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浴权浴钱浴》 第一章 1 川西西部的西原市。 说是西原市,其实它旧名也非西原,而是“天都”,毫无疑问旧名是和天都温泉大有干系。据史载:元代天都仅是一个小村兼冬季牧场,明初上司所辖部落驻牧此地,由于地处汉地与西域民族交界之特殊地理位置和交通要冲,其政治地位渐渐抬升。清雍正年间设置流官,安设阜和营,兴建城垣,其间经过两三百年的拓展,才有了今日容纳80万人的川边省辖市。 老一代西原人多以天都温泉为荣耀。 民间野史传闻:天都泉出过妃子。 雍正年间,康熙十七子果亲王允礼奉其兄雍正皇帝之命前往西域康藏高原巡视。允礼乃一文人骚客,雅娴翰墨,善词令,有诗才,并精绘事,著有奉使记行诗及往返日记。此行期间,果亲王允礼每每看到西域高原山水苍凉,无不心沉思黯。忽一日,车马行至一山拗,突闻一阵奇香随风扑鼻,妙不可言。抬眼望去,乃一乡姑在一丛树上摘红豆般果实。果亲王指问道: “此为何物?为何如此异香?” 乡姑含羞答道:“此为花椒,乃是麻嘴的东西。” 果亲王笑道:“此一路行来酸甜苦辣都尝过了,还没尝过麻的,今天倒要领教一番这麻的物什。” 是夜,乡姑用新包谷面粉揽了一锅黄澄澄的粘团,用新花椒拌油酱。果亲王胃口大开,吃得满头大汗,欣然叹喟:西部地区竟有此等佳品,真乃天上人间也!席间再问乡女姓啥名谁。乡女答:“仙桃。”这名儿和乡女的美貌娇妩无不相符,酒醉饭饱的果亲王便把持不住心猿意马,携了乡女的手儿,去到那温泉之中。在热气腾腾的水雾中,吃了无数补品,正阳刚凶猛的果亲王,搂着骄羞无比、柔若无骨的乡女,将一根尘柄,刺进鲜嫩欲滴的“桃儿”中,云雨数度,方才罢休。自然,天都温泉中又有了一段皇戚与乡女野浴媾合之好事,以至事后留下了交欢之果,取姓氏为甲。据说这“甲”姓也是有种种说法的,一种说法是甲有美之意,另一种说法是甲乃果亲王的“果”字脱变而来,只是去掉了下面的水。另有前人填词《天都飞瀑》: 蜃窟高寒,仙源漂渺,玉液流下天宫,飞湍激石,山籁响滔淙,一壁蒙茸倒挂,虚岩里,摇雾蒙蒙,多应是,白龙虎气,饮壑下长空。相逢,惊乍见,藐姑仙子,群玉山中,看水帘齐卷,洞壑玲珑。我欲攀援直上,观神女,行雨巫峰,骑鹏去,重天银翼,大地起长风。 清乾隆年间文渊阁大学士孙立教也在专写天都温泉的《汤泉》一诗中写道:不数华清水, 言从小拂庐, 洗兵犹有待, 暖老竞何如。 由此可见,天都在历史上虽算不得久远,却也是晓有名气的地方。时至今日,昔日的天都已变成了西原市,其名声仍在西部路人皆知。西原山美水美人也美。 山水之美暂不多说,仅说人美。有俗言为证: 西原出美女, 美女甲氏多。 也不知此言是否与果亲王昔日天都温泉风流有关,倒也道出了真情。西原姑娘对外地人都有称自己是甲姓的习惯,“甲”字含有“最好、最美”之意,不是说“桂林山水甲天下”吗。有一年,一个从外地分到西原来工作的大学生在东门车站下了班车,行李纸箱儿一大堆,似搬家,人家这是要来西原安家立业呢,能不把被盖衣物书籍都带来。车站大坝上空荡荡一个人守着一堆东西,大学生犯了愁。正难当儿,一个眉目清秀的姑娘上来解了围。那姑娘帮着他手提肩扛,找到住处,累得粉脸儿通红,小山丘似的胸乳起起伏伏,谢了报酬就走。大学生追出门问:“姑娘留个名,以后好交往。”姑娘回头,抿嘴儿一笑,说:“姓甲。”三日后,这大学生安顿好便上街寻那姓甲的好心姑娘。西原市说大算不上大,说小也不小,这痴情得近乎于憨傻的小白脸从早到晚骑着一辆借来的自行车,也不知跑了多少条街,穿了多少条小巷,问了一百个姑娘就有九十九个自称姓甲。末了,遇一老者解了个中谜。这小白脸大学生才猛一拍自己的脑瓜子,暗骂一声:读书读到牛屁股里去了。 话又说回来,西原市姓甲的也确实不少,东西南北四个辖区八个派出所的户籍档案里甲姓人家也有一两百家。城南诸葛院子还没拆迁前,有一个百岁老人姓朱的对西原甲氏根底很是了解。据这百岁老人说:当年果亲王爷留在天都的血脉乃是一女子,这女子长大后貌若天仙,为留下甲氏传人,只好招婿上门,其后人因袭而姓甲,谁知以后代代如此,都是姑娘招婿上门,至朱姓老人百岁时,甲氏已分为数十脉,共五代了。这朱姓老人103岁才乘鹤西去,有关甲姓传承之说已无从考证。 2 这是西部高原的一个初秋季节,天空高远而湛蓝。仰头看,深邃的天湖上飞翔着一群灰色的野鸽,自由而悠然,西移的阳光灿烂地照在野鸽身上,闪烁着墨蓝色如宝石般的光泽。而群山环绕下的西原市参差错落的楼群上空却蒙着一层乳色的雾,隐蕴着这座八十万人的省辖市的渲嚣与繁忙,抑或是慵懒与浮燥。一辆如墨色水晶般簇新的桑塔那轿车,在市郊环线路上平稳地奔驰,车内坐着西原市两个颇有名声的靓丽女人。开车的名叫甲玉霞,年芳二十三岁,长发飘逸地披在肩上,天生的又长又翘的睫毛掩着的一双鲜活灵动的眼睛盯在公路上,也时不时用眼角余光去窥一下后视镜里的另一个女人。这是一个充满朝气的姑娘,活泼大方,却又比同时代的人多一些理智,让人一见她就想到蓝天上飘着的一朵洁白的云,自由、奔放,无拘无束。坐在边上的是甲玉霞的上司,本市颇有名气的“与点楼温泉山庄”的女经理杨金拉姆,一个三十多岁的成熟少妇,丰腴的身姿光艳照人,白皙端庄的脸上神情温柔,也隐蕴着一股孤傲雍容的气质,很容易使人联想到秋天绿树上熟透了的金色雪梨。此刻,杨金拉姆端庄的脸上带着闲适逸情,挺有点悠悠然地盯着车窗外晃过的那些山与树的风景。 车窗前的公路出现了一条岔道,那条岔道一直延伸进蓊郁的山野松林中。分路口上立着一块标示牌,向左的箭头指向市区;向右的指向“天都林场”。杨金拉姆扭头看玉霞一眼,平静地说:“先去天都温泉。”“杨姐,怎么不直接去车站?”玉霞也扭过头问。杨金拉姆倚着靠背,微眯着一双漂亮眼睛,没吭声,那孤傲得有点盛气凌人的脸上微微显出一丝笑意来。 玉霞把车开上了岔路。车轮辗在叨度倾斜的简易山路上,也许是久没行车的原因,免不了有些巅波起伏。好在离开了市环路,这四公里的山路就完全置于蓊郁的人工松林下了。灼人的阳光只在松林树梢的顶端刻下一条眩目的光照线。凉风习习,松枝轻摇。秋蝉子在一个劲地聒噪,仿佛这山林间满世界都是它合唱的舞台,让人听到那无止无休的蝉鸣只有无可奈何地摇头。 杨金拉姆揿下车窗,将头倾了出去。风将杨金拉姆如瀑般长发拂了起来。她明眸里溢出了轻松的神情。 “好爽快!”杨金拉姆情不自禁地说。 “杨姐,这叫人逢喜事精神爽呀。”玉霞的大眼睛调皮地眨眨道。“我有什么喜事?” “杨姐,曾哥到外地学习观摩半年了,咱这不是去接……”“你想哪里去了,我和老曾老夫老妻的了,有什么喜事可言,哪比得上你们年轻人,情啊爱啊的成天都含在嘴里。” 玉霞忍不住心里发笑:杨姐,这你还能哄了我呀,到咱们西原市的班车下午5点才能到站,你却叫上我2点钟就出了门,从“与点楼”到车站只消半小时,这等候的3个多小时够你煎熬的啦。 “杨姐,班车5点才到站。”玉霞想提醒她。 “知道。”杨金拉姆用手拢了拢烫成绢花纹样式的头发 玉霞抿抿嘴,脸颊上一对笑靥盛着娇羞,她暗恼自己自作多情。“笛——”桑塔那轿车鸣着笛转过一处弯道,车窗前的路边上出现一个巨大的水泥标示牌:西原市天都温泉人造林自然保护区。 见玉霞不说话了,杨金拉姆问:“玉霞,怎么不理我了?”玉霞撅了下薄唇,不无娇嗔地说:“人家好心好意提醒你……”杨金拉姆轻声一笑道:“我提前出门是想到这天都温泉来看看。”玉霞点头道:“难怪杨姐要叫上我。” “是呀,哪有接老公还带上你这靓妹子的,我就不怕老公花了心啊?”玉霞俏脸儿一红:“杨姐是大美人,又是名声在外的女老板,曾哥还怕你不要他呢,他哪里还敢生二心。” “玉霞,杨姐年老了,哪比得上你这西原市有名的甲氏小妹。再说人心隔肚皮,男人谁没个花花心肠。” “杨姐也不能拿我开玩笑呀。” “好了,玉霞,杨姐难得闲一下心思,说说笑笑,你也别记在心里。”“你是老板,我这打工的,哪敢和你较劲。” 杨金拉姆微微摇摇头:“玉霞,你从大学毕业回来,到这天都泉来过吗?”“没来过。只是离开西原去上大学前来过。” “来和你大姐一家告别。” “算是吧。我大姐大姐夫对我很好。” “你大姐夫今天能让我们进去吗?” “能,咱到天都泉休闲,又不砍树破坏林子,他干嘛不让咱进去。”“市政府早有通告,为了保护天都温泉人工林,一般没有市府条子是不能随便放行的。” “杨姐是本市赫赫有名的温泉山庄经理,别说是要市府一张条子,就这会儿给市里当官的通个话,也没人会说不行。” “我的手机出门就关了机,这会是谁也寻不着我。” 玉霞灿然一笑:“杨姐,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 “杨姐这是忙里偷闲,曾哥要回来了,先到天都温泉来……是要给曾哥一个意外的喜悦。” “鬼女子,胡思乱想到哪去了。” “本来嘛,谁不知道天都泉椒香浴体,会令人青春焕发。”“别再瞎猜,瞧,你庆刚哥从屋里出来了。” 天都林场组建不到10年,任务只有两个,一是负责这片方圆三十公里的人造松杉林,二是培育以松树为主科的苗木,供西原市春季植树造林。这样的苗圃西原市一共有8个,天都泉是苗地面积最小的,所以职工也少,仅有5男3女。其中场长陈庆刚和甲珍珍是俩口儿同一单位。甲珍珍是甲玉霞的大姐,八年前二十七岁时自觉自愿地嫁给了大她十岁,且是离过一次婚的陈庆刚,其中原因只有他们自己明白。局外人只是知道珍珍和庆刚都是属于稳重厚道的人,庆刚当过知青,珍珍生性本份。小妹玉霞对大姐和大姐夫最尊重。 陈庆刚听见汽车喇叭声走出了门,看见姨妹玉霞把头伸出车窗在喊:“庆刚哥,你们林场的大门怎么大白天也关着?”陈庆刚边开门边笑着说:“这是保护区呀!”“有国宝需要保护的吗?”“有呀,你不也来了吗!”陈庆刚打开了木栅门,黑色桑塔那停在了土墙院内。玉霞下车问:“庆刚哥,我姐呢?”“珍珍去苗圃育苗去了,我去叫她。”玉霞又问:“有多远?”庆刚说:“院后滴水岩地界,就一里路。”玉霞说:“你就别去了,我今天是陪杨姐来的。” 杨金拉姆从车里走出来,望着这土墙院内的矮平房,问:“陈场长,能放行吗?”庆刚讪笑道:“这不让你们进来了吗。”杨金拉姆摇摇头说:“我可是想去天都温泉,你也放行吗?”陈庆刚说:“别的人不行,你来了我可不敢再阻拦。”杨金拉姆笑道:“这可不一定,大概是玉霞来了你才放行吧。”陈庆刚也笑道:“玉霞的面子哪能和市长比。我再拦你,你一个电话就通了关节,上面怪罪的还不是我。”杨金拉姆朗声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今天我是既无特许证,也关上了手机,领情就只领玉霞的了。”陈庆刚说:“好吧,你们去,车我替你们看着。”两个女人离了林场,踏上了通往天都温泉的林间“官道”。这所谓的“官道”已很有一点年代了,卵石铺就,乃三尺宽的古骡马驿道,道傍杂草丛生,野花争妍,给人“曲径通幽”的感觉。行不半里,杨金拉姆招呼玉霞离开了“官道”择一上坡小径来到了一处高坡翠坪。站在这里,大半个娇阳照射下的西原市呈现在眼底。而在另一侧近在咫尺间的天都温泉也完全在视线之中。她俩坐在了翠坪上。这是一处能深深地感受到风和日丽的境地。也是一处界于都市和艽野的境地。在她们身后,都市的喧嚣渐远,尽管还隐隐传来汽车的鸣笛声,但比起身处闹市的嘈杂已是轻描淡写的了。在她们的眼前却是别一番山野景致。天都温泉周围的群山松林葱郁,山风中轻轻地涌动着如歌的松涛声。一束山瀑如半匹白练从数丈高的壁岩上飞流而下,水雾弥漫,玑珠飞溅,其势撼人心魄。流瀑下,翠岩椒树环绕一处碧潭,潭有三丈余宽,却在不同的光照下呈现七彩缤纷的色采。潭边几步远是一天然温泉,钙化物堆积,千百年积聚成圆锥体,状如火山,顶端突泉喷射,云蒸雾绕,蔚为壮观,涌出的温泉聚于潭傍石滩沙坑,触于潭水内,成为天然浴场。温泉四周椒树林立,时节正是花椒爆红袍之际,山林间飘浮着浓浓的椒香玉霞隔着吊带裙提了提乳罩带子,她感觉里面被汗濡湿了,涩腻燥痒得厉害,真想脱光了跳进天都温泉痛痛快快泡个澡。她尽量让轻拂的山风灌进脖子里。这会儿玉霞才发现杨金拉姆是着意打扮后出的门。 平日里,“与点楼温泉山庄”女经理杨金拉姆总爱穿一身银色西服套裙,给人端庄严肃的感觉。今儿个却换上了一件浅蓝色圆领无袖连衣裙,那裸在外面的手臂白皙如藕,连衣裙质地轻柔,高高地顶着一对胸乳,隐约透出胸前白色乳罩。大概是昨天才烫了发,如黑缎般的披肩烫发衬托出三十多岁的少妇特有的丰韵。玉霞知道这种时候和女经理玩笑是不用顾忌她生气的。 “杨姐,你今天真的很漂亮。” “真的吗?”杨姐抿嘴一笑,眼风里闪出暧昧的柔情。 “真的,我都生嫉妒了。”玉霞晶亮的大眼在她俏丽的脸上停留片刻,又沿着胸脯朝下滑去,杨姐侧坐在翠坪上的身肢漫漫着情醇少妇的娇艳,美妙绝伦,玉霞禁不住在心里暗暗赞美。 “玉霞,真正要嫉妒的是我,你是青春正当年,美天天都伴随着你呀。”“杨姐,女为悦已者容,今儿里你是春光无限,让人……”“鬼女子,你也快快找个如意老公吧,好天天打份自己。”“杨姐!”玉霞装嗔地嘟起了小嘴,那模样楚楚可人。 “怎么,不让我说啦?我偏说,我这玉霞妹儿啊,该找个什么样的老公呢?像她三姐夫丁强那样的兰球健将,又担心那样的莽汉子把花儿揉碎,找个小白脸儿,我玉霞妹儿又瞧不上眼,这偌大个西原市真就埋没了美人儿了吗?”“杨姐,别再说了,我这腰杆儿快让你给酸断了。” “我就不相信你不找老公。” 玉霞也戏说道:“谁说我不找老公。只是莽汉子和小白脸都不行,我就只有学杨姐一样找个不莽也不‘白’的了。” “什么叫不莽也不‘白’的?” “杨姐的老公曾峰云大概就是这样的品牌吧。” “玉霞,你可真有能耐,真这样我把峰云让给你。只是他那四十出头的年纪要屈了你。” “杨姐,少年媳妇老年郎,美着呢。你没听说过四十岁的男人最成熟吗?”杨金拉姆冷丁吃了一惊。 玉霞说在兴头上了,也没窥到女经理的情绪变化,还一个劲地说:“杨姐,今儿个可是我们俩个女人一起去接一个男人,要是……”她倏地停了话头,她看到杨姐明眸里分明出现了一丝忧郁的神情,转眨即逝,忙嗫嚅道:“杨姐,我……我说过头了……” 杨金拉姆双手扬扬披肩发,那动作即潇洒又掩饰了刚才流露的忧情,她坐起身来,双手抱着膝头,似不经意地说:“说你的,我听着呢。”“不说了,不说了。” 杨金拉姆“外哧”一声笑了:“就这样便把你吓着了,你还想人家老公。”玉霞吐出舌头无奈地笑了笑。 杨金拉姆换了个话题:“玉霞,其实我经常到这天都温泉来。”“来野浴?” “不,”杨金拉姆摇摇头,“一次也没下过水。连我也说不出什么原因。只有一点是明白的,那就是这天都温泉应该算是咱们西原市最好的天然温泉了,闲置在这里真可惜。” “杨姐是想开发天都温泉?” “谈何容易,没三、五千万的投资根本办不到。” 这话从西原市有名的女经理口里说出来,玉霞也感到诧意。过去,她也听很多人说过开发大都温泉,但都只是说说而已,更有心有余而力不济的人说:没与点楼杨老板那样的资本,谁能开发得了天都温泉!今天,连杨金拉姆也无能为力,看来这的确是没人能办得到的事了。 山风轻拂,随风飘来阵阵椒香。山坳里,流瀑飞溅的玑珠和天都温泉蒸腾的水雾在天地间袅袅缠绵,变成峰岩上的岚,林梢上的云。西斜的太阳把金色的光芒倾进山坳,雾岚都成了阳光中千姿万态的活物,翻卷游移,虚虚幻幻,真真切切,人如投身其间,必然会生出欲神欲仙的感觉。 玉霞说:“杨姐,来都来了,何不脱了衣裙到天都温泉野浴一番。”女经理摇头。玉霞说:“进来时庆刚哥让我带了浴帕的,他告诉我没人来的,杨姐不放心,我给你站岗,保证没野小子偷走你的凝脂玉体。”女经理看看手表说:“3点过了,下次再来野浴吧,咱们这就去接峰云。”玉霞听出杨姐的话有点言不由衷,便说:“杨姐,到了这里不下温泉去泡泡身子岂不太冤枉了,现在才3点过,下温泉去泡半个小时也不会误了接曾哥的事。”杨姐嫣然一笑道:“要泡咱们俩一起下去泡。”俩人就从翠坪上站起身来,沿着小径来到天都温泉傍。天热也穿不了几件衣服,杨姐穿的是连衣裙,玉霞穿的吊带裙,从脚上朝头上翻,就都露出了细软白嫩的肉体来。俩人把鲜艳的裙子挂在温泉池边的花椒树权上,以示这里有女人洗浴,然后便彻底脱去了乳罩、三角裤,光裸着跳进了露天温泉池中……耳畔是天都飞瀑轰鸣的声音,周围是花椒树丛环围的幕帏,仰头望,天空中山雾氤氲,满峡谷都弥漫着水珠织成的网,像天空中飘着毛毛雨,摸不着却看得见,五光十色,艳丽眩目。野浴的两个女人犹如在仙境中赛美的仙女。在玉霞的眼中,杨姐丰腴而不雍肿,那饱满挺拔的双乳圆润充实,溜圆的臀和平滑的腰身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少妇成熟的性感美。而在杨姐的眼里,玉霞却是一个人见人爱的美人坯子,她那白皙如玉的肉体在温泉漫泡中泛出粉红如晕的色彩,两只翘翘的Rx房已是呼之欲出的野鸽,随时都有展翅欲飞的边像,那平腹下一丛绵绣小林灰蒙蒙闪着朝露的光斑,让人臆想无限。此时,俩人都已是唇红腮白,脸如酡艳,沉醉在大自然温馥的怀抱中……出浴起身,玉霞穿戴好连衣裙,对杨姐说:“我有个建议,杨姐,你得寻个时间与曾哥一起来这天都温泉野浴一下。” 杨姐示意她帮忙扣上乳罩带子,笑应道:“你这建议可以考虑,不就是洗个鸳鸯澡吗!” 玉霞眨眨眼,笑道:“那肯定是别有风韵的美事。” 3 西原姑娘爱姓甲,自然小伙子们就爱追姓甲的姑娘。整人之心不可有,爱美之心却不可无,英雄爱美女,俊男寻靓女,天经地义,说不上是是非非。前些年,西原市男子篮球队很出名,连续三年在地区比赛拿冠军。篮球队的小伙子们一时间成了西原市的英雄。按理说,球迷中也不乏姑娘,也曾有那么三两对人儿谈情说爱,却是好事不长久,没一对儿真成了一家人。这道是:篮球归篮球,爱情归爱情,篮球还能当饭吃!自后,篮球队的小伙子们也铁了心,要找媳妇就挑最好的,找甲姓姑娘,真正姓甲的姑娘。尤其以1米8个儿的主力中峰丁强为甚。有机会接触姑娘,见面先问姓啥?都是本市本城的人,姑娘们也不好再玩那个“甲”。待通报了不姓甲,拉倒,憋上的劲儿全使到了球场上,投篮、灌篮、争抢拼跳,风风火火,待比赛结束,一个个汗流泱背,全瘫在了地上,再提不起半点精神。至到两年前,西原财政困难,市政府决定不再养专业篮球队了,球队领导才着了急。篮球队解散只是个时间问题,这没法儿,领导内疚的是十几个大小子打了几年球还没一个真正成了家的。这领导回家问自己媳妇:“西原市这么多姑娘,怎么就没人看上我手下的队员?”媳妇说:“结婚要讲男才女貌,篮球队的小伙子有什么才?”领导说:“篮球队员们个个都是身材高挑,体格健美的小伙,没一个是爱情标准线上的残废。”媳妇说:“你说那村还缺半边。”领导糊涂了,问:“什么半边?”媳妇说:“身体好会打球只能算武,有文化懂知识才能算能文,这文武双全的小伙,西原城的姑娘才看得上眼。”媳妇一席话如醍醐灌耳,让领导醒了窍。细细寻思,篮球队里除了丁强读完过高中,算封了顶,其余队员都在这之下,按媳妇说的文武双全,全没辙了。这事得另打主意。这领导的媳妇是市妇联干部,情急中给老金山了个主意:对口支援,青年联谊。具体操作办法就是让女工特别多的市毛纺织厂派出未婚女青年与市篮球队搞联谊活动。 甲樱樱就是在活动中认识丁强的。 所谓的联谊会就是除了双方管青年工作的干部讲几句套话,让几个有文艺细胞的男女表演几个节目,然后就是跳舞。来的人谁心里都明白,男女搂抱到一块儿也就离爱情更近了。那一次,丁强是和甲樱樱一直跳到底的,曲间也没再请过其它姑娘。这得力于丁强的眼力。那次,市毛纺织厂来参加联谊会的女工中,甲樱樱是长得最漂亮的一个,她个儿最高,(后来丁强知道了她身高1米刀),停停玉立,娇美的脸蛋上一笑两酒窝,属于那种天真的笑,不笑时又隐隐透出丝丝淡淡的幽怨,很让人生出怜香惜玉的情绪,这“美”和“怜”过渡到情恋就是顺理成章的了。甲樱樱和几个毛纺厂女工走进会场时,篮球队的小伙子们已是先于她们坐在了气氛温破的娱乐厅内。丁强的眼睛从那一刻起就没离开过樱樱的身子。丁强的哥们薛飞笑道:“那一号种子选手今晚是非你莫属了。”丁强笑道:“机会难得,咱哥们都是男儿国里出来的,今晚上就是小猫也要变了豹子上一回阵。”薛飞拍拍他的肩头说:“说不定就成了呢。”所以第一曲舞曲一响起,丁强就在薛飞等人的纵恿下毫不犹豫地走到甲樱樱面前,很绅士地请她。丁强对甲樱樱说:“小姐,能请你跳一曲吗?” 甲樱樱对这种灯光迷离的场所原本是很陌生的,她的杏眼儿从一进场就停留在作为主席台的那一排条桌上的话筒和几瓶鲜艳的花束上,而不敢王顾其它,特别是对丰席台疾测那一排坐着的人群,她连眼角的余光也不敢朝1推扫,何淑道那里坐的就是市篮球队的小伙子们,她不敢担回到国)去,但也如芒在背地感觉到了有那种令她激动也令她惶惑不安的目光在刺着她,她的心里如有一只脱免在不安份地跳窜,因为事前厂工会那个中年女干部就毫不含糊地对她说过:“樱樱,今晚上你得有被爱情俘获的准备啊,因为在我们毛纺厂,你也是出类拔萃的姑娘呀。”此时刻听到有人请自己,甲樱樱不觉微微颤栗了一下,那是一种既喜又怕的颤栗。她的杏眼儿从眼前的一双锌亮的皮鞋上慢慢地移了上去,在丁强那高大健壮的身材上停留了片刻。丁强的眼神分明带着一股期盼和鼓励。这小伙的形像在西原也算是盖顶了的。樱樱有点儿身不由已地站了起来…… 初恋的青年男女是不会过多地考虑其它因素的,几曲舞过后,当甲樱樱被丁强近乎粗鲁地搂抱得紧紧时,她羞怯而产生的本能的反抗也仅仅是用被他握着的左手食指在他的手心里轻轻地抠了几下,本意是提醒他别太过份。丁强感到有一投触电般的颤动从手心漫延到了全身,这种微妙的暗示信息让他给全然理解到了另一边,他放下了握住甲樱樱的手,而让这只手顺着她的腰际滑向了她的背部,他是贴贴实实地搂住了她,并且发烫的面颊与她同样也发烫的脸贴在了一起,甲樱樱靠在他的胸口上感到了一种前所末有过的幸福,她相信这面坚实的“墙”是靠得住的。此前、她不认识丁强,她不爱篮球,更不知道他是市篮球队赫赫有名的中峰。应该说,他们一开始就缺少一种兴趣的对话,但丁强知道篮球队随时都会散伙,也就无心再提那球场上的骁勇了。而甲樱樱所在的市毛纺织厂也已面临生存危机,下岗也只是时间问题。但这一切于他们都无足重了,爱情的力量能摧毁一切。三个月后,他们成婚了。接踵而来的现实生活很快将他们逼到了窘迫的一步。那时候,他们曾有过一段极具情感的对话: “丁强,看你每天累得汗流浃背,像从水里钻出来的一样,我这心里就难受得慌。我不能老呆在家里吃闲饭,再说你每天也挣不下二十块钱,咱这日子……我寻个事,当保姆、做家务什么的也成。” “樱樱,我能供活你,真的。咱这会儿没找到好的路子,帮别人送送煤气罐也能生存,总有一天我会出息的。” “……” 夫妻之间在最困难时能说到这个份上还真不容易呢。 4 西原姑娘也不都是纯洁得像清水一样,甲晶晶的婚事就比三妹樱樱实惠得多。出西原市沿川藏公路三十里地名叫金豆坪,五年前,晶晶就在这金豆坪道班当养路工。那时候还是土路,国家还没禁伐木材,公路上跑的大多数都是运木料的载重汽车,这土路就难养了。雨天公路一滩泥。晴天风刮车轮扬,路上铺的泥土满天飞,公路还是没肉的骨架坑洼不平,公路段又搞了承包,一人养一公里路,委曲得美艳娇弱的晶晶明里暗里地哭了不少鼻子。 一天早上,晶晶一个人在承包的公路上散土填坑。头一夜下了大雨,公路上坑坑洼洼的地方积了不少水幽。一辆拉着木料的东风车开了过来,车速在坑洼不平的公路上也没减下来。晶晶心想,道班工人在驾驶员的眼里还是受尊敬的,她没躲开眼前的一个大水由,那车却没像她想像的减速开过去,反而是加了油门,轰然从水的中辗了过去,车轮溅起的巨大水扇罩住了晶晶,等车一过,她全身上下已成了一滩泥泞,气得晶晶追着远去的那东风车跳着脚骂了一句难听的话,那车里却丢来一句戏谑地话:“哈哈,马路天使变成马路稀使了!”晶晶“哇”地一声就哭了。下午,那东风车却大大咧咧地停在了金豆坪道班门前,从驶室里钻出来一个消瘦如枯柴的司机,让人一看就觉得此人除了骨头就只一张皮蒙着,身上用刀刮也剔不出多少肉的感觉。这人就是开私车的魏伯安。魏伯安本也是西原人,只是人生一副猴像,加上斜掉着一双三角眼,活脱就是电影上的鬼子汉奸了。魏伯安下车后径直走进道班院内,美艳的晶晶一看是早上那横蛮开车的司机,气就不打一处来,丢下手里正捧着的饭碗,出门就叉着腰杆骂道:“你个臭狗屎还敢来道班!”魏伯安却是赔了笑脸说:“早上多有得罪,我这不是赔罪来了吗。”晶晶早上受辱的事全道班的工人都听说了,这肇事的司机这会自己送上门来不是讨打来的吗?都出门给晶晶撑起了腰,有几个小伙子看魏伯安那幅猴像心生了厌恶,竟是摩拳家掌地围上了他。 魏伯安不觉也有点儿发怵了,他知道自己是自投罗网走极端来了,要么遭一顿皮肉之苦,要么就是得到他预想的效果。常年跑马路,他知道修路的比他们跑路的苦多了,本是靠马路为生,工作性质却本质上不同,道班工人对他们是心怀不满的,特别是他们这类跑私车的。汽车当成火车使,木料装得重,泥土公路多是让他们给跑烂的。心里有气,道班工人也时常找岔子治一治这些公路上趾高气昂的司机。魏伯安的一个师兄,一次因为不愿意顺路捎带一个道班女工进城,反而在开车离去时丢下一句恶言:“我这车不搭老母猪。”没曾想到几天后,这个师兄在公路上被那个长得肥胖的女工吆约一帮子母老虎般的师姐师妹们从驶室里拖了下来。几个身强力壮的女工抓住他的双臂,让他动弹不了,那个胖女工掏出一对肥硕的大奶,说:“我是母猪,我就喂你这猪儿!”她用手狠挤着xx子,无数白色的乳线就射在那师兄的脸上……事后,那位受辱的师兄对他说:“道班上的女工都它妈的是母老虎,惹不得的呀!” 此时,魏伯安面对四面楚歌的架式,心里怯虚,脸上却仍挂着笑,他扬起手上一条新买的花裙,说:“我是给她赔礼来了,早上让这位师妹溅了一身泥水也是实在没办法,路太滑了,我不敢停车,怕出车祸,这衣裙就算是我给这位师妹赔罪的行不行?”晶晶一听傻了眼,其它道班工人听这司机说得也有礼,何况别人是专门来赔礼道歉的,要真是肇事,他一个瘦猴样的男人到这道班门前还不加了油逃快一点。另两个女工接过那花裙一摸一看,脸上顿时就露了笑脸,说:“晶晶,这可是眼下最时新的裙子了,料子也是上等的,不要白不要哦。”一个年纪大一点的女工瞅了魏伯安一眼,撇撇嘴说:“你个瘦猴,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打我们道班最漂亮的晶晶的歪主意来了。”魏伯安忙说:“不敢不敢!实在是为早上的事。”其实晶晶潜意识里已不那么记恨于姓魏的了,她知道这裙子眼下的售价绝不会低于五百块,再联想到早上被水溅得狼狈的事,这姓魏的司机显然是在演一场戏。这以后,晶晶和姓魏的果真认识了,还多次坐他的车回城里。一次,晶晶又搭了魏伯安的车回城里。驾驶室里就只他们俩,恰好晶晶身上穿着魏伯安“赔”她的那件时髦的裙子。魏伯安开着车挺得意地吹起了口哨,路上有人招手想搭车,他摇摇手,连油门也没松一下。 晶晶说:“你怎么那么自私,这里面不是还能坐一个吗?”魏伯安扭过头来,在她俏脸上、胸乳上扫一眼,说:“你没让我停车呀。”晶晶乜他一眼:“我可不是押车的,哟!你好坏。”她忽地想起了“押车夫人”什么的便惊叫了起来。 魏伯安涎着脸皮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晶晶红了脸,嗔骂了一句:“你像街病一样。” 魏伯安摇摇头:“小姐,你可把魏哥看低了。” “谁是小姐?你们跑马路的没几个学好了的。”过一阵,晶晶又问他:“上次你是不是故意溅我一身泥水的?” 魏伯安笑而不答。 晶晶说:“肯定是,十个司机九个坏,就你们鬼点子多。”魏伯安说:“要不,你怎么会坐上我的车呢。” 晶晶瞅他一下,说:“好了得,开个破车就洋盘啦?” 魏伯安笑笑:“总比你们强一点。” 晶晶就哑了口。 魏伯安问:“怎么不说话了?” 晶晶摇摇头:“没什么好说的,修马路,吃灰尘,哪能跟你比。”魏伯安抿嘴一笑,不动声色地问:“想不想进城呀?” “我这不是坐你车进城吗。” “我是说你想不想离开金豆坪?” 晶晶忽地睁大了眼,问:“你能帮我?” 魏伯安毫不含糊地说:“当然。” 晶晶做梦都想回城里,一听姓魏的能帮这个忙,心里忽地升起了一股热流,她娇娇地一笑:“魏……哥,就拜托你了,什么时候能办成……”魏伯安盯她一眼,不无得意地说:“现在就能办到。” 晶晶噘一下嘴:“找市长帮忙也得要时间呀,你哄谁?”魏伯安一只手掌着方向盘,一只手伸到后背上取出一个大拉包,递给她说:“你打开看看。” 晶晶拉开一看就便了眼,里面新崭崭一包大钞票! 魏伯安若无其事地说:“十万元。” 晶晶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十万!她想她这辈子也是挣不到十万的。晶晶说:“你带这么多钱也不怕人抢了你?” 魏伯安冲她坏笑一声:“就只有你能抢了。”…… 魏伯安出手10万元,让晶晶辞了这马路天使的工作,自然晶晶也答应了他的求婚,回西原市过了好日子。两年前,国家下文保护长江源头生态平衡,禁止砍伐森林。没木料运输了,魏伯安卖了大货车,回西原市开了一家茶馆,供麻将玩乐。晶晶闲了三年,待茶馆开张三个月,从老公手里接管了茶馆,当了女老板过瘾。这茶馆可是大千世界的集聚地,美貌的晶晶一露面,生意就越来越火。魏伯安也乐得自在,帮忙跑跑腿,渗渗茶,没事了也打打麻将,瞅准了赚钱买卖就搞一回,在西原市也算得上收入偏上人家了。 5 甲玉霞是幺妹,也是甲氏四姊妹里最光采靓丽的姑娘。她去年才从西南民族学院毕业,学的专业是汉语言文学。回来时正逢上西原市各方面人才奇缺,她被西原报社聘去当了副刊编辑兼记者。这份工作摊在谁身上都是个好差事,然而在大学里呆了四年的她,已非昔日的边城姑娘了,注重现实,不图虚名,随时都想实现自身价值的她从迈进报社大门的第一天,就断定自己不会在这里呆多长时间。一开始,她对自己的工作还是挺投入的,特别是接手副刊文艺版,对她这个中文专业的姑娘来说还是具有诱惑力的。四开版的报纸上频频刊登出了她的锦绣文章,熟知她的人对她这个初来的大学生有了不同的看法,有赞赏的、有冷眼的、有妒嫉的……生性聪慧的她从周围一双双不同的眼里窥视到了不同的内容,她认为这是正常的。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评价,这是她最祟拜的艺术大师的教诲。她仍然是我行我素。 直到有一天,总编对她说:“玉霞呀,咱小报虽说也是地方党委的喉舌,但内部管理上也讲求市场效益。”玉霞说:“总编,我不太明白你所指,能开门见山地谈吗?”总编还是很策略地说:“副刊不能老是刊登虚构的作品,比如多登一点本地区改革开放中经济效益显著的单位、群体、个体等等。”总编的话无不在理。玉霞按照总编的旨意,怀揣记者证,走出了办公室。没曾想到她走了几家在本市还算经济效益好的单位,接待她的厂长、经理、主任等大大小小的人物都十分委婉地谢绝了她的采访。 第三天,一无所获的她没抱什么希望地走进了私营企业“与点楼温泉山庄”,接待她的正是女经理杨金拉姆。 杨金拉姆坐在装修华丽的办公室里,正在看一张刚刚送来的《西原报》,因为事前已安排约会,她是等着甲玉霞的到来,她知道对于她这样的民营企业,最好不得罪那些口蜜腹剑,贪得无厌的记者。女经理把那些记者当成小爬虫类,胸无大志,写点吹捧文字,不就贪图那点让她看不上眼的钞票吗?然而,甲玉霞一走进她的办公室,女经理却在那一瞬间忘了自己要接待的是一位记者,尽管她事前就了解过玉霞的情况。甲玉霞风度翩翩地站在女经理的面前,她穿一身素色短裙套装,咋一看,让人极容易当成是一个天真活泼的女学生,她那对大而晶亮的眼睛清纯而活泼,长长的睫毛微微朝上翻卷,有点像假睫毛的装饰,但分明却是天生成的,粉白如桃花的脸颊上即使不笑也隐隐显出一对可人的笑靥,如果微微启唇一笑,一对笑靥里肯定能盛满痴迷的情,那裸露在外的玉一般的手臂和短裙下白皙的腿肚,让人一看就想起跳橡筋纯的女孩子。女经理示意玉霞坐在了宽大的办公桌对面的高靠沙发上,她看着她的长睫毛下的大眼和脸上的一对笑靥,觉得玉霞这模样真的像巴黎生产的瓷洋娃娃,楚楚可人。在玉霞闪动着动人的大眼开口说话时,女经理为自己刚才的第一印像打折扣了,从玉霞的一颦一笑中她看出这是一个外观活泼天真,内里却是极有分寸的知识型的女性。 女经理接过她递上的记者证,并没翻开,而是在手里拍击着对她说:“不用看,我也知道你是谁,西原市东大街土生土长的甲玉霞,毕业于西南民族学院,现就职于西原报社。” 玉霞很反感女经理带有明显的唯我独尊的口吻,一时又不好顶撞,很克制地说:“杨经理,我是来采访的。” 女经理微微一笑道:“记者来还会有什么别的事,但愿不是坏事。”玉霞听出她话里有弦外之音,可又闹不明白究竟,就生出了窘迫感,暗暗地责怪自己业务水平太差,连这最一般的采访也搞得一筹莫展。女经理很优雅地用两根指头拧着记者证送还给她,不无揶揄地说:“在接受你的采访以前,我想冒昧地提个问题,如果你的回答能让我满意,我们的合作将会是很顺利。” 玉霞长这么大哪受过如此待遇,一股无名火直窜上喉头,却又寻不着发作,只是憋红了脸盯着她。 大概是从玉霞的神情中察觉了自己的语气有点过分,女经理朝玉霞做了个“请用茶”的手式,才说:“请问年轻的女记者,你知道我为什么把这个温泉山庄取名为‘与点楼’?” 玉霞一听,心下顿时平静了许多,再看女经理脸上神情已非刚才那么咄咄逼人的了,而是带着很轻盈的微笑,不觉自己也笑了,朗声念道:“暮春三月,冠者六七人、童子二三人,舞乎兮,咏而归……子日:吾与点也。”女经理欣然笑问:“此言援引于何?其寓意呢?” 玉霞笑道:“此言援引于《论语》,寓意是孔子与其高徒曾点等春游沐浴,既歌且舞的情景。杨经理,我可是汉语言专业,这个问题根本难不倒我。而且我又是土生土长的西原人。小时候我就知道,解放前,国民党元老,国民政府考试院长戴季陶先生就曾在本市南峰山的岩阁上写下过‘与点楼’三字,后来毁于十年文革期间。杨经理,我的回答你能满意吗?” 女经理笑道:“我猜你能知道,我看过你发表在西原报上的文章,文笔飘逸洒脱,不愧是西原女才子。” 玉霞红了脸,说:“经理,过奖了。我是不是能采访你了。”女经理拉开办公桌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捆钱推在玉霞面前,说:“采访倒没必要了,你在与点楼温泉山庄到处看看,能写点什么就写点什么,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暴露暴露,这样倒对与点楼温泉山庄起到些新闻监督和推动作用。这是一万块钱,就算是你们报纸的版面费吧。” 玉霞遭蜂子蜚了一样倏地从皮椅上立起身来:“杨经理,你这是……”女经理平静地说:“这是你们报社的规矩,拿回去吧,你可以得到百分之三十的回报。” 玉霞俏脸上微微有了温情,她把那捆钱轻轻地推到女经理面前,不无感慨地说:“这东西谁都喜欢,不过,杨经理,我不愿以这种方式获取这样的钱财,如果这样,我不是显得大庸俗了吗?” 女经理脸红了,她没想到她会拒绝,这个女记者显然非同他人。玉霞从女经理高傲矜持的脸上蓦然浮现的红晕中窥视到了她的心理,作为西原市晓有名气的女企业家,事业有成的女强人,她也不可能超凡脱俗,和许许多多富有的老板一样,金钱对于他们来说是无所不能的。有人戏谑地把体育比赛中提倡的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纂改成市场经济中的金钱第一,美女第二,其赤裸裸的露骨指向正说明了钱在他们眼里的重要地位。然而玉霞偏偏不卖这个账。她轻轻地把一万元钱推回女经理面前,就在这瞬息之间,她看到出了女经理无法掩饰的窘迫。她为自己的清高和不失风范感到了欣慰和满足。 其实,玉霞只能算个初出茅芦,单纯得几近愚笨的女孩。她并没有看透女经理的心思,在那一叠钱回到女经理面前时,女经理的第一个反映决非是书生气十足的玉霞所能探知的。她是嫌钱少了?女经理深邃的眼光久久地注视着眼前这个年轻美貌,晃若出水芙蓉般的女记者,从她那漂亮得令人心悸的长睫毛掩映的眸子里,没有闪现出一丝一毫贪婪的光来,这又令女经理百思不得其解了。她深知女人的天生漂亮就是活在这个世上的本钱,何况眼前的女记者气质不凡,风度蹁蹁。如果她是一个男人,与点楼温泉山庄是一个男性经理,她不敢保证不会把数倍于此的钱放在女记者的面前,当然那已经是超乎于采访的范围了。 女经理的遐思被玉霞打断了,她用平静的却又是不容谢绝的口吻又一次对她说:“杨经理,我是不是能采访你了?” 这是个不达目的不回头的女记者,一个让人望而生畏却又不得不佩服的漂亮女孩,在她面前,你似乎就有一种无法选择的尬尴,因为她能推拒金钱,你就无法判定她到底“赌”的是什么?此刻,女经理微微一笑,得体地掩饰了她的沉默,遮掩了她沉默中无法避免的失态,她问玉霞:“你想采访什么?”玉霞莞尔一笑,说:“当然是想了解你的与点楼温泉山庄,想知道你作为一个女性,一个事业上取得成功的女企业家当初是怎样创业的?与点楼温泉山庄又是如何发展成现在的规模的?还因为你是一个女性,肯定在你的事业发展中经历过无数波折?这些都是我想知道的。另外,我不想以提问的方式采访,我希望的是你能把我当成你的小妹妹,用摆家常的方式随便聊,这样也许更好。”女经理沉思了片刻,她不得不叹服玉霞的精明和不动声色的锋利了。无疑她是深知女性创业的不易,当然她还年轻,还不可能触及到最透澈的内蕴,创业?曲辱?波折?女经理感受太深了。她更知道作为一个天生靓丽,光采夺目,让男人一见就想入非非的女人,真要投身商海,付出的就不仅仅是通常意义上的“汗滴禾下土”一般的艰辛了,它甚至包括了女人的一切,女人的肉体,女人的灵魂。这些难道也是女记者想知道的?即或是想知道,她也决不会漏半句。玉霞晶亮的大眼忽闪着,她期盼女经理的配合。 女经理笑道:“你的采访针对的内容太多了,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我们是不是出去走走。” 能在山庄里到处看看,触景生情,当然比坐在办公室采访更有效果。玉霞站起来,也笑着说:“到处看看,听杨经理介绍,当然好。”女经理把一万块钱轻轻地放进了抽屉,她们一起走出了办公室。……眼前是一壁长满了藓苔,绿茵茵如浸泡在碧水中的大青岩,在大青岩的左侧,两根十五公分的铸铁管子从大青岩后面的凹缝里接下来,一直通到山庄大院里修的水泥蓄水池,从蓄水池下面再分出两根镀锌管子,一根通向游泳池,一根通往那排平房浴室。 女经理指着大青岩左侧的铸换管说:“那就是温泉出水口,整个与点楼就全仗这两股泉水了。这两个泉眼有个名字,叫‘姊妹泉’,如果堵住其中一个泉眼,另一个也不会再冒出泉水来,很灵验的。” “自然界的万物都是有灵性的,也许这‘姊妹泉’也预示什么道理。”“现在安置了水管,再也无法试给你看了。” “这是资源,杨经理对温泉资源的开发是有独道一面的。我是西原长大的,怎么就从没听说过‘妹妹泉’呢?” “西原温泉多,你可能没记着吧,开发这个姊妹泉还真不容易呢。”“你讲讲。” “这是国有水资源,开发得经过水利电力局,办理取水许可证。”“这很正常。” “你是记者,我说的你别记下来,记了也用不上。你猜猜,我花了多少钱办取水许可证?” 玉霞摇摇头。 “说来你不会相信,一顿饭,我请有关人士到市中区一家餐厅包了一桌酒席,宴后又安排了一场舞会,当然请了最漂亮迷人的小姐相陪,真正办证费只花了一百五十元,你信不信?” 玉霞没想到女经理给她讲这些,真的写到报道里去了,作为党报的《西原报》肯定是不能发表的。 “还告诉你一件事,这个温泉山庄当初开业时,规模还没现在的一半大,甚至可以说还是挺简陋的。可是那天的开业庆典却算得上是西原市热闹非凡的一次。市里的头头脑脑,各方人士都来了,我花了十万元作为这一天的庆典开支,可还有人说,多数是冲着我这脸蛋来的。记者同志,不怕你笑话,那会儿我的外号叫金美人。”玉霞卟哧一声笑了:“杨经理,不瞒你说,我在学校读书时的外号叫‘玉美人’,这有什么不好的,爱美之心人兼有之呀!” “你还年轻,懂什么爱美之心,那是书面语言,人兼有之对于女人是祸水而不是荣幸,你以后会明白的。” 其实用不着提醒,玉霞心里何尚不明白。她隐隐约约从女经理的谈吐中洞查到了这个女强人肯定心中有秘不可宣的隐私,只是她不会说,玉霞当然也不能问,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隐私,只有傻瓜才会贸然问别人。玉霞的采访还是很成功的。 五天后,她把一篇名为《从与点楼的发展看西原温泉的开发》的夹叙夹议的报道放在了总编的办公桌上。戴着高倍眼镜的总编看了报道标题后,用复杂的眼光注视着她,什么也没说。玉霞心里有底,从报道本身来说是唱的正气歌,谱的主旋律,文中有与点楼发展的典型事例,也有她经过深思熟虑后发表的观点,这样的文章在《西原报》还是很少见到的。她估计会很快见报。谁知事与愿违,一连八、九天,总编闭口不提,自然《西原报》上也找不到这篇报道中的只言片语。玉霞纳闷了,她不知道问题还是出在那个“钱”字上。 距她送稿到总编办公室算起,时间过了十天,她所处的副刊部主任,一个二十多岁春风得意的潇洒小伙子给她透露了原委:“总编说你采写的那篇报道要放专版,得收与点楼至少六、七千块钱专版费。” “怎么成专版了,别人并没有主动要求开专版。” “你太傻了。”年轻的主任对同样年轻的玉霞循循诱导道:“像这样全面报道的文章,我们报纸是很少发表的,你知道其中原因吗?不知道,那我告诉你,像与点楼这样的赚钱民营企业,你得一点一点地写,而每一次都得让他们出血,可你一采写就是洋洋数千言,放一个整版都还得删……” 年轻主任赤裸裸的话让玉霞茅塞顿开,她走进了总编办公室,直截了当地给总编提了意见,并明确指出这是搞有偿新闻服务。总编并不认为她说错了,而是点点头说:“这样的好文章,与点楼女经理出头露面,她不买整版版面,怎么说得过去?”玉霞说:“我们是党报呀!”“党报怎么啦?不都是正面宣传吗?”“我看像做生意。”玉霞鼻眼里嗤了一声。“你知道什么?报社几十号人,要发奖金,要集资修宿舍,要……这些钱从哪里来?” 她无以为答。什么道理变成了谬论,就有一万张嘴也是辩不清的。更让她想不到的是年轻的副刊部主任见她不识实务,竟自直接去找了与点楼温泉山庄女经理。不久,《从与点楼的发展看西原温泉的开发》见诸于报纸了。正当玉霞莫名其妙时,不无讨好她的年轻主任将三千块钱放在了她面前,仿佛替她办了一件大事,自呜得意地说:“这是回扣。”说这话时,年轻主任的眼里闪动着含义深刻的火焰。因为已经有人为他们牵线作媒,年轻有为的主任,漂亮多才的女记者,郎才女貌,自然是一桩美好姻缘。可是这位少年得志的主任低估了玉霞,她婉言谢绝了媒人的说合,现在年轻主任又自作主张地帮她分了“忧”,她掂着手里的三千块钱,不咸不淡地说了句与知识分子孤傲清高大相径庭的话“狗咬耗子。”那年轻主任也是有才有能的,蔫有不明白的,心里兔不得也回了一句“我是狗,你不也是猫了吗”! 玉霞咬着唇用这三千块钱给副刊部所有同事办了个气派的招待,第二天将辞职报告放在了总编办公桌上。 总编惊愕了,几十年了,他还没见过会主动丢了他认为世上最高贵也最稳当的饭碗的人,而且还是个光采艳丽的年轻女大学生! 几天后,杨金拉姆亲自开着车找到了玉霞家里,对她说:“你是大学生,我来找你可能太搪突,也许你压根儿就瞧不起我们民营企业。”玉霞却粉脸儿生辉,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杨经理,你恰恰说错了,我就是想在民营企业施展一下身手,大学生怎么样了?在南方餐厅里端盘子的大学生也多的是。” 就这样,西原市两个靓丽绝色佳人走到了一起,一个是老板,一个是秘书。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两个出类拔萃的女人同样能演一出好戏哩。6玉霞开着黑色桑塔那驶出“天都温泉”上了市环线。坐在副手位上的女经理说:“走南坡隧道进市东区,还有二十分钟时间可以到东城门街看看新修的接待站装修进展情况。”黑色桑塔那在环线岔路口左转弯,穿过一道三十米的隧道进入了市区街道。 玉霞边开车边问:“杨姐,接持站什么时候开张?”女经理说:“按我的设想,在国庆前最好。”玉霞说:“今年国庆全国要放几天长假,内地游客,特别是省城休闲族会更多地往我们这类西部边远地区跑,到时候,西原市可能会有一次旅游高峰季节。”女经理摇摇头说:“西原市难啊,经济落后,硬件上不去,能自力更生搞点补充项目的,又迟迟得不到有关部门的思准。”玉霞问:“市工商局还没批咱们的执照?”女经理叹道:“难啊!”玉霞说:“咱们给市长写的那份报告不知怎么还没答复?”女经理问她:“交了几天了?”“按你的要求上个星期一就递上去了,今天星期三,这都又过了快十天了。也不知道市长大人看没看到?”女经理说:“咱们在西原市也只能算是个体企业,耐着性子等吧。”玉霞叹喟道:“西部大开发,到咱西原市就这么难啊?”女经理摇头笑笑:“制约太多,不过,希望总是有的。” 十字路口红灯!玉霞将车停下了。 女经理抬腕看表:4点零5分。 红灯傍的记时器上倒退着显示28、27、26……路口中间一个矮个子交警忽地朝这边看看,手指着黑色桑塔那走了过来。玉霞惊诧诧地叫了一声:“遭,怎么又犯到交警手上了!我这怎么会是违章呢?”矮个交警走到车门前敬了个礼,朝车里看看,对坐在副手位上的女经理说:“请问你就是与点楼温泉山庄的杨经理吗?”女经理点点头。“市工商局靳局长专门嘱托我们,要我们见到你传个话,市工商局待会儿5点钟有个重要的茶话会,请杨经理参加。”女经理苦笑一下,轻轻地摇摇头。