沉吟不语。 最近他的确感觉到,身如负重,疲惫多眠,但是他觉得这并不算个事啊! 蒋干犹豫说道:“卜先生既然这般说,那老朽怕是并非恶疾这么简单吧?” 卜测抚须言道:“的确有疾,但疾不在身上,而在身下。蒋善人不妨去卧榻之下看一看,或许能找到缘由。” 蒋干一听这话,伸手就准备喊人过来,但看到卜测那定定的眼神后,喉咙顿时像塞入异物,声音卡在喉咙没有喊出来。 缓缓放下手,蒋干神色不由得有些紧张:“卜先生,容老朽失陪片刻。” “蒋善人请便!” 和通透的人交谈就是省心,一点就透。 卜测端起茶盏,听着蒋干急匆匆离去的脚步声,不免一声叹息。 这叹息为蒋干,也为人心。 不消片刻,蒋干便抱着一个黑漆盒子,步伐沉重的走了回来。 将盒子放在桌上,蒋干颤抖着手打开。 只见,黑盒之内,放着一块白布,白布中间有干枯的血痂,已成黑色。 其内,包裹着蛤蟆,蜘蛛,毒蛇,蜈蚣,壁虎五毒之物的躯体,这五毒躯体已经变得干瘪发硬。 在五毒之下,还有一撮头发,一件蒋干的贴身之物。 而这东西,就放在蒋干床榻之下,头枕之处。 人,头为诸阳之会,经脉之宗,百会所在,养气藏神,更有调节阴阳之功,是最重要也是最脆弱之处。 莫说这邪术刻意为之,便是常人卧榻头冲着厕所,都会患上无名头疾。 更何况这邪术,除了污秽侵染之外,还有恶咒之法,可想而知蒋干深受其苦。 “竟有人以此压胜之术害我!!” 蒋干心痛的说道:“我蒋成文一生行事以仁义为本,待人以良善为先,自问无愧于心,却不想引得豺狼在侧。” 之前卜测提醒他床下有东西的时候,他就想到了能把东西放在床下的只有身边人。 可是当亲眼看到自己贴身之物,与这些肮脏的东西放在一起,他还是如遭重击,几乎难以承受。 等到蒋干情绪平复了下后,卜测开口说道:“正是因为蒋善人多行善举,声名在外,这才有卜某登门之缘,可见终是邪不胜正。” 蒋干听到这话,顿时回过神来,连忙起身做拜:“若非卜先生出言提醒,老朽只怕稀里糊涂就丢了性命。请受老朽三拜……” 卜测虚扶蒋干:“蒋善人不必多礼,卜某与你有缘相会,皆因你善行所至,也是你命不该绝。” 蒋干拱手又道:“卜先生,您能一眼看穿老朽被邪术所害,想必也知解救之法。还请卜先生搭救老朽……” 能活着谁愿意死呢!更何况他连个后继香火都没,这般惨死实在不甘心。 卜测抚须言道:“卜某的确有解邪术之法,就是不知蒋善人可有惩恶之心?” 蒋家之事,卜测要想解决不过挥手间的功夫。 可他要的不是自己的显圣威名,他要的是蒋干的良善之心,安一方之能。 他一个人再厉害,也只能管眼见之事,他离开以后呢? 安定何来? 正道谁守? 百姓谁护? 蒋干有才能,有正气,但可惜他却没了那份心劲。 这才是卜测隐气幻化而来的目的。 蒋干听到这话,迟疑犹豫,能对他下手之人,必在身侧。 人家能狠心对他无义,他真能狠心对人家无情吗? 原本他想的是,关上门自己处理,但看卜测言下之意,怕是不能以德报怨了。 有愚孝,也有愚仁,蒋干便是如此。 蒋干犹豫再三,长叹一声说道:“也许……也许对老朽出手的人,只是一时迷了心智,是否应该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卜测摇头笑道:“蒋成文啊蒋成文,你果然已是善名之下迷失本心。” 语气一转,卜测严厉的又说道:“想你也是做过官的人,岂不知恶不惩则善难舒?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放下屠刀,难洗罪孽。以作之恶,怎能以再善相抵?如此纵恶,实乃养祸为患。” 卜测不是逼他,只是想他明白,一味宽容,也是恶人的帮凶。 如此愚善,他怎能交托重任? 蒋干呆愣好一会,才恍然大悟,拱手作揖:“卜先生一言如当头棒喝,令老朽豁然醒悟。” “这些年不做官,偏安一隅做个富家翁,已是让老朽忘了教化之道的根本……” 他忽然就想到自己虽然善名在外,可是这些受他施舍之人,却很少有感念他功德的。 反而因为他的善举,让这些人越发的颓废懒惰,甚至还成了邪教之帮凶。 受到施舍的人,不感谢他,却反而感谢天神,也是如此才让那些邪教在此地越发猖狂。 原本他以为这都是百姓愚昧,邪人蛊惑所致,现在才想到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冷汗直流,蒋干连忙说道:“卜先生放心,老朽知晓怎么做了。” 里外都是一个道理,蒋干一通百通。 他神色一正,眉目间竟忽生几分凌厉之色。 “老朽对他们这么好,他们都能狠下毒手,又岂能对他人好?老朽确实不该对他们抱有奢望。” 蒋干马上起身吩咐管家,将家中所有人都喊了过来,他今天就要卸掉这善名枷锁,做个惩恶之人。 第三百一十二章 人生百态八字见 蒋干虽然丢官多年,但才能却未一同丢去。 压胜邪术害他之事,线索明显,他若决心查出真相并不费事。 命人搬来桌椅放在院中,蒋干当庭审案,为自己查真凶。 卜测坐在屋内,抚须静看。 这蒋干八字也是有趣,他生于,乙未年,癸未月,乙未日,癸未时,八字全阴。 孤阴不生,孤阳不长,男女八字全阴或全阳总是多遭磨难。 此八字,日主乙木坐未土,未土为干土,干土内藏火。 幸好命局无火,且有左右癸水为照,水灭火灾,故而蒋干此人性格温和可亲。 不过,有利就有弊,左右葵水将命主乙木看的牢牢的,让他有脾气都没劲发,所以这就导致了他过于良善,甚至愚善。 但幸好,坐下全是未土,虽然未土藏的火不大,但架不住未土多,一把小火苗一把小火苗的慢慢熬,迟早能让癸水有失神不注意,让命主脾气发出来的时候。 每一次癸水无力之时,便是命运生变之机。 癸水为乙木之印枭,此八字无官,印枭便是官禄。 癸水为印,水旺则生官,故此可推蒋干于庚辰大运甲子之年登科为官。 概因,甲木为帮,子水为助,加上庚金生水,辰虽是土,但却为水库,所以当年蒋干印枭之旺,已是顶峰,故而甲子年蒋干金科状元。 子未相穿,此处却是帮了命主,所以命局要看全局,有时候坏的也能做好事,好的也能坏事。 八字命局天干地支,生克之间都是先帮后克。 大运庚辰先帮了他,但又在辛未年克了他。 辛未年正是蒋干三十八岁之时,辛金克木,未土旺盛,所以癸水势弱。 加之,庚金克木,辰土帮未,所以癸水当年一下子被压了下去。 才坏印,癸水无力,命局之中就没有能管住他脾气的了,因此当年发了一次脾气就被罢了官。 今戊子年,子未相穿,故此今日在卜测点拨之下,这把火又发了出来。 戊癸合化为火,火为命主之食伤,癸水为印枭,此时印枭合化为用,还可断定今年之内蒋干必有“起复”之机。 …… “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蒋干气的浑身颤抖,指着小妾与一个管事痛心疾首呵问道:“刘氏为什么是你?” “老夫自问待你不薄啊!” “老夫对你信任有加,知道你不愿久居深宅,所以不顾流言蜚语,给予你商铺管理之权,让你去做你喜欢的事,让你施展你的能力,可你呢?” “你就是这般回报老夫?你想要老夫死啊!” 不需半个时辰,蒋干便已查清罪魁祸首。 蒋干命局多偏财,所以他从商得利,富甲一方。 偏财又在这里代表蒋干的女人,情妇,所以他有一正妻二平妻,十六房妾室,共十九个女人。 女人多了,蒋干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所以这就出事了。 蒋干一平妻刘氏,曾为富户千金,后因家道中落得蒋干相助,。 其父为报恩便将爱女嫁给蒋干,蒋干知道此女素有才名,所以并未亏待她,特地抬为平妻。 婚后,蒋干更是给了她极大的信任与尊重,将一部分生意交给她搭理。 但是蒋干万万没想到,这刘氏竟与商铺管事勾搭成奸,甚至珠胎暗结。 二人惶恐不安,担心东窗事发,大祸临头。 某日苟合之后,二人恶向胆边生,决定先下手为强,直接解决掉蒋干。 又恐直接动手会被查出是他们做的,这才找了这么一个压胜邪术之法,妄图谋害蒋干之后,再以腹中之子为由接管蒋干家财。 其实此事在蒋干八字之中也有显示,子未相穿,未是偏财,也是蒋干的夫妻宫,夫妻宫被穿透,可见祸端由此而来。 不过,命局也注定蒋干有惊无险,概因子水生日主乙木,乙木得助,子水又穿偏财,此消彼长之下,日主自然可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铁证如山,又有人证做供,刘氏和那管事只能不停磕头求饶,乞求蒋干发善心放过他们。 蒋干怒不可遏,呵道:“你们还敢求饶?你们有什么脸求老夫放过你们?你们以邪术要害死老夫的时候,可曾想过放过老夫?” “刘氏,一夜夫妻百夜恩,我与你夫妻十三载,你怎么就这么狠毒,非要我死不可呢?” 但凡换成别的妻妾蒋干都不会如此愤怒,他自知对妻妾有照顾不到的地方,若有怨恨也正常。 可是对刘氏,他可以拍着胸脯说,绝对尽心尽力去照顾她满足她了。 蒋干骂了半天,又指着那管事骂道:“还有你这个畜生,当初你落了难,险些病死在大街上,是谁救了你?是谁给你饭吃?又是谁悉心栽培你,让你做了管事?” “你倒好,勾搭三夫人,图谋害死老夫,你这报恩报的可真是好啊!” 那管事一听这话,连忙痛哭认错,他忽然指着刘氏喊道:“东家饶了小的吧!都是这**勾引小的,小的上了她的当,若非如此,小的怎么可能会这么对东家?小的心里早就把您当成父亲对待……” 刘氏猛地看向管事,难以置信这话出自他口。 她不敢相信,早上还对她海誓山盟,甜言蜜语的男人,此时会为了脱罪把罪责全推给她。 刘氏忽然癫笑起来,她恨自己太傻了,就为了这么一个东西,害了真心对她的丈夫。 “住口!” 蒋干爆喝一声,眼前一阵阵发黑,险些栽倒,幸亏管家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老爷,您要保重自己身子,为这些没心肝的白眼狼不值得您气坏自己。” 管家安慰后,问询道:“老爷,如何处置他们,还请您拿个主意。” 蒋干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指着那管事,有气无力的说道:“将这厮,截舌,断去手足四肢,丢出城外任其自生自灭吧!” “至于那刘氏,休出蒋家,老夫与她恩断义绝,此后再无半点瓜葛,马上赶她出去,不许她带走我蒋家分毫之物。” 通奸害人,但凡换个人处置,沉塘活埋都不为过,也就是遇上蒋干,才没有被赶尽杀绝。 卜测在堂内抚须扫视外面这群人,蒋干看似除掉祸端,可实际上他的生死之劫才正要开始。 PS:这章二十五号下午开始写,写到八字的时候,拉肚不止,从当天下午,一直到昨天上午,拉肚子拉的坐不下来。不是玄夸张,或者故弄玄虚,是每次写算命解析都会拉肚不止,之前没有这么严重,都是一晌半天,最多就一天,这次没想到这么严重,但是本书主题又离不开算命剧情…… 第三百一十三章 鸡六狗八会保家 “东家饶命!” 管事急声呼道:“小的愿说出解咒之法,此咒有三重,三重咒发,神仙难救。” 断手断脚断舌,这跟直接杀了他有什么区别? 断掉四肢,还丢出城外,他觉得根本就活不下来,不过是多受几天罪。 看到蒋干理也不理,那管事更急了怒道:“蒋干,你家财万贯,妻妾成群,难道真要跟我这条贱命相换吗?” “你不放过我,你也得死……” 蒋干还没说话,他的正房夫人却急忙把动手的家丁呵住:“住手,让他说,老爷的命最重要。” 管事心中一喜,急忙说道:“夫人,这咒……额……” 管事正想透漏一点信息换取信任,忽然神色一紧,脖子一抖一抖的歪了下去。 “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蒋干夫人呵斥道:“还不快说?” 那管事瞪大了眼睛,眼球凸出眼眶,嘴角以夸张角度斜到耳后根,他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个样子,假装绝对装不出来。 “他怎么了这是?” 蒋干与夫人都愣了,连忙让下人过去看一下是什么情况。 汪汪汪…… 忽然从外院跑来一只背黄腹白的大狗,这大狗从门口冲进来,一下子就将那管事扑倒在地,压着管事龇牙咧嘴的大声吼叫。 “大黄,下去。” 家丁连忙上前呵斥,想要把黄狗给拉下去,他一上手就惊了,平日里他一只手就能抱起来的狗,此时竟然重若千斤。 他抱不起来,甚至拉都拉不动。 这狗是当初蒋干还在做官的时候,外出打猎从狼群口中救下来的,养在蒋家已有十几年。 按说这狗都老的跟人类古稀之年差不多,应该没多大力气了,可是此时一个成年壮丁使出吃奶劲都难以拉动它分毫。 汪汪汪…… 大黄狗前肢不停扒拉那管事的前胸,口中还发出对峙的怒吼,极有威势。 “一条老狗都拉不动?你们都愣着做什么?快去帮忙啊!” 管家连忙吩咐其他家丁上去拉狗。 这管事虽可恶,但毕竟牵连了蒋干的命,此时除了蒋干之外,谁都不敢让他死。 卜测看着外面乱糟糟的鸡飞狗跳,抚须沉吟:“这蒋家属实热闹啊!” 俗话说,鸡六狗八猫过十,成精只在早与迟。 说的是,猫啊狗啊鸡啊这种人类家养的动物,长期与人类待在一起,耳濡目染之下模仿学习人类习性,容易通灵开智。 鸡过六年,狗过八年,猫过十年,一定会成精,只不过早晚的问题。 当然,成精了不修炼,也是会死的,只不过是智慧不弱于人。 每日鸡鸣日出,不论有意还是无意,鸡鸣之时都会吞纳日出第一缕灵气,所以它时间最短,六年开智就可成精。 时间长的鸡为什么大补?为什么可辟邪?就是因为它体内阳气充沛,有辰日之灵。 猫狗也是同理,不过猫是夜灵,所以阴气更重,加之猫性格孤僻不依赖人,与人不如狗那般亲近,所以易成邪。 还有个说法,鸡六狗八会保家,猫若过十房要塌,也是因为猫的习性由来。 “大黄别闹……” 四个人家丁一起上,有的扯腿,有的抓尾巴,有的抱着头,好不容易才把它从那管事身上拉下来。 这一通弄得几个人一身汗,不上手他们真不知道这狗的力气竟然那么大,比耕牛都不差多少。 噗呲…… 就在几个人刚把黄狗拉下来后,那管事口中突然喷出一口带着血块的鲜血。 定睛一看,哪里是什么血块,分明就是一截舌头。 有人惊呼:“这……他把自己舌头给咬下来了……” 吭…… 大黄狗看到这一幕,鼻子喷气,猛地一甩头,冲着那几个家丁龇牙瞪眼,好像是在气愤他们帮倒忙一样。 眼前变化让众人猝不及防,蒋干夫人仍不死心:“快去喊大夫,他还不能死,他虽然没舌头,但是还有手,让他把解咒之法写下来。” 涉及蒋干性命,她是真急了。 蒋干与其夫人感情并不是多好,但在关键时候,最在乎他的还是他的发妻。 “夫人,怕是没这个必要了……” 看守那管事的家丁说道:“他……他断气了……” 就在蒋干夫人话音刚落的时候,正在挣扎的管事一脸黑气,突然就软了下来,一动不动。 黑气散开,管事嘴唇发紫,脸色乌青,像是中毒又像是被活活憋死,看起来颇为可怖。 蒋干夫人愣了下,突然看向一旁呆愣的刘氏,这管事虽然死了,但刘氏是合谋,应该也知道情况。 “给我拿住她……” 随着蒋干夫人的吩咐,立马有几个粗使强壮的丫鬟上去,要拿住那呆呆看着惨死奸夫的刘氏。 “别碰我……” 丫鬟刚碰到那刘氏,她忽然癫狂大喊起来:“哈哈哈哈,死了,死了,死了好,没良心的死了……” “都该死,都要死,哈哈哈……” “我吃你肉,喝你的血……” 刘氏猛地扑到她那奸夫身上。 丫鬟惊惧后退几步,说道:“夫人,她疯了……” 不用别人说,蒋干夫人也看出来。 “罢了!押到柴房关着,通知刘家来领人吧!” 蒋干满脸疲惫的吩咐一句,又挥手道:“行了,今日就到这吧!你们都下去,让老夫静一静。” 他那些妻妾还要上来关心他,但都被蒋干打断,强硬的让她们都离开。 蒋干夫人看着蒋干嘴唇动了动,最后也没说什么,还是呵斥众人后领头离去。 “你们也下去,谁都不要来打扰。” 蒋干又把伺候他人以及管家都给呵斥走了。 “如何?蒋善人,可看出什么端倪?” 卜测放下茶盏,看着狙楼身子,一脸暮气走来的蒋干开口问询。 蒋干抬眼看向卜测,定定的看了好一会,这才说道:“莫非卜先生您又知道了?” 不等卜测答话,蒋干又仰头叹息:“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我蒋干一生行善积德,结果却这么多想要我这条老命的存在。” 蒋干愚善,心软,但他不蠢。 知道如何解咒的人刚要说话,便一死一疯再难开口,还是那般蹊跷,足可见有人不想他们开口为蒋干解咒。 或者说不是人,总之蒋干看的明白,还有东西想要自己的命。 PS:感谢书友,张寒山,打赏1500书币支持,感谢书友:书友151009172648070,打赏100书币支持,感谢诸位月票支持! PS:听说有书友说玄太监了?并没有啊!如当初承诺,有始有终,按照大纲正常完本。 写到现在,第一卷还有二十万左右结束。玄把第二卷第三卷整合成一卷“三十六命格,七十二神煞”(原本是想写全的,命格三十六加上八下八,神煞三百)预计还有七八十万字,所以还有近百万才写得完。 多了不敢说,以后除了不可抗拒因素之外,应该能保证不断更,争取今年内写完。最后祝诸位端午快乐,六一快乐。 第三百一十四章 三重邪术害人命 “卜先生,是老朽说错了,您的确不是奇人。” 蒋干拱手赞叹道:“您是神人,是仙人啊!” 刚才他一进门,卜测就问他可看出端倪,可见此人表面云淡风轻,实则心如明镜,什么都看透了,这是来点化自己。 至于这人什么都清楚,会不会是幕后黑手,或者是与妖邪同属来利用自己,蒋干完全没有这种想法。 有些人一眼看到就心生信赖,亲近,完全生不出对方会害自己的想法,蒋干看卜测就是如此。 卜测摆手道:“卜某不过一闲人,多管闲事的闲人。” “窥一斑而知全貌,想来蒋善人已对郑国如今境地有了清晰认知。” 蒋干点了点头,苦笑一声:“如今大郑可谓是群魔乱舞,礼崩乐坏,何至于此啊!” “就是不知到底是谁苦心积虑要除掉老朽?” 蒋干问完,又自己猜测道:“难道是那所谓的接引圣教?是他们想要除掉老朽?” 那奸夫**害他用的邪术,以及那奸夫在关键时候离奇死亡,这都透出不寻常的气息。 蒋干思来想去,觉得只有他结怨过的接引圣教才有可能拥有这般手段。 点头肯定自己猜测,蒋干激动的说道:“定是那邪教因老朽曾对百姓劝说而怀恨在心,当初老朽就觉得他们所谓接引入仙境是个骗局,有心阻止,可惜百姓几乎无人相信老夫的话。” 说着蒋干看向卜测,期待的问道:“卜先生定非常人,不知可有诛邪之术?若卜先生愿意出手,老朽甘愿散尽家财,为君所使。” “老夫虽年迈,但若卜先生有所差遣,老夫亦愿执戟战妖邪。” 卜测抚须点头赞叹道:“卜某果然没有看错人,蒋公志气不减,虽年迈但未尝不能再掌一方风云。” “至于那接引圣教,确为藏污纳垢之地,所谓仙境,实则虎口。所谓“圣主”乃是一头修炼七百年的猛虎幻化,入仙境只是它食人修炼的借口。” 蒋干一听这话,脸色猛地一变,他是想到了那邪教有问题,但没想到有这么大的问题。 蒋干握拳道:“卜先生,老夫愿率族内众人,为打虎先锋。” 老则老矣,但为除妖邪,保太平,一死又何妨? 卜测抚须道:“这倒是不必了,蒋公还是留着有用之躯,做些别的事情吧!” “这是为何?不除虎妖,老朽如何能有心做别的事情?卜先生您可不要瞧不起老朽,便是老朽送入虎口也要崩掉那妖邪一颗牙不可。” 蒋干有些急切的说着,虎妖大患,不除掉百姓那里还有活路? 卜测笑道:“卜某不是瞧不起蒋公,不过是来此之前,卜某已顺手将虎妖诛杀,邪教已除,蒋公还如何崩掉虎妖之牙?” 除……除掉了? 还是顺手的? 蒋干满腔热血上头,听到这话突然就愣住了,不由得再次打量卜测,别说伤痕,看着一丝狼狈都没,这就把虎妖除了? 七百年的虎妖,这么轻易就除掉了?他一时间都不敢想象眼前这人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如果是别人这么说,蒋干一定以为对方在吹嘘哄骗自己,可眼前这人不以为意的说除掉虎妖,他不自觉的就相信了,没有一点怀疑心思。 这,也是一种本事。 “您……果然仙人也!” 蒋干说着就要屈膝跪下,不是为自己跪仙人,是为城中所有百姓跪恩人。 卜测一挥手,一股清风将他膝盖托举,让他跪不下来。 蒋干越发激动起来,是了,是了,这般手段,一定是仙人无疑。 卜测言道:“不必这些虚礼,外邪虽除,但内贼还在,蒋公还是早做安排的好。” “内贼?” 蒋干本还想说些什么,听到这话顿时恍然:“卜先生您的意思是妖邪在老朽院内?” 卜测起身走到门口,负手而立,抬头看着蒋家高墙内的天空,沉吟道:“是妖是邪,或许今晚就可看个分明。” 棋子已废,但契机还在,那借刀行凶,藏在幕后的家伙,应当不会舍弃这个机会。 毕竟,蒋干功德深厚,身负气运,若是这次不利用好机会,怕是夜长梦多,以后未必有这么好的时机。 …… 所谓邪术三重:一重污秽遮灵光,引来劫难与灾殃。 二重五毒生邪气,病体缠绵不离床。 三重引魂离躯体,无声无息命已亡。 这三重邪术,普通人都可以做,完全没有技术要求,但是危害却极大,三步做完,神仙难救。 第一步将污秽之物,即:老坟腐朽棺材与尸骨混合的坟地土,女人月事带,尸油,棺材灯,泡够月余粪便的人偶等最为污秽的东西,埋与住房八个方位。 这是为了阻绝活气流通,气不畅,则灵光损,身体会逐渐虚弱,精神状态变差,长长出错,所以会招来不必要的灾殃劫难。 第一步做好,身体虽然还没病,但是抵抗力会很差,然后进行第二步。 五毒放在床下,会产生瘴气邪气,吸入体内,由于原本身体就虚弱,再吸入邪气,不出三日,就会外邪入体缠绵病榻,浑身无力无法离开床铺。 不能离开床,就会持续吸入邪气,哪怕有名医出手,不把病源拿走,还是治不好,顶多多撑几天。 等到病的差不多了,三魂之光虚弱,此时就已经魂不安体,然后进行第三步。 子夜之时,在子丑位即:正东偏北的地方,放上一盆井水,再将用对方贴身衣物做成人偶放入其中。 而后手拿铜镜,对准对方所在的位置,不停的轻呼其人姓名,待到人偶沉入水底后,将铜镜盖在水盆之上,扣住人偶,而后迅速离去三五里,再以黄泥封住人偶。 如此,三步完成,而其人已回天乏术,命丧黄泉,神仙难救。 是夜,子时,月光朦胧,树影婆娑,蒋宅之内灯熄人眠,虫鸣鸟叫尽不可闻。 吱扭~ 蒋干所住的主院木门被试探着推开,发出门轴摩擦的轻微声响。 木门推的很缓慢,若是眼神好还能看见木门被往上提了一丝,似是这样做可以减弱推门发出的声响。 十多息门才推开出不到十寸的宽度,又过了好一会,忽见门槛处探出一只眼睛,透过门缝观察庭院。 确定庭院无人,房间无光,那只眼睛才慢慢缩了回去。 又过了好一会,一个笼罩黑袍的阴影,侧身从门缝钻了进来。 这阴影个头不大,体型纤瘦,它进来后,紧贴着围墙墙壁,将自己完全藏在墙壁的阴影下。 黑袍下的眼睛紧紧盯着蒋干的房间,脚步横移朝着东边挪了过去。 第三百一十五章 忠犬有灵阻妖邪 东侧是书房所在,外面种植松柏翠竹以做观赏,但此时却被黑袍利用遮挡身形。 这纤瘦的身影钻入翠竹中,不久提着一个木桶又挪了出来,贴着墙角绕到屋后东北方向的墙角。 黑袍先将木桶放好,接着弯腰费劲的搬动松树盆景,挪到墙角处,三盆一米高的盆景分部三个方向,正好将黑袍完全遮挡进去。 做好掩饰后,黑袍拿出铜盆,将木桶的水倾倒进去,而后又从怀中掏出木偶,铜镜。 做好准备后,黑袍手持铜镜对准蒋干卧室方位,口中轻呼:“蒋干~蒋成文~蒋干~蒋成文~” 听得出这声音在微微颤抖,似是紧张且恐慌。 随着这颤声的呼喊,半盏茶后一道泛着淡薄金光色的虚影挣扎着从卧室内钻出。 这虚影依稀可见蒋干的轮廓,他一边随着呼喊不自觉的朝着黑袍走过来,一边身上那微弱的金光又忽明忽暗的闪烁。 随着光芒的闪烁,这虚影脚步也是一顿一顿颇为挣扎,似是金光阻止他前行,而他又无力抗衡呼喊一般。 当看到这虚影后,那黑袍明显一愣,身子忍不住的颤抖。 黑袍呼声一停,那虚影便像是风筝一样被扯着后退。 见状,黑袍又立马呼喊起来,只是声音更加颤抖。 形似蒋干的虚影随即又挣扎着靠近黑袍,距离两三米后,黑袍慌忙的拿着铜镜挡在面前,对准虚影。 虚影受到铜镜的牵引,迅速朝着黑袍飞近,但是虚影挣扎的更加激烈了。 