矮个儿交警说:“我可是把话传到了。呔,那不是靳局长过来了吗!师妹,把车让到右边人行道边。”玉霞顽皮地笑道:“师哥,我可是听你的了。”一转方向,车滑到了街边。矮个交警听她叫“师哥”不由得抬手推斜了大盘帽,“哧”一声笑了。绿灯亮,车流如注。 市工商局靳局长挺着个罗汉肚走到了车门边。女经理仍坐在车内,只是揿下了车窗玻璃。靳局长对女经理说:“派人到处找不到你,你怎么连手机也关上了?”女经理略为不满地说:“什么会非得我参加?”靳局长嘿嘿笑道:“一个茶话会。”一双小眼睛却透过车窗玻璃直往驾驶座上的玉霞身上睃。玉霞眼角余光扫到了胖子局长的神情,她觉出这局长的眼睛让人捉摸不透,跟他那堂堂身份太配不上了。女经理说:“务虚的,我能不能请个假?”靳局长把头更低地伸在了车窗边,说:“市委市府有关领导要来,你不会不去吧。”女经理面有难色:“这……”靳局长又说:“你不是有个什么接待站要想赶在国庆节前开张吗!”“要耽搁多长时间?”靳局长胖脸上的肌肉跳了几下,嘿嘿干笑道:“5点才开茶话会,接下来还有节目安排。争取12点以前收场吧。”女经理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靳局长又强调道::“你不能缺席,没你来,我……我都没劲。”胖脸上已掩饰不住猥锁的神态。女经理恨他一眼,扭头对玉霞说:“没法儿了,这接站的事只好委托你了。”玉霞说:“我没见过曾哥呀?”女经理说:“你把车停在东站门口,他认得这车。”话完下车去了。局长仍是把胖脸放在车窗上,问玉霞:“怎么你不去?”女经理讥消地一笑道:“她得去帮我接老公。”胖局长摸摸滚圆的头,嘿嘿讪笑道:“你老公今天要回来!”转过身去迈着鸭步头里走了。女经理朝玉霞无可奈何地扬手道了一声“拜拜”也跟着走了。 玉霞摇摇头,心里说:这经理日子也不好过,连老公也顾不上了。一轰油门。黑色桑塔那朝东门车站急驰而去…… 第二章 7 肖石坐在街沿边纳闷,要不是他胸口前打着领带,腰上挂着手机,没准儿让别人当成街娃。 一只小巧玲珑的贵妃狗摇尾从他眼前碎步跑过,跑到离他两米远的街沿边,翘起后腿,射出一泡狗屎。 狗就敢这么张狂,这是大街上,人来熙往,车水马龙,它就敢随地撒尿。肖石抬了眼看上去,狗是被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牵着的。他的眼光落在妇人的脚上。这妇人一身珠光宝气的,身上袭一件宽松的吊带裙,把澄黄如腊肉的前胸后背裸在阳光下,下面光脚却趿了双拖鞋,模样好像随时都要上床一样。有一股股臊味钻进鼻孔,原来那狗跑不几步就抬起跨撒尿。狗是作标记呢,难怪狗跑多远都能寻到回家的路。肖石就觉得自己有点狗的德性,刚才自己不是呆在这街边上想心事吗,尽回忆的是过往的事:读书呀,待业呀,打架呀,打工呀,监工呀……如果自己真是条狗,那牵狗的就该是杨金拉姆了。这样想,也许还抬高了自己,狗是贵妇人的宠物,自己只不过是女经理手下的一只平平常常的走狗。这年月,有钱就可以主宰一切,连女人都可以骑在你头上撒尿。 正胡思乱想着,腰上的手机响了。“是肖石吗?”肖石问:“你哪个?有啥事?”“你上来看看,二楼东边三间是不是重新打通?”肖石对着手机就骂了起来:“祝麻子,我日你娘,说了八百遍了,拆通拆通!”“肖老弟,这返工的活可不是我祝老大的责任,这笔开支……”肖石关了机。转过身来,看见姓祝的正站在新修的这幢四层建筑的二楼上,一只手还拿着手机,两个人距离就只二十米远。祝麻子看他望上来,忙朝他招手:“肖老弟,还是上来看看,这事我们两个再商量商量。”肖石没好气地吼道:“商量个屁!你给我返工!”祝麻子又埋下头来朝手机上按。肖石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肖石朝地下唾一口,翻眼骂了句脏话,逃瘟疫般地顺着街边走了。祝麻子站在楼上,耸着肩冷笑了两声,把手机插回腰上。玉霞刚好开车路过这里,就踩了刹车,探出头看,正看见包工头祝麻子站在二楼上。玉霞喊:“祝老板,肖石呢?”祝麻子见是女经理的漂亮秘书,一脸的麻子都活泛了:“甲秘书,甲妹子,你这是来视察工地呀?”玉霞对祝麻子这样有钱无教养的包工头有一种本能的反感,如果不是他承包了接待站的装修工程,她才懒得理他呢。“祝老板,我是问肖石在哪里?”祝麻子仍是喀皮笑脸地说:“他今天没来。”玉霞根本不相信祝麻子的话,杨姐的规章制度严得很,肖石敢不上班。?真没来还是假没来?”祝麻子讪笑道:“或许在上面哪一层,你等等,我让人去找找。”玉霞把车滑到街边熄了火,钻出车门。杨姐没来,她想自己路过这也该看看工程进展情况。她发现这接待站选的地址大好了,临东门车站不远不近,口岸较市中区也差不到哪里去,只是修得太小气了点,四层楼和周围的高大建筑比,显得矮小寒酸了。她搞不懂杨姐怎么会修这么个不伦不类的接待站,连个“馆”呀“所”的名儿都不好安,“接待站”这名字就是个临时东西,这不是杨姐做事的气魄。祝麻子跑下楼来了,一双鼠眼很流气地盯着玉霞。在他眼里,这与点楼温泉山庄的漂亮女秘书简直就是仙女下凡,他这辈子就没见过像她这么能让男人看上一眼就想入非非的女性。他走到玉霞身边讨好地说:“甲秘书,你看这门面堂口的装修怎么样?”玉霞闻到祝麻子一口烟臭气,装着抬头看,脚挪开了一步。“这门面还不错,就不知里面怎么样,你可别马屎皮面光,里面一包糟呀。”祝麻子讪笑道:“哪能呢,照图纸施工,我还敢搞歪门邪道啊?”“难说,你们这些包工头,偷工减料的事没少干过吧!”祝麻子说:“甲秘书说哪里去了,就冲着这是与点楼温泉山庄杨大姐的活,我祝老大就是贴本也不敢昧良心。再说,不就几十万元的工程嘛,犯得着得罪人啊!”玉霞说:“几十万的工程你还嫌小了?”祝麻子设置可否地摇摇头。玉霞说:“把你手机我用用。”祝麻子忙递上。玉霞按了肖石的手机号,对方关机。玉霞摇摇头,把手机送还给祝麻子:“你叫人去找的肖石呢?”祝麻子嘿嘿笑:“甲秘书,今晚上我请你上龙虾楼吃盲夜。”玉霞眼一楞:“我在问你肖石?”祝麻子这才说:“他刚走,就前面,还没转过路口吧。”玉霞忽地钻进车里,打响了马达,心里暗骂:真的是十个麻子九个怪呢。一轰油门,朝前开去。“甲秘书,晚上……”玉霞硬硬地丢了一句:“没空!” 果真不到路口,就看见肖石没精打采地顺着街沿在走。玉霞把车靠近了人行道,踮了一脚刹车,喊:“肖石!”肖石一看是她,拉开车门钻了进来,问:“你开着车是要上哪?”玉霞说:“帮杨姐去东门车站接曾哥。”肖石“哇”地一声:“人家的老公让你去接!”玉霞笑道:“这你就不懂了。看你没精打采的样子,是要当街娃呀?”肖石说:“我去河滨公园。”玉霞问:“是杨玲在约会你?”肖石点点头。玉霞说:“我送你去。”肖石说:“我下去打的。”玉霞说:“还打的呢,刚才看你一个人在街边走得失了神样的,是不是杨玲给你苦茶喝了?就你磨磨蹭赠的样子,杨玲在河滨公园等急了,你就更难堪了。”一打方向,桑塔那在路口转了头。肖石说:“玉霞,别误了你的事。”玉霞看看车里的电子钟,说:“误不了。”说话间,车就到了河滨公园。 肖石下了车,说:“玉霞,你不下来和杨玲见见面,你们是老同学了,听杨玲说她有两个月没遇上过你了。”玉霞朝他眨眨眼,说:“同学哪比得上恋人,她忙着和你亲热都来不及,还想得起我这个同学。”肖石说:“哪有那么严重,我们两天才约会一次的。”玉霞笑道:“那你可得抓紧点,想打杨玲主意的男人多着呢。”肖石莫置可否地耸耸肩。玉霞又说:“肖石,我可说的真话,你别太自信了。你去吧,你们这恋人约会,我可不想当灯泡,拜拜!” 肖石看黑色桑塔那开走了,这才开机呼杨玲。杨玲在手机那边责怪:“你罗索到这时候才来呀!”肖石说:“遇上玉霞了,多讲了两句话。”杨玲在那边说:“是不是让玉霞的美貌把你迷住了?”肖石笑道:“在我眼里,谁也比不上你美。”“你别粉我了,玉霞有个外号你知不知道,叫玉美人,哪个男人见了她会不动心?”肖石说:“我就不会动心。”杨玲说:“那你是不是生理上有毛病?”肖石也揶揄道:“有没有毛病你还不知道呀!”杨玲说:“你那嘴巴子真臭。”肖石问:“你在哪?”杨玲说:“翠竹亭。”肖石说:“你等着,我这就来。”河滨公园是个大众休闲地方,没门也没墙围,沿着穿过市区的雪清河栽了美人松、翠竹垅,筑了花台、亭廊,大热天里闲人就特别多。肖石一路走来,看见那竹垅下、林荫里到处都有男女依偎,旁若无人地亲吻,心里就生了燥热。转过一垅翠竹,就看见杨玲背对着他,双手爬在亭栏上观一河清丽的流水。落山的太阳灼人,到处都是烘热的气息。杨玲也穿着件和玉霞身上一样的吊带裙,只是颜色不同,玉霞身上的是淡黄碎花,杨玲的是粉红素色,那粉红的裙把她翘着的屁股包得溜圆,裸露在外的肩背白瓷般晃眼。肖石就动了情,走近去搂了她就对嘴。杨玲也不推拒,闭了眼让她亲。肖石见她温顺,得寸进尺,伸了舌想塞进她口里,忽地就叫起来:“你擦了口红!” 杨玲睁开眼,白他一眼,“嗤”地笑了,从小挎包里摸出小镜让他看。肖石才发现自己唇上染了红,忙用纸揩了。 肖石说:“你每次约会都不抹口红的,怎么今天就抹了呢?”杨玲对着小镜重新抹上口红,说:“女为悦已者容,我抹口红也是为了打扮得好看一点,要不,你真让比我漂亮的女人勾去了,我可怎么办?”肖石笑道:“抹了口红的嘴好像特别有一种滋味。” 杨玲问:“你是把口红吃肚里去了?” 肖石故意了张大嘴巴,说:“女人的口红男人吃了是补品呢。”杨玲卟哧一下笑了,说:“那你买了口红当饭吃呀。” 肖石摇摇头,说:“要抹在女人唇上的口红才是补品,以后你天天抹我就天天吃。” 杨玲瞅他一眼说:“给你个糖,你就想吃饼,也不问人家愿不愿意。这口红吃腻了,又去想别的!” 肖石想起上次约会把手伸进她裙里去的事,就嘻皮笑脸说:“热天是暴力犯罪最多的时候。” 杨玲说:“你敢!” 肖石说:“实质性的问题当然得你批准。” 杨玲说:“萨特说,腰部以上是精神之爱,腰部以下是肉体之爱,以后你得君子一点。” 肖石就伸手去摸她乳,说:“精神之爱总不能少吧。” 杨玲打开他的手:“说点正经的,我想到市群艺馆报名参加时装模特队,你看行不行?” 肖石问:“业余还是专业?” “以后就搞专业的了,这两个月先练习台步,不开工资。”“那你要辞了食品超市的工作?” 杨玲点点头,说:“甲樱樱也要去。” “市群艺馆这一手真厉害,西原城的天姿国色都要让他们收编了。”“我还没给姨娘说呢。” 杨玲的姨娘就是与点楼温泉山庄的女经理杨金拉姆,就这关系肖石才敢在上班时间与杨玲约会。肖石说:“你还得帮我个忙。” 杨玲问:“啥事?” 肖石皱了眉,说:“接待站装修的事。” 杨玲说:“你不是管着吗?” 肖石叹口气:“我搞糟了,我想没必要在接待站弄个会议室,就让祝麻子全装成了住宿房间。你姨知道了就训我,让我返工,按图纸干。返工要返工费,没三五万怕是不行,我怕祝麻子趁机偷工减料,搞豆腐工程,我没吃过回扣,祝麻子就拿这件事要挟我。” 杨玲说:“姨娘就烦亲属给她说情。你刚才遇见玉霞咋不请她帮这忙?她是我姨的红人,说话管用呢。” “你是不管我这事了?” “试试吧,明日我去姨娘家。” “你姨夫今天要回来。” “走了半年,也该回来了。你听谁说的?” “还有谁,玉霞说的,她就是去车站接你姨夫的。” 杨玲瞟他一眼:“玉霞去接!你搞错没有?” 肖石摇头说:“我怎么会搞错,刚才就是玉霞开车送我来河滨的,送到后她就去东门车站了。” 杨玲自言自语道:“姨娘自己咋不去?” 肖石又补充说:“玉霞还对我说,这事你就不懂了。” 杨玲摇摇头说:“还真是搞不懂了呢。” 8 曾峰云坐在“亚星”超豪华型大客车上,看见车窗外闪过雪清河电站时,打开手机和杨金拉姆通了话: “拉姆,我现在经过电站,再十分钟就到站。” 杨金拉姆说:“峰云,我现在正在市工商局里开会,不能来接站了,我派玉霞来车站了。” 曾峰云问:“哪个玉霞?” “甲玉霞,我三个月前招聘的女秘书。” “她认识我?” “她不认识你,你就不认识0325车了!” 曾峰云又轻声问:“你几点钟回家?” “难说。 “是不是要吃饭还要安排活动?” “献血的事,走也走不脱。你让玉霞把你送到与点楼去洗个温泉澡,吃饭我也给餐厅部老尹打过招呼了。” 曾峰云语气僵硬地问:“我回不回家睡呢?” 杨金拉姆只在那边说:“我12点以后才回来。” 曾峰云言不由衷地道了声“祝你愉快”,关了机。 坐在边上那位才认识的市皮鞋厂的于部与曾峰云开玩笑说:“是和媳妇预约节目?” 曾峰云苦笑道:“谈家庭工作。” 那干部说:“我只知道家庭生活,怎么就钻出个家庭工作来了?”曾峰云说:“我是告诉媳妇我回来了,请示她接不接见我。这有上下级的属性,只能归到家庭工作里。” 那干部嘻笑不已,连说“新鲜、新鲜”。 曾峰云递上手机问:“你需不需要打个电话回去预约?”那干部摇摇手:“家里没安电话。” 曾峰云说:“你不是厂里干部吗?” 那干部摇头说:“皮鞋厂快揭不开锅了,哪来钱安电话。”曾峰云收了手机,说:“对不起,我不知道。” 那干部叹声气:“咱厂早晚得垮。” 说话间车就进了站。曾峰云本想邀那皮鞋厂干部坐自己的桑塔那回去,又怕惹他心烦,下车后只给他道了声再见,看着他背个简易挎包出了站,这才四处寻看自家那辆0325黑色桑塔拉。 玉霞把车停在站门前显眼地方,她虽没见过曾峰云,但也在女经理那里看过照片,看见站门口出来个推旅行箱的男人在张望,立马就认出来是曾峰云,便按了几声喇叭。 曾峰云也看见黑色桑塔那了,推着旅行箱走过来,见坐在里面的是个靓丽优雅、挺有气质的妙龄姑娘,心里忽地就莫名其妙地生出了酥麻感,这出类拔萃的靓妹子是什么时候让杨金拉姆招到麾下的?有心和她开玩笑,就从开着的窗洞里探进头,问:“到市中区多少钱?”玉霞先是一怔,立即从他面部表情窥到了实情,也故意说:“打野的,你也敢坐?”曾峰云把旅行箱放进后座,自己坐到了副手位,说:“遇上交警问,我就说是一家人,他还能罚你!”玉霞红了脸,问:“你姓啥?”曾峰云笑道:“姓曾,还问不问媳妇姓啥名啥?”玉霞“嗤”地笑了,一松手刹,车驶出了东站。曾峰云说:“你还没问我到哪。”玉霞说:“你刚才已经说了市中区。”曾峰云说:“你没朝市中区开呀?”玉霞说:“没必要,现在应该先去与点楼温泉山庄。”曾峰哈哈大笑:“你怎么知道?”玉霞说:“我能看清你脑子里面在想什么。”曾峰云一怔,心里却在说,你个可人的靓妹子,生理没毛病的男人要是见了你不动情那才叫怪,你这会儿要真的知道我心里想的啥,怕是连这车也不敢开了呢!脸上却是笑得十分得体,问:“你真有那么厉害?”玉霞很认真地点点头。曾峰云问:“那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玉霞说:“你现在最想的是马上回家。”曾峰云说:“错了,我现在急需到西隆街醉翁餐厅去。”玉霞说:“你饿了?与点楼早有安排。”曾峰云说:“那不同,我是要上醉翁餐厅请一个客人。”玉霞明知故问:“请谁?”曾峰云:“如果甲小姐肯赏面子。”玉霞这才说:“曾哥,杨姐早有安排,说不定她待会儿就要到与点楼。”曾峰云摇头,脸上有一种无可奈何的情绪,说:“她呀,今晚12点以后才能回家。”玉霞也觉得意外,怎么会有这样不尽情理的事,便说:“不会吧。曾峰云拍拍腰上手机:“最现代化的信息转递不会有误的,我只是想让你陪我找个清静点的地方吃顿饭而已。”话都说到这一步了,玉霞也觉出他话里有一种欲说不能的意思,不好推托,只得点头答应。车开到西隆街醉翁餐厅,下车时,曾峰云拿了洗漱工具,带着玉霞进去要了个雅间,自己先进洗手间去简单洗漱。玉霞独自一人坐在雅间里。进来一个女报务员,手里拿着菜谱夹,对她说:“小姐,请你点菜。” 玉霞说:“等等。” 女服务员说:“等先生……哟!这不是甲玉霞吗?!怎么,不认识老同学了?”玉霞一怔,看一眼她,忽地认出来了:“你……胡小珏嘛,怎么、一直在这干呀?” 胡小珏点点头,说:“好久没见你了,以前还在西原报上看到你的大作,现在又提升到哪里去了。” 玉霞说:“早辞了那份工作了,我现在打工。” 胡小珏说:“你是大学生,女才子,肯定混得不错。” 玉霞说:“也没什么发展,说不定还没你自在。” 胡小珏说:“哪里话,混得不好,人家西城区税务所的曾所长还请你进雅间吃饭!” 玉霞问:“你认识他?” 胡小珏说:“他常来我们这里开饭局,他老婆也是有名的与点楼温泉山庄的经理嘛,西原市谁不知道。” 玉霞暗暗叫苦,眼前这个胡小珏是初中时的同学,那嘴巴碎出了名,学校里就有个外号叫“牙尖婆”,这吃饭的事让她添油加醋地传出去,不闹个满城风雨也会鸡犬不宁。 胡小珏从她脸上窥到了什么,竟自压低了声音说:“玉霞,我不会说给别人听的。” 一句话把玉霞闹了个大红脸,她戳她一下:“你想到哪去了,我是替经理给他接风。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就在与点楼温泉山庄打工,经理就是他老婆,你是知道的。” 玉霞想解释清楚,却越说越糊涂,不过,像摊牌一样,说了这些,她心里也坦然多了。 胡小珏连连摇手:“不说了不说了。” 曾峰云进来了,拿过菜单点了“游龙戏凤”、“红烧里脊”、“连山回锅肉”,还要了个“乌鸡堡”,加上几个小碟凉菜。站在边上的胡小珏直朝玉霞做鬼脸。玉霞也不好说什么,只说:“菜多了可就浪费了。” 曾峰云笑笑,说:“这不重要。” 不一会儿,冷的热的就上了一大桌。 玉霞也见识过一些场面了,她立起身来,先按曾峰云的要求给他倒了一小杯“五粮春”,又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啤酒,端起来,说:“曾哥,我这是替杨姐给你接风了。”接着,曾峰云又回敬了一杯。再下来,玉霞就推说饭后还要开车,不便喝酒,曾峰云也不再勉强她,由了她吃饭,只一个人喝“五粮春”。席间,曾峰云没话找话地说:“我最爱吃回锅肉了,前两天的报纸你看过没有,那上面登了一则消息,说是回锅肉已打进了美国市场,每份卖到了200美元。”玉霞原本也是看过那消息的,为了应酬,就抬起头来故作吃惊地说:“真的啊?莫不是新闻炒作?” 这一抬头,她就发现曾峰云眼神里隐约有种自己曾遭遇过的神光,一时又记不起来,只好埋着头吃饭,感觉到有那么一阵子,曾峰云一直在注视自己,就想起今天和杨姐在天都温泉的—番玩笑话,便羞得更不敢抬头了。这顿饭没一个小时就结束了。 买单时,一个长得很乖的胖妹领班对曾峰云说:“先生,楼上的舞会开始了”。曾峰云不想这时候回去守空房,又邀了玉霞到楼上舞厅坐坐。曾峰云一曲舞也没跳。碍于面子,玉霞主动请他,他说:“我才喝了酒,这口里的气味是任何女士都会讨厌的。甲小姐,你去跳吧,希望你能玩得高兴。我只是想听听音乐,这是最佳的消除疲劳的方式。”其实此时曾峰云何曾不想跳舞,只是一般的跳舞是激不起他的兴趣的,特别是怀里真要搂上像玉霞这般妙不可言的女子,他真怕自己控制不了情感的流露。今日才认识,以后时间长着呢,他便玩了一个很绅士的派头,却是坐在舞厅幽暗的角落里想入非非。 玉霞本生喜欢跳舞,舞厅里的气氛又浓,乐得潇洒了一夜。十点半,舞会结束,玉霞才送曾峰云回去。 9 曾峰云进了家门,酒劲就冒上来了,眼皮也老往下耷拉,便倒在客厅沙发上,却又怎么也睡不着,迷迷糊糊中就回想起在北海那一夜:那晚上也是这个时候,他在接待宴上多喝了两杯,被人扶回房间,倒在床上也是睡不着。过一会,床头柜上的电话响了,他问:“谁啊?”话筒里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先生,你一个人不觉得寂寞吗?”他问:“你是谁?” 话筒里娇滴滴的声音变成了“嗤嗤”的笑声。 他抓着自己头发摇摇头,这不明摆着吗,还傻乎乎地问,这一趟到南方观摩学习,这类事早听得耳根里都起了茧皮。 话筒里娇滴滴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先生,你需要服务吗?”一听这话,他就有点把持不住自己了,要说不想干那事是假的。这时候,他就为自己找借口了,他记得前两天才看了一本书,上面有一句话很值得人玩味:也许每一个人都有一种隐秘的反道德的冲动,也是非道德主义倾向。文中主人公在体味这番话之前正在观看录像屏幕上的做爱场面。我喜欢性,喜欢性爱场面,如果有一个异性坐在我旁边,将是我的幸福时光。这情景不是和自己此刻一样吗?话筒里娇滴滴的声音又在说:“先生,春光一刻值千斤。”他狠心了,问:“你在哪?” “先生,你开门就知道了。” 他拉开了门,门前站着一个坦胸露怀的小姐,手里握着手机,一脸妩媚地朝着他笑。他的眼光盯在面前的小姐脸上,这小姐年轻,似乎还带着一种天真浪漫的情致,但她那媚眼里传出的信息却是肉欲的挑逗,那几乎要爆露出来的浑圆的乳丘像鲜美无比的佳肴,他闻到了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迷人的郁香,浓烈、刺激。他止不住伸出手按在了小姐细滑的胸乳上。那小姐捧起他的脸,在他嘴上吻一下,娇滴滴地说:“先生,你不让我进去?”他一把抱起她,用脚后跟碰上了门……这时候如果还有那妩媚的小姐来敲门,自己还会开吗?曾峰云摇摇头。昏昏然的目光盯着了茶几上一张玉照,”那是杨金拉姆的半身照,正甜甜地望着他笑,模样儿就二十来岁的姑娘样。看着看着,照片上的人就变成另一个了,恍恍惚惚,模模糊糊,优雅、靓丽……是谁?她分明就是今天下午接自己的甲玉霞甲小姐呀,她是那么让人着迷,无论是貌若仙女般的外表还是她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气质,他都觉得她是一个天下少有的女性。就在舞厅里,他就被她扭动的舞肢迷住了,他一刻也没从她身上收回过目光。他看着她就能感受到身体里悄然升起的欲望,他敏感的感观体验着这时间和空间构架的欲望境界,一种傍惶和空落无形中折磨着他。他知道要消解这种生理的欲望只有发泄,而那发泄的对像却是虚无的。进了家门,他扑在客厅沙发上,血液中贲张的流动让他欲罢不能。眼前只有杨金拉姆年轻时的玉照,而没有一个他最需要的女人。他颓丧地将面前的玉照翻扣下去,昏昏然的脑里仍顽固地出现那张靓丽得令人疯狂的容貌…… 杨金拉姆是深夜一点过才回家的。 客厅里柔和的壁灯还亮着。她推开卧室门,打开澄红色的吊灯,室里空荡荡的,床上玉色的罩单平展展没一丝皱折。她看见自己特意折成方块形的新毛巾仍凄凉地躺在床头柜上,那是她预备着和他做爱时用的。他走了,他连这卧室也没进就走了。转过头,她看见茶几上自己的像片框平平地放倒在那里,那是她今天早上就特意选的一张年轻时的玉照,这是为了唤起久别回家来的老公的美好回忆。她软软地坐在了地毯上,像猫一样嘤嗡起来。过一阵,她坐在地上踢掉了脚上的鞋,三把两下脱得精光,进了浴室,打开水龙头,狠命地冲涮着自己。万瀑水流冲在她弹性很好的乳丘上,顺着乳沟、小腹流泻而下,在她那三角区黑幽幽的地方凝成粗大的水流淌下去。她用双手抚着那个三角区,她觉得对不起老公,自己身上被玷污的地方太多了,她狠狠地搓洗着。 杨金拉姆躺到床上时心绪已平静多了。她看看表,已快三点了。她想无论如何都该给他打个电话,于是就按了他的手机号。 曾峰云回话了,口气明显的有点生硬:“你才回来?” 杨金拉姆用轻柔的声音说:“峰云,真对不起,我……”曾峰云在那边叹了一口气,说:“你太累了,好好休息吧。”杨金拉姆说:“峰云,你该怨我,你回来呀!我现在等着你,打的回来,快呀,你怎么不说话?我们半年没一起过了。” 曾峰云说:“你多心了,我怕留在家里让你不得安宁才回单位这边来的,那事儿我克服吧。大后天就是星期六了,我一准回来。” 杨金拉姆说:“峰云,我没尽到妻子的责任……” 曾峰云说:“别说了,好好休息休息。” 杨金拉姆还想说什么,那边已关了机。 星期六!这是他们夫妻五年来每周在一起的约定时间。这次却是半年没见过面 了,他还说要星期六才回来!今晚他是回来过了,他又走了?杨金拉姆觉得有一股寒气从心底升起,她抓起床头柜上那张毛巾狠狠地摔了出去。双手蒙着眼睛又猫一样地哭起来…… 第三章 10 这两年,西原市的茶馆开得特别多,川人喜茶,本无可挑剔,但真正的茶客却是越来越少,代之的是麻客。有人戏言:只要手摸筒条万,天下太平无隐患,国事家事丢一边,婆娘娃娃靠边站。常来“晶晶茶馆”的老麻客,那个从西城区泰安中医诊所退休的罗医生把了一辈子的脉,退下来后又利用自己家的门面开了私营诊所,只是上半天把脉开处方,中午以后把铺面交给儿媳看管,自己就到茶馆“上班”,再不看一个病人。这时候有人来茶馆找他看病,他就说:“麻将包治百病,你坐上来一摸牌,保证啥毛病都没了。”弄得人哭笑不得。特别是前年,报上披露麻将已列入群众体育运动项目,省城里又举办了麻将比赛,西原市的麻将风更盛,当然钞票刺激是少不得的。这中间最大的赢家就是茶馆老板了。时间还早,“晶晶茶馆”十二张桌子就客满了。还有几个来迟了上不了阵的坐在边上吊膀子。甲晶晶两口子忙完安客、泡茶,女的站门边儿吹风嗑瓜子,男的和几个派不上场的坐屋角,以小方凳当茶桌摆起了“龙门阵”(四川方言,即吹牛聊天)。一个刚从广东回来的胖子男人说:“人家沿海那边基本上不打麻将,都忙着找钱。” 魏伯安说:“你哄哪个?十亿人民八亿麻,还有一亿在喝茶,另有一亿在跳舞,剩下的都是二百五(即指傻瓜)。” 胖子说:“我不哄你们,人家越发达地区,人越没空玩。”另一个光了上身的瘦猴子说:“越没事干越穷,越穷越打麻将。你们没听说过呀,这年头有四忙:穷人的麻将当官的权,老板的xx巴小姐的x。”都听得嘻嘻不已。一个问:“瘦猴,你哪里听来的这言子,硬是说到点子上了。”瘦猴得意洋洋地说:“你没看到呀,这屋里有几个算得上是有钱的,但都打麻将。国家也不禁止,没听人说,下岗工人打麻将更是成了风气了,国家就让你们打,越打越迷,社会秩序也安定了,谁还有那闲xx巴时间去闹事。我听一个文化人说,国家这么多年的改革开放,麻将是立了大功的,麻将有凝聚力。郑和下西洋发明麻将就是为了让远离家园的船上水手们安心与他一起渡海,如果没有麻将,这些水手还不一天到晚想家里,这下西洋的大事能成吗。当官玩权,咱不是那路人,但听也听得多了,有权不用,过期作费,谁在台上还不忙乎一阵子。再说老板包里有钱,大把大把的钞票没处花,饱暧思淫欲,那胯下的xx巴能不忙吗,当然,老板的xx巴忙了,小姐们的那玩意还能闲下来吗!” 晶晶回头来唾出嘴里的瓜子壳,骂一声“不要脸”,出门看街上风景去了。魏伯安说:“别理她,摆我们的龙门阵。” 瘦猴子乜了眼看晶晶扭出去的屁股,说:“魏师,你好福气,师娘是这西城区一朵花呢!” 魏伯安说:“你眼馋呀?找机会捞点票子,要找个漂亮媳妇还不容易。现在是大街上美女如云,到处都是晃眼的大腿Rx房,缺的就是钱。”胖子赞同道:“南方打麻将的少,小姐却是多如牛毛,这可能就和经济有关。”瘦猴子说:“胖哥,你算说了句人话。” 胖子回他一句:“你说的狗话!” 旁边一桌有人猛拍了一下桌子:“扛上花,家家四十!”胖子和瘦子忙围上去观战。 魏伯安趁这当儿就去收桌子钱,一桌十元,收了一百二十元,出门交给晶晶一百元,剩二十元说是去买包烟。晶晶瞪他一眼,他嘿嘿笑着过街对面去了。这当儿,三妹甲樱樱就来了。晶晶说:“里面坐满了,汗臭味大,咱俩就坐街沿上。”返身进去拿一根条凳靠门墙边安了,拉樱樱坐下。樱樱问:“魏哥呢?”晶晶抬眼望街对面烟铺,哪还有人影子,就说:“属兔的,不知又遛到哪去了?”樱樱说:“里面人多,你还忙吧?”晶晶说:“没事,这会儿都迷在麻将上了,要喝水他们自己也会倒。”樱樱说:“二姐,你生意做得红红火火的,真让人羡慕。”晶晶说:“除了房租、税收,还马马虎虎过得去。你呢,去模特儿队的事情弄好了吗?”“等通知。真要去了还得先倒贴两个月伙食费。”晶晶拍拍她修长的腿:“真能去了,也不枉了你这个儿。丁强在干啥?牛高马大的男子汉,连你都供不起呀?”樱樱说:“这两天忙着考资格证,二姐……”晶晶打断她的话,说:“你上模特队训练那两个月伙食我包了。”樱樱说:“哪能呢。”晶晶又问:“妈还好吗?有半个月没过去看她老人家了。”樱樱说:“妈好,每天早上到河滨公园跳跳老年迪斯科,白天就守着街边卖冰糕,老样儿,没痛没病的;”晶晶说:“这就好,这就好。”樱樱还是鼓起勇气说:“二姐,借钱的事,你和魏哥商量了吗?”晶晶说:“三妹,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当姐的能不管呀。不过,当姐的手头也不是很宽裕,去年刚买了住房,你知道化了十几万进去。这样吧,过两天,你来取两万。”樱樱说:“那就感谢了。”晶晶问:“丁强想买个啥样的车?”樱说:“他说就买辆‘奥托’,便宜点,出租司机资格证拿到了能赶上运管所竞卖顶子。”晶晶问:“什么顶子?”樱樱说:“就是出租车顶上那个标志顶灯,比汽车还贵呢。”晶晶“哦”了一声,从包里掏出刚才老公交的一百元,说:“这钱给妈带回去。”樱樱说:“妈说哪个女儿的钱她都不要,她有退休费,卖冰糕也能挣几个零用钱,她不缺钱花。”晶晶说:“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嘛。” 樱樱就收下钱,刚说走,曾峰云就走到了跟前。曾峰云说:“你们两姊妹聊得好起劲。”晶晶说:“曾所长,好久没见你了,是去学习了?”曾峰云坐在晶晶让出的凳子上,说:“昨天才回来。你这茶馆生意不错嘛。”晶晶说:“托曾所长关照,还过得去。”曾峰云说:“那就好。甲玉霞是你们家妹子啊?”晶晶说:“是小妹,她在杨姐的与点楼温泉山庄打工,曾所长,还得托你多多照看呀。”曾峰云说:“我昨天见过了,甲家的女才子,二天有大出息呢。”晶晶说:“曾所长过奖了,小妹才出学校大门一年多,啥事都不懂。”曾峰云说:“哪里话,这阵的年轻人心高气做,不可小视呢。樱樱,你咋不说话,我认识你嘛,去年底你不是陪你二姐一起来交税吗,我就那次知道你们是两姊妹的。其实,你们老宅在东大街还没拆时我就知道,算起来我们还是街坊呢。”晶晶说:“真的,那可太好了,以后还请曾所长多多关照。” 曾峰云说还要去市局汇报工作,就走了。 樱樱说:“二姐,你们西城区这个税务所长没啥官架子。”晶晶眨眨眼,伸出小指头,说:“就这么大个官。”里面有人大声喊:“掺茶!”晶晶说:“你再坐坐,我进去,怕”又是哪个输了钱没处出气。”樱樱也站起来,说:“我帮你掺。”两姊妹进屋,提起茶壶走了一圈。掺完茶,樱樱就告辞走了。晶晶这才打手机,叫魏伯安快回来照看茶馆,她要去与点楼温泉山庄泡个澡。 11 与点楼温泉山庄地处西原市南郊两公里远的核桃坪,背靠杂树丛生的南贡山,紧邻流人市区的雪清河,占地五、六十亩。它从南贡山脚下引来两股天然温泉,修了露天游泳池、一溜二十八间室内浴池,配置了餐饮部、美发美容室。卡拉OK厅、停车场。开营几年生意一直不衰,已成了西原市名气很大的休闲山庄。女经理杨金拉姆去年就被选成了全省优秀民营企业家、省“三八”红旗手、市劳模。今天,女经理没来上班。 女秘书玉霞坐在办公室电脑前打一份报告,标题是:申请东城门街23号与点楼温泉山庄接待站内部开设卡拉OK厅的报告。这事是杨姐昨天早上交待的,玉霞原想下午写,没想到下午又被杨姐叫去一起接站,只好拖到今天。其实,一份小小的报告对她来说算不了什么,要不了半个小时就能打出,只是她做事认真,字句都要推敲,因为她知道这报告里面文章多得很。比如杨姐修那个接待站肯定不是为了接待内部职工的,那么不接待内部职工就必然是对外营业,这卡拉OK厅又怎么算是内部的呢?报告是要交到市文化市场管委会去批的,所以她一点也不敢马虎。化了一个多小时把稿定下来,玉霞又打印了三份,这才想起杨姐没来,自己还不能擅自作主,只好放进抽屉。她想,杨姐昨日可能回去太晚,又得陪老公,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久别胜新婚”这话,不觉兀自羞红了脸。她对杨姐这样的女人是很佩服的,杨姐是事业上的成功者,在女人堆里又是那么漂亮迷人。玉霞昨天和杨姐一直在天都温泉野浴,她特别注意了杨姐那三十多岁迷人的躯体,杨姐不但美艳,而且有一种她无法比拟的成熟美,杨姐丰满的胸乳蕴含着雍容华贵的高雅,那蜂腰肥臀无不透出性欲绽放的鲜丽诱惑。昨晚,杨姐肯定是和老公在爱海中幸福地沉浮。然而,玉霞压根儿不知道杨姐今早上是因为双眼红肿,不好出门,才没来上班。十点钟,杨玲来了,和玉霞寒暄了几句同学情,就问起她姨娘,说打电话去家里也没人接,只好直接跑来了。 玉霞说:“你姨夫昨天回来了你不知道。” 杨玲说:“知道,听肖石说还是你去接的站。” 玉霞戳她额头:“你姨夫妇半年没见面了,你以为就你和肖石才能亲热。”杨玲笑道:“你好没羞,还没谈恋爱就知道这些事。” 玉霞说:“这还要人教?那你是不是肖石教了你?我看肖石也是个大笨蛋,连你也没教会,要不今早上怎么把电话打到你姨家里去了,你知不知道,这有点犯罪的嫌疑了。” 杨玲不解,问:“什么那么严重,说到犯罪去了?” 玉霞狡黠地一笑道:“你那电话不惊诧了你姨的好事。”杨玲使拳头来擂她,玉霞反搔着了她痒痒,两个人就在办公室里疯了一阵。重新坐下后,玉霞就问杨玲:“你找姨肯定有啥紧要事?”杨玲就把替肖石求情的事说了。 玉霞说:“这可是个大事儿,肖石怎么自作主张呢?” 杨玲说:“肖石也是为了与点楼的利益才这样做的。我姨修那个接待站不是为了‘国庆’多接客人吗?房间多不就更好嘛。” 玉霞说:“肖石搞不懂你姨的用心。” 杨玲摇头。 玉霞就拉开抽屉,取出刚打印的报告给杨玲看。 杨玲看了不解地说:“这边温泉山庄有卡拉OK厅了,还在那边搞一个干啥。”玉霞说:“做生意你不懂。” 杨玲就着了急:“玉霞,你是我姨的红人,这事你帮帮忙。”玉霞笑了,说:“怎么求我了?” 杨玲说:“我姨最烦亲属在她面前说情。我今天是硬着头皮来的。”玉霞说:“你都怕,我可能说也解决不了问题。” 杨玲哭丧了脸说:“这事弄不好肖石很有可能让姨给辞了。玉霞,你不知道,我已经辞了食品超市的工作,要去市群艺馆模特儿队,进去头两个月不发工资,要是肖石也丢了工作,我们就惨了。” 玉霞问:“真的?” 杨玲说:“不骗你,你三姐樱樱也要去模特儿队。” 玉霞说:“那真好,我三姐不爱多言,我和他们都跟我妈住在一起,她就没咬过声。你今天不说,我还蒙在鼓里呢。” 杨玲说:“肖石的事你帮不帮忙?” 玉霞笑道:“不帮还行啊!不帮你以后在我三姐面前说我坏话就遭了。”杨玲就说:“谢谢你了。” 玉霞擂她一下,说:“八字还没一撇,你谢什么。” 杨玲说:“反正这事就交给你了,你总不至于见死不救吧。”玉霞说:“试试看吧,但愿你姨能开恩。” 杨玲搂着玉霞亲了一口,说声“拜拜”就跑了。 玉霞摸着被她亲了的脸腮:自言自语道:“爱情的力量真伟大啊!”杨玲走出山庄大门,恰好一辆的士停下,车门开了,出来的是晶晶,手里提着个网眼袋,里面装的毛巾香皂盒。杨玲知道她是来泡温泉的。两人打过招呼,晶晶问:“你也来泡澡?” 杨玲说:“我来找玉霞有点儿事。” 晶晶说:“玉霞在里面,那你也不忙着走呀。等会儿我泡完澡,咱三个在餐厅里涮一顿,开销算我的。” 杨玲摇头说:“今天不行,我还有事要办。” “啥事那么急,非得要今日里办!” “下午还得去群艺馆催问模特队的事。” “这事重要,你把樱樱约上一起去吧。” “樱樱没问题,她的模样身材盖帽了。” “樱樱行,你也行的,你这瓜俊模样上得电视,人家还要认成是还珠格格里那个演紫蔽的美人呢。” 杨玲脸上浮现了配红:“人家是明星,我哪能比?” 晶晶撇嘴说:“明星怎么哪?还不是人。别长人家志气,灭自己威风。咱西原的美女起串串。搞好了,二天你们模特队还闹到省城去威风威风。”的士司机按了一声喇叭,头伸在车窗外问:“你走不走?”杨玲忙和晶晶道别,坐进车里走了。 晶晶先去办公室找到了小妹,要小妹跟她一起泡温泉。玉霞说,还在上班呢。晶晶就一个人进了单间浴室。泡完澡,还到小妹办公室坐。玉霞怕二姐话匣子打开就没完没了,影响别人上班,就带她走到游泳池后边的花园去闲聊。还不到中午吃饭时间,游泳的客人一般都是下午来,所以,那一池清绿色的碧水里就只有三四个身穿艳丽泳装的女子在喀戏。玉霞认得是OK厅的几个小姐闲得无事。后边的花园就更清静了,环境又好。两姊妹就坐在了花台边的木椅上。晶晶刚泡了温泉,头发湿确确地披在背后,太阳柔柔地照过来,河谷的风也轻轻地吹来,晶晶觉得舒极了。 玉霞瞟一眼晶晶的肚子,说:“二姐,你有好长时间没来泡温泉了。”晶晶说:“一天都忙茶馆里的事,你魏哥做事又靠不住,闲空的时间就少了,身上不爽快了,就自已在家里冲冲澡,哪比得上泡温泉呀。你看,这一泡,我浑身经脉都疏通了,人也精神多了。” 玉霞笑道:“人也年轻漂亮多了。” 晶晶说:“我都三十了。” 玉霞说:“二姐,三十岁正是女人最美好的时光哩。” 晶晶说:“真的?” 玉霞说:“真的。人家说:少女是浪漫的诗,少妇是优美的散文,中年女人是成熟的小说。最有诱惑力的还是少妇。” 晶晶说:“我没你书读得多,哪里知道什么小说散文的。”玉霞说:“二姐,我喜欢文科,还是小时候受你的影响大哩。”晶晶不解地说:“小妹,我能影响你什么呀?” 玉霞说:“小时候,我们俩个最喜欢在一起玩,大姐和三姐都太本份了,妈就常骂我们俩是野小子。” 晶晶笑着说:“妈现在还说是我带坏了你,又任性,又不怕事。”玉霞说:“二姐,你还记得我们那时候常在一起唱儿歌吗?”晶晶说:“怎么记不得,我唱首给你听。” 烟子烟,莫烟我,我是天上的梅花朵。狗捡 柴,猫烧火,老鼠子煮饭笑死我。 玉霞也唱了一首: 月亮走,我也走, 我给月亮打黄酒。 月亮来,我也来, 我给月亮打草鞋。 俩姊妹兴致来了,就一起唱: 月亮月亮光光,芝麻地头烧香, 烧死麻大姐,气死幺姑娘。 幺姑娘告状,告到和尚, 和尚打鼓,打到晌午, 晌午请客,请到擦黑, 擦黑点灯,点到五更, 五更狗咬,捂起句子往回跑。 俩姊妹唱着唱着,就笑成了一团。晶晶说:“好久没这么痛快过了,小妹还是我们俩在一起好玩。” 玉霞又唱: 假格假洋盘,嫁给驾驶员, 又有飞机坐,又有汽车玩。 晶晶笑岔了气,连说:“小妹,你挖苦我。” 玉霞也笑着说:“二姐,闹着好玩,我哪会挖苦你。” 晶晶双手朝后拢着背上的一瀑发,饱满的胸乳骄傲地挺立着,说:“小妹,我们四姊妹还是数你有出息。” 玉霞说:“还是二姐能干,会挣钱,连新房子也买了。”晶晶说:“你三姐也有办法了,要去模特儿队。” 玉霞说:“我知道了,是刚才杨玲告诉我的。” 晶晶说:“樱樱身材好,保不定以后成大明星呢。你丁强哥也要开出租车了,正办理资格证哩。” 玉霞问:“是帮别人开?” 晶晶说:“自己买车,我都答应借两万给他们。” 玉霞在心里说:二姐也太抠了点,不过,自己连二姐也是比不上的,这事五千也拿不出来,只好把存下的那三千给三姐应急了。 晶晶说:“小妹,你们都住在一起,怎么不知道?” 玉霞说:“三姐又不爱说话,丁强哥每天回来晚,我也没问过他们。”晶晶又问:“大姐没回来过?” 玉霞说:“还是上个月底,庆刚哥开着摩托回来过一次。我昨天去天都温泉了,见过庆刚哥,没见着大姐,大姐到苗地里干活去了。” 晶晶说:“育苗工,像农民一样,整天都给土地打交道,大姐的命比樱樱还孬。”玉霞说:“庆刚哥对她可好呢。” 晶晶看看表,说:“都十二点了,咱俩姐妹一起去餐厅吃饭,我办招待了。”玉霞说:“二姐到我这来,该小妹做东才是。” 晶晶说:“二姐比你钱多,你不领情!” 玉霞笑笑,说:“那你天天来泡温泉才好呢。”心里却在想,二姐有身孕哩。 12 下午上班时间,玉霞接到杨姐从家里打来的电话,杨姐在电话里问,上午有没有人找过她。玉霞本想说杨玲找过,又觉不妥,就回话说没人找过。杨姐又问,温泉山庄生意情况,玉霞说,和昨前天差不多。末了,玉霞问:“杨姐,你今天下午来不来山庄?” “有什么事要办的?” “申请文化市场管委会批复接待站卡拉OK厅的报告你还没过目。”“你盖上章全权处理就行了。” “我现在马上去送报告。杨姐还有什么事要吩咐的?” “你送了报告到我这儿来一下。” “家里?” 杨姐说:“家里。顺便把今天的报纸给带来。” 玉霞放了电话,心里想,杨姐每天必看报纸,今儿个大半天都过去了,她没看过报,说明她一直呆在家里没出过门,而且连电话也没接过,因为玉霞和杨玲都打过电话,连手机也一直没开过,杨姐是从没这样过的。 玉霞在报告上盖上章,开着黑色桑塔那向市里驰去。 玉霞先到西玉街市文化局,传达室老头告诉她文化市场管委会在市群艺馆挂牌上班。玉霞就埋怨自己先不打个电话问问。又把车开到市群艺馆,乘电梯上了八楼才找到地方。推开门,里面清静得很,就靠窗的办公桌前坐着一个打领带的男人,正把一颗头埋在一堆文件里。听到门响,也没抬起头来。玉霞径直进去,坐在靠墙边待客的长沙发上,故意把眼前的茶几撞了一下,弄出声响。打领带的男人仍没抬头,只是问了句:“啥事?” 玉霞说:“交个报告。” 领带说:“放茶几上。” 玉霞没好气地问:“啥时候能办理?” 领带说:“都下去检查工作了,下个星期你再来看看。”玉霞站起来正打算走人,倏地就叫道:“汪涛!你官僚到家了!”汪涛抬起头来,忽地一拍脑门:“你看你看,一个不小心就把老同学给得罪了。甲玉霞,我们怕有五年没见过面了吧?” 玉霞说:“真没想到是你。” 汪涛递上茶杯,自己也坐到沙发边,说:“我以为你大学毕业留省城工作了,没想到你会回西原来。” 玉霞说:“西原有啥不好,再等两年,连省城的人也往西原跑呢。”汪涛笑道:“你的性格还一点没变。不过,现在谁不想往省城跑,省城必竟是汇聚人才的地方,各方面条件都好嘛。” 玉霞也笑道:“唱高调嘛,西部大开发,咱西原潜力大呀,想发财的人会不来?我吗,连人材的边儿也沾不上,所以就从省城失魂落魄地滚回了老家。”汪涛说:“你现在在哪里工作?” 玉霞偏偏头,说:“打工。” 汪涛摇头,说:“别的人打工我相信,你甲玉霞打工?”玉霞把茶几上的报告推到他面前,说:“你看看就知道了。”汪涛埋头一看就笑起来:“原来你在与点楼温泉山庄发财,”玉霞说:“发什么财,跑跑腿。这报告要等到下个星期才批吗?”汪涛说:“你别见笑,说是文化市场管理委员会,牌子够大的了,实际上委员十几个都是挂职的,办实事的只有五个人,还都是借调来的。”玉霞问:“你呢?” 汪涛说:“我还在市群艺馆拿工资。” 玉霞嗤一下鼻子,说:“人家省城像你们这样的单位吃香得很,那些发文化误乐财的老板巴结都搞不赢,哪像你们这冷清的样子,这真正是差距。”汪涛嘿嘿笑了,说:“也不冷清,你看桌子上一大堆文件、报告,把人头都要看昏。” 玉霞环视一眼空荡荡的办公室,问:“其它人呢?” 汪涛说:“从星期一到今天星期四,已经下去跑了四天了,检查那些违纪经营的情况。” 玉霞摇摇头说:“我没想到这么重要的部门会是这样的状况。”汪涛哂笑一下说:“很快就要改观了,市里已经下了文,要不,我早回群艺馆了。” 玉霞问:“我这报告……” 汪涛笑笑,站起身来,从抽屉里取出公章,当着玉霞的面就在上面盖了印。玉霞说:“看来办啥事,要多复杂就多复杂,要多简单就多简单。你不怕别人说你徇私情?” 汪涛一本正经地说:“这是公事公办,不就是一个内部的娱乐室嘛。”玉霞心里暗暗说:怪不得杨姐让这样写。 玉霞收了报告,又说:“你一定熟悉群艺馆管招模特儿的人,能不能帮我问问?”汪涛说:“你想跳槽?” 玉霞摇头说:“我跳什么槽,是我三姐报了名,还没通知。”汪涛说:“你算问对了,未来的模特队队长就是我嫂嫂。我上顶楼去问问她,你三姐叫什么名字?” 玉霞说:“甲樱樱。” 汪涛站起来,说:“你在这等一会,我马上就去问。” 玉霞说:“还有杨玲,你也一起问问。” 汪涛抓抓头皮,说:“杨玲?也是我们同学嘛。” 玉霞点点头。汪涛就上楼去了。玉霞想,今天办事真顺。又走到汪涛的办公桌前,本想看看上面到底堆了些什么文件,却看见玻板下压着几张照片。轻轻掀开堆在中间的文件,一眼就看到自己的一张黑白照压在中间。她想起这张照是高中毕业时送给汪涛的,也不止是送给他一人,没想到他竟放在办公桌玻板下,与那些歌星影星在一起,是要天天看哩!玉霞就觉得脸上发烫,忙拉过文件堆盖上。汪涛下来了,说:“你三姐和杨玲都来问过了,问的人太多,我嫂嫂没告诉她们。已经基本上定下来了,有她们俩。” 玉霞叮吟道:“还托你给你嫂嫂扇点风。” 汪涛肯定地说:“没问题,这事最后决定还不是我嫂嫂一句话。玉霞笑着说:“今天你帮我这么大的忙,我该怎么谢你才好呢?”汪涛也笑道:“寻个时间,咱们老同学约一起玩玩怎么样?”玉霞点点头:“就这样定了,咱们改天电话里先联系联系。”汪涛一直把玉霞送到底楼,目送她开车走了才转去。玉霞在心里说,难得有这样一个纯洁的男同学。 13 玉霞开着车源一眼电子钟,才下午三点不到,时间还早,就开车到东城门街接待站来了。她想,今天很顺利地把OK厅的报告批了,杨姐知道一定会高兴,趁机就替肖石求求情。先来看看情况,杨姐问到好有个说法。 肖石送一个质检站的人出来,见玉霞开车来了,就问她:“玉霞,我这事杨经理怎么说?” 玉霞说:“哪有那么快,我还没给杨姐说呢。” 肖石搓着手说:“火烧眉毛了,我就等着挨刀。” 玉霞笑一声:“没那么严重吧?” 肖石哭丧着脸说:“祝麻子把工停下了,到时候工程完不了就更惨了。”玉霞朝他噜噜嘴:“先进去看看。” 肖石带她上了楼。果真停工了,二楼上就只有三四个工人在干杂活。玉霞看看整个装修还是不错的。走到二楼东边原来打算搞会议室的三间房看了看,已基本完工了,也没拆通。玉霞就放心了。再看到四楼上,每间房都还只隔了个泥壁,心里就有底了。玉霞对肖石说:“二楼东边装好的那三间不要祝老板拆了,你叫他抓紧施工。该补的工程款杨经理会直接和他谈,没你的事了。”肖石摸摸头,说:“这么简单!” 玉霞点点头,又说:“你给杨玲说一声,她和我三姐去模特队的事敲定了。”肖石说:“玉霞,你真的能耐大呀,我可是五体投地了。”玉霞说:“我这是帮杨玲。” 肖石拿出手机,立马就挂通了杨玲,把好消息告诉了她。杨玲在那边说,得谢谢玉霞,你约她今晚七点咱们去‘红灯笼’烫火锅,我这边通知樱樱俩口。肖石关了机,把晚上的安排给玉霞说了,玉霞说:“这顿火锅你值得,晚上见,我这就去杨姐那里。” 送玉霞走了,肖石问那几个工人:“祝麻子上哪去了?电话都找不着。”一个工人讪笑道:“中午让一个嫩得流水的小姐叫走了。”肖石骂:“这个麻怪流氓!你们这会儿分头去找他,让他明天开工。”……玉霞一进门,就发现杨姐双眼都红肿着,不由得心里格登一下,又不好问。就把盖了印的报告交给杨姐看。杨姐看后点点头,又把报告交还给她,说:“你放好。下个星期,你再写一份申请去东城门街派出所,把特种营业许可证办了。”玉霞说:“我明天就去办。” 杨姐说:“明天还有另外的事。市府要组织全市一些部门的负责同志开会,听取加快促进西原市经济开发的意见,也通知了我。你明天就代我去参加这个会,一定要去。” 玉霞说:“杨姐,这么重要的会你应该参加。” 杨姐摇头说:“我身体不舒服。” 玉露问:“叫发言怎么办?” 杨姐说:“尽量推辞,你去了把记录搞细一点。” 玉霞点点头,说:“会一完我就来给你汇报情况。” 杨姐说:“也不必那么急。这会儿时间还早,你马上去电信局买个手机,要最好的,是配备给你的,样式你自己决定。电信局账上有我们的钱,我已经通知他们了,不用另外方式付账。明天会上有什么紧急事,你就用手机给我联系。”玉霞又抓紧时间把接待站装修的事给杨姐讲了。 杨姐不满意地说:“这个肖石,年轻轻的尽干没明堂的事。”玉霞说:“他也是为山庄着想。” 杨姐就盯了她问:“是杨玲托你来帮他说情?” 玉霞点头,说:“我去看了现场,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问题。首先,我们新修这个接待站面积属于小型住宅式室内外装修,变更图纸施工也不是不可以的,有关建筑管理部门不会追究。另外,祝老板借故给肖石施加压力并不是想得到那几个返工费。这些包工头,其实就想偷工减料,牟取暴利。利用这事把肖石口封住了,还有一半的工程质量就很可能出问题。现在四楼装修还没搞,我想如果把原来打算留作它用的会议室改在四楼可能更好一点,这样既不增加返工费,原来的计划也不会受影响。” 杨姐又问:“你刚才说把会议室改在四楼更好,理由是什么?”玉霞举起手上的报告,说:“杨姐,不是留作这个用的吗!,四楼上去就是平顶屋面了,我想如果我们能在楼顶设置一个楼顶花园,娱乐场所就更集中了。”杨姐微笑着点点头说:“肖石要有你一半脑筋就好了。”玉霞说:“杨姐过奖了。” 杨姐说:“就按你想的办,接待站那边的事我打电话通知肖石和祝老板,你就别管了,这会你去电信局办你的事。” 第四章 14 玉霞早上八点准时赶到市政府。 会议室门口放了张条桌,上面放着签名薄和笔。玉霞签名时看了一下前面签的名单,有西原市名气大的超市、商场经理、有鸡毛苍蝇店的个体私营老板,也有行政事业单位的头,居委会的居民组长,人虽不多,单位一栏却填得复杂。玉霞签上“杨金拉姆”的名时,坐在桌后的工作人员,一个很严肃的姑娘说:“同志,请签上你自己的名。”玉霞重新签上自己的名,并注明是代表与点楼温泉山庄经理出席会议,女工作人员点点头,将一个文件袋交给她,让她进了门。玉霞找一个墙角处坐了,打开文件袋,见里面只装了一支原珠笔和一个会议记录本,没其它文件。再看四面墙上也没有横幅字样。只有两个工作人员在给先进来的人掺茶。 陆陆续续地人进来了,半小时后,会议室就坐满了,大约有五、六十人。玉霞看见曾峰云也来了,坐在中央圆桌边上。曾峰云也看见了她,并指指身边的坐位,示意她坐过去。玉霞朝他摇摇手,仍坐在墙角。那一圈坐在圆桌边上的十几个人大多是西装领带,挺有点身份的人,围着圆桌后面放了两排椅子,坐的人就复杂了,老的少的,男的女的,穿制服的,着花裙的……玉霞想,这不就是个“杂烩”会嘛,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那种政府联系群众的民主会吧,原来有点紧张的心理便松弛下来。 九点钟正式开会,市长陶泽先讲话,他说:“今天这个会大概算得上是咱们西原市有史以来第一次开这样一个会,首先声明,它不是市委市府做表面文章的务虚会,是请大家来为政府出主意,目的就是从西原市的实际情况出发,借西部大开发的东风,把我们西原市的经济搞上去。” 会议室里嘤嗡开了,都在交头接耳。 市政府办公室刘主任站起来:“请大家安静!” 陶市长给刘主任摆摆手,说:“事前没通知会议的内容,大家先议论交谈一下好。” 十分钟后,嘤嗡声自动没了,会议室里一片肃静,沉寂得令人感到尴尬。市委黄书记说话了:“其实我知道大家心里想说的很多,对促进西原市经济发展的好主意也多,但就是有一个心理障碍,这个障碍就是对市委市府的不信任。”“轰”地嘤嗡声又炸响了。 玉霞看黄书记的表情挺平常,显然刚才不是因为哑场说的气话,但那平静的语调说出的话却是让人不敢深想的。 片刻后,黄书记接着说:“这不能责怪大家,因为设置这个障碍的恰恰是我们行政主管部门自身。随便举个例子,刚才开会,八点半以后,才进来的绝大部份是我们行政部门的同志。我不是有意要批评谁,这种磨磨蹭蹭的作风已经是很多同志习以为常的了,但这不是小事,它造成的影响不说也明白,只是我们从没把它当成一回事。这只是一个现实的例子,其它方方面面的还很多。首先,市委市府向大家作个口头检讨,下一步,市委市府将把转变思想观念,改变工作作风落到实处,请大家相信。刚才陶市长已经说过,这个会是个务实的会,是请大家来给政府献计献策,出主意的会,也不排除给我们市委市府提意见,因为要切实把西原市的经济搞活,各项工作都是互相牵联的。” 接下来,会议发言的就多起来了,大多是给市委市府和有关行政领导部门提意见和建议的,做生意的说市场管委会的刁难,居民组长说大街上公厕破烂没人管。玉霞也憋不住说了几句,主要内容是说行政管理部门办事拖踏,给下面的工作带来很多人为的困难,这实质上也是阻碍了经济发展的一个原因。在发言的时候,她注意到曾峰云一直盯着自己,眼里有鼓励和赞赏的成份。玉霞说完,接着是一个餐饮楼私营老板发言,还是提意见。玉霞这才想,今天的会是不是让黄书记引偏了方向,市长和书记没想到一块?这算什么规格的会?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快中午了,陶市长说:“下午会还接着开,中午请大家吃顿便饭。”先前坐在后排的“狮子楼餐厅”老板张松,不知什么时候已坐在圆桌边了,他说:“西原市财政困难,陶市长是咬着牙要给大家办招待,这就不必要了。”黄书记说:“再困难,一顿饭还是应该的嘛。” 张松玩笑道:“下午还要接着开,市长、书记是不是想封我们的嘴,吃人家的嘴软呀!” 众人哄一声笑起来。 陶市长也笑道:“那张老板是要办这顿招待了?” 张松仍笑道:“我这是引火烧身,不过,看得起张松,我感激不尽。”另一个餐厅老板说:“你那地方太远了点,还是上我那里去。”张松哈哈笑了,说:“楼下大客车都备好了,就请我们的书记市长克服一下,大家同舟共济。” 有人问:“张老板,你啥时候把车也调来了,是安心想打劫。”张松拍拍腰上的手机,说:“这玩意儿也不是只谈生意才能用呀。”会议室里一片掌声。 黄书记和陶市长微笑着交换了一下眼神。 陶市长幽默地说:“张老板这可不是我摊派的呀!” 另一个就说:“请陶市长开思,下午摊派给我。” 众人就哈哈不已地下楼挤上了两辆大客车。 玉霞趁众人嘻闹的时候给杨姐打了手机。杨姐在那边说,书记市长都来开这样的会,而且开一整天,很不容易,不像是务虚的,她要玉霞下午认真听。玉霞打完电话上车,先上车的人都往后面挤,前面的位置反而空着,玉霞就坐了前面。一扭头,看见曾峰云坐在另一辆车上,隔着玻璃向她招手,又指指身边的空位置。玉霞摇摇手。车开的时候,黄书记上来坐在了玉霞身边。 黄书记说:“你叫甲玉霞,原来是在西原报工作?” 玉霞点头,说:“我现在在与点楼温泉山庄,今天是替经理来开会的。”黄书记说:“我看了签名薄。你上午的发言虽然短,却是说得很好呀。”玉霞说:“黄书记过奖,我是被会上的气氛感染了才说的,请书记不要怪罪啊。”黄书记说:“不能有这种想法,下午的会上也希望你再发言。你是大学生,我看过你的文章,有文采,也耐看。你能把记者编辑那碗饭砸了,跑到与点楼温泉山庄这样的民营企业去,在我们西原市也为数不多。干事情就要有敢为天下先的精神。小甲,咱们交个朋友怎么样?” 玉霞莞尔一笑:“能巴结上书记不容易呀。” 黄书记笑笑,说:“这不很简单吗?” 车到“狮子楼”,几十个人,不分宾主,满满当当地坐了五桌。黄书记拉玉霞坐了一起。曾峰云也挤来坐在了一桌。菜和酒一起上了桌。老板张松简单地说了几句“感谢赏光”之类的客套话,拿起酒瓶杯子就要敬酒。黄书记站起来说:“下午还要开会,这酒就免了吧,要不,大家一喝开了,怕是这一下午就要泡汤了。”张松面有难色地说:“没酒哪成事,这……” 有人瞎鼓捣:“有酒壮胆,下午的会更开得好。” 陶市长说:“我代表市委市府先对张松同志表示感谢,同时也感谢今天到会的同志对市委市府工作的支持,下午还希望大家对我们西原市经济发展献计献策,所以这酒吗……” 有人说:“那就下午会完了再喝怎么样?” 张松说:“下午会完还在这里喝酒。” “你张老板可就出血了。” 张松说:“也算是为西原市经济发展出点力吧,平日里,我出血也不成,怕别人骂我是巴结当官的小人,今天就请大家给我这个面子。另外,我想给咱们西原市的父母官商量一下,下午的会是不是就在这里开,楼上有会议室。”陶市长对黄书记说:“你看这事?” 黄书记说:“这情况来得太突然了,有点‘爱你没商量’的余地了。”玉霞上午发了个短短的言,又和黄书记在车上说了几句话,似乎胆子也大了,说:“这样的会,离开‘官衙门’可能会更有成效。” 突地爆起一阵掌声,书记市长也加入了鼓掌,玉霞反倒红了脸,连呼“我乱说的”。 黄书记说:“甲小姐当过记者,说话可是一针见血了。老陶,下午就在这开吧?”陶市长说:“行,只要下午的会上,诸位献出良策好计,我就代表80万西原人民多喝两杯,感谢大家的支持。” 吃完午饭,大家也不休息,就到楼上会议室坐了。这当儿,曾峰云问玉霞:“你们经理怎么没来?” 玉霞说:“你是她老公,她不来的原因你都不知道呀!”一句话噎得曾峰云哑了口。 15 下午的会与上午的会已经有了截然不同议题,如果说上午与会者主要是在提意见,善意地发泄不满的话,下午则是在满腔热诚地为西原市的经济振兴出谋划策。发言的话题从农村退耕还林、产业结构调整、招商引资,到交通、通讯。人才培养无所不及,最后,渐渐集中到了一个最能有效的也是最有希望的产业项目:开发西原市得天独厚的天然温泉旅游产业。会上,最精辟,也是最成熟的发言就属西城区税务所长曾峰云了,他的发言把玉霞深深地吸引住了。 曾峰云慢条斯礼地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口吻说:“西原市要推动经济快速发展,最终要落到温泉旅游开发上。” 几十双眼睛都射向了他。 有人低声问边上的:“他是谁?” “你没听上午的介绍啊?” “这么多人,记得到啥。” “他就是西城区税务所长,赫赫有名的与点楼温泉山庄女老板杨金拉姆的老公曾峰云。” “杨金拉姆怎么没来?” “架子大了,派了个代表来,就那个坐在黄书记身边的甲小姐,是杨老板的秘书。” “好漂亮的一个女子,敢当着书记市长说‘官衙门’的,也是个人物!难怪与点楼温泉山庄生意兴隆,又有男内助,又有好人才。架子当然比市长书记还大!”“你有意见呀?上一届红色资本家还当国家副主席呢。”曾峰云继续说:“西原温泉在历史上就晓有名气。《西原志》记:西原南峰、南贡、天都诸山多有出泉,顾皆有硫气,至夜尤甚,人浴之,可疗癣疥诸病。西原地处康藏高原地震断裂带,地下天然矿泉种类齐全。日本国理学博士、地球化学学会理事,温泉专家长谷君教授曾于七年前对本市天然温泉进行过考察,并且通过测试和化验,认为西原温泉大部份属高温温泉,含硅量高,具有极高的医疗保健价值,可与世界著名的温泉之乡新西南媲美。国内有关专家也有论证表明:西原矿泉水属于重碳酸钠型水,泉是含有多种有益人体健康的微量元素和特殊成份,矿化度、锶、锂、偏硅酸、游离二氧化碳和碘指标均达到了国家饮用天然矿泉水标准,这在国内首屈一指。南峰山温泉、南贡山流泉、天都山椒香温泉、虫泉、蛇泉,东、南、北相连成片,还有没探明的地下温泉,可以说咱们西原无处没泉。再加上西原历史上的传闻,名人学士遗留的文赋诗词,围绕温泉的人文景观也是一笔大的财富。现在我们开发能称为产业型的仅仅三处,那就是与点楼温泉山庄、南峰山浴池、雪清河游泳池,而这三处却是西原市的利税大户。但我们更多的天然资源却还闲置在一边,例如东北部的天都山成片的温泉带。这有点像抱着金碗在讨口。”会场上响起一片嗡嗡声。黄书记和陶市长都在亲自作笔记。玉霞听人迷了,笔记本上一片空白。 “西原市要抓住西部大开发的机遇,着眼于西原,放眼全省、全国,把温泉旅游开发作为兴市这个高度出发,切实加快旅游硬件设施建设,西原市的经济上新台阶就大有希望了。我的话完了。” 会场上反而一片沉静,可能是曾峰云颇具论证性质的讲话,抑或是慷慨激昂的语词一时让大家回不过神来,直到黄书记和陶市长放下手里的笔,站起来鼓掌时,会场上才掌声一片。西原温泉,谁都想过它的开发利用,但又谁都没能像曾峰云那样透澈全面地深思过,开发温泉旅游产业,成了会上唯一的热门话题,曾峰云也一时成了会场上的英雄。遗憾的是他讲完话已离吃晚饭不远了。陶市长作了小结后就散会,众人都下楼进了餐厅。 玉霞借着上洗手间的时间给杨姐打了电话,简单通报了下午会议情况,待别提到了曾峰云颇具实际和扇动性的成功讲话。杨姐在那边只哼了一声,说:“你别听他瞎吹。” 玉霞说:“杨姐,曾哥真的讲得很好,有理有据,连黄书记和陶市长都带头鼓了掌。” 杨姐说:“你明天到办公室给我详细汇报。” 玉霞本想提醒杨姐明天是礼拜六,又觉得不妥,温泉山庄双休日加班的时间多得很。 杨姐还在那边问:“没其它了吗?” 玉霞说:“下午的会是在‘狮子楼’开的,张老板这会儿要大办招待。”杨姐说:“张松该出血了,平日难得有领导光顾他那里。”就有人进洗手间说:“甲小姐,黄书记在找你呢!” 杨姐在那边说:“你去吃饭吧。”关了机。 吃晚饭变成了酒宴,几十个参会者是西原市上下各阶层的代表,有当官的和普通老百姓坐一起的感慨,官民一家,坐了一天,说是感情也还是真有了那么一点感情,难得的聚会,气氛自然是真挚而热烈。更多的话题还是“西原温泉的开发”,只是条理的话语变成了热烈的鼓劲。 曾峰云酒喝得很多,也喝得很自在,因为从市长书记到与会的大多数人都把对他下午的发言的感触变成了敬酒的祝词,他蔫能推辞。 玉霞也以啤酒对白酒与他干了一杯,并表示了敬仰之意。这一杯,曾峰云是二话没说,仰脖子就干了个底朝天。放下杯子,曾峰云又伸出手握住玉霞的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摇晃了两下,那样子像是他才和玉霞认识似的。玉霞看到他似醉非醉的眼里有一团燃烧的火,那是男人特有的神情,玉霞心里“咯噔”了一下,这曾哥,喝多了酒也太失态了吧。 玉霞八点半趁着闹热时悄悄离开狮子楼,打的回了家。 16 玉霞进了家门,妈和隔壁的王二娘,楼下林阿姨,还有干洗店陈姐的妈坐一起打麻将,正在兴头上,她进来也没人理。电视开着,屏幕上女子特警队员们正在擒拿格斗,声音开得极小。玉霞便上去把声音开大,自己看着。洗牌时,玉霞妈说:“你今儿回来早了,声音关小点。”玉霞把声音调到自己能听见的程度,又包了眼看牌桌上,见妈的脸愁着,王二娘面带喜色,其它两个脸色平静,就知道妈是输家。妈和她们三个每晚上都要搓麻将,十点半就准时收场,因为早上六点半几个又要去跳老年迪斯科。人退休了,生活安排得有条有理,年轻人都羡慕。玉霞每晚上很难在十点钟以前回家的,即使是没有好友相约,自己一个人也是要上舞厅去跳跳舞才回家的。从大学回来时就是这样,那会儿,妈也管她。玉霞就说是报社赶稿。后来离了报社仍是这样,妈也不管了,任她自由,只是每晚她不回来,妈就不睡,常常闹得她在外面给家里挂电话,央求妈先睡,别等她了。第二天,妈就要在她耳边上唠唠叨叨个没完。今晚上,玉霞早早回家是有事要办。 《女子特警队》一完,玉霞就进了自己的卧室,从写字台抽屉里取出自己攒了几个月的三千块钱数了一遍,放在桌上,然后又捧起放在床枕边那本看了一个星期也没看完的长篇小说《海噬》。看到书中那个川粤轩饭店的女老板梁菲畏罪脱逃、化名隐居的裴子鸿伪装成从四川前来与她团聚的“丈夫”,摆脱一个本地权势者的纠缠时,玉霞想,后面梁菲是不是会弄假成真?就朝后面翻,果真就看到了裴与梁极尽枕席之欢处。玉霞骂了声“不要脸”,把书丢在了一边。听客厅里麻将结束了,妈在往匣子里收麻将牌。过一阵,妈进来看见写字台上的钱,就说:“怎么不放抽屉里?” 玉霞说:“丁强哥要买车,三姐到处找人借钱。这两年他们也挺不容易的,我也帮不了他们。这钱是我攒下的,想等三姐他们回来了送给他们。”妈也说:“你三姐下岗两年了,丁强也没个固定的工作,两个人连孩子也不敢要,姊妹家帮帮她也是应该的。你二姐呢?,她经济上宽余一点,也该拉一把才是。”玉霞说:“二姐也不易,她答应给三姐借两万。” 妈说:“你就帮你二姐说话。” 玉霞笑笑,说:“二姐去年底买了房子,怕是钱也用得差不多了。”妈说:“魏伯安开了几年车贩木材,这两年开茶馆也赚了不少钱,你二姐明里管得紧,暗里对姓魏的也没法,麻将桌上也不知输了多少。”玉霞知道妈对二姐夫一直有看法,怕她这会儿又往心里去,就说:“妈,你不也打麻将玩吗?” 妈就说:“我和几个老姐子打五角,也算赌啊!” 玉霞玩笑道:“不赌,妈怎么会那么认真,今晚是输了?”妈摇摇头说:“手气不好,输了十几元。” 玉霞又说:“妈怎么不让我帮你错错手气,说不定我一上场,保不定钱都朝妈的抽屉里流。” 妈戳她额头一下,笑道:“你化时候学了麻将?怎么没见你上过桌?”玉霞说:“不就是逗个数吗?最笨的人也要不了两晚上就看会了。”妈就暧昧地骂一句:“你个鬼女子。” 玉霞逗近妈耳边说:“二姐有喜了。” 妈一下就喜笑颜开了,问:“是真的?” 玉霞说:“真的,二姐昨天到温泉山庄泡澡,我看出来了,怕是有三四个月身孕了。” 妈说:“你没问她?你怎么不问她?你们两从小就那么好的。”玉霞说:“我一问她,她就要催我找老公,烦死了。” 妈说:“找老公烦什么?你也该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烦的,你怎么越长越不懂事了!“” 玉霞就捂了耳朵叫嚷:“偏不!偏不!” 妈说:“好,好,你别嫁,妈就陪你一辈子。” 玉霞“嗤嗤”地笑了,说:“妈,说不定我哪天一个不小心,就带个大男人回来呢,那会保证让你大吃一惊哩。” 妈又戳她一指头,说:“二十二、三的姑娘家了,说话还疯疯癫癫的。”玉霞又说:“妈,三姐再两年也不敢要孩子。” 妈说:“我就反对她去报什么模特儿。” 玉霞说:“三姐的身材在报名想去的那些女娃娃里盖帽了,要不,她结过婚,年纪也二十五了,人家还是盯着要她。” 妈说:“身材好也不是让人看的。” 玉霞说:“妈,你怎么不生四个丑八怪呢?” 妈就笑着嗔骂一声:“鬼女子!” 玉霞说:“我前天下午去天都温泉了。” 妈说:“我知道,是陪着你们那个女经理去的。你大姐打电话来说过了,你也不和你大姐见过面,她对你那么关心的。” 玉霞说:“是陪杨姐去的,我只是给她当车夫,哪由得我自由。”妈说:“人家说你是你们那个女经理的影子了。” 玉霞说:“妈,你别听那些人嚼牙巴。” 妈说:“杨经理对你好,妈看得出来,昨日不是还给你发手机玩吗!”玉霞说:“哪是玩哩,是工作需要,像杨玲那男朋友肖石的手机也是杨姐给的。妈,说不定哪天,杨姐还给我配辆车哩。” 妈说:“看你美得,你也别忘了自己是打工的,哪天下岗了也说不了一定哩。”玉霞说:“那不叫下岗,叫炒鱿鱼。” 妈说:“明天是礼拜六,你大姐要回来,你又不要满世界地跑了。”玉霞说:“哎呀,明天我还得上班,杨姐让我汇报今天开会的内容。”妈说:“你忙!这家里你们都忙,今天晚饭没一个回来吃,你妈是替你们看庙子的了。” 门就响了,是樱樱俩口一起回来了。丁强脸上红通通的,有一股酒气。玉霞说:“你们好福气哩,昨天晚上,有杨玲和肖石招待涮火锅,今晚又遇上了哪路财神,看把丁强哥灌得红光满面的。” 樱樱说:“是我们给别人办招待,他不喝别人不依。” 妈说:“你们就不能把客人请到家里来,这样还节约一点。”丁强说:“妈,现在谁还在家里请客。” 妈就摇头。 玉霞说:“三姐,你们请谁?也不叫小妹一声。” 丁强说:“知道你去吃会议宴,也不知要耽搁到什么时候,就没给你打电话。要真有你在场,事情就好办多了。” 玉霞问:“是要办什么事请客?” 丁强问:“市交通局运管处有个叫任勇的你认识?” 玉霞想想:“没这个印像啊。” 樱樱说:“他爱人的弟媳叫胡小珏。” 玉霞就问:“胡小珏是我以前的同学,她今天也和你们在一起?”樱樱说:“丁强给任勇办招待,任勇说上西门‘醉翁’去,他有熟人,就去了,胡小珏当班,听说我姓甲,就说我有点像你,我就说玉霞是我小妹。”玉霞莫名地生出了做贼心虚的心理,问:“胡小珏讲了我什么?”樱樱说:“她说你前天也在那里吃过饭。” 玉霞心里有点打鼓,胡小珏要是在三姐他们面前瞎说我和曾峰云在一起吃饭,又一起进舞厅,那就长十个嘴巴也说不清了。 樱樱说:“胡小珏还说有啥事需要帮忙的,给她说一声,一定尽力。”玉霞说:“三姐,你们是不是有事?” 丁强说:“再等几天,运管处就要公开竞卖出租车‘顶子’了,你让胡小珏给她姐夫再吹吹风,只要有任勇帮忙,这事就有把握了。”玉霞说:“不是竞卖呀?这中间还有什么道道?” 丁强说:“道道多得很,不摸准底细,到时竞价高了白花冤枉钱,出价低了又怕被刷下。” 玉霞说:“这事重要,我明后天找个空给胡小珏叮咛一声,她嘴碎心好,一定会帮忙的。三姐,我这里只有三千块钱,你们应应急吧。”说完就取出三千块钱递给樱樱。 樱樱不接,俩口都说:“哪能用小妹你的。” 妈把三千块钱塞进樱樱的怀里,说:“也是小妹一点心意,谁没个坡坡坎坎的,姊妹互相照看点,比啥都好,你们就别推了。” 丁强说:“算借小妹的。” 玉霞笑着说:“以后还钱可得加利息。” 樱樱俩口就进了自己房间。 樱樱进了卧室就理铺。丁强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她。樱樱想他是要求欢,就坐到床沿解衣扣。丁强搂了她坐在自己腿上,一只手就在她胸乳上轻轻地揉。樱樱也听话地把脸贴到他脸颊边,说:“老是让你戴那塑料套子,委曲你了,今晚……”丁强就用嘴堵住她口不让她说下去。俩口儿都年轻,夫妻性事上却一直不尽人意,丁强长期使用避孕套,是怕樱樱吃了药物避孕,身体变形,特别是现在又打算去当时装模特儿,更得注意体形。俩口儿搂一阵,又亲吻一阵,樱樱说:“妈昨天也给了我们三万,妈总是贴着我们。” 丁强说:“你明后天去二姐那里把她答应借的两万取回来,要先把车买回来办好手续。” 樱樱问:“还差多少?” 丁强说:“怕是还要准备几万买‘顶子’。” 樱樱抿紧了嘴。 17 杨金拉姆两天没出过家门,乱纷纷的心绪也渐渐地平静下来。她不是一个软弱的女人,这几年商海沉浮的磨砺,已经让她懂得了许多。诚然,前天晚上她未能经受感情的大起大落,但也是无可指责的,在正常的生理欲求、家庭情感的砝码上,她并没有错,因为她必定还是女人。如果不是因为第二天双眼红肿,她决不会因此而窝在家里直到今天,她是不愿意让任何人洞察她的隐秘,更何况是一个要强女人在性欲上的隐密。 晚饭时,玉霞给她通报的会议情况,激起了她心里的骚动,那是生意场上渴望进击的状态。她想,如果自己今天在会上,曾峰云会发那个言吗?她打开了写字台的小柜,存放着的那一卷重要东西还在,但她也知道曾峰云翻看过了。他为什么要偷看,有什么目的? 十多年的夫妻了,他为什么不能给自己说说? 他要干什么? 一连串的问号让她迷惑不解。 明天星期六,是他们夫妻的生活约定日。曾峰云明天晚上就要回来与她同床共枕。会是共度良宵,还是难堪之夜?她心里也没准,所以她要玉霞明天早上到办公室向她汇报会议情况,其实更多的还是关注老公的情况。杨金拉姆十点半进浴室冲了个澡,裸着身子回到卧室对着穿衣镜看了好一阵。三十多岁的少妇对自己的身体竟有了陌生感,那些凸出洼进的地方让她着迷地欣赏了好一阵她抚弄自己的Rx房,这Rx房哺乳过女儿,如今却仍然是这么圆鼓,一点也不耷拉,平滑的腹部找不到生育过的褐色斑纹,仍然是如少女般白皙细腻,那小腹下茂密的丛林顽强地显示出她作为女人生理欲望的正常追求……觉出身体里升起了燥热,就猫进了床上。 门铃突然响了,她从迷离中倏然惊醒,穿上睡袍,透过门洞看,是市政府刘秘书在门外。打开门,几个男人架着酒醉的曾峰云进来了。曾峰云躺在沙发上还在叫:“拿酒来,我给市长干三杯!” 市府秘书向杨金拉姆说明了晚宴情况,表示了歉意,带着人走了。客厅里安静下来,曾峰云也不再乱叫。 杨金拉姆拉开了窗户,为的是让室里的刺鼻酒气能减轻一点。曾峰云睁开了腥红的眼,说:“你……知道……吗,陶……市长和……和黄……书记也……也跟我……我干了杯……” 杨金拉姆说:“你下午在会上的表现好吧?” 曾峰云说:“好……好,当然……好……”说着竟伸手拉着她坐了起来,一只手伸进睡袍,她觉出一阵疼痛,掀开他转身进了卧室,她不想给一个失去理智的男人说什么,哪怕面对的是自己的老公。 没想到曾峰云从沙发上一下撑起,踉跄着扑进来,把她压在了床上,她的睡袍里连裤衩也没有,他的手从她小腹滑下去,滑下去……她扭动了一阵,却无法抵御他酒后不顾一切的疯狂。他拉开了她的睡袍带子,她赤裸裸地展现在他面前,她不再扭动。他拙笨地爬上了她的身……她木然地任他在身上巅动,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第五章 18 玉霞在去温泉山庄的路上接到杨姐的电话。杨姐在电话里说,她今天有事,原来约定的听玉霞汇报会议内容,放到下星期再说。杨姐还特别说,这个双休日,你就好好休息休息。 玉霞放下手机,对的士司机说,改道去西城区醉翁餐厅。来得正是时候,胡小珏也刚好来上班。胡小珏是雅间领班,上午是没什么客人的,她安排雅间几个女侍应小姐整理内务事情,自己拉着玉霞到厅后院的石椅上坐下拉家常。胡小珏说:“我遇上的同学都有人情味,瞧,双休日一打早就来看我了。”玉霞说:“我是来看你忙不忙,双休日什么都能休息,就是肚子不能休息。”胡小珏笑笑,说:“你这大学生并不是样样都懂,双休日肚子不能休息,只算说对了一半,还有不能休息的是情爱,双休日就是情爱的加班日。”玉霞红了脖子嚷道:“你胡诌啥呀,什么情呀爱的,难听死了。”胡小珏邪笑道:“你快找个老公,咱们是老同学了,连这情爱的话都不能交流,好让人没劲。”玉霞朝她撇一下嘴,说:“好你个胡小珏,晚上有老公抱着,这嘴巴就越是没了遮拦了。”胡小珏故意压了声音说:“这嘴儿敞了口了。”“哎呀,你是越说越来劲,就不怕犯了教唆罪。”胡小珏摇头说:“玉霞,别假装正神了,你我区别不就是我有个明正言顺的老公,而你还没结婚罢了,其实夫妻间的事谁不明白,你们学校没教生理卫生课,那是人的生理本能,说是难听是人要了面子,你要结了婚就知道了,夫妻俩上了床,谁还把那事当了丑事?美着哩。”玉霞推她一掌,说:“说点别的好不好?”胡小珏问:“你该不是今晚又要来包个雅间?”玉霞说:“要有约会也不上你这儿来了。”胡小珏说:“咋?是怕我张扬?玉霞你也门缝里看人,把小珏我看偏了。昨晚你三姐来,我也没透露……”玉霞擂她一下,说:“你还真以为我和那个姓曾的有情况啊!小珏,你可别瞎胡猜。”胡小珏盯着玉霞攥着的手机,眨眨眼:“又是晚宴又是舞会的,才一天就武装到位了,还说没情况。”玉霞没可奈何地说:“好你个胡小珏,死的也能说成活的,你就不想想甲玉霞是甘愿当二奶的材料嘛!”胡小珏更来劲了:“哟,我是想当二奶也没人要呀。”玉霞说:“亏你说得出口,也不怕老公知道了剥你的皮。”胡小珏笑道:“我老公只当是我的兄弟,他从来不敢把姐们做个啥。”玉霞说:“变母老虎啦?”胡小珏一本正经地说:“真的,我老公怕我哩。”玉霞就笑:“怕你就好,这事就好办了。”胡小珏不解地问:“我猜你就不是顺道来和我说闲话的,有啥事要我帮忙的?尽管说。”玉霞就把丁强的事说了。胡小珏说:“不就是让任勇帮忙嘛,没事,我让‘兄弟’去给他姐打个招呼,任勇跟前我也敢说,叫你姐夫放心,这算什么不得了的事呀。”玉霞说:“那就拜托了。”胡小珏问:“你见过汪涛?”玉霞说:“前天下午我去市文化管委会才见到,几年了,没想到这个汪涛还在西原市工作,我记得他父母是支边来的干部,应该离休回内地了。”胡小珏意味深长地说:“你对他了解得深呢。”玉霞就说:“你又见风就是雨了。没错,那会儿读高中时,我还真对他有好感呢。”胡小珏说:“难怪,你前天见过他,昨天他就给我打电话来了。”玉霞说:“让你个碎嘴牙尖婆当媒人啊?”胡小珏说:“说不一定呢。他就是在串联西原的同学,哪天合适了,找个风景优雅的地方去叙叙旧。”玉霞说:“他没找我,到是给你打了电话,这说明了什么问题?”胡小珏笑道:“说明那个小白脸汪涛心里先有我呗,可惜,这个坑先有人占了,要不,还真难说呢。”玉霞搔她一下:“你这嘴巴该洒点香水了。”胡小珏说:“你是黄花闺女,要不我还有好听的让你开心。”玉霞说:“我求求你得了。”胡小珏说:“汪涛知道我的电话,他就是后悔前天没记下你的电话号码。来,把你手机给我,让我给他联系一下。”玉霞说:“找个空儿时间再说吧,咱西原老同学是该会会面。”胡小珏说:“今儿个你不是休息吗?”玉霞说:“我得先回去,我大姐今天要回家来。”胡小珏说:“你大姐是在天都林场,我原来听你讲过的。她不常回家?”玉霞点点头,说:“我该回去了。”胡小珏说:“有事电话联系。”玉霞从“醉翁”出来,顺便又到西城区百货商场里逛了一趟。她在东大街,这西门上还是很少来的。她在百贷商场里买了个中意的蛇皮挎包,把手机、手袋放进挎包挂在肩头,觉得利索多了。又给自己买了一件纯白色的短袖套裙,给妈买了一双平底布凉鞋,用塑料袋装了提在手上。包里也没剩多少钱了,她想,下个星期二就发薪了,也不愁缺钱办什么事。再几处柜台看看,也没什么要买的,就出了商场。正说打的回去,一辆“三菱”越野嗤一声停在身边,里面坐着市工商局那个胖子靳局长。 靳局长把头伸出车窗问:“甲小姐你这是要上哪去?” 玉霞很佩服他的记性,就那天在东门十字街口见过一面,他就记得了。玉霞说:“双休日,随便逛逛吧。” 靳局长眨巴着小眼睛,说:“你上来替我开开车行不行?我这脚抽筋。”玉霞差点笑出声来,说:“靳局长,你怎么坐车夫位了,怕是手艺不过关,脚才抽筋吧。” 靳局长胖脸笑得好看:“你个调皮姑娘,见死不救啊?”玉霞说:“靳局长要开车上哪里?” 靳局长说:“四局里。” 玉霞说:“东门那边,行,我也是要回去的。” 靳局长就移到副手位,让玉霞上车。 玉霞开着车问:“靳局长,你们当官的也自己开车呀?就不怕失了身份。”靳局长笑道:“那天看你给你们杨经理开车,我就想挖墙角了。”玉霞笑道:“靳局长是想让我给你开车?那好,把我调到你们工商局。”靳局长小眼睛睁大了,问:“你愿意?” 玉霞说:“愿意,还穿一身工商制服,美死了,工资吗,可以协商,一千五,你看怎么样?” 靳局长一下怔了:“工商局可是国家行政单位,工资是有规定的。”玉霞又说:“靳局长,我可算是人材了,大学本科生给局长大人当车夫,一千五也不算高呗?在沿海说不准月工资上万哩。” 靳局长笑道:“这我可还没想到呢。” 玉霞说:“那我还是只得给杨姐打工了。” 靳局长问:“你们经理这两天和老公在一起?” 玉霞觉得他问得奇怪,人家俩口儿在不在一起,我怎么知道?又关你靳局长什么事呢?便打趣道:“局长是关心我们畅姐嘛。” 靳局喏喏着:“随便问问。” 十字路口又遇红灯。 玉霞把车停下,看见又是那天那矮个交警在值班,就把车交给靳局长说:“工商局也不远了,局长自己开回去吧。” 矮个交警走过来,见玉霞从车里钻出来,就说:“怎么在这里交换位置?”玉霞说:“你该不会罚款吧?” 矮个交警才看清车里坐的局长:“局长是要上哪?” 玉霞说:“师哥,局长要过街口,你可要给点方便。” 一句话,说得局长和矮个交警都笑了。 19 早上,曾峰云醒来了,睁开眼瓷瓷地盯着天花板,他在努力地回忆昨晚的事,他记不清自己到底干了什么。 室里静静的,身边的床上也是空的。他侧过身,看见了她。杨金拉姆正对着梳妆镜化妆。她穿着一件无袖紫色旗袍,背对床,把一个提琴似的背影丢给他。他看见她的腰线仍是那么弯得好看,臀圆圆的让人想起满月,藕一样的左臂举起,手掌按着额上垂落的散发,右手握着眉笔,轻轻地描着眉……她很专注。 他欣赏着她的后背,那轮廓仍然是迷人的,是属于一个丰腴的少妇才有的轮廓。他的眼光停留在她浑圆的手臂上,看得出她是不多裸露双臂的,那手臂仍然是白皙的。他的目光从左手臂滑落下去,看见了她绒绒的腋毛在镜光反射中闪着微弱的晕光,他想到了她小腹下那片幽黑的丛林,身下又有了冲动的反映……她知道他在注视自己,凭她女人的本能。 她从没这样认真地化妆,她从镜子里看到了一个几近憔悴的妇人。她不明自己的光焰什么时候丢失了,自己精明强干的女强人气质什么时候消失了。在别人的眼里,她可以盛气凌人,但在身后床上这个男人,被法律认可的老公面前,她什么都没有,他了解她的一切,她的肉体,他可以在她的面前为所欲为。但他唯一不能理解的是她的事业。这么多年了,她在事业上所取得的每一次成功,她都觉出加大了她和他的距离,一种无形的距离。她不知道是自己的责任,还是他的责任。反省一下,这两年她和他几乎快成了名义上的夫妻,能证明这种关系的就是每周末的同床共眠,其余还剩下什么? 昨晚,作为妻子的她是被动地在接受他的做爱,那是一种比遭到强xx还让人心灵难受的做爱。他像一头失去理智的野曾,疯狂地撕咬她,没有温存,没有体贴,更没有耳鬓厮磨的柔情蜜语,也没有问过她能不能接受这样的做爱。是的,他喝了酒,这就该是他唯一的理由?为什么整整一夜,他就没能醒过来,他心里真的一点不明白?不,他心里没有她,她在他心里无足轻重! 她无法接受这是事实,她也无法原谅他。 不知什么时候,曾峰云走到了她身后,双手按在了她肩头。她从镜子里看到了他赤裸的身体,她扭动肩头想甩开他的双手。他把她的肩抓得更紧。他和她的目光在镜子里对视了。他脸上的笑是僵硬的。而她的眼里是讥诮的光。 “你应该原谅我,昨晚……” “昨晚你有权利,但是你却没有尊重我的权利。” “对不起,我有半年没有过性生活了。” “回来那晚,你为什么不等着我?” “我很疲劳。” “你别搪塞我。” “我承认回来那晚我很妒恨你,因为我明白那个时候你在干什么。”“我干了什么?” “我是说那种会晚上的安排一般都是娱乐节目,而我……”她语塞。 他扳过她的身子,盯着她。她还想说什么,他伏下头,用唇堵住了她的口。她扭动着,想摆脱他的亲吻。他却更紧地抱住了她,并伸出舌头抵进了她的口里。她不再扭动,她知道每一次的接吻,就预示着一个新的开头。她也用自己的舌头与他的舌头相抵。他退出了舌头,却用力地吮吸她的舌头,那是一片活泼跳动的肉,他吮吸着,很专注,而一只手又从他衣摆下伸进去按在了她饱满的Rx房上。她哼嗯了几声,他把她抱在了床上…… 她和他重新从床上醒来,已快中午了。奇怪,人在跌宕起伏的情感中竟然忘了时间、忘了饥饿。她起来重新梳理自己。他主动把床整理得平平整整。她说:“峰云,你给北京挂个长话吧。”他说:“我们不是每个星期天中午才挂吗?”“不,我等不到明天,我想听莎莎的声音。”莎莎是他们唯一的女儿,五年前就被外公带到北京去读书,现在已是初中生了。她外公在北京一家民族语言研究所工作。曾峰云挂通了北京的电话。莎莎在那边说:“妈妈、爸爸,我想你们。”她也说:“莎莎,妈妈也想你……”她的泪水流下来了。曾峰云替她轻轻地揩去。放下电话,她平静地对曾峰云说:“今天,你陪我上街。” 曾峰云点点头:“今天星期六。” 20 甲晶晶那天去与点楼温泉山庄泡了澡,回来后就觉得身体有了些反映,想吃酸,又老打嗝。心里奇怪,别人是前三个月反映大,自己到是三四个月了才来反映。晚上睡在床上就摸自己的小腹,觉着肚里渐渐大起来了的肉团有了蠕动。就把身边老公的手拉在自己肚皮上问:“你有没有感觉?” 魏伯安把脉似地摸着,忽地就说:“跳了!跳了!” 晶晶把他右手拉开,说:“明天起,你得多看着茶馆,别一天到晚让我一个人受累。” 魏伯安在她脸颊上咂一口,说:“那是应该的。” 晶晶骂声“讨厌”,车过背去。 魏伯安说:“不去给你妈说一声,咱俩结婚五年了才怀上。”晶晶说:“看把你乐得!” 魏伯安嘿嘿着说:“你妈不是早就想抱孙儿了吗?大姐和三妹都还没,咱总不能让她老人家失望。” “你是想讨我妈的好呀。” “你妈总对我有成见。” “十个司机九个坏,那几年跑长途你就没学好。” “我不坏能娶上你。” “给你说正经的,往后少给瘦猴他们伙。” “人家是茶客,总不能冷落客人。” “我是说你少给他们打点麻将。” …… 今儿个,晶晶没去茶馆,坐在家里揩揩洗洗的。到是中午了才想起今天是星期六。听说天气热了,河滨公园好乘凉,就锁了门,打的去了河滨公园。坐在竹林下,看雪清河流水,微风拂面,果真就惬意得很。又泡了一杯茶放石桌上,晶晶觉得很满足了。平日里都是自己给那些麻客茶客泡茶掺水,今日也享了福。就静了心来看一河流水,哗哗声中,又感觉到肚里那小小生命在跳动。竹林小径上来往的闲人里就有晶晶的一个熟人看见了她。“甲晶晶,是你在这里啊?” 晶晶回过头,惊诧道:“你是李康明嘛,好久没见到了。”李康明就拉了竹椅坐在石桌边,又泡了杯茶。 晶晶问:“你还在金豆坪道班?” 李康明说:“去年调到河口了。” “干啥?” “守雪清河大桥。比养路要轻松得多。” 晶晶就笑:“我知道,背支没有子弹的枪,管过桥的车开慢点。”李康明说:“哪能和你比呢。” 晶晶说:“你和我比什么?我连工作都没哩。” “老公能干呀。” “你别涮我了。” “晶晶,我也不想拿那份死工资,现在正参加自考呢。有机会,你给我找个能挣钱的打工活儿干干好吗?” 晶晶就很认真地点点头。她和李康明一起养过路,要不是姓魏的,说不定他们还会发展感情呢,因为那会儿晶晶对李康明印像好极了,都有了那么一点朦朦胧胧的意思哩。 俩个人又聊了一些道班往事,晶晶挎包里的手机就响了。晶晶拿出手机,里面传来小妹玉霞的声音:“二姐,妈叫你回来吃饭,大姐回家来了。” 晶晶说:“我马上就回来。” 关了机,晶晶和李康明道别。那边竹林道上就响起乱纷纷地叫声,一溜人跑了过来,前面一个小伙手里抱个坤包,拼命地逃,慌不择路,一下就撞在了晶晶身上。晶晶叫了一声,倒在了地上。 抢包的痞子被保安押走了,晶晶却没人管,李康明只好把晶晶送进了医院。进了医院,从外科转到内科,又从内科转到妇产科,医生不让晶晶走了,说是要观察肚里的胎儿有没有影响,还让李康明在病检单上签名。 晶晶只是摔破了手拐,自己觉得没什么,见护士让李康明签字,就觉得好笑,说:“他又不是我老公。” 护士小姐也是个不饶人的角色,说:“不是老公,约人家媳妇到公园于什么!”说得李康明脸红脖子粗的,又不好发火。 晶晶让李康明回去,说以后有空了来家里坐坐,并抱歉说因为自己耽搁了他的时间,很不好意思。李康明见她也没什么了,一个大男人家守在妇产科,又不是自己的媳妇,也不好久留,就告辞走了。 晶晶用手机给魏伯安挂了电话,又给小妹挂了电话。 才半点钟光景,妈和大姐、三妹、小妹都急匆匆地赶到了医院。玉霞嘴快,就怨二姐自己有了身子,也不知好歹,还一个人到处跑,要出了事,妈比你家魏伯安还着急。 妈就喝住她,不要她再说。 珍珍和樱樱都问晶晶,身体哪儿不舒服。 晶晶说,也没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医院就是不让走。 魏伯安来得迟一点,他接到电话还要托人照看茶馆。晚上,就魏伯安在医院守了晶晶,其余的都让医生赶走了,说是医院不是吵吵嚷裹的地方。妈看晶晶也没啥,就带三个女儿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晶晶也从医院回去了。 接到电话,玉霞说:“医院是变着花样多收钱呢。” 妈就说:“医生也是好心嘛。” 玉霞就说妈不了解现实社会。 妈说不过小女儿,急了就嚷:“现在还是共产党领导嘛!”玉霞就吐吐舌头不吭声了。 21 因为晶晶在河滨公园出了点事,那天擦黑了,珍珍才和庆刚回去。庆刚开着摩托,珍珍坐在后面,双手环抱着他的腰,脸贴在他背上,风飒飒地在耳边响。珍珍觉得很踏实,每次回家,他们都是这样。到了林场门前,庆刚也不把摩托开进土墙院,而是拐上了通往天都温泉的“官道”。车轮在卵石路上跳动,珍珍把庆刚搂得更紧了。 天都飞瀑的响声在空寂的山谷中回响,林涛的声音也配合着。飞溅的水珠变成了蒙蒙细雨山岚,燥热远去了,谷中的空气湿润润地爽人。庆刚把摩托停在露天温泉外的椒林下,望着眼前热气腾腾的温泉说:“珍珍,你脱了下去泡一下。” 珍珍说:“你呢?” 庆刚说:“我在外面守着,别让林场里冒冒失失的小伙子闯进来。”“这么晚了,他们不会来的。” “你去吧,我守着你。” 珍珍就脱光衣服,走进了温泉……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升起来了,圆圆的,像柿饼。热腾腾的水雾在椒林中袅袅娜娜地飘浮,微风中有阵阵椒香让人沉醉。 珍珍在温泉水中洗浴,那白蒙蒙的雾就围绕着她翻涌,她白皙如玉的裸体在水雾中晃动…… 天都飞瀑停止了喧嚣,只剩一匹白练悬挂岩崖。 明月如柿般在水雾中沉浮。 珍珍抚着自己的躯体,就想起了那个传说中的“野浴”故事。她想她虽然不是那个采花椒的民女仙桃,庆刚也不是什么王爷,但庆刚是她的坚实依托,他们是真正能相依相偎的夫妻。 夜里,珍珍躺在庆刚宽厚的怀里,眼泪悄然流下…… 那是一个疯狂砍伐自然森林的年代。 珍珍和陈庆刚都在南峰山里一个名叫白溜槽的林场工作。珍珍是饮事员,庆刚是伐木工人,那时庆刚已是结了婚的人了。 深山林场的生活是单调的,也是粗野的,因为整个伐木场除了珍珍和一个老工人的家属外,全部都是血气方刚的男人。男人们做着砍伐的沉重活,山野森林的野莽也陶冶了男人们的粗野原始。他们在一起开粗野的玩笑,如亲兄弟般地在一起生活。正如清澈的水中也会冒出沉渣,那个无月的夜晚,在距离驻地仅五米远的山溪边,天真无邪的珍珍被一个男人粗暴地奸污了。 天上虽然无月亮升起,但白溜槽林场的山林谷地并非是漆黑一团。天上群星闪烁,朦胧的天光映照下来,山林间仍能分辨出树林草坡岗岩。十几个伐木工人从下午收工回来,就一直在伙食团简易的棚子里喝酒。酒是男人们的好伙伴,特别是长年累月在深山老林中工作生活的这些男人,没有酒就几乎失去了他们生活的乐趣。这一天,他们一直喝到了夜幕降临。珍珍为他们炒了几个素菜,也把留着的最好的下酒菜十几个皮蛋都剥给他们下酒。这几天,局里的后勤供应跟不上,白溜槽林场已经一个星期没见过肉食了。伐木工人对生活的艰苦是习以为常了,下酒菜没了,他们仍可以就着那些粗野的玩笑大口大口的喝酒。他们的话题更多的是谈论女人,那是一种赤裸得令一般人听了浑身都会燥热的话题。天天谈女人,谈那种赤裸得逼真的性交,谈女人的性器官,这些粗野的伐木工真有那么多体验,他们只不过往往是在胡编乱造,是为了饱口福,拿他们自己的话来说,是为了过干瘾。女人的话题是断不了的,没人自告奋勇了,那就猜拳,谁输了罚谁讲一个荤故事。那个连恋爱也不曾有过的年轻工人输了拳,却讲了一个极黄色的故事:……他的前面走着一个屁股肥大的女人,那女人是去河边洗衣。她走到河边,放下手中的盆子,撅着肥屁股淘洗衣服时,那被窄小的牛崽裤包成西瓜瓣的屁股正对着他。他是专门躲在后面偷窥的。没想到,那牛崽裤也经不起她的鼓力,忽地一下就从中缝爆开了,那女人没穿内裤,一个又白又大的肥屁股倏然出现在他眼前,因为她撅着屁股,他看见了那白西瓜的中间是一沟黑芭茅地,还有一只没有长毛的红色小鼠从黑芭茅缝中探头……众人一听就笑得人仰马翻。又接着猪拳,接着讲那些无聊的黄色故事。珍珍的耳朵躲不过那些黄言荤话,她又从案桌下装了一盆野白菜去山溪边洗。她沿着一条小径趟到山边,放下装菜的盆子,忽地觉得下腹涨得紧,是要小溲。山林里也没什么讲究,她走到一处灌丛下,解了裤带蹲下去,那唰唰的解溲声在林间静夜显得很清析。就在她站起来提裤子时,一个满嘴酒臭的男人从身后猛地抱住了她,那一只捂住珍珍口的大手几乎让她窒息,她被粗暴地按倒在夜露濡湿的地上。她拼命地挣扎,却无法抗拒这个性欲暴涨的男人。他终于得逞了,当他杀人般地进入她的身体时,珍珍只觉得下身撕心裂肺样的巨痛。他在她身上不顾死活地颤动,他的喘息喷出一股股令她发呕的酒臭,他的大嘴,胡子桩桩在她脸上嘴上乱撮乱啃……她羞愧难当,悲痛欲绝,她被他压得气都喘不过来。她无望而颓然地望着头顶,那黑漆漆的灌丛枝桠胡乱地伸向夜空,犹如无数狰狞的魔爪,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一汪清泪无声地沿着她的脸颊涌流而下……那个对珍珍施暴的男人竟然是珍珍最尊敬的场长!在珍珍的眼里,场长并非是坏人,他对每一个工人都好,他一样地上山砍伐,而且比别人还砍得多。因为有这样一个起表率的场长领班,他们林场年年都是先进。就是这个场长,两年没有回家探过亲,但他是男人,一个气力用不完的男人,也是个需要发泄的男人,然而,他却在酒后把饥饿的性欲发泄到了一个尚末结过婚的女工身上。场长终于从珍珍身上瘫软下来了,也酒醒过来。