黑袍手中的铜镜险些拿不稳,但很快虚影就被铜盆的人偶所吸引。 看到虚影化作光芒落入铜盆内,布偶随即沉底,黑袍连忙将铜镜扣在铜盆中。 “成功了?” 黑袍不确信的轻呼一声,接着慌张的起身,略显笨拙的端起铜盆就准备离开。 刚要迈步,忽见漆黑的屋内点了一盏灯,这一点光芒似是星火燎原,迅速扩大,光芒越来越多,随之还有嘈杂的脚步声响起。 “你准备去哪呢?” 黑袍身边响起一道悠悠的询问声。 哐当…… 突兀的声音,让本就惊慌的黑袍像是受惊的小白兔一般,手中铜盆脱手坠地。 黑袍扭头就看到一个身着天青道袍,胡须飘然的男人。 “啊~” 身边突然出现个人,让黑袍惊呼一声,腿脚瞬间无力瘫软在地上。 “抓住歹徒,快抓住他……” 呼喊声此起彼伏,这寂静的大宅院,一瞬间就活了过来。 黑袍眼睁睁看着四面八方冲来手持火把长棍的家丁,将自己包围。 “是你?翠云怎么会是你?” 管家冲过来,看到火把下的黑袍,顿时就瞪大了眼睛,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蒋干从后面慢慢走了过来,他看到黑袍后,脸上也出现了茫然,惊讶的神色。 “老爷,是夫人的贴身丫鬟翠云……” 管家欲言又止,他们怎么都不会想到,这要害蒋干的黑袍,竟然是会是他发妻的贴身丫鬟。 看这丫鬟翠云的状态,绝对不像是幕后真凶,那么她必然是受人指使。 大家虽然没有明说,但心里却觉得能指使翠云做这种事,怕是和夫人脱不了关系。 “说,是谁指使你来害我?” 蒋干脸色阴沉,厉声呵问。 当这些人冲出来的时候……不,在灯光亮起来的时候,翠云就知道自己完了。 此时听到呵斥,她回过神来,她咬了咬牙,狠掐自己大腿一把,说道:“奴婢不知老爷说什么,奴婢不曾受任何人指使,更不曾谋害老爷。” “你在做什么你心知肚明,不要装傻。” 管家看了一眼蒋干脸色,呵斥道:“你想扛,也得看看你能不能扛得住。” 听到这话,翠云闭上了眼睛,她低下头,手不自觉的扶额。 随即,翠云猛地抬头,紧紧盯着蒋干说道:“与夫人无关,是我自己想要除掉你,夫人对你一心一意,可你却从来不顾及夫人的感受。夫人对我恩重如山,我不可以让任何人欺负她,你也不行……” “够了,住口!” 蒋干急声呵止翠云说下去。 仰天长叹一声,蒋干正欲说些什么,忽然就看到一旁沉静抚须的卜测。 就是这对视一眼,让几乎被愤怒情绪冲昏的蒋干,一下子就平和了下来。 “不对!” 冷静的蒋干,沉吟道:“你是在诬陷夫人。” “你在诬陷夫人。” 蒋干看着翠云肯定的说道:“你还是想包庇真凶,甚至不惜诬陷对你恩重如山的夫人。” 可恨的是,刚才他险些相信。 汪汪汪…… 突然有激烈的狗叫声传来。 “终于动了。” 卜测负手前行,沉声说道:“走吧!去看看那真凶的真面目。” 看到卜测走了,蒋干也没心思跟这丫鬟纠缠,吩咐人压着她跟上卜先生。 出了后宅,循着狗叫声传来的方向,进入了侧花园。 一进去就看到,大黄狗龇牙咧嘴发出低吼威胁,它弓着身子做出预备攻击的姿势,正与一个年轻人对峙。 年轻人狰狞道:“老狗,你真以为我怕你不成?找死……” 他说着朝着大黄狗踹出一脚,一股黑气凝聚的兽蹄朝着黄狗逼近。 眼看就要踹上黄狗,刚进来的卜测急忙一挥衣袖。 呼…… 一股劲风袭来,直接将黑气吹散。 “孽畜,你还是沉不住气啊!” 卜测背着手走了过来。 蒋家有妖邪,这是卜测从那与功德之光抗衡的恶煞之气上推测出来的,但他在蒋家并无寻到煞气来源。 说明那妖邪有很深的隐藏手段,若是妖邪聪明,只需暂时收敛气息,隐藏起来,卜测未必能找到。 他又不可能一直待在蒋家,等他一走,妖邪徐徐图之,或许真可达成目的。 可惜,妖邪就是妖邪,急功近利,沉不住气,终究还是露出了马脚。 “你是谁?” 年轻人警惕的看向卜测,接着就看到蒋干带着一群人走了进来。 他脸色变幻,连忙换上茫然,疑惑问道:“姑丈,这是怎么了?您这么晚不睡,带这么多家丁是要做什么?” 第三百一十六章 羊妖势微口气大 “做什么?” 蒋干沉声道:“捉妖!” 抬眼看向这额头宽,下巴尖,上无髭下巴一缕长须的年轻人,见他衣着整齐,发髻一丝不乱。 蒋干眯了眯眼睛,此人名叫杨白石,乃是他发妻的娘家侄子。 半年前来投奔他们,说是家乡发了洪灾,所以来此某个生路。 捉妖? 听到这话,杨白石眼中闪过警惕,下意识紧了紧拳头,而后又连忙松开。 “捉妖?” 杨白石故作轻松的说道:“姑丈莫不是在说笑?朗朗乾坤,积善之家,怎会有妖邪在此?” 蒋干叹息道:“是啊!老夫也想知道,积善之家,何故引来妖邪窥伺?” “对了,这么晚了,你怎会在此?” 蒋干看向杨白石询问。 响声传出不过片刻,他不仅穿戴整齐,还从前院来到此处,难免不让人生疑。 杨白石不慌不忙的解释道:“方才侄儿正在整理账目,忽然听到喧闹之声,担心有贼人闯入伤了姑丈与姑姑,所以特意跑来查看。” 汪汪汪…… 大黄狗听到这话,对他呲牙咧嘴,重心压在后肢,做出预扑的姿势。 杨白石皱了皱眉,一副无奈样子说道:“侄儿来了半年,却还是未与大黄混个眼熟,若非这位先生来得快,它险些就要咬伤侄儿了。” 蒋干皱眉不语,看向卜测,妖邪不可能一直存在,若是最近才来蒋家的话,那这個内侄的嫌疑最大。 大黄狗他养了十几年,此狗颇通人性,对新进的家丁丫鬟也从不龇牙,可唯独对这个内侄不甚友好。 每次见到杨白石,大黄狗轻则狂吠不止,严重的甚至要挣脱束缚扑咬他。 十几年来,这是在大黄狗身上从未有过的暴躁。 “行了,到此为止吧!” 卜测开口道:“阁下的伪装便是不说天衣无缝,也能算是滴水不漏。” “浑身上下无一丝妖气泄露,若非你自己露出破绽,便是卜某想揪出你都难。” 蒋干的表现,卜测很满意,他对蒋干的考验可以到此为止了。 至于这个妖邪,卜测也没心思陪他慢慢玩。 “这位先生,您此言何意?” 杨白石眉头紧皱,他眼底闪过狠戾之色,脸上却茫然不解:“什么妖气?什么破绽?您莫非是想说白石是妖邪?” “荒谬,简直荒谬至极!” 杨白石一副受了莫大羞辱的样子,气愤的甩手道:“若是深夜视线不佳,你大可以靠近白石看个清楚,看个仔细。白石是人,堂堂正正的人,怎会是什么妖邪?” 说着,杨白石看向蒋干拱手道:“姑丈,此人居心叵测,恶意污蔑白石,不知他是何用意?” 看他这样蒋干迟疑了下,他看向卜测道:“卜先生,不知您可有让妖邪现出原形之法?” 空口无凭,就算他对卜测深信不疑,但难保其他人信服。 “什么现出原形?” 蒋干话音刚落,披着披风的蒋夫人匆匆走来,她皱眉道:“老爷,您和这位先生是在怀疑妾身侄儿是妖邪?” 今夜之事,已经有人给她禀报过了,所以她才连发髻都没来得及挽,就急切赶来。 杨白石好似找到了靠山,对蒋夫人委屈道:“姑姑,侄儿只是担心您与姑丈的安危,这才深夜误入后宅,可并不是什么妖邪啊!” 蒋夫人点了点头,打量着卜测说道:“这位先生,您说我蒋家有妖邪谋害老爷,妾身妇道人家见识短不敢反驳。” “可你空口白话要说我这侄儿是妖邪,妾身却是不敢相信,除非您能拿出实质的证据,否则我杨家怕是要向先生讨个公道。” 此时蒋家上下,内宅外宅几乎都过来了,这要是不说清楚,不说她在蒋家有没有立足之地,传出去对她娘家的声誉也是极大的损害。 “证据?” 卜测长身鹤立,声如惊雷:“蒋夫人要证据,那就瞪大眼睛看清楚。” 声音落,卜测抬手,凌空画出一道散发金光的符文,一挥手,符文朝着杨白石飞去。 变故只在转瞬之间,杨白石虽然一直在警惕,但根本没想到,上一眼还云淡风轻仿佛事外人的卜测,下一眼抬手符成还攻向自己。 来不及反应,符文恍如木桩撞黄钟,直接落在他的胸口。 咩…… 一声羊叫不自觉发出,杨白石面目骤然变幻,头生双角,面生白毛,赫然一颗羊头代替了他本来面目。 “啊……妖怪,是妖怪……” “哎呦,是羊妖,是羊妖……” 众人下意识发出惊呼,不自觉的后退。 杨白石猛的一甩头,急忙后撤与卜测拉开距离。 它看到众人的反应,已是明白过来,此时再说什么都解释不过去了。 “蒋夫人,可看清楚,你家能生出这般侄子?” 卜测声如惊雷,让变故惊的脑子一片空白的蒋夫人回过神来。 “这……白石,侄儿,你……你真是妖邪?” 蒋夫人看着平日里对自己孝顺有加的“侄子”难以置信。 “侄儿?谁是你家侄儿,想做本座的长辈,你也配。” 杨白石听到这话冷喝一声,既然被戳穿,它也懒得装了,直接让头颅露出本体。 “半年谋划,付之一炬。” 羊妖怒视卜测,阴狠的说道:“老家伙,你是个什么东西,坏了本座的好事,今日岂能容你。” 说话间,羊妖朝着卜测冲了过来。 卜测一手后挥,光罩自生,将蒋家上下护住,随即他朝着羊妖迎了上去。 “卜某也容不得你这妖邪作乱。” 羊妖喷出一股黑气,化为巨大羊头,羊角狰狞的冲向卜测胸口,似是要将他整个戳破。 卜测不慌不忙,剑指一点,戊土之力冲着羊头扑面覆盖,直接将黑气打散。 嘭嘭嘭…… 二人瞬间交手数招,卜测找准机会一掌拍在羊妖脑门。 噗…… 羊妖喷出一口黑气,直接从半空被击落,撞碎一片假山,又在地上翻滚了数圈。 羊妖眼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它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弱了? 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直接就遭受重创,它甚至都不知道对方怎么出的手。 “实力不济,口气不小。” 卜测负手朝着羊妖逼近:“说吧!是谁指使你,你谋害蒋干又意欲何为?” 这羊妖本事不大,修为不足千年,甚至单论战力它连那虎妖都比不上。 可这羊妖的伪装,险些让卜测都无法察觉,可见它身上定是有非比寻常的法宝助它伪装,遮掩气息。 法宝难寻,所以这羊妖肯定不是野路子,背后定有主使。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羊妖看着逼近的卜测,它深吸一口气,有恃无恐的叫嚣道:“不论你是谁,本座劝你就此打住,少管闲事,否则本座主人动怒,后果你承担不起。” 第三百一十七章 伽弥禅宗夺功德 第三百一十七章伽弥禅宗夺功德 “死到临头,还敢嚣张?” 卜测负手前行,一步一步逼近羊妖,给它身心造成极大压力。 卜测目光灼灼的盯着羊妖,沉声道:“孽畜,吾要诛你,便是凶罗的伽弥禅宗也拦不住。” 羊妖受伤不轻,但即便如此都无妖气泄露,能有这般手段,可见其背景之深厚。 郑国地界,除了一直想扩展进来的伽弥禅宗,卜测想不出还有别的势力有这般底蕴。 极乐宗当然也有可能,但羊妖行事风格不符合极乐宗一贯的做派。 极乐宗恶的直接,他们不会用借刀杀人这种迂回的办法,所以卜测猜测羊妖定与伽弥禅宗有关。 果然,听到卜测这话,羊妖神色一变。 羊妖眯了眯眼睛,有些摸不准卜测来历。 羊妖蛮横挂在脸上,嚣张的说道:“哼,你既然知晓我禅宗威名,便不该插手进来,自寻死路。” 夸嚓…… 挥手间雷霆平地生出,直接落在羊妖身上。 羊妖腹部一片漆黑,鲜血直流,它愕然又惊恐的看着卜测。 完全没想到此人如此蛮不讲理,总是这般突然出手,而且速度极快,别说反应,连察觉的时间都没有。 “你……” 羊妖不断后退,卜测再次逼近:“吾怎么?吾知晓什么?” “知晓我伽弥禅宗之威名!!” “什么威名?” 夸嚓…… 卜测话刚出口,又是一道掌心雷直劈羊妖。 羊妖满地打滚,它下意识的说道:“伽弥禅宗的威名,你……你你,你不要再打我……” 眼看卜测又要抬手,羊妖语速极快的说道:“我乃是伽弥禅宗杜尔魔罗大自在宗主之妃,苏婆罗妃的坐骑白羊使者,你杀了我,我的主人不会放过你的。” 夸嚓…… 羊妖刚说完,又是一道雷霆劈下,直接将它幻化的人腿劈出的羊腿原形。 鲜血喷出,一股膻味弥漫开来。 “不会放过谁?” “不会放过你……” 夸嚓…… 又是一道掌心雷。 羊妖狼狈的满地爬,它快要哭了,从未见过如此不讲理的人。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怎么一句一道雷霆之击? “别……小妖认栽,求高人高抬贵手……” 一看卜测又要开口,羊妖连忙伏地求饶,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它打不过低头保命不丢人。 “能好好说话了?” 卜测一甩衣袖,羊妖下意识的凄惨大叫。 直到没有感觉雷霆落下,它这才试探的睁开眼睛,看到神色淡然负手而立的卜测,确定他没有动作,这才松了口气。 “能,高人但有所问,小妖必和盘托出。” 羊妖口中服软,心中确实想着只要能活着,就能报复回来。 “来蒋家意欲何为?” “禅宗欲传教郑国,听闻蒋干边境六郡素有善名,传教使者预引他入教,如此能最快速度在郑国边境打下根基。” 羊妖不敢隐瞒,迅速说着,生怕说的慢了又有雷霆落下。 它接着说道:“可那蒋干不识好歹,几次拒绝传教使者,此事禀告到罗妃主人这里,小妖当时正好在罗妃身侧,便主动请缨,接手此事。” 它一个坐骑,一直待在苏婆罗妃身边,也想出来浪一浪,加之立功心切,所以直接跟罗妃请了令过来。 本来都好好的,一切按照它设想发展,谁知最后关头会被人坏了好事。 “小妖到了蒋家,几次试探,奈何这蒋干根本油盐不进,甚至对传教之事大为抵触,还屡次出言不敬,言说禅宗是邪,教,害人……” 羊妖气愤的瞪了卜测身后的蒋干一眼,这才继续说道:“小妖迫于无奈,只能出手灭了他。” 不对,它还是有所隐瞒。 夸嚓…… 卜测一甩手,又是一道掌心雷,直接劈在毫无防备的羊妖身上。 “啊……高人,你你……你不讲信用……” 羊妖凄厉惨叫,憋屈的冲着卜测大喊。 “你不老实啊!” 卜测逼视羊妖:“吾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话说全。” 羊妖看到卜测要抬手,下意思的双手交叉护在头顶。 “别别别,高人别动手,容小妖想想漏掉哪里……” 羊妖它觉得自己都说了,可看那人一脸凶残之样,它只能不断回想自己少说什么。 卜测沉声问道:“就算蒋干颇有善名,也不是非他不可,为何你们非要纠缠他不放?” 蒋干只是有善名,要说力量肯定比不上各地郡守官员,若只是传道,只要搞定郡守,岂不是更无阻碍? 以伽弥禅宗的力量,别说郡守,怕是郑国皇室都能轻易搞定,但为什么要对蒋干费这么大劲? 羊妖定是隐藏了最重要一点。 “功德,是功德气运。” 羊妖听到这话就想起来了,迟疑了下,不知是否要将此事说出,若是被罗妃知晓它把这件事情说了,怕是也没它好果子吃。 “嗯?” 看到卜测抬手,羊妖连忙说道:“禅宗想要的不是区区一个蒋干,而是他的功德,他的气运。” 眼前是生死危机,被罗妃主人知晓顶多就是严惩但肯定没性命之忧,可对这個“凶残”的人若是不说实话,怕是它都活不下来。 羊妖顾不得那么多,竹筒倒豆子,再无半点保留:“功德可以躲避天劫,气运可以决定禅宗的发展,而他蒋干身上功德深厚,气运不俗,甚至整个边境都不可比。” “蒋干不愿入我禅宗,那只能夺取他的功德气运。” “小妖没有直接对他动手,就是他功德太深厚,若是小妖直接出手,会遭受严重的反噬,所以小妖设计他的女人动手,借刀杀人,以避功德反噬。” “小妖身上有罗妃赠与法宝,只要取得蒋干一魂,便可剥夺他的气运,吸纳他的功德到小妖自己身上……” 就是这浓郁的功德,才让羊妖主动请缨,走了苏婆罗妃的后门拿下这个任务。 禅宗最在乎的是气运,至于功德,以它和罗妃的关系,就算自己留下,也没人会说什么。 只要有了功德,它的修为可以飞跃,甚至不受天劫之苦。 若不是为了功德,它才不会这般费劲,也不会这般沉不住气。 卜测抚须沉思,这伽弥禅宗果然不是极乐宗可比,已是掌握传教的“气运密码”不容小觑啊! 相比较而言,极乐宗只能算是个小流氓,而伽弥禅宗则是有状师执照的黑帮。 明明也是不做人事,可偏偏能钻xx漏洞,让天道想要惩罚都抓不到把柄。 卜测看向羊妖:“你隐藏妖气,也是因为这件法宝?” 羊妖点头道:“是,此法宝乃是大自在的重要法宝之一。” 说着,羊妖眼神下撇:“小妖,愿意将此宝献给高人一观。” 羊妖说着,一拍肚子,张开嘴巴,一团金灿灿的光芒从它口中飞出。 伸手抓住法宝,光芒从羊妖指缝流出,仿佛它抓了个小太阳。 “高人,这就是法宝……” 夺目的光华后,羊妖脸上露出狞笑之色,它眼神恶毒的看向卜测。 “本座把法宝给你,不知你能不能拿得住。” 羊妖嚣张冷笑,它身上伤势突然迅速痊愈,一跃而起,将手中光团朝着卜测扔了过去。 光团迅速变大,仿佛一道金光利刃带着狂热霸道的气息冲向卜测。 卜测神色猛地一变,这法宝力量之强横,甚至比不化骨还要强。 第三百一十八章 忠犬有义化灵胎 第三百一十八章忠犬有义化灵胎 卜测伸腿在地上一划,一道漆黑的土墙平地升起。 土墙乃是丑土之力所化,其中蕴含至阴之力,给土墙蒙上一层厚重的寒霜,散发着逼人的寒气,好似要冰封一切。 这法宝如同一颗飞速旋转的钻头,不停的在丑土之中冲撞。 它带着强势的力量,堪比炮弹砸在大地,将丑土墙砸的遍布裂纹。 而其中的火热的力量,则正好与丑土的至阴之力克制,使得土墙寒霜迅速消融化为液体。 但克制是相互的,液体将法宝包围,再次对法宝形成阻力。 即便如此,土墙的阻挡也在迅速变得薄弱。 眼看土墙要被击穿,卜测不慌不忙伸出手掌,贴于丑土之墙,卯木之力附于掌中。 卯木穿透到丑土之中,险些崩碎的丑土之墙迅速稳定下来。 而后卯木之力化作藤蔓在丑土内扎根,接着迅速蔓延,好似牢笼,将困在土墙之内的法宝紧紧锁住。 这件法宝的力量的确强横,甚至尤胜不化骨三分。 可惜羊妖太弱,根本掌控不了法宝。 别说后续助力,甚至还让这件法宝受限于它的实力,所以在爆发性的一击之后,法宝力量便迅速减弱。 本来得意洋洋的羊妖看到法宝失礼,大惊失色,面露骇然。 这可是大自在的法宝,有毁天灭地之能,怎么这般不中用,一个照面就被拿下了? 羊妖挣扎了下,猛地一甩头,转身就跑。 没办法了,先活命再说,此人胆敢收了大自在的法宝,那他离死也不远了。 “想跑?” 卜测呵斥一声:“给吾滚回来!!” 他右手没有离开土墙,只是左手抬起,子水力量与空中凝聚,化为庞大的水龙撞向刚刚腾空的羊妖。 嘭…… 羊妖看到水龙下意识用头去顶,但力量根本不是一个层次,它直接被水龙给撞了下来,重重摔落在地。 羊妖坠地之后,就知情况不妙。 它顾不得伤势,猛地窜起来,一把抓住蒋干,捏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挟制起来。 与此同时,卜测屈指成爪,将那法宝以子水之力包裹,形成一個内层金黄,外层水蓝的双层球,握在手中。 这法宝表面遍布细微坑点,细看似是某种钙化质,再一看这不就是一截指骨吗? 只是这指骨被磨的有些圆润,所以看起来如同珠子,但细看纹路还是能看出指骨原型。 “原来是这种东西!” 卜测眉头一皱,这好似就是那所谓的“室利罗”。 其内蕴含庞大的功德之力,还有一团几乎可视的浓厚气运。 怪不得这东西掌握在妖邪手中,却无半分阴邪之气。 怪不得这东西可以把羊妖妖气隐藏的滴水不漏。 “老爷……” “妖怪,放开我家老爷……” “仙人,仙人救命啊!” 蒋家众人看到蒋干被挟持,不禁发出惊呼。 卜测一手托着困着法宝的水蓝珠,一手负后踱步向羊妖。 就是这慢悠悠淡然之色,给羊妖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压力。 “你……你别过来……” 羊妖胡须哆嗦,色厉内荏的说道:“你过来我就杀了他!!!” “孽畜,安敢行凶?” 卜测一声呵斥,声音钧天彻地,震得羊妖耳朵失聪,眼神涣散,已是神魂不稳。 匍匐在地,正寻找机会的大黄狗,看到羊妖失神,不需他人指挥,直接跃起扑向羊妖。 嗷…… 大黄狗一口咬在羊妖松下来的手臂上,后腿顺势一踹,将被挟持的蒋干踹的踉跄几步脱离羊妖的控制。 “死狗松开……” 羊妖惊恐之余,怒从心头起,一掌拍在大黄狗的后背。 只听“咔嚓”一声,大黄狗已是脊椎断裂,后肢无力垂落,腥红血液从它漆黑的嘴唇喷出。 但即便如此,大黄狗也未曾松口,死死的咬住羊妖手臂,使它摆脱不得。 卜测剑指一点,白芒剑气骤然射出,直入羊妖胸口。 嘭…… 剑气炸开,羊妖胸口露出拳头那般大的血窟窿。 羊妖跌倒在地,口中“噗噗”的吐气,已是出气多,进气少,濒死的状态。 黄狗这才松口,瘫倒在地。 大黄狗呜咽几下,费力的抬头看向蒋干,确定他无大碍,这条忠犬的头才无力砸在地上,眼神涣散,眼皮慢慢合上。 “大黄,大黄……” 蒋干手脚并用爬到大黄狗身边,双手颤抖的伸出,想要去触碰黄狗,又不知它伤在何处,唯恐手重触及大黄狗伤势。 “大黄啊!老夫当年救你不过顺手而为,你却忠心护我蒋家十二载有余,如今更是替我一死,其恩之大,老夫何以偿还?” 蒋干老泪纵横,他手颤抖的轻抚大黄狗,悲伤的不能自已。 卜测抚须叹息:“虽是犬身,但忠义赤诚,人少有能比之者!” 蒋干听到这话,他回过头,哭泣道:“卜先生,不知……不知您可否……可否……” 卜测看向大黄狗:“蒋善人,你想让卜某救大黄狗?” 蒋干垂头道:“老朽也知这是不情之请,甚至不该提及,可……可大黄狗与老朽有救命之恩,老朽若是不为它所求,良心难安。” 卜测言道:“蒋善人,你不必强求留它。大黄狗死全忠义,于它来说已是功德圆满,若是强求福祸难料啊!” 大黄狗虽然成了精,但它毕竟没有修行,而它已经活了将近十三年,哪怕今日让它活过来,也不过是再熬一段时日,终会老去。 强留无益,不如再给它择个好去处。 正此时,卜测法眼之下,只见一团接着一团,两道白光虚影从大黄狗体内缓缓升起。 长袖之下,卜测剑指一点,两道虚影合为一体,形成一个模糊的狗形。 这是大黄狗的两魂,呆呆的看着蒋干,似是在做无声告别。 接着它有所感,看向卜测。 卜测正欲传音,给它安排个去处,它却突然人立而起,对着卜测作揖拜谢。 接着,不等卜测开口,大黄狗的魂魄便化为白光飞向一个躲在蒋夫人身后的怯懦少妇人身上。 恍惚间,卜测看到酷似大黄狗的狗头虚影冲着蒋干露出和善笑意。 法眼之下,卜测就见大黄狗的魂魄已是融入那少妇人腹内,狗的形状迅速收敛,幻化成白胖小儿的胎魂。 卜测抚须点头,也罢,既然大黄狗自己选择了去处,那他就不再插手。 对大黄狗来说,或许不是最好的选择,但却是它最想要的结果。 “蒋善人,起来吧!大黄狗已有了极佳去处,你无需为它悲伤。” 卜测伸手将蒋干虚扶起来,蒋干茫然的起身,低头在看,大黄狗嘴角果然含着笑意。 第三百一十九章 误食仙草有神通 第三百一十九章误食仙草有神通 “嗯?” 卜测讶然的看着羊妖,眉头微皱:“竟然没死?” 方才胸口被命力所伤,羊妖明明已经濒死。 可就这么一会功夫,它的气息不仅稳定下来,甚至胸口的伤口边缘在发出微弱红光,红光之内伤口在有序的缓慢恢复。 有点意思,怪不得能被那什么罗妃收为坐骑。 感觉到卜测靠近,紧闭眼睛的羊妖眼皮不自觉颤抖了下。 卜测抚须沉思,须臾,才瞥向羊妖故意说道:“吾来试试,是否有雷霆之力无法消灭的妖邪。” 能抵挡命力之伤,卜测前所未见。 不论是什么东西,人也好,妖也罢,只要生在天地间,就必然受到命力管辖。 哪怕天道有漏洞,那也是在善恶报应之间,并非是命力漏洞。 若是命力漏洞,那他就不可能以生辰八字算生平了。 羊妖听到这话,不为所动,好似深度昏迷。 卜测挥手,袖子带起的风将羊妖胡须吹动。 嘭……咻…… 顿时羊妖露出本体,浑身泛着赤红光芒,一下子窜了出去。 速度极快,好似流星闪过,眨眼间便消失无踪,给人从未发生的错觉。 “卜先生……” 蒋干揉了揉眼,看到地上羊妖没了,下意识惊呼出声。 “无妨!” 卜测抚须淡然,看他这般不急不躁,惊恐的蒋家众人也随之沉静下来。 咻…… 突然,一道红光又从他们眼前流过。 他们还没来得及扭头,就见红光又“咻”的一下再次出现又消失。 紧接着,红光从左到右,从右到左,从南到北,从上到下,从东到西不停的出现又消失。 那速度快的好似专门为蒋家下了一场流星雨。 