他跪在珍珍面前,泪流满面,他没有对珍珍说一句话,就那样跪着,在灌丛掩映的夜里无声地跪着,在他的面前,是珍珍赤裸的下体…… 事后,生性软弱的珍珍没有声张,她带着复杂的心理默默地忍受了屈辱。然而,三个月后,她才发现自己怀孕了。妊娠的反映来得突然而又强烈,几乎是吃什么就吐什么。她躲着那些男人们,悄悄地跑到灌丛林中,吐呀,吐呀,常常是吐得苦黄的胆汁挂满衣襟,吐得她浑身无力。Rx房也开始发硬发涨,乳头火燎般疼痛。她听来林场探亲的家属说起过,怀孕的时候就要让男人挤xx子,吮吸xx头,要不,Rx房会发炎,乳头会坏死。她害怕,胆战心惊。她只能忍着,默默地喝下这杯苦酒。她不知道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到时候该怎么办?那一天下午,她在灌丛中呕吐过后,捞开衣服,自己狠命地挤压Rx房,那微微泛红的乳头上果真流出了淡淡的水汁……她的这一切,躲过了那些粗心大意的男人们,却没有躲过那个老工人的家属。四十多岁的大嫂在灌丛下找到她,问她是谁造的孽?她含泪摇头。大嫂说:“珍珍,这可不是小事呀!看你憔悴得生了大病似的,拖下去怎么得了?快去给场长请假,下山去。”珍珍只是摇头。她心里清楚,下山去又怎么办?这肚子一天一天大起来,她怎么向家人亲友说。大嫂着急地说:“珍珍,你告诉我,到底是谁干的好事?一定得让他承担责任。”珍珍还是不说。替她着急的大嫂听到身后的灌丛有了声响,站起身来,看见场长低着头走过去了。大嫂心里生了疑窦。就在第二天,场长在砍树时立了“树碑”,那是从未砍过树的生手才会犯的错误,就是在砍伐时违章操作,只砍了树的一面,而大树却猛地倒下,撕成了两半,场长被撕开的树干挑上了天。 场长死了,珍珍的肚皮却越来越大。 林场离医院太远,而一个没有结婚的姑娘要上医院也是羞惭无颜的。珍珍就残忍地折磨自己。她挑水,劈柴,”狠命地干男人们干的活。那个夕阳西坠的傍晚,她挑着水从山溪边回来,只觉得眼前一黑,连人带水桶摔倒在地,漫流的溪水流过她的身下,带着殷红的血无声地在小径上漫延……她终于流产了,在那个深山老林里,在那个吃药也找不到地方的山野中。她下体的血潺潺不止,死神随时都可能降临。好心的大嫂到处求情,但谁也不敢承认珍珍的肚皮是自己搞大的,谁也不愿背着血糊糊的珍珍去医院,因为谁也不敢保证路上珍珍会不会出意外,也因为这是伐木人的忌讳,场长立“树碑”的凶死惊吓了工人们。 陈庆刚站出来了,他不顾一切地把珍珍从林场背到了五十多里远的医院……此后,陈庆刚的原配妻子因这件事和他离了婚。病愈后的珍珍不顾亲朋好友的劝阻,毫不犹豫地投进了庆刚的怀抱。她比陈庆刚小整整十岁。也因为那次自残似的流产,珍珍失去了生育的能力。 …… 睡梦中,珍珍被庆刚搂得更紧了,他用粗大的手,轻轻地滑去了珍珍的眼泪。 第六章 22 杨姐给肖石打电话,要他督促祝老板尽快完成接待站的内部装修工程,至于会议室的事,就按玉霞提出的折衷方案办,另外,新添楼顶花园的项目也尽快落实。杨姐在电话里特别强调,楼顶花园和整个装修工程要同步完成。楼顶花园的工程审批手续由山庄负责办理,其它的事就让肖石全权负责。 肖石在电话里问:“还是交给祝老板干?” 杨姐说:“也就是十几万元的附带工程,姓视的愿干就干,不干就找市建二司的姜华。装修工程就是姜华介绍祝老板来的,看他怎么说。”肖石说:“再来个搞屋顶花园的,怕是这工地上要搅混乱。”杨姐说:“你多动一下脑筋,姜华不找祝老板干还真会另外弄个施工队来做那点活路?我是让你不要直接给祝老板说这件事,姜和祝他们中间是通的。”肖石暗骂自己笨,连这点都想不到。接待站装修工程上不了线,市建委招标办的门坎也进不了,说得不好听就是一点鸡零狗碎的活路,再加上新冒出这个楼顶花园,预计也上不了二十万,懂行的人会说,像住家户一样,找个“游击队”干不就得了。所以这样排不上阵的工程,要说简单也确实简单,要说复杂也复杂,因为你稍不小心,就可能让人烫了毛子。所以,开始杨姐就让肖石找了市二建司那个姜华,由姜华找了个队来施工,这样工程出了问题就有人承担责任了。实质上姜华才是大包工头,祝麻子只是转包的二老板,大包工头已经是吃了一嘴了,这事他还能不管到底! 杨姐在那边问:“祝老板的手机怎么两天都打不通?他来没来工地?”肖石说:“他其它还管有工地,这两天接待站这边没来过。”杨姐又问:“装修工程进展怎么样?” “还可以。” “什么叫可以,要抓紧。” 肖石放下电话,眉毛胡子都皱成了一堆。 接待站的工程压根儿就停下了。原因也不是祝麻子还在用会议室的事要挟他,而是祝麻子工地上都不来,已经失踪三天了。工地上只剩几个民工、两个技工师傅,还闹着要工钱,说是干了一个多月了,还连伙食费都没发过。两个师傅也要求每天增加二十元钱,不然他们就不干了。工人们见不到包工头,当然就要找肖石。肖石把手机按烂,祝麻子也不回话。 肖石只好到处打听祝麻子。 工地上到处都是丢弃的烂木胶管、撕破的水泥袋,简直就是一个乱七八糟的垃圾场。几个精打采的民工坐在铁管架上也不干活,只扎一堆儿胡吹牛,铁管架下烟头都丢满了。肖石知道这几个民工就是等着祝麻子要工钱的,他们当然不知道祝麻子在哪儿窝着。肖石对年长的一个民工说:“你们就这样闲着,怎么不把这工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一下?”民工说:“我们还真闲得发慌呢,想干活,就是拿不到钱,肖经理让我们干活,这工钱就找肖经理要哦。”肖石说:“我不是什么经理,我跟你们说了,工钱得问祝麻子要。”民工们说:“你不是让我们收拾工地吗,这活总得找你要工钱。”肖石没好气地说:“你们干就干,不愿干就趁早走人。”“我们拿到工钱当然是要走,你们这里的活路把人变鬼的时间都耽搁了。”肖石跟这些民工是扯不清的,就朝民工伙食团走来。工地上停工了,剩下的人总得吃饭,兴许饮事员知道姓祝的在哪里。 民工伙食团是一个简易的工棚,搭在院墙角落。肖石见门虚掩着,就伸手推开笨重的木门,里面就忽地响起一声惊诧的叫声,是伙食团一个中年女工正搂着一个老工人,那女工的脸正对着木门。老工人是那个要求增加工资的木匠师傅,这会儿正抱着中年女工的腰,没命地在她脸上嘬。肖石骂道:“大白天,骚性发了也不关上门。”两个偷情的男女松了手,中年女工咧着大嘴说:“我这里面发炎,让他帮忙医一医。”肖石说:“这样医可好哩。”木匠有点儿心虚地说:“我们开开玩笑罢了,也没认真。”肖石想,要认真了你们不是就光裸裸地让我闻见了!妈拉个×,这些民工闲得没事干就知道寻好事了,连人都敢不避了。“我问你们,祝麻子在哪里?”中年女工说:“我不知道,祝老板又不上这民工伙食团吃饭。”木工师傅说:“你还是问问姜华,其它人不知道祝老板在哪,他总不致于也不知道吧。”肖石一拍脑门子,怎么连这也不知道,大概是这几天让祝麻了搞糊涂了吧。肖石就到市二建司找姜华。 姜华正在办公室里,一只脚踩在椅子上打电话,见是肖石,就示意他等一下。姜华对着话筒说:“你把工程停下来,连打杂的平工都不要派,至少要让甲方把首期付款拨到账上……” 肖石一边听他打电话,一边就看这办公室墙上,四面墙壁就有两方挂满了各种锦旗奖状,都是什么“省优工程”。“市优工程”、“精心施工、质量上乘”、“重合同、守信用”,看着看着,心里就升起一股无名火来,最污最乱的就是建筑行道,这话一点不假,表面和实际简直两码子事。 姜华打完电话,丢一支“娇子”烟给肖石,说:“这碗饭不好吃啊!”肖石点燃烟,说:“我好像觉得你刚才是在给祝麻子打电话?”姜华说:“是城北市运司宿舍,工程款拖着,连购材料也没办法。现在的建筑工程,稍稍放松一点,你就得倒贴黑尻子。” 肖石说:“我那里可是没拖款。” 姜华说:“我知道,杨姐的工程,没钱是不会上马的。怎么,祝麻子还给你过不去?吠,我给他老兄说了,你们那点装修工程完了,我再给他个肥缺。”肖石冷冷一笑,说:“祝麻子失踪三天了,再不来,剩下的几个工人都要跑光了。” 姜华骂了一句:“这个祝杂种!我给他打个电话。”说完,就在座机上按了号码。肖石在心里默记了两遍号码。一会儿,姓祝的就回话了。姜华问:“你倒底在干啥?”话筒里就传来祝麻子的声音,迷迷糊糊的,说了好一阵,肖石听不清,后来,姜华对着话筒笑着骂:“你个麻怪,惹麻烦啦!肖石老弟那边的活停不得……好嘛,就这样。” 放下电话,姜华笑着说:“祝麻子是有点儿事要办,你那边他后天就去。”肖石不满地说:“你还笑,工地上乱得一踏湖涂,像狗窝了。”姜华仍笑着拍拍他肩傍,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你放心,你那工程算个球呀,一只手摸着卵子也把它干完了,没事,祝麻子处理好他的事马上就把你那点工程搞完。” 肖石出来,就赶紧在电话小本上记下了祝麻子的号码,是个新手机号,要不在姜华这里来问一声,哪里还找得到姓祝的。 23 祝麻子真正是惹上了麻烦,拿他的话说是:小脑壳享福,大脑壳遭秧。的确,这几天,他头都要搞炸了。 那晚上,他陪姜华几个市二建司的人吃了一台酒,又上麻将桌输了一万块,看看关系拉得差不多了,就给夜来香夜总会老板娘打了个招呼,说给这几个哥们一人安排一个小姐,我明天来结账。然后就推说还有点事,要先走一步了。几个人也不留,各自拥了小姐进了雅间。 回到住处,祝麻子一屁股陷进皮沙发,就日妈倒娘地骂了几句,觉着心口上隐隐着痛,不是酒精烧的,是他心痛那麻将桌上“发”出去的一万多元钱,明日可能还得抱三两千才能把小姐账结清。想到姜华几个人这时候正在夜总会雅间里和小姐骚情,他又恶恶地骂了句“X你们的妈!”骂完,他跑进卫生间,掏出胯下的玩意,狠狠地朝着便盆冲了一泡尿。手握着胯下玩意又有了麻酥酥的感觉。本来玩小姐对他来说也是常事,今晚心痛那笔招待费用,才负气走了。这一回来,冷清清一个人,不觉又有了疯狂销魂的欲望。他掂了掂手里的玩意,摇头笑道,这辈子男人多半是为了你。 就听见钥匙插进门暗锁的声音,门担开了,一个身影闪了进来,进来的人又用脚后跟把门碰上,“啪”一声开了顶灯。 祝麻子脸贴在卫生间虚掩的门缝上,手里的玩意还没放进裤里,一看是她来了,心里的欲火一下就被点燃了,也顾不上遮掩腿根下的东西,就露在裤子外面就走出卫生间,从背后一抱住了来的女人。那女的转过脸来,竟是一个青春女子,朝他妩媚地笑笑,一只多肉无骨的手已攥住了他下面那玩意。祝麻子嗯了一声,忽地将她抱起,如横抱了一根灯草,轻轻松松地将她放倒在长沙发上,然后揭开了她的吊带裙…… 那女子倏忽一下坐了起来,走到他对面,说:“我不想干。”祝麻子有些厌烦地说:“史娟娟,这么晚了,你不想干这事跑来做啥?”史娟娟拢了拢披肩发,说:“我不到你这儿来,还到哪去?”祝麻子脸上的肌肉抖了两下,看着史娟娟甩着手上红绳儿拴的钥匙,脸都变成了猪肝。 史娟娼扭腰甩臀地傍着他坐下,用肉滚滚的肩膀撞他一下,说:“咋,不想理人了,搞出事了就不想理人了?” 祝麻子转过头瞪圆了眼上上下下地看她,问:“搞出啥事了?”史娟娟拍着肚子:“你是装傻还是真的不明白?” 祝麻子站起来,坐到另一边沙发上,说:“你别怨枉人呀!”史娟娟黑了脸说:“不是你,我还跟哪个男人睡过,你说?”祝麻子在心里说:你一个野鸡小姐,裤腰带那么松,哪个男人上不了你的身。嘴里却说:“你是不是又来咋唬我?” 史娟娟就把宽松的吊带裙往上拉,露出白滚滚的肚皮说:“你看仔细点,大热天我还包了棉絮来哄你!” 祝麻子最看不得就是女人的肚皮,一看到思想就迷乱,就起性,就把持不住自己。他又回到史娟娟身边,伸手摸那鼓鼓的肚皮,手一触就哼哼了两声,把她按倒在了沙发上,拼命猥亵…… 史娟娟说:“你还痒,二天生出来的娃一身都脏。” 祝麻子淫笑道:“好吃不过肥母鸡。” 祝娼娟说:“要嘛你把我弄死,要不你就得管这娃。” 祝麻子撑起身来,甩她一耳光,恶狠狠地说:“你道我是不敢!”史娟娟只是捂了脸,也不惊叫,只用母狼样的目光盯他。祝麻子自己就先怯虚了。这样的女人最难缠,怕事她也不敢一个人晚上来。“我给你钱,去处理了。” “要处理也等不到今天,我就是安心要生下这娃,祝哥,你不是说也想个娃吗。”“你这两三个月都没和我睡过,我想我们的关系就了结了。”“我没来是躲你。” “躲我?” “你干起那事来如狼似虎,我怕弄丢了就躲着你,这都怀上四个月了。”“是不是野种?” 史娟娟甩手就给他还了一耳光,叉了腰说:“姓祝的,你别认为我当真是个见人就脱裤的女子,明天上医院去验看是不是你的种,要不是你的,我自己兜着,再找你就是猪。” 史娟娟说得理直气壮的,祝麻子埋了头想:自己倒是说过想要个娃,要有办法探明是个男娃,就让她生下来。 祝麻子又温存地搂住了她,揭了吊带裙,让她坐在自腿根上。史娟娟淫邪地说:“你还想干?”祝麻子流气地点头…… 祝麻子全名叫祝启强,不是西原人,老家在内地一个小县,家里的老婆给他生过一个女娃,如今都十八岁了。他原来也没有想过要什么男娃接香火,而且政策也不准生二胎。这十年他从老家来到西原,靠着怀里揣的一张地区建委审批的三级建筑企业资格证书,包揽大大小小的工程,竟一下暴发了。老家的妻子女儿他供着,每年回家过年玩两个月,这西原反倒是住的时间还要长些了,就买了这间一室一厅房,里间卧室,外间会客办公,大门外还挂了个长木牌,面正正规规的白底黑字:启强建筑工程公司。发了财,正应了那句话:饱暖思淫欲,没少干过沾花惹草的事。史娟娟也不是西原市区的人,而是距西原市区三十多公里的河口镇的人,户口还在农村。去年来市里打工,遇祝麻子招工地饮事员,就和祝麻子勾上了。照一般人认为,这史娟娟年方二十一、二,祝麻子四十多岁,且满脸坑凹不平,她肯定是图钱。如果只是这样认为,那就小看了史娟娟。从她进城来打工改名字就可以看出她非一般女子。她原本叫史梅花,她自己认为土气又沾霉气,就改成了史娟娟。娟娟这名字当然水灵灵的。祝麻子是史娟娟从一个打工的农村姑娘变成外观洋气的城里妹的中介人,换句话,是祝麻子把史娟娟塑造成了一个妖媚骚情的靓女人,从头到脚都是他塑造的功绩。去年底,史娟娟就预演过“孕妇”的闹局,原本是想拉住祝麻子不让他回家过年。祝麻子从她贴身的肚子上拉出一大片棉絮后,丢给了她两千块,还是回老家过了年,祝麻子毕竟还是没丢掉“每逢佳节倍思亲”的传统人情味。史娟娟的预谋就是今年实施的,这个预谋是她从色情杂志上学来的,也缘于“醉翁”餐厅那个心直口快的胡大姐。 史娟娟和胡小珏的认识是在菜市场。那阵,史娟娟还叫史梅花,从河口镇拉自 产的莲花白进城卖。胡小珏为餐厅购蔬菜,一来二往就熟了。后来,史娟娟和祝麻子勾搭上了,好几次带她到“醉翁”吃饭跳舞。今非昔比的史娟娟让胡小珏也瓷了眼。但胡小珏也看出祝麻子和史娟娟的关系只是临时鸳鸯不长久。特别是祝麻子那丑像和水灵灵的史娟娟相比,西原妹子吃了大亏。胡小珏就莫名其妙地打抱不平。春节时,祝麻子回家去了,史娼娟闲得无聊,就独自一人去“醉翁”楼上跳舞。胡小珏见了,就给她出了这个当“二奶”的馊主意。史娟娟原本也有这样想法,这一来就更是铁了心。 这一次,史娟娟怀了孕可就是真的了。 第二天,祝麻子就带着史娟娟到妇幼保健站去打了“B超”。是男是女按规定医生不能说,祝麻子五百块钱就敲开了医生的口。 果真是个男胎! 祝麻子下决心养这“二奶”了。 他在西城区松林住宅小区买了一套三室一厅清水房,史娼娟得寸进尺,施了浑身解数,软硬纠缠,催着祝麻子快快把“金屋”建成好“藏娇”。祝麻子无奈,只好把东门上接待站装修的部份工人叫来先应自己的急。为了躲肖石,干脆连手机号也换了。 24 早上,杨金拉姆开着黑色桑塔那去温泉山庄上班。 车到大门口,就看见一男一女两个算命的在门墙两边坐着。她把车开进去停好,又返身走出来。 那男算命先生是个睁眼瞎,两只翻开的眼皮腥红如唇,含着两颗白无光泽的珠子,黑眼珠是全然没有,让人看见有点心悸,年纪不在五十岁以下。面前的地上摆着一个硬纸壳,上面写着:神测妙解、算命看像。那女的倒是四肢健金,不瞎不聋,只是头发蓬乱,脸肌下垂,暴一颗焦黄的犬牙,年纪也在四十以上。面前的地上摆一硬纸壳,上写:妙解神测、摸骨算命。 女经理历来对这些算命、讨口的没什么好感,坐这温泉山庄门上,与休闲娱乐简直对不上号,反而会影响生意。往日里见了都是要叫保安赶走的。今日却生了测隐之心。看男瞎子模样不顺,就走到“女神仙”面前,伸出一只白皙的手。“女神仙”摇头:“我是只看不摸。” “准不准?” “信者准,不信者不准,就看你心诚不诚。” “我没有算过命。” “你面带福像,命大福大,前世积德,后世得福,命像上缺水,遇水而不能求,再看面像,眉如柳叶,遇事善断。好,好,好,却也有一不好,红痣压眉,总有人强过你。” “有无解的办法?” “去掉压眉红痣,凡事方可顺意。” 杨金拉姆听了似有所悟,拿出十块钱,又想想这是头一次,且她是有算有解,就重新拿了五十元一张给她。 “女神仙”急急抓起揣进怀里。 那边,瞎子烟呛了似的咳痰。 杨金拉姆起身进了大门。 一保安问:“经理,赶不赶走?” 杨金拉姆说:“算了,让他们明天不要上这里来。” 女经理刚进去,玉霞就到了。她是坐出租车来的。 玉霞看见两个算命先生时,先想到的是“男左女右”,两个先生果真是遵了古训,再想到修厕所也是男左女右,玉霞就忍不住嗤嗤地笑。走上前看两个先生面前纸壳上的字,更是憋不住就笑出了声来。 玉霞让他们走。 那女算命就说:“你们经理都没让我们走。” 保安也说:“我先前就让他们走开,说经理来了也要叫你们走,可经理今天开了恩,没说让他们走,只是叫他们明天别来了。” 玉霞就笑:“经理今天情绪肯定很好。” 保安点点头。 玉霞进了办公室,原本打算就向杨姐汇报市府会议的。昨晚上,大姐和庆刚哥走了后,她就趴在写字台上回忆着补了笔记,却是无论如何记不起曾峰云讲的有关西原温泉的情况,特别是涉及到专业术语,更是记不准,只好翻家里的书籍,偏是文学类的书多,什么地质啊,断裂带啊,温泉矿泉啊,一本也没有,只好拿出与点楼温泉山庄的资料照着编套套,偏是搞得烦恼时,一不小心又把一瓶墨水弄倒了,只好将写好的又重新换了个本子写。妈还在客厅里给王二娘等三个麻将伴儿说:“玉霞今天晚上是在看书学习呢。”玉霞就思忖该买个电脑了,只是存下的三千块送给了三姐,这款还得筹积几个月。 没想到杨姐一听她要汇报,就轻描淡写地说:“我都知道了。”玉霞一听,暗地里骂自己,人家杨姐老公不回去过周末呀!便后悔昨晚该去跳一场舞。 杨姐不听汇报,却是给她讲了刚才算命的事。 玉霞问:“杨姐,你相信啊?” 杨姐说:“也不信,只是觉得有趣。” “杨姐找男瞎子还是女神仙算的?” “女神仙算的。” “她给你说了些什么?” “她说我是面带福像,命大福大,前世积德,后世得福,命像上缺水,遇水而不能求,再看面像,眉如柳叶,遇事善断。还说有一不好之处,红病压眉,总有人强过我。” 玉霞笑着说:“算得准呀!” “你怎么说算得准呢?” “前面几句是给你打粉的,目的是讨你喜欢。后面说你命像上缺水,是指你名字上四个字没一个带水的。红痣压眉,总有人强过你,也对。红痣压眉,是客观上存在的,总有人强过你就不好说了,这是事物发展的规律。”杨姐点头。 玉霞说:“其实,那两个算命的是一家人。” 杨姐就诧意地问:“你怎么知道人家就是一家人呢?” 玉霞说:“他们俩连算命的招牌都拿错了,瞎子面前放的是‘算命看像’,女的睁着双眼却放的是‘摸骨算命’,瞎子怎么‘看’,应该是‘摸’才是;而女的睁了眼就该看,却偏偏是‘摸’。杨姐,她是给你‘摸’的还是‘看’的?”“她说她‘只看不摸’。” “这就对了,如若不信,你去找那瞎子‘看’像,他也是会说‘我是只摸不看’,他是真的瞎子当然就不能说‘看’了。” “一个‘看’字,一个‘摸’字,其中还真的有分辨哩。”“还有,两个纸板壳都是从一个纸壳分开的,上面的字也是出自一人之手。所以,我断定他们是一家人。” “你倒是观察得仔细,有道理。” “杨姐,我还知道他们就是专等算你这一命的。” 杨姐摇头,问:“你怎么就说他们一定是专等着算我的命呢?”“这很简单,你是开着桑塔那进来的,保安也在事前告诉了他们经理来了也要叫他们走,他们很容易就能判定你就是经理。而事前他们就知道温泉山庄女经理叫杨金拉姆,而这四个字都没有‘水’,于是就有了‘命像上缺水’之说。”“‘遇水而不能求呢’?” “你每天都在和水打交道,而你却是不可能再在你的名字中加上‘水’。至于红痣医眉,已解释了。” 杨姐说:“就凭你这破案似的分析,以后要强过我的怕就是你玉霞呢。”玉霞说:“杨姐,我可不敢说这话。” 杨姐就想起“去掉红痣,凡事方可顺意”,止不住笑了。一个穿杏黄套裙的小姐进来把今日的报纸放在办公桌上。女经理爱看报,订的种类也多,人民日报、省报是有关部门按任务分派的,除此之外,还订了《法制周报》、《南方周末》、《西原报》。每天报纸一来,最先要看的就是那张本市的《西原报》。 女经理翻开《西原报》,今日头版头条文章是“市委市府开门办公,狮子楼上众人献策”副题是:西原温泉旅游开发将成为热门话题。女经理并不在意这篇文章,右下角不到两百字的一篇短文倒让她多看了两遍。内容是:有关人士估计,今年国庆将掀起假日休闲的热潮。她看了看桌上的台历,距国庆只有一个多月了。干什么事都讲机遇,做生意更是如此,商机不可殆误。 她放下报纸,兀自走出了办公室。她原本是想一个人清清静静地到游泳池后边的花园去想想,出了办公室又想到早上该是让算命的算算今年温泉山庄的生意会出现什么情况,又一下想起这算命的只会给人算命,怎会给企业算命呢?这简直是病急乱投医的可笑想法。走到大门口,见门外已是六七个算命的各自占了位置,不禁吃了一惊,如此下去,到国庆节,这大门前岂不成了算命的市场,给你们个竹竿,你们就想爬上墙,也怪自己一时兴起,花了钱还找麻烦,报纸上是早就指出了,这也属于旅游人文资源的低俗化。她让保安把算命的全都赶走。她又朝后花园走去。 游泳池里仍有几个OK厅的小姐在嬉戏。早上OK厅闲着,小姐们偷闲玩玩已是常事。周围的绿树,池里的碧波,几个泳装靓丽的小姐点缀其间,倒也增加了无限风光。 她在池边的躺椅上坐下,看几个小姐在碧波里如美人鱼一般游动,心思却落在了她精心构想的极为谨慎的扩大经营的计划中。市区东城门街的接待站是她年初就着手实施的一个项目。其投资和现有建成后的规模只是它应该达到的50%。这是她深思熟虑后决定的,一是自己资金的不足,当然资金不足还可以贷款,但软环境的扼制却是她不得不采取目前下策的。接待站的执照还没办下来,市工商局办事拖踏,那姓靳的胖子是有意为之。想到靳胖子,她就有一种吞食了苍蝇的感觉。“经理,下来游两圈。”有小姐在池里叫她。 “你们玩吧。”她起身走进后花园。 一个花工小姐在为花圃里的花草浇水。她手里拉着一根胶皮水管,胶皮管一头接在水龙头上,一头在她手上掐着,水就成扇面状地喷洒开来。金菊、龙爪、丝丝都已花蕾绽开,黄黄红红极是惹人喜爱。那浇花小姐专心致意,桔黄色的套裙已是被飞溅的水珠濡湿,连里穿着的红裤衩也能窥了。 女经理指指她因湿而裹在腿上的裙裾,让她去换了。花工小姐羞涩地笑着去了。胶皮管里流出的水如潮涌般地在地上淌开来。她走过去关了水龙头。玉霞进了花园,说:“杨姐,苏二哥从省城打来电话,采买的东西基本备齐了,让这边把余款赶快汇过去。” 杨姐说:“让财会给他汇款去,叫苏二哥暂时不忙回来。”玉霞转身要走,杨姐指指她手上说:“你用这通知不就行了吗。”玉霞就先给财会室挂了个电话,吩咐完了,又挂通了省城。苏二哥在那边问,还有什么事需要办理? 杨姐接过手机说:“你等着通知,可能还需要买一些东西,具体的决定了给你发传真。” 关了机,玉霞问:“杨姐,还需要我办什么?” 杨姐说:“我近来一直在考虑我们与点楼温泉山庄的各项服务和设施,总觉得需要进一步完善改革的地方太多,却又一时把不住该从哪里着手。开业几年了,老是没变化,自己也不好意思,做生意是很忌讳的。你来山庄也有三四个月了,我是想听听你的看法,给我出点主意。” 玉霞说:“杨姐这么信任我,我就直说了,有些想法不一定对,供杨姐参考。我觉得国庆即将来临,目前山庄的工作重点要放在如何抓‘假日经济’这个机遇上。做好充分准备。我知道杨姐在这方面是有经验的,也是在抓紧准备的,比如接待站的准备工作。但我觉得,按现在山庄的实际,我们还应该抓一些费力小,又能出效果的工作,这就是通常我们说的要抓硬件的建设。比如,我们决定要在接待站建楼顶花园,这就要立即落实花园总体设计,找园林美术专家请教,尽快拿出可视立体图,并按图施工,这一项时间上是很紧了。” 杨姐点头:“你继续说。” “我们这个与点楼温泉山庄的名取得很好,但内部却还是一片文化荒漠。这花园紧临的青岩上,为什么不能刻上名人题写的‘与点楼”三个字,把历史上曾刻于南峰山石阁上,而又毁于文革的这三个字当成品牌移植到我们这里。”杨姐说:“这个主意太好了,我取这个名就有这个想法,却是没能进一步深入利用,就凭这个点子,杨姐就该给你大奖。” 玉霞接着说:“这花园、游泳池,温泉池的每个房间,都应该取个令人感到赏心愉悦的名称,并立牌标示,这是起码的人文景观的渗透,提高山庄的挡次和地位,让来的人忘不了,走了还想来。而这些工作又是化钱少,易办到的,对山庄的进一步发展必不可少的。” 杨姐说:“我就知道我不会聘错你。玉霞,这两天,你的主要工作就是尽快地把你刚才的想法一项一项地列出来,你是中文专业,该取的名,你先拿个方案。接待站楼顶花园我已经交给肖石去办了,你就别管了。另外,你再找有关部门了解一下目前西原市到底具有多大的接待游客能力。这一段时间可能要累一点了。”玉霞说:“杨姐,这是我应该做的工作,还有什么安排你尽管说。”杨姐搂着她的肩头,说:“你先把这些办了再说吧。” 25 肖石耐着性子一边等祝麻子恢复施工,一边又思忖着如何把临时增加的楼顶花园的项目搞好。在接待站装修的事情上,杨姐肯定对自己是不太满意的,只有在楼顶花园的工程上挣挣表现,使杨姐对自己刮目相看,和杨玲的事就会一帆风顺,因为杨玲说过,她的婚事姨娘是关键,如果姨娘没什么意见,事情就成了。至于楼顶花园到底该搞成个什么样的格局,整个西原市里还寻不到可资借鉴的模式。因为西原市还没有谁搞过休闲娱乐经营式的楼顶花园,只有西城区的松林、城北的竹涛苑等近年兴起的商品房住宅社区里,有私人自建的楼顶花园,其规格和设计都只能算是家庭式小舔的场景。 心里没底,肖石犯难了。 经理早上已经打来电话,要肖石尽快把总体设计方案搞出来,并交给她看,然后按照方案造出详细的工程预算,办理好报批手续。五天后必须进入实际施工。怎么办? 肖石只有找杨玲讨主意。 杨玲已经辞了超市工作,静等模特儿队的最后通知,这几天正是闲得无聊。接到肖石的电话,她便让肖石到河滨公园来。河滨公园在杨玲眼里是十分神圣的地方,因为他们的恋情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她和肖石的第一次接触,肖石第一次冲动地拥住她,他们的第一次接吻,都是在这里。似乎他们一到了河滨公园,一切烦恼都会远离他们。 十分钟后,他们在老地方翠竹亭见面了。 杨玲说:“事情要一件一件办,你着什么急?” 肖石说:“这是你姨交待的硬任务,时间只有五天,真要开工了就没什么急的,但这五天里却是要拿出总体设计方案,然后预算、施工许可手续,全集中到一起了。”杨玲说:“我还闲着,办什么手续的事,我能帮你跑,市建委里我有熟人,这个你不要心焦,最主要的是总体设计,实际上是姨娘在考你,也是让你施展一下你的本事。” 肖石说:“我也知道这些,就是脑子里没有谱,乱糟糟的。”杨玲说:“我俩商量商量,兴许就摸出个道道来。” 于是就到竹拢下坐了,泡两杯茶商议。 足足两个小时过去了,俩人从栽花养草,植竹砌台,搞假山,养金鱼都想到了,肖石还拿出纸笔画了图,到头来,他们自己又否定了。 杨玲说:“一个楼顶花园还真的没那么简单呢。” 肖石说:“西原市没有专门的园林专家,你知道吧,连这河滨公园当初也是从省城请来的园林师搞的。” 杨玲点头,沉默了一阵,问:“刚开始我姨没说过要搞这个楼顶花园,后来怎么又突然增加这个项目。” 肖石说:“是你找玉霞帮忙说会议室的事,为了两全其美,玉霞就提了这件事,没想到,会议室的风波过去了,这麻烦的又钻出来了。”杨玲说:“这可不能责怪玉霞,人家是真心给你帮忙。”肖石说:“我也知道,只是这忙是越帮越忙了。” 杨玲卟哧一声笑了,擂他一下,说:“我们俩笨到一起了。”肖石问:“你有办法了?” 杨玲刮刮他的鼻子,说:“解铃还须系铃人。” 肖石一拍脑袋,叫道:“我怎么就想不到!” 杨玲噘噘嘴:“你都想到了,还要我干嘛?” 肖石就用双手捧着她的脸蛋美美地亲了一下。 杨玲忽地推开他,手摸着嘴唇说:“你怎么胡子都扎人了?”肖石也摸摸自己下巴,笑着说:“这几天忙昏头了,连胡子也顾不上刮。”26 魏伯安两天晚上没回来睡了。 晶晶自从那天早上从医院回来也没再去茶馆,老公守着茶馆生意,她自己成了国宝大熊猫,在家呆着,妈还不时打个电话来问她一声。晶晶掰着指头算时间,起码还有五个月要这样呆着,这日子怎么打发。听说这几天西原市电视录像台放的《还珠格格》好看得不得了,晶晶也一下就迷进去了。电视台每晚一集、两集地放,太让人难等了,晶晶就去租了光盘,从头到尾,连续集一起看了。看了两天,看得昏天黑地,倒把老公忘了。她也知道,茶馆里的麻客有时候打上了瘾,晚上十二点该关门了还想打,就给高价,一桌一晚上四十元桌钱,本来这是公安上不允许的,但拉了卷帘门,谁又来查呢?四十元,不挣白不挣。老公大概这两晚上都遇上了这种好事吧。 晶晶口直心快。她爱钱,就敢公开说:有钱什么事办不到?千好万好还是有了钱好。这两天,老公没回来放营业收入,她还是憋不住打开抽屉看看。这一看,晶晶的眼睛瞪大了:那两扎大钞票怎么就不见了?!那是从银行取出来准备借给三妹樱樱的钱。 晶晶忙给茶馆打电话,没人接。 晶晶犯疑了,大白天,茶馆怎么会没人,难道老公没开门营业?他会上哪呢?晶晶骂了声“这个死狗”,急忙出门去了茶馆。 茶馆的卷帘门果真关着。晶晶问隔壁卖付食品的老头,老头说,今早上先是看见瘦猴和一个胖子,一个病子从里面出来,三个人都有说有笑地在门口分了手。半个小时后,魏伯安也出来了,哭丧着脸,眼泡都红肿着,是熬了夜的样子,从付食店门口过,也没打个招呼就走了。晶晶知道,茶馆有什么事,都是要和这老头打个招呼,好有个照应。她倏地就预感到事情有点不对。 回到家里,晶晶左想右想,坐卧不宁,魏伯安身上没有手机,也没有传呼,诺大个西原,上哪去找他。 捱到快中午了,突然电话响了。 晶晶抓起电话,刚要骂“死狗”里面却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你是甲晶晶吗?” 晶晶问:“你是谁?” “我是李康明。” “原来是你,你在哪?” “我在河口镇给你打的电话。” “你有什么事?” “晶晶,你老公在我这里。” 晶晶一听吃了一惊:“他怎么会跑到你那里去?” “我今天早上上班时,他坐出租车来的,下车后,他让我给他找个去省城的车。班车已经早没了,我只好在河口大桥拦车。没想到,他坐在我的寝室里睡着了,这会还睡着,像是熬了夜。” 晶晶对着电话吼了起来:“康明,你别给他拦车,他没给我说就跑了。把他看住,帮帮忙,一定把他看住,我这就坐车来。” 放下电话,晶晶又想,她一个人去是把魏伯安无可奈何的。又给玉霞挂电话,只有小妹能给她出主意,她相信小妹。 玉霞接到电话,一听二姐在电话里的哭声,急急忙忙就赶来了。又给三姐挂了电话。樱樱俩口也一起来了。丁强立即通过电话从过去篮球队的哥们那里借了一辆长安面包,樱樱、玉霞上了车,晶晶也要去,恰好妈把冰糕摊子托给别人照看也跑来了,就留下妈陪着晶晶,三个人去了河口镇。 魏伯安慑于身高体壮的丁强,只好乖乖地回来了。 原来前两天,魏伯安和瘦猴、胖子、瘸子在麻将桌上赌了两天两夜,魏伯安遭猴子三个“挤”了,一下就输了一万多块钱。这钱是背着晶晶悄悄拿去赌的,他知 道是晶晶答应借给丁强买车的钱。这一下输了一万多,晶晶肯定是要给他不依不饶。狠下心,他就想跑到省城去找原来认识的狐朋狗友,把钱攒够了再回来,兴许去了运气好还能找点其它路子捞点钱。没想到才跑到离市区三十多公里的河口镇,就“栽”到了李康明的手里。 魏伯安回来后,晶晶跟他又哭又闹地没个完,好歹有妈和丁强俩口,还有玉霞,让晶晶闹疲了,缓过来气了,几个人才数落魏伯安的不是。魏伯安自己知道不对,只好不吭声地让他们教育。事情都到了这一步,晶晶又有身孕,最后还是只有劝和。晶晶新买的房子宽大,晚上,除了玉霞回去了,妈和丁强俩口都在晶晶家里住了一夜。第二天,见晶晶俩口基本平静了,妈和丁强俩口才离去。 第七章 27 晚上玉霞一个人回到家里,没了往日里妈和王二娘等人的麻将声,反倒是觉得不习惯。她先打开电视,没一个频道有她想看的节目,那些肥皂剧是吸引不了她的。她关了电视,回到自己寝室,想继续看那本还没完的长篇小说《海噬》,翻了两页又看不下去了。窗外大街上汽车声,自行车铃声,不时传进耳里,她的思绪也像车轮一样在旋转。很久没有这样独处一隅了,过往的事总是会在这样的时候浮出脑海。“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判”,这是谁说的? 她没有忘记过去,尽管她还只有二十三岁,二十三岁以前仍然是她的过去。她的脑海里,沉在最深处的过去在顽固地挣扎着浮出水面——玉霞走出了招待所,四周静悄悄的,紧傍着招待所的学生宿宿也阒无声息,玻璃窗全关牢了,往日里被戏喻为万国旗的花花绿绿的衣服也在窗前消失了,整栋楼房里已没有了一个学生。她已经在学校内部招待所里住了三天了,因为学生宿舍是统一管理的,她是被好心的门卫“吆”到了内部招待所。其实招待所也是空荡荡的,三天里,一辆豪华轿车接走了她的同学莉雅后,就再没有人来住了。管理招待所的王姨,一个温和善良的老女人一脸迷惑地望着她摇摇头说:“你这瓜瓜俊俊的姑娘怎么会没人聘你呢?就凭你这漂漂亮亮的模样儿,没这大学生文凭也该有人要呀!那些用人的单位是瞎了狗眼了,放着个漂亮姑娘不聘……”玉霞忽闪着大眼说:“王姨,我是等人哩。”“是等用人单位来接?”玉霞摇头。“姑娘,学校放假快一个月了,你是等开学?”玉霞抿紧了唇,俏脸蛋上满是迷惑和忧郁。王姨送过几届毕业生走了,这样的情况也是见过的,见她神情就猜出了八、九分,只是不好戳破。王姨耐着性子说:“姑娘,你等的人要是不来呢,你能在这招待所里住一辈子?你在这住着,我也回不了家。”王姨是“硬”着心肠下逐客令了。玉霞摸着包里的一枚钥匙,对王姨说:“我明天就走。”这枚钥匙是莉雅留给她的,莉雅有钱,在学校附近的居民小区租了一间房子,租金已经交到下个月了。莉雅本来是住那里的,就是为了给玉霞打伴才陪她在学校内部招待所住了几天。莉雅是被那个西部汽车城老板聘走的。 玉霞走进了学校里那片小树林,爱情的窠已经空了,林子里没有了一对对依偎的情影,更看不到让人面红耳赤的搂抱和接吻了,空荡荡的小树林犹如玉霞此时的心情一样无所依托。 温馥的风在林子里游荡,小树林在风中轻轻地摇晃着,发出沙沙的声音,仿佛是把往日里情侣的喁喁私语到处传送。温馥的风抚着玉霞白皙靓丽的脸蛋,亲吻着她漆黑如瀑的披肩发,她漂亮的大眼睛里布满了忧郁和失望的阴影。那些值得她怀念的往事离她远去了,银色月光下的亲吻,忘情的欢乐,肌肤相偎的依恋,都将成为心房中珍藏的绚丽画卷永远封存在幽黯的角落里了,直到封存大门上的锁变得锈痕斑斑,直到灵魂随风而去。然而,似乎这游荡于林中的风又在悄悄地告诉她,等待是痛苦的,但没有痛苦哪来幸福,正如处女膜破裂的痛楚一样,酥痒的温存才会随之而来,浸润你飞翔的激情,让你在实质性爱的旖旎火焰中融化。毕业后的每一天,她都在这种缠绵不尽的情感中沉浮,在若即若离的忧郁中徘徊。现在,她终于要无可避免地离开学校了,更要离开这片她人生驿站中的小树林,离开她的依恋,离开她梦中的幢景。她知道梅花谢了桃花红,开学后这片小树林仍然会是纯情爱恋的天堂,每一棵树下都会增长爱情滋润的幼苗,但已经离她远去了。她深情地望着小树林,那绿色的草坪,温馥的风。她在心里说,再见吧,我梦中的情人。她背着最简易的包走出了校门,省城繁华大街上的喧啸无可拒绝地充斥着她空虚茫然的心,她汇人了熙熙攘攘的人流。 在拥挤的公共汽车上,她听见有人在问:“怎么这个假期那么短,学校又开学啦?”另一个在轻声地笑:“走向社会你懂不懂?就像爷爷辈背着包从江西老区北上,也像父母辈背着包走向广阔天地,现在是背着包向大城市进军。”她转过头来,身后是两个长着绒绒的胡于的小青年,看模样绝不会比她年龄大,幼稚的脸上却要努力装出深沉。也许是比自己矮年级的校友,她这样想着又扫视了他们一眼,她忽地发现两双原本清纯的眼睛里闪现出了成年男人才有的光,那是一种惊讶和隐蕴着邪欲的光,他们的眸子凝聚在她坚挺饱满的胸脯上,凝聚在她靓丽的脸蛋上,那么肆无忌惮,根本不回避她的目光。她明白这两个乳臭未干却又色胆暴露的小男人是让她的美貌震惊了。她在心里原谅了他们,对一个漂亮女孩产生骚动的爱欲是正常的,性的意识并不可耻,何况他们的眼光是剥不开她的衣服的。她用眼角余光扫视了一下自己高耸的胸脯,立即发现了乳峰上顶着的那枚校徽。她转过身,用背对着他们,一只手捂在了上面,她感觉到胸乳下的跳动。校徽被她悄悄地摘下来了,她在这辆拥挤的公共汽车上结束了自己的学生生活。下车时,她背着包却很轻易地从拥挤的人流中走出了车门,那是因为两个小青年在暗中维护着她。她回过头来,车窗上两个小青年朝她摇了摇手,两双清纯的眸子里带着祝福。她也情不自禁地朝他们摇了摇手。其实她和他们一句话也没说过,但心灵却是相通的,她心里有一股暖流缓缓地漫过。她抬起头望望顶上,太阳在城市高楼群上空悬着,这是省城难遇的好天气,当然比起她家乡的湛蓝的天湖,洁白的云朵,娇阳如火差远了,但毕竟也算得上是阳光明媚了。她的心情有了好转,甚至觉得背着包有一种自豪感从心里升起,从现在起她是真正走向社会了。 她打开了好友莉雅的租房,一床一桌,简单的摆设,莉雅一点没动地留给了她,这里将成为她在省城的暂栖地。 望着眼前这架双人床,她心里莫名其妙地骚动起来。记得第一次陪莉雅到这里来是一个天气阴晦的中午。莉雅推开门时,这床上还睡着个男人。她迈进门的脚不由自主地退了回来。她听见莉雅进去后“叭叭”地拍击声和那男人嘻嘻的笑声,让她面红心跳地想到莉雅在拍那男人的屁股。莉雅说:“起来起来,懒猪!”等那男人穿好衣服玉霞才进去。那是一个说不上英俊也算不上丑陋,极平常的男人,大约年龄在三十上下,玉霞在心里暗暗地叫他浓眉,因为他的眉毛很浓,给他添了一点男人的精神。浓眉简单地洗了脸就在莉雅的吩咐下上街为她们买中午饭去了。玉霞红了脸对莉雅说:“没想到你胆子也这么大,租了房是为这……”她知道学校有不少学生在校外租房,是为了能有一个安静的环境自学,学校也是允许的,但其中也有人租房是在悄悄地做无耻的皮肉生意,特别是那些贫困地区的女生,这个秘密是众所周知的,因为校方已不止一次接到公安局通知让去领人。莉雅是城市富家,怎么也会这样?玉霞想不透。莉雅在她脸上拍拍:“我真当了暗娼,还让你来见嫖客呀!告诉你,他是个朋友,在西部汽车城工作,以后我毕业了得靠他呢。”“你是在和他恋爱?”莉雅捅她一下,毫不隐瞒地说:“他儿子都上幼儿园了,是我的情人。”大学生谈恋爱,找情人已不是什么秘密了,不过玉霞还是为莉雅惋惜,堂堂正正找一个男朋友不行非得要找情人? 玉霞放下包坐在床沿上,她看着镜子里的那个玉霞,一股孤独感又漫上了脸颊。在这个几百万人的城市里,她没有亲属,认识的同学都分散了,都融人了社会洪流中,她怎么办?这个问题现在才浮现在她脑子里。本来她也遇上过几家来学校招聘人才的单位要聘她,她都婉言谢绝了。让好多同学都不解,说她太傻了,留在省城发展是很多同学梦寐以求的,她倒好,放着好去处不干,还端着大学生的招牌摆啥臭架子?其实玉霞最清楚,那些单位并不理想,什么大酒店、娱乐城,分明就是冲着她漂亮的面孔来的。 现在她不得不正视现实了,她得生存,要生存就得工作。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屋子,玉霞上街买了盒饭吃,然后又买了一张新出版的《城市商报》回到租房里。 这天晚上,玉霞对这张报纸上的一整版招聘广告分析研究到半夜,最后决定明天一早到西城区锦红人才交流市场去看看,因为明天将有上百家单位在那里公开招聘人才。 放下手里的报纸,关灯上床,夜的黑幕在她闭着的眼前漫延开来。也许是白日所思,也许是身下这张双人床的启示,她怎么也睡不着。她想到好友莉雅和情人在这张床上翻云覆雨,掀起爱海的波涛,她浑身燥热不安。眼前的黑幕缓缓拉开了,是银月在天湖中悠然晃荡的夜晚,夜风轻轻地吹着,他在月光下向她走来,那么潇洒倜傥。她奔向了他。他搂着她在月影下旋转,咯咯咯的笑声在夜风中四处飘散。她躺在了翠绿的草坪上,躺在他宽厚的胸膛里。他亲吻着她,吻她俏丽的脸,吻她薄薄的唇,吻她白皙的颈脖……吻着吻着,他噙住了她的胸,他轻轻地吮吸着,让她美美地感到了酥痒。他说他要让她的胸脯变成最美最美的风景,即使是穿着衣服,也要让男人们见了心旌摇荡。她让他的手伸下去,那是她爱海的港弯,温润潮涌……她赤裸裸地白皙胴体展现在月光下,展现在他面前,他亲吻着她的每一寸肌肤……她的欲火从心中升腾而起,烈烈燃烧,他拥住了她,在飞升的火焰中,他们一起化成风中的金色羽毛,在高天中旋转,飞翔……黑暗中,她扯下了胸罩,双手揉着,她感觉到它们是长大了,丰满而圆腻,母性的骄傲让她心中的温流激荡不已……她拉亮了电灯,睡梦中的他无影无踪,眼前的一切都陌生得让她生畏。她坐起身来,炽白的灯光照着她精赤的Rx房,她掂掂它们,不无自嘲地摇摇头。她起身从包里取出了一方手绢,和所有传统的描述一样,这白洁的手绢上留着她贞操的花蕊,那是一朵艳丽得耀眼的红花,已经是红得发紫了。她捧着它轻轻地低头去嗅,她闻到上面令她迷醉的气味,那是混合着他雄性的特殊气味。这方手绢仅仅是在两个月前她和他的杰作,然而,他已从她眼前悄然消失了,消失得让她迷惑不解。他等待着他,直等到校院里空空荡荡,等到她孤独一人睡在别人造爱的床上,他仍然没有出现。就像无月无星的夜空,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没有。只有这方手绢陪伴着她,聊以寄慰她的幽思。她捧着手绢躺下了…… 28 第二天早上,玉霞早早地就起了床。昨夜一夜没能睡好,她在镜子里看见自己明显地露出了憔悴的面容。这个样子去应聘肯定是要让别人生疑的,别人很容易误认为是生病了或者干脆就往夜生活频繁上想,那还能找到工作?人才交易市场她没去过,但离学校两站路远的劳务市场她经过那里时见过,那些进城找活干的农村妹子,一群群地站在那里,招聘的那些男人就那么无耻地睁着狼似的眼睛在她们面前看,就像看一件商品一样,当然毫不含糊是在挑选那些面容姣好一点的妹子。这是现实,谁不想看见一个靓一点的女孩呢。为了应聘找工作,玉霞拿出了化妆用品,在学校里她是很难化一次妆的,除了星期天,好友莉雅约她上街,催她化妆,一般她是不朝脸上扑粉描眉的,最多抹一点口红。她知道自己的女性优势,即使不化妆,走到大街上,回头率也很高。连这化妆品也是莉雅送她的,莉雅曾对她说,你总有一个时候要用的。今天她得好好化妆。姻脂、口红、眼影,一鼓脑儿地全派上了用场,半个小时后,连玉霞自己也对着镜子吃惊了,那镜中的美人貌若天仙,一颦一笑都显出娇柔艳丽。她自己也想到了那四个字:魂不守舍。连她自己都惊诧于自己的美貌,男人看见会怎样?她看看时间不早了,心想,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这句话差不多中文系的同学都捧为至理名言。现在,她就是带着这种心情走上了街头。 转了两次车,也走了一点冤枉路,一个半小时后她才来到西城区锦红人才交流市场。 这是一家商场的旧有仓库腾空后开办的人才市场,房子宽大得可以踢足球,砖墙上抹过白石灰,残留着一处雨水浸淫过的斑斑印痕,形成大大小小的地图,就在这些分布着水渍斑斑的墙下,一排排摆放着参差不齐的桌椅,桌边坐着用人单位招聘人员,墙上贴着一张张大小不一的招聘内容。 玉霞买了五元钱一张的门票进入大厅。 进门左侧的墙上,张贴着二十多家本市各类报纸刊物招聘记者、编辑,广告策划人才的告示。玉霞看见一张名为《生活与社交报》的招聘告示,上面注明总编办公室招聘一名助理,女性,二十岁左右,大学本科,能写作,会电脑,身高一米七左右,像貌端庄,月薪面议(不低于一千五百元)。这张招聘广告下面坐着三人,两个女青年,一个中年男子。两个女青年在给报名者登记,中年男子在向问询者解答。玉霞觉这个总编助理的条件自己基本具备,就走上去,原本围在条桌前的人见她走过来,都让开了一条道。她听见人群里有人在说:“这个小姐凭模样就没人能和她竞争了。”另一个在说:“可惜她也来晚了。”那个中年男人一见玉霞走到桌边,严肃的脸上马上出现了笑意,问:“小姐是要找个什么样的工作?”玉霞指着他身后的上说:“那上面写的总编助理。”埋头填写着表格的一个年轻女人抬起头来看她一眼,说:“这个名额已报满了,三个人竞争,你看记者什么的行不行?”中年男人却对她说:“小姐,总编助理名额只有一个,现在报了三个人,都已去现场面试去了。不过……”那中年男人盯着她脸上出现了意味深长的笑意,玉霞觉得那笑里藏着什么,让她感到莫来由的讨厌。“不过,”那中年男人在她脸上扫视了一下说:“我这里可以破例地再开一张介绍过去,我估计总编见了你会大加赞赏的,说不定就招聘你了。”玉霞按他的要求,把身份证、毕业证都交给他。一个办事的女青年接过手正要填表,那中年男人哂笑道:“表就暂时不忙填了,我这里专门给你开一张便条,说着就飞快在在纸上写了几句。