从惊讶到习以为常,蒋家上下近百口人的脑袋都随着红光上下左右摆动。 他们想不明白,这妖怪是想做什么? 要跑就跑,来回在仙人面前反复横跳做什么? 明明打不过,还这般挑衅仙人,真的不怕仙人发怒吗? 正在所有人乱猜的时候,红光再次折返回来,直接停在卜测面前。 羊妖露出本体,“噗通”一下四肢跪倒在卜测面前,颌首低眉。 “小妖错了,小妖深知自己大错特错,求您给一条生路吧!” 从心从的很干脆,甚至还在为之前的嚣张懊恼。 它也是没想到以它的速度竟会连跑的机会都没有。 “不跑了?” 卜测抚须笑问:“你速度之快,少有能敌,不如再试试,兴许能找到破绽之处,逃出生天。” 羊妖速度之快,卜测自觉不能比之,幸好他早有准备,以豆兵布置阵法,将蒋家围困其中。 狮子搏兔尚用全力,对付妖邪他自然也不会轻敌。 哎! 羊妖叹了口气,它不是没试过,全方位都试了,人家早有准备,已是将此方天地围困的密不透风。 不是万不得已,它岂能回来俯首认罪? “仙人,您莫要说笑。” 羊妖恭维的说道:“您有通天之能,小妖如何能比?” 卜测沉声呵道:“孽畜,你伤人作恶,罪孽深重,吾今欲诛之,可还有话说?” 这家伙一身毛,九成九都藏了心眼子,不是死到临头是不肯老实的。 “不要啊!” 羊妖以头抵地,惊慌失措的解释道:“仙人明察,小妖这是第一次出来做坏事,就干了这么一次,还没干好……” 卜测抚须言道:“第一次?吾诛恶妖不知数几,如你这般猖狂者,却少之又少。” “你悉心部署,潜伏多日,这般算计,说什么第一次?莫不是在说第一次被抓?” 羊妖与伽弥禅宗有关,它深知功德之力可洗刷作恶之罪孽,所以单看妖气看不准。 至于八字,从天命镜中所显露的八字来看,此妖伤官坐正官,嘴毒骂人欢。 伤官坐正官,主性格恶劣,毒嘴利舌,尽显猖狂。 不过,羊妖八字土厚,又有戊土为印,心性倒还不算没得救。 只是如今土印不得用,逢克,又不得地利,所以才让这伤官占了上风。 …… 羊妖悲伤的说道:“小妖不敢欺瞒您,小妖这真是第一次出来做事。” “仙人容禀,八百九十年前小妖在西洲集龙岛上因误食仙草,偶得极行神通。” “在初得神通无法自控之下,冲撞了携妃出游的杜尔魔罗大自在,险些被他猎杀。” “他的妃子苏婆罗妃,见小妖毛发生亮,俊逸雄壮不禁心生喜爱,拦下了大自在。” “罗妃问询前因后,便对大自在说小妖误食仙草,不仅存活还有了神通,定是气运在身,若是杀之不免可惜,不如留下小妖入他禅宗,加他气运。” 说道这里,羊妖偷眼看向卜测,观察他的神色有没有接收到自己的暗示。 看到卜测低眼看过来,羊妖心中一紧,连忙接着说道:“罗妃而后又让小妖展示神通,她见小妖极速之下,鼻端生火,蹄间三寻,有逸尘断鞅之势,更是喜爱,便收了小妖为坐骑。” “自那以后,近乎九百年的时间,小妖都跟在罗妃身边,从不曾有机会单独外出,小妖如何能有机会作恶?” 当然,罗妃做什么,它可管不着,跟它自然也没关系。 毕竟只有为宠物背锅的主人,没有为主人背锅的宠物。 羊妖再次偷眼看向卜测,见他神色无半分情绪,让它也摸不准自己的话有没有起到作用。 心一横羊妖直接说道:“此事,小妖虽是受到大自在指使,但毕竟是做了恶事,有错自该承担后果。” 推给杜尔魔罗,也不算冤枉这家伙!! “小妖愿意以任何代价赎罪,只求您能念在畜类开灵不易,小妖也未酿下大祸的份上,饶小妖一命,给小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为了活命羊妖顾不得那么多,能卖的都卖了,不过它到底还是顾念了救命之恩,最后又把罪推到了杜尔魔罗身上。 主要是它之前没想到看着这么平平无奇的一个人,能有这般通天手段,它估摸罗妃也不是对手,所以不能把仇恨拉到罗妃身上。 卜测抚须沉吟,羊妖跟随那什么罗妃近乎九百年的时间,对伽弥禅宗必定知晓甚多。 以此宗在边境之地的所作所为来看,断不是行正派之风。 虽说现在不是对伽弥禅宗动手的时候,但却可以提早布置些手段。 这羊妖,还有些用。 “若今日轻饶与你,岂非让你以为何错都可赎换之?” 卜测沉声说道:“无改过之心,赎罪不过是遮掩的借口。” 不下重刑,又岂能让孽畜知错改过? “改……小妖愿意改,您说小妖该怎么改,小妖就怎么改!” 羊妖急切的说道:“小妖虽是畜生,但知晓对错善恶。之前小妖也想做個好妖,可小妖没得选择,仙人若给机会,小妖今后肯定重新做人……做妖!” 第十七章 财迷心窍良心丧 第十七章财迷心窍良心丧 “爹,娘,出事了,栓子媳妇要放火烧了兴生家……” 周老汉听到周二郎的话,急忙带着全家往兴生家赶去。 卜测不情不愿的跟在后面,他真心不想过来搀和。 可周钱氏担心会出事,央求卜测这个活神仙跟过去保佑一下周家人,再加上沈兴风在一旁跃跃欲试也劝说卜测跟过去看看,卜测只能跟上。 说是权当看个热闹,但这种热闹,怕是没几个人想看。 不只是周老汉一家被折腾过去,七里村的人大部分都过去了,热闹的跟赶集一样。 周大郎拿着桐油树火把,守在卜测身边,说是给活神仙照明,实际上还是觉得跟在卜测身边有安全感。 路上,周大郎为了转移注意力,让自己不那么害怕,主动和卜测说起栓子家和兴生家的八卦。 周兴生出去赶考,几年都了无音信,那会正好山匪横行,就有传言说周兴生被山匪掳走,七里村的人虽然明面上不说,但都认为周兴生八成死在外面,回不来了。 七里村大部分人很同情兴生一家,但也有不少人摩拳擦掌的准备吃绝户。 兴生家隔壁的栓子家,就是第一波动手的人。 由于两家田地和房子都挨着,栓子一家不止一次的挪一下田埂,侵占兴生家的田地,兴生他娘,因为儿子出事,哭的眼睛都瞎了,身体也越发不好,一年时间大部分都卧病在床,儿子又小,全家就靠着兴生媳妇一个人看顾,根本无力和栓子一大家争夺。 忍让没有让栓子一家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尤其是栓子的媳妇,简直就是一个悍妇,撒泼打滚不讲理,处处为难兴生媳妇。 大到抢兴生家的农具,园子里的菜,小到让儿子抢兴生儿子的玩具,食物。 最近,更是把主意打到人家房子上面。 周兴生好歹是个读书人,但凡是个读书人,就比地里刨活的人能挣钱,家里房子可以说是除了周老汉家外最好的房子。 三间石头房,外加东西两间厢房,看着就比村子里的土胚房要气派。 栓子家生了三个儿子,上面还有父母老两口,再加上他们两口子,七口人挤在两间土胚房,早就对隔壁兴生家垂涎三尺。 之前,栓子两口子,就不止一次找过兴生媳妇,说是要用钱买下她家的石头房。 说是买,可实际上只给几个铜板,跟硬抢差不多。 兴生媳妇当然不愿意,两家为此没少争吵,当然所谓争吵,也就是如同今夜这样,栓子媳妇的大嗓子骂得几条街都能听得见,兴生媳妇只能忍气吞声。 本以为兴生家已经够可怜了,可没想到厄运不止,兴生媳妇前几天河边洗衣服的时候,又被水鬼给拉下去害了性命,只留下一个瞎眼的老母,和一个尚未成年的稚子。 周大郎说道:“我想着,兴生媳妇没了,栓子一家怎么也能安静一阵,没想到这才几天不到,他们又闹腾起来了,真是造孽啊!” 雷打真孝子,财发狠心人,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世道如此,从未改变。 卜测叹了口气,有些意难平,对财迷心窍的栓子一家恼怒厌恶,对可怜的兴生一家颇为同情。 此时,卜测只恨自己不是天上神和仙,不是地上权和官,否则定要主持一个公道,清一清这天地的浊气,正一正人间的善恶。 沈兴风气愤的说道:“简直岂有此理,那栓子一家如此为非作歹,难道就没人管他们了吗?” 周大郎嘲笑道:“谁管啊?别说我们村,就是别的村也都是这样,谁家儿子多,谁家就有理。不然,柱子也不会因为儿子差点疯了。” 这点事不值得闹到公堂去,也没人想过报官,当然便是真的报官,那官老爷也不会有空管这些家长里短。 侠义之心旺盛的沈兴风怒道:“村长呢?里正呢?就这么看着兴生家要被逼死吗?” 周大郎抬头左右看了看,才低声说道:“里正老爷忙着呢!可不会管这些事,不然他就是忙死也管不过来。至于村长……” “我们村长和栓子他爹是亲堂兄弟,不然村子里那么多等着吃绝户的,还能轮得到栓子家先动手?哎,只能怪兴生命短,否则别说他是读书人,便是什么都不是,只要他活着就没人敢这么过分。” 几个人说着话,就到了村中,栓子媳妇那悍妇的声音还在叫骂。 两刻钟,叫骂声一声都没停过,可见这嗓门是练出来了。 沈兴风越发的气愤起来,看向卜测说道:“先生,让我去教训教训那毒妇吧?” 卜测真有股冲动想要立即答应下来,以沈兴风的身手,打不了树妖,但对付一个悍妇还是不成问题的。 卜测冷静的说道:“不急,稍安勿躁,先看看再说!” 便是真的要出手教训泯灭良心的栓子两口子,也不能现在出手,否则七里村的人怕是不会答应,毕竟都是同村同族,人家到底还是同气连枝。 想动手,他们临走的时候,有的是机会。 众人过去以后,栓子两口子更加有底气了,骂得越发恶毒起来。 一靠近,卜测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的气息。 一股骤然而生的阴寒之气散发出来,众人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周大郎靠近卜测才觉得舒服一些,压低声音问道:“活神仙,兴生媳妇真的成了那东西了吗?” 卜测看向前方气派的小院,此时小院石板地面上缓缓有水流流出,这水流跟下了小雨一样。 这边水汽都多了许多,看情况,八成是了。 活着的时候被欺负,成了水鬼,还这么被欺负,这人定是真的很善良了。 只是,在善良的人也会有脾气,栓子两口子继续这么怒骂下去,万一真的激发了兴生媳妇的戾气,怕是全村要跟着一起遭殃。 周老汉呵斥道:“行了,住口,别骂了,到底怎么回事?” “栓子,你们两口子这是干什么?还想放火烧房子,你们还敢杀人不成?” 一个身材粗壮的女人听到这话,拍着大腿坐在地上,哭喊道:“哎呦,三伯啊!你们可算是来了,活不下去了,我们真的要活不下去了。兴生家的死鬼,死了还不安生,故意跟我们作对啊!你看看,我们家的房子,都快被塌了,墙上都是水……” 栓子媳妇恶人先告状,说的自己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卜测看到那悍妇,果然面相令人厌恶,人中长着铜钱眼那么大的恶痣,此为口舌恶痣,主不积口德,妨害子孙,眼角长着黑色的痦子,痦子上还长出了黑毛,此为嫉妒恶痣,主心思不正,心胸狭隘,嫉妒。 第二十一章 一口仙气化土地 第二十一章一口仙气化土地 众村民听到老祖宗发话可以离开,一个个如释重负,恭敬的磕头后,撒丫子就往家里跑。 太可怕,老祖宗的鬼魂出来了,便是自己的老祖宗,知道不会害自己,也让他们一个个心惊胆战。 栓子的堂哥,正要离开,突然脑海中响起了老祖宗的话。 “兴民家的那小子,回去跟你老子说,他这个村长和这个人,老夫都很不满。今天栓子一家的事情,他至少有一半的责任。” “没有他这个当村长的叔父纵容包庇,栓子一家也不至于如此毫无顾忌。他身为村长,身为长辈,处事不公,徇私偏袒,这是要分裂老夫一族啊!今日有上仙在场,老夫不愿与他丢人现眼,但不代表老夫会放过他,回去让他自己好好想想,他的后果该是什么。” 闻听此言,栓子堂哥直接就吓尿了,连滚带爬的往家里跑。 周文渊传音后,连忙走到卜测身边,拱手行礼,恭敬的说道:“上仙,栓子一家老朽已经处置,但这兴生家里的……老朽实在不知该如何做了。” 人他可以处置,但同为鬼魂的兴生媳妇,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一来,他没有对付同类的能力,二来则是,他不知道上仙对于水鬼的态度,若是上仙不容她,他还担心自己若是求情会惹怒上仙,但若是上仙可怜她,他也怕自己随便处置,会影响了兴生媳妇的机缘。 干什么问我?你不知道怎么做,难道我知道吗! “哼,解气,真是解气。” 不等卜测开口,沈兴风畅快的说道:“你这个祖宗为人倒是公正,幸好你出手了,不然等到我出手,哼哼……可不会轻饶了这恶贼。” 沈兴风对周文渊这个老鬼没有半点恐惧,他怕什么,妖怪他都不怕,更何况老鬼? 有仙师在身旁,任他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造次。 沈兴风不知道是,仙师此时很慌,很想走。 周老汉一家也没离开,一来他们占理,二来嘛……他们跟活神仙有交情,活神仙肯定会保佑他们,自然也不怕啦! 周文渊倒也不生气,随即说道:“说起这个,周文渊还要拜谢上仙,若不是上仙的一口仙气让老朽有了法力,老朽怕是也不能出手教训不肖子孙。” 周文渊被七里村世代香火供奉,浑噩的鬼魂逐渐有了清晰的意识,但也仅此而已,平日里村子里面的事情,他倒是都能知晓,可却没有半分法力,无法干扰,只能干看着。 今日,也是他的运气,在周老汉家,闻了一口上仙散溢出来的仙气,让他鬼魂凝实,并且还有了法力。 刚才看到栓子对上仙出言不逊,周文渊怒急攻心,忘了自己是虚幻的鬼魂,情急之下给了他一耳光,没想到真的打中了。 周文渊当时便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呵斥让众人留下来,原本也是出于自己祖宗的身份,想着呵斥他们,他们不敢不听,可没想到他一跺脚,竟圈地为牢,让所有人都没办法离开。 细想起来,周文渊觉得这些变化应当都是闻了上仙的一口仙气造成的,,一口仙气便让他鬼魂化土地,上仙身份怕是高的离谱,这让他更加敬畏卜测,不敢造次。 仙气?什么仙气?哪里有仙气?谁的仙气? 卜测一脑袋的问号,算了,虽然不知道这老鬼为何误会,但让他误会也好,至少自己安全有保证。 卜测一副高深莫测神色,半真半假的说道:“不用谢我,这是你应有的机缘。倘若你和那栓子一样的为人,是福是祸尤为可知。” 周文渊闻言心中一紧,原来这都在仙人掌控之中,怕是自己会闻到那一口仙气,也是仙人故意为之,假如自己假装看不见不平事,只怕自己已经遭受灭顶之灾了。 上仙不愧是上仙,事事尽在掌握之中。 周文渊连忙再次作揖,恭敬的说道:“多谢上仙教诲,老朽一定谨记在心。” 周文渊说着,瞥了一眼兴生院子中的那一团飘忽不定的黑雾。 “兴生家的,上仙在此,还不速速出来拜见?躲躲藏藏,真以为上仙不知道你在这里?” 周文渊一声呵斥,兴生家院子里面一团黑雾飘了出来。 这团黑雾出来,卜测身上汗毛乍起,连空气都带着潮湿,仿佛蒙蒙细雨。 一个身影从黑雾之中浮现出来,卜测和沈兴风顿时瞪大了眼睛,竟然是她? “妙翠拜见上仙,拜见太曾祖……” 女子恭敬的伏地磕头,随即说道:“妙翠不知道上仙身份,多有失礼之处,还请上仙恕罪。” 沈兴风皱眉说道:“你不是黄昏在河边的那位大嫂吗?啊……原来你真是水鬼……” 沈兴风激动的看向卜测说道:“仙……先生,您当时一眼就看出她的身份了?哎呀,我还说怎么你突然就消失了,原来如此。” 妙翠微微颤抖的说道:“妙翠不识上仙真身,还以为你们就是无知路人。故而现身,提醒两位,并无挑衅上仙之意。” 卜测接着长袖的掩盖,悄悄的掐了自己大腿一下,才让自己稳住心神。 他面前,这可是两个鬼啊! 演,必须演下去,为了自己的小命,这个上仙他一定要演出奥斯卡小金人的水平。 哈哈哈…… 卜测先爽朗大笑,掩饰自己的慌乱,演出高人的风范,接着才开口说道:“世上难得如此心思纯良仁厚之人,何罪之有?起来吧!” 说起来,妙翠也的确善良,当初她现身提醒卜测二人,也是出于好心。 今夜又被如此辱骂欺辱,都没有对栓子夫妻出手,这性格已经够好了。 妙翠跪地不起,惶恐的说道:“上仙,妙翠自知有罪,不敢起身。妙翠还魂归来,并非是留恋人世,意图作乱,而是实在放心不下婆母和孩子,她们一个老,一个小,妙翠这一走,只怕她们穿无衣,食无粮,心中执念难消,这才不得已逗留,还请上仙海涵。” 妙翠哪里敢起来,她也听说书人说过,世上仙人最厌恶她这等异类出现。 她已经死了,不怕再死一次,但只怕孩子和婆母没人照顾,没了活路。 第二十二章 仙人心慈指明路 第二十二章仙人心软指明路 你没罪,你快起来吧!让我走,你就功德无量了! 卜测心中慌乱,表面还要努力维持高人风范。 “你虽逗留人世,但毕竟事出有因,其情可悯,其心可敬……” 一直夸会不会让他们以为自己很好说话?万一他们提出什么过分要求怎么办? 不行,高人可以好说话,但高人一定要有脾气。 不等妙翠松口气,卜测语气一转说道:“昨日之事可不追究,但今后你又待如何?” 妙翠闻言连忙磕头,哭求道:“妙翠乞求上仙垂怜开恩,让妙翠侍奉婆母终老,照顾孩儿成年,如此了却执念,妙翠甘愿承受任何后果。求上仙开恩,求上仙开恩……” 妙翠不断的磕头乞求。 卜测看着于心不忍,世上那么多人,除了一些自私自利的人,大多数都是苦命人,牵挂太深,死都不敢死,不是自己惧怕死亡,而是像这样,只怕自己死了,亲人没有活路。 老实说,如果他真是神仙,一定要帮这大嫂一把,可惜他只是别人认为的神仙, “娘……” 周栋林忍不住,挣脱了奶奶的束缚,朝着妙翠跑了过来,也跪在地上可怜巴巴的看着卜测。 兴生的老母亲,垂泪道:“我苦命的儿媳啊!可怜你了……” 在场的人无不为之动容,沈兴风也满脸怜悯,看向卜测低声求道:“先生,您能帮帮她们吗?” 周老汉一家虽然没开口,但也都一脸渴望的看向卜测。 卜测很无奈,这是干什么啊?这么多人这种眼神看着他,好像他是要拆开白素贞和许士林的法海一样。 卜测沉声说道:“并非是吾不让你留下来,你毕竟不属于人世间,若是强留下来,短日有效,长则无益。你为阴,她们祖孙属阳,此为相克相耗,你会日渐虚弱直至消亡,而她们则会疾病缠身,短命无医。” 妙翠听到这话,鬼魂动荡,瘫坐一团,难道老天爷真的不给她们一家活路吗? 她留下来会害了婆母和孩子,可她若是离开,婆母和孩子没人照顾,又如何能活得下去? 周钱氏于心不忍,开口问道:“活神仙,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周文渊死了上百年了,见惯了生死离别,对此倒是看得开。 “莫要强求上仙,妙翠你的牵挂老夫知晓,日后老夫会暗中照拂他们祖孙二人,你可放心离去!” 他现在可不是当初只能看不能管的鬼魂了,在七里村这一方土地上他可是有法力的,照顾一下周栋林祖孙不成问题。 “娘,您要走了吗?我不让您走,我要娘,我要娘……” 周栋林“哇”的一下就哭了出来,他小手乱抓想要抓住妙翠,可惜他的小手只能从妙翠的身体中穿过去,而抓不住任何实质。 “我的儿,娘……娘对不起你,娘不能照顾你了……” 妙翠哭诉,满脸自责,她周身又有水流汇聚。 卜测实在不落忍,他沉吟着说道:“罢了罢了,既如此吾便给你指一条路,但结果如何,还需看你自己的造化。” 苦情戏看的卜测差点维持不住神仙风范跟着掉泪,终究还是心软啊! 闻听此言,妙翠只觉喜从天降,有路便好,有路便好,便是布满荆棘,也比现在这悬崖峭壁要好。 “多谢上仙垂怜,多谢上仙垂怜……” 妙翠磕头如捣蒜,接着说道:“上仙的恩德,妙翠永生不敢忘,日后若有机会,一定衔草结环报答上仙。” 其他人也激动不已,振奋期待的看着卜测。 卜测正要说他想出来的办法,突然就看到两个人跑了过来。 “曾祖,周兴民拜见曾祖……” 村长周兴民听到儿子的传话后,胆战心惊,思虑再三,决定忍着恐惧主动过来找曾祖认罪。 否则等到曾祖找到他时,只怕后果更加严重,还不如主动认罪,让曾祖看到他悔改之心,谅解他一二。 周兴民冲过来,也不看人直接就一个踉跄跪在地上,脑袋抵着地面,心中恐惧不敢抬头看,殊不知他是对着妙翠母子二人跪着,而他祖宗在他左边不远,根本没收到他这个头。 “曾祖,不肖曾孙周兴民有罪,曾孙知道错了,一定痛改前非,还请曾祖安息吧!” 安息?安息你个头啊! 周文渊气的恨不得上去给周兴民两脚,这话什么意思?这是在说他是诈尸,回魂作妖不成? 周文渊厉声道:“上仙在前,你聒噪什么?成何体统。” “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速速前来拜见上仙。” 本来这事他好不容易才揭过去,这家伙又跑出来旧事重提,上仙见了肯定觉得他这个祖宗教不好子孙,拉低他在上仙面前的好感。 “上仙?” 周兴民不解,上仙是神仙吗?村里自家曾祖的鬼魂出来就算了,怎么深更半夜还有神仙在村里出没? 周老汉好心提醒道:“这是法力高深的活神仙,来我家赐福的。” 这话说的还有些骄傲,当事人卜测却很懵逼,他只是借宿而已,哪里来的赐福? “活神仙?拜见活神仙……” 周兴民不敢多问,扭头朝着周老汉说话的方位又是磕头跪拜,他想着周老汉这么说应该就是和活神仙站在一起。 沈兴风挠了挠头,提醒道:“我可不是活神仙,我家仙师在那边……” 慌乱的周兴民连忙又挪动了一个方位,直接屁股对着卜测,朝着周钱氏方位跪着。 周文渊气的差点跳脚,平日里怎么没发现这个曾孙这么憨? 若不是问心有愧,怎么连抬头都不敢看? 算了,回头在收拾这个憨孙。 周文渊拱手说道:“子孙越发的不成器,让上仙见笑了。” “对了,上仙您刚说要给妙翠指条明路,不知她该如何做?” 周兴民浑身抖若筛糠,妙翠不是死了吗?他亲眼见到妙翠沉入文曲河,他还组织人打捞了几天,连个尸身都没有捞出来,怕是早就进了文太子的水皇宫当仆人了,怎么现在又要给妙翠指路? 第二十三章 祠堂供奉可修行 第二十三章祠堂供奉可修行 周兴民忍不住好奇心,悄悄抬头打量,只见前面一团黑雾之中跪着身形虚幻的妙翠。 火把的光芒穿透她的身躯,落在地上连个影子都没有。 “哎呦!我的亲娘啊!鬼……兴生家的真成了水鬼了……” 周兴民惊惧出声,身体下意识的往后退去。 周文渊闻言怒视周兴民,指桑骂槐?他这个祖宗本质上和妙翠可是同一种类。 周文渊呵斥道:“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你既如此胆小恐惧,便不该做那缺德事。” 越来越瞧不上这个曾孙了。 卜测瞥了一眼周兴民,开口说道:“其实,这条路不难,只看你们愿不愿意了。” 周文渊看到卜测对自己说,眉头一皱,连忙追问道:“上仙,只要老朽力所能及,一定愿意帮忙。说到底,妙翠也是我们周家的媳妇,她如此艰难,也是因我周家而起,焉有不愿之理。” 除非以命换命,不然他能做到的一定会做。 卜测双手负于身后,看向周文渊说道:“祠堂香火,可留你,自然也可以留她。” 香火供奉会产生愿力,周文渊因此而留存下来,那么妙翠也受到香火供奉自然也可以。 周文渊听到这话神色一震,失神道:“祠堂香火?上仙的意思是,让妙翠牌位进入祠堂?” “让兴生媳妇的牌位进入祠堂?那怎么能行?” 周兴民听到这话,当即也忘记害怕了,直接喊道:“曾祖,不可啊!哪有女人牌位进祠堂的?更何况,她还不是善终。” 女人进祠堂,别开玩笑了! 别说妙翠了,便是兴生也没有资格进入祠堂。 轮到兴生进祠堂,至少也得十几二十年之后周栋林长成,成家立业,开枝散叶,有了一定话语权才可以,更别提一个女人了。 自古以来,就没有听说有女人牌位可以进祠堂被供奉的。 非要妙翠进祠堂,除非周栋林以后当了大官,态度非常强硬的要求他娘的牌位进去,如此才有可能。 卜测知道封建社会,女人身份低微,不受重视,正常情况下,别说牌位进入祠堂供奉,便是活着的女人都没资格进祠堂。 但这是卜测目前为止,能想出来的唯一办法。 卜测不理会周兴民,而是看向周文渊。 妙翠能不能进祠堂,还不是他这个老祖宗一句话的事? 周文渊面露难色:“上仙,我周氏一族的祠堂,自老朽开始,皆是老朽的子孙男丁才可入祠堂。让妙翠牌位进来,是否……是否有悖人伦纲常?” 这……哪有这样,这不跟老公爹和儿媳妇住在一起一样吗? 这话好说不好听,而且传出去,也太不像话了! 周兴民点头认同,就是,如果真让妙翠进了祠堂,他们这些叔伯长辈,以后岂不是还要给她上香磕头? 卜测瞥了一眼妙翠母子,语气深沉的说道:“进祠堂,于她有益,于你们宗族又何尝不是一番造化?” 