玉霞一看,他写的是:何经理,请单独接待来人,具体事务你定夺。中年男人把纸条交给玉霞,又对她说:“你去竹湘宾馆六楼612房找何经理,行不行就看你自己了。” 玉霞从人群里钻出来,心里暗暗好笑,这家名为《生活与社交报》从没看见过,也不知道是哪个部门办的,这是她怀疑的一点,二是中年男人给她的纸条上写的“单独接待”这很容易让人想到自投罗网;三是这家报纸怎么办到竹湘宾馆去了?那里什么时候招租过写字间、办公室,明明就是个纯粹的宾馆加酒楼嘛?果真有一个眉目清秀的女人拉她到了一边,对她说:“这里面哄人的事多得很,你知道不知道竹湘宾馆前两天还有一个小姐跳楼死了,里面复杂得很。”玉霞一听,心里颤了一下,把手里的便条两把撕了。那个眉清目秀的女人说:“你是学中文的?要找工作跟我来。” 玉霞就跟着她走到西墙根下。墙根下放了一张会议室用的长茶几,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女子见她们过来,就对眉清目秀的女人说:“秦姐,刚介绍一个走。”叫秦姐的女人就指着墙上对玉霞说:“你自己先看看,觉得可以,就办理一下手续。”玉霞看墙上告示:本部红叶职介所保证在一个月内帮你找到心满意足的工作,联系电话01324678,地址木木街3号。玉霞觉得这个职介所比较正规,敢于告诉你电话、地址,蒙骗的成份显然就少多了。再注意看职介内容也多记者、编辑、电视策划等专业,心里就动了。 秦姐说:“一个月之内如果没你满意的工作,退还所有的费用。你可以天天来,我们也随时安排你去招聘单位看,至到满意为止。我们和全市三百多家单位建立了人才联系业务关系,今天你就可以先到电视台有线频道‘西部纵横’专栏组去应试。”玉霞一听心里好不欢喜,问:“这是真的?” 秦姐说:“我们是有信誉的,怎么能空口说白话,我给你写个证明,你自己去,如果是骗你,你可以马上打举报电话。红叶职介所你都没听说过?几家报上天天都有我们的招聘广告,你看看。”秦姐从茶几下拿出几张报纸,里面也有昨天玉霞买过的《城市商报》,上面果真有这家的广告,电话、地址一样不少。玉霞就说:“那你介绍我去电视台试试吧。”秦姐就给她填了表,盖上章,交给她说:“挺简单的,说不定明天你就坐进办公室了。玉霞笑笑收了表格。秦姐说:“你交六十元中介费,有发票可以报账。”玉霞笑道:“我能有单位报账还来这里干啥?”就交了六十元钱换了张收据。临走时,秦姐和善地朝她笑笑说:“祝你走运。”总算没白跑,玉霞心里宽慰多了。在街上的快餐店里吃过午饭,玉霞就开始搭乘公共汽车去东城区寻找电视台“西部纵横”专栏组。这个下午,玉霞才知道了什么叫辛苦,什么叫劳累。她转了三次车,走了多少路她无法计算,也不知道问了多少人,最后还是狠着心肠掏了七块钱坐人力三轮车找到那个小街深巷的。她根本没想到大名鼎鼎的电视台“西部纵横”专栏组会躲在这样一个委琐的地方。玉霞走进办公室,里面正中有一张宽大的办公桌,两边档板隔着一个小间,里面也放着两张学生课桌一样的办公桌,上面放着一台电脑。宽大的办公桌后一个四十多岁的眼镜坐在高靠背皮椅上打电话,见玉霞进来,一边仍在对着话筒说话,一边示意玉霞坐在一张翻板椅上。这眼镜倒是文静潇洒,很像学校里的教授。眼镜打完电话才接过玉霞递给他的表格看,一边看着一边又朝里面喊:“小美,给这位小姐泡杯茶出来。”一个模样艳丽,身材高挑的女人端一杯茶出来放在了玉霞面前。这女人大约三十岁左右,衣服裤子都窄小,上面紧裹着高耸的Rx房,腰却细得让人生怕折断,下面裤子紧包着屁股,像包着两瓣西瓜,婷婷玉立,颇有少妇的风韵。端茶出来了也不再进去,却是不无娇态地走到眼镜身边,一只手搭了眼镜的肩头,也伏下头看表格。玉霞原本觉得这少妇不失动人之处,看她忸怩作态,不觉又有点好笑,那么大个女人了,人前还玩嗲,就生了鄙视之情。眼镜看完表格上的内容,抬起头来扫视着玉霞。少妇不经意地咳了一声。眼镜对玉霞说:“我们专栏组很欢迎你的参与。”玉霞心里想,怎么成了参与,我是应聘工作来的呀。“我们专栏组主要负责整个西部地区的方方面面的专题报道,也就是制作专题电视片,在有线台上播出。工资是弹性的,工作也是灵活的。比如说小姐你能在你所熟悉的领域,具体到某个地区、单位寻找到专题价值的报道内容,并能争取到这个地区,这个单位的支持,当然主要指制作专题片经费方面的投入,那么这个专题片的策划、编撰都由你负责,争取到的投入中抽取百分之二十归个人所得……” 玉霞终于明白这是一家以个体身份在电视台承包了一个专栏,所进行的商业性质的专题宣传。玉霞告辞时很委婉地说:“总编先生,我回去考虑考虑再回话。”眼镜说:“小姐到我们这儿来肯定是能赚大钱的。”那少妇就搂着眼镜脖子摇,口里“嗯嗯”地发嗲。另一个小姐送玉霞出来,走到街沿上,那小姐对玉霞说:“凭你这演员的模样,跑个专题资金肯定是把握很大的。”玉霞不冷不热地说了声“谢谢”就走了。 玉霞在天要黑了时才回到租房里,登掉脚上的鞋子就瘫在了床上,那个劳累比爬了两座山还够呛。她真正体会到了大城市办事难,难办事的滋味。再在心里一默,走路不算了,光坐车就花了十几元,还没敢打的。她还是才走出校门的学生,花销全依靠家里接济,如此下去怎么了得。明天还得赶到西城区锦红人才交易市场,找红叶职介所秦姐再介绍一个实在的单位,求秦姐联系个能尽快上班的单位,要不拖下去就惨了。 29 第二天早上,玉霞是被敲门声惊醒的,睁开眼已是早上九点了,急忙穿衣下床。门外响起莉雅的声音:“玉霞你好享服,睡到现在还不起床呀?”玉霞开门让她进来。莉雅说:“昨晚是寻乐去了?今早上补瞌睡。”玉霞愁苦了脸说:“哪有闲心寻乐子,再这样白吃白住下去,我要变成天桥下面的叫化子了。”“没那么严重吧?”玉霞就把昨天跑人才交易市场的事告诉了莉雅,末了说:“昨天晚上上床浑身都不舒服,腰酸背痛,腿都抬不起来了,上半夜一点睡不着,天亮了就睡不醒了。”玉霞摇头叹气。 莉雅爱怜地摸摸她憔悴的脸说:“这几天忙着没能来看你,没想到你这么难,现在知道工作啦?我告诉你,毕业前我就像你昨天一样四处寻出路了。这个城市的十几家有名的人才交易市场和职介所我都去过,要找到自己满意的工作简直太难了,往往是猴子捞月亮,白费功夫讨不到好。你今天还打算去锦红人才交易市场?”玉霞点头说:“我交了中介费的,别人有承诺。” 莉雅嗤一下鼻子,说:“玉霞,你是中文系出类拔萃的女才子了,可是对社会上的事你连小学生的水平也达不到,你现在是学前班的孩童,怎么就这么傻,你真相信那个信誓旦旦的狗屁承诺?我告诉你,这是高明的手段,百分之九十九是蒙骗你,百分之一的机缘就是你昨天下午去电视台,如果你答应与他们合作,这不是找到工作了吗?不过那是靠自己挣钱,肥别人腰包,你分点残羹。职介所介绍的工作大多数是这类性质的。你那六十块中介费只是作茧自缚的网,一个月内你天天去都会给你介绍新的去处,效果就是昨天晚上你体会到的,疲于奔命却是无功而返。即使是一个月承诺期到了,你也已经精疲力竭懒于争辩了。你甚至可能还会产生内疚,觉得别人是尽了力,而问题是出在自己心高气傲罢了。什么叫满意工作?用什么来衡量?你凭什么举报别人?找不着工作的责任自己背着吧。我告诉你,他们是和所谓的用人单位勾通了的,有的单位只是包个写字间,挂个空招牌,纯属子虚乌有,目的就是合伙骗你的中介费……” 玉霞听莉雅一说,心里忽地明白了,她暗暗骂自己的愚蠢,连这种最低能的骗术也分不清?如果莉雅今天早上不来,或者是今早上自己又起了个早赶到锦红去了,这一天又不知道会狼狈到什么程度。玉霞呆呆地坐在床沿一声不吭,漂亮的脸蛋上布满了倦怠,布满了忧郁,长发散乱着,那模样真的是凤凰落水不如鸡了,让人看着也心痛,怜香惜玉之情由然而生。 莉雅叹喟一声:“我早给你说了,把那些所谓的纯情思念丢到阴沟里去,走自己的路,发展才是硬道理,大到国家要发展,小到个人自己也需要发展,留在省城求发展这条路没有错,只是你现还没有真正投身于这座城市。别瞎忙了,现实社会复杂得很,大学专业知识只是社会大课堂里的沧海一粟,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你今天就在这屋子里等我,等着我给你回话。找工作像你那样带着美好的梦想跑,简直就是自谑,是瞎子摸象。那中介费算交了学费,你也别再去想。记着,别出门,就在这里等我,不然你一出去我上哪里找你。莉雅又看了一眼桌上的化妆盒,说:“你只有这件事是做对了,就是要知道打扮自己,连最丑陋的女人也知道打粉抹口红,这是为什么?就是为了要让人瞧得起。今天你还得好好化妆,你看你这让人心痛的样子,脸不洗头不梳,憔悴得变了个样子。化了妆,把精神提起来,显出自己的自信和高傲来。” 玉霞感激地说:“莉雅虽然这座城市你比我熟悉,但还是得跑,我怎么忍心让你……” 莉雅嘻嘻笑着打断她的话,推开窗子让她看下去。玉霞一看,楼下停着一辆红色轿车,司机坐在里面看报纸。玉霞吃惊地问:“莉雅才几天时间就有专车了!”莉雅掩饰不住得意地说:“你等着,今天我一定得让你高兴才是。”莉雅离开后,玉霞洗了脸,随便吃了点东西,开始为自己化妆。因为闲着,不为跑东城西城的烦恼了,她很静心为自己描眉画眼的,当一个浓妆艳抹的玉霞在镜子里对着她笑时,她有点迷惘了。镜中艳丽的女子就是自己?那眉眼分明就藏着妖娆,那血红的嘴唇充溢着性感的挑逗……玉霞蹙上了眉,镜子里的她也蹙了眉,却是显露出与玉霞实际心情不一样的表情,似娇似嗔又似欲壑难填的表情!玉霞取出卫生纸三把两下地揩了,又洗了脸,重新化妆。这次她不浓妆艳抹了,只是淡淡地化了一下妆,天然的美貌便衬托得列加靓丽了。她很满意这种淡妆,心想,原来刻意的追求往往事与愿违,天然去雕饰才是真实的体现。 下午,莉雅果真来了,她坐着早上来过的那辆红色轿车,后边还跟了一辆墨蓝色的轿车。玉霞跟着莉雅出门时,这栋居民楼里好几个老太婆和老伯在门上冷眼看着两辆轿车,一个老太婆在对另一个说:“这气派敢跟市长比呢。”另一个说:“是接那个漂亮女子来的,这年头,十个工人当不了一个丫头,十个丫头当不了一个鸡婆(妓女)。”玉霞脸一红,跟着莉雅钻进了红色轿车。两辆轿车开上了大街。红色轿车里除了司机,就只有玉霞和莉雅。玉霞问莉雅:“你这是带我上哪里?”莉雅朝她眨眨眼,又回头示意跟着的墨蓝色轿车,说:“经理请你呢。”玉霞大惑不解:“什么经理?”莉雅搂了她说:“看你紧张得,有我哩,你别一听经理老板的就反感,再看别人开了高级轿车来接你,就认为没安好心,照你这么处处设防的心理,活着也把自己累死了。放宽心吧,别人是看了我的面子,安心要聘你,这是和你先见个面。”玉霞忙问:“干什么工作?”莉雅笑道:“具体的你先别问,反正我能干的你一定比我干得更好,不会委曲你的,我的高材生。”玉霞不好再追问莉雅,老问下去,免不得伤了朋友感情,何况莉雅在她心里不是个轻浮女子。 轿车开到一家张灯结彩的大酒店门前停下了。玉霞跟着莉雅下了车。抬头着,富丽堂皇的酒店大门上方高悬着红底铜字的牌匾:美丽乐大酒店,铺着红地毯的门上站着两个穿大红花边旗袍的迎宾小姐。玉霞这才看清墨蓝色轿车里钻出来一个潇洒倜傥,风度翩翩的青年,西装革履,棱角分明的脸上有一股自信刚毅的神情,这种既无小白脸男人油滑作呕也没有黑社会粗野霸道形像的英俊男子,无疑是让女孩子动心的。玉霞觉得这男子外观上就给人挺不错的印像。还有两个男人,一个是司机,一个手里提着个不大不小的黑色皮包,让人一看就往秘书什么的上面想。六个人四男二女在迎宾小姐甜滋滋的“请”声中走进了酒店。一大桌色香味俱全的佳肴端上了桌,以海鲜为主,什么龙虾、海蛎、鱼丸子、鱼肚……好多东西别说吃,玉霞连见也没见过,她在进门那瞬间无意中看到了大门左侧的蓝玻璃栏墙上写的海虾380元一斤,这会儿心里就在想,这一桌不知又该多少钱了? 莉雅给玉霞介绍,风度倜傥的青年名叫郝东华,是西原汽车城营销处主办经理,也是汽车城老板郝文昌先生的公子,另一位是郝经理的助理老赵。莉雅又给其它人介绍了玉霞,一一握手。郝经理似乎少年老成,不拘言笑,连给玉霞握手也只是轻轻握了一下就放了,只说了句:“很高兴认识你。”倒是老赵和两个司机大有握玉霞的手就不放的架式,莉雅笑道:“你们可别把她手攥坏了连筷子都拿不起怎么吃东西。”几个人就友好的笑。玉霞觉得没那么紧张了,看几个人都挺随和的,郝经理也是个讲礼仪的人,玉霞查觉他并没有表现出对自己特别的热情,他的目光在她脸上没有刻意地停留过片刻,倒是对莉雅有一种溢于言表的关注。玉霞想莉雅跟他们熟悉罢了,也没更多的想什么。老赵从服务员手里拿过酒瓶自己斟。玉霞说自己不会喝酒,老赵说:“郝经理专门请你,这是见面酒,不管怎么也得喝呀。”幺妹就替他斟了。郝经理让服务员送了几筒饮料上桌,说:“酒就自己随便喝吧。”酒过三巡,玉霞实际也喝了三杯。桌上话就多起来了,都讲的这省城社会上的奇闻趣事,或是体育比赛、歌星登台呀,玉霞一来是不熟悉,二来也没兴趣闲聊,她是关心工作的事,可莉雅和他们说个没完,却对她的工作只字不提。玉霞暗地里生了厌烦,坐着就走了神,心想一边去了。她想起一个同学讲的真实的故事:有一对工人夫妻都遭遇了“下岗”的命运,两个人的月收入还不到最低生活保障水平。为了供养一个刚上小学的孩子,他们什么都干过,擦皮鞋,摆地摊,当搬运工,但低收入的工作并不能改变他们人不敷出的经济窘境。他们三天两头带着孩子上父母家里混饭吃,父母家里经济也不宽裕,日久天长,免不得口角。后来,连孩子的学费也成了问题,懂事的孩子便去偷东西,6岁的孩子也不过偷了点面包和饼干而已,却被人抓住打得鼻青脸肿。这对夫妻忍受不了生活的窘困和曲辱,把孩子支使到爷爷奶奶家,然后夫妻双双上吊自尽了。地方官员为了保住自己的乌纱帽,千方百计封锁消息。一个省报女记者恰好到了当地。官员们怕女记者报道,赶紧把她请到最豪华的饭店里设宴款待她。面对着满桌山珍海味,女记者放声痛哭,因为她想到的是这一桌佳肴美酒,足可以挽求一个家庭呀!玉霞听了当时就哭了。现在,自己也面对这样丰盛的酒宴,她心里就有了阴影,脸上又爬上了忧郁的神情。晚上,莉雅陪着她在小租房里住下了。莉雅对她说:“你今天的表现真像班上成绩最差的同学。郝经理是听了我的介绍才宴请和你见面的,还没说工作的事,你怎么就阴着脸,让人多难堪。”玉霞说:“我不是对郝经理他们有什么看法,只是心里为工作的事着急才纳闷。你是想让我嘻笑献媚讨好他?”莉雅拍她一下:“你看郝经理是那种人吗?”玉霞说:“第一次遇上这种场面,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是,你们谈的我也插不上嘴,真要得罪了郝经理,你代我道声歉,好歹别人花了那么多钱办招待,吃得我都心惊胆战的。”莉雅笑道:“比这昂贵的你还没见过哩,土包子!我告诉你,郝经理同意你上班了。”玉霞忙问:“干什么工作?”莉雅包里掏出一叠照片,说:“你先看看。” 玉霞被一张张彩色照片迷住了,但心里也沉甸甸的了,每一张照片上都是一辆光艳照人的高级轿车和一个婀娜多姿的美女的合影。轿车各色各样,或放在圆台上,或停在红地毯上,美女们也奇妆异服,靓丽夺目,或靠在车门上,或倚在车头前,仪态万方。 “你是让我当香车美女?”玉霞睁大了眼睛问。 莉雅微微一笑:“你好像很吃惊的,这似乎降低了你的身份?我告诉你,这上面的美女最低档次也是大专毕业生。”说着,莉雅又取出两张,其中一张是她自己和一辆“雅阁”的合影,照片上的她穿着皮短裙,烫了披肩发,正仰头望着远方,牛崽露脐皮背心下乳峰高挺,平滑的腹部,裸露的肚脐,无不展现出青春的活力。还有一张是进口“皇冠”车门边潇洒地倚着一个风度翩翩的男模特,仔细看却是郝经理本人。莉雅说:“郝经理是理工大硕士生,能说他是自己贬低自己吗?你没投身于社会,更没有进入商海,看什么免不了用老眼光去衡量,其实,要不了多久你就会恍然大悟的。” 玉霞觉得莉雅真的比她懂得多了,莉雅说的也不无道理,为什么自己就不能试试呢? 莉雅又说:“两个月后,全球轿车大联展的分会场一的西部汽车城就要进入角色,郝经理正在物色工作人员,其中就包括香车美女,靓丽的女子都巴不得去呢。这事都得郝经理点头。他要挑选的美女模特儿档次要高,其中也包含文化素质。这下你明白了吧?如果愿意,明天就跟我一起去。” 玉霞点点头说:“莉雅,我真的不知道这些,明天我跟你去,你能干的我想我也能干。” 莉雅笑道:“你会比我有出息的。郝经理年轻有为,他选人很严格的,但他一眼就看上了你。你听他怎样说的:‘这个女孩气质高雅!让她来。’一句话就敲定了。你没看见他板着脸的模样呀?我想巴结他还巴结不上哩。”莉雅朝她眨巴着眼睛,意味深长地样子。 玉霞掀她一下,说:“去你的!我到了那里你可得严肃点,让别人误解我是贪图什么就不好听了。” 30 玉霞很快就明白了什么叫士别三日将刮目相看,她的朋友莉雅确实今非昔比了。从那辆红色轿车第一次出现在玉霞面前,她就有这个预感。果然到了西部汽车城不久,玉霞就知道了,那辆红色轿车是总经理的私车,如果没有特殊关系,红色轿车怎么会为莉雅服务? 那个下着毛毛雨的中午,玉霞有事找莉雅,便去了莉雅性的房间。西部汽车城实力雄厚,就像玉霞她们这样的女职员也是住的单套房间,电话、电视一应俱全。莉雅住在东楼上,玉霞来到东楼,第一眼就看到了那辆红色轿车停放在楼下,绵绵细雨将车揩得铮亮。敲了很久的门,莉雅才开门。玉霞一进去看见那个腆着个大肚子的总经理坐在屋里,看到莉雅面若桃花,头发散乱的样子,玉霞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总经理温和的眼光在玉霞身上扫视了一下,对她说:“我听莉雅说起过你,果真是气质不凡的小姐,东华的眼光没错,再等两个月就是你们这样靓丽的小姐登台亮像,大展宏图的时候了,前途无量呀!哈哈……”总经理是个五十岁左右的人,慈眉善眼,却是个干练有魄力的男人,要不事业上怎会如日中天。玉霞听他开过会,讲起话来头头是道,早就是省里赫赫有名的企业家了,电视上也多次出现过他的形像。这样的老头在私生活上也有他的隐私?玉霞有点茫然,莉雅和自己差不多一样大,总经理的儿子也比她们俩岁数大,怎么这老头就和他女儿一样大的莉雅缠在了一起。少年媳妇老年郎,但总经理是有夫人的呀,那个四十多岁的夫人雍容华贵,光艳照人,丝毫不显老态,常和总经理出入体面场所,给人印像也满不错的。玉霞马上就想到了“情人”两个字。 总经理很快就离去了,听着楼下响起汽车声,玉霞问莉雅:“那个浓眉呢?”莉雅一边绾着自己染成火栗色的头发,一边慵懒冶艳地说:“交换场地了。”“莉雅,你怎么会这,当情人也朝楚暮秦,你不觉得难堪吗?”莉雅浪笑道:“玉霞,现在像你这样傻的女孩真不多了,连这也大惊小怪的呀!这是都市现代生活的新风尚,或者说是新潮流,谁也不会难堪的。何况我也没有破坏别人的家庭,总经理本人也没有碍着我谈恋爱,以后我真的想要结婚了,总经理还送我最昂贵的礼物呢,你知道什么是最昂贵的礼物?轿车、别墅,你想也不敢想呢!”玉霞说:“你真说得出口,郝经理知道了会怎么想?” 莉丽好像才认识玉霞似的,朝她扫一眼,说:“你以为他不知道,我常常坐他爸的私车他会不知道?玉霞,你怎么连这也不明白?我早给你说了,以后你就会明白的。” 玉霞摇摇头:“我总接受不了。” 莉雅拉她坐下,说:“玉霞,像你这样守身如玉的女孩可能真正是凤毛麟角,难以寻觅了。” 玉霞心里咚咚直跳,她唯一感到释然的是她必竟是为了真正的爱情,那是没渗杂任何私心杂念的纯情奉献,尽管它浪漫得如同空气中飘过的歌,净瓶中晶莹的水,她别无二心,心中仍然在等待他。莉雅显然不知道她的隐私。“不过,我可以毫无保留地告诉你,在这个城市中,要生存要发展自己,像你我这样的女孩,光有文凭是远远不够的,不靠着所谓的高雅气质,不出卖靓丽美容,根本没有你的立椎之地。这不是耸人听闻,你难道就察觉不到在你的周围,无时无刻都有各种眼光在觎觊着你,如果不能坦然对待,岂不是惶惶不可终日。情人也是生存的一种方式,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传统的爱情观在这个时代已经正在走入博物馆,不求天长地久,只要曾经拥有,这歌不是到处都在唱吗!我拿青春赌明天,你不也爱唱吗?你得正视现实。” 玉霞像听了一堂不可多得的课,她呆如木鸡,瓷眼盯着莉雅,盯着她的同窗好友。 莉雅是越说越激动,她看着玉霞的发痴模样,甚至有了沾沾自喜的劲头。在学校里,玉霞是女生中的佼佼者,在社会上,她莉雅却比玉霞懂得多,现实生活才是真实的,实在的,她有一种对朋友推心置腹的愿望。 “玉霞,郝经理年轻有为,不瞒你,我曾经就是想和他建立关系,但我被他淘汰出局了,因为我是被你称为浓眉的情人介绍来的,他对我有看法。”“于是儿子不行,你就和老子缠上了。” “玉霞,你还认为是……算了。我也跟你说不清,不过,那个郝经理对你好你是应该感觉得到的,你难道就从末想到过……” 玉霞脸红了,本来她是来告诉莉雅郝东华经理已经亲自教了自己一个星期开车了,明天郝经理就要为她办回驾驶执照,这会,她是既惊讶也张不开口了。她开初对郝经理还是抱有戒备心理的,一个风度翩翩的青年经理沾乎上一个靓丽纯情的女孩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浪漫的故事。但她很快就发现郝经理对她并没有超乎于寻常的神情举止。他在她面前很少玩笑,说话彬彬有礼,表现了极好的教养。她在他眼里也没窥视到别有用心的光,哪怕是瞬间出现的,她也没发现,因为她知道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一个男人要对一个女孩起坏心是掩饰不住心里的秘密的,没有,都没有,她甚至已经认为郝经理太心高气盛了,对他身边的漂亮女孩视而不见,简直是近乎于轻视了,她对他的心理防线是于无声处悄悄撤去了。今日听到莉雅提起,她反到觉得女友是太敏感了,似乎这世上男女之间除了婚恋、情人,再没有其它的内容了。 “都经理可能不是你想像的人吧?” 莉雅微微一笑:“他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佛门弟子。”三天后,莉雅的话就得到了证实,玉霞才幡然醒悟。 ……她又梦到了那个金羽飘浮的幻景,银月在天湖中悠然晃荡的夜晚,夜风轻轻地吹着,他在月光下向她走来,那么潇洒倜傥。她奔向了他。他搂着她在月影下旋转,咯咯咯的笑声在夜风中四处飘散。她躺在了翠绿的草坪上,躺在他宽厚的胸膛里。他亲吻着她,吻她俏丽的脸,吻她薄薄的唇,吻她白皙的颈脖……吻着吻着,他噙住了她Rx房上的小葡萄,他轻轻地吮吸着,让她美美地感到了酥痒。他宽大的手揉着她丰满的胸丘,他说他要让她的胸脯变成最美最美的风景,即使是穿着衣服,也要让男人们见了心族摇荡……那是她爱海的港湾,温润潮涌……她白皙胴体展现在月光下,展现在他面前,他亲吻着她的每一寸肌肤……她的欲火从心中升腾而起,烈烈燃烧,他拥住了她,在飞升的火焰中,他们一起化成风中的金色羽毛,在高天中旋转,飞翔…… 迷迷糊糊中,她觉得自己全身赤裸着……她虚眯着眼睛,室里的灯光刺得她眼睛生痛,她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我这是在哪里?这不就在自己的卧室里吗,这被盖还散发着自己熟悉的温香。我怎么会光裸着身子躺在床上?她本能地抚着自己的肌肤,抚向女性的隐密之处,她放心了,没有迹像表明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不测。她睁大了漂亮的眼睛,心猛然攥紧了!她看见他,就坐在她写字、梳妆共用那张桌子边上。他怎么会在这里?她在脑子里飞快地回忆,她终于想起昨天晚上,她和他,还有老赵一起开着那辆墨蓝色的轿车去烫火锅,她喝了很多酒……是他把自己送回来的,难道是他把自己脱成了裸体?不是他还会有谁?但他并没有侵犯自己,他要干什么?她用被子紧紧地裹住身子,惶惑不安地盯着他,像盯着蛰伏在草丛中一条狼,她的心在颤栗着,她想起了莉雅的话,他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佛门弟子!他转过了头,棱角分明的脸上依然是那么阴沉。他问她:“你醒了?”她没回答他,眼里是小鹿般恐慌的光。他不露声色地笑了一下,很冷凌,说:“你不用如此紧张,如果要发生什么,那早就发生了,你不觉得你现在仍然是完美无缺的吗?”她嗫嚅着问:“是你让我这样躺在床上的?”他点头:“除了我还会有谁?”“你想干什么?”他抿嘴沉思一阵,微微点头说:“应该承认你的美貌是无懈可击的,你让我动了心。”她又把心提到嗓眼上了。“不过,你也让我失望了。”她大惑不解地望着他。他把那张手绢抛向了她,那是她的隐私,留着她花蕊的手绢!她愤怒地叫起来:“你太无耻了!”他摇摇头:“我并没有动你一根指头,这无耻又从何而来?”你应该感谢我,感谢我如此克制,如此尊重你。”她想起了这张手绢是昨晚自己放在枕头下面的,因为幽思,她又捧着它进入了梦乡。他并没有对自己施暴,她相信,如果他要对她非礼,也许早就得逞了。她不无好奇地问:“你这是为什么?”他站起身来,半倚着桌子,说:“如果不是因为这张手绢的出现,我已经不是你想像的正人君子了。不过,它让我明白了这个城市里几乎没有漂亮女孩是处女了,连你这样理智高傲的女孩也无一例外。如果我要强暴你,那就太掉价了。这座美丽的城市里,那些五彩缤纷的娱乐场所里像你这样靓丽的女孩多的是,虽然她们是只有躯壳的生命,但要满足生理的欲望,那些女孩的职业技能肯定是你所不及的,在纯生理的欲海中,她们来得更直接,更能让男性得到生理的满足,所以,面对你光艳照人的裸体,我把欲火压下了。我希望的不是强暴而是自愿,你听明白了吗?”他朝她举起了一张张照片,那是他和她一起坐在墨蓝色车里的照片,是老赵为他们拍的。照片中的她高雅风流,而他也是潇洒大方。这会儿看,真的有情侣之嫌。他说:“就凭这卷照片,还有那张留有另一个异性痕迹和你宝贵贞操的手绢,我真要强暴你也无所顾及,不过我是充分地尊重了你,我已经说明了,我希望你是自愿的而不是强迫的。明天你能回答我吗?”他走了,悄无声息地走了。像做了个梦,她开始浑身颤栗。道貌岸然的郝经理又一次给她上了一堂深刻的人生课。他是要她心甘情愿地当他的情人!莉雅的话在她耳边响起:在这个城市中,要生存要发展自己,像你我这样的女孩,光有文凭是远远不够的,不靠着所谓的高雅气质,不出卖靓丽美容,根本没有你的立椎之地。这不是耸人听闻,你难道就察觉不到在你的周围,无时无刻都有各种眼光在觎觊着你,如果不能坦然对待,岂不是惶惶不可终日。情人也是生存的一种方式,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传统的爱情观在这个时代已经正在走入博物馆,不求天长地久,只要曾经拥有,这歌不是到处都在唱吗!我拿青春赌明天,你不也爱唱吗?你得正视现实。现实是什么?现实真是“物竟天择,适者生存”?“存在就是合理”?她想不透,也不愿再想。她开始对这个城市充满了矛盾的认识,她爱这座城市的美丽,但也憎恨这座城市角落里的肮脏。它不属于自己,她也不属于这座城市。第二天,玉霞就离开了这座城市。家乡青翠的南峰山、潺潺的雪清河都眺望着她,那是一片充满诱惑充满希望的地方啊。她把省城的遭遇和校院的恋情都封锁在她心灵深处了,她以一个崭新的姿态出现在西原这片热土上。 第八章 31 一阵电话铃声响了,打断了玉霞的回忆。是杨玲和肖石打来的,并且不容她同意不同意,俩个人说现在马上就到她家里来。 玉霞回到客厅,打开电视,心不在蔫地看着屏幕上的画面。只一会儿,杨玲和肖石就来了。 玉霞说:“你们俩该不是又来请我吃火锅的?” 杨玲说:“就你嘴馋,想着法儿吃火锅。” 玉霞说:“就有人心甘情愿地办这招待哩。” 肖石笑道:“岂止火锅,这次要请玉霞去登云轩吃生猛海鲜哩。”玉霞就笑着说:“现在还是要提倡勤俭结婚,有钱也匀着点儿,不要地主都吃成贫农了。” 杨玲说:“这辈子也当不了地主,发财的事沾不上边,烦恼的事倒是没完没了。”玉霞说:“又什么事搅得你们谈情说爱也顾不上了?” 杨玲说:“你问他。” 肖石就把接待站楼顶花园总体设计的难处说了。 杨玲又补充说:“我姨娘也是,肖石懂什么花园设计?干什么事都是风风火火的,巴不得今天开张做生意,明天包包里就装满钱,肖石急得心火上涌,嘴皮都起泡了。” 玉霞笑笑,说:“好了,好了,心痛啦?你给肖石泄泄火呀。”杨玲也笑着说:“这事还是只有你帮他了。” 玉霞也不多说了,进卧室去取出一张报纸交给肖石,说:“你先看看这条消息。”杨玲就傍着肖石一起看,消息内容是:省城首家生态酒吧开营,吧厅内模仿泰国帕提亚海滨热带雨林,盘根错结的千年古藤悬挂厅内,超声波加湿器散发出的花香四处弥漫,每半小时,厅内就会出现雷鸣电闪,这是用同步频闪射灯和自然原声音碟合成的仿真效果,紧接着,淅淅沥沥的暴雨声响起,牵藤绕蔓的玻璃墙上水流如注,光色迷离,墙下排水沟内水溪潺潺,忽而响起虫鸣鸟语,狼嚎虎啸,令人如置原始森林。 俩人反复看了,不知其意。 玉霞说:“还不明白呀?这就是利用消费者渴望亲近大自然的心理而精心设计的,它强调的就是特色和个性。接待站楼顶花园总体设计就应该具备它的特色和个性。” 杨玲说:“玉霞,你就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不就成了?”我和肖石今天已经在一起挖空心思地琢磨了一下午,还是搞不出名堂。” 玉霞笑笑说:“那好吧,现在是八点半,先到街边上去喝冷淡杯、吃炒田螺,钱我出,算是我对你们的火锅的口谢。” 肖石说:“哪能让你出钱。” 玉霞说:“那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杨玲说:“好吧,难得玉霞这番心意,吃,我们要吃,主意,你还得出。”玉霞笑着说:“全包了,放心。” 32 一辆武汉造农用车停在松林住宅小区大门边。车窗外伸出两只臭哄哄的脚,司机躺在里面睡得吹卟打鼾。 两个年轻的保安在值班室里下围棋,大门上横拦着红白相间的杆子。一个左手臂上戴着红袖套的老太婆坐在一把烂了边的藤椅上,像盯犯人一样地盯着那辆农用车。 祝麻子坐一辆火三轮来了,跳下车满头都是汗,手里拿着一张纸。他拍拍农用车门,叫道:“起来,起来,这下进去得了。” 车窗上的臭脚放下去了,司机从窗里伸出头来,问:“办好了?”祝麻子把手上的纸片一挥,骂骂咧咧地说:“妈的,烂规矩太多了!”戴红袖套的老太婆接过纸片,一只手撑开老花眼镜,虚着眼看了一阵,点点头,说:“还得交十元钱。” 祝麻子叫道:“太婆,你老也太刁难人了嘛,我就拉点装修材料进去,装修自己的房子,就让你把车拦了一个晚上,这位师兄还要问我要误车费呢。”老太婆哼一声说:“这是小区规定的,也是为你们住户安全着想。这入场施工证办好了,你可以进去,但这十元钱是一定要收的。” 祝麻子问:“这又是收的哪门子苛捐杂税?” 老太婆说:“这车昨晚上停了一夜,连守车费你都不给呀!”司机已经把车发燃了。 听到车响,里面值班室的保安出来要拉横杆。 老太婆说:“还没交钱。” 保安说:“十块钱你都交不起啊?” 祝麻子一摸包里,只有百元的老人头,满脸麻坑都盛了火,把钱朝老太婆怀里一塞,说:“找补。” 老太婆也不恼,说:“没补的,你先进去,出来给我带点小点的来。”祝麻子脸上的肌肉一阵疯抖,说了声:“你昨天先把车放进去,这手续今天补来不就得了!”摇头叹一声,跳进驾驶台。 农用车突突地开进去了。 正在卸车,腰上的手机就响了。祝麻子问:“你哪个?啥事嘛?”里边在问:“祝老板嘛,你现在在哪?” “我在松林小区八幢。” 里面倏地就骂开了:“祝麻子,我×你妈!你给我罢工是啵!”祝麻子差点把手机都丢了,他听出是肖石的声音。 肖石问:“你今天到底来不来开工?” 祝麻子心想,接待站那边工地停下,也实在没道理,史娟娟把自己也逼得太凶了。原想躲过这几天,就认认真真地把接待站的活干了,没想到肖石还是把自己找到了。这手机号肯定是姜华给肖石说的,要不,没人知道的。连姜华也卖了自己,看来是拖不下去了。 祝麻子又十着手机说:“肖老弟,我明天一准来开工。”肖石说:“你是不是安心拖一天算一天?” 祝麻子说:“就一天,我得重新调几个得力的技工师傅过来。”肖石说:“好嘛,就一天时间,明天再不复工,我就另请高就了,惹下麻烦,姜华你们俩个承担。” 祝麻子一个劲地说:“一定,一定,明天不复工我是大姑娘小姨子生养的。”33 中午吃饭时,玉霞接到两个电话。一个是打在家里的座机上的,拿起电话,原来是汪涛打来的。她给汪涛留过家里的电话号,那会,杨姐还没发手机给她。汪涛在电话里告诉她,樱樱和杨玲到模特队的事已经最后定下来了,模特队一共招了二十五个,全是女模特,男模特等以后时机成熟了才招,这些都是他嫂嫂亲自对他说的。他嫂嫂还说,以后真要招男模特,她一定要把樱樱的老公招来。玉露问:“什么时候通知?” “我嫂嫂说,等练功房设施搞好了就通知,估计就这几天。”玉霞说:“汪涛,谢谢你帮了大忙,我三姐知道了一定很高兴的。”“你也太客气了,同学之间,那点纯洁的感情还是该有的。”“你串连的同学会还没准备好呀?” “已经通知到了十二个老同学,还知道有几个是在西原市工作,只是一时还没联系上。胡小珏你知道嘛?” “知道,我见过几次了。” “玉霞,小珏叫……叫我们今天下午上她那里去。” “她家里?” “不,是醉翁餐厅。” “小珏是不是要请客?” “哪有女同学开销的道理!” “汪涛,你这是大男子主义思想。我问你,是不是你请客?”“是小伍提议的。” “还有其它同学吗?” “我……我也不清楚。” “好嘛,到时候再联系。” 放下电话,三姐问:“刚才你在电话里说,我一定会高兴,是不是说模特队的事?” 玉霞说:“三姐,是汪涛打的电话,已经决定了,有你,也有杨玲。”妈就用筷子敲着桌边说:“吃饭也不清静。” 玉霞知道妈心眼里是不想三姐去的,就给三姐眨眨眼,说:“三姐,这和皇帝选妃子也差不到哪里了,西原市八十万人,就选了你们二十五个美女。”丁强就笑。 妈也一下逗笑了,说:“就你小妹嘴巴会说。要是晶晶还在家里,你们俩在一起就热闹了。” 一说到晶晶,妈又骂那魏伯安,叫玉霞给晶晶打个电话过去,看她这会吃饭没有。 玉霞就又放下碗,给二姐挂了个电话,完了,放下电话就对妈说:“二姐这会儿也在家里喝鸡汤,说是早上魏哥去市场买的,里面还加了当归。”妈就鼻眼里哼了一下,说:“魏伯安是哄晶晶呢。这晶晶也是,姓魏的一说好话,再献点殷勤,她就没脾气了。” 玉霞说:“好歹是俩口子,二姐还能怎样。” 妈说:“你这张嘴,二天要个男人管住才是。” 玉霞说:“管我的人还在幼儿园。” 就都笑了。 放下碗,手机又响了。 那边是曾峰云挂的电话。 曾峰云说:“甲小姐,那天狮子楼你可是不辞而别啊,晚上舞场上也没见你的影子。和市长、书记接触,机会还是不多的呀。” 玉霞说:“也没什么,不就开了一个会嘛。” “你可别小看这个会,它对整个西原市的发展、影响。甚至个人的影响都是不可估量的。” “我到没这样认为。” “玉霞,这就是你工作经历少,有些事你还不太懂。” 玉霞不想跟他在电话里说这些,她也不感兴趣,只是碍于他是杨姐的老公,不好吱唔两句就放电话。 曾峰云还在那边说:“你没看出呀,黄书记对你有好感呢。”玉霞说:“这也没什么。黄书记、陶市长对你不是也很感兴趣吗。”“我只是在会上说了真心话。” “曾哥,你对西原的温泉还是很有点研究嘛。” “说不上研究,只是比较注意。” “有空我倒是很想请教请教你。”。 “你对西原温泉开发也有兴趣?” “我对西原所有能开发的都感兴趣,现在不是西部大开发吗,谁能够不关心呢?曾哥,你是不是收集过很多关于西原温泉的资料?” “这……谈不上收集,只是平时注意得多一点。” “你连日本国的什么君都知道,显然是不简单的,是不是怕我窃取了你的机密?”“说哪儿去了。机密没有,有兴趣咱们找个时间交流交流,好吗?”“行!” 玉霞想这下可能话完了,没想到曾峰云还不放电话,说:“我请甲小姐今天晚饭到‘醉翁’去吃,怎么样?” 碰到一块了,玉霞想笑,刚才汪涛就说胡小珏叫晚饭去‘醉翁’,现在,曾峰云又约到那里。她摇摇头,对着话筒说:“对不起,曾哥,晚上我有约会。”“是吗?那就不好勉强了。不过,这可是胡小珏提议的,你们是老同学嘛。”胡小珏怎么又和曾峰云说到一块去了?这前后两个电话把玉霞听糊涂了。“你在考虑吗?”曾峰云还在那边等她回话。 玉霞还是那句:“到时候再说吧。”便放了电话。 34 珍珍洗着碗对庆刚说:“小妹下午要来。” 庆刚说:“那你下午就别去苗圃了。” “小妹不是贪玩的姑娘,肯定是找我们有什么事。” 庆刚点点头,说:“小妹难得来一次,上回来是跟她们经理一起,连饭也没吃就走了。今天下午我们准备一下。” 珍珍说:“小妹在电话里说,还有两个要和她一起来。”“那就多准备三个人的饭。冰柜里有烟薰腊肉,阳台上还晒有干菌、蕨苔。”“你怎么就喜欢这些土特产招待客人?” 庆刚笑着说:“现在谁还稀罕鸡鸭鱼肉,连鱿鱼龙虾都吃厌了,寻着找土产品呢。” 正说着,隔壁一个青年工人过来问:“场长,下午还是去苗圃扯草?”庆刚说:“下午休息,你们要上市里去买什么都可以去。”那个青工就邀约着另几个人笑嘻嘻地去了。 珍珍说:“没见你这样当场长的,随随便便地就让放假。”庆刚说:“到苗圃去还不是躲阴凉,能做什么事。” 珍珍就不吭声了。 庆刚走过去在她耳边叽咕了几句,珍珍笑着说:“难怪你要放假。”庆刚走到大门外看那些建筑工人干活。大门外通天都温泉的官道正修一个山门,这是市林业局上报市政府批准的。因为要落实天然林保护工程,不采取一些必要的措施也不行,老是有那么多的闲人要慕名到天都温泉来游玩泡澡,林场值班人员也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官道上看着。修个山门断了官道,闲人进不去了,天都山人工林的保护就有保障,可以免去很多隐患。 玉霞和肖石、杨玲来时,庆刚正在山门工地上指指点点。玉霞说:“庆刚哥,你这是要改行当施工员了。” 庆刚说:“马马虎虎懂一点,这山门就是我搞的,至少修出来不要冤枉了天都山的景色嘛。” 肖石和杨玲牵着手,听这话,就攥了攥杨玲。 杨玲就笑着说:“原来庆刚哥还懂设计。” 庆刚摇摇头:“这算什么设计,只是心里想好看一点罢了。”几个说笑着就进了屋。 珍珍已经在瓷盆里洗烧过的腊肉了。 玉霞说:“大姐,我一来就要累着你,真不好意思。” 珍珍说:“我盼你来玩呢。果什么,你们不来,我和庆刚还是要吃饭嘛。”杨玲说:“珍珍姐,我来帮你。” 珍珍说:“哪有客人动手的道理。” 肖石没来过林场,和珍珍俩口也不熟悉,找不着摆谈的,就有事没事地观看这屋里,一眼看到了墙上一张三尺长的横幅画卷:松林、青峰、飞瀑、温泉……落款是:庆刚、珍珍同画于×年岁末。 见肖石观画,玉霞轻轻撞撞杨玲,杨玲也看到了那画。 杨玲问:“庆刚哥,这画是你和珍珍姐共同画的啊?” 庆刚说:“闲得无事就胡乱涂鸦,贴墙上自我欣赏。” 肖石说:“看不出,你们夫妇还是业余画家哩。” 珍珍说:“这算啥画家,我们闹着玩罢了。” 玉霞问肖石:“你知道这画叫啥名?” 肖石说:“只有落款,怎么不题名?” 庆刚说:“不题名也知道嘛。” 玉霞笑笑说:“肖石没去过天都温泉,当然猜不着,天都温泉的名该是知道的?”肖石说:“原来这是画的天都温泉景色。” 杨玲说:“连这都猜不着,真笨。” 肖石倏地盯着了玉霞,欲言又止。 玉霞故意不看他,却是拉了杨玲的手说:“我们俩都到温泉去泡泡澡好吗?”杨玲说:“当然想去,庆刚哥在这管事,开个后门;行呀!”肖石说:“我也要去。” 杨玲脸倏地绊红:“你瞎说啥?” 肖石忙解释:“我是想去看看。” 玉霞说:“肖石是要实地考察。” 珍珍说:“让庆刚陪你们去吧,我在家里做饭,回来你们就在这吃了晚饭再回市里。” 玉霞说:“大姐,你看小妹尽给你添麻烦。” 珍珍伸指头在她鼻尖上轻轻一戳,说:“我就喜欢你常来麻烦我哩。”庆刚就带着他们三个沿着官道进了山谷里。 苍松翠柏、青峰山岚、流瀑温泉、椒林鸟语…… 肖石没来过天都温泉,连叫:“可惜可惜,没带像机来。”玉霞说:“你从没来过,感觉肯定比我们谁都新颖。不过,看够了可得走远一点。” 肖石说:“看到什么程度才叫是看够了呢?” 玉霞就说:“你知道果亲王和仙桃的传说吗?” 肖石说:“听过。” 玉霞说:“如果你想当果亲王,杨玲也愿意扮仙桃的话……”话没完,杨玲就叫起来:“玉霞,你别使坏。” 玉霞说:“一个心甘,一个情愿,这可是谁也管不了的好事。要是我现在不说,回去了,你们又暗地里说玉霞不懂事,我可就冤枉了。”杨玲就去搔玉霞的胳肢窝,玉霞嘻嘻地笑着跑,两个人在椒林中嬉闹,”引得枝上的鸟儿也叫起来。 肖石说:“真美呀!” 庆刚让肖石跟着他爬上松林的一处小坡,说:“她们在泡温泉。”肖石点点头,仍是凝神观望着满目青翠。 良久,肖石对庆刚说:“庆刚哥,你那幅画能卖给我吗?”庆刚说:“你喜欢就送你吧。” 肖石说:“真不好意思,那是你和珍珍姐共同创作的。”庆刚说:“我们没事时就画了几张,都是画的天都山风景,珍珍喜欢天都温泉,一画这里,她就心情愉快了。回去我再给你看几张。” 肖石说:“那可就太好了!” 云雾袅娜的谷地中,传出玉霞和杨玲银铃般的笑声。 35 “醉翁”餐厅的晚宴实际上是爱管闲事的胡小珏策划的。今晚,她不当班,却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坐在了雅间里。下午,她就去烫了发,盘了头花,穿了件玉色旗袍。认识她的几个侍座小姐都说,胡姐今天打扮盖帽了。她自己觉得挺满意的。 曾峰云和汪涛几乎是七点钟同时到的。 曾和汪都不认识,胡小珏就作了介绍。 曾峰云听说汪涛在市文化市场管委会,就说:“小汪,说不定以后还打你麻烦呢。” 汪涛也客套道:“曾所长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就行了,我在文管委是个办事员,跑跑腿是没问题的,不过,曾所长是管税收的,可能这辈子也不会参与文化市场的事。” 曾峰云说:“税收是要涉及到各个方面的,文化市场也免不了。”“我是说,曾所长自己是不会从事文化经营活动的。” “小汪,这就难说了。西部大开发,形势变化很快的,谁能预料到今后的事。其实我是很想投身商海体验一下的。” “曾所长是执法机关的领导,怎么会想到做生意的事?不可能,不可能。”“市场经济的大环境决定了我们的思维方式离不开市场。”胡小珏说:“你们男人怎么坐在一起就摆大龙门阵,什么市场经济,什么西部大开发啊,我听起来就像是在做报告。讲点其它的好不好!”两个男人好像思维都变成一样的了,不说市场经济了,却是都在看表。曾峰云说:“怎么还不来?” 汪涛说:“都快七点半了。” 胡小珏问:“汪涛,你给玉霞打电话是怎么说的?” 汪涛说:“我说你让我们几个同学今晚聚一聚。” 胡小珏又问:“她问过还有其它人吗?” 汪涛说:“问过。” “你怎么给玉霞说的?” “我说我也不知道。” 曾峰云说:“我也给甲小姐打过电话。” 胡小珏说:“你怎么想到要给玉霞打电话!你才多事哩。”曾峰云说:“你不是说还有她吗?” 胡小珏说:“把你手机拿来,我给玉霞打个电话。” 曾峰云把手机递给胡小珏,接通了,玉霞在那边说“小珏,实在是抱歉,我现在是在天都林场大姐家里,不能来了。给汪涛和曾哥也说一声,以后找个时间再陪礼。” 小珏心里暗暗后悔:我怎么就不给玉霞先联系联系。汪涛太老实,连个人也请不来;姓曾的又太性急了,自作主张地又打什么电话,就凭这两个电话,玉霞当然要推辞。 这顿晚宴,就只三个人坐一桌,两个男人互不认识,胡小珏倒成了主角。这顿是吃得有盐没味的了。没一会儿,汪涛就在用餐巾纸揩嘴巴。胡小珏送汪涛离去,走出雅间,她对汪涛说:“玉霞没来,我真帮不上忙了。改天我们再说吧。”汪涛说:“小珏,我知道你想帮我,却怎么把那个曾长也请来了?”胡小珏说:“这你就不懂了。” 汪涛说:“玉霞莫非和他……” 胡小珏说:“可别乱猜,玉霞你都不相信呀,姓曾的四十出头的男人了,他老婆是玉霞的老板。算了,给你一时也说不清,改天吧。”送走汪涛,胡小珏回雅间,正看到曾峰云在买单,小珏说:“是我请你们,怎么要你破费哩?” 曾峰云笑笑,说:“小事一桩。胡小姐今天晚上打扮得如此漂亮,能赏光到楼上舞厅跳跳舞吗?” 胡小珏点着头就想笑:这忙是帮到自己头上来了。 俩人走到舞厅门口,曾峰云掏钱买票。胡小珏挡住他说:“票早买好了。”曾峰云见她手里攥着两张舞票,笑着说:“这舞可是你请我跳的了。”小珏却在心里说:本来是给那俩个准备的。 舞厅里,旋转迷离的灯光制造着朦朦胧胧的气氛,轻柔缠绵的舞曲让人浮想翩翩,圆形舞池在黯淡的灯影里显出几分神秘,一对对舞侣相拥相搂,摇摇晃晃,让人生出无尽的联想。 环境确实能重塑人,胡小珏觉得自己今晚的精心打扮确也算得上靓了,她渐渐地沉入了音乐的静湖中。 曾峰云今晚原本就是想跳舞的,而且是想和气质高雅。靓丽姣美的甲小姐好好跳一场的,第一次和甲小姐进这舞厅心情不太好,离开西原半年回来,想的是与妻子相聚而不成,跳舞兴致全然没有;第二次,在狮子楼宴后,原想邀甲小姐跳跳,却没想到甲小姐提前离去;而今晚……他感受着怀里胡小珏的温柔,她耳际的发丝轻拂着他的脸颊,他近乎贪梦地闻着她身上发出的浓香,痴迷在灯影和轻音乐交织的不尽柔情中。 胡小珏是过来人,渐渐地就查觉出他的不安份。他的手臂越来越有力,他让她紧紧地贴在了他身上。 她在他耳边说:“是寻找感觉吗?” 他不语,心里却窃喜,胡小珏敢这样露骨地问他,更助长了他的色胆,他把脸也贴在了她脸上。 胡小珏暗骂了一句:姓曾的骚情,硬是男的跳出三条哩!