如同卜测所料,周文渊听到这话眼前一亮,精神一震,目光灼灼的看向卜测。 卜测接着说道:“你如今已成一方土地,焉知你们七里村不会再出一个地仙?不同的选择,便有不同的结果。” 卜测心说,只能帮妙翠吹牛到这里,给他们母子多争取一些相处的时间,将来如何,他就管不了了。 “这……” 周文渊激动的神魂颤抖,上仙亲口说出他为一方土地,这是不是代表上仙给他封正了? 这可是上仙,真正的仙人啊!他说出的话那都是法旨,他成了土地公,以后再不用受幽魂之苦,也不必惧怕日晒灼烧,或许还能长生久视。 土地公啊!可比当鬼魂有前途。 沈兴风忍不住说道:“别这了那了,这大嫂能不能进祠堂,还不是你这个老祖宗一句话的事?你点头答应,谁敢反对?” “再说了,老头你也不看看,大嫂留下来好处只会多不会少。别的不说,就说天气,靠天吃饭总有干旱的时候吧?大嫂若是留下来,将来哪块地旱了,让大嫂过去转一圈,不就旱灾可解?” 好家伙!卜测差点张口来个好家伙。 撇了一眼妙翠身下缓缓汇聚的水流,卜测都不得不佩服沈兴风的高端操作! 妙翠无辜的看着沈兴风,她想说她控不了水,这都是自己散出来的。 周文渊颇为意动,一来他得了好处,二来则是妙翠有机会成为地仙,他们七里村再出一个地仙,这对于整个家族来说,都是莫大的荣耀,将来带来的好处也是不可限量。 最直接的便是可改变一方风水,让七里村成为上好的风水宝地,将来人杰地灵,人人如龙。 周兴民生怕周文渊答应,连忙说道:“不行啊!曾祖,她一个媳妇,怎么能进咱们家的祠堂……” 沈兴风怒声呵斥道:“你闭嘴,你祖宗还没发话,你有什么资格反对?要不是你纵容你侄子做恶,逼死人家,会有这一遭吗?再说了,你这个村长要是能照顾好他们祖孙二人,能让人大嫂死了还执念不消放心不下吗?说到底,都是你的错。” “你不让进祠堂是吧?大嫂,我看你就跟他走,待在他家吧!反正他都不管你的死活,还害过你,你又何必心慈手软?” 沈兴风说着看向周兴民,嘲讽一笑,接着说道:“嗯,大嫂住在你们家,你们还省了去挑水的力气呢!每日放个桶在大嫂身边接水,就够你们用了。” 周兴民一听这话,脸色瞬间白透。 这更不行了,家里有个……这种东西,他们还敢在家待吗? “这……这怎么行……” 周文渊拍板定夺,说道:“既是上仙开口,焉有拒绝之理?这件事情便这么定了,周兴民这件事情你抓紧去办,也算给你一个弥补过错的机会。” 老祖宗都这么说了,周兴民哪怕心里再不情愿,也只能答应下来,毕竟他也不想妙翠阴魂不散,缠着他们家。 哎,这叫什么事啊! 这人啊!还真是不能行差踏错,否则就该追悔莫及了。 周兴民心里把栓子骂的狗血淋头,他真是后悔帮了栓子,两边不落好。 “多谢上仙,多谢曾祖,多谢村长……” 妙翠激动不已,连连磕头道谢。 卜测开口道:“别忙着开心,此一道虽可让你留下来,但却不代表你可以和他们朝夕相伴。天有天道,人有人道,你们也应有你们的道,给你两日时间,了结家中因果。两日后,便阴阳相隔,不得再现身于他们眼前。” 这也是为了他们好! 妙翠泪水潸然,缓缓点头道:“妙翠明白上仙已经开恩,垂怜妙翠了,不敢在有奢求妄想。两日后……” 妙翠看向哭的眼睛红肿的周栋林,以及瞎眼的婆母,不舍的说道:“两日后,绝不会在让婆母和栋林看见我。” 第二十八章 黄狗猕猴吐人语 第二十八章黄狗猕猴吐人语 “老叟,看你这行头,莫非是猴戏艺人?” 杨涟真还在回想刚才那人,闻言回过神来,说道:“公子所言不错,老朽家传猴戏,行走江湖,混口饭吃。” 刚才那人一眼,竟让他心中恐惧,有种想要逃离的冲动,自他以秘法修行以来,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让他颇感怪异。 回想那人,看面庞如同少年,但眼神锐利沧桑,一时间让他分辨不出对方年龄。 那人身上自带一股清灵之气,恐惧之余,又有着致命吸引。 如同人见毒蛇从中有绝世珍宝一般,既恐惧,又心动,想要为了至宝冒险一番。 几个书生看着杨涟真脚下的黄狗,说道:“你这黄狗,怎么长得如此怪异别致?颇为稀奇。” “哈哈哈……” 杨涟真自得一笑,随即说道:“老朽的黄狗,世上独一份,与那家养只会看门吠叫的黄狗不同。老朽黄狗,灵性非凡,是为灵犬。” 几名书生不信,嗤笑道:“老叟,你这有些言过其实了吧?只是长相奇特,怎么敢称作灵犬?” “那几位公子可看好了。” 杨涟真说着,冲着黄狗点头示意。 黄狗爬到几个书生脚下,突然人立而起,双爪作揖,张口说道:“祝公子金榜题名,高中状元。” “呜呼……” 几个书生看到黄狗竟口出人言,惊的差点蹦起来。 “老叟,你这狗……怎么还会说话?” 书生惊愕不已,又觉稀奇,又觉恐惧。 杨涟真得意笑道:“老朽的狗是灵犬,会人言有何稀奇?老朽的灵猴本事更是了得。” 书生好奇的问道:“哦?你这猴子也是灵猴?不知它有什么本事?” 黄狗能开口说话,已经够稀奇了,书生不信猴子的本事能比狗更大。 杨涟真说道:“我这灵猴有占卜之能,可断吉凶祸福。” 几个书生哄堂大笑,说道:“猴子能占卜?老叟,你莫不是在说笑吧?” “公子不信,单凭一试?” “试试就试试,让你这灵猴为我占卜一番。若是准了,少不了你的赏银。” 杨涟真瞥了猴子一眼,猴子从凳子上跳下来,爬到书生身边。 几个书生这一看,才发现这猴子也不同于别的猴子,似是更加拟人,眉眼五官颇具人相。 完全不似猴子那般尖嘴猴腮,唇厚鼻宽。 猴子装模作样的看了看书生,随即扭头看了杨涟真一眼,竟也突然口出人言,说道:“血光之灾,危在旦夕,短命之相。” 啪…… “什么?你这猴子胡说什么?” 书生闻言顿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怒视杨涟真呵斥道:“你这老叟,竟敢假借猴子之口,咒骂于我?” 本来想着听个好听话,如同黄狗那般,他便出个赏钱,图个开心,怎料这猴子骂他命短,着实可气。 书生才不信什么猴子占卜,定是这老叟授意,猴子才会这么说。 杨涟真端起酒盅,优哉游哉的抿了一口酒水,漫不经心的说道:“公子何必动怒?你既不信,当这灵猴胡诌便是。” “真是晦气!竟遇到你这老不尊。” 书生气哼哼的,骂骂咧咧走了。 计较吧!有辱斯文。不计较吧!还当他好欺。 杨涟真看着几个书生离去的身影,眼神陡然闪过凶狠之色,复又消散,捏起桌上的骨头,朝着黄狗扔在地上。 …… 沈兴风喋喋不休说了一大串后,问道:“先生,您觉得此计可行?” “嗯?你说什么?” 卜测回过神来,他在想饭馆里面那个中年人,以及他的黄狗,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 沈兴风说道:“我是说咱们在暗中调查,捉拿凶徒。” 沈兴风信心满满,如果是人作恶,有他出手,如果是妖孽有仙师在也不怕,倘若妖邪敢露面,定然可以手到擒来,灭了那妖邪。 卜测说道:“就凭你我二人?官府都拿不住的凶手,你凭什么有信心?我看,你还是向你家里求援吧!” 沈兴风闻言,脸色闪过不自然,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 “不是……先生有您在,还有什么妖邪摆不平?” 卜测不理会沈兴风,转身就走。 嘭…… 卜测刚一转身,迎面就和一人撞上,那人气哼哼的埋头走路,根本没看前面有人。 不等卜测开口,那人瞥了卜测一眼,转身就走,也不道歉,好没礼貌。 “王贤弟,你慢些!” 后面一书生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见状,连忙拱手冲卜测告罪道:“兄台,抱歉,我这贤弟与人发生不快,并非无礼之人。小生刘和代他给兄台致歉了。” 这人说着,郑重作揖,倒是颇有礼节。 卜测摆手道:“无妨……” 正要说什么,卜测看着二人面熟,突然说道:“哎,你们不是刚才饭馆的书生吗?” 刘和恍然道:“哦,原来是两位仁兄啊!” 沈兴风不满的说道:“刚才你们不是还相谈甚欢?他便是与旁人不快,也不该对我家先生如此无礼。” 刘和闻言再次致歉,随即疑惑的看了卜测一眼,这位看面容倒是比他还稚嫩,怎么竟是“先生”? 文人的先生,可不是随便叫的。 卜测眉头不展,突然问道:“你刚说他与人发生不快,莫非是我们走后而来的中年人?” 中年人? 刘和知道卜测说的是谁,但他对“中年人”这个称呼有些奇怪,那老叟看着四十有余,已是老叟,何来中年人一说? 五十岁已经是高龄,大部分人四十岁就到头了,快死的人哪来的中年人一说? 刘和点头道:“不错,正是他。那老叟是个耍猴艺人,他借着猴子戏耍咒骂王贤弟,也不怪他生气,任谁被说危在旦夕,短命之相都会动怒。也是王贤弟脾气好,不与他计较,否则换成旁人,定要动手给他一个教训。” 听到刘和肯定,卜测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他就说那人不对劲,果然有古怪。 沈兴风好奇的问道:“怎么会这么说?” 咒人短命,应该会有缘由吧? 刘和看他王贤弟已经走远,背影都看不见了,便也不着急去寻,又看这二人穿着考究,颇为健谈,倒也不介意交谈一番,当下便将卜测二人走后的事情说了一遍。 第三十四章 命算太子水中仙 第三十四章命算太子水中仙 “先生,咱们这样摆摊占卜,真的能把那妖邪占卜出来吗?” 沈兴风凑到卜测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一边眼神还不断打量周围过路人,有种看谁都想妖邪的警惕感。 卜测无语的看着沈兴风,这家伙跟屁虫一样,他走哪他跟到哪。 “谁说妖邪会出来占卜?” 卜测反问一句,接着说道:“那妖邪这会忙着炼化那些无辜孩童的阴阳之气,无暇出来乱逛。” 中午吃过午饭,卜测舒服的泡澡后,换上新衣服,拿上招牌就出来在县衙不远的热闹主街道上摆摊算命。 一张桌子,两个凳子,一壶茶水,一副笔墨,还有一个供顾客放钱的大碗,便组成了卜测的神机天算摊。 “啊?” 沈兴风愕然道:“那咱们为何要出来摆摊占卜?以您的身份,何须自降身份给这些凡人占卜?” 偏生这些凡人还不知好歹,坐了一个下午,竟无一人过来,有眼无珠,真是可气。 两个小年轻摆摊占卜,谁敢信啊? 虽说这二人长得俊俏不凡,可毕竟年纪太小,厉害的术士哪个不是一把年纪? 需要占卜,肯定要找功力深厚的人,谁会来找两个小年轻逗闷子玩?还不够浪费时间呢! 卜测叹了口气,算不算命的先不说,主要是为了钱…… 咳咳……当然算命也很重要,涉及到他能否有底气对付妖人。 枯坐一下午,一直到夕阳西下,天色渐晚,还没有开张,沈兴风坐不住了,起身说道:“先生,要不我去吆喝两嗓子,拉点人过来吧?” “我看那些买菜的都是靠吆喝,才有人光顾。” 卜测瞥了沈兴风一眼,那样就更加不会有人来了。 “稍安勿躁。” 卜测气定神闲扇风看书,随口说道:“急切客不来,不急客自到。再等一炷香……” 如果实在没人来的话,那卜测只能先从身边人下手。 给县衙的人算,看看效果。 不过,卜测猜测应该效果不大,毕竟他只有给树妖算的才点亮八卦镜,之后在七里村给人算,好似就没特殊收获,但算的多了,也有可能引起质变。 卜测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不然只有给妖怪算才算数,那让他去哪里找那么多妖怪? 更何况没有自保能力,只怕找得到妖怪,还没等算命,就成了妖怪的腹内食物。 妖怪那么多,总不可能都是树妖那种智商脾气,任由他忽悠吧? 日头彻底落下,天色将晚不晚,沈兴风正想起身收拾桌椅,便看见一人朝着这边走来。 沈兴风见状顿时眼前一亮,上前拱手说道:“兄台,要算命占卜吗?不然,测字看相也行。对了,你不知道什么是算命吧?天下间,只有我家先生一人会算命,可算你一生祸福吉凶,生来是富贵命还是贫贱,是长寿还是早亡。” 沈兴风卖力的推荐,言语间满是骄傲。 在遇见卜测之前,沈兴风从不知道何为算命,占卜看相古来有之,可八字算命却闻所未闻,既如此说卜测是天下算命第一人,倒也不算言过其实。 卜测听到动静,抬头看向来人,约莫二十三四岁的年纪,行走间闲庭信步,却自带卓然气质。 这人瞥了卜测一眼,带着几分玩世不恭说道:“哦?算命?命也可算?” 卜测放下书本,说道:“如何不可?只要阁下知道自己出生时日,便可算来。” 闻听此言,这人嘴角露出一丝嘲弄不屑的笑意。 “好,既如此,那你这小生便给吾算算吾的命,吾倒要看看,你区区少年,有何本事敢夸口算命。” 不等卜测开口,这人合上折扇,拿笔沾墨,在纸上写下:壬申,壬子,癸亥,壬子八字,接着用折扇将纸张推到卜测面前。 沈兴风见状颇为不满,什么人竟然在仙师面前摆谱? 卜测看到纸上八字,眉头猛地一紧,眼中闪过沉思之色。 竟然是八字…… 而且今年癸亥年,这青年却写下壬申年生的八字,这样看来,岂不是这人有五十多岁? 可眼前分明一个二十岁的青年,哪里有老态龙钟之相? “如何?吾这八字,可算得?” 这人坐在卜测对面,翘起二郎腿,理了理衣服下摆,似是漫不经心的询问卜测。 卜测不知道该说自己幸运,还是不幸,刚刚还在想妖怪,这便遇见了。 不过这种事情,一回生两回熟,前有树妖,后有妖人,卜测心中有些底气,不似前日那般慌乱。 但即便如此,也得想办法先镇住他,毕竟我现在可再发不出昨日那惊天一指。 卜测未开口,而是倒掉杯中凉茶,对沈兴风说道:“麻烦沈公子去茶楼打一壶顶尖的好茶过来,免得怠慢贵客。” “贵客?他?” 沈兴风难以置信的瞥了一眼青年,实在看不出,这人贵在哪里。 不过还是拱了拱手答应下来,仙师既然开口,必有深意,参悟不透,听从便是。 青年看向卜测催问道:“小生,我这八字到底如何?你可算清楚了?” 卜测对青年的轻浮毫不在意,故带几分慵懒的说道:“还算清楚,此八字七个为水,一个为金,金生水相,水克而亡,遇水而生。” “文太子专门寻吾而来,亦不枉费吾在此枯等半日。” 此人额头微微隆起,高耸厚实,有五柱直入头顶,肤色明亮,好似仰月高悬,便是这一个额头,就能断定他出身贵不可言。 双眉华盖星,一双剑眉,修长过眼,此正是眉若山林秀且长,生来权智辅君王。 鹤形双眼,黑白分明,自带傲然贵气。 再看鼻子,龙鼻丰润达上齐,山根耸立若伏犀,鼻梁方正无偏曲,生来便可穿黄衣。 最后看他嘴巴,方口齐唇不现牙,唇红光润似朱砂,笑而不漏齿莹白,必定生来享荣华。 如此面相,如此命格,不是文曲河中的文太子,又能是谁? 文太子闻言愕然看向卜测,心中惊疑不定。 这人算出他的身份也就罢了,若无半点本事,如何能让女鬼信服? 可他随性而来,此人竟也能算出,还专门在此等候,世上真有如此神通广大,算无遗策之人? 第五十章 面红耳赤羞欲死 第五十章面红耳赤羞欲死 “借引天枢星,阴邪向此生。” 卜测口出敕令,单手掐诀,隔空指向杨正廷,接着挪移向纸人。 听到敕令,杨正廷猛地一惊,好似昏睡的人,被惊吓到一样,昏睡之念顿消。 杨正廷感觉脑袋中被惊雷炸响,接着便感觉身体冲入一股温暖的舒适的气流,那股令他难受的森寒之气则是被温暖气流顶了出去。 随着气流从头顶揪出,他感觉浑身一轻,顿时来了精神。 睁开眼睛,便看见卜先生手指横移,而他指尖有一道若有若无的黑色细线,另一头连接自己头顶。 大脑感知好似许久,但实际发生只在转瞬之间,不等他细看,卜测手指已经虚指向石桌上的纸片。 卜测撕的不规整纸人,头部位置,如同被晕染了墨迹,瞬间漆黑一片。 瞬间,杨正廷重风寒无药自愈,头不晕,不疼,也不沉了,精神倍好,甚至比早上刚睡醒还舒服。 浑身暖洋洋的充满力量感。 “先生,您用仙术救了我的命?” 杨正廷瞪大了眼睛,看向卜测,他难掩愕然。 “下官……下官拜谢先生救命之恩。” 杨正廷心里感动的无以复加,他何德何能能让卜先生不惜消耗仙术救他? 不过杨正廷心中也颇为窃喜,卜先生出手救他,是否代表他已经和卜先生成为朋友? 这可是真正的仙人啊!能和仙人有私交,便是皇帝也要给几分面子。 卜测从感悟中回过神来,笑道:“举手之劳,何足道谢?倘若杨大人是利欲熏心的贪官酷吏,卜某断然不会出手,但杨大人称得上一声好官,可造福一方百姓,岂可让风寒影响你为百姓做事的有用之身?” 救归救,也得敲打一下,免得杨正廷仗着与自己有交情,私心膨胀,利欲熏心,做出伤害百姓之事。 杨正廷是个聪明人,听明白了卜测的话,卜先生救的并非是他杨正廷,而是一个好官。 杨正廷拱手郑重作揖,道:“先生放心,杨正廷为官一日便一日为公义做主,为百姓谋福,若违此言,杨某香火断绝。” …… 沈兴风正想着一会他彪悍姐姐出来,肯定会紧忙给他解开穴位,然后满脸艳羡求着自己,要自己给她讲述遇到卜仙师的经历。 到时候看她还好不好意思教训自己,若非他离家出走,如何会得遇真仙? 沈清云出来和沈兴风正好对视,后者瞬间一脸倨傲得意之色,前者则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大小姐,如何了?” “大小姐见到那位仙人了吗?是仙人吗?” 沈清云的随从,连忙凑上来询问,他们进入神剑山庄第一天,便听说第一代庄主遇见神仙传授神仙剑法的传说,心中对此无限向往。 沈清云瞥了沈兴风一眼,不屑的说道:“你们见过和沈兴风一般年纪的神仙吗?” “神仙之说本就虚无缥缈,便是真的有,又岂是我辈可以轻易遇见?” “沈兴风,真该增长增长阅历了,人家说什么他信什么。待回去后,再有什么案子需要处理,也带上他吧!” 众人一听这话不由得有些失望,果然,他们就知道以少庄主的运气,怎么可能遇见神仙。 沈兴风瞪大了眼睛,这不是他设想到的情况啊! 为什么会这样? 他想要开口争辩,但被封了穴位,根本无法开口,只能不断瞪眼珠子表示抗议。 沈清云吩咐道:“沈三,你去找间客栈定几个房间,今日天色已晚,咱们在开丘县休息一晚,明日出发回山庄。” 随从皱眉道:“大小姐,怎么要我们自己去找客栈?县衙没给咱们安排住处吗?” 来给开丘县查案子,没道理他们快马加鞭赶来,他们连招待都不招待。 沈清云说道:“那县令气色堪忧,怕是已经病入膏肓,无暇顾及咱们。” 随从一听这话,释然了,杨正廷气色不好,刚才他们就看出来了,一副昏昏欲倒之色,的确是在强撑着招待他们。 沈清云瞥了一眼不服气的沈兴风,不屑的说道:“也不想想,若真有一指灭妖邪,一指换新生之力,治个病,岂不是不费吹灰之力。又怎会看着杨大人病倒?” 沈清云摇了摇头,傻弟弟,真是太容易轻信别人。 “沈小姐,背后论人,岂是君子所为?” 杨正廷正好出来要招待沈清云,听到这话,有些不喜的说道:“卜仙人,并没有看着杨某病倒,只是你出来的太急,错过了仙人施展仙术。你看,若非仙人出手,谁能让杨某这么快便痊愈?” 杨正廷伸开手臂,一副展览自己的模样,说他病入膏肓,说他快死了都行。 但是说卜先生,不行,他杨某人不允许有人诋毁大德仙人。 沈清云听到这话,脸色涨红,背后说人被听人听到,颇为尴尬。 沈清云正欲开口,突然微张嘴巴,愕然看向精神奕奕的杨正廷。 以她的眼力绝对不会看错,刚才杨正廷气色很不好,身子摇摇欲坠,说话也颇为迟钝,明明就是重风寒之相,怎么会突然痊愈? 重风寒啊!别说杨正廷一个书生县令,便是他们这些修武之人,处理不好,重风寒也是会要命的。 至于是否是杨正廷故意伪装欺骗她,那绝无可能,她的感知不会错,或许对方可以伪装表象,但绝对不可能连气息都伪装出来,若杨正廷真有这般本事,也不会屈居一个下县当县令。 再者也没有必要,费劲巴拉,把她骗过来,就为了在她面前演戏,确定高人身份,图什么? 嘶…… 那青年有这般手段,即便不是神仙,也绝对是世外高人。 可回想她刚才的态度,私心里生怕对方看重神剑山庄家世故意欺骗弟弟,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孤傲感,沈清云就觉得尴尬的无所适从。 有这般本事,救了她弟弟的命,便无可疑。 她却以为对方是想趁机索要好处,倨傲疏离对方,神剑山庄的名声,这次让她给丢光了。 沈清云颇为懊恼,有心想要回去弥补,却又拉不下脸面,她可是鄙夷人家的话音刚刚落下啊! 又看到沈兴风和杨正廷看向自己的眼神,明明没说话,却好似在嘲讽她。 明明没动作,却好似在她脸上重重扇了几巴掌,火辣辣的,让她恨不得一脚挖出个地缝,钻进去。 沈兴风看到自己亲姐姐这般模样,顿觉解气,眉头舒展,露出得意之色。 该,让你不信我! 就是这杨正廷怎么学先生自称?以为这样就能沾染先生的仙气吗?真是不要脸。 眼睛瞪向沈清云随从,你们快给我沈某解开穴道啊! 第一百八十三章 仙人抚顶命力生 清徽山高达千丈有余,山势恢弘,俊逸峥嵘,抬头间,只见云雾不见峰,峰顶隐匿在云雾之中,好似是云雾托举了山峰,又如同山峰长在云雾之中。 符箓派所在位置,正在主峰“引仙台”,一路向上,初时还可见有信士来往,过了三百丈的前殿后,便少有人踪。 山高千丈,山路难行,只有隐约可见人工开凿痕迹,但也颇为陡峭,寻常人若是想上山,怕是千难万险,丢了性命也未必能爬的上去。 卜测以风遁之术托举自身,负手而行,端的是潇洒自然,远远看去好似是在山上行,近处来瞧却又发现脚底未曾落在山石上,这般似飞不飞,似行未行,倒是叫玄青子二人颇为惊奇。 飞也容易,走也容易,但又飞又走,却从未听闻,单看这一手,就不是寻常修士可比。 玄玄子师兄弟三人,行此山路倒是习惯,不需借助法力,可凭借身体技巧如履平地,让卜测也是颇为开眼。 行上约八百丈,这才穿过云雾可见山上宫殿楼宇,鳞次栉比,井然有序。 最顶上那威严宫殿,在阳光之下,闪烁着耀眼金光。 琼楼金顶,不显奢华,却见威仪。 山顶云雾来往,楼宇好似罩着轻纱透衣,若隐若现,神秘而又神圣,给人感觉不似凡间似仙宫。 行至跟前,左右两根磨盘那般粗,两丈高的白色立柱,以做门楼之用。 左边立柱上刻书:“天地无私,为善自然获福。” 笔锋婉转柔和,单看字便可感觉到柔和慈爱之意。 再看右边立柱:“仙人有教,作恶理当受罚。” 这刻书一气呵成,笔锋凌厉,好似剑气纵横,一看这棱角分明的字体,仿佛就有一股凌厉剑气拂面而来,震慑宵小之辈。 卜测负手而立看着这副对联沉思,上联点明天地仁慈之意,下联表述仙人教化之责。 写出此对联者,既有非凡之能,可看天地大势,又有侠义之心,肯担教化之责,无愧侠客仙人矣! 玄玄子看到卜测驻足看着立柱对联沉思,也不催促,与他并肩而立,待到卜测发出感叹之声,这才出言道:“此乃,我派开山祖师所书。” 卜测点了点头,言道:“令派祖师剑法卓绝,此柱之上仍有剑气留存,可见剑术已臻化境。” 卜测不会剑法,但不代表他看不懂,更何况此立柱之上,的确仍有仙韵剑气留存,多年不散,亦为剑法高妙之佐证。 玄玄子脸上露出崇敬之意,接着说道:“诚如卜兄所言,祖师清元真人一身剑法无双。以剑入道,而后又偶得传承,再悟符箓之术,更是开创先河将剑气容纳与小小纸张之中。” 他言辞之中,露出向往之意,向往千百年前祖师独领风骚的时代。 卜测抬眼看见玄玄子师弟三人,眼中虽有崇敬但亦不乏惋惜之意。 他们不说,卜测也不好问。 不过,并不难猜出,应当是剑法传承出现了问题。 卜测见过玄玄子的剑法,剑术精妙,剑招凌厉,可惜……没有气,与他的符箓术相比,缺乏了灵韵。 且,对付强敌之时,尚需以符箓加持剑法,可见空有剑招,而缺其剑法。 玄青子虚引卜测,继续前往。 刚走几步,卜测目光注意到在山石阴影之中,盘膝坐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 那少年面容普通,甚至稍显呆滞,他环抱一把竹木削成的木剑,目光稍显发散,但眉头紧皱,颇为认真的仰头看着立柱。 注意到卜测目光,玄玄子介绍道:“这孩子先天有缺,行为呆滞而又孤僻,不爱与人言语。乃是贫道多年前的一个寒冬,在山下所捡,那时这孩子已经两岁有余,被丢入山中,险些被山中猛虎所食,幸亏贫道偶然路过,这才从猛虎口中救下他。” “贫道在山下附近遍寻,这才知晓孩子并非走丢或者被人拐卖丢弃,而是被他亲生父母故意丢入深山。” “既有这样父母,贫道心知将他送回,与他无益,他的父母不爱惜他,将来只怕会重蹈覆辙,故此将他带回山上,为安他心,收做徒儿,取号“明典”。” 好在清徽山是真正的名门正派,不存在鸡鸣狗盗龌龊之辈,各自修行忙碌,也不会有弟子觉得他先天有缺刻意羞辱。 忙着修行时间都不够,哪里有功夫去欺负人? 就算有这个时间,他们修的是道家正法,读的是道家正书,也不会拿人残缺取乐,况且这样心术不正之辈,也进不了清徽山。 然而,便是兄弟们念着他身世可怜,对他颇多照顾,他依旧不言不语,难得开怀。 “明典……” 玄玄子言罢,冲着那孩子喊了一声,而后招了招手。 明典抬头看向师父,眼中有瞬间明亮喜色闪过,但依旧慢悠悠的起身,朝着这边不疾不徐的走来。 熟悉明典的都知晓,这孩子已经算是快步走了。 卜测捋着胡须,上次自己弟子文太子出来,玄玄子送了见面礼,这次他的徒儿出现,自己也当礼尚往来。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还礼,卜测确实没有准备什么。 明典过来,冲着玄玄子端正行礼,然后把手中竹递给玄玄子。 玄玄子接过来看了看笑道:“这是哪个师兄送给你的?” 明典没有开口,而是看向玄妙子。 玄玄子见状忍不住一声叹息,这孩子何时才能开口说话。 他的残缺,并不在于嘴巴,他不说话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玄玄子哄小孩一般说道:“明典,快来拜见卜伯伯,这个伯伯很厉害,飞天遁地无所不能。” 明典拱手冲着卜测恭敬行礼,他的动作颇为机械化,准确来说就是不走心,徒有其型,若是正常人身上就是敷衍,轻慢。 卜测捋着胡须,看明典样子,倒是有些像前世所说的“自闭症”,但此方世界,卜测知道他并非如此。 “好孩子,起身吧!” 卜测言说间,伸手轻拍了拍明典的头顶,一股命力与掌心汇入明典百会。 果然如此…… 明典身上有两处缺,一则先天之魂有缺,二则身体也有先天之缺。 身体生来残缺,这一点很难弥补,君不知仙人都无法改变自己先天之形,只能幻化而难改其本质。 否则,仙人岂非可男可女,可俊可丑? 如此这般,又岂会有面目可怖的仙人形象? 不过,先天之魂残缺,这倒是可以修补一下。 玄青子二人目光一凝,有些愕然看向卜测,他们不知卜测做了什么,但是能感觉到明典气息变化。 他们抬头看向玄玄子,发现师兄并无急色,反而还有些激动和感激,这才放下心来,只是心中疑惑却更深了。 此人做了什么,能让师兄都这般激动? 第一百八十九章 清徽山上谈密辛 卜测捋着胡须,一手背后,云淡风轻的言说道:“道兄不必这般挂怀,卜某不过是借清徽山自己的东西转赠回清徽山,说起来仍是卜某占了便宜。” 确实是自己占了大便宜,白白看了那么多书不说,还领悟了清徽山绝学。 “前辈这是说的哪里话?清徽山并非不明事理。” 玄阳子拱手道:“前辈为我清徽山送回遗失传承,此等大恩,贫道便是以性命相报也是理所应当,要说占便宜,那也是清徽山占了前辈的便宜。” 没错,玄阳子觉得卜测就是“送回”传承。 不然,还能是在藏经阁看书六年刚刚领悟的不成? 别说六年,他在藏经阁看书何止六十年,若是藏经阁真有七星剑诀的传承,他不可能不知道。 就算他不知道,清徽山历代那么多弟子,长老,哪一个不比卜前辈待的时间长?何以他们就没一个找到? 可见,传承并不在藏经阁,而是在卜测身上。 再说了,便是藏经阁真的有传承,他们也的确愚昧未曾发现,那也不可能光看着书就将七星剑诀修炼成功,若是如此简单,七星剑诀的传承又岂会丢失? 玄阳子这个有智慧的人,脑海中想了许多。 他觉得最有可能,那便是卜测与祖师清元真人是同一时代的修行前辈,或许还是祖师的好友,这才会有祖师的七星剑诀。 而卜前辈过来清徽山,也并非什么打赌索要赌注,所谓看书,只是一个“借口”。 实际上,是在考验他们清徽山这代弟子的心性,所幸他们一直谨遵祖师教诲,稳重修道,正心做人,并没有不讲理的打断前辈看书,足够的耐心等候,这才得到前辈认可送回传承。 这般想着,玄阳子越发的恭敬起来,毫无一派掌教真人的架子,完全以后辈小生姿态对待卜测。 玄玄子就没有掌教师兄这般复杂的心思,他不解的问道:“卜兄,你究竟是从何处习得七星剑诀?” 之前,从未听卜兄言说过,而且他一路行来,看卜兄样子,也不像是会剑法的样子。 若卜兄之前就会,举手投足间总会透出一二,不可能完全隐藏。 可若是之前不会,这六年从未离开过藏书阁,更不见藏书阁有半分气息波动,卜兄又是如何修炼? 卜测也不隐瞒,直言道:“说起来,也是机缘巧合。卜某在藏经阁中,偶然看到一幅由清元真人所创符箓合集,这一看便有些入迷,细看之下,方才觉得符笔如同剑招,而后又通过清元真人所留的字画手书之中发现功法端倪。” 此等仙剑之法,分为剑招技法,以及修行心法,两相结合方才可发出非凡之威。 卜测原本看到符箓内容,也只是觉得好奇,看笔画凌厉,这才突发奇想,联想到剑招上面。 原本他也只是自己想着玩,没想到真的会是清徽山遗失的传承。 说起来,他也只是在脑海中推演演练,刚才那还是第一次以身体展示出来。 那般效果,莫说清徽山的道士,便是他自己都有些被惊叹到。 总结起来,其实就是看的书太多,脑子就不免发散思维,这想的一多,还真给他想到了。 其余太上长老,以及玄青子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卜测。 就……这般容易? 他们清徽山传人,上千年都未曾寻回的遗失传承,竟就藏在藏书阁中? 师兄弟信不信,玄阳子不清楚,但他自己却是不相信,只以为这是卜前辈不想暴露身份,故意说的托词。 玄阳子“贴心”的也不戳穿,他拱手道:“无论如何,前辈帮清徽山续祖师传承,这份恩情清徽山所有弟子都需铭记在心。” “贫道作为清徽山第十七代掌教,发掌教法令,日后前辈旦有所吩咐,清徽山门人,自上至下,都当鼎力相助。” 玄阳子后面的话,是对着一种长老等人所说。 一众道士并无意见,一来掌教的话,他们理当遵从,二来则是,传承确实因卜测寻回,清徽山应当有报。 最后,还是因为卜测的人品,他们信得过。 这般心怀坦荡,又具大义之人,他将来若有事要清徽山帮忙,那也肯定是于天下有利,既如此他们又有何不应之理? “哎?” 卜测愣了下,这……这话怎么说呢! 这便宜他占的都不好意思了,本来想着将七星剑诀传授给他们,就可弥补一二,却没想到人家反馈的更大的礼包。 玄阳子连忙道:“前辈莫要推辞,您应当知晓祖师清元真人的为人,我辈弟子理当遵从祖师教诲,若是知恩不报,岂非枉顾祖训?” 言罢,他目光灼灼看向卜测,纵然心有猜测,仍是忍不住试探一二。 概因玄阳子正人君子形象深入卜测心中,他不疑有他,想了想清元真人的字迹,的确是一个清正大义之人。 况且玄阳子都那般说了,卜测再拒人于千里之外,也说不过去,他只能点头应下。 “好吧!既如此,卜某就不在推辞。” 这份因果结下就结下吧! 反正他和玄玄子本就有了交情,如今再算上清徽山,也多不到哪里去。 况且,清徽山的门风,绝对值得信赖。 玄阳子看到卜测点头,却是眼前一亮,果然如他猜想那般,卜测就是和祖师一个时代的前辈。 玄玄子看着异常殷勤,而且时刻以小辈自居的掌教师兄,他很是费解。 就算卜兄有恩与清徽山,师兄也不必这般刻意讨好吧? 这可不是师兄的个性啊! 难道,他之前被罚闭关画符的时间,还发生了什么他不知晓的事情? 只是,师兄这般姿态,倒是让他都有些不自在,不知该如何对待卜兄才好。 玄阳子命人在大殿设宴招待卜测,以做感谢。 “前辈,您请上座……” 玄阳子虚引卜测在上方落座。 卜测见状皱了皱眉,这个位置,未免有些喧宾夺主。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异常,让玄阳子这般异常? 第一次见的时候,这还是一个极为清冷的老神仙形象,如今这般谦逊,让他着实有些不自在。 沉吟了下,卜测言道:“道兄,不必这般多礼。” “你这般,委实让卜某汗颜。卜某设阵,看了清徽山诸多藏书,本就是失礼,道兄宽宏大量不予计较就算了,还这般厚礼相待,让卜某颇为惭愧。” 卜测性格本就不是得志猖狂之辈,他若是真有倨傲之心,也不会有如今这般道行。 故此,被玄阳子这般厚待,他是真的不自在。 玄阳子是个极为灵慧之人,看卜测态度坚决,这才“恍然大悟”前辈是要隐藏身份,他这般做,虽为将前辈“秘密”公之于众,但却是有些过于惹眼。 “卜兄与清徽山之恩,如山高海深,贫道厚待乃是理所应当。” 玄阳子“醒悟”过来,帮着卜测“遮掩”,他借着笑道:“卜兄真乃仁人君子,施恩不图报,既如此贫道便铭记于心,不再提挂于口。” “卜兄,请入座……” 玄阳子伸手虚引主座下的客位上,且还点了玄玄子作陪。 卜测见状心说玄阳子总算恢复正常了,这才与他互相虚引入座。 实际上,到了如今殿内这几位的修为,辟谷更有好处,五谷杂粮已经甚少吃了。 不过,既然做宴会,那就没有酒水就着西北风的道理。 清徽山普通弟子仍旧是要吃东西的,做出一套宴席,也不费什么力气。 清徽山是内丹派,就算吃,也有忌口,大鱼大肉不方便,唯有清酒,香果等素食。 “不知卜兄口味,这些都是我清徽山特色,不妨先尝尝。若是不合口味,贫道可再让弟子出去为卜兄单独做一份出来。” 清徽山道士直来直去,坦诚的看向卜测。 卜测看出玄阳子还是有些过于谨慎,便直言道:“道兄不必拘泥虚礼,与我等来说,吃什么都无甚差别。” 不过,话虽这么说,卜测还是品尝这些素食起来。 不吃不想,这一吃就停不下来。 之前他可是六年都在看书,光是吃桃子,或者辟谷以灵气为食,许久没有尝过这人间美味,入口便是久违的满足感。 食不言,寝不语,吃完宴席后,一众道士再也按捺不住急切之心,纷纷开口询问七星剑诀修行之法。 刚才看了一遍,他们也只能记住个大概,现在当然要抓紧时间追问,免得出现错漏。 玄阳子叹了口气,言道:“卜兄莫要见怪,实则是祖师清元真人于三百九十九岁诞辰后,突然离去,未来得及将七星剑诀书录下来。” 没有清元真人的手书留下,就只有清元真人的几个亲传弟子修行过七星剑诀,但都不够功力。 而清元真人的弟子,都在两百多岁羽化登仙,实际上和清元真人离去时间差不了多少。 本来就不够深,再加上离去的早,到了清元真人的徒孙一代,关于七星剑诀就不剩下多少传承。 而后一代一代的削减,终于在第五代心法彻底丧失,只剩下招式技法流传。 毕竟是祖师的绝学,清元真人的后代弟子不舍得就这般彻底丢失,所以即便没有心法,他们还是将招式技法一代一代流传下来。 对于之前的清徽山来说,提及到的都是清徽山的符箓,剑法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不过,今日之后就不一样了。 有了心法,七星剑诀将会重现辉煌。 “突然离去?” 卜测皱眉看向玄阳子。 这个突然离去,有好几种解释,不知玄阳子指的是哪一种。 玄阳子看向几个太上长老,毕竟是本派秘闻,纵然他是掌教,也得顾忌一下其他人感想。 几个太上长老目光发散的看了玄阳子一眼,看他们作甚? 除了修炼的事,山内一切事物,包括交集应酬,那都不是该他们操心的事。 卜测见状露出一丝笑意,这些老道士,果真是把“无为而治”演绎的淋漓尽致。 一个个,却是是淡泊的很,对于别的事情,除非是妖魔作乱,否则一切麻烦事都懒得管。 怪不得玄阳子这个掌教说一不二,根本是这群老道士懒得应对。 就这种风气之下,什么勾心斗角,什么争名夺利,争权夺位,根本不可能发生。 别说争了,怕是白给他们,他们都不带要,反而还会推的远远的。 玄阳子看大家都没意见,这才言道:“这件事情,于别人或许不可说,但与卜兄却没什么不能说。” 顿了下,玄阳子又“欲盖弥彰”的解释道:“卜兄的人品以及胸怀,贫道绝对信得过。” 卜测一般不会对什么事情好奇,就算好奇,也都能克制,但此次有关的清徽山,与他已经有了不小的关联,再加上他在藏经阁中看到一些的密辛,让他不得不好奇追问。 他亲自演练过七星剑诀,那煌煌天威,没有半分作假,绝对可称当是仙术剑法。 光以剑法威力来看,清元真人就算不是仙人,也绝对入道,距离仙人临门一脚的区别,不可能只活了不到四百年。 玄阳子可告知卜测,却不想这件事情被普通弟子得知。 知啦…… 甩动手中拂尘,大殿敞开的厚重大门,被纷纷关闭。 玄阳子目光悠远,他叹了口气,这才缓缓道出:“实际上,祖师清元真人的离去,确实有颇多蹊跷之处……” 玄阳子心中认定卜测是祖师清元真人的好友,绝对可以信任,说不定还能帮助他们解开祖师清元真人的谜团,故此没有半分隐瞒,将历代长老口口相传的祖师秘闻告知了卜测。 卜测听着眉头越发紧皱起来,若是他刚来清徽山听到此时,或许也是和玄阳子他们一样,只是觉得有些蹊跷而已。 如今却是不同,卜测在藏经阁中看到了此方世界仙道不可言说的密辛,再辅以清元真人之事,让卜测隐隐觉得清元真人离去之事,背后定是藏着莫大的隐情。 恍惚间,卜测脑海又想起,当年他在泾凉府救灾之后,天命镜产生变化后,那一道天道所显化出那张破烂的天命大网。 第二百零三章 寿辰之上仙送福 老太君脾气很倔,当年老将军战死沙场后,她娘家让她改嫁,她愣是抗住了压力,任凭谁说都没用,一心要为老将军守节。 所以,看她动火,管家不敢解释,只能默默的再去拿干粮出来。 他们钱多,所以干粮带的只是路上垫垫肚子,准备到寺里面再好好吃,所以干粮还真不多。 不多时,干粮就被卜测“吃干净”,但他仍旧说饿。 李家老太君脸色已经耷拉下来了,她觉得就是管家抠搜:“咱家再落魄,也不至于连顿饭都不能让人家吃饱吧?” 守郑连忙道:“老太君,干粮都给他了,不是小的给的少,而是这人……太能吃了。” 他家行伍中人不少,他也见过不少五大三粗的将军,可还没见过一个饭量能比得过这瘦弱书生的。 吃了几个小袋子的干粮,又喝了那么多水,但看他肚子却一点也不大,甚至可以说毫无变化,若非亲眼看着他把干粮吃了,他真不敢相信,这么瘦弱的书生,能吃那么多。 扶着她的老婆子,也是说道:“老太君,守郑没撒谎,确实把干粮都给他了,如今就只剩下要带上山的供奉神仙的糕点肉食了。” 哎…… 卜测幽幽一叹,这声音仍是有气无力。 李家老太君手一挥,说道:“只剩供品?那就拿出来。” 老婆子顿了顿,瞥了那脏兮兮书生一眼,言道:“老太君,看他也吃了不少,应当不用在吃。您亲自爬了这么高的山,不就是为了拜神仙吗?若无供品,仙神怎能感受到诚意。” 她到不是心疼那点东西,而是心疼老太君。 老人家眼神不好,腿脚也不好,却还坚持自己走上山,就是为了给孩子祈福,若是这次不成,下次老太君又要亲自爬山,她的身子骨如何能折腾的起? 李家老太君言道:“神仙要是看到供品才显灵,那就不是神仙,是贪官。贪官,又岂能成仙?” “莫要多说,救人行善,就是在拜神仙。没有道理说看着人家快要饿死不管,却要带着供品去求神仙,这般恶人,神仙岂能保佑?” “快去,把东西拿来,让这孩子吃。” 卜测闻听此言,不禁暗自点头,这般仁善又通透,不该那般命苦,应当是个有福之人。 福缘已经结下,按理来说,卜测可以离开了,但他想了想,还是把贡品也都收了下来。 这饭量,让看得到的人全部目瞪口呆。 老太君一边坐着歇脚,一边开口问道:“孩子,方才听你说话的声音,似是年纪并不大,一次落第有何想不开?怎么不留在京城读书,争取下一次考试?因何跑到这边关来?” 能在京城考试,应当是参与春闱,即为举人或者国子监监生,不论是举人或者监生,朝廷都有补助,不存在什么没钱活不下去,除非钱不用在正途,否则光是读书生活,朝廷给的补助足以。 老太君听卜测那话的意思,应当是考试落榜后,就往这边跑,所以没有机会领取补助,这才落魄至此。 正所谓五十少进士,三十老明经,她方才听着声音也不过二三十岁的样子,便是不想考明经,也有机会接着考进士,何至于此? 卜测叹了口气,言道:“老夫人有所不知,在下落地概因策论。策论策论,论好写,但策却难填。因此,在下觉得苦读书不如走出来看一看,只有自己亲眼看见才是真实的,比书本上更鲜活。” “故而,前往边关,想看一看百姓生活,看一看边关两国之交。” “却不曾想,路上遇见了盗匪,抢走了在下的行李和盘缠,这才落魄成这般样子。” 卜测随意扯出个理由。 老太君听到这话,点头道:“不错,是个有想法的好孩子。” 她想了想,吩咐道:“守郑,取十两银子来。” 那叫守郑的管家叹了口气,这叫什么事? 爬山来上香求神,结果走到半路,供品和香油钱全被截胡了,都给了一个落魄书生。 虽然心里不断嘟囔,但那守郑还是听话的上前,将一锭整整十两银的元宝递给了卜测。 “这……” 老太君言道:“孩子,收下吧!本来这钱也是要捐出来的,既然有缘遇到你,那便是天意,物尽其用,便不是浪费。” 哈哈哈…… 卜测闻听此言,哈哈一笑,起身拍了拍衣服,说道:“老夫人,多谢你的银钱和食物,但无功不受禄,岂可白拿老夫人的好处?” 不等李家老太君开口,卜测看向老太君接着又说道:“明日是老夫人的寿诞,既如此,明日在下便送上一份寿礼祝贺夫人大寿。” 老太君愣住了,她明日寿诞?她自己都不知晓明日是自己寿诞。 寿辰此事,还是最近几年才从安国那边传过来的,跟甲子纪年法一起传过来,听说还是神仙亲自传授的,言说寿辰之重要,关乎一生福分命运,这才逐渐被人记住。 如今郑国有样学样,也跟着用上了甲子纪年法,但也不过十年。 所以,只有最近十来年新出生的孩子才会刻意记住寿辰,她如今都活了六个岁星,哪里还能记得寿辰? 啊,对了,年轻人现在都用甲子纪年法,只有她们这些老人记不清楚,还用岁星纪年法。 言说中,卜测朝着山下走去。 “对了,老夫人腿脚不好,就莫要在上山了,免得染了脏污,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卜测扭头又提醒了一句后,转身头也不回走去。 上山已无必要,动手还不到时机,怎么着也得先让老人家过完寿辰再说。 就在刚才,他拿了李家老太君给山上带去的供品和功德银后,一股子邪气从山上冲下来,恨不得直接从他怀里抢了过去。 不过,未曾靠近,就被李家老太君的功德之力挡了回去。 既然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大白天就不好过去,香客太多,若是动起手来,普通人难免会受到波及。 既如此,那不如择日再来。 “这人怎么奇奇怪怪?” 老婆子看着卜测下山身影,皱着眉嘟囔了一句。 守郑也是皱着眉说道:“可不,看着就不像个正常人。” 说完,心里又补充了一句,八成还是个骗吃骗喝,外加骗钱的。 老太君突然觉得很累,头也有点疼,就没心思在多想别的事了。 “咱们回吧!” 她揉了揉印堂,觉得很不舒服,一下子没了上山的兴趣。 “啊?老太君,咱们都走到这里了,不上山了吗?” 老婆子诧异询问。 老太君道:“不去了……” 她感觉很累,就想赶紧下山躺着。 被那煞气冲了一下,虽有功德保佑,没有损伤到身体,但也难免会有些不良反应。 众人一听这话,看着近在咫尺的山顶,也只能放弃,求神拜仙怎么比得过老太君的安危重要? 上山时,老太君精神满满,心疼爬山苦,也不让人抬着自己,如今下山她却是撑不住了,主动坐上了轿子。 众人看着她气色不对,颇为担忧,抬着老太君飞奔下了山,暗自思量要去找六爷告状,定是那骗吃的骗子对老太君下了黑手,这才让老太君突然不适起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野庙乞丐怨不公 “后来你们猜怎么着?” 破庙里面,一个行商兴高采烈的跟众人讲述最近白川县的奇闻。 “怎么着了?” 有人问了一句,讲述那人一拍大腿惊呼道:“魏不仁和白川县令当堂立誓,一个说自己不糊涂,从来不会断糊涂案,要是判错案他就是王八蛋。一个说自己是诚信宽厚的好人,从来不说瞎话,他要是说了瞎话,那他就是个大王八。” “结果就这两句话一出,公堂之上那讼师轻蔑一笑,接着浑身发光,伸手朝着那二人就这么一点……” 说话的行商兴奋的起身,伸出剑指,自觉威风凛凛的指向众人。 “那糊涂县令和魏不仁当堂应了誓言,一个变成了王八蛋,一个变成了大王八,大家这才发现那讼师竟然是天上的神仙。” 老乞丐嗤笑一声,也不知是对神仙不满,还是对此事不信。 行商张山接着讲道:“原来啊!是因为那苦主的媳妇,徐沈氏蒙冤受屈,怨愤老天爷不公,指天怒骂,惊动了神通广大的神仙。” “我估摸,神仙想着好端端怎么有人骂我?诸位想想,神仙那是能骂的吗?神仙肯定是生气了,应该就是来弄什么天谴的,结果一看,嘿,还真是有冤情,神仙肯定大德大善,心胸宽大,就没跟她计较,还变幻成讼师来给她伸冤。” “本来神仙都给那糊涂县令和魏不仁机会了,谁知道那俩一个糊涂蛋,一个财迷心窍根本就不要这机会,现在可好了,成了俩畜生。” 张山绘声绘色的讲述,让荒山破庙也显得不是那么阴森恐怖。 讲这个,一来因为这是个奇事,二来则是因为像这种荒山破庙容易不干净,讲个神仙显灵的事,吓一吓周围的不干净东西。 可别乱来,神仙可没走远,谁要是敢来害他们,搞不好就被神仙收了,说不准他们之中就有人神仙伪装的凡人。 这叫扯大旗,给自己壮胆。 要不是下雨,他们实在走不出去,决计是不会在这种地方歇脚的。 卜测捋着胡须,听完张山讲述,轻笑一声,还好,不算太离谱。 “哼……” 老乞丐哼哼一声,捡起自己烤熟晾的不烫的薯蓣,揣到怀中。 行商张山忍不住斥道:“那乞丐,你什么意思?刚才没空没搭理你,你一直在哪哼哼哼,怎么,你不信我所言属实?” 老乞丐已经在干草上躺下,捂着自己衣服兜里的薯蓣,说道:“且不论世上是否真的有神仙,就算有神仙,他们自顾自的逍遥快活,岂会理会人间苦?” “人间不公平的事可太多了,若是真的有神仙,怎么不见他来管管我?” 人啊!就是这样,一旦听到别人发生什么离奇的好事,心里不自觉呈现嫉妒的心思,表现出来就是不相信。 这么离奇的好事不发生在自己身上,就是不相信。 且,这么说,还有一些激将法的小心思在,要是真的神仙有灵,那就让我也体验体验啊! “嘿,你这老乞丐,我看你手脚健全,人也不憨不傻,做了乞丐,必定是自己好吃懒做,不肯做工,这般你岂能怨神仙不管你?” 张山气笑了,指着老乞丐一顿数落,周围跟他一起的来的行商也是附和。 “就是,你要是觉得自己是乞丐,人家是富翁不公平,那我还觉得我没生在皇亲贵族家里不公平呢!反过来想,若是神仙真的让你这老乞丐和富贵人家调换身份,那才是真的不公平,凭什么你什么都不做,就享受人家殷勤劳动的成果?” 还真别说,商人的脑子就是灵活,想法通透。 老乞丐气哼哼的说道:“老天爷就是不公平,我生下来就没爹没娘,被老乞丐捡到,以残羹剩饭喂大,我不做乞丐又能做什么?” “所以说,神仙不公平,老天爷不公平,世道也不公平。” “世道不公平在,任凭那淫男荡女只顾自己快活,生下孩儿随手就扔,却无半点惩罚。” “老天爷不公平在,将人分成三六九等,他人生来富贵,他人落地便住高楼,而有些人却生来卑贱,生来就是下等人,老天爷这公平吗?” “神仙也不公平,神仙若是公平,怎么会只顾着那些不痛不痒的事?不理会差点饿死我?” “不说我,就说别的乞丐,大郑之大每天有多少饿死,冻死的乞丐?神仙怎么就不给我们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你所说中,徐沈氏听着似乎很惨,但再惨还能有我们濒死之人惨?还是说,神仙只管女人,不顾我们这些男人的死活?” 老乞丐越说越激动,别人还没搭理他,他自己就已经气的不行了。 总之一提起来,他快要委屈死了,世上万般对他都是不公平,就他受尽了屈辱。 卜测捋了捋衣袖,抬眼看向老乞丐,开口道:“此言差矣,你只见他人住高楼,只见他们享富贵,却不见高楼之寒需日夜辛勤保暖,富贵之重,需扛千斤之胆担。” “你的确无法选择出身,但你的人生却可自己选择,若是你年轻之时,肯正经找个活计干,如今怎会晚景凄凉?” 