也不管,反用双手环了他脖子,闭了眼,由他摇晃…… 36 市委大门口执岗的武警对玉霞说:“右边小门进去就是宿舍区。”玉霞进了市委宿舍区,看那一幢幢排列整齐的大楼几乎都修成一个样式,能分别的就是每幢都有编号。黄书记说他住在三幢。玉霞走到三幢楼下却傻了眼,她忘了黄书记在电话里告诉的几单元几楼几号。手里拿着手机,却是不好意思打进去,莫非还让书记下楼来迎接自己? 下午,她和杨姐在与点楼温泉山庄为那些服务景区落实冠名的事。她事先草拟了个建议意见,比如温泉游泳池取名为“美人鱼泳池”,后花园取名“芳华苑”,餐厅取名“红灯笼”,茶廊取名:“聚友轩”,歌舞厅取名“银月亮”,卡拉OK厅取名“蓝湖湾”等等,有个名比没名好,尽管玉霞自己也觉得有的名取得俗气。后来就为“芳华苑”后面青岩上要凿刻的“与点楼”三个字犯愁了。请谁来写这三个字呢?最后,她和杨姐都认为这是最能体现休闲旅游文化底蕴的人文景观,应该找那种德高望重,在传统文化上颇有权威,且书法上也大有造诣的人写这三个字,因为这是重塑西原文化的一个举措,也是温泉山庄注册了的企业名称,杨姐表示愿化一万元求得这三个字。这件事在西原是无法办到的,肯定要上省城求索。杨姐说:“打电话让苏二哥办。” 玉霞说:“一般人怕是难以见到这样的学研。” 黄书记的电话就是这时候打来的。 黄书记在电话里说:“玉霞,你大概忘了我这个才结识的朋友吧?我请你下班后来家里坐坐怎么样?没别的事,只是作为朋友的家常闲聊,你能来吗?”黄书记给她打电话,这倒是玉霞没想到的,她原以为堂堂市委书记,一面之交,说交朋友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她说:“黄书记,我怕耽搁了你的时间。” 黄书记在电话里笑着说:“工作之余是自己的时间嘛,何况今天晚上我是真有空呢。好,记住,下班后六点半准时,我在家里等着。我住市委宿舍三幢……”杨姐有点诧意地问:“你和黄书记是朋友?” 玉霞说:“就那天开会认识的,我想只是客套话,黄书记却是当了真。”杨姐若有所思地笑道:“我这小塘怕是留不住你这人材了。”玉霞笑道:“杨姐是想炒我鱿鱼?” 杨姐说:“我真的还离不开你呢,你可不要炒了老板的鱿鱼才是。”玉霞忽闪着大眼说:“杨姐,这‘与点楼’三个字有办法了。”杨姐点头,说:“真有你的,能找市长帮忙当然最好不过了。”下班后,玉霞给家里挂了一个电话,说自己今晚不回来吃饭了,然后就打的来到了市委。 玉霞在市委宿舍三幢楼下犯愁了,这幢楼共七层就有四个单元,只好问问了,住这儿的人肯定是知道书记的。 还真有人就从二单元出来了,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干部模样,穿戴很是整洁,没等玉霞开口,他就说:“你是甲玉霞,我爸在家里等你。四楼一号。”书记的公子指指楼上。玉霞抬眼望去,黄书记正在阳台上微笑着望下来。书记公子说:“你自己上去吧。”腿一偏,骑一辆山地跑车拐出了院门。玉霞在黄书记家里没看出有别于一般人家的特别地方,就是有两大,面积大一点,怕是有百余平米,电视大一点,也就是“长虹34英寸”,其实家具摆设极普通,还有几年前时兴的保丽板墙角柜,那大电视就挺委曲地放在上面。黄书记的儿媳妇把菜端上桌了,回锅肉、圆子汤、皮蛋、花生米……市长公子回来了,手里提着两瓶“蓝剑”啤酒。 黄书记招呼玉霞坐下,打开啤酒,给她倒上一杯说:“我家里的人都不喝酒,只好喝这东西。我也不能像狮子楼张松张老板那样款待人,只是吃点家常便饭。”玉霞也不再客套,入桌端起杯子,说:“一个堂堂市委书记请我这样的小人物到家里吃饭,说真的我是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黄书记笑着说:“我这市委书记的牌子真还能吓人哩。”年轻漂亮的媳妇说:“你别把我爸当了大官,来这屋里作客的多呢,连街上补皮鞋的也和爸交朋友。” 玉霞就说:“没那样的事吧,你们是不是怕我第一次来市委书记家里,心里怯虚?” 市长公子说:“雯雯说的是真的,她爸真是补鞋的工人呢。”黄书记说:“玉霞,你看看,一个书记当得多累,请个朋友来家里吃顿便饭,就非得要解释这解释那的。” 玉霞说:“这就叫差距,市委书记和普通老百姓总是客观上存在距离的,如果说没这个距离,那不真实。今天,你请我上家里来,我也觉得不可理解。如果不是为了工作,或者说不是为了什么事,我想黄书记不会请我来家里。”黄书记指指她,说:“你很直爽,那天会上你的发言就说明了这一点。”玉霞说:“不难想像,如果像我这样仅仅是和书记有一面之交,甚至连一面之交也说不上的人都成了黄书记可以请进家里的客人,那书记就应付这样的事也会应付不过来的。” 黄书记笑笑道:“我就欣赏你的说话直来直去。” 玉霞摇头说:“就因为这?” “就为这,现在能遇上像你这样敢说真话的并不多见。”“这恰恰就是我的缺点,也许过不了两年我也会变得世故圆滑。”“我希望你不会。” “这可能也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吧,形像一点说,你可能只是一块烧红了的铁,而周围的环境则是锻冶的铁锤,当你适应环境时,你也就变成了一块失去了原形的冷铁。” 黄书记说:“我们边吃边谈,换一个话题好不好?” 玉霞说:“当然可以,只要是黄书记感兴趣的。” 黄书记说:“我知道你毕业时,省城就有很好的单位招聘你,你却回到了西原老家。这是为什么?” 玉霞摇头说:“这可能的误传,省城并没有什么好单位招聘我,黄书记什么时候调查了我的过去?” 黄书记笑笑,说:“只是作为朋友的关心。” 玉霞说:“非常感谢。至于回到西原,唱点高调,是为了回报家乡,尽管我一个普通大学生也许做不了什么,但这愿望总是美好的;省城对我这样的大学生来说并不见得能有多大作为,而我回来,也许就不同了,我自己也觉得干什么事,都有一种自信。我想在家乡可能会更好地寻找到自身的价值。”黄书记说:“这就接近了实质。” 玉霞说:“黄书记也认为我应该回来?” 黄书记点点头:“直说吧,作为一个市委书记,要真正不谈工作的事几乎是不可能的。” 玉霞说:“这一点我是清楚的,黄书记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也直说吧。”黄书记端起杯子说:“我们俩先把这杯酒干了。” 一饮而尽。 黄书记说:“我很想让你到西原市招商局工作。” 玉霞摇摇头:“我对‘与点楼’温泉山庄有了感情,我还不能三天两头地老是跳槽。” 黄书记沉吟一会说:“我理解。我只是希望你能考虑,现在不行,以后是不是都不行。” 玉霞说:“那就看以后的情况吧。” 黄书记重新把杯子掺满,说:“我很喜欢这样痛快地摆家常。”玉霞说:“黄书记,我也有一件事需要你的帮忙,希望书记能痛痛快快地答应。”黄书记问:“什么事?” 玉霞说:“请省里著名的社科院老专家,省书法家协会主席程运轩先生为我们题写‘与点楼’三个字。” 黄书记笑笑,说:“这事倒是非我莫属了,后天我就要上省里去开个会,回来就给你交差。” 玉霞说:“那就感谢不尽了,所需费用由我们山庄负责。”黄书记笑道:“程老先生是从不卖字的。” 玉霞从黄书记家里出来时,雯雯一直把她送到楼下。 雯雯说:“很多人都想到招商局。” 玉霞说:“我让黄书记失望了。” 雯雯摇摇头说:“也许正相反。” 37 当一个人锋芒毕露的时候,你就要引起注意了。 与点楼温泉山庄的女经理对秘书玉霞无意间所表现出的才干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自从那天在后花园,如今已改名为“芳华苑”里,听了玉霞关于温泉山庄的工作改进意见后,女经理一方面是佩服她的聪明,另一方面也对她另眼相看了。特别是市委黄书记亲自约玉霞到家里去,让经理很是不解。一个初出校门仅仅一年的大学生,怎么会在一天的会议里就和市委书记混成了“朋友”,严格地说,玉霞还只是个乳臭末干的女孩子,无论从资历还是从社会经验来衡量,但她的所作所为又确实是让人不得不叹服的。 黄书记到底为什么找玉霞?女经理是极想知道的。 玉霞上班来,杨姐就直截了当地问:“昨天黄书记找你有什么事?”玉霞说:“没什么事,只是一般朋友闲聊。我知道这么说,不但杨姐你不会相信,很多人也不会相信,因为大家都觉得堂堂市委书记决不会无缘无故地找一个平头百姓聊天。如果书记有一个尚未成婚的儿子,制造出一个花边新闻倒是能让人坚信不移的,可惜,书记连媳妇也有了。关健就是闲聊的什么了,我说书记和我闲聊的就是西部大开发的话题,可能又有人觉得太虚假了。但我告诉你,黄书记真的和我闲聊的就是大开发的话题。” 杨姐说:“玉霞,和黄书记交上朋友是不容易的,你可千万要当一回事,黄书记人正派,在西原是有口皆碑的,对我们与点楼这样的民营企业也是挺关心的。以后山庄的很多事还得靠你呢。” 玉霞说:“山庄的事是我应该做的本职工作,杨姐放心,玉霞不会三心二意的。”杨姐点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一捆钱,说:“这里是三万块钱,是我借给你三姐樱樱的,我知道你三姐正急需一笔钱。” 玉霞任了一下,说:“杨姐,这是我的家事,你怎么知道?我不能收,何况这本身是和山庄没有关系的。” 杨姐说:“这和工作本身确实没有关系,不过是应应急而已,这只是借款,以后再说还吧。 玉霞说:“杨姐,如果我不在山庄工作,那么这钱我借,但我现在不能收这笔钱,哪怕只是借款,我也不能在山庄借,目前,山庄也正是需要一些必要的投资。杨姐你放心,8p使不拿这钱,我也会认认真真地工作的。”杨姐点点头,把钱放进了抽屉。 玉霞心里却在纳闷:杨姐怎么知道三姐急需钱呢? 38 玉霞到工商局去问接待站经营执照批复情况。 企业营业执照管理处的办事员,一个三十多岁的干部说:“你们那个报告现在还不能批。” 玉霞问:“这是为什么?” 办事员说:“你看我这桌上需要研究办理的报告有四十多家。”玉霞说:“我们的报告已经交来了一个多月了,你们办事也太拖疲了。”办事员说:“事情总得一天一天地做,全市特种行业的经营申报都交到这里,我们也没办法。” 玉霞说:“以前不是四个城区工商分局就可以办理吗?”办事员说:“这是上边的事,你以为我们想揽这些麻烦事。”玉霞想起了“绝对的权利就是绝对的腐败”这句话,这市工商局长不就是那挺着肚皮,官相十足的靳胖子吗!她对胖局长没好感,这种情绪也是受杨姐的影响。 市工商局找借口在与点楼温泉山庄谐了不少油水,瞧,这次要办理接待站的执照,不知道胖局长又要提什么条件。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工商局是职能部门,得罪不起呀。 玉霞又想起一件事,问那办事员:“同志,这西原市到底有多少宾馆旅店?”办事员说:“这个可以查查资料。” 办事员在电脑上敲了几下,指着显示屏上面的数字说:“就截止目前,西原市大大小小,不分等级的旅馆、招待所共有八万多床位投入营业,尚有一万多床位还在申报营业执照。” 玉霞说:“也就是说,西原市具有接待近十万游客的能力?”办事员点点头。 玉霞问:“你们工商局是否觉得西原市的旅店、宾馆、招待所开多了,所以对申报要求从事这种营业的采取拖的办法?” 办事员讪笑一下说:“这个我不清楚,你去问局长好了。哦,你们与点楼的申报材料就在靳局长那里,你真的要问就去找他。” 玉霞不解地说:“怎么局长亲自过问我们与点楼的事?犯得着吗,不就一个小小的接待站嘛。” 办事员嘿嘿道:“也许是局长对你们与点楼情有独钟吧。”玉霞在心里说:什么情有独钟?不就是想着法儿挤与点楼的钱吗!玉霞问:“靳局长的办公室在哪?” 办事员朝上面指指说:“五楼上去一问就知道。” 玉霞又上了五楼,还没问,就看见靳局长从卫生间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方帕子在揩手。 靳局长一见是她,笑着说:“是甲小姐,来,办公室坐。”玉霞把来意说了,请靳局长高抬贵手,把接待站的营业执照批了。靳局长一本正经地说:“不是我们要故意卡与点楼温泉山庄,而是你们申报的这个接待站有一些说不清的地方。” 玉霞问:“什么地方不妥当,请局长指点一下。” 靳局长微微点着头说:“其实你们杨经理是最明白不过的了,说穿了,就是你们这个接待站是属于温泉山庄内部的接待站,还是对外营业的单一部门?”玉霞说:“接待站不可能是单一的部门,它必然还是山庄下属的点。”靳局长说:“它总不可能是接待内部职工的吧,据我所知,与点楼温泉山庄设必要专门设立一个接待内部职工的所谓接待站,说穿了,这个接待站实质上是对外经营的,其实质是不难区分的。你说呢,甲小姐。” 玉霞说:“有一点我想说明,接待站确实是为与点楼主要经营的温泉旅游服务的,它的主要目的就是起到游客的中转作用。” 靳局长说:“如果这个接待站是地处与点楼温泉山庄内部,那么你们先开业再补办有关手续也是可以的,但问题在于它修在旅客云集的东门车站附近,完全可以说是一相对独立的特种行业。按照工商、公安部门的规定,它的审批就该是独立的,这牵涉到管理、税收等相关问题。” 玉霞说:“这种情况,市工商局是从来没有通报我们的。”靳局长笑着靠在了高靠背真皮椅上,说:“甲小姐,你并非不清楚这些,而你们杨经理更是明明白白,这该不是无意间出的问题吧。”玉霞觉得这胖局长说得是有道理的,但作为与点楼的职员,即使是违心的,也得帮企业自己说话,她觉得的确难,但再难也得磨嘴皮。玉霞说:“局长,这事就不可以通融一下吗?” 靳局长哈哈地笑起来:“还是让你们杨经理自己来通融吧。”玉霞说:“看来局长是只认杨经理的账。” 靳局长笑得胖脸上肉直抖,说:“甲小姐,你可真会开玩笑,我倒是想甲小姐能与我通融。” 玉霞听出这话已有了弦外之意了,却是装着什么也不懂地问:“我怎么能与局长大人通融呢?” 靳局长眯乎了一双小眼盯着眼前这位秀色可餐的女子,心底深处那个蠢蠢欲动的念头搅得他有点心神不定,他从她大眼里窥到了外柔内刚的气质,她那近乎于咄咄逼人的眼光中并没有他所希望的东西。他轻叹了一声,那典在办公桌前的大肚皮似乎极不甘心地缩了下去,有点像皮球泄气。 玉霞说:“看来这事非得杨经理自己办理了。” 靳局长点点头。 玉霞下楼来,还在过厅里就给杨姐打了电话。 玉霞说:“靳局长说,接待站的事得你自己来。” 杨姐在电话里骂了一句:“靳胖子不是个东西!” 玉霞从市工商局出来上了一辆出租。 司机问:“到哪里?” 玉霞说:“与点楼温泉山庄。” 司机上了车道,见她面带愠色,就对她说:“现在最难打交道的就是工商、公安这些执法部门。” 玉霞没吭声。 司机碎嘴子,不说话就好像过不得,他见玉霞不吭声,自己又说:“我猜你是到工商局办事的。往工商局跑的人太多了,我天天在工商局门上等客,每次最多等五分钟,准上人。” 玉霞说:“你怎么就知道我是上工商局办事的?” 司机说:“因为你不像是去温泉山庄泡澡的。” “为什么?” “因为你手上并没有带着泡澡需用的东西。” 玉霞说:“这市工商局简直成了铁门坎。” 司机笑道:“你抬举他们了,应该是钱门坎,你只要有钱,办事就没问题。”“怎么是这样?” “特权嘛。我给你说件事,今年过年,有一天,我上市场去买两条鲢鱼,正碰上一个和我差不多的人也在买鲢鱼,那人买得多,用装五十斤大米那样的口袋选了一袋鲢鱼,也不秤称,提着就走。卖鲢鱼的是俩口,还对那人说:不够就来取。等那人走远了,女的才说:简直是抢人!男的说:没法呀,这摊位是人家特批的,要不,连这小生意也做不成了。你当先前那选了一袋鱼的是谁?就是工商局的,只是没穿制服。我听说,工商局内部什么鸡啊、鱼啊的过年货,差不多都是免费分的。我们开出租车的,拉的客多,听得也多……” 玉霞倏地叫了一声:“红灯!” 司机紧急刹车,还是来不及了。 交警过来了。 司机在说:“今天糟了,钱没挣到又要罚款。” 走过来的交警竟是玉霞戏喊的“师哥”,那个矮个儿。 玉霞说:“师哥,他是我亲戚,送我办件急事,这事就……”“师哥”伸进头,一看是她,把手里拍打着的行车执照交给司机,说:“没事,你可以走了。” 玉霞颇得意地对着车窗外叫了声:“师哥,回头见。” 矮个交警站在十字路口傻乎乎地笑着挥手:“师妹,回见!”司机把车开过路口,问:“真是你师哥?” 玉霞咯咯咯地笑起来。 司机说:“今天多亏是你,要不,两百元的罚款又跑不脱了。”下车时,玉霞给他钱,司机摇摇手:“免了吧,山不转水转,哪天遇上了,我可不好意思。” 第九章 39 西原市交通局以整顿市内交通秩序拉开了迎接国庆的序幕。具体举措第一步就是以市政府的名义坚决取缔火三轮在市区内的营运。通告在大街小巷一张贴出来,就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这天早上,丁强接到了任勇打来的电话,任勇问他: “看见街上的通告没有?” 丁强急忙问:“是竞卖‘顶灯’的事?” 任勇说:“那事还得几天。我给你说的是市府专门召开会议,决定从今天起,火三轮的客运经营全部取消。” 丁强说:“这是早就有传言的嘛,取消了好。” 任勇在那边说:“这事你再琢磨琢磨。” 放下电话,丁强才醒悟过来,任勇给他打这个电话实际上是暗示他竞卖“顶灯”的事因此会比原来估计的还要复杂。 西原市火三轮是这两年才发展起来的,车主三分之二是市郊农民,另有三分之一则是因企业破产或下岗的工人自谋出路而寻求的再就业门路。它一开始就显示出了燎原之势,短短半年时间,火三轮的突突声就响遍了市内的大街小巷,有人比喻说,火三轮已成了蝗虫泛滥。由此而造成市区内交通混乱,噪音不绝,车祸层出不穷。市府在五月份就召开专门会议,并通过新闻媒介发出了取缔火三轮营运的信息,此后,西原市就出了一件让人们很难评议的大事。五月中旬的一天,数百辆火三轮聚集在市府门前示威,造成了一整天交通堵塞。在通过劝解说服工作平息了这次示威行为后,市府仍以强硬的态度表示了取缔的决心。此后的三、四个月缓解的时间里,许多三轮车主便采取了措施,向西原以外的邻近小县转卖火三轮,或是转到从事乡村运载。但还是有存在侥幸心理的车主,没把政府的预先通告当成一回事,至到今日落到实处,才一下傻了眼。 早上八点到十点,短短的两个小时里,城区四门公安交警组成的执法队以强硬的行动没收了数十辆不听劝告仍要强行进入市内营运的火三轮,并在西郊荒坝公开烧毁。西原市区内倏忽一下清静了。这一天是火三轮的恶运,也是出租车最火的日子,据说有的出租车在这一天的营运额超出了平时的五倍。接下来,当然是增加出租车投入营运了。 晚上,丁强又接到任勇的电话,并得知不日将展开的出租车“顶灯”的竞买数已超出了限控数的三倍。也就是说将有三千辆车参加一千个“顶灯”的角逐,其中增加的竞争者就是原来的火三轮车主,其竞价上涨是必然的了。丁强为此焦灼不已。 晚上,丁强躺在床上翻来复去睡不着。樱樱知道他的心情不好,就想用温情安抚他。待丁强转过背来时,樱樱就环住了他的脖子,鼻子对鼻子地贴着老公。丁强吻她一下,说:“我心里烦,不想那事儿。” 樱樱说:“你也别烦,实在干不了出租,还得过日子。”丁强一只大手抚着她平滑细腻的背,说:“已经化费了那么多心思,车也买回来了,要是这顶灯弄不到手,损失就惨重了。” 樱樱问:“还准备着多少钱买那顶灯?” 丁强摇摇头:“怕是还差四、五万。” 樱樱就不吭声了,四、五万可不是小数,加上买车化的七万,要搞出租没十几二十万的投资还真不行呢。 丁强说:“二姐那里是借不到钱了,魏伯安输了一万多,二姐又怀着孩子,到时也要用钱。” 樱樱说:“好事多磨,我总觉着这事你能成。” 丁强的手从她背上滑落下去,拍拍她臀,说:“你别宽我的心。”“真的,女人有第六感官。” “但没钱是不可能办成这事的。” 樱樱就用嘴堵住他的口,胸脯在他身上蹭。 良久,丁强叹了一口气。 樱樱说:“过去替别人扛煤气罐你也没像现在这样唉声叹气的。”丁强说:“我是个身强力壮的大男人,结了你这甲家美人儿,让哥们兄弟都羡慕得不行,可就是没本事让你过得好一点,就这,我人前都抬不起头。”樱樱用手指在他头上搔搔,说:“那你不找个丑八怪,那样吃稀喝汤就可以心安理得了呀!” 丁强问:“你刚才说感觉这事能成,总是有什么依据,该不是平白无故就冒出那种感觉吧?” 樱樱说:“我也说不来,总之就这样想的。” 丁强摇摇头,又要转过背去。樱樱伸条腿儿压住他,说:“我想起来了,还真有那么些触动我的事呢。” 丁强拍拍她的脸蛋:“反正睡不着,你讲讲。” “前几天,碰着西城区税务所曾所长,他莫名其妙地就问我,你老公想干出租啊?我说是。曾所长说干出租利润大,好多人都瞄着。我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家老公想干出租?曾所长说是听胡小珏说的。还说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也可以给他说,他一定会支待的。” “你怎么认识西城区的税务所长?” “是去年陪二姐交税时认识的,他是小妹那儿的女经理的老公。”“说不定小妹也给他说过吧。” “可我们也不好再麻烦小妹了,她连自己存那三千块钱也交给了我们。”丁强说:“除了这,还有没有其它的?” 樱樱想想,说:“大姐前天打电话说,什么时候要买‘顶灯’了,给她说一声。我想大姐可能会借一点钱给我们。” 丁强说:“庆刚哥他们原来是有一点积蓄,前几年小妹读大学全靠了他们资助,剩下的可能也不多了,怎么好意思麻烦他们。” 樱樱说:“天无绝人之路,这话不是你说的吗?干啥事总得要有个思想准备,我看你今晚上总是睡不着,我也就心不安哩。” 丁强不再吭声,却是搂紧了她。樱樱睁了几次眼都看见他仍没闭眼睡觉的打算,就撑起身来要关灯。丁强用嘴蹭蹭樱樱挨在脸上的Rx房,说:“别忙关灯。”樱樱缩回被里,手里却拿了个套子,就在被盖里给丁强套上了,拉他到自己身上。丁强的器官在让樱樱套塑料套儿时就贲张激动起来了,樱樱主动拉他,他就上去了……樱樱嗯哼着,酡红的脸上幸福极了的样子,丁强也沉在夫妻性爱的狂流中,脑子里的烦恼暂时丢到了一边…… 樱樱贴着他胸脯猫一样睡着了。 40 接待站的装修和楼顶花园工程进展都顺利了。祝麻子安顿史娟娟,建小窝的事让姜华另外找人把活儿干了,替祝麻子揩干了尻子,姓祝的也就没了拖累,扯三拉四的麻烦少了,肖石也轻松了许多。 中午吃饭时,是民工伙食团那个中年女工担着两只桶送上楼来的,因为麻子说了,这两天都加班。肖石心里高兴了,也要和民工们同甘共苦。他谢绝了祝麻子要他一起到街上的餐厅撮一顿,这会也拿了个大碗来打莱饭。那中年女工见他来脸上忽地就浮现了鲜红。正好那个与她有了私情的木匠也拿了个碗来打饭,中年女工的头就埋得更低了。肖石笑道:“大嫂这饭做得香呢。”那木匠也附合着说:“真的香呢,她做饭就是行。”肖石又笑道:“这饭菜一香了,胃口大开,能多吃两口哩。”那木匠听不出他话里的弦外之音,只一味附合:“就是,就是想多吃两口。”那中年女工扬起头来,狠狠地恨他一眼。木匠嘿嘿地傻笑着走一边吃饭去了。肖石端了碗回到自己寝室,吃着吃着饭就想起那天看见木匠和中年女工在伙食团棚子里抱着亲吻的模样,心里就想笑,两个人岁数都不小了,还那么痴迷,就那样站着,搂得紧紧的,忘乎所以,连门也顾不上关。想着想着,肖石就觉出自己也有了那种欲望。他放下了碗,从抽屉里取出了杨玲的玉照,就那么专注地盯着。照片上的杨玲在朝他甜甜地笑哩……肖石扑倒在床上,手里拿着杨玲的玉照,身下就开始颤动……最近,他常常这样自慰。他知道这样是不好的,但杨玲总是拒绝他,他这是无法……他终于瘫在床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是女经理的电话把肖石从午睡中惊醒的。 女经理在电话里说:“肖石,你那接待站楼顶花园的总体设计让我十分满意,把天都温泉的天然造型和与点楼温泉山庄的人造景观,有机地结合起来,浓缩成人造实景为主体,配以松竹花卉的楼顶花园简直大有特点了。”肖石说:“这个主意还是玉霞想出来的。” 女经理说:“我想也是她,从建议设置楼顶花园时,我就已经想到了。玉霞不是个做事随便的姑娘,她每提出一个建议,实际上已有了实施的初步意见了,这一点你和山庄的年轻人都应该向玉霞学习。” 肖石说:“楼顶花园的建造还需要一些必要的材料,我不是说的水泥之类的材料,而是按照设计所需的美人松。其它诸如翠竹、花草这些是能买到的,但美人松只有林场才有,这事得找林业局。另外,楼顶花园建成后,肯定是以茶饮为主的服务,还需要通知苏二哥,在省城购买一批高雅的茶几椅子运回来。”女经理说:“你加紧督促祝老板,争取提前完工。美人松的事我让玉霞去办,她大姐在天都林场,这不难办到。反正,得有紧迫感,现在离国庆就一个月时间,所有的准备工作都要提前几天完成。” 女经理又打电话找到了玉霞。 玉霞在手机里说:“我现在刚从东城区公安分局出来,接待站特种行业许可证已办好,就是市工商局那里还是……” 女经理说:“其它事你别管了,你现在到城南汽车市场去了解一下,有没有三十万元内价格的小型客车。” 玉霞说:“杨姐,是用来中转客人的?” 杨姐说:“只是昨天才冒出的想法,具体的还得有个计划。你先去看看。”41 五天后,西原市交通局运管处竞买出租车“顶灯”开始。竞买在全市四个辖区同时进行。 丁强是属于东城区户籍,一个打早他就来了。 陪同丁强来参加竞买的还有樱樱、玉霞,丁强的几个要好的哥们。樱樱怀里抱着八万元钱,紧张得连大气儿也不敢出。她一直坐在紫红色的“奥托”后座上,由丁强的铁哥们小杜当她的保镖。 玉霞专门请了假,握着手机,也候在车上,随时准备接受传递的信息。东城区竞买现场是临时借用区法庭礼堂。按规定,参加的人员可以两人为限。法庭礼堂进去了五百多人,而还有上千的陪同者等候在大门外的操场里。丁强是和他的另一个铁哥们薛飞一起进场的。 九点钟,玉霞的手机响了。 任勇传来信息,竞买底价为五万元,根据最新预测,底限可能在七万以上。也就是说,竞买者最底标价起码也要在七万以上,七万以下是肯定要被淘汰的。玉霞赶快又通知了场内的薛飞,薛飞手里也握着手机。 九点半,竞买开始。 现场内外气氛变得异常静溢。 就在这时候,一辆黑色桑塔那开进了操场。是杨姐来了。她急匆匆地找到玉霞,将一捆报纸包着的钱交到她手上,说:“这里是五万块钱,什么都不要说了,我希望你的丁强哥能竞买成功。” 玉霞想说什么,杨姐摇摇手,指着她手里的手机,示意她赶快通知场内的丁强。然而,场内已经禁止通话了。 整个竞买过程实际很简单,主持人宣布了最底起价五万元后,由参与竞买的人填上一张自愿的报价交上去就完了。然后,就是一个稍长的等待,等待汇总后经过简单的计算,按各区二百五十个“顶灯”名额,宣布成功的最底报价。几乎是没有过多的商量余地了,丁强和薛飞只交换了一个眼神,就毫不犹豫地填上了八万的报价,再高的价他无法填了,因为樱樱已把全部钱都带来了,仅此而已。当然,他和薛飞都不知道还有五万元迟到的筹金。 报价交单后,丁强和薛飞就走出了现场。 操场上热闹开了,上千人嘤嘤嗡嗡,像蜂子朝王似交谈着,等待着。当得知丁强报了八万的价时,杨姐摇摇头,说:“我来迟了。”丁强被无情地淘汰了! 此次“顶灯”竞买,经实际计算最低竞成价为八万五千!最高报价达到十二万!五千?!就仅仅是五千的差额啊! 两个多月的准备,两个多月的期盼,全都化为水泡。 至始至终也没下过车的樱樱听到从广播里传出的实际底价,肩头抽搐着,无声地流下了眼泪。 玉霞把杨姐带来的一捆钱交还给她。 杨姐接过钱,说:“你今天可以在家休息,明天请你一定先到山庄来。”玉霞点点头。 杨姐没再给其它人打招呼,开着黑色桑塔那走了。 薛飞瞪着眼说:“妈的,牛都买了,没想到就偏偏差了买牛鼻绳的钱!”小杜也跳出了“奥托”骂道:“太黑了!” 丁强靠在“奥托”车上,望着石阶上高大建筑物上“东区法庭”四个字自嘲地摇了摇头。 薛飞打开了自己那辆“长安”面包,说:“丁强,走,咱哥们仨找个地方去聊聊。” 见丁强、小杜上了“长安”,樱樱想叫丁强回去,玉霞说:“你别担忧他了,男人遇上这种事总是需要找个地方发泄的。走,我们俩姊妹回去。”玉霞开着丁强的紫色“奥托”和三姐回去了。 42 这一夜,玉霞怎么也睡不着,自责、内疚困绕着她。 前几天为什么不收下杨姐借给的三万块钱?如果三姐他们有这三万块钱,今天竞买“顶灯”就不会被淘汰。我是不是太自私了?不,我没这样想过。这只是家事,和山庄实在是毫无关系,杨姐为什么要主动借款?我从没告诉杨姐这事,她又怎么会知道? 其实,杨姐主动借款只是出于玉霞对山庄所作出的贡献。这段时间,玉霞对山庄现有工作所提出的建设性意见,对山庄今后的营业收益是不可预测的,作为一个经理,如果对这样的人材不能加以重视,那是干不了大事的。杨姐原想等国庆忙过 了,就当着全体职工给玉霞重奖,但得知玉霞三姐目前的窘境,便决定先以借款的方式解决甲家的燃眉之急。没想到那天玉霞会拒绝。至到今天早上,杨姐接到一个神秘的电话,才急忙送钱到竞买现场,然而一切都迟了。玉霞也决不会想到,暗地里有人无时无刻都在注视着自己。隔壁的樱樱俩口自然也是辗转难眠。 丁强睁着一双大眼望着天花板发痴。 樱樱偎在丁强胸脯上,倾听着老公的心跳。 人,什么恨什么仇都能忍受,最难忍的就是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气,希望值越大,打击就越深,再强硬的人也不会无动于衷。 樱樱问:“你在想啥?” 丁强长出一口气,说:“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樱樱说:“世上没有后悔药的。” 丁强说:“我知道后悔也没用,但就是有点咽不下这口气。五千块,就仅仅为五千块,让人的愿望化成泡影,这简直是软刀子杀人。”樱樱一只手在他胸脯上摩挲着,说:“没买到的也不是我们一家,你连这都不能承受,让人家怎么想。我不想看着你为这事消沉,一个牛高马大的男人什么事于不了,非得一棵树上上吊。” 丁强抚着她的头发,说:“樱樱,我真对不住你。” 樱樱用手捂住他的口,说:“这两年我们不也过来了吗!”丁强说:“今天下午,薛飞、小杜几个哥们也劝我,可我心里窝着火,怎么也听不进,可又无可奈何,世上还真他妈有这种窝心气。”樱樱说:“其实想想也没啥,咱借了那么多钱,真要买了‘顶灯’,也是背着一身债,不干出租,反倒一身轻松点。吃香喝辣的咱不想,日子过得下去就行了,只要精神上愉快。你说呢丁强?” 丁强又出口长气,说:“樱樱,我知道你是在宽我的心。事到如今确实也无法补救了,只是咱花钱买了那辆‘奥托’,干不成出租就要成为累赘。”樱樱说:“找个买主卖了不就行了吗。” 丁强说:“原价是卖不出了,肯定又要赔点进去。” 樱樱说:“赔也得处理,你就为这事心烦?” 丁强摇摇头。 樱樱拉过他的身子,用手环着他的脖子,把嘴在了他唇上。他轻叹一声环住了她……她知道只有女人的温存能让他忘掉不愉快的事,她不愿意看到他哎声叹气的样子。 43 胡小珏吃午饭时就开始找喳儿发脾气。她先是摔了个盘子,“叭”一声,碎片四溅。 老公晋永亮看她脸色就知道她在发火,忍不住就说“又啥事意了你嘛?莫名其妙地就摔盘子砸碗的。” 胡小珏愣他一眼:“你们晋家的就没个好东西。” 晋永亮说:“你也太能骂人了,一杆子扫一槽人,姓晋的一家人都对不起你呀?”胡小珏说:“我让你帮玉霞三姐的事,你说你是咋帮的?”晋永亮说:“我是给姐说过的,任哥也不是不帮忙,人家还是尽了力的。”胡小珏哼一声:“七万的底价是哪个给人家透的风?为什么要蒙人家?这样帮忙还不如不要帮。” 晋永亮说:“任哥是预测的,谁又能说得准。” 胡小珏说:“你别替你姐他们说话,你知不知道,任勇给西城区那个妇联主任通报的底价是多少?” 晋永亮很是不解地摇头。 胡小珏说:“九万,九万和八万是什么概念,不仅仅是一万的区别,而是牵涉到人家的生存大事。我真不知道你姐怎么会看上任勇这样的小人!”晋永亮说:“再错总是一家人,你也不能胳膊往外拐。”“我就看不起你这家人,花花肠子曲里拐弯的。” “小珏,你也不能这样说话嘛。” “我心头有气就是要乱说,为朋友不真心实意还能算人吗!是畜牲,猪狗不如,是条狗也知道好歹,吃人家的喝人家的,到头来还要蒙人家,呸呸……”晋永亮知道再说下去,胡小珏更没个完,便埋了头只顾吃饭,由她一个人出脾气。 胡小珏心里憋着的火不发出来是忍不下去的,她又说:“就怪你今早上缠着我没个完。” 晋永亮讪笑一下,说:“怎么又是我缠你?” 本来今早上晋永亮七点不到就要起床,刚要钻出被盖,胡小珏就搂住他的腰不要他这么早就起来。胡小珏说:“你睡醒了总该有精神了。”一只手就握住了他的下身。晋永亮知道她是要求欢,没奈何只好又搂了她,按通常的夫妻性事,晋永亮爬在她身上很卖力地颤了好一阵,下来后,胡小珏不依不饶,自己又爬到老公身上……折腾够了,已是早上八点了。晋永亮想起早上的一幕,脸上就憋不住发笑。“谁给你嘻皮笑脸的了!你就只知道干那好事,要不,我早半点钟上班,玉霞她三姐的事就成了。” “你怎么越说越让人发懵?” “我告诉你晋永亮,也不只是你们家的人就能耐大,我托别人也探到了今早上竞买出租车顶灯的可靠价,可惜……哎,都怪你。” “我还是你老公嘛,你怎么这样说!” “你嫌我嘴碎了!” 胡小珏又掉了个碗。 晋永亮放下碗:“这饭是吃不下了,我不招惹了行不行?”甩门走了。胡小珏追着背影说:“有能耐你就别回来!” 44 糜糜音乐,软绵绵柔若无骨,让人沉醉,也让人痴迷迷离闪烁的灯影,更是推疲助澜地把这种缠绵情调弥漫到一个角落。 胡小珏连自己也不明白怎么又坐在了舞厅里,而且是和曾峰云坐一起。又一曲舞曲响起,曾峰云朝她伸出手:“小珏,跳一曲吗?三步。”胡小珏说:“我只想听听音乐。” 曾峰云说:“我知道你心里不愉快,跳舞是最能让人抛去烦恼的。”胡小珏说:“下一曲吧。” 曾峰云说:“小珏,你知道我为什么老是想请你跳舞?”胡小珏觑他一眼,灯影里,他的眼睛闪着莹火样的白光。她说:“你该不是爱上了我吧?” 曾峰云笑道:“如果邀请女士跳舞就是爱上了,那这舞厅里该是有多少爱情故事。” 胡小珏道:“我说话喜欢直来直去,不是为了爱情,也是为了生理需要,说跳跳舞是为了锻炼身体,鬼才相信。” 曾峰云说:“你该含蓄一点。” 胡小珏摇摇头:“我没那种虚假的习惯。” 曾峰云问:“人都有潜意识,而这潜意识里最深沉的东西是什么?”胡小珏不经意地笑笑,说:“我不想费脑筋,想多了累不累。”曾峰云说:“人潜意识里最深沉的东西还是享乐原则,最原始的需要。”胡小珏咯咯地笑起来,说:“你该不是为了最原始的需要请我跳舞?”曾峰云说:“这不是坏事。” 胡小珏看着迷离闪烁的灯影里幽灵般搂在一起摇晃的对对男女,让她生出许多联想,眼里有一种阴翳浮出。 胡小珏问:“早上你为什么不给你老婆打电话,而是让我?”曾峰云说:“你不是告诉我要帮帮玉霞的三姐吗?我不能给她打电话,不然会产生一种无法说清的误解。” 胡小珏问:“什么误解?没那么严重吧。” 曾峰云笑道:“你和玉霞都很年轻,你们根本不懂得过了三十岁的人心理的变化,哪怕是风吹树叶般的事情,也会生出很多想法,我指的是在个人感情上。如果我直接打了电话,她会很自然地联想到老公怎么会关心玉霞家的事呢?这你应该明白了吧。” 胡小珏故意说:“我不明白。” “你连这都不明白!甲玉霞是个未婚女子,又是那么漂亮,我主动去关心她们家里的事,别人很容易就会联想到是不是这个男人在打人家的坏主意。”“你老实说,你对玉霞是不是有点那个意思?” “什么意思?” “你心里没起过打猫心肠?” 曾峰云摇头否认。 胡小珏戳他额头一下:“我就知道你不会老实。像玉霞那样美貌迷人的女子,男人见了不起心,那个男人一定是个生理不健全的人,我想你不会有什么生理上的毛病吧?肯定不会,你抱着我跳舞时不是下面传递的信息很硬朗吗!”曾峰云就笑,说:“什么事也瞒不了你,说真的,如果真的能和玉霞那样的女子有那么一腿,这辈子做鬼也是风流的了。” “亏你是个芝麻那么大点的干部,这样的话也说得出口。”“你不是让我说真话吗!在你面前我才这样无所顾忌。”“你在你老婆面前呢?” “不敢,她疑心太重,总是认为我一天到晚都在想其它女人。”胡小珏嗤嗤地笑了,说:“神经质,你老婆该不会提前进入更年期?”曾峰云说:“这就不知道了。” 胡小珏说:“什么事都让你这样的男人搞得复复杂杂的,我是说你这样四十出头的大男人,什么事经过你们都会有变味的可能。” “也不一定吧,比如今天我们跳舞。” “其实你心里最明白。” 又一曲缠绵不已的乐曲回响在舞厅里。 胡小珏站起来,说:“你不是想跳吗?” 曾峰云也站起来,搂住她。 胡小珏主动地贴紧了他。他感觉到胡小珏的胸部弹性很好,顶在他胸前让他舒服,也让他邪火不断高涨…… 第十章 45 玉霞走进办公室,杨姐已经在等她了。 杨姐说:“你记得一个月前给市长写的那份报告吗?” 玉霞说:“记得。” 杨姐指指电脑说:“你把它找出来,再打印一份。” 玉霞从抽屉里取出一份,说:“我还留有现成的。” 杨姐又看了一遍,说:“我怀疑市长没见过咱们这报告,要不怎么没一点反映。”玉霞知道这份报告实质内容是给西原市有关职能部门提意见。说是告状也未尝不可。杨姐大概也是让来自上面的“关、卡、压”搞得受不了了,才出此下策,没想到至今没有任何反馈信息。 玉霞问:“需要再送一份?” 杨姐摇摇头,说:“再斟酌一下,是不是我们在报告中措词不太妥当?”“杨姐,是否再重新打一份新的?” 杨姐说:“你打听一下市委黄书记什么时候从省里回来。”“杨姐,我知道了。” 杨姐自己动手兑了两杯柠檬水,一杯递给玉霞,一杯自己端着。“玉霞,我今天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杨姐有什么吩咐就直说吧。” “不是什么吩咐,是商量。你记得前天我让你去城南汽车市场看看吗?”“杨姐,我去了。按照你的吩咐,我咨询了汽车市场工作人员。目前最实用,也算得上较有档次的小客车是十八座的‘依维科’,我看了它的资料介绍,也不错,而且售价二十七万,和杨姐的打算是十分接近的。” 杨姐点点头,转了个话题,说:“今年国庆是‘假日经济’的高xdx潮期,西原市各行业都意识到了这个商机。我仔细考虑了我们与点楼温泉山庄的各项准备工作,总感觉到有一种处处都捉襟见肘的不足。年初,你还没来山庄工作时,我从客观现实着想,搞了东城门街那个接待站的修建,目的确实是冲着国庆的。如果接待站是为了揽住游客,作为中转,这接待站和山庄之间是否脱了节?”玉霞说:“我明白杨姐的意思,我们如果能有一辆承担中转的小客车,山庄的服务工作就更完善了。” 杨姐说:“所以我打算买小客,这又要涉及到一系列办相关手续的烦锁事,而且离国庆已不远了,时间上怕有问题。” 玉霞说:“城南汽车市场和公安、监理部门都是挂上了钩的,他们有承诺,三天内代顾主办好行驶、上牌照等相应手续。” 杨姐说:“我们买这车不仅仅是内部使用,可能还得到市交通局运管处办理市区到南郊,具体的也包括到与点楼温泉山庄的营运牌。”玉霞说:“杨姐这个打算太好了,我可以去办理这些手续。”杨姐说:“玉霞,在我这儿工作可是事情多多呀,你不觉得累吗?”“杨姐,如果一个人什么事也不想干,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昨天,你们一家的情绪可能不好吧?” 玉霞点头,说:“是的,就为丁强哥竞买顶灯的事。杨姐,虽然事不成,但我还是得感谢你。” “我是听一个不知什么样的人给我打了个电话,告诉我最保险的竞价才赶来的,可惜我来晚了。” “谢谢杨姐的关心。” “玉霞,丁强没买到顶灯,他有什么打算?” “他现在急于想把刚买的‘奥托’转让出手,因为不能从事出租,那车反倒成了累赘。” 杨姐一口将手上端着的柠檬喝了,说:“那就这样定了。”玉霞忽地明白了,问:“杨姐,你还要把丁强的‘奥托’也买下。”杨姐笑道:“玉霞,说真的,你家三姐夫那么高大的个子,要真开了‘奥托’也太不相配了。那车我们山庄原价买下了,而且我郑重地宣布,以后就是你的工作车了。” 这一点玉霞倒是没想到,不由得愣怔了。 杨姐又说:“你今天回去给丁强商量一下,明天回我的话,与点楼温泉山庄投入营运的小客车等着他来驾驶,保底月薪两千,看他愿意不愿意。”玉霞说:“杨姐,我觉得你对我和我们家都太好了。” 杨姐说:“我希望的是你为与点楼温泉山庄作出更多的贡献。咱们这是平等的交易,你不觉得刺耳吧。” 玉霞说:“我明白。” 46 太阳偏西,轻风阵阵。 玉霞开着紫红色“奥托”车穿过三十米的南坡隧道,驶上了平坦的城环线上。玉霞妈坐在副手位上,脸上带着惬意的神情。这辆车丁强买回来,她没坐过一次,现在竟然成了小妹的工作车,这变化简直让当妈的有点回不过神来。玉霞边开车边问:“妈,感觉怎么样?” 玉霞妈看着车窗外飞快倒退的行道树,笑着说:“你开慢点儿。”“妈,丁强哥没买到顶灯倒还成全了他,现在什么账也不背了,多好呀!”玉霞妈说:“是嘛,人就是这样要经得住打击,这一辈子要遇上好多预想不到的事才能混到老,人是不容易的。这事儿也亏了你们经理。玉霞,哪个星期我们还是请杨经理吃顿饭好吗?” 玉霞说:“在家里请客?” 玉霞妈说:“鬼女子,你是洗涮妈呢。妈也知道,现在没谁在家里请客,都玩个体面罢了。要请你们经理就上狮子楼、醉翁这些餐厅去。”玉霞就笑着问:“妈,你咋知道狮子楼和醉翁呢?” “妈耳朵不好嘛,你们说过好多次狮子楼和醉翁,我还是记得到的。”“妈果真记性好呢。” “请客的时候,让你大姐、二姐都来,把你们经理一家都请来,妈出这个钱。”“妈还真舍得哩。” “有什么舍不得的,我就看你们四姊妹过得好一点,当妈的也就心满意足了。妈多少还是有几个钱的,前一段时间,为你三姐的事,原本是给他们三万,这不,又还给妈了。妈现在要这些钱干啥?” “妈,我以后结婚你就不给我置嫁妆?” “要,要,你明天带回来,妈就明天给你置嫁妆。” “我得等呢,还不知道老公现在在哪里。” “鬼女子,你自己得抓紧,等到妈死了,可没人管你了。”“妈,坐车可不能说不吉利的话。” 玉霞妈说:“你好好开你的车,慢点儿。” 玉霞说:“我可不敢拿妈的生命开玩笑哩。” 说话间,车就开到了天都林场,前面是正在修筑的高大山门,“奥托”被挡在山门前。 一个民工站在山门墙头上,大声喊:“场长,来客了!”陈庆刚从林场里跑出来一看,又回头喊:“珍珍,妈来了!”珍珍也跑出门来。 陈庆刚让修山门的民工照看着“奥托”,带着妈进了屋。珍珍说:“小妹,妈要来,怎么也不先打过电话?” 玉霞说:“我是带妈出来坐车兜风的,开着开着就来了,事前也没想过。”妈说:“事前不知道来不来,你怎么又让妈把你大姐的钱带来?”玉霞就笑。 珍珍问:“妈说的什么钱呀?” “就是你给樱樱那五千块钱,现在樱樱也不需要了,就还了你。”丁强到与点楼温泉山庄开小客车的事,珍珍已经在电话里就知道了。珍珍说:“这事还多亏了小妹哩。” 玉霞说:“杨姐是个好人,帮我们解决了不少困难。” 庆刚说:“还不是小妹在她手下肯干工作。” 玉霞说:“说起工作,我倒真还有点事要找庆刚哥。” 庆刚问:“什么事?” 玉霞从小挎包里拿出一张打印的纸条,说:“我们山庄在东城门街修了个接待站,楼顶是花园,需要五十棵美人松,只好找你们林业部门。”庆刚看了纸条说:“这条儿要交到市林业局去盖章。我们天都林场有美人松出售,小妹就不要当回事了,什么时候要就开车来拉。” 玉霞问:“多少钱一棵呀?” 庆刚说:“一棵美人松三百至四百售价,小妹要,可以拿最低价,这个价我们林场自己可以定,只是盖章是局里的事。” 玉霞说:“市林业局的章我去盖,这边的事就定了,什么时候要,肖石会叫车来。庆刚哥,就是那天我带来那小伙子肖石,他来拉美人松时,还要给你们带一笔稿费。” 庆刚说:“那可不必了。” 玉霞说:“杨姐都专门打过招呼,就算不是稿费,起码的感谢费也是要给的。这事交给肖石了。肖石给我说,至少也得给你们三两千。”珍珍说:“我们一分钱都不要,小妹给你们畅姐说一声,这样也对你有好处。”玉霞说:“各了各的事,要不是你和庆刚哥的写景画,我们那楼顶花园的总体设计还真困难呢。这个报酬你们该得。” 玉霞妈在门外转了一圈,回来说:“小妹,我今天不回去了,这林场清静,空气也好,难得来一次的。” 玉霞说:“妈莫不是还想到天都温泉去泡澡?” 妈说:“就是想哩。这都十几年没上天都温泉泡过澡了,你大姐现在在这儿,再不去泡一回,可就值不得了。” 珍珍说:“妈,下午太阳落山前让庆刚开摩托带我们去。”玉霞说:“那我明天开车来接妈。” 妈就笑着说:“我还享福了呢,过去过来都是专车。” 玉霞说:“这算啥,二天我发了财,买个高档的车让妈兜风。”妈伸出指头在她额上一点:“那就看你有没有这能干了。”47 玉霞开着“奥托”离开天都林场回到市里,先给肖石打了电话,告诉他美人松已联系好了,什么时候要就直接派车到天都林场拉。然后又给家里打了电话,三姐在家里,玉霞问丁强上哪去了? 樱樱说:“他去城南汽车市场提车去了。” 玉霞说:“丁强哥如果回来了,让他给我联系。” 樱樱问:“小妹有事吗?” 玉霞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办。三姐,你今天不要做晚饭,妈去了大姐家,今晚不回来,你在家等着,如果打电话能找到丁强哥就更好,我通知你们在哪里开饭局。” 关了机,玉霞就开车到了醉翁餐厅。 胡小珏一见玉霞就说:“你三姐家的事没帮好忙,真叫人不好意思。”玉霞说:“这不怪你。” 胡小珏说:“我把永亮骂了。” “你骂老公干啥?这事怎么也不能怪他呀。” “玉霞,你不知道这里面深沉得很,永亮他姐和任勇不能太没德性了,好孬还该看我这个弟媳的面子吧。” “小珏,你怎么老是没完,那事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我心里总是惭愧。” 