这种人思想偏激,心思狭隘,走一步就想要到十步的成果,但偏偏这一步他都不肯走,而是躺下等待从天上掉下来这一步,左等右等等不到,又看别人等到了,便气的不行,好似是他人抢了自己的机缘,又怨愤天地不公。 世上这等人不算少,偏偏这种人令人讨厌,但不能令人忽视。 这等偏激之人,没受委屈就已经怨气满腹腔,若是真的受了委屈,恨不得把天都给戳破。 若是这老乞丐真的饿死在这里,他这无理怨气还真能让他为祸一方。 “你也莫说他人有的你没有,他人所作之事你也未做,如何能要他人所得?” 卜测言说道:“你口中不公平的徐沈氏,家有余粮,接济乞丐,手有余钱,帮扶他人。丈夫冤死,她不辞辛苦,带着儿女四处为丈夫伸冤,申诉无门后,以瘦弱之躯,独自拖着几倍与她的亡夫尸身行走山路,不顾自己危险,只是不愿亡夫曝尸荒野,此等有情有义,难道神仙不该帮?” 天命编纂师 第二百三十六章 听闻仙影泪难止 赌约定下,母子俩一个惆怅忐忑,不知明天命运如何,一个则是欣喜镇定,自以为胜券在握。 宋仑觉得这赌注就是母亲为了给恩师一个交代而设,在她心里,还是儿子前程更重要,故此才定下一个必输的赌注。 拿着母亲的短褂外套走到院子里,宋仑亲自打水清洗。 洗着洗着,宋仑脸上喜色就消失,转而越发的凝重。 揉搓了几下,宋仑感觉手上火辣辣的疼,往双手上一看。 寒门之中,却未曾做过苦工的宋仑就看到自己细皮嫩肉的双手已是通红。 拿起衣服仔细看了看,宋仑眼眶瞬间红了,眼泪在眼眶打转。 贫苦人家穿不起什么好衣服,大多数都是棉麻结合的布料,家里条件好的棉的比例就多一点,条件不好就少一点。 但是再少,也不会少于三成,否则衣服就没办法穿了,而他老母亲的衣服,棉不足一成,所以衣服才会这般轻薄,这般刺手。 再苦的日子,他自己的衣服也是棉麻参半,柔软舒适,他以为母亲跟他一样,从未注意到老母亲穿的衣服粗糙如荆棘。 这件小小的衣服,越洗时间越长,宋李氏毕竟身为女子,不方便抛头露面,所以做工赚钱更加艰难,她只想办法给人浆洗衣服以赚辛苦钱。 宋仑以往从不认为洗衣服有多累,只是觉得母亲洗的很多,时间太长所以很累。 如今,自己亲自动手洗一件小小短褂,便已是知晓其中辛酸。 弯腰,让他腰疼,搓洗,让他手疼,拧水,让他胳膊酸。 而老母亲洗衣服不分四季,便是大冬天,也从未停歇,清晨洗到黑夜,冬季棉衣泡了水又厚又重,也不知单薄的老母亲如何清洗了那么多衣服。 将衣服洗好,宋仑看着满院的绳索,家里这么多绳索,在他高中之前,从未曾有一处有缺,干的拿掉,湿的又搭上去,循环往复了二十多年。 搭好衣服,宋仑低着头走入堂屋,默不作声的捧起老母亲的手掌,看着已经严重变形的双手,宋仑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娘啊!儿,从不知您竟这般苦……” 院外,看到这一幕的卜测,点了点头,抚须露出轻笑。 告知宋李氏让宋仑洗她一件衣服,便是为此。 如今,天气如何已经不重要,宋仑的心,便是天气。 转身离去,卜测冲着身后小院,挥动衣袖,顿时身后乌云密布,水汽凝结。 负手远行,宋家小院中,小雨已是落下。 扛着锄头的村民,看着卜测离去的方向,揉了揉眼睛,再看,路还是那条路,人还是那几个人,并无特殊。 “奇怪了?刚才明明看到有一个老书生身上泛着光,怎么一眨眼就没了?” 专属宋家的雨,下了整整一天一夜,被引为奇景。 概因,宋家之外,寸土为湿,唯有宋家内,小雨淅淅不断。 宋仑找来工部派遣过来修建牌坊的官员,一同见证下了一个日夜的雨水,拿着那别说干甚至还在滴水的衣服,朝着皇城赶去。 此地就在京郊,骑着马一来一回也不耽误功夫。 二人赶到皇宫,衣服尚在滴水。 宋仑面见皇帝,摘下官帽请罪。 郑帝奇了,新科状元有何罪责? 宋仑将实情告知,并且将湿漉漉的衣服拿出以作证据。 皇帝自然不信,传来那工部官员,一问之下,竟果真如此。 郑帝言道:“宋仑,你才华横溢,策论又有实能,朕这才对你青睐有加。如今,你又这般说辞,岂非是让朕朝令夕改?朕的圣旨岂非儿戏?” 宋仑见状连忙叩首,将罪责尽数揽在自己身上,哪怕不做官,也得让老母亲如愿。 郑帝暗自点头,又言道:“既如此,那朕也与你做个赌……” 郑帝说着,问了问身边太监,这一件衣服以如今天气多久能干。 皇帝问话,没人敢轻易回答,连忙找来了浆洗衣服的宫女。 有经验的宫女,直接断定,这种粗糙麻衣不出一个时辰自然能干。 郑帝就与宋仑说道:“宋仑,朕也与你赌天气,若是一个一个时辰这衣服干了,朕就收回成命,若是不干,欺君之罪你可免不了。” 宋仑心中忐忑,但皇帝这般说,便是给老母亲一个机会,他心一横应了下来。 御书房太监直接拿着晾衣杆,在御书房门口晾晒粗麻衣。 不料这刚晾晒不久,便有乌云凝聚,小小一片全在御书房范围内,不多时雨水就降了下来。 郑帝听到外面动静都惊了,急忙出来,看着沥沥细雨,半晌无语。 良久发出一声叹息:“哎,果真是神仙显灵不成?” 大太监连忙上前,满脸喜色的说道:“奴婢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神仙在咱大郑显灵,定是因为陛下您爱民如子,丰功伟绩这才引得仙人都来了大郑显圣。” “陛下仁厚,朝中这才能前有忠勇侯,后有宋仑两个孝子引得仙人显灵,此为大郑之福……” 老太监一番恭维话,说的郑帝开怀大笑。 “罢了罢了!既是仙人玉成,朕岂有不应允之理?” 郑帝咂舌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此为势,不可挡!” 贞节牌坊免了,但石料不可浪费,郑帝直接让牌坊改为孝子碑,以传孝子引得仙人显灵的奇事。 与隔壁大安以法治天下不同,郑国采用以孝道治天下,所以孝道传扬,极为重要。 此后,郑国倒是掀起了一波寡妇改嫁的热潮。 天要下雨,为天意不可挡。 娘要嫁人,为孝义不可挡。 多年后,郑国还因此多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母亲改嫁,儿女为私心阻拦。 话在说起宋仑之事,不出两日便已是传遍京城内外,神仙显灵,皇帝改旨。 京城百姓,无一不在议论此事,然,此事与他们来说也就是个听着有些神异的稀奇事,实则内心并无太大的波澜。 但对于,刚踏入京城的一男一女来说,听到神仙显灵,却是激动的泪流满面。 尤其是那丰润妖娆的女子,更是不顾形象的哭了出来。 “仙人,终于看到仙人的影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蛇鼠一窝做个伴 郑石云看到大局已定,收剑入鞘,朝着卜测跑来。 本来他是想要帮忙的,但真正动起手来的时候,他别说帮忙,就连靠近都不得,甚至追都追不上,所以持剑一晚上,找了一晚上的机会,结果根本就是看了一场秀。 郑石云上前,正好听到了花斑蟒妖凄惨的哭喊求饶声音。 他不由得心生好奇,抬头看向卜测。 难道,这妖不该杀? 若是仙人有意斩妖,刚才那一剑,削掉的就不会是花斑蟒妖的尾巴,而是它此时在哭求的脑袋。 既然还能让蛇妖求饶,那卜兄应当就是没有杀意。 花斑蟒妖那一截大尾巴,还在不主的扭动,但随着血液喷出的越来越多,那扭动的频率也越来越小。 卜测扭头瞥了一眼,打了个响指,顿时阳火升腾,将那一截尾巴与血液燃烧殆尽。 别小看这一截断尾与血液,若是被什么动物沾染了,必可成妖,难免又成祸患,还是烧了干净。 闻着自己尾巴发出来的肉香,花斑蟒妖几乎吓死过去。 它连忙哭求道:“仙师饶命,饶命啊!求您了,别杀我,千万被杀我,您给小妖留一命,小妖以后任凭您吩咐……” “小妖有罪,小妖愿意认罪。但比起吃人的那些恶妖,小妖不过骗点钱财,从无刻意害人性命,便是下毒也是在人类能承受的范围之内,小妖罪不至死,罪不至死啊!” 花斑蟒妖几乎吓破胆,顾不得给自己止血,不停的哀求卜测。 这可怜的语气,凄惨的哭声听着竟还让人心生怜惜。 郑石云顿时打了个冷颤,连忙把这可怕的念头驱逐出脑海,这个大妖怪,还是个公的,自己怎么能可怜它? 卜测眼中难掩失望之色,甚至看它这样更生气了。 就这种货色,浑身无硬骨,能是那种血脉后代? 图腾啊!圣物啊!神圣不可侵犯的神物,能跟这种东西有关? “住口……” 卜测呵道:“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既无雄心,你安敢逞凶作恶?” 怂成这样,的确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可好也好不到哪里去。 卜测一声喊,吓得花斑蟒妖身躯猛地一抽。 它想不起来止血的断口,此时竟已经悄无声息的在快速愈合,甚至还有小小的尾巴在重新生长。 花斑蟒妖摸不清卜测的意思,也不敢再苦,只能硬着头皮解释:“苦修艰难,小妖修行不易,实在是没想过吃人修行,这才迫不得已逼迫百姓信奉自己……” “你若是吃了人,方才被斩断的必不是尾巴!” 卜测言道:“罢了,念在你并未酿成大祸的份上,今日饶你一命。” 花斑蟒妖闻听此言,不由得露出惊喜之色。 等它道谢保证,便又听见面前仙人接着说:“但你荼毒百姓,淫乱人间,确为作乱。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活罪? 能活着就行,活着还有机会。 “多谢仙师开恩!” 花斑蟒妖道谢后,又憋屈的小心翼翼问道:“不知仙师,要如何惩罚小妖?” 卜测一抬手,紫福禄便兴奋的脱离腰间飞了起来。 花斑蟒妖不可杀,它很有可能与神道断绝之事有些关联,或许会知晓其中一二内情,卜测还需找它问个情况。 且,它的确罪不至死,加之那稀薄的血脉,也当让卜测多看它两眼。 既不会杀,卜测也不会放,免得它又出去祸害百姓。 便给白毛鼠做个伴吧! 花斑蟒妖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大而又玄妙的吸力,接着便看到自己身形不自控的骤然缩小。 抬眼,便看到那通体紫色,泛着花里胡哨光华的葫芦,正对着自己。 “啊……” 下意识的发出一长声惊呼,花斑蟒妖便已别紫福禄收了起来。 “给它留一点,不要全部榨干!” 卜测好心提醒了紫福禄一句。 别跟白毛鼠一样,差点吸干吸死,既然说了罪不至死,卜测就没想要它们的命。 紫福禄扭了扭身躯,以做回应。 “哎呀……” 郑石云突然一拍手,惊呼一声,说道:“卜兄,那百姓身上的毒,还没解……” 蛇妖被收了,那它下在百姓身上的毒怎么办? “莫急!” 卜测说着,冲着那边还在燃烧的尾巴伸出手来。 顿时火光之中,飞出一团淡红色的圆球液体。 蛇妖下的是它自己的邪毒,它自身便可解。 卜测朝着阴平县水源走去,郑石云连忙跟上。 二人刚走,背后地上突生出雷霆,将那燃烧过尾巴的地方给劈了个里外干净,一片焦黑之下,半点特殊气息都无有留存下来。 液体放入水源,百姓饮水后,自然可解身上邪毒。 郑石云想了想,自己不做点什么,终归有些不自在,他便转身去了那修建了大半的药神庙。 一把火将庙烧了个干净,那石像也被他砸了,免得遗留祸患。 此间事了,郑石云又急匆匆跑回县城,买了阴平县最好的酒,这才又急忙的去找卜测。 拜师,岂能无酒? “卜兄……” 看到卜测后,郑石云难掩激动,卜兄果然还没走。 他方才就想过了,如果找不到卜兄,那便是自己无缘,不可强求。 但若是还能追上卜兄,以卜兄无所不知的神通,那必然是在等着自己,他说什么也得把握好这个机会。 卜测抚须笑道:“卜某四下闲逛,郑兄也是如此?” 郑石云连忙说道:“能与卜兄同行,石云幸甚至哉!” 正在斟酌要怎么切入话题,才能让拜师显得水到渠成。 卜测已经开口道:“路途枯燥,你我不如畅言几句,也好打发行路时间。” 郑石云只得先按捺心思,言道:“乐意奉陪!” 卜测问道:“若以郑兄之见,这花斑蟒妖罪责如何?” 此事已有结果,当时不问,此时才问,换做他人,必然是想要听几句奉承之话。 但卜兄,岂是庸俗辈? 郑石云不由得心中一紧,聪明如他,自然想的到,卜兄这话虽说是闲聊,但必然是存了考量之心。 郑石云心中颇为紧张,远胜他当年金殿科举,脑海不断思量该如何开口。 第二百五十四章 魁罡明志赐法眼 第二百五十四章 郑石云一脸愕然,抬头看向那如同野兽一般,在嘶吼,在横冲直撞的怪物,那竟是忠义侯? “不对,李侯不是战死的吗?” 郑石云看向陆老大喊怒道:“你这妖怪,休要血口喷人,李侯一世英名,岂容你这般污蔑?这僵尸,岂会是百战不屈的李侯?” 郑石云记得很清楚 《天命编纂师》第二百五十四章 魁罡明志赐法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五十五章 天命定下辰土明 第二百五十五章 紫福禄内,瘫倒地上,缩成一团的秃尾花斑蟒,整条蟒都软趴趴的,冷血动物罕见的不停掉眼泪。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 自从进入这里,天地之间便出现上白下黑的两个巨大圆盘,将它的妖躯不停的磨炼。 它甚至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自己一身道 《天命编纂师》第二百五十五章 天命定下辰土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五十七章 百件恩难抵一过 第二百五十七章 正在扮可怜的白毛鼠,眼睁睁的看着仙人来了,仙人脚步不停转身又走了,空留它一身精湛演技无处施展。 白毛鼠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眼看着花斑蟒要发飙,连忙说道:“算了,本妖王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了,我们和解吧!” “同为小院囚禁妖,我们应该报团取暖,你知道吗?” 白毛鼠“聪明”的脑瓜转了转,它嘴角露出虚伪笑容,言道:“刚才仙师说,他们离去一趟,定是急事,不然不会不把小院收起来……” 也不管花斑蟒根本不搭理自己,白毛鼠忽悠不停:“你既然有道行,何苦沦为阶下囚?我跟你说,被仙师困在这里可苦了,趁着此处无人看管,何不抓紧机会逃出生天?” 一边忽悠,一边心中腹诽,花斑蟒凶神恶煞,一看就不是好妖,跟它这种“误伤”的良善妖定是不同,它肯定是霍乱人间的恶妖。 正在看戏看的津津有味的翠鸟,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连忙扑哧翅膀飞了过来。 一左一右张开翅膀,守着门口,严防这两个妖怪逃出去。 先生离去,那家里肯定要它们来守护。 白毛鼠瞥了它们一眼,嘲讽道:“你俩连喉骨都没炼化的小妖,能挡得住谁?你看你俩肥的跟老母鸡一样,还能飞得起来吗?不想死闪一边去!” “蛇兄,你听我的,趁着仙师无暇顾及,赶紧逃出生天去吧!我要不是被笼子困着,我肯定要趁此机会逃出去,外面天大地大,多么自在逍遥?何苦困在此处,终日遭受折磨?” 白毛鼠一副语重心长,良苦用心的样子,接着言道:“哎,同为妖物,本妖王知晓修行不易,实在是不忍心看你遭受与我相同之事。” “人间不是有个词说什么……蛇鼠一窝吗?对,就是这个词说的就是蛇跟老鼠是一家的,是亲戚。既如此,本妖王当然要冒险提醒你。你也不用感谢我,出去以后潜心修行即可!” 潜心修行,继续作恶,然后被仙人在抓起来吊打。 花斑蟒不能说不心动,它当然也想跑啊! 可它只是喜静,懒得说话,不想搭理白毛鼠,又不是没长脑子。 仙师既然敢放它们出来,难道还能让它们跑了? 再说了,如今它只剩下几十年道行,还真不一定是那两只肥鸡的对手。 它要是敢跑,绝对是在找死。 山上白毛鼠不死心的忽悠花斑蟒,只因嫉妒心作祟。 而山下白仙镇之乱,则是因黑心而起。 …… “杀了它,烧了它,这个妖怪害人不浅,在咱们白仙镇盘踞多年,还不知道吃了多少人呢!绝对不能留下它。” “烧了它,烧了这个妖怪,咱们白仙镇的好风水,都被这个妖怪给嚯嚯了,怪不得自从它一来,咱们生病都多了,一定是它妖气毒害我们。” “烧了妖怪,今天这是咱们看到了它害死孙大郎,孙二郎,张贵,张宝兄弟,咱们背地里没看到的时候,还不知道它害了多少个呢!” “我可是听说过,这妖怪修行,都要吸食男人的阳气,女人的阴气,吃童男童女,这妖怪都能变成人了,可见是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 “可不是,一天天变得那么好看,就会迷男人,肯定就是在勾引男人过去吸**气,绝对不能放过它,今天定要烧了它。” “我的儿啊!我苦命的儿,怎么就被妖怪害死了呢!” “儿啊!我两个儿,都是当爹的不好,就不该求这妖怪,平白害你丢了性命!” “妖怪,刺球妖,你害死我刘家两个儿子,你这是要让我们绝后啊!” 男人冰冷的怒骂声与女人尖酸阴阳怪气的声音夹杂一起,将天色未亮的小镇闹得嘈杂不已。 镇子头一大块空地上,一群男人正在急切又兴奋的搬运柴火往中间的大笼子里面扔。 而那笼子有一只提醒如猪的大刺猬,它全身上下缠满粗粗细细的麻绳。 麻绳上面,又是鲜红的公鸡血,又是腥臭的黑狗血,生怕这妖怪跑了。 外面的笼子则是村子中猎户家特意用实木加上麻绳铁片加固的困兽笼,此时笼子上面还在滴血,那是刚刚淋上去的鸡血与黑狗血。 刺猬妖已是虚弱不已,它挣扎着,但身上扣子乃是有经验的猎户所系,越挣扎越紧,越难受。 “我没有害人,我真的没有害过人,我虽然是妖怪,但是清修妖怪,自生灵智一来,从来没有害过一个人……” 刺猬妖眼中不断落下泪滴,它眼神绝望,而后心痛,更多的则是难以置信。 难以置信,平日里对它极为和善的人,常常给它送东西的人,会突然变得这般面目狰狞,好似鬼怪一样要处死自己。 它声音清脆又绝望,听着是个很柔弱的女声。 “刺球妖,你真该天打雷劈,老天爷不长眼,它不劈你,我们白仙镇的人可不会放过你这妖怪。” 一个粗壮的女人龇牙咧嘴的指着刺猬妖,尖利的骂道:“事到如今,你还装出清纯柔弱的声音,你还想勾引谁呢?哪个男人眼瞎,能被你现在这模样勾引?” 这妖怪,平日里仗着长得好看,天天勾引男人,整个白仙镇的男人都被她迷了个遍。 她早就看出来这白芷薇不是个什么正经人家的姑娘,看看,果然是个妖精吧!人哪有长得那么好看的?现在看来,定是她一妖术迷惑大家。 众人都在叫嚣,本地富户王员外还极为大方的让人拿来了桐油,似是生怕烧不死妖怪。 “乡亲们,大家伙,你们说要不要烧死这个害人的妖怪?” 镇长周彦拿着火把出来,继续鼓动村民情绪。 “住手,住手,住手啊!” 人群中一个被家人极力按压的人还是冲了出来。 二十岁的壮小伙,一心挣扎,哪里是两个老人一个男人能按的住? “根子,根子你回来啊!它是妖怪……” 张根家人气的不行,眼睁睁的看着儿子跟发狂的牛犊子一样一下子就冲了上去。 “你们还有良心吗?掌柜的是妖又如何?这些年难道你们所受到的恩惠都是假的?” 张根一边抹眼泪,一边指着众人嘶吼道:“你们摸着良心说,掌柜的害过你们吗?啊,摸着良心说。掌柜的在白仙镇开医馆,行医多年,你们说没钱的时候,是谁不要钱给你们拿妖,不要钱的尽心尽力给你们医治?” 人群中,有一个男人回道:“它……它那是为了养肥了在害我们,怕病死了它没得吃……” 听到这话,张根气得差点吐血,这真的是人吗?是自己的同胞吗?怎么他们比鬼怪更可怕? “周宝,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你忘记了,但我记得清楚,五年前你掉下粪坑,摔断了骨头,还差点淹死,镇子上其他大夫都嫌弃你,不肯救治,是白掌柜不嫌弃你恶心,救了你的命啊!” 张根痛心疾首的骂道:“别说掌柜的从来不害人,不吃人,就算它真的吃人,我们好人他不吃,难道会想着吃一个在粪坑里淹了半天的臭肉?你怎么有脸说掌柜的养肥吃你?你怎么有脸?” 那被指着鼻子骂的周宝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又怒又臊得慌,却还是嘴强牙硬的喊着妖怪害人。 “还有你,你爹重病,无钱医治,是掌柜的不要钱一直医治你爹,后来你爹死了,你又哭诉说没钱买棺椁,是谁给你拿的钱让你给你爹办后事?难道你想说你那瘫痪二十年,瘦的只剩下骨头的老爹,也是掌柜的吸食阳气害死的吗?” 被指着的人,愣了下,结结巴巴的想要反驳,脑子里却想不出合适的词,最后恼羞成怒,干脆耍混道:“怎么就不能了?我爹虽然瘫痪,但之前精神头一直很好,就是这妖怪救治以后越来越差。而且,我爹虽然瘫痪,但也是男人,是男人肯定有阳气。” 张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他听到的这是人话吗? 谁他老娘的不是年纪越大身体越差?谁他老娘的不是病越重身体越不好? “你们能说点人话吗?” 张根怒道:“掌柜的跟你们一样蠢吗?它若是真的要害人,为什么不找你,不找他,不找你们这些天天来纠缠掌柜的,想要占便宜的臭男人,去害一个本就要病死的人,能得到什么好处?” 一群人怼张根一个,净是歪理邪说:“它是刺球,怎么可能有人这么聪明?再说了,谁知道妖怪怎么想的?你又不是妖怪,你知道妖怪怎么想的?” 周彦举着火把,指挥那些壮汉道:“行了,别让这小子搅和了,他天天跟那妖怪待在一起,肯定是被妖怪控制了,失了心神,将他拿下,别让他捣乱,烧死妖怪,大家都好……” “滚开,都滚开……” 张根气的不行,疯了一样,瞪着气的通红的眼睛,脖子上青筋暴起,手里抱着柴火堆上的木材,疯狂的挥舞。 “狗屁,周彦你个狗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嫉恨当年为你那狗熊儿子提亲被掌柜的拒绝,你怪掌柜的落你面子,你觉得自己屈尊降贵求亲,掌柜的拒绝是不识好歹,这些年你一直嫉恨这件事,你现在就是在报私仇……” 事到如今,这些同胞,这些人……不,他已经不认为这些是人了,这些就是畜生,就是野兽,他们不讲人话,不讲良心,自己又何须跟他们讲礼仪? “根子,你闭嘴,跟哥回家,哥求你别搀和这妖怪的事情行吗?” 张根的大哥冲了出来,一边抱住疯狂的张根。 “走开,大哥!大哥啊!” 张根气的咬牙道:“大哥你忘记爹娘的命是谁救的了?你忘记别的大夫说你要瘸了的时候,是谁治好了你的腿吗?是爹娘求求着掌柜的教我医术,教我认草药,教我活下去的本事,掌柜的都教了,尽心尽力的教了,她有没有害过人,你们难道看不明白吗?” 张根急的一直跺脚,鞋子不知道什么是都飞了出去。 “大哥,如今你不帮我就算了,你怎么能跟这些畜生一起起哄?哥,大哥啊!掌柜的是仙女,这还是你以前说过的。现在不是掌柜的是妖怪,是他们是,他们才是妖怪,是恶鬼,是畜生……” 张根记得很清楚,他小时候,镇子里来了个很漂亮的女大夫,她人美心善,赠医施药不求回报。 她在镇子里呆了一年,救了多少女人的命?有多少女人再也不动不动就说难受了? 后来她要离开,是镇子上的人求着挽留人家的。 主动要人家开医馆,挽留她,这是镇子上人做的。 后来,那女大夫经不住村民苦苦哀求,便决定留下来,但她却从来没有占过白仙镇半分便宜。 那说是不收租金的铺子,掌柜的每次拿钱过去,没有一次是带回来的。 “我的儿啊!” 突然一声嚎啕盖过了张根的怒声:“我两个儿子都被妖怪害死,我上哪说理去啊!” “你这小畜生,我家大郎二郎就是被这妖怪害死,你还帮着妖怪说话,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分不清楚对错了……” 张根一听这话,猛地挣扎起来,他大哥本就被他说的有些松动,此时更是抓不住他了。 一下子跳到那两户闹得最凶的人家面前,怒道:“你怎么有脸说这话?” “大郎哥,张宝他们出事那天,天气本来就不好,他们非要上山去打猎,结果遇到了大虫,加上下雨从山上掉了下来这能怪掌柜的吗?” 张根怒吼道:“他们被你们遇到的时候,浑身是血,几乎没有呼吸,这种情况,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可是你们非要抬过来,跪着强逼掌柜的救他们,是谁说死活看天意,只要掌柜的愿意救,就是死了也承情,也会报答掌柜的大恩。你们就是这样承情报恩的?” 笼子里的刺猬妖无声泪落,早知如此,她何苦救人? 三个月前,她发现山上有一只成了气候的猛虎害人,为了保护镇子不受虎妖所害,便前往山上捉妖。 当时捉妖急切,加上变幻人形太久,忘记了自己十年一蜕刺的虚弱期。 她寻到虎妖之时,露出本体正好就要蜕刺。 纵然她有六百年道行,但虎妖也不是吃素的,加上天生虎威,与天时不利,刺猬妖白芷薇也只胜了虎妖一招,只得将它赶跑,并言辞威胁让它走正道不可食人,这才下山回来。 蜕刺不是一天两天之功,她想着要安顿好镇子上的病人才好放心离去蜕刺。 没想到,药材刚准备好,她还未离去便出了事。 天命编纂师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东极圣地有玄机 第二百八十八章东极圣地有玄机 哎…… 鼍龙妖叹了口气,纠结着,欲言又止。 玄玄子追问:“你说,到底看到了什么?” 卜测看它神色,抚须沉吟:“怕是,它根本没到达真正东极之地。” 鼍龙妖爪子不自觉抓了抓地皮,郁闷的说道:“正如仙人所言,确实如此。小妖前进不久后,便看到前方大雾朦胧,目之所及,尽为混沌白烟,进入白烟后,小妖就再难前进半步。” 花费千年时间,结果到了关头进不去,任谁也不甘心。 “眼看近在咫尺,小妖万万不肯就此退去……” 鼍龙妖顿了顿,气恼地说道:“于是,小妖又蹉跎了近两百年。” 两百年的时间,只为绕着围墙找一道门,但可惜还是一无所获。 说到这里,鼍龙妖忍不住眼泛泪花,本以为上天垂怜,给了它天大机缘,谁知到头来不过是被戏耍一番。 玄玄子问道:“你就这样放弃了?” “没有!”鼍龙妖连忙说道:“小妖当然不甘心放弃,已经决定死耗,想着时间长了或许能找到进入其中的法门。” “一直到十年前,那日海上雾气翻滚,小妖本以为终于等到仙门开启,谁承想……竟是天生巨变。” “那一日,天空忽出一面巨镜,巨镜笼罩之下,小妖只觉无所遁形。” 提及到此,鼍龙妖隐晦的看向卜测,心有戚戚焉。 当时巨镜笼罩之下,鼍龙妖感觉自己几乎要被吸了进去,神魂险些散掉。 “不待小妖稳固神魂,忽又见天地生出一张大网,那面大网遮天盖地,小妖险些惨死当场……幸好,那面大网虽然神圣强悍,但却是残缺不全,小妖因此侥幸逃生……” “不过,也是在那大网出现之时,小妖见到白雾遮挡之地竟然显露出来……” 鼍龙妖回想当时,仍旧心有余悸。 卜测与玄玄子同时追问:“你看到了什么?” 鼍龙妖懊恼的说道:“那屏障裂开一道缝隙,还不待小妖看清,就被一股惊天之力给击飞了。” 玄玄子不无懊恼,叹息道:“可惜了……” 鼍龙妖又说道:“虽说小妖当时被击飞,还是看到了一眼。” “惊鸿一瞥,动人心魄。” 鼍龙妖感叹一声,接着说道:“修行圣地,世外仙境,只是不知为何却是断壁残垣……” 断壁残垣? 卜测皱眉看向鼍龙妖,他看得出鼍龙妖没说假话,可这真话太不可信。 要知道太乙救苦天尊,可是位列六御,除非三清圣人动手,否则谁能灭青华圣境? 不过……一个浑身恶煞的妖孽,真能找到东极青华圣境? 十多年前…… 卜测想到大安当年的地裂天灾,正是那一日,天命现,天网出。 结合鼍龙妖所言,它看到的“仙境”因天命镜而产生变化,卜测断定那地方,绝对不是真正的青华圣境。 谷潴玄玄子理了理纷乱的思绪,皱眉问道:“你这妖孽莫不是信口开河?” 鼍龙妖愣了下,连忙说道:“仙人面前,小妖岂敢妄言。小妖所说,句句属实,绝无半分虚假。” 玄玄子又问:“那东极之地,可就在附近?” 如这妖孽所说,它光找过去就花费了千年时间,回来就算速度快,至少也得几百年吧? 若是就在附近,以清徽山的实力,不可能不知道有这种地方。 鼍龙妖摇头说道:““东极之地”据此不知万万里之遥。” 玄玄子质疑道:“那你怎么回来的?” 鼍龙妖理直气壮的说道:“小妖是被那仙境溢出的力量击飞过来的。” 这话玄玄子委实难以相信,它花费了上千年时间赶路,结果一下子被击飞这么远? 先不说有没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就算有,那这么强横的力量,也不可能这是击飞它,却没伤了它吧? 一下子把鼍龙打飞了千年路程,这种力量之下,它怎么可能保住性命? 鼍龙妖也是难以理解:“小妖确实没有说谎,那一股气息强横无比,可又极为柔和,小妖虽然难以抗拒,但也没有被击杀。一直到一年前,那股横推的力量才散去,小妖当时已经到了这里。” 鼍龙妖说着看向卜测,它觉得答案应当就在这位“真仙人”身上。 卜测起身负手而立,仰天看月,深思沉吟。 假设鼍龙妖没有出现视觉错误,它看到的就是真的,那么就可以解释,为什么神道灭绝,仙人不存。 卜测推测,所谓东极之地,不是他理解的太乙救苦天尊修行的“东极青华世界”,而是……此方世界的天道所在,也就是常言的“天庭”。 忽然脑海灵光一闪,卜测想到了什么,沉声问道:“道兄,你修行多年,见多识广,不知遇到过修为最高深的妖孽是多少年?” 玄玄子想也不用想,看向鼍龙妖说道:“就是这家伙。” 这还是跟着卜测长了见识,遇见卜测之前,千年的妖孽都少见。 倒是与卜测一同游历后,见到过不少千年以上的大妖。 卜测扭头看向鼍龙妖,它似是想到什么,连忙说道:“小妖自开灵智至今修行一千四百九十八年。” 玄玄子也想到了什么,连忙说道:“那几位树兄也是不足一千五百年,清徽山典籍记录也是如此……” 不错,就是这个。 “一千五百年……当年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天道残缺,神道断绝?” 卜测叹息一声,可惜知道的太迟了,若是当年就知晓,还可问一问先祖炎帝。 “说不得,道兄祖师清元真人的离去原因,也与此有关。” 卜测抚须叹息,或许不止清元真人,就连他自己的来历,也跟这件事情有关。 玄玄子沉吟道:“卜兄,看来这次会仙道场,咱们还真不可缺席了。” 玉仙宫是玄玄子所知之中,历史最悠久,道行最高深所在。 据说是有一千五百年历史,不过,只是传说,不知真伪。 但有一点为真,玉仙宫太上长老乾阳真人有八百年修为,为六仙门道家最长寿者。 玄玄子看了一眼卜测,摸不清长短,看不透深浅的卜兄除外。 第二百九十一章 妇人寻子狼动怒 段青云怒道:“放屁,要走你走。老子做了狐狸妖,做了女人已经够膈应了,你还想让老子再当个临阵脱逃的缩头乌龟?” 红狐狸急道:“你走,别在这碍手碍脚。同为妖,我就算打不过它们,也能说服它们,让它们有所顾忌不敢杀我。” 刚才打架下手没一个留情,现在遇见“危险”,俩人也没一个不想着对方。 红狐狸抢过段青云的大刀,推了她一下低声道:“趁着黄雾没散,你快走,我有办法应付它们。” 段青云怒道:“扯淡,你现在是人身,你有个屁的办法。要走一起走,要死一块死。” 正在一人一人妖推搡之时,忽然从他们脚边钻出一个白花花的身影。 白毛黄鼠狼歪着脑袋,等着黑豆大的眼睛愣愣的看着他们。 “你们走什么?我们是惩恶扬善的好妖,是来帮你们的。” 白白说着疑惑道:“咦?你们两个不是仇人吗?” 刚才打的要死要活,现在又一副浓情蜜意的样子,让它着实搞不懂这俩人什么关系。 红狐狸上前半步,将段青云挡在身后,警惕的看着眼前人立而起的黄鼠狼。 段青云一错身站在前面,沉声道:“段某一生抓过无数恶贯满盈的江洋大盗,哪怕死到临头他们也没承认过自己是坏人。若是阁下真是好妖,还请让路行个方便。” 若是在大安遇见,段青云或许会相信它们是好妖,但这是妖孽为祸的郑国。 一路走来,他亲眼见到妖邪是怎么祸害郑国百姓的,说郑国妖邪是好妖,他不敢信。 “让路?” 黑黑跳过来断然拒绝道:“不行,你们还不能走。” 段青云身子顿时绷紧进入预战状态,沉声道:“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黑黑不知对方想打自己,理所当然的说道:“你们还没说谁是坏人呢!我们就差一件好事就可以有雷劫,所以一定要帮你……或者他打你们一顿惩恶扬善才行。” 这是什么话?段青云有点懵,疑惑的看向红狐狸,它们妖类还有这种传统? 白白突然跳到段青云身边,在她妖娆的身姿下嗅了嗅:“果然不对劲,你怎么是这个味道?” 段青云一听这话,脸色顿时通红,甚至还有些恼羞成怒的咬牙切齿。 “要你管,你个死流氓,讨打?” 憋屈,愤怒,委屈,让段青云瞬间从侠客风范变成柔弱娇娥。 白白歪着脑袋愣了愣,随即气愤的说道:“我哪有流氓,你的味道就是不对。似妖非妖,似人非人,还有一股狐狸的味道,这味道正常吗?” 这下轮到段青云愣了:“额?你说的是这个味道?” 黑黑不解:“不然,还有什么味道?” 红狐狸终于确定这俩憨憨的确没有恶意,连忙说道:“误会,误会,两位妖兄不要介意,我朋友有些敏感。” “不过,两位想要在我们身上惩恶扬善,还真找错了人了。” 红狐狸正在与二妖解释之时,便听到路上传来一声声急切的呼唤。 “我的儿,铁牛啊!你跑哪里去了……” 衣着朴素的妇人一边跑,一边喊,急的眼泪在眼眶打转。 段青云下巴点了点白黄鼠狼,说道:“好像有人丢儿子,你们不用缠着我们了。帮她找儿子,应该比帮我们打架的功劳大。” 红狐狸眼前一亮,连忙说道:“对对对,帮她找儿子更重要,我去帮你们问问。” 两只黄鼠狼对视一眼,也觉得帮人找孩子比帮人打架更重要,便颠颠的追了过去。 “大嫂子,何故这般惊慌?” 妇人看到迎过来的壮汉,连忙问道:“这位郎君,你们从镇外走来,可曾见过我儿子?” 一边说,妇人一边比划自己脖子:“他这么高,穿着灰麻衣服,拿着一把柴刀。” “我儿铁牛,天刚亮的时候出去砍柴,一直到现在都没回来。” 妇人急的团团转,听说最近山里不太平,好端端的她儿子不会在外面跑一天还不回家。 红狐狸说道:“我们一路走来,不曾见过孩子。” 妇人一听这话,眼泪止不住的流,跺脚道:“哎呀,这可如何是好?他没往镇外跑,怕是真的进山了……” 段青云走来问道:“大嫂,你先别急,令郎未必进山。不知,最近镇里可曾来过陌生人?” 好歹曾是赏金侠客,段青云对这种事情更有经验。 谷逾十几岁的孩子在土生土长的地方,不会轻易走丢,就怕是被拍花子掳走。 尤其是无双镇这种地方,官府管辖不到,交通不便,把人掳走,其家人无迹可寻,是拍花子最喜欢出没之地。 妇人急的直拍手:“本来我們这里是没什么人来,但是自从那什么酒馆开张,成天有外面的人往我们这里跑,总不会是他们把我家铁牛拐走了吧?” “你们没见过我儿子,我还得去找我家铁牛……我的儿,你可千万不能出事,你要是出事,你让娘可怎么活?” 妇人不对段青云几个抱希望,说完就急切的跑走接着喊。 两只黄鼠狼看着妇人离去的背影陷入沉思,白白说道:“黑黑,你觉得不觉得她儿子的样子有些熟悉?” 黑黑说道:“有什么熟悉?山里孩子不都那样?” 白白白了黑黑一眼,随即跳着追上那妇人。 “大嫂子,你等等……” 妇人听到喊声,一低头对上一个人立而起的黄鼠狼,顿时跌坐在地。 “啊……妖……妖怪……” 白白连忙说道:“大嫂子,你别怕,我是惩恶扬善的好妖,我不会伤害你,我还会帮你找儿子。” 妇人本来惊惧万分,一听这话连忙跪地磕头:“不管你是什么,只要你能帮我找到我家铁牛,你吃了我都行。”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为了自己儿子,她死都不怕。 白白连忙摇头:“我从来不吃人,我要惩恶扬善。” 妇人磕头道:“那您要是能帮我找到铁牛,我把您当祖宗,当神仙供着。” 白白急道:“哎呀,你别慌,我什么都不要你做,我先问你,你儿子是不是圆圆的脸蛋,长得黑黑的,还有点傻乎乎?” 妇人一听这话,激动的说道:“对对对,我家铁牛就是圆脸,黑黑的,但是我家铁牛不傻……” 白白接着问道:“那他是不是耳朵上有个红点点?” 妇人更加激动的点头:“对对对,我家铁牛左耳朵上有个红点点。妖怪大人,您见过我家铁牛?他在哪里?他……他是不是……” “啊?你才是那个幼崽的亲娘?” 黑黑跳了过来,有些惊讶。 白白一跺脚气恼道:“我就说不对劲,哪有当娘的穿的那么好,儿子穿的那么破?咱们被骗了……” 随即,白白跟妇人解释了一下,接着拍着胸口保证道:“大嫂你放心,你儿子是在我们眼皮底下丢的,我们一定给你找回来。” “对,你回家等着,我们给你找儿子。” 黑黑也气愤不已,那个女人太坏了,竟然骗它们说是幼崽的亲娘。 妇人现在六神无主,哪怕眼前是妖怪,但对方说了帮她找儿子,她就相信对方,没有一点怀疑。 “两位妖怪大人,我跟着你们一起去,我一定要……” 黑黑说道:“妖怪的事你插不上手,你跟着我们还得保护你,你回家等消息。” 段青云也走过来劝说,让妇人回家等着。 妇人拗不过它们,只能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心底不停的祈祷,只要能找回儿子,她死都行。 看到妇人走了,红狐狸才说道:“你俩别冲动,依照你们刚才所说,那女子定非常人,要找那孩子还得从长计议。” 黑黑急道:“计议?计议什么,我们闻着味道找过去直接救人不就行了,你看那大嫂多着急!” 段青云说道:“对方能从你们面前把人带走,必是有所依仗,你们冲过去别说救出孩子,怕是你俩都得搭进去。” 人家都不怕它们,肯定有把握打得过,不计划一下,莽过去送死吗? 红狐狸看向白白说道:“看你们俩的样子,应当不是本地妖吧?” “不是,我们从大安来。” 黑黑疑惑:“现在不是说找孩子吗?我们从哪里来有什么关系?” 红狐狸露出了然之色:“难怪!你们这么横冲直撞,无所顾忌,怕是不知这里情况。” “实不相瞒,来之前我已经打听过,这里是郑国最乱之地,妖邪无数。” “以无双镇为例,这里不仅有妖,还有鬼怪,它们同气连枝盘踞一处,你俩加起来都不够人家一锅炖。” 第二百九十二章 忍辱负重为除魔 无双镇地处偏僻,本来少有人来,但自从三年前一家酒楼开张,此地便热闹起来。 酒楼名曰“欲仙酒家”,就在无双镇三面背阴一面临水的小山坡上。 卜测二人居高临下看着欲仙酒家,法眼之下,满是红黑的恶煞之气,如同黑云遮天蔽日。 行人来往中,虽有人,却形销骨立,望之不似人形,听之不似人声。 还有些人形兽皮,半人半兽,人首兽身的东西,附近之人竟无一人察觉不妥,反而还相谈甚欢,称兄道弟,可见中幻之深。 哎…… 卜测叹息道:“国之将亡,妖邪横行,苦的还是百姓。” 大郑期数将近,虽有将星出世,亦难力挽狂澜扶大夏将倾。 玄玄子抚须道:“王朝更替,在所难免,只希望郑国百姓否极泰来,早日结束动荡。” 王朝更替这是人道规律,他们纵有奇术,也难以干预。 “道兄,走吧!下去看看是什么东西为祸。” 卜测招呼一声,二人翩然落下,身上华光隐去,只做平平无奇两个老书生的模样。 走着走着,卜测驻足,朝着一个方向看了看。 倒是巧了,几个故人因缘,在此处聚集。 山坡上,三层木楼装饰的典雅大气,表面看来不仅没有妖邪气,反而还有种雍容华贵之感。 二人踱步走来,不多时便到了门前。 “两位瞧着面生,不知可有引路人?” 刚到门口,便有头带小帽,身着布衣短褂的店小二应了上来。 店小二脸上挂着僵硬笑容,身子微微躬着,话说的客气,但身子却有隐隐阻拦之意。 “引路人?” 卜测笑道:“我兄友二人皆为好酒之客,听闻欲仙酒家美名在外,慕名而来想一品这清酌之物,是否真如传言那般妙不可言。却不知,品酒还需什么引路人?” 一听这话,店小二直起了身子,挂着似笑非笑的疏离感,说道:“客官有所不知,正因咱欲仙酒家名声在外,所以引得不少宵小之辈来此生事,这才有了熟客引路的规矩。” 之前并没有这个规矩,只是最近听闻有大安高人来了郑国,虽然它们不怕那所谓高人,但也不想平白惹个麻烦。 玄玄子冷笑道:“小小酒家,名声尚且不知真假,这规矩倒是多。依你之言,你们只做熟客,不做生客,没有引路人,某还喝不得你这杯中物?” 店小二一甩抹布,阴冷道:“规矩就是规矩,向来没有破例,两位还是请回吧!” 这话说的,那小二眼中露出贪婪之色,不自觉的舔了舔嘴唇。 无知书生,敢在此地闹事,待会让他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喝了酒的是白夫人的傀儡,不喝酒那就是它们的血食。 玄玄子强硬道:“今日这酒,某要是非得喝呢?” 店小二笑了:“这么说,两位是想闹事了?” 眼看冲突要起,从楼内走出一身段妖娆的少妇。 少妇身着素色百迭裙,上穿红罗衣,肤色莹白似雪,五官妖娆勾人,举手投足间,风情万种,款款走来腰胯摇曳步步生莲。 “两位公子何必动怒?” 少妇勾人一笑:“既是慕名而来,想必也是好酒之人,岂能因这区区小事坏了雅兴?” 店小二急忙道:“夫人,他们没有引路人……” “退下。” 谷忍少妇轻呵一声:“这两位公子英俊神武,又是特意寻来,定是好酒君子,岂会是那闹事的宵小之辈?” 说着,少妇又对二人挑眉一笑,这笑容勾魂夺舍。 卜测笑道:“夫人所言极是,我二人并无坏心,你这小厮忒为无礼。” 少妇娇魅道:“哎呀,公子~莫要跟小厮计较,他也是按照奴的规矩做事。要怪只能怪那从大安来的歹人,吓坏了奴家,这才迫不得已立下这个规矩。” “两位公子,快请入内,奴家这就好酒招待。” 一边说,一边虚引卜测二人入内。 转身之际,少妇红舌贪婪的舔了舔嘴唇。 这二人样貌俊逸,身姿挺拔,最重要的是满满的阳刚之气,让人好生欢喜。 进入楼内,只见里面座无虚席,几乎人人都捧着一把酒壶喝的欲仙欲死。 更奇的是,不仅人这样,就连有些妖,也是如此。 小酌一口,脸上便露出难以言表的满足感,更有甚者,还发出轻微的不雅之音。 个个沉迷其中,难以自控。 这情况,不说酒楼,卜测还当是进入混乱时期的大烟馆。 上了二楼,少见妖,多是人,脸上都挂着迷离笑意。 玄玄子佯装不知就里,疑惑道:“掌柜的,他们怎么都是这般状态,好生奇怪?” 少妇手帕捂嘴发出银铃般的笑容:“公子以为奴这欲仙酒家浪得虚名不成?” “他们喝醉了,并无甚奇怪之处。待会,公子品尝奴的美酒,自会知晓其中美妙之处。” 卜测轻浮道:“美酒也要美人衬托,若非夫人亲手倒的美酒,某可不饮。” 他倒是要看看这妖妇的深浅。 玄玄子嘴角抽了抽,真有些不忍直视卜兄。 为了除妖,卜兄牺牲不可谓不大,竟还要牺牲色相。 “哎呀,公子取笑奴家。” 少妇一听这话巧笑连连,回手对卜测甩动手帕,故做勾引。 “待会奴家定会好好招待两位。” 一直上了三楼,这才有位置让卜测二人坐下。 “两位公子,不知你们要喝那种酒?” 既然慕名而来,应该不会不知道有什么酒。 玄玄子心一横,也做轻浮道:“全凭美人做主,你让某喝什么,某就喝什么。” 生死之交,总不能让卜兄一人牺牲。 卜测违心的附和了一句,若非为了摸清楚深浅,免得放走恶首大妖,真想直接天雷轰平此处。 少妇心花怒放,只觉这二人已被它绝色风姿迷惑:“那就先来一坛美人吟如何?” 玄玄子挑眉道:“美人吟,可是你这位美人亲自吟的?” “哎呀,公子你坏死了……” 少妇软弱无力的捶打玄玄子肩膀,随后冲着身边的店小二吩咐了一句。 玄玄子强忍拔剑的冲动,心中默念都是为了斩妖除魔。 第二百九十三章 美人吟血童子醉 “就是这里,那个幼崽的气味到这里就没了。” 两只黄鼠狼带着红狐狸和段青云来到了欲仙酒家后院。 “没了?不会已经被吃了吧?” 红狐狸皱眉说道:“听闻这里为首的是一个叫白骨夫人的女妖,它神通广大,嗜血吃人,无恶不作。” 小孩子无暇无垢,灵魂干净,是妖类最喜欢的血食。 尤其那孩子十二岁,正是元阳初生之时,对于靠食人修行的妖类来说,乃是大补之物。 “被吃了?” 白白气愤的说道:“怎么会有这么残忍的妖怪,明明可以吐纳修行,为什么非要吃人?” 黑黑炸毛怒道:“大坏妖,我去跟它拼了……” 黑黑刚要跳起来,红狐狸连忙一伸手抓住它的后脖颈。 “你俩冷静点,这里可是人家的地盘,周围妖邪不是听命于它,就是跟它有交情,咱们四个这么冲进去,那就是给人家送上门的晚餐。” 黑黑小腿乱弹:“那怎么办?我们可是答应了那大嫂把孩子给她送回去,她还在家里等着呢!难道我们要告诉她,她的孩子被吃了?这让她怎么活?” 黑黑自己也是有幼崽的,虽然是没开灵智的傻子,但将心比心,谁敢动它的幼崽,它肯定要和谁拼命。 段青云说道:“先别吵了,气味消失未必就是被吃了。可能是被掩盖,也可能是被抹去了,总之还没有见到尸首,一切都有可能。” “天色马上就要黑透,我们等一会,直接潜进去查个清楚。” …… “奴家命苦,夫君死的早,独留下奴一个未亡人。” 白骨夫人看着卜测泫然欲泣:“幸好有三位兄长帮扶,再加上奴这一手酿酒的技艺,这才谋了这么个营生,勉强度日。” 卜测与玄玄子不动声色对视一眼,这妖邪背后果然还有势力。 玄玄子道:“夫人谦虚了,这哪里是勉强度日,说是日进斗金都不为过。” 除恶务尽,否则遗患无穷,待到他们离去,受苦的还是百姓。 说话间,跑堂小二端着酒菜上来。 刚一靠近,就有一股浓烈的酒香扑面而来。 “奴给两位公子倒酒……” 酒水嫣红似血,一倒出来酒香更加迷人,让人闻着就有一股飘飘欲仙的迷离感。 “此酒名曰美人吟,需得十八个美人才能酿造出这么一坛子,若非两位公子这般俊朗,奴可不会让你们轻易品尝。” 卜测端起酒杯看了看,法眼之下,只见酒杯之中,满是尸气,更有怨气凝聚成美人幻影,不多不少整整十八个。 怒火难遏,一坛酒,竟是用十八个少女血肉尸骨酿造,好一白骨妖,真是不怕天谴神罚。 白骨夫人看到二人发愣,催促道:“两位公子愣着做什么,莫不是要奴家亲手喂你们?这酒要刚倒出来喝,味道才是极品。” 话音刚落,白骨夫人脸色陡然一冷。 “两位公子慢品,奴有事失陪片刻。” 留下一句话,白骨夫人匆匆离去。 酒楼后院有个酿酒的地窖,白骨夫人在地窖入口设下结界,除它之外,无人能进,就连它的手下都不行。 可就在刚才,它忽然感觉到酒窖有东西进去了。 顾不得戏耍两个书生,反正到了欲仙楼,就是它的囊中物,谅他们也跑不掉。 黄鼠狼打洞的本事不小,更何况白白和黑黑修为不低,它们动手,不碰结界,也可另开通道。 段青云刚钻出来,就看到它们三个直勾勾盯着里面发愣。 “怎么了?” 话刚出口,段青云看清酒窖内情况也呆愣当场。 该用什么话来形容眼前一幕? 段青云绞尽脑汁,只想到了一个词,人间炼狱。 谷錕自诩尸山血海杀出来的段青云,面对眼前场景也忍不住发憷。 只见酒窖内,十多口两三丈宽的大缸,正架在火上烘烤。 大缸上面,不是酒曲,而是人。 一个个剥干净的人,如同牲畜一样,被挂在大铁钩上面吊在沸腾的大缸中间。 滚滚的热气,不断熏蒸他们的躯体,一滴一滴的血肉精华从他们身上滴落到缸内。 前面几口大缸吊着的是女人,后面几口则是十多岁的孩子…… 火堆旁边还有几口大缸,里面放的是烈酒,烈酒之中浸泡的也是人。 其中一口大缸里面有两只黄鼠狼熟悉的面孔,正是那个憨憨的孩子,是那大嫂苦寻的儿子,石铁牛。 “看够了吗?” 忽然间,他们四个背后响起一道森寒冰冷的声音。 “是你!” 黑黑回过头,看到白骨夫人,压着哽咽怒道:“你这个坏妖,你不是人。你怎么能这么凶残,害了这么多人?” 白骨夫人笑了,笑的阴寒刺骨:“我本来就不是人,说的好像你们是人一样。” 抱着胸,白骨夫人一步步逼近,戏谑道:“啧啧啧,你们两个妖竟然哭了?为了人哭?真是笑话。” 看着两只黄鼠狼掉眼泪,白骨夫人仿佛看到天大的笑话,捂着嘴发出“呵呵呵”的笑声。 白白一抹眼泪,怒道:“就算是妖,也不应该滥杀无辜,天地灵气也可修行,为什么非要害人?” “无辜?” 白骨夫人嗤笑道:“这话从一只黄鼠狼口中说出,不觉得讽刺吗?” “人类抓你们同族,吃你们血肉,剥你们皮的时候,可不觉得你们无辜。” “你们有幸开了灵智,不说为同族报仇雪恨,竟还自甘堕落与人族为伍,替人出头,简直是妖族耻辱。” 