玉霞说:“还得找任勇帮忙呢。” “还找他,算了,我对他都失去了希望。” “小珏,真的找他帮忙哩。” “什么事?离了他就不行啦!” “小珏,我知道你是刀子嘴豆腐心,上次那事也许任勇也有自己的难处,就别再怨他了。你知道现在丁强哥干不成出租,已经答应到与点楼温泉山庄开小客车。只是新买的小客车还需在运管处办理路线牌,也就是营运许可证,所以还得找任勇帮这个忙。这事没买顶灯那么复杂了,只是想在时间上抓紧一点。”“你的意思是越快越好?” 玉霞点点头。 胡小珏说:“那我现在就通知永亮,让他把任勇叫到这来,你把丁强、樱樱也叫来,就在这,我开饭局。” 玉霞说:“这倒是不要你开。” 胡小珏说:“你是不给我这个面子。” “这个面子留着以后有机会再说,今天这顿是山庄的业务需要开支。”“行行行,吃你们杨大老板的,不过,任勇这次再帮不上忙,我可是再见你都不好意思了。” 两人分头打电话去通知人。 玉霞看看表,离机关单位下班还有一个小时,就开车上市林业局盖章去了。林业局长夏之杰经过“多经科”门口,看见了正在办理购美人松的玉霞,他就走了进去。 “多经科”全名应该是:多种经营科,算是林业局内部最能和实惠沾边的科室,卖树苗、美人松、林副产品等等,木材禁伐了,林业局就靠这些搞点外快。玉露那天在市府召开的会上见过夏局长,还在酒桌子上表示过一下的。见他进来,就说:“局长,人家各地林业部门都成立的是林产品公司,你们倒行,挂着“多经科”的牌子,明里是行政管理部门,暗地里却是市场经济,有点政企混淆的嫌疑。目的还不是捞钱。” 夏局长笑道:“甲小姐,你嘴巴好厉害,到处乱放炮,就不怕得罪人?”玉霞说:“什么人都敢得罪,就是不敢得罪夏局长哩。”夏局长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玉霞说:“夏局长,西部大开发,实施天然林保护工程,还有什么退耕还林工程,全和你们林家沾了边。瞧,买几棵美人松还不得不求你们哩。”夏局长说:“我知道你这美人松是要在天都林场去拉的。”玉霞说:“夏局长该不会怀疑我走后门吧?” 夏局长哈哈笑道:“陈庆刚敢拒绝小姨妹呀。” 玉霞说:“你们林业局栽培美人松不就是为了找点钱吗?”夏局长说:“我们的美人松都是上省城的,卖给你们就有赔本的可能。”玉霞说:“局长是心痛了?” 夏局长摇摇头,说:“西原市一次能买五十棵美人松的怕是只有你们一家,我知道你们是用来布置楼顶花园的,能不能在美人松上挂上个小牌子,标明是天都林场产的字样?” 玉霞笑道:“局长的脑里有市场经济的概念,不过,打广告是要付出费用的,这事得平衡一下。” 夏局长说:“你是想买便宜,行,咱们两不亏,每棵美人松两百怎么样,你给陈庆刚说,这事是我答应的。” 玉霞说:“夏局长在这盖了章的纸条上写几个字不就完了。”夏局长接过笔就签了。 从林业局出来,玉霞开着车,老听到车后时不时响一声喇叭,从倒车镜里才看到原来是薛飞开着“长安”跟在屁股后面。她把“奥托”开街边停下。薛飞下来说:“小妹,你这是上哪?” 玉霞说:“你和小杜是在跟踪我呀?” 薛飞笑笑,说:“从南桥那边就跟在你后面,跑这么远你才发现。”玉霞也笑道:“你们继续跟着我。” 薛飞说:“再跟怕是要叫110了吧?” 玉霞说:“没那么严重。真的让你们跟着我哩。” “上哪?” “你们去不去呀,西隆街‘醉翁’餐厅。” “开饭局呀!好事,好事,还有谁啊?” “丁强哥和我三姐,还有你们认识的任勇。” “任勇那虾子来干啥?” “你们去了就知道,不过可不能乱来呀,任勇是我请的客人。”“小妹,你搞错没有,任勇还能当你的客人。” “没错,今天主要就是请他。别老在这街边上费话了,跟着我去就明白了。”“奥托”和“长安”一起开进了醉翁的停车场,才一会,丁强也开着“依维科”来了。接着任勇自己也开个“三菱”来了,里面坐着晋永亮姐弟。一上桌,任勇就向丁强道歉:“丁兄,这次实在没帮上忙,报歉报歉。”玉霞说:“这也不能怪谁,竞买的事总是有很多人落马的。”任勇说:“那事真的没想到,你们东城区最底竞价最后是八万五,城南是七万五,北区是七万,而这边西城区竞到了九万,连我们也槁糊涂了。”丁强说:“那事已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 任勇说:“听小珏说你现在到点楼温泉山庄开小客? 玉霞接过话头:“任哥,今天就为这事找你。” 任勇看一眼胡小珏,说:“我知道是办营运证的事,这次我任勇是敢说狠话了,这三天内保证办妥,如不成,我任勇见人钻裆。” 三两句话就把要说的事搞定了,接下来就是薛飞、小杜、丁强、任勇几个好酒量的戏了。 正吃得闹热,曾峰云走进了雅间。席上除了胡小珏、玉霞认识他,其它人都不认识。 胡小珏说:“你怎么走到人家包的雅间里来了?” 曾峰云笑道:“倒是认识你和玉霞,也不算我乱窜嘛。”众人便让了个位置。 看看要散席了,曾峰云提议:“今日里喝得高兴,又认识几位朋友,完了,楼上跳舞,我请客。” 晚上都没什么事,喝过酒,又都进了舞厅。 头一曲,曾峰云请胡小珏跳。 灯影朦胧中,胡小珏在他肩头上掐了掐,低声说:“你这人怎么外表衣冠楚楚的,却像猫儿追腥似的跑这来了,也不怕别人说闲话。”曾峰云说:“碰巧就遇上了,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我怕啥?”胡小珏说:“你那司马昭之心别再露骨了,我老公在哩。”曾峰云拍她的腰,说:“我又不是傻呆。” 二曲,曾峰云请了玉霞,玉霞本来爱跳舞,自然也跳得轻盈、在行,连常常跳舞的曾峰云也不得不佩服她的舞技。 下来后,玉霞和曾峰云坐在园型茶几边看别人跳舞边闲聊。玉霞说:“曾哥,你常来跳舞?” 曾峰云说:“不常来,只是有时候不得不应酬一下。” “曾哥的舞跳得好呀。” “你过奖了,比起你还差远了。” 玉霞说:“我倒是挺爱跳舞的,在大学时就是班上有名的舞迷。”“现在还迷吗?” “这要看有没有时间。” 曾峰云说:“玉霞,我现在已调到市招商局去工作了,任副局长。”玉霞说:“这可是个大有作为的单位。” 曾峰云说:“是刚成立不久的单位,很缺人,想来的人倒是多,但就是适合的人少。你能不能来招商局工作?” “曾哥,你这不是挖墙角吗?就不怕杨姐有意见?” “工作上的事,和家庭是不应该扯到一起的。” “不,我不认为是这样,工作和家庭如果都能兼顾,不是更好吗?”“我不想争论什么问题,只是想知道你愿不愿意来招商局?”“现在是不可能的,我和与点楼温泉山庄已经有了很深的感情。”“也就是说不排除以后的可能?” 玉霞点点头,说:“事物总是发展的嘛。曾哥,你在会上讲西原温泉开发,很打动人的,能不能把你掌握的有关西原温泉的资料借给我看看?”“那可是有价值的绝密资料。不过,甲小姐需要,我会寻个时机给你的。”“什么时候是时机呢?” 曾峰云笑笑,不答,眼里的光却很刺人。 玉霞又说:“曾哥,你在招商局工作,以后在西原温泉开发这个项目上多做做工作。” 曾峰云说:“这也是我最感兴趣的开发项目,当然也是要尽最大努力的。”玉霞点点头说:“看得出来,曾哥对温泉开发的确是早就关注了。”曾峰云欣然点头,又伸手去端茶几上的水杯,那只手却似乎是不经意地按在了玉霞的手上。玉霞微微一笑,说:“曾哥,舞厅光线不好呀。”曾峰云嘿嘿一笑,松开了手。 48 市群艺馆九楼练功室里聚集了二十五个西原市的美女,她们个个神采奕奕,仪态万方,氤氲的脂粉香气中,美女们莺语燕鸣好不热闹。樱樱和杨玲也来了,是玉霞开着车送她俩来的。 看她们进去了,玉霞也扒在窗外朝里看。 美女们都换上了练功的紧身服,婷婷玉立,一举手,一抬足都显示出青春的活力。窗外观看的人都啧啧不已。 边上一个中年妇女看看玉霞,说:“你怎么不进去?大门在那边。”玉霞朝里面噜噜嘴,说:“我可比不上她们。” 中年妇女说:“我看你比她们都漂亮,怎么就落选啦?”玉霞说:“我是后补,等下一次来。” 中年妇女说:“以后还招这模特儿?” “招,咋能不招,” “那就好了,我那女儿差一岁没来成,以后要招就有盼头了。要不,她老给我过不去。” 玉霞就笑:“大嫂,你怎么不早点让女儿出生哩?” 中年妇女也笑着说:“要知道这事,还真该早一年生我女儿。”就有人拍玉霞的肩头。 玉霞回头见是汪涛,说:“还说等会儿上你办公室来坐坐。”边上那中年妇女拉拉玉霞,说:“你让我看看里面,你去陪你男朋友。”玉露脸上烫了一下,说:“大嫂,他是我同学,哪来什么男朋友。”大嫂说:“同学和男朋友也差不到哪里去。”说着就用力将玉霞推出人群。玉霞钻出人群就跟着汪涛到了七楼。 进了办公室,汪涛就忙不迭地让座,倒水泡茶。 玉霞说:“我送三姐和杨玲来报到,顺便也来感谢你的帮忙。”汪涛说:“感谢啥,你三姐和杨玲本来就是美人坯子。”玉霞就说:“汪涛,你嫂子手下美女如云,看合适了,让你嫂子给你抓一个,这叫近水楼台先得月呀。” 汪涛用灼人的目光盯着她,说:“我是早看上了一个。”玉霞心里发紧,就叉开话题说:“汪涛,你联系的同学会什么时候能活动活动?”“国庆要放长假,那时候选一天时间聚一聚。” “这事都交给你操办了,咱老同学聚会那天再好好聊聊。”汪涛点头。 玉霞说:“我得到山庄去,我三姐和杨玲出来了可能要到你这儿来,你就告诉她们我有事先走了,让她们自己打的回家。” 汪涛说:“刚坐下就走,哪来那么多事要办?” 玉霞说:“你知道的,我是在私人企业里打工,身不由已呀,改天空了我再来好吗?” 汪涛也不好再留玉霞闲聊,只得送她进了电梯。 第十一章 49 吃完午饭,西原市委书记黄振义回到下榻的府河宾馆刚想躺下睡个午觉。床头柜上的电话就响了。 是司机小彭打进来的,小彭在电话里说:“黄书记,和老先生那边联系好了,约定今天下午三点见面。” 黄书记说:“小彭,我知道了。” 小彭问:“下午其它事就不办了吗?” “不,下午你上街去办你的事,明天就要回西原了,该给你爱人买什么东西你抓紧时间,我自己赶车去见程老师。晚上如果有事,我打手机给你联系。”放下电话,黄书记睡不着了。社科院程运轩老先生是他读大学时的老师,多年来一直保持着师生间的联系,何况这次来省城开会,事前已答应玉霞求程老先生的墨宝,这就更要去拜见了。 黄书记手提着几包特级“龙井”,按时来到程老师家中进得门,看见须发银白的程老正和一个中年客人在客厅里闲谈。黄书记把“龙井”放在桌上,刚喊一声:“程老,我来看你了。”程老就笑哈哈地指着另一个来客说:“你看看,你们都不认得了呀?” 先前那来客端端地望了一阵,忽地就叫道:“黄振义,原来是你呀!”黄振义也认出了他:“你不就是那个爱写打油诗的李江河嘛!”师生三人聊开了老话。 黄振义和李江河都是程运轩老先生的学生,程老原来在大学教汉语言,八十年代初才调到省社科院搞中国文学研究。眼前两个弟子是七七年毕业的大学生,算得是程老最得意的门徒。 李江河说:“黄振义,听说你现在当了西原市的书记,弃文从政,于得不错呀。”黄振义说:“吆鸭儿上架的事,尽力而为吧。” 李江河说:“程老打电话说你今天下午要来这里,特地要我来见你。”黄振义说:“其实咱们同学见面,也不该是麻烦程老的。”程老说:“今日闲着,和你们见见面,我也是很高兴的。另外,李江河一直在打听他的一个学生,是你们西原市的,不知道能不能从你那里获得点信息。”黄振义说:“我们西原也有李江河的学生?不简单哩,当教师,桃李满天下呀。就不知我认不认识你的弟子。” 李江河说:“其实我也是替别人打听的。托我的人是广东东莞市力达企业有限公司的总经理吴永海。我从来不认识吴永海为何人,只是他在托我的时候提到过另一个我的学生的名字,那个学生名叫郑同杰,我记得郑同杰是前年毕业前夕一个月离开学校的,他是贵州人,连毕业证都没要就离开了学校,直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个郑同杰为什么会在毕业前私自高校,学校和他贵州家里也是联系过,但始终没能联系上,后来时间一长,也就放一边了。吴永海托我打听另一个学生时说也是受郑同杰委托。因为吴永海和我们省里面几个大企业有业务上来往,市里都把他当成贵客,企业大老板连市长也打招呼,要我一定帮他问问。” 黄振义问:“你要打听的学生是女的还是男的。” “是个女学生。” “姓甲,叫玉霞是不是?” “我说老黄,你们当官的是不是有料事如神的本领?他咋就知道我要打听的学生就是甲玉霞?” 黄振义笑道:“我猜就是她,因为前年毕业回到西原市的所有大学生我都看过档案,而甲玉霞恰恰是唯一一个从你们学校毕业的汉语言本科生。”“她现在在哪里工作?” “一个民营企业当秘书。” “我说黄大书记,你把一个高材生冤枉了,怎么就不能给她安排个能施展本事的地方?” “这是甲玉霞自愿的,而且我也觉得她的选择是正确的,前途无量呢。老李,你不了解,能抛去大学生架子,敢到民营企业去闯的人,以后说不定还真干出一番大事业来。” 李江河也叹喟道:“这个甲玉霞的确是不同一般,按她的才华,毕业时在省城找一份适合的工作应该是不难的,她却还是回了西原。老黄,她现在工作的那个民营企业叫什么?” “叫‘与点楼’温泉山庄,我今天来见程老,也是为甲玉霞求一幅程老的字。”程老却是在念开了:“暮春三月,冠者六七人,童子二三人,舞乎兮,咏而归,子曰:吾与点也。” “程老好记性哩!” 程老捋捋银须:“我刚才听黄振义说起他那里的‘与点楼’,这企业就是会取名字,这名字能显示出中国传统文化的丰厚底蕴,知其字,懂其义,乐而忘返,妙,实在是妙。其实国民考试院长当年在西原所题这三个字,正是恰如其份地说明了西原山川之秀美俊逸。” 黄振义说:“今日要求程老再亲笔题写这三个字,如能赐墨,当是我们西原的荣幸了。” 程老先生一听,哈哈笑道:“如是其它字我倒还兴致不大,这三个字我写,也是老夫一大荣幸呢。” 当下砚墨铺纸,抓笔写下三个如椽大字:与点楼。 50 市委黄书记从省里回来就立即召开了常委扩大会议,会议议题就是全市从现在起的十天内落实检查迎国庆的各项准备工作。 会上,作为西原市委一把手的黄书记把从省城获得的重要信息通告了与会者。并在会上强调:“国庆三天假加上前后两个双休日,共七天,这正是假日旅游的兴旺时期。今年,我们提出了发展旅游业兴市的战略决策,要抓住这个有利时机,寻找发展的根本思路,切实抓住突破口。据目前情况分析,国庆其间从外地、特别是省城方向来我们西原旅游的人数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会多,我们必须在现有条件下努力使工作跟上形势,不能砸西原的牌子,它直接关系到我们以后的大开发。”散会时,黄书记让陶市长多留了一下,待其它人离开市委会议室,黄书记把一纸报告交给陶市长,说:“老陶,这份报告你见过吗?”陶泽看了一遍,摇摇头:“没看过。” 黄书记问:“真没看过?” 陶市长肯定地说:“没看过。” 黄书记说:“老陶,据我所知,这份报告曾在一个月前就报到了市府,而且是专门注明市长收。你到现在也没看到,那么说明了一个什么问题?”陶市长说:“老黄,你把这份先给我,我过市府那边查一查。”黄书记说:“迎国庆的各项工作都在抓紧进行,我们俩得互相配合着。”陶市长回到市府,马上叫来了办公室刘主任。 陶市长把报告放在桌上,说:“刘主任,请你查一查,一个月前有没有这样一份报告,注明是我收的?” 半个小时后,刘主任回到市长办公室,说:“陶市长,有这样一份报告是我签收的。” 陶市长生气地问:“办公室为什么不转交给我?” 刘主任结结巴巴地嗫嚅着:“因为这……这报告没什么实际的东西,只是类似意见,我就让转到信仿办去了。” 陶市长说:“荒唐,简直是荒唐,明明是我的信函报告,怎么就让你给这样处理了?我这市长不是让你们架空了。” 刘主任没见陶市长发这么大的火,待他气没先前盛了,才说:“市长,这里面所提的意见和那天召开的会上,那个姓甲的小姐发言基本一致。”“这就说明问题了,又有报告又有发言,市府为什么无动于衷?老刘,我们是不是真的官僚气太重了?” 刘主任说:“过了国庆,把这件事切实……” 陶市长打断他的话说:“根本不能再拖了,明天安排一下,召集市府各部门头头脑脑开会,先打个招呼,把衙门作风那一套最好自己收敛起来,不然会给我们的国庆准备工作留下隐患。再不能长此下去了。” 刘主任赶紧下去布置。 陶市长又给市委打了个电话,让黄书记明天也一定出席会议。51 与点楼温泉山庄女经理一听到电话里那阴阳怪气的声音,浑身都发麻了。 “你的能耐真的大呀,上上下下都弄得通,嘿嘿,我还敢拖着不办?其实你自己心里最明白,不就一个小小的接待站嘛,你怕什么,再搞大一点也还是要办的,关键是看你自己的态度嘛。不要把事情看得太复杂了,这么长时间都过来了,我怎么会为难你呢?你自己来一趟不就完事了,何必拖这么久哩。我等你,你什么时间来我这儿?” 女经理狠狠地把话筒按了下去。 她双手环抱在胸前,眼里布满了阴翳。 从“芳华苑”后面的大青岩传来叮叮当当的凿石声,她知道那是石匠正在两丈高的峭岩上凿刻“与点楼”三个大字。 她站在办公室明亮的铝合金推窗前,看见山庄的职工在玉霞的指挥下正在布置迎国庆的横幅标语,“红灯笼”餐厅、“聚友轩”茶廊、“银月亮”、“蓝湖海”“美人鱼泳池”,每个景点娱乐场所都已呈现出喜气洋洋的气氛。她知道,两天后,市委市府就要组成联合检查组,进行实地检查。她的耳里又响起那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关键是看你自己的态度……你自己来一趟不就成了……”那声音她一听就有吞食苍蝇般想发呕的恶感,那真正是一只无耻到了极点的色狼,他盯着她,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如潜伏在草莽丛中的一只狼觊觎着她,随时都准备扑向她,撕咬她,想到他那丑恶的样子。她浑身都在颤栗。电话又了,她抓起话筒,果真还是他:“你真的不愿意来?有过一次了,你还认为你那么守节,不就是那么简单的一回事吗,何必那么看重,我等你,就今天,过了今天,我会对你失望的。我失望了对你也不会有什么好处的。何况这只是你我之间的事,一件小小的私事而已……” 她又压下了电话。过一阵,电话又响起。 她猛地回转身来,抓起桌上的电话: “我马上就来!” “你早就该来了。” 一个小时后,她出现在市工商局五楼。 她走到了标有局长办公室的门前。 门开了,靳局长让她进去,然后反锁了门,一把抱住了她,一张喷着烟臭气的大嘴在她的脖子上,嘴上疯了似地狂吻。过一阵,他喘着气推开她,猥亵地盯着她说:“没必要那么讨厌我。” 她看着他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 “我来了,你要干什么随你便。” 他说:“我只不过想重温三年前的那段旧情。” “无耻!” “在你我之间说这两个字可能已不适合了。” “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不放?” “我只是重感情。” “我跟你永远不存在感情。” “话别说那么绝,当你大把大把地把钱揣进包里的时候你能说没有感情吗?当你的肉体和我重叠在一起的时候,你真的点没动过感情吗?”她在微微颤抖。 他很笨拙但又是很熟练地抱住了她……他开始不顾她的反抗亲吻她,吻她的嘴,吻她的脸,吻她高耸的…… 她不爱他,她却没有能力对付面前发生的事情。 他对她说:“那天,是你让你那漂亮的女秘书上这里来的吗?那真正是一个美人儿,可惜……” 她说:“可惜什么,她不是你想像的那种女子,你别打她的主意。”他淫邪地笑道:“如果她能代替你多美。” “你太不知羞耻了!” “我老实告诉你,我真的喜欢上她了。如果你能让她顺从我,我会重重地感谢你。那女子简直就是个尤物。” “你别做梦。” 他弯腰将她抱起来,放到了宽大的办公桌上,将她平摊在上面,俯下身来定定地望着她,说:“五年了,我想了你整整五年了,五年前那一次给我的感触太深了。她不再动,闭上了眼。他掀开了她的裙子,撕下了她的内裤,他踩着皮椅压在她身上笨拙地颠动…… 她把头扭到了一边,躲过他哄臭的大嘴,她说:“请你快一点!”他猪一样喘着粗气,在她身上…… 她耳边的电话响了。 他一边狠命地颠动一边抓起电话,对着里面说:“明天再说!”她觉得他肥胖的身体像山一样压在自己身上…… 完事了。 她重新梳理了浓黑的披肩发。 他阴阴地笑着,又伸手托住她的下巴,拍拍她的脸,说:“你仍然是迷人的。”他从刚才他们干事的办公桌抽屉里取出盖了章的营业执照,交给她,说:“你又多了一个赚钱的地方。” 她接过手,很脆地甩了他一个耳光,打开门走了。 52 西原市的迎国庆准备工作红红火火地开展起来了。 横幅大标语挂满了大街小巷。 商店、餐厅、娱乐场所、机关单位都张灯结彩,灯饰璀灿。穿过市区的雪清河上,东西两岸横牵了成千上万的三角彩旗,在河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 闲得无聊的人就在街上观景,看那些横幅标语。 “老兄,你看这幅:欢迎投资西原,你发财,我发展!”“新鲜,确实新鲜,怎么叫你发财,我发展?你把钱都捞跑了,我用什么来发展?搞不懂。” “搞不懂的事情还多,你没看见报上披露,西部大开发,鼓动起热情的似乎只是官员、企业家、学者和各种媒体。” 招商局副局长曾峰云正在指挥手下挂横标,听见两个过路客闲聊,转头看,是认识的。那其中一个就和他打招呼:“老曾,又几年没见过你了,你这官是越当越大了。” 曾峰云笑道:“啥官?啄木官。” 先前打招呼的就给另一个介绍:“这位就是我说的曾局长,以前年轻时候在我们河口镇,那阵叫河口公社当过知识青年。” 那人说:“幸会幸会,二天还打曾局长麻烦呢。” 一个就说:“老曾,这是河口三队的老史,史和民,你不要看他灰头土脑的,能耐大呢。” 史和民拉他衣袖,让他不要再说,那人只管说自己的:“老史在你们西城区松林住宅小区买了房子,三室一厅,宽得能在里面打筋斗。”曾峰云乜史和民一眼,说:“能在松林小区买房的人是有经济实力的。”史和民喏喏着说:“是大女子买的。” 曾峰云问:“叫什么名字?” 史和民说:“大女子叫史梅花。” 另一个插话:“改名了,叫史娟娟,老曾,人家史娟娟还说今后真要找你帮忙呢!” 曾峰云问:“有啥忙需要帮的?” 那人说:“想找你办执照做小生意呗。” 曾峰云说:“我现在在招商局。” 那人说:“招商局?那还不是可以招史娟娟吗。” 曾峰云笑道:“牛筋扯到马卵子上。” 那也嘿嘿陪着笑说:“我想你原来是在西城区税务分局嘛。”曾峰云说:“也不管办执照的事。” 史和民说:“城市里的事分得细。” 曾峰云忽地指着史和民说:“我想起来了,你就是河口有名的史篾匠嘛,老王说史和民,我倒是记不得了,说史篾匠我就忘不了啦。那年我在市环保局时……哈哈哈……” 史和民也笑。 老王莫名其妙,问:“你们俩个吃了笑婆子的尿啊?” 曾峰云连连摇手:“忘不了,忘不了……” 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那阵曾峰云还在市环保局工作。 河口镇的史蔑匠拉一车竹筏背到西原来卖。 车到了环城路,开手扶的司机说:“大白天手扶拖拉机不准进城。”史和民没法了,只好将一车竹筏背卸到路边,找一个少年进城东柿子巷市场问那定货的摊主。 一个小时后,那少年回来给他说:“姓陈的摊主找到了,说是五元钱一个竹篱背包销。” 原来摊主和史和民讲好的十元一个包收,到这时候了却变了卦。史和民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竹蔑背上,浑身都没了劲,抬头看天,冬日的太阳早落下高楼群后面了。心里急得像人爪子抓。日它妈!日它妈!杂种说好了十元一个的,五元?老子受饥受寒进城来卖……卖烧柴呀!猛一股寒风刮来,史和民冷了打了个寒颤。站起身来黑煞了脸,掏出包里的火柴,“嚓”地点燃了竹筏背。火窜起来了,冷风一吹,烧得更欢。史和民脖子上鼓着犟筋,望着火里的蔑背,心头五味俱全,却反倒是比先前好受一些了。日它妈!老子蚀就蚀个骨气。 “哧”一声,一辆蓝白相间的铁匣子货车停了,跳下一个人来,朝史和民吼道:“你在这干啥子?” 史和民咬了牙说:“天冷!” “胡闹,破坏环境卫生,罚款!” 史和民也毛了性,说:“老子认罚!” 那人一惊,厉声说:“还歪?罚重点!” 史和民伸手就掏包,一边抬眼瞪那人,猛地就站起身来说:“你不是河口二队的知青嘛!我是三队的史蔑匠,你就不认啦?” 那个要罚史和民款的人就是曾峰云。 印像太深了,两个人都还记得。 曾峰云就想说“士隔三日当刮目相看”,却开口问了一句:“你刚才说大女子叫什么名字呢?” 史和民说:“史梅花。” 老王说:“叫史娟娟了。” 曾峰云记住了“史梅花”这个名,家住松林小区。 53 市群艺馆九楼练功室。 二十五个女时装模特儿在队长林英的指点下综合步。 “十号,甲樱樱。腰伸直!十四号,脚弓勾……对,对……七号、九号,甩髋,注意,直线……” 衣服柜里响起了手机警示音。 林英严肃地说:“进入训练,所有手机、呼机都关机,为什么不听?是谁的手机在响?” 杨玲说:“是我的。” “记住,以后训练谁也不准开机。” “是!” “杨玲,你去回话吧。” 杨玲美了机,却没回。 原来是肖石打来的。肖石想告诉她,今天下午有事不能去接她。竹石再呼,关机! 肖石有点踌躇。 刚才,是市建司姜华给他打了个电话。姜华在电话里说:“肖石,接待站工程全部完工了,我请你撮一顿怎么样?” 肖石和姜华也没什么深交,按一般道理,乙方在工程验收前请甲方吃工作餐是普遍的。现在接待站所有验收工作已结束,也就是说,肖石和姜华、祝麻子之间已不存在任何关系,姜华要请客,肖石觉得有些不解。 姜华在电话里说:“和工作毫无关系,只是老视觉得这几个月和你老内打交道很愉快,你肖石够哥们的了。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嘛,今天下午,就你和祝老板,我们三个聚一聚,工程完了,轻松轻松也是应该的。前些日子不好请你,怕人家说三道四,现在和工程沾不上边了,就纯粹的朋友相聚,你看怎么样?”肖石想,和祝麻子、姜华也打了半年多交道,三个人还真没在一起喝一口呢,以往在工程上虽说是也发生过不少矛盾,到底工程还是提前完成了,而且也得到了女经理的表扬。现在山庄还没安排新的工作,闲着也没事。肖石就回了话,行,今天下午聚一聚。 肖石给杨玲打电话,见不回话,心里有点不实在。不过又一想,这会儿,杨玲怕是在训练,这训练得换上健美眼,手机和换下来的衣服不是放在柜里嘛,她怎么回话?一想到杨玲穿着健美服那靓丽的模样,肖石就禁不住在自己的手心上飞吻了一下。 姜华在餐饮娱乐方面确是老手,他带祝麻子、肖石去了“夜来香”,只这招牌就揣摸得出这“夜来香”是吃喝玩乐无所不有的场所了。姜华财大气粗,拈好的、高档次的名菜、名酒上了桌。 三个人坐一个雅间,一个小姐专门倒酒,这气派肖石没见过,倒是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也有了气壮的感觉 祝麻子生就一个爱沾腥的猫,见那小姐掺酒,就要与她喝。小姐也是见过场面的了,三下两下,也不过多婉拒,倒把祝麻子喝得醉意渐浓。祝麻子酒壮色胆,见这小姐脸也酡红得姣乖,便扯了一只嫩白如葱的手臂要拉那小姐坐在怀中。姜华制止住祝麻子的放肆,说:“我和肖石都比你祝老板年轻,还没你这色迷迷的馋像,这掺酒的小姐可不是三陪小姐。” 祝麻子欲火已起,说:“快喝了这杯,上楼去唱两曲。”楼上是卡拉OK厅,墙上如蛛网一样牵着的彩灯闪烁着幽黯的光,在黯淡的红绿光里,有几点鬼火般的烛火。刚进去,肖石一下不适应里面的黑暗,待门关上,竟是不知该往哪挪步。黑暗里,只听见姜华在说:“给这位兄弟安排一个小姐,要靓一点的。”接着就有一只滑嫩细腻的手牵住了肖石,一股浓浓的姻脂味扑鼻而来。姜华在说:“肖兄,你给这位小姐好好玩玩。” 肖石被小姐手牵手地带到了一个更黯的厢间,圆桌上点燃了一枝鱼烛。肖石为自己一声不吭地服从感到了惊奇! 杨玲要是知道了该怎么办? 小姐点了一支摩尔,一只光裸的手臂环在肖石颈膊上,一只手将点着的摩尔烟插进肖石口中。 肖石觉得小姐的手臂冷冰冰的,禁不住自己也打了个寒凛。老板发冷啊? 你不也冷冰冰的吗? 小姐莞尔一笑,烛光里露出一排白如玉贝的米牙,另一只手臂也环了上来,嘴里在说:“老板,你也发冷,我也想热,咱们在一起不就能发烫了吗?”肖石把摩尔烟放在桌上,用手在她漂亮的脸蛋上抚了两下,说:“跳一曲怎么样?” 小姐嗲嗲地说:“我是老板的啦,老板要我怎么都行。”肖石伸出一根指头在她鲜红如血的嘴唇上轻轻一抹。 小姐嗤嗤笑道:“老板,不沾杯。” 肖石长长地吻了她。 小姐唿地一下吹灭了烛光,包厢里黑成了一片。 肖石在黑暗里抱着小姐的腰,小姐双手环着他的脖子,乳峰紧紧地顶着他的胸脯,一股股温馥的香气在肖石脸上拂过,恬静优美的乐曲声中,他们轻轻地摇晃着,肖石沉入了如痴如迷的梦景中,体味着从未有过的感觉。他的手开始在小姐的身上游动…… 他和小姐重新坐回长沙发上,小姐已躺在了他怀里。 他拍拍小姐高耸如峰的胸脯,说:“你真不要脸。”” 小姐点燃了烛火,对他甜甜地笑着说:“找到感觉了吗?”肖石说:“只是肉体感觉。” 小姐拍拍他俯下来的脸,说:“老板要找感情这里可没有啦。”肖石很惊诧小姐的坦白,说:“那你就只是行尸走肉了,或者说是商品了。”小姐说:“没错,市场经济嘛,过去是一夫一妻,现在是各取所需。”肖石问:“小姐能猜到我结没结过婚吗?” 小姐嘻嘻笑道:“老板没结婚,难道还能娶我吗?” 肖石说:“你以后就这样?” 小姐说:“哪能呢?这是青春饭。葱子老了猪都不啃。”肖石一听就笑了,说:“你不是城里人?” 小姐嘟了嘴说:“城里人乡下人又怎样,城里女娃长的我就没啊?”肖石觉出小姐的话越来越粗俗,而小姐的一只手也不安份地向他下面摸去……祝麻子和姜华玩够了一起走出了门。 祝麻子诡诡地笑着说:“肖石那童子娃娃还没玩够。” 姜华鼻子里嗤一声:“柴筒子!” 祝麻子说:“工程都完了,你还给他办啥招待?” 姜华冷冷一笑,说:“这叫放长线钓大鱼,不出一年,这肖石就有作用了。”祝麻子说:“你怎么知道?” 姜华说:“与点搂温泉山庄以后的建筑工程都得姓肖的管。”祝麻子说:“那不一定。” 姜华说:“走着瞧,我不会看错的。” 第十二章 54 由市委市府组织的国庆筹备工作联合检查组分成两个小组,一组由陶市长负责检查市政建设、文体活动安排、公共场所等相关部门的情况,另一组由市委黄书记负责检查餐饮服务、旅游接待、治安保卫等方面的工作。秘书小沈问黄书记:“明天安排的检查内容主要是西原市所属温泉旅游的有关单位,包括南峰山浴室、雪清河游泳池、核桃坪与点楼温泉山庄,请问黄书记我们先走哪一处?” 黄书记说:“按照行车方便,不走回头路的原则看,还是先到与点楼温泉山庄,然后顺城环线走一圈。最后从西城区回来,大概跑一天还得抓紧。”“我这就通知明天的安排。” “与点拨温泉山庄不是在市内修了一个接待站吗?” “在东城门街。” “明天先到那个接待站去看看。” 第二天一早,检查组的一行就到了东城门街。 提前在接待站恭候的杨金拉姆和甲玉霞等人见黄书记了车,忙走出门来。女经理伸出手来给黄书记握了握,说:“欢迎黄书记检查指导。”黄书记指指女经理和玉霞,笑道:“都是熟人,不过今天的检查可是不讲情面的。” 玉霞也笑道:“如果不是原则方面的,黄书记还是要手下留情呀”黄书记刮她一下鼻子,说:“我可是代表市委市府下来检查工作,不严肃认真是不行的。” 玉霞又说:“能活泼轻松一点不是更好吗?” 黄书记说:“玉霞,你说话是很有针对性的,你这个建议一定是有什么道理,能讲给我们大家听听吗?” 玉霞说:“我只说一句,如果你们是到西原市来旅游的客人……”黄书记倏忽醒悟了:“你是让我们以游客的身份来检查筹备工作?”玉霞点点头。 黄书记指着这栋四层楼房说:“我先作为游客来体察一下。在进门前,我肯定要先看看这是一家什么档次的接待站。首先这栋楼和两边七层的建筑相比显得有点寒伧了,这里地处东门车站,想必是旅客最多地段,为什么你们在设计修这个接待站时不能气魄大一点?” 女经理说:“主要考虑资金投入可能产生的缺口。” 黄书记又问市建委一位负责同志:“这个接待站如果修成七层的,大概需要多少投入?” 建委同志看了看,说:“大概估计八百万。” 黄书记想想,说:“杨经理,资金不足可能不是原因吧?这是不是和玉霞转交给我的那份报告有一定的关系?” 女经理不置可否地摇摇头。 沈秘书提醒黄书记:“是不是进去看看?” 黄书记知道今天的安排很紧张,现在不是探讨问题的时候,就点了点头。内部的装修、单间、标间、大厅都很满意,走进来的检查组人员都频频点头,待走上楼顶花园,都为它的设计新颖而叹喟不止: 青石铸造的峭岩上飞瀑哗哗,岩下碧潭漪涟荡漾,喷泉咕突,美人松和青竹翠叶交相装饰,潭底五彩射灯映照,湖光山色呈现出古朴幽雅的情趣;而在另一边,则是与点楼温泉山庄微缩的人为景像,金菊绚丽的“芳华苑”、波光粼粼的“美人鱼泳池”、回廊茶轩、大青岩上苍劲的石刻“与点楼” 女经理吩咐礼仪小姐端上了茶,检查组人员坐在楼顶花园绿草坪上,议论纷纷,都觉得这接待站楼顶花园是开了西原市的先河,这不仅仅是因为它是作为休闲的场所,而是可能辐射到市政建设中,西原市如果大力推广这种楼顶花园,既能起到美化环境的作用,也能净化空气,提高市民生活质量。 黄书记坐在椅子上,一边喝茶一边说:“天都温泉”和与点楼山庄相映成趣,这倒是很接近西原发展温泉旅游产业的思路。可惜这个楼顶花园也因为建筑太小而显示不出它的气势。” 建委负责同志说:“我们有责任,当初报批工程项目时,也没有想到这一层,因为它的规模上不去,也没过多地提出要求。” 黄书记说:“我觉得这是一个带有普遍性的问题。这个接待站占地面积并不小,却只能修成这个样子,其中不只是资金方面存在的问题,而在它建成后所应发挥的作用方面也出现了相应的问题,这不是很正常的现象。杨经理,你们这个接待站的营业执照办妥了吗?” 女经理脸上掠过一丝苦笑,牙咬着的唇松开了,红唇上显露出白色的齿印,她平静得近乎冷淡地说:“办好了,两天前。” 黄书记说:“你以后干事业能不能再大气一点?” 女经理拐了嘴没吭声。 玉霞说:“那得看上面的支持程度,如果不闻不问,甚至冷眼傍观,反对压制,根本不把它当成是整个西济经济的组成部份,谁能有多大的气魄干事业。”黄书记沉思着点点头。 离开接待站,黄书记坐上了玉霞开的紫红色“奥托”,这是一行车队中最低档次的车了。 玉霞笑道:“黄书记,你坐这车可能不太合适吧?我敢说全中国没有一个县市级领导会坐这样的车,因为它只值几万元钱,是被人当作家庭玩具看待的。”黄书记说:“不过在咱们西原市,这样的家庭玩具还是没几个人玩得起的,我是抓紧时间在路上和你探讨一些问题。” 沈秘书跑过来请黄书记上“沙漠王子”,黄书记朝他摇摇手,“奥托”开路,车队就出发了。 车上,黄书记问玉霞:“你对你们杨经理有什么看法?”玉霞说:“我很祟拜她,一个女人,能干到今天这个令人瞩目的程度,是非常不简单的。因为我也是女性,我最理解女性在投身事业上的艰难。”黄书记又问:“杨经理的爱人常来山庄吗?” 玉霞说:“至今,我还没看见过杨姐的老公来过山庄。”黄书记摇摇头:“这是为什么?” 玉霞说:“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我只能猜,也许他们一个是国家干部,一个是民营企业老板,体制上就不相融吧。” 黄书记说:“个人从事的职业不应该牵涉家庭。” 玉霞觉得不能过多地谈论杨姐的家事,又怕黄书记产生误解,便补充了一句说:“杨姐的窝在市里,也许他们夫妻生活的乐趣都浓缩在家庭的小圈子里,外人是无法知道的。” 黄书记点点头,不再问什么,因为汽车已经开到了与点楼温泉山庄。检查组人员对与点楼温泉山庄的准备工作很满意。 临走时,黄书记让沈秘书给他和玉霞、杨经理照张合影,近景是“芳华苑”金菊绚丽的花圃,背景是凿刻着“与点楼”三个大字的峭岩。照完像,黄书记说:“我希望不久的将来,我们能一起在天都温泉再合张影。”玉霞说:“当然,一定要在天都温泉照一张。” 55 市群艺馆底楼新近开了一家“新伊人洗脚房”,是个体经营户租群艺馆的房子开业的。那高悬在门楣上方的招牌也很特别,真的是画了一只大脚,像一只花生壳儿的船,那五根脚指头恰似那船舷边探出的头,边上却画了个穿露脐背心的小姐,圆圆的肚脐眼像一只眼睛,高耸的乳丘和那只大脚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画上的小姐正对着大脚脉脉含情或者是表现出风情万种的媚态。这家洗脚房一开张,生意就很火爆。 常跑省城的人说:“西原人就是落后,人家省城里洗脚按摩、桑那早就时兴了,这里开个洗脚房就稀奇得很。” 当然稀奇! 想想那洗脚的,将一双臭大脚放在人家漂亮小姐的怀里,让一双细嫩白皙的小手揉捏,那酥痒的体验,老太爷的感觉,能不让人想入非非吗!再加那打扮得妖妖娆娆,巴不得把一身细腻的肉体都展现在众人眼里的小姐们的诱惑,洗脚房的刺激就更增添了神秘的色彩。 议论就免不得多了。 市群艺馆离西隆街口不远,门上左右都是商店,热闹非常。几个人力三轮车夫就常在群艺馆门前候客。 没客时,车夫们多是坐在后座上,把一双大脚舒服地长伸在龙头上,旁若无人地闲聊。 “师兄,你看洗脚的又出来了。” “你羡慕?那双脚换成你的,你娃娃连稀饭钱都挣不到。”“日它×!啥钱都有人吃。先前是洗头带按摩,现在发展到洗臭脚,从头到脚都有人摸,女人摸男人,都是血性动物,能不摸出好事来!”“你没听老爷子说呀,就活脱脱窑子嘛,人肉市场。” 这边的说个没完,那门里面就出来三四个没生意的小姐,也嘻哈着指这边龙头上的大脚丫。 “小红,你叫那两个进来洗脚,我不要他们的小费。” “那脚洗起来可得化大功夫,怕是老茧都有铜钱厚,硬硬朗朗,你得下力气才揉捏得软和。” “嘻嘻,再硬朗也要让它软下来。” “那脚你洗了还能跑大街?” “他们根本就享受不来,洗一回脚,我保他跑几天也腿不抽筋脚不疼。”两边各说各,声音都让街上行人的嗡嗡掩盖了。却是那龙头上的臭脚打眼,还有就是倚门而立的“伊人”婷婷袅袅,美眸顾盼的吸人眼光,两相对比,就让过路人生出无限感慨。 派出所挂了号的几个打架斗殴、偷盗拐骗啥坏事都干,就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该是到高墙里去的街病就吆哟坐了三轮来看热闹,寻机会捡便宜。三轮到了群艺馆门前,也不下车,就坐在上面作如是观。三个车坐九个弟兄,车夫认钱,也由了九个烂眼弟兄饱眼福。 看着看着,有个街病就嚷:“老子浑身上下都痒得想杀人!”另一个就应道:“弄点钱来把那几个小姐搞了。” 给人洗脚的小姐也非十全十美,拿句俗话来比喻:漂亮脸蛋的粗俗女子穿了高开叉的旗袍,走几步就会露出破绽(腚)。 要真美,就得是优雅、端庄、气质高雅的女性。这样的女性也在这栋大楼上,九楼是时装模特儿们的培训场所。 下班时间,杨玲和樱樱一起说说笑笑地走出了电梯。刚结束训练,两人脸上还残留着细细的汗滴。 樱樱边擦汗边说:“买两根冰棍去。” 杨玲和樱樱就一起走到冰柜摊前。卖冰棍的是个太婆,刚要收钱,边上有人说:“这两位的钱我付了。”话完,一张十元大票放在了柜上。边上哄然响起流里流气的嬉哈声。 原来是那几个街痞,见门里面走出来这两个更是美若天仙,竟然当成了洗脚房的小姐,上前想讨便宜。 杨玲瞪了眼说:“想干啥?谁稀罕你们的臭钱!” 当头的小子见樱樱不吭声,以为她胆怯,就伸了手拉她。樱樱甩脱他的手,骂道:“小流氓!大街上也敢伸脚动手?”“哥们,这小姐骂我们流氓哩!” “流就流给她看看。” 几个街痞就围了上去伸脚动手地讨便宜。 樱樱和杨玲躲闪着,终是人少,免不了吃亏,有街痞的手就趁机朝她俩胸乳上摸一把,或是朝屁股上抹一下,惊吓得两个美人尖声尖气地叫个不止。看热闹的就围成了圈。 一辆长安停在了人圈外,车里正坐着丁强的哥们小杜和薛飞。两人看清是樱樱和另一个女子遭流氓街痞骚扰,就冲进了人圈内。 当头的见有人管这闲事,就对薛飞说:“哥们,少管这事……”话没说完,薛飞抬手就给了他一耳光。小杜也叫着:“老子手正痒呢!”几个三轮车夫都曾是球迷,认得薛飞和小杜都是原来市男篮的球员,也吼着加入了斗殴。几个街痞哪还有先前的威风,有两个已是鼻血长流,一个打翻在地上爬不起来…… 倒让樱樱和杨玲着急了,尖叫着要薛飞等人不要再打了,哪里还劝得住哩。正打得一踏糊涂,不知是谁打了“110”,警报呼叫着来了,十几个人都被“请”到了西隆街派出所。 九个街病原本就是公安上挂了号的人,哪里还有便宜可占,处理结果,行政拘留十五天。 樱樱、杨玲、薛飞、小杜等人出了派出所,薛飞开车送她俩回去。在车上,樱樱和杨玲都说,今天幸亏遇上了你们,要不还真不知道怎样下台。薛飞和小杜就笑着说:“嫂子,以后遇上这种事,给我们俩打个传呼,随叫随到,保管让那些不懂事的小子乖乖地讨饶。” 樱樱说:“你们俩也没安好心,还想让我们再遇上这倒霉事啊?”俩人又笑。小杜说:“不敢不敢。” 开着车的薛飞瞟了眼看反光镜,里面正映着杨玲。 车先到东城门街与点楼温泉接待站,杨玲在这里下了车,向车上的樱樱等人扬扬手,说声“拜拜”,迈着轻盈的步子径直进了接待站大门。薛飞目送着她婀娜的背影赞叹不已地摇了摇头。樱樱在他肩头拍了一下,说:“发呆啦?”薛飞松了手刹,又开车送樱樱回去。 薛飞问:“嫂子,你这伴叫什么名字?” 樱樱笑道:“怎么,上心里去啦?” 小杜说:“嫂子,我和薛飞都还是寡公子,有合适的还是给我们介绍个女朋友呀!” 樱樱说:“也不能胡思乱想呀。我那伴叫杨玲,人家正在热恋中哩,她男朋友叫肖石,就住在刚才那个接待站里。” 小杜就拍拍薛飞的肩头:“哥们,这叫送佛上西天,帮忙帮到家了呀!”薛飞笑笑,又无意识地去瞟反光镜,里面空荡荡的。 送樱樱回家,见丁强还没回来,薛飞和小杜就告辞了。他们俩在西门货运站搞零担发转运。路上,薛飞对小杜说:“杨玲模样儿真靓,那姓肖的可比哥们俩有福啊!这天下的好姑娘怎么就没咱的份呢?” 小杜笑道:“哪个男子汉见了那漂亮模样不动心才怪,薛飞,你是不是一见钟情了呀?” 薛飞说:“要是我的恋人,要天上的月亮我也给她摘下来,只可惜人家名花有主,想也白想。” 小杜说:“我都不悲观,你又何必叹气呢?说不准咱哥们俩哪天一下就俘虏俩美人呢!” 薛飞说:“对,要有信心,兴许咱们的心上美人儿还没碰面。”车里就传出俩人放肆的歌声: 美丽的姑娘千千万万呀, 独有你最可爱, 把你的容貌比作猪八戒, 哟!你比猪八戒还难看…… 56 女经理让肖石暂时负责接待站的工作,并让他住了底楼一个标间。女经理这样做是有恻隐之心的。肖石家里人多,两个姐姐和父母一家五口都住在一起,挺拥挤的。肖石和杨玲谈恋爱的事,女经理已知道了,让肖石单独住在接待站,实际上也是给俩个热恋中的青年提供一个较好的环境。 肖石回来,杨玲已经合衣躺在他床上睡着了。 肖石站在床前,脑子里就出现了“夜来香”那个漂亮脸蛋却是粗野得令人发悸的小姐,那小姐是没法和杨玲比较的。这一阵,杨玲正在梦里,胸乳均匀地起伏着,那睡态娇憨可人,美妙的躯体如流线般地从肩头滑到小巧的脚上,小嘴唇微微噘着,透出丝丝幽怨。 肖石看得入神了,他的目光从她美若桃花的脸上移下去,圆滑的肩头、弯曲的腰线、鼓圆的臀、修长的腿、小巧的脚…… 他伏下身去,轻轻地噙住她的薄唇。轻轻地吻着吻着,肖石的手就情不自禁地抚在了她高耸的胸乳上。他就想起“夜来香”那个粗俗的小姐圆滑鼓涨的Rx房,那Rx房太让他着迷了,不仅大,而且还弹性十足,他轻轻地拍过小姐那对Rx房,像两只皮球。杨玲的Rx房呢?会不会也像皮球那么富有弹性呢?他轻轻地从裙口处将手伸了进去,他的手按在了杨玲的一只Rx房上,那感觉如电流一般刺激着他。他感觉到杨玲的Rx房细腻发烫,鼓圆硬朗,他捏了捏,那弹性决不会弱于那个小姐的Rx房。特别是杨玲乳丘上传感的那种能烧焚一切的灼热,使他的手放在上面再也不敢轻易动一动。 杨玲摇摇头,伸出一只手将他那只手拉开了,杨玲的眼睛仍没睁开,只是嘴里叽咕了两句。肖石没听清她叽咕的什么,只听到含含糊糊的几声哼哼嗯嗯。他坐在了床边上,一只手从她肩头滑下腰线,又随着起伏到圆圆的臀上。杨玲睁开了迷迷糊糊的眼,说:“你才回来?” 他又伏下头来,杨玲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长长地吻。肖石吻着吻着就伸出舌头朝她口里顶。杨玲的眼睛微眯着,她被他经久不停的吮吻陶醉了,她觉得四肢无力,浑身都酥软得像要飘浮在虚空里。肖石的一只手不安份地从裙叉处伸了上去,一下就滑落在她平腹下面了,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那只手胡乱地拉着,差不多把裤衩快拉下去了。 杨玲吟喘着大气,通红着脸蛋,扭动身子,忽地把肖石掀开,坐了起来。她娇喘着,一双大眼恨着他说:“你这样猴急,早晚得害了我。”肖石馋了脸皮说:“我只是想摸摸。” 杨玲:“你真不要脸,能随便摸呀!” “我真的只想摸摸,玲,让我摸……就摸一下……” “摸一下就能完!你别老东想西想行不行。” 肖石讪笑着说:“我……我又没病。” 杨玲说:“谁说你有病了?我告诉你,还得忍着两年,模特队这两年不准结婚,结了婚的也不准怀孕生小孩。” 肖石苦了脸说:“我可要受苦受难了。” 杨玲抿嘴一笑,伸出双臂抱着他脖子送给他一个深吻,说:“你没耐心等?