段青云怒喝道:“妖孽,休得多言。你残害生灵,罪恶滔天,今日某与你拼死一战。” 铿噌…… 话音刚落,段青云便抽出长刀,一个弹跳,大刀朝着白骨夫人头上砍去。 哎…… 红狐狸阻拦不及,纠结不定,它自知它们四个加起来也不是这妖邪的对手,这种情况下,应该先跑为妙,主动出手,讨不到半点好处。 “就凭你?” 白骨夫人冷笑一声,对于段青云的攻击极为不屑,它不曾挪动半步,只是伸手一挥,一股黑烟直射段青云,便将段青云击飞出去。 噗…… 一口黑血喷出,段青云没有畏惧,眼中愤怒丝毫不减,他挣扎着起身,誓要与白骨夫人拼死一战。 红狐狸一看段青云受伤,也不畏缩了,为了兄弟死就死吧! “妖邪,纳命来!” 红狐狸一冲,两只黄鼠狼也回过神,一起发了疯的朝着白骨夫人冲去。 噗噗……噗噗…… 两只黄鼠狼跳到半空,一齐放出连环臭屁。 酒窖内顿时黄烟弥漫,臭气熏天,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刚刚挣扎起来的段青云,也在这黄烟之下又跌坐了下来。 “哼,本来念在同为妖族,放你们两个一马,谁知你们自寻死路。” 白骨夫人声音尖锐道:“既如此,那就跟这些人类作伴吧!” 白骨夫人双手一撑,双臂血肉瞬间消融,露出森森白骨,朝着红狐狸三个冲了上去。 第二百九十四章 三妖为人战邪魔 红狐狸加上两只黄鼠狼,三只修行时间加起来足有千年,但却根本不是白骨夫人一合之敌。 三只冲的多块,被击飞的就有多块。 白骨夫人嗤之以鼻,打它们三个,比打三个球还轻松。 “咳咳噗……” 红狐狸喷出一口黑血,愕然道:“这么强?” 这该怎么打?早知道它这么厉害,真是不该动手。 两只黄鼠狼有修为在身,再加上体积小,承重轻一些,在地上翻滚几圈稳住身形,倒是没有受重创。 白白跟黑黑对视一眼,传声道:“绝对不能放过这个妖邪,准备放大招。” “嗯!” 黑黑重重一点头,随即两只黄鼠狼开始鼓气。 就见两只黄鼠狼肚子跟吹气球似的迅速膨胀,随即发出“噗嘭……噗嘭……”的声音。 就见,两只黄鼠狼屁股喷射出浓郁如同粉尘一样的黄色烟雾,臭气瞬间充满地窖。 好不容易站起来的段青云,瞬间被臭气熏的眼冒金星,一下子晕倒在地。 红狐狸已经在第一时间捂住口鼻,但仍旧抵挡不住臭气袭来,只能蜷缩在角落,尽量压低身子,减少毒气摄入。 白白黑黑对这大招极有信心,它们可是凭此招,放倒过七百年的虎妖。 两只黄鼠狼借着烟雾隐匿身形,想着凭借对“大招”的免疫,给白骨夫人一记重创。 “哼!” 白骨夫人露出轻蔑之色,不屑说道:“也就这点能耐了。” 不等两只黄鼠狼扑上去,便见白骨夫人身上红光闪烁,血肉瞬间消融,露出一具森寒白骨。 红光不减,覆盖全身,那莹白的骨头登时成了鲜红之色,如同丢进鲜血漂染,红的妖异,红的刺目。 褪去血肉,那猩红的骨头,好似被剥了皮的人,看一眼便头晕目眩,隐隐作呕。 一看它气息骇人,两只黄鼠狼本能的再次释放“大招”想以此限制它的行动。 噗噗…… 趴在地上,只漏出两只眼睛的红狐狸,听到这个动静,连忙说道:“别放屁了,这妖邪没事,我俩快被熏死了。” 黄鼠狼的大招敌我不分,很大程度上限制了红狐狸的动作,让它又气又恼,不敢动弹。 强行忍住大招释放,两只黄鼠狼一左一右朝着白骨夫人脖子上咬去。 噗呲…… 白骨夫人左手一插,直接洞穿黑黑的腹部,好似比叉鱼还要简单。 嘭…… 一甩手黑黑跟个破毛球一样被丢出去,而白骨夫人的指骨之间,则是捏着一颗光泽黄润,如同鸽子蛋大小的内丹。 啊……咔嚓…… 白白大吼一声,急速扑到白骨夫人后背,两只爪子扣住它的肩胛骨,张开利嘴对着它的喉骨咬了下去。 七百年修为的白白,这一口咬合力堪称恐怖,但应声而断的是它的牙齿。 白骨夫人的喉骨则是半分都无损伤,甚至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不待撤离,它反手一抓,便捏住了白白的脖子,骨爪用力捏碎白白的喉骨,接着狠狠的将白白砸到了墙上。 噗呲…… 白白一口鲜血喷出,脑袋耷拉在地上,脏腑也遭受重创,呼吸薄弱。 谷茪说起来话多,但其实从段青云动手,到两只黄鼠狼重伤结束,不到十息的时间。 黑黑遭受重创又失去内丹,它连话都说不出,眼神迷离,气若游丝,已在殉道边缘。 三只已经陷入绝望,这女妖的凶狠出乎它们的意料,它们四个几乎丢掉性命,也未曾伤它分毫。 白骨夫人下颌骨开合,吐出骇人之音:“不自量力,不知死活。” 一边说,一边逼近还要挣扎起来对它发狠的白白。 它扬起骨爪,朝着不服输的白白拍了下去。 这一爪,白白避无可避,它只能绝望的等待自己性命终结。 对于白白来说,这一瞬间被无限拉长,临死之际,它没有后悔对白骨妖动手,它只是后悔没有救下那个人类幼崽,辜负了对那大嫂的承诺,没把她的孩子送回去。 “七百年修为还没化形,这就是你帮人的代价。今日惨死当场,也是你帮人的结果……” 骨爪逼近,白白已经感觉到那强横的力量在撕裂自己的毛皮,死亡就在下一瞬。 正此时,一道白光冲出。 铿噌…… 骨爪在炸毛的白白眼前停下,挡住它的是一柄木剑。 白骨夫人露出愕然之色,难以置信它无坚不摧的骨爪竟被木剑挡下? “它的生死,岂是你说了算,要问我卜某人答应与否。” 不等白骨夫人反应,一道钧天之音传出,震天慑地,仿佛惊雷在耳边炸响。 嘭嘭嘭…… 酒窖上面的地皮直接被掀飞,白骨夫人抬眼就见两道身影居高临下俯视自己。 卜测腰间紫福禄飞出,化为一道流光疾驰,流光滑过,酒窖内只余下白骨夫人一个生物。 “是你……” 白骨夫人认出这就是它刚刚招待的两个书生,它随即想到什么,尖锐喊道:“你是卜测。” 卜测看清白骨夫人本体,眼神一凝:“原来是个不化骨……” 怪不得刚才没看透它的本体,不化骨乃是集天地间至阴至邪的死气,晦气,怨气而生,不死不灭,摒弃于六道众生之外。 因其阴邪之气过盛,所以它不露出本体,卜测也看不透。 白骨夫人怒道:“卜测,我本无心与你为敌,但今日你寻上门来,那我只好新仇旧恨与你一并清算。” “今日,我就用你项上人头,仙精神骨来祭奠惨死在你手中的白魔吾妹。” 白骨夫人言罢,飞跃而起,双手成爪,直逼卜测面门。 “孽障,你嗜杀成性,残害无辜,作恶多端,今日卜某也不能容你。” 卜测呵斥一声,挥手间,天地骤然生出一道道雷霆直劈白骨妖。 白骨夫人不闪不避,任由雷霆落在身上,也要直冲卜测。 夸嚓…… 雷霆闪电落在白骨妖身上,未曾减它半分速度,普通雷霆岂能伤它。 眨眼间,它已冲到卜测面前。 卜测挥手一招,桃木剑落入手中,挥剑挑向攻来面门的骨爪。 “长剑舞当空,一剑破苍穹……” 扫开骨爪,卜测剑势一变,直刺不化骨的胸口。 第一百七十一章 侠者为民甘赴死 “少侠言之有理,那不知少侠心中可有应对的办法?” 高为激动的看向男子,看他言之凿凿,又说的不明觉厉,想来是很厉害的人。 看来,这次灭妖邪又有依靠了。 男子沉吟道:“我心中已经有个计划,大家商量一下看是否可行。” …… 刘二宝虽然害怕,但毕竟是他们村子的事,还是组织了十多个壮年出来帮忙。 有高为这个县官在,所需物资也可在村中征集。 大家带上柴刀,锯子,以及火把,朝着后山走去。 “少主,这到底行不行?” 有随从忍不住和男子低声嘀咕。 “切,你就是对我没信心,这注意要是我姐姐出的,你是不是就不怀疑可行性了?” 男子话虽说的不满,但神色却不见生气。 随从瞥了自家少主一眼,关键是大小姐不会出这种听起来就不靠谱的注意。 用火攻,这点他们倒是没有意见,关键是还要防止大火不受控,挖出隔离带,这一点…… 他扭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行人,总共三十来个,其中还有几个老掉牙的衙役,这能挖出什么隔离带? 他觉得,这都不是个小工程,而他们这么大的动静在妖孽周围活动,难道妖孽会视而不见? 他有些不放心的看向大小姐,女子想了想说道:“我看到东边不远有一条山溪从山上流下来,虽然不大,但看起来也有半人那么高,丈余那么宽,先过去看看情况,若是隔离带不好挖,就想办法利用山溪水。” 她自然不会任由弟弟胡闹,虽说他这几年长进了不少,可到底还是不够稳重,处理事情经验也有些浅。 这样没办法,谁让弟弟是他们沈家四代单传,而且他还从小身体就不好。 弟弟早产,为了让他活下来,全家花费了不少的心思。 这些年,虽然让他练武强身,但却不敢让他经历半分危险,就连家中事情,都是她出面抗下压力,为的就是想让弟弟健康成长起来。 可没想到,人是长大了,但由于他们保护的太好,没有让他感受到一点人世间险恶,以至于他过分单纯,脑子没跟着身体一起长。 为此,这个单纯傻弟弟,没少被人骂。 什么不像是世家子,脑子蠢,没脑子,没眼色,看见他就觉得烦,恨不得锤死他,这些话,可没少听见人说。 好在傻弟弟是真的没心没肺,从来没有留意过。 没错,这一男一女,正是神剑山庄的沈清云和沈兴风姐弟俩。 女侠姐姐带着傻弟弟出来见识人间险恶,磨炼他成长。 众人刚靠近山林,刘二宝等人就不免生出畏惧,紧张兮兮的在后面磨蹭,眺望里面,打量情况是否安全。 不招人待见的沈兴风看到村民畏惧样子,想了想说道:“二宝兄弟,你们如果害怕的话,可以跟在我们稍远几步后面,倘若真有变故,你们不用管,直接跑就行。” 他说完,也不免被村民情绪带动的有些紧张,嘱咐沈清云“小心”后,他还是走在了前面。 今日的他,比以往成熟了不少,且有了敬畏心,知道珍惜自己性命,但看到危险,还是硬着头皮顶在最前面。 几个随从,连忙看向沈清云,她点了点头后,他们才肯让沈兴风走在最前面。 刷刷刷…… 树叶摩擦的声音响起,但这细微的声音,还不如这么多人的脚步声音大。 沈兴风却注意到了,他连忙挥手让众人停下,脑海中不禁回想到多年前,哪根绑了先生的藤条。 “快退快退……” 沈兴风一边急切示警,一边抽出自己的佩剑。 众人不明所以,但看到他如临大敌,都被吓得不轻,连忙往后面跑。 沈清云甩出鞭子,和弟弟并肩在后面,一边警惕,一边后退。 咻咻咻…… 众人刚跑,山林中就传出了长条破风的声音,好似鞭子挥舞,十分有劲。 沈兴风接着就看到,数十根飞速而来的藤条,如同活物一样,朝着他们袭来。 “真是妖孽,姐姐你也走……” 沈兴风一看那比人大腿还粗的藤条,额头上青筋暴起,看起来可要比当初那榕树妖更加可怕。 沈兴风刚喊完,足尖一点朝着藤条劈砍了上去。 铿噌铿噌…… 佩剑落在藤条上面,好似砍在铁石上面,震得他手发麻。 不过,幸运的是,藤条虽然比他想象的硬,但在他内力加持之下,还是把藤条给砍断了。 啪啪啪啪…… 沈清云也是挥舞鞭子,和藤条对上,她的功夫要比沈兴风高一些,但第一次遇见这种东西,心里未免有些紧张,发挥有些失常,很快就被飞舞而来的藤条包围。 沈兴风连忙又冲了上去,不知是不是这里距离那妖孽还有些距离,藤条虽然很粗壮,但却没有他想象的那般可怕,至少他把沈清云给救了出来。 沈兴风等人且战且退,护送村民离开山林,他们急促逃到山林外一块平坦的地方上,才松了一口气。 “这妖孽已经成了气候,并非寻常武者可以对付,必须要请高人出手才行。” 沈兴风知道自己的斤两,也不逞能,对高为拱手道:“高大人,这件事情,我们怕是管不了。” “但我还有一个建议,为了村民安全,希望高大人可以把他们都暂时迁移出去。” 没办法,他们打不败妖孽,为了村民的安全,只能让村民先撤离了。 高为听到这话,眉头紧皱,但他也知道这两位侠客,只是武功高强的江湖侠客,并非修道中人,或许处置江洋大盗对他们来说绰绰有余,但遇见妖孽,就没什么手段能用。 “沈少侠,多谢你的好意,本官还是感激不尽。” 高为对刘二宝说道:“回去,就通知全村,立刻往县城转移。” 想了想,高为一咬牙说道:“吃住问题不用担心,本官管了。” 这下可真要大出血了,但他又怕自己不这么说,他们不愿意转移。 “跑?你们想要往哪里跑?” 突然一个雌雄莫辩的声音响起,闷闷的声音就跟敲击大鼓一样,从四面八方传来。 沈兴风一听到这个声音,眼睛就骤然瞪大。 “果真是树妖……” 这个声音和当初他听到榕树妖的声音极为类似。 “哼,你倒是很有见识,不过那又如何?今日,闯到本座的地盘,你们都得死……” (ps:本想加更,奈何人在河南,受洪灾影响,只能勉强保证保底更新,加更之事,要劳烦诸位书友在等几日。玄,万分抱歉!) 第二百六十八章 仙人现身案分明 第二百六十八章 捡来的东西,又遇见官差,洪水来心虚的很。 这盒子看着就值钱,沉甸甸的里面肯定还有更值钱的宝贝。 洪水来一心想着发一笔横财,哪里舍得盒子被别人抢走? 正想着如何解释,那些官差却是看着洪水来又心虚又紧张的样子,更加起了疑心。 捕快凶神恶煞 《天命编纂师》第二百六十八章 仙人现身案分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七十四章 可曾自知心肝坏 第二百七十四章 “哎呦,动了动了,那老……婆哥,那老大哥的妹子动了……亲娘啊!我刚才还以为人已经没了呢!” “神了啊!这道长神了,几针下去人真活了,这算不算起死回生?” “道长,这人真的能救?她真是二十岁的女人?” “高人,她到底是中邪,还是生了什么怪病?” 周围的人看到王小秀的手动了,立即发出一片惊呼。 说实话,刚才他们真以为这是个死人,呼吸一点都看不出,人也一点动静都没。 众人一看卜测几针下去,王小秀不仅呼吸可见,甚至就连手都动了,不由得啧啧称奇。 人群中,有好事之人好奇的问询卜测。 少妇变成老妪,简直骇人听闻,若是真的,多半秀川县有妖邪作祟,他们真不敢相信。 本来此地距离凶罗不远,已经人心惶惶,要是还有妖邪作祟那真是一点活路都不给他们。 所以,当看到这个“游方道士”真有些本事后,便迫不及待的询问。 “对对对,高人,她倒是中邪还是怪病?如果是怪病,会不会传染?” “高人,俺们秀川县真的有妖邪吗?您有没有灵符售卖?” 聪明人已经想到求个平安符保平安,顺便给高人开开张,拉拢一下关系。 显然这是有真本事的高人,若是能求个灵丹妙药,那就是多活一命的机会。 “没错没错,高人您有驱邪避煞的灵符灵药吗?我们都想求一个。” “道长,我也要求个保平安的灵符……” 看到王小秀情况稳定,卜测便抽针收手,起身看向百姓负手而立,喧闹的人群立时安静了下来。 “诸位稍安勿躁,灵符灵丹并非贫道所长,贫道只是略通医术占卜……” 不等百姓又喧闹,卜测接着说道:“不过贫道有一道友,于符箓之道的修为深厚,诸位若有所需,贫道自会代为转达。” 一听这话,众人不免有些失望,医术占卜的话,他们平白无事也用不上啊! 虽说大多数身上都有些小病小痛,但这些都是小事,熬一熬就过去的事,哪里用得着劳烦高人出手? 至于占卜……无端端的更用不上了。 这种地方,连求财众人都懒得求,万一发财,可能下次凶罗人来劫掠,第一个丢命,好不如这般能混一天混一天,今日不为明日烦。 所以百姓一听到看病占卜,瞬间就兴趣少了大半。 “道长道长,那这人是什么情况?她真是双十年华吗?” “对对对,道长不要瞒着我们,她是中了什么邪术吗?” “道长,俺们秀川县真的有妖邪吗?” “道长,您就告诉我们吧!到底是不是妖邪作祟?” 众百姓立马有人追问此事,灵丹妙药求不来,但真相要先问清楚,万一真的有邪祟,他们也好早做准备,免得危及自身。 “这还用问吗?肯定是妖邪,哪有能让人一下子变老的怪病?” “哎呦,老天爷真是不给我们活路啊!凶罗人还没消停多久,又有妖邪出来害人,我们老百姓的日子怎么就这么苦呢!” “可不,真是作孽啊!不知道哪家倒霉催的把妖邪给招惹过来,这不是害了大家吗?” “就是就是,招惹妖邪过来,他们自己死了不要紧,还要连累我们遭受无妄之灾。” 挎着菜篮的老妪不等卜测开口,已经和那些询问的人刻薄的说了起来,一边说一边眼神往王小秀身上撇,指桑骂槐的意味尤为明显。 世上愚昧之人众多,受害人有过错之言更是不绝于耳。 明明自己在做无德之举,却又叫骂他人不良善,荒唐又可笑。 卜测脸色肃然,抚须言道:“妖邪藏于人心,人心不正,私欲难填,恶行不止,则天下有人所在之处,处处皆生妖邪。” “若其身自正,心怀良善,光明磊落,则妖邪见之避退,逢凶亦可化吉,遇难也当呈祥。” “诸位若问心无愧,妖邪有何惧之?若问心有愧,今日可躲妖邪,来日也难避鬼怪。” 卜测言尽于此,此方混乱虽有郑国朝廷之因,但亦有百姓不守正心之举推波助澜。 一眼扫过去,众多人之中,黑气升腾,清气极少,可见这些人有多少曾做恶行。 走过这么多地方,见识过这么人,只有这北疆之地尤为混乱。 小小秀川县,不过三百里,已是一步一恶行。 有人祸,有妖邪,亦有鬼怪,但究其根本,还是此地民风不正,故此灾殃不断。 教化百姓,官府有责,清浊气,正乾坤,则仙人亦有责! 卜测心中叹息一声,言道:“带上她,贫道带你们去个可使她恢复如初的地方。” “等等,等等,道长请留步……” 刚一转身,从人群中挤进来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他皮肤黝黑,衣着脏乱,神色憔悴,急切的喊住卜测。 “道长,求您救命,贱内与这位小嫂子情况相同,皆为迅速衰老,不过几日功夫,便从双十年华变成这般骨瘦如柴,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若道长真有医治之法,还请道长垂怜,小生感激不尽。” 这人说着,撩起衣袍便要跪拜,什么读书人的清高颜面,全都不要了。 他来得晚,刚才只顾着打听情况,看到卜测要走,才连忙出来求救。 卜测抬眼看向此人,点了点头,此人身上倒是有些正气。 并非读书人的那种正气,而是品行端正的正气。 王家兄弟比他都不如,既然王家之人可救,没道理书生妻子不可救。 俗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人生恶疾,不嫌者,唯父母亲人尔!少有夫妻可坚守不离不弃,其中夫尤为又少。 难得这书生如今还在为妻子奔波,唯有惧怕厌恶或者嫌弃之心。 卜测心中盘算,抚须言道:“可治,但贫道出手且有条件。” 李元钊想也不想,便一口应下:“任凭道长开口,若小生能做到定全力以赴,若小生不可做……也一定会想办法从别处弥补……” 只要能保妻子之命,他什么条件都可答应。 卜测也不废话逗他,点头道:“如此,那便于贫道一同走一趟吧!” 李元钊听到这话连忙起身跟上,但他扭头看了看王小秀,还是上前言道:“道长,是否要去安静之地出手?” “小生听闻这王家并不在县城之内,若是无好去处,不如去小生的家中……” 李元钊不知卜测的打算,心里只想着,王家和曹家闹翻,曹家肯定去不得,若是去乡下,未免耽误时间,去客栈又难免麻烦,倒不如去他家更方便。 卜测抬眼看了一眼天色,言道:“不必折腾,天色已晚,还是先救人再说吧!” 周柱子的事情折腾了一下午,刚才那边又闹腾了好一阵,如今天色已经昏暗,只有一线落日余晖还可勉强看得见街上匆匆行人。 “道长,咱们去哪里?” 卜测在前面领路,王大福走着走着,越看周围越觉得熟悉,忍不住开口问询。 “解铃还须系铃人,她们血气被抢,当然要去寻罪魁祸首,不然从哪给她们找来气血?” 卜测言道:“莫怕,跟着贫道就是。” 小县城就这般大,言说间,卜测便在一个门户前停了下来。 王家兄弟一看到这个门户,一个个脸上便露出怒容。 概因,此地就是曹德水那个畜生的家。 卜测也不敲门,抚须言道:“开门,把人抬进去。” 王家兄弟尚且没有听明白这话的意思,李元钊已经试探的上前推门。 知啦…… 轻轻一用力,门果然开了。 众人心中不由得疑惑,这道长怎么知道门没锁? 秀川县,北疆之地,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可没有什么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规矩。 王大寿心里已经打鼓,他悄悄打量卜测背影,心里在想,这人莫不是和曹德水一伙,把他们给诓骗回来,要杀人灭口? 李元钊读书人,想的更多,心里也在暗自合计。 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选择求了这道长,那就应当给予信任,所以他心里相信,他想的是,可能今天真的遇到有本事的高人了。 曹家有几个下人,但此时不知是何原因,竟然一个不见。 王大福等人心中疑惑,往日里他们一进来,就能看见好几个下人,这会又不是饭点,不应该一个人都看不到啊! 还有就是,怎么这道长轻车熟路,看着比他们还熟悉曹家的样子? 不过,心里想归想,脚下却没有丝毫停顿。 既然已经到了这里,索性就一直跟到底。 反正,他们现在除了相信这位道长,也没有别的办法救自己妹子了。 前面卜测带着人往后面走,后面曹德水一无所知的关上房门。 搓了搓手,曹德水一脸亢奋的笑意,他搓着手爬到大床上。 “宝贝,爷来了……” 曹德水掀开被子,褥子,取出下面一个等身长的实木盒子。 看到这个盒子后,曹德水整个人瞬间血冲上头,兴奋的呼吸急促,脸色潮红。 极为爱惜的抚摸盒子,动作小心翼翼,似是生怕大力摸坏了一半。 将等身长,两尺宽的盒子拖出来,放在床上。 曹德水打开小心扣开卡扣,打开盒子,赫然可见,一个面容绝美的女人躺在其中。 不……那不是人,因为扁的如同一张皮。 仔细一看,这就是一张皮,一张美人皮。 “美人美人,天黑了,快出来……” 曹德水毫无惧色,反而伸手爱惜的抚摸美人皮。 呼……呼……呼…… 话音刚落,那人皮肚子竟开始起伏起来,好似人在呼吸。 但定睛一看,与其说是呼吸,不如说是在充气。 顷刻间,一张无骨无肉无血的美人皮,化作一个饱满的绝色美人。 “夫君~” 一声娇滴滴,百转千回,勾人心肠的声音从它口中传出。 就这一声嗓音,便让曹德水眼神迷离,呼吸急促,浑身酥软兴奋到了极致。 “爷的美人,一日未曾见你,可想死爷了……” 曹德水一把保住美人皮,满脸享受之色。 美人容颜绝美,五官精致到了极致,如同画中人一般。 身段柔软,若清风拂柳,皮肤白皙细腻,如世间最顶级的羊脂玉,入手温润顺滑。 声音则是如清泉滑过心头,让人心神荡漾。 这般美人,世上哪个男人能抵挡她的诱惑? “妾,也很想夫君~” 美人皮勾人的说道:“奈何妾身无用,白日不得现身,无法日夜侍奉夫君身侧……” 曹德水一看没人蹙眉,顿时心疼的将她揽入怀中:“不怪美人,不怪美人,是爷的错,好宝贝你这样说,爷都要心疼死了。美人别急,爷正在给你物色其他合适的口粮,还差三个,到时候你吸了她们,就可以生出血肉,跟人一样,再也不用惧怕阳光,白日也不用关在盒子中……” 那鹘厍师果然没有骗自己,不枉费他花费了那么大的价钱购买了美人皮,如今吸食了四个女人,美人皮真是越来越像人了。 若非他早就知道实情,如今看着美人皮变化的美人,真是半点都看不出她只是一张皮。 啧啧!还是鹘厍师会玩。 “到时候妾日夜陪着夫君,夫君可不能嫌弃妾~” 美人皮委屈屈,羞答答的坐在曹德水怀中,一脸期待又紧张的神色。 曹德水抱着美人皮吧唧吧唧亲了好一会,才抽空开口说道:“爷的美人,爷疼你爱你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你?放心,等到你修出人的血肉,爷就跟你成亲,让你做爷明媒正娶的妻子。” 这般绝色尤物,只恨他没有早些知道,否则这会说不定已经把美人变成真人了。 美人皮葱白一般的纤纤玉手抵在曹德水的额头上,娇俏的说道:“真的吗?妾身不信,男人的嘴惯会骗女人。妾若是日夜陪着夫君,相处久了,夫君一定会腻,到时候肯定会嫌弃妾……” 说话间,美人皮的眼中划过诡异之色。 曹德水浑然不觉,沉浸在温柔乡里,抓住美人皮的手放在心口上,开口道:“你是爷的心肝宝贝,爷怎么会嫌弃自己的心肝?” “许是,你已经知晓自己心肝坏了,故而嫌弃?” 外面突然传来浑厚的男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