可肖石这也是没有办法,你知道的,其实,我也……也想……只是……我们都得忍着,啊,听话,到了那一天,我让你吃个够。能行吗?” 肖石说:“我忍,不行我也忍。嗷!”肖石两手朝上举起,像野兽发泄似地张开嘴巴。 杨玲伸手捂住他的口,说:“我们讲讲其它事好吗?别老想……”肖石点点头,听话得如一个小学生。 杨玲说了今天下午打架的事,又问:“你这几天怎么都没来接我?”肖石说:“你姨让我在这负责,好多事要办哩。” 杨玲嘟嘟嘴,说:“晚上也办事?” 肖石就拍她脸,说:“我回去拿几样东西过来,总得在家里呆一下,不然老爸老妈会说我这独儿子不理他们了呢。” 杨玲说:“看不出你还挺孝道嘛。” 肖石看看表,说:“这都快十二点了,我送你回去。” 杨玲说:“这么晚,我不回去了。” 肖石的眼里又问跳出一线光,紧紧地盯着她,他等着她说下去,他已准备好了,只要她说到那令人心醉的话,他就会不顾一切地扑向她。杨玲却说:“我真的要在这睡呢,不过说正经的,不能想那事。”肖石看她一脸正经像,就泄了气,说:“客房还空得多。我去开一间,你就睡这吧。” 杨玲说:“这么晚了,你还去叫服务员开门?明明没事也让人家瞎猜了。”肖石说:“那怎么睡?杨玲,在一个床上搂着,我可不敢保征不犯规。”杨玲笑笑,说:“考验你呢。你睡床,我睡沙发。” 肖石说:“我睡沙发。” 杨玲就去了卫生间。 肖石听见卫生间里哗哗的水响,那是杨玲小溲的声音,他身上就阵阵地燥热,他忽地想起美国作家享利在日记里写的:男人欲火中烧时想看一些东西,想看一切,甚至想看女人怎样撒尿。他真的想看杨玲撒尿,他轻轻站起来,脚却不敢朝卫生间门前走,他知道她在里面最先看到的就会是他的脚,因为那卫生间的门下方就是一片百页窗似的空格。里面哗哗的声音小了,接着是更猛烈的水声,她是尿完了在放水冲便池。肖石摇摇头,抱了一床薄被就躺在了长沙发上。杨玲出了卫生间,看肖石在沙发上已蒙了头,就笑笑,关了顶灯,只让壁上的小红灯亮着微光,也上床睡下了。 肖石怎么也睡不着,几次透过迷蒙的壁灯光看床上,那上面犹如躺着圣女的躯体,起伏有致,近在眼前,却又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他真想不顾一切的扑上去,他揣测着种种后果,也许他真的爬在了她的身上,她会同意的,至少她不会大闹大叫。他几次鼓起勇气揭开薄被,又颓然地闭上了眼睛。半夜里,肖石上了一趟卫生间,泄出一些秽物来…… 57 曾峰云调任西原市招商局任副局长后,最后一次去了原来在西城区税务所的那间单人房间。那间房子在区税务所后院最角上,靠近小小的后门。后院里没有人住,原来只是偶而有所里的干部进后院来解溲,后院里有一个公厕。后来所里的办公楼、宿舍都进行了改造,重新配置了室内冲洗式卫生间,后院就难得有人进来。曾峰云对后院这间房子是特别有感情的,这间房间里装了他许许多多秘密,当然是男欢女爱的秘密。他是所长,这后院又安全又背静,那些个销魂落魄,颠鸾倒凤的风流韵事让曾峰云着实过了几年好光景。甚至在南方观摩回来后认识了甲玉霞这个让他无数次想入非非,失眠难寝的绝色美人。他首先想到的就是他会和那天香国色在这间小房里领略人间风流的。当然,这只是他这个外表道貌岸然,内里却一肚子男盗女娼的男人的一厢情愿而已。他那肮脏的梦想还只是遥遥无期的等待,等待时机。对于猎香涉艳的事,他可谓是老手了,他明白什么事都可能出现意想不到的结果。比如打麻将,在突然摸到一张回归一的牌时,开扛的那一瞬间,他往往会惊呼一声:“幸福来得太突然!”而真的就有那么几次,开扛就生了花。而对于猎香涉艳的事他也是这样看的,幸福来得太突然,说不定明天那绝色美人就会躺在这间房子里的床上,赤裸着雪白的胭体展现在他面前。他是有过这样的经历的,给他突然幸福的是另一个年轻女人。 这个年轻女人现在已经站在了他身后,而他却仍然扶在门上,眼睛在扫视屋里那张大床,浑然不知身后的来人。 “曾所长,真舍不得这里呀?” 他回过头来,眼前的女人仍然年轻娇艳,穿着蓝色工商服,衬托得人也干练利爽,只是那双他熟悉的眼睛里,一对漆黑如玻璃球的眸子顾盼生情,含着无尽的妖媚。 “小兰,我要走了。” 叫小兰的女人点点头:“我是来送你。” “只有你懂得我的心情。”他进去了,小兰也进去了,门在他们身后关紧了。“我不会忘记曾所长给我的好处,这间房子可能是你最后一次呆了吧,以后再也不会有人住进来,因为很快也要拆掉了。” 他坐在了床沿,并把她拉到自己双腿上骑着,他紧紧地搂住了她,轻轻地吻她的额头,吻她的鼻翼,吻她的小后。她双手捧着他的脸,眼里是妖冶的火焰。她问他:“你不会忘了我吧?” 他说:“我肯定不会忘了你,就在你在莱市场上卖白菜那一天我看见你,心里就刻上了你。” 小兰说:“我这身服装是你给我的,我也不会忘了你。你需要我的时候就来找我,我会满足你的,你信吗?” 他点点头。眼前这个女人视他为思人,是他让她从一个郊区农家妹子走进工商局当了干部。她从来没有拒绝过他的性欲要求。她甚至成了他应召的情人。从南方观摩回来那个晚上,他末能与杨金拉姆睡到一张床上,他被玉霞的靓丽光彩,美仑美矣,露珠生辉般的天然诱惑所激起的难以压抑的欲望就是在这里,在这个大床上,在她丰腴白皙的胴体上移花接木,得以施放的。 她拍拍他的脸,问:“你在想什么?我现在就坐在你的怀里,你是良心发现,坐怀不乱了。” 他淫邪地朝他笑笑,闭着的唇里伸出了舌尖,如蛇头,般噜了噜,那是交媾的暗示,她和他都心领神会。她仍骑在他双腿上,摘下了大盘帽,解开了衣服,直到上半身赤裸在他面前。他双手按在她胸上,轻轻地揉捏。她则把手伸到了他下面……他和她滚到了床上……高xdx潮降临了,她在他身下哼叽娇喘:“哎,哎!真好,好……”完事后,他让她揩着他的下面,心里想,这间房子永远失去了,但过去后一定得再找一间房子。她停止了揩动问:“以后还有机会在一起吗?”他点点头说:“我随时都可能找你。”其实他盯着眼前的一对Rx房,心里却在想:她的Rx房会像这样的吗? 分别时,他又一次吻了她,说:“这屋里的东西都是公家的,我走后,你帮我交还了,这是我离开这里最后一件事。” 她点点头:“曾所长,哦,曾局长,这里的事你就放心了。”…… 招商局是个新成立单位,从计委、经委等部门调了几个人,又在计委楼下腾出三个办公室,就开始办公了。单位虽人少,事情却不少,市委、市府的头头脑脑也经常来光临,就显出这个单位的重要性来。 这段时间,招商局收集了全市比较重要的招商引资项目,经过市委、市府两级领导核定,印制了一本《西原市招商引资项目》的小册子。曾峰对这本小册子里的这一项特别感兴趣: 项目:天都山温泉旅游业 提项单位:西原市政府 资源考察:“西原温泉在历史上就小有名气。《西原志》记:西原南峰、南贡、天都诸山多有出泉,顾皆有硫气,至夜尤甚,人浴之,可疗癣疥诸病。西原地处康藏高原地震断裂带,地下天然矿泉种类齐全,大部份属高温温泉,含硅量高,具有极高的医疗保健价值,可与世界著名的温泉之乡新西南媲美。经国内有关专家有论证表明:西原矿泉水属于重碳酸钠型水,泉是含有多种有益人体健康的微量元素和特殊成份,矿化度、锶、锂、偏硅酸、游离二氧化碳和碘指标均达到了国家饮用天然矿泉水标准,这在国内首屈一指。南峰山温泉、南贡山流泉、天都山椒香温泉、虫泉、蛇泉,东、南、北相连成片,还有没探明的地下温泉,加上西原历史上的传闻,名人学士遗留的文赋诗词,围绕温泉的人文景现也具有极大的开发价值。天都山以温泉为主,辅以天都飞瀑、人工林及天然风光,其开发潜力首屈一指。投资预测:由天都温泉为主的休闲设施投资预计五千万元。引资方式:合资、独资。 这份招商引资的资料基本上是出自曾峰云的手笔。不过,他很后悔当初没能将那些材料全部抄下来。他知道妻子对那些材料也是珍爱如宝的。不然,她是决不会将其放在卧室的柜里珍藏到现在。 调任市招商局后,曾峰云已成了一个好老公,因为他每天都得回到家里,夫妻俩维持了五年的星期六回家的约定已经打破,日子过得不咸也不淡。说不上浪漫,也说不上冰凉,老夫老妻感情上的起伏也不大。只是曾峰云每每睡在床上,脑子里就会钻出小柜里那一卷有关天都温泉的资料,近在咫尺,却是无法再看到,因为门上已加了锁。 夫妻俩的卧室,她锁谁呢? 不言而喻,是防自己的。 曾峰云知道,自从在狮子楼上发过言,妻子似乎就对他特别有了戒心。他调任招商局后,曾试图取出那些资料看看,妻子却从他手里抢了过去,不无讥诮地说:“就靠着这,你不是已经从—个所长转眼就变成了副局长了吗!”就是那次,妻子就锁上了柜门。 现在,曾峰云越来越感到那些温泉资料的重要性了。黄书记、陶市长都曾要他把掌握的温泉资料整理出来,而那个靓丽优雅的甲玉霞也向他伸手要借资料。有一个迷便从他脑里升了出来: 杨金拉姆是什么时候从哪里获得的这些宝贵资料? 曾峰云坐在办公室里左想右想理不出个头绪,杨金拉姆是个干练的女人,她护着那卷资料当然是有用的。又想到这几个月里脑子里冒出的设想,他不禁有些忐忑不安起来。待和她搞好关系,女人嘛,多给她一点温存还怕她不变小猫。他想起昨天晚上,他们躺在床上,都望着天花板。他们刚刚做完夫妻功课,他从她身上下来。用毛巾替她揩干净下面,又替她穿上三角裤衩。她就那样躺着让他做这些事,只是在穿三角裤衩时将臀部朝上抬了抬,为的是让他替自己穿上。然后他才将自己的下体揩干,不声不响地仰躺下去。每次房事完后几乎都是这样,没有更多的话说,也没有持续的温存。 良久,她把手伸过来,在他身上摩挲着,说:“你该去洗个温泉澡。”这样的情况是不多见的,也许他真的身上肮了该洗个澡了。 他说:“我们一起到天都去野浴一次。”这话明显地带着温情,他想激起她的柔情,并把手抚在了她胸乳上。 她摇摇头,眼里是冷俊的光,用很平淡的口气说:“林业局已修了山门,进不去了。” “你不是认识甲小姐的大姐家吗?” 她盯着他,很厌烦地问:“你就真那么讨厌我的与点楼?”他像遭火灼了一下,那按在她胸乳上的手缩了下来。他摇摇头,转过背去。她也很快地转过身去,并关了灯。 他看看墙上的石英钟,快下午五点了。 …… 他走出办公室,到街上招了一辆出租。他想最好在妻子下班前挡住她,他想和她一起泡温泉。 曾峰云到了与点楼温泉山庄,办公室的一个姑娘告诉他,杨经理和秘书玉霞今天下午一起到市里办事去了。 想见的女人都不在,曾峰云向办公室的姑娘要了一块香皂和毛巾,自己进了单间浴室。 曾峰云赤身裸体泡在温泉水中,蒸腾的水雾萦绕着他,使他产生了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温和的泉水如女人细腻纤柔的手抚摸着每一寸肌体,身体的每根毛孔都扩张开了,他觉出一股止不住的亢奋也在水雾弥漫中升腾,他又想起了甲玉霞,如果有她也泡在水中……他开始生出了幻觉,水雾中,她向他伸开白皙圆润的双臂扑来。她双腿夹在他的腰上,他把自己的头深深地埋在她的双乳间,他就这样双手搂着她圆圆的臀……他额上淌着一条条汗珠串成的水线。他看泉水中自己泡得微微泛红的躯体,他想起了死猪不怕开才烫这句骂人的话,便自嘲地摇摇头。从与点楼山庄出来,曾峰云打的到西城区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地方,他知道他虽然还没和那个女人发生过超越肉体的性爱,然而,在她身上,他却是能体会到一种全新的感觉,那就是欲求而不得,欲舍而不能的向往。如约而至,胡小珏已经在舞厅幽黯的角落里等他了。 《春江花月夜》的缠绵曲响起…… 胡小珏搂着他的脖子,说:“你有好几天没来跳舞是不是找了新的相好,顾不上来舞厅玩了?” 他一只手搂着她的腰,一只手滑到她翘起的屁股上拍了拍,说:“招商局的事太多了,新成立的单位,工作没规律,好像一天到晚都有事缠着人。”胡小珏说:“谁问你工作了?怕是每天晚上老婆要点你的名吧。”他点点头,说:“俩口子还真点名呢,你要不要人点点?”“没人给我点名。” 他淫邪地笑笑,说:“我给你点。” “你有多大能耐,给老婆点了,还要给别人点。” 他就用力去顶她,胡小珏掀他的双肩,他反而把她搂得更紧。胡小珏说:“天天抱着老婆睡,你还寻什么感觉?” 他朝她猥亵地笑笑,说:“这是一种不可多得的享受,好多人以为只有男女交媾才是最高境界,其实,我们这样欲求不能倒是最让人痴迷的。”胡小珏冷笑道:“你就不怕人说你太坏?” 他说:“除了你,还会有人知道?” 胡小珏嗤一声鼻子:“谁知道你还有多少这样的事?只是瞒了别人罢了。”他说:“真没第二个了,我好孬还是个带职务的干部嘛。”杜小珏说:“越是官儿越坏。你没听人说呀,自己的老婆不用。你老婆不让你干那事?还是你不和她干那事?” 他装着不懂,问:“干啥事?” 胡小珏说:“没本事,真枪实弹地不干,就喜欢上这来找感觉,你是不是有毛病呀?” 他就很流气地用鼓涨的下面顶顶她,说:“你没察觉有没有毛病啊?”胡小珏也顶他两下,说:“这不是变相的性交吗!” 他下作地去嗫她的嘴。黑暗里,她也把嘴贴上去,紫光灯下,她的眼睛闪烁着两颗如珠的白光,那白光里包含着原始的野性,欲望的渴盼……他在她耳边悄悄地说:“我真想进去,进你里面去。”她呢喃着:“想进去,你就进去吧。”…… 又一曲,他和她没进舞池。太空灯旋转着,把五颜六色的光束时而扫过他们的身上。曾峰云看见胡小珏今天穿了件高开叉的旗袍,人坐着,那开叉处便露出晃眼的大腿。有一种春光乍泄的刺人感觉。 曾峰云说:“其实我和你挺纯洁的嘛。” 胡小珏笑道:“呸,纯洁个屁,再进一步就意味着越界,不就差那么一层了吗?真让人受不了。” 曾峰云说:“真奇怪,什么事说破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来舞厅还真是寻找感官刺激,第一次就让你点破了,到现在我们能说不清白吗?”胡小珏说:“你别君子了,其实每一个人都存在一种得寸进尺的欲望。”他睁大眼盯她,光线太黯,他窥不出她脸上的神情,他说:“你有这种欲望吗?”她瞟他一眼,说:“逢场作戏而已。” 他很直接地说:“其实你也会有那种欲望的,至少你也在寻找刺激。” 胡小珏说:“你说得对,要不,我怎么会和你抱在一起。”他靠近了她,一只手轻轻地从旗袍叉口处伸了进去。 她没反对,只是微微叉开了腿。 像是给了他暗示。黑暗里,他的手更加肆无忌禅地深入,他触到了她精湿的一 团…… 她终于拍了拍他的手,平静地对他说:“想到命里去了,你就没个安排。”他点点头,说:“我会安排的。” 他和她又进了舞池。 软绵绵的舞曲,幽黯的灯影,让人痴迷,也让人恍惚。 58 雯雯的老爸在铁匠巷口上摆了个补鞋打气的小摊。 从铁匠巷出来就是紫气街,市委大楼就在紫气街上。认识这一家子的就好笑,俩亲家,一个是市委书记,在高大的市委大楼上上班,一个是市皮革厂退休工人,在巷口补鞋,这反差太大了嘛。 雯雯有时候也觉得难为情,给老爸说:“爸,你有退休费,干吗非得摆这鞋摊。”雯雯爸就说:“厂里生产的鞋卖不出去,退休费也困难,我摆鞋摊好孬也挣一点呢。” 黄书记也说摆个摊好。有时候还让雯雯把自己的鞋拿来让亲家补。俩亲家也没个贫践区分,关系满好的。 有时候,黄书记还来这鞋摊上和亲家摆龙门阵,街上来来往往的过路人也没好奇,因为谁也不会想到本市堂堂有名的市委书记会在街边和亲家闲聊。玉霞就是开着“奥托”经过时,看见黄书记和亲家坐在巷口边街沿上。玉霞就把车停到了路边。她只是好奇,想听听书记和平头百姓的补鞋匠有什么好聊的。雯雯爸见书记亲家和这姑娘认识,就让她坐了小凳。 雯雯爸问亲家:“刚才讲到哪了?” 黄书记说:“讲到那泉水能煮鸡蛋。” 雯雯爸就接着讲:“那甲姑娘就天天吃温泉煮的鸡蛋,一出月子,那脸儿就嫩得像雪白的蛋白呢。” 玉霞听他讲“甲姑娘”,还“坐月子”,脸就绯红了说:“雯雯爸,我也姓甲呢。” 雯雯爸就笑,说:“我没讲你呢,这西原姓甲的多着哩,不怕姑娘笑话,雯雯她妈还姓甲呢,保不定我们还沾亲带故哩。” 玉霞就说:“那雯雯咋不姓甲,还跟了你姓钟?” 雯雯爸就说玉霞这女子有趣。 黄书记问亲家:“你刚才说温泉煮鸡蛋的事,那泉眼里出的水得有多烫?”雯雯爸说:“那年有专家考察过,说是上了九十多其实那温泉煮的鸡蛋也特别,叫‘豆花蛋’。” 玉霞也听人迷了,问:“为什么叫‘豆花蛋’?” 雯雯爸说:“那蛋只煮五分钟就好了,剥开来,蛋黄是粉的,蛋白像豆花,吃起来嫩得很。” 黄书记说:“这倒是挺有特色。” 玉霞问:“那泉眼在哪?” 雯雯爸说:“你们与点楼后面南贡山出泉处也能煮鸡蛋,天都温泉那突泉处更是叫绝的地方。” 黄书记站起来看看表,说:“我得上班了。玉霞,你这是开着车去哪?”玉霞说:“去东城门街接待站看看。” 黄书记就先走了。 玉霞问雯雯爸:“你刚才给黄书记讲温泉的故事?” 雯雯爸说:“老黄想搜集有关西原温泉的民间传说,我就给她讲了几个不同‘野浴’的故事。” 玉霞自言自语地说:“黄书记还喜欢这?” 雯雯爸说:“老黄还是学文科出身的呢。” 玉霞“嗯”了一下,站起来说:“我也得走了,改天我还来听你讲温泉的故事,我和黄书记一样,都是学文科的呢。”告辞走了。 黄书记下午上班就收到省城老同学李江河的电话。 李江河在电话里问:“甲玉霞确实是在西原市与点楼温泉山庄吗?”黄书记说:“没错。老李,你怎么问这么细,好像生怕搞错了?我本想问问甲玉霞,是不是知道东莞市那个老板,你又打招呼让我先别告诉她,这到底是啥意思?”李江河在那边说:“吴老板也没具体说,好像有些不好示人的话。反正我告诉你,吴老板打听甲玉霞也是别人托的,可能只是个人的事,但这姓吴的可是财力雄厚的大老板,他这次来我们省也没和省里招商引资方面联系过,就到你们西原来了。”黄书记忙问:“什么时候来的?” “估计今天已经在你们西原了,是开着自己的车,连司机三个人,是不是来西原作休闲旅游也没人知道。老黄,我这是受省府有关人士透露,那个吴老板不可能是纯粹来游山玩水的,我就给你透露这个情况。” 黄书记说:“老李,这可感谢你通风报信了。西原正在倾力投入大开发的布署,南方来的大老板还真不多哩。” 放下电话,黄书记忙叫秘书小沈想法在全市所有宾馆,旅行社查查,是否有广东东莞市来客。 第十三章 59 市委秘书小沈又是电话,又派秘书科几个同志坐着车满西原市高档的宾馆、旅行社查找,就偏偏没找到姓吴的广东东莞人。 在小沈出去寻找人时,黄书记又给陶市长打了电话: “老陶,菩萨都来了,我们还蒙在鼓里。” 陶市长问:“你说什么菩萨?” “南方的大老板都到我们市里来了,我们还不知道。” “没接到任何信息呀。” “是不请自到的客人。” “是什么方面的来客?” “广东东莞市力达有限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吴永海。”“老黄,这个人在省里就听说过,年轻有为,资信高,真到我们西原来啦?”“消息非常可靠,是我一个同学从省城打电话告诉我的,刚才接到的电话。”“老陶,人已经到了我们西原?那住在哪里呢?怎么没联系?”“具体情况现在不清楚,我已派小沈去找。” “我这边也让刘主任出去找找,这个人来了,我们市里的头头们可能要好好接待。” 然而,市委市府派出寻找的人只注意了高档次的宾馆、旅行社,而恰恰忽略了无名小店。像与点楼温泉山庄东城门街招待所,因为太小,也刚开业,更没想到要去看看。而此刻,广东东莞市力达企业有限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却是实实在在地下榻在这个不起眼的接待站里。而且没人知道,吴永海一到西原市,在东门进城的十字街口,就看到了横牵在显眼路段上的大幅横标:与点楼温泉山庄欢迎你!并有注明的市内接待站街名,示意图。 吴永海让司机方成把白色雅阁开到了东城门街接待站。 方成把车开到接待站门口就停下了。挤在高大建筑物中间的这栋接待站虽然从外观看并不是很糟,但实在是没有气魄。 方成问:“吴总,就这里吗?” 年轻漂亮的女秘书宁婷说:“吴总肯定要住这里。” 吴永海已打开车门站在了街沿上。他看着眼前这毫不打眼,却也像镶在钢筋水泥建筑中的一颗挺小巧的明珠。大门口两位身穿红缎旗袍的礼仪小姐朝他甜甜笑道:“先生,欢迎你的光临!” 吴永海回头说,“方成,你怎么不开进院里去?” 方成把车开进院里停下,和宁婷走进大厅,吴永海已经在看墙上的住宿价目牌和有关接待站的简略介绍。 宁婷在登记台办理了手续,一个年轻的女服务员带他们去开房间。吴永海问:“婷婷,安在几楼?” 宁婷说:“住一楼吧。” 吴永海摇摇头,指着墙上的简介说:“住四楼。” 宁婷说:“吴总,这里没有电梯!” 吴永海说:“我知道。你让服务台改一下。” 服务员将他们带上了四楼,住进了三个小套间。 吴永海只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就出了卧室。他听见隔壁402、403房间里传出哗哗的水声,知道是宁婷和方成在冲澡,坐了整整一天车,该是休息一下,离吃饭时间还有两个小时,他也不想倒在席梦思上休息,就走上了楼顶花园。立即,他就被楼顶花园颇具特点的布景迷住了。 他走到“天都温泉”前凝国注视着那巧夺天工的飞瀑突泉,仿佛一下就置身在清新幽雅的大自然中,他陶醉了。直到女服务员喊了两声“先生”,他才从痴迷中惊醒过来。 “先生,喝什么茶?” 他点点头,坐在“草坪”的椅子上:“小姐,随便泡什么茶吧。”他很满意自己的选择,当然,他事前也没料到与点楼温泉山庄会有这么幽雅秀美的楼顶花园,现在,他有一种走进竹林农舍、树林小溪中的感觉,这实实在在是现代都市中隐藏的桃花园呀! 他马上又想到这个山庄的老板肯定是个精明能干的好角色。吴永海细细品着女服务员送来的“黄芽”,淡淡的茶香更让他神清气爽。他为自己能被这小小的楼顶花园而陶醉感到有些不解,是啊,他住过多少星级宾馆,也去过多少国内外著名的风景名胜,何曾有过这种清幽的感受。应该承认,眼前目之所及的人造景观并非是黄钟大吕般的恢宏杰作,但它的精巧拙朴却很能让人联想到那真正诞生在大自然中的原型,那才是他此行的真正目的。一个小时后,方成和宁婷几乎是同时走上了楼顶花园,是服务员告诉他们吴总在楼顶,吴总一个人呆在这里,他感到有一种失职的自责。但他们也确实没想到吴总一到这就不闭门休息,这是他们陪同吴总到任何地方也不曾有过的现象。聪明的宁婷在登上楼顶花园的瞬然间,立即就猜到吴总的心思。她也被“天都飞瀑、突泉翠林”以及相对应的“与点青岩峭壁、美人鱼泳池、芳华苑”等景色迷住了。特别是这“天都温泉”她不知听吴总讲过多少次,也在资料上见过多少回了。吴总为此而来,当然兴奋冲淡了路途的劳顿。宁婷说:“吴总,你还是该休息一下。” 吴永海笑道:“这比躺在席梦思上更能静心养神。” 女服务员又端了两杯“黄芽”上来。 宁婷伏下身深深地闻着那飘然的清香,说:“吴总,这茶真香!”吴永海说:“环境使然,这茶在大都市到处都有,但这幽雅环境是独一无二的了。” 方成说:“吴总,这里可能是你出门在外住得最简朴的地方了。”宁婷也说:“每晚我们三个单间才三百六十元。” 吴永海说:“不能以价贵来衡量这一切,要知道这里是西部的西部了。这个接待站实际档次算不上什么,可是它所显示的实际内涵却是深厚的。”宁婷问:“吴总是指这楼顶花园?” 吴永海点点头。 三人坐在一起品了一会茶。 吴永海问:“你们坐在这里的感觉和坐在海滩上的感觉有什么不同?”宁婷说:“有异曲同工之妙。” 吴永海说:“具体一点。” 宁婷眨着一双大眼说:“在海滩上,倾听海水推沙,一波又一波的浪涌到脚傍,让人很容易沉入一种宁静的思索中。而面对这些青山飞瀑,我想听到鸟儿啼鸣的声音。空山鸟语,也同样能让人神思无限。” 吴永海赞道:“说得好,这是大自然最纯情的境界。” 方成说:“在这里,连这‘黄芽’也显示出真正的清香来。”吴永海问“你们知道历史上‘黄芽’是怎么样生产出来的吗?”方成和宁婷都摇头。 吴永海说:“相传,历史上‘黄芽’是末婚少女用嘴采摘的茶叶嫩尖精制而成,整个工作流程决不用手沾茶叶,这样制出的茶是极为少量的,所以这茶名贵。凡是有名的事物,都是有很多传闻的。再比如这‘天都温泉’,历史上就有果亲王与民女仙桃‘野浴’之传说。” 宁婷说:“这真是回归大自然最美的传说了!” 吴永海说:“要到西原来的打算已整整一年了,今天终于如愿以尝。”宁婷说:“我知道吴总已准备了一年,但愿吴总能心想事成。”吴永海说:“我不想现在惊动地方政府,再等两天就是国庆节,这期间,我们也像一般游客一样好好地休闲一下。记住,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我们来的目的。等国庆过了,我们再和有关方面函接。” 宁婷笑着说:“这可是吴总要我们好好玩玩呀!” 吴永海点头说:“如果再不放你们玩玩,以后你们都不想跟我出门了。”宁婷噘噘红唇说:“我可从没说过不跟吴总出门。” 晚上,宁婷敲开吴总的门,说:“吴总,这个接待站今晚好像一下就住满了人,楼上楼下闹哄哄的。” 方成也说:“你们注意没有,这大街上外地来的车好像特别多了,街头上到处都是背包穿旅游鞋的游客。” 吴永海笑笑,说:“这就是假日休闲的兴起。看来,西原市这几天是要大忙一阵呀。” 60 如果用“潮水般”来形容游客涌人西原市的情景也不算过份。敏感的新闻记者首先捕捉到了西原市前所未有的这一现像,并在《西原报》上连篇登截了消息。 消息之一:《千车拥堵西原市》(标题)国庆放假的第一天,是西原历史上人气最旺的开端。今日午后,省内外数万游客从省城方向蜂拥而来,以至造成省道线上从早上十点起,便出现了持续的堵车现像。至晚上十点,估计约有四千辆车进入西原市区,“皇冠”、“雅阁”、“奔驰”、“凯迪拉克”、“王子”……一辆辆高级轿车在市区内鱼贯而行,汇成西原人祖祖辈辈从未见识过的车河。消息之二:《万千宠爱旅馆业》昨日,市区内四星级宾馆西原大酒店率先瀑满,临时推出的每百元加设一个床位的措施也很快成为杯水车薪。各宾馆、招待所连服务大厅也搭上了地铺。距市区二十公里内的路边鸡毛店、农家乐也忙于接待游客,大量的游客还在不断涌入西原。 吴永海坐在沙发上看着这篇《西原报》,脸上浮现出微笑。宁婷坐在他对面,漂亮的脸蛋在灯光下更显得靓丽生辉,淡淡的法国香水味在空气中飘浮。 吴永海抬起头,说:“宁婷,你看我们住在这里可算得上是舒适的了。”宁婷笑道:“这叫捷足先登,吴总的决定是英明的。” 吴永海笑了笑,说:“宁婷,你别老在我面前卖乖,尽拈好听的话讨我喜欢。”宁婷朝吴永海噘噘嘴,说:“喜不喜欢是你的事,只要吴总不解聘我就行了!”吴永海耸耸肩头,说:“你是我的影子,我可还不能轻易让你飞。”有人敲门。 宁婷说:“真讨厌,这里的服务员素质太差了,明明是包间,偏还来打扰。”吴永海拍拍她肩头,说:“去开门。” 进来的是玉霞,身后还有一个手拿钥匙串的女服务员。 玉霞很礼貌地说:“很抱歉,打扰二位了。” 宁婷双手抱在胸前,竖着丹凤眼,不无讥诮道:“你们可真热情呀!”玉霞说:“对不起,实在是没法才找你们。” 吴永海放下手里的茶杯,问:“小姐,有什么事?” 玉霞和他目光一碰,倏忽怔住了,这人怎么那样熟悉?那眼神刚毅果敢,太像了,真的太像了!不,他是广东客,不会是他。瞬然间,他把眼前这个男人差点认成了她的一个同学,以致产生了一种迷糊,也差点把持不住自己。宁婷很傲然地说:“小姐,我们吴总问你有什么事?” 吴永海也在抬头的一瞬间,被玉霞优雅靓丽的气质怔住了,特别是玉霞那双充满着激情、聪颖的眼睛,让吴永海产生了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这些年在他眼里,世俗的功利的淫邪的不怀好意的目光他看得太多了,眼前这纯洁聪慧的目光让他生出无法抗拒的欣慰。他突然觉得这目光是久违后的重现。吴永海的发怔,让这房间里出现了短暂的静谧。 宁婷鼻孔里嗤了一下,说:“小姐,你们贸然破门进来,是非常无礼的行为,如果是在广东,你们会为这看似平常的小事付出代价的。”玉霞点点头:“请这位高贵的小姐息怒,我是来和你们商量一件事。”吴永海从呆愣中醒过来,说:“请坐请坐。” 玉霞很客气地说:“真对不起,打搅你们了。” 吴永海摇摇手,说:“没打搅没打搅,请问小姐有什么事?”玉霞坐在了他对面的沙发上,指着茶几上的《西原报》说:“想必先生已经看过这张报纸?” 吴永海点点头。 玉霞接着说:“先生可能不知道,我们这个接待站的一二楼过道上已从昨晚上起就安上了地铺。” 宁婷鼻眼里哼了一声,说:“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吴永海示意宁婷不要说话。 玉霞说:“的确,这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但作为西原人民,不愿意看到远方来客在这里夜无所寝,流落街头。” 吴永海问:“小姐的意思是……” 玉霞说:“想和你们商量,能不能腾出一间房间,我知道你们包了三个房间,在这种特殊情况下,如果能空出一间,对我们接待站来说是非常感谢的,因为,你们支持了我们的工作,也同时为迟来的游客解决了一点问题。昨晚有一位来客愿意以每晚一千的价格包我们一个房间,当然他是太着急了。”宁婷忍不住说:“你是不是见钱眼开想涨价?” 玉霞说:“你误解了,也许我说得太直,但抛去金钱的诱感,我想还是应该多一点人与人之间的爱心。我这是和你们商量,当然也不勉强。”吴永海说:“行,小姐,隔壁403房间腾给你们安客。”宁婷就住的403,一听吴总要让自己的房,心里窃喜,让了403,我不就又有机会和吴总在一起了吗,她没吭声。 玉霞说:“非常感谢先生的支持。” 吴永海说:“小姐如果不介意,我想问问小姐贵姓?” 玉霞平静地说:“我姓甲,先生有什么事吩咐可以叫甲小姐。”吴永海说:“甲小姐是这里的服务员?” 手拿钥匙串的女服务员说:“她是我们温泉山庄的秘书。”吴永海忽地笑道:“甲小姐,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你一定姓甲名玉霞!”玉霞怔住了,连宁婷也瞪大了丹凤眼。 玉霞问:“我和你这是第一次见面,你怎么知道?” 吴永海笑道:“听一个朋友说的。” 玉霞又问:“先生在西原有朋友?” 吴永海摇摇头,说:“甲小姐,我这是第一次到西原,至于我怎么知道你的大名,请甲小姐不必追根问底,以后你就会知道的。” 玉霞点点头:“先生姓吴,我就叫你吴先生了。” 吴永海说:“感谢,有什么还需要吴某的事,请甲小姐不必介意。”玉霞再次表示抱歉,然后和服务员离开了401号房间。 玉霞回到一楼大厅,肖石在服务台前问:“玉霞,说通了?”玉霞点头,说:“我这就回山庄去,肖石,401号的客人帮了我们的忙,应该优先安排他到与点楼泡温泉和游玩,这个面子就让给你肖站长了。”肖石说:“我让丁强明天先拉他们去山庄。” 玉霞说:“别人有车,哪还要坐小客。” 肖石问:“是大老板?” 玉霞说:“你怎么不看登记册,院里那辆‘宝马’就是他们的。你等会儿把山庄的门票送三张上去,再给客人说明一下,他们自己就会开车去。”肖石说:“明白了。” 61 宁婷从403房间抱着自己的东西进了401房间。 这里的包间进门是卫生间过道,卫生间到卧室的过厅安了沙发茶几,当了小小的客厅。吴永海坐在沙发上看一卷资料。 宁婷放下东西,说:“吴总,欢迎吗?” 吴永海看她一眼,说:“你来了,就睡在里面吧,我晚上睡客厅沙发。”宁婷抿嘴一笑,说:“吴总,我就睡沙发吧!我不会添你的麻烦。”原来,方成见来客太多,连吴总也同意让了房间。又看那刚安进402的是两男一女,显然其中那一对中年男女关系不一般,不是夫妇也应该是情人,就像吴总和宁婷一样,另一个也是司机,方成就让服务员把那司机安到了自己房间,在过厅里安了个钢丝床。 晚上,宁婷自然是睡在过厅里,让吴总睡在了里面的床上。吴永海从被窝里支起了身子,披上睡袍,靠在床头。墙上红色的迷你灯亮着微弱的光。窗外大街上还不时响起汽车声,西原市已成了不夜城了。柔和的红光映照着过厅里宁婷娇憨的睡像。她轻呼着,胸脯随着呼声微微起伏。吴永海很羡慕她随时都能进入梦乡,似乎这世上从来没有让她心焦的事。宁婷一直没有成为吴永海的情人和妻子,因为吴永海不想在三十岁以前结婚,他正处在事业上升的黄金时段,他不想让任何女人成为他事业和生活中的障碍。他喜欢宁婷,仅仅喜欢而已,但喜欢不是爱情,爱与不爱在男女之间往往成为死去活来,纠缠不清的累赘,他不想成为爱情的奴隶。如果他需要爱情,凭他的地位、富有,只要他稍有表露,无数玉臂就会伸开扑向他。 他至少在三十岁前决不需要! 然而,今晚有点超乎寻常。 他知道是因为那个甲玉霞。 一年来计划到西原来几乎都和这位甲小姐有关,和甲小姐的初识太一般了,他知道此行当然是要和她见面,他甚至默默地在心里设计过无数见面的场面,却恰恰没想到是如此的平常,平常得微波不起。 不!那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到电光石火般的碰撞,为什么会这样?他百思不得其解。 美貌多情的姑娘他吴永海见得太多了,决不会出现这种近乎失态的感觉。突地,脑子深处有电光闪过,原来一年来我脑子里一直装着”甲玉霞“这个未曾见过面的西原姑娘。 但甲小姐是和自己素昧平生的,她为什么也会出现失控的神情,他明白甲小姐决不是因为见了一个富有的老板而产生的迷失,那样的姑娘是俗不可耐的。莫非真有瞑瞑中的神灵在支配人的情感乃至思维? 吴永海失眠了,他有过为事业而夜不能寝的经历,但为情感而失眠却是从未有过的。西原之行会有什么结果呢?以往在事业上,他常常产生一种能预测结果的天才能力,但在这里,他觉得智商变得低落,有前途未卜的迷惘。原因就在于那双明亮聪颖的眼睛。 他想找她长谈,但理智却告诉他不能操之过急。 62 天都林场前的拦道山门大有一夫挡关,万夫莫敌的架势,尽管山门高大的墙上贴的通告早被气愤的游客撕下,而白漆写在墙上的“天都山人造林保护区”的标示,也狼狈不堪地被涂上了污脏的稀泥,但大门始终没开过。陈庆刚带着林场几个职工一次又一次地劝说,先前来的游客打转身了,后面的又来了,到今天,一天一夜过去了,山门前已停满了外地来的轿车、面包车、小客车,因为市区内住宿紧张,有的游客干脆就在自己的车里栖身。从山门前到城环线上的三公里路上,已挤满了数百辆车,即使想调转车头,也办不到了。游客的要求实际上也很简单,进天都山看温泉、飞瀑。 陈庆刚又一次挂通了市林业局电话。 “夏局长,山门前游客越来越多,大有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架势。”“你还是多做工作,叫他们离开。” “不行,人家说几百公里跑到西原来,为的就是要到天都温泉。”“西原市还有与点楼温泉、南峰山温泉和雪清河等处可以游玩嘛。”“夏局长,如果再不想个办法解决,可能后果不好收拾。”“这是为什么?” “因为已经有少数游客绕行和寻找其它途径进入天都山,我们已经问过了,找一个能带进山的人,一次可以得到一百元报酬。” “老陈,你再坚持一下,我找市长汇报。” …… 天都山门前的新闻又立即成了报上的热门话题。 记者报道:天都山门前至少已聚集上万外地游客,西原市的小商小贩在这一天中也大发其财,东城区一个卖包子的个体户,一个小时内就卖了两千个包子,估计这一天的营业额达三千。当然这一天也给天都山门前造成了无可避免的人为污染,因为没有公厕,也没有垃圾桶,卫生环境已越来越糟……市委黄书记和陶市长都到天都山门前来了。 听说是西原市的父母官来了,游客们更是激动不已。 山门前,黄书记和陶市长交换了一下意见。 陶市长说:“造成这种混乱状况是我们的责任。” 黄书记也说:“我们对西原市开展假日旅游的准备太缺乏经验,以致造成这种局面。现在不打开山门是不行了。夏局长,你看呢?” 林业局长夏之杰说:“我们只是负有保护人工林的职责,如此多的游人进入林区,很难避免事故出现,特别是火患和垃圾污染。” 游客中派出的代表说:“我们愿意交出随身携带的所有火源,如打火机之类,进入林区的废物也用塑料袋装上带出来。” 夏局长说:“这么多人,能保征吗?” 游客代表肯定地说:“完全能保证,你们也可以派出执勤人员进入林区嘛。”陶市长说:“为了以后消除已造成的卫生污染和可能出现的情况的必要补偿,林业局可以适当地收点人山费。” 游客代表说:“这是应该的,来的人完全不会有异议。”简单地碰头商量,决定每个游客收入山费十元。 天都山门敞开了…… 就在天都山决定满足游客要求,开门放行时,吴永海坐着白色“雅阁”也来了,不过,他的车一时还挤不上林间土路,只能停在环城线上。恰好这时候,玉霞开着黑色桑塔那和杨姐一起来了,杨姐也是想看看游客拥堵天都山的情况。 一下车,吴永海就看到了玉霞,她坐在黑色桑塔那驾驶座上,戴着墨镜,长发飘逸地披在浑圆的肩头。吴永海想起香车美人,不,她比起那些作轿车广告的香车美人不知道要靓丽多少了,那姿态,那高傲而不失娇媚的模样简直就是画上的美女,天上的仙姑,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是那么自然得体,不做作,也不放肆,更看不到张扬和俗气,犹如那欲开的花蕾坠着露珠,让人沉迷,也让人赞叹“甲小姐,没想到今天又见面了。” 玉霞笑笑说:“吴先生也要凑这热闹?”说着,一双修长的腿已从车门伸了下来。她今日里穿着短皮裙,更显出婷婷玉立的身姿。 吴永海不置可否地笑笑说:“天都山名气已传到外面了,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吧。”这句话很平常,但玉霞却听出有点聊榆的成份。 杨姐也出了车门。 玉霞介绍道:“吴先生,这是我们与点楼温泉山庄的杨经理。”吴永海伸出手和杨金拉姆握了握。 宁婷介绍:“这是我们广东东莞市力达企业有限公司的董事长、总经理吴永海先生,这位是公司职员方成,我是总经理秘书宁婷。”说完,又把三人的名片递给玉霞和杨经理。 玉霞也把杨姐和自己的名片送上去。 吴永海扬着手中的名片说:“幸会,二位不可能来凑这热闹吧?”玉霞说:“摸摸行情。” 吴永海说:“是啊,这种现像说明了什么、有心人是会获得无形收益的。”杨经理说:“吴总年轻有为,欢迎光临我们与点楼温泉山庄。”宁婷从坤包里取出三张门票说:“我们正是要到与点楼去。”玉霞说:“那我在前面开路。”话完,和杨姐上了车。 桑塔那和宝马一前一后向与点楼温泉山庄驶去。 “宝马”车里,吴永海对宁婷和司机方成说:“你们看这与点楼温泉山庄的两个女人怎么样?” 宁婷说:“没想到西部高原还有如此美人,那个甲小姐让我都生嫉妒心了呢。还有刚才见的那个女经理,真正是成熟女人中的佼佼者,眉目清秀,身姿婀娜,让人不知道该怎样形容了。” 吴永海笑道:“想不到宁婷评价起人来还真的是一丝不拘呢。我告诉你们,杨经理外号金美人,那甲小姐外号玉美人,是这西原市颇有名气的人物呢。”宁婷笑道:“吴总真了不起,才来西原两天,连人家号也了解到了。”吴永海转过背来,刮她鼻子一下:“你瞎咋呼个啥!那杨经理的金美人的外号是早几年前的事,甲小姐的外号也是读书时同学给她取的。不瞒你们,我是真正了解过了,以后我们和她们打交道的时候多哩。” 第十四章 63 国庆前几天,汪涛为联系老同学,力争在国庆期间搞个同学联谊会的事忙得不亦乐乎,文管委办公室的电话费肯定会超出往日,他在巴心巴肝地为这事操劳,比上班干正事还积极,没想到,却是一场自作多情的白忙。临到国庆,原来联系好了的同学纷纷食言,上午你打一个电话推说国庆期间家有客人,下午他又口话来称一家人在一起不好单独活动。胡小珏、甲玉霞算是原来最热心的同学,也因为国庆加班而名正言顺地推脱。汪涛也就忽地一下冷了心肠。 那几天,文管委基本上没什么工作可干,汪涛闲得无聊就常往九楼上跑。汪涛嫂子林英是时装模特队长,他沾这个光扯三吹五地找借口到练功室饱眼福也没人说不该。 女模特儿们来自全市,像甲樱樱那样的下岗工人是少数,多是家庭殷实富庶人家的姑娘多。每天走台步既单调又劳累,特别是林英队长说了,国庆期间,市政府要安排一场表演,基本功练习就抓得更紧了,常常是累得一身大汗。有娇弱的便要拿钱办招待,早上你买冰淇凌,下午我就要买矿泉水,而且一买一大包。花自己的钱,又是休息时间享受,林英也不管她们。 无所事事的汪涛自然就成了她们呼来唤去的勤务兵。 汪涛也闲着无事,乐意为女模特儿们效劳。电梯下电梯上地跑了几次,竟和她们混熟了。 最先当然是杨玲、樱樱和汪涛最熟,后来杨玲见他和每一个姑娘都认识了,就瞅着空儿和汪涛开玩笑:“我说老同学,你差不多快成我们时装模特队的人了,是不是想当贾宝玉?” 汪涛说:“杨玲你别寒碜我,嫂子看着的,我还敢起坏心!”杨玲又说:“不想吃腥的猫是不会围着厨房转的,保不准你用你嫂子打掩护,早勾上了哪个美人了。” 汪涛说:“杨玲,你要关心老同学,就给我物色一个好啦。”杨玲逗着他耳朵悄言了几句。 汪涛急急地摇手说:“不会不会,杨玲你是瞎猜的。” 杨玲说:“我正恋爱着有经验呢,不信,你自己好好留意。”后来汪涛真的留意了,杨玲说那姑娘果真对自己有种说不出来的情调,就连正式训练,走着走着台步,那姑娘也会有意无意地将一双杏眼儿射向他。杨玲说眼睛里就藏着秘密,你能读懂你就明白了。汪涛果真就下心思地读那姑娘的“眼睛”,一来二往,两人还真的就暗地里好上了,这事只有杨玲和樱樱知道,连他嫂子也蒙在鼓里。 那姑娘叫柳蔓,是小姐的一个名儿,人也靓得艳丽,是市林业局长夏之杰的侄女,年方十九岁。 汪涛和柳蔓像搞地下活动似地从手牵手到搂在一起亲吻,也只过渡了几天就达到了热恋的境界。那天下午,在练功房里走台步的柳蔓借故上洗手间方便,一转眼就从九楼跑到八楼汪涛的办公室门前。门关着,汪涛告诉她下午就只有他一个人在里面。柳蔓轻轻敲门,汪涛在里面开了条门缝,伸手牵住柳蔓的小手就拉进去,复又关死了门。柳蔓穿着紧身练功服,把身上凸出凹进的地方都充分地展现了出来,特别是胸乳上两颗樱桃小圆点,高高地顶着,一览无余。汪涛一下就直了眼。往下看,她一对修长的腿更是笔直圆润,臀部包得紧紧的,连那小腹下三角区微微鼓起的地方也那么醒目。柳蔓站在他面前,微斜着头任他欣赏自己的体形。看他傻眼的样子,柳蔓忽地笑了,说:“看够没有?”汪涛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真想就这样一直看下去呢。”“那你把我印到画上,挂墙上天天看不就得了。”汪涛说:“你们女模特上画报容易呢。这会儿不是训练吗?你怎么……”柳蔓说:“傻瓜,我眼里钻了沙子,来找你吹吹哩。”汪涛就笑:“这是书上写的,你怎么学会了。”柳蔓装嗔地恨他一下,仰着头,说:“还不快点吹,我得上去哩。”汪涛就托着她的头,真的去吹她眼睛。柳蔓忽地环住他脖子,一对亮亮的杏眼含情脉脉地盯了他问:“你真喜欢我?”汪涛点点头。柳蔓就用溥唇去吻他。汪涛心里想,她比我还大胆呢,也一把搂紧了她,两个人就口对口地一阵狂吻。吻过了,汪涛拉她坐在长沙发上,一只手搂着她肩头,一只手就在她身上游动,那紧身衣下的肉体真的和他的手接触了一样,摸着摸着,他的手停在了她胸乳上,他用两根指头摁着她的圆圆的小乳头。柳蔓说:“痒,真痒。”嘻笑着倒在他身上……好一阵,汪涛拍拍她浑圆的臀部说:“你该上去了,要不别人会怀疑的。”柳蔓起来拢了拢头发,说:“下班时,你送我回去好吗?”汪涛点点头…… 杨玲对樱樱说:“那汪涛别看样子斯文,搞起对像来倒像西部骑士,潇洒得让人吃惊,才几天就换了一个人似的。” “不是你给他打烂条,要不,他怎么知道柳蔓会动他的情。”“告诉你一个秘密,那狂涛读高中就一直想着你家玉霞哩。”“你别瞎说,我就没听小妹说过。” “真的,连你家小妹也不知道呢。” “你怎么又会知道?” 杨玲说:“我和你都到汪涛办公室去过对不对?” 樱樱点头。 “你没发现汪涛办公桌的玻板下压着一张玉霞高中时像片吗?”“你还真诡,我没注意。” “这么多年了,汪涛还把玉霞的像片放在办公桌的玻板下,天天上班都能看着,这不说明问题吗?” 樱樱说:“你可别到处乱说。” “哪能到处乱说哩,他不过是一厢情愿,玉霞肯定是不知道的。现在好了,汪涛迷上了柳蔓,昨天我又去他办公室观察了,玻板下玉霞那张像片没啦。”樱樱松口气说:“本来就没嘛。” 杨玲笑笑说:“你没发觉,一休息下来,如果汪涛没来,柳蔓肯定就要下去,到汪涛办公室,汪涛还能在玻板下面放玉霞的像片吗!”汪涛确实是痴迷了柳蔓,她的乖巧、艳丽,无论从身体的哪一个部位看都是无懈可击的,真可谓是美仑美免的化身。和玉霞比,她显得娇柔,却更让人生出怜香惜玉之情。情人眼里出西施,更何况,柳蔓本来也是个美人坯子。汪涛也没忘了玉霞,虽然他从没向玉霞表示感情,但他已经给胡小珏提过这事,而且,心直口快的胡小珏还真的打算为他们作一次媒,只是那天晚上,玉霞没有应邀赴约。 汪涛在送柳蔓回家后,上了出租车,让司机拉他到西隆街“醉翁”餐厅。车到“醉翁”门口停下,汪涛正掏钱,抬眼就看见那天胡小珏也同时请来晚餐的什么税务所长曾峰云,正西装革履地走进厅大门。汪涛暗骂了一句,又遇上这个霉鬼!就不再给出租车钱,又对司机说:“还坐,到大同巷。”回去的路上,汪涛怎么也猜不好,胡小珏和姓曾的男人真有情况啊!64 丁强开着“依维科”进了接待站院子。 肖石在大厅窗口喊他:“丁强,有你的电话。” 丁强过去接电话:“喂,你哪个嘛?” 里面说:“我是冯大中。” “哦,是冯队长,久违了,有什么吩咐的?” “丁强,球队的哥们有两年没在一起了,今年国庆晚上,咱们再凑合起来,跟驻军武警打一场友谊赛,你看怎么样?” “冯队长,你还这么有热情呀!国庆节我得加班,可能来不了。”“丁强,没主力中锋怎么行,我跟薛飞、小杜几个都说好了。”“冯队长,我现在是在给人家打工,没自由啦。” “不管怎么说,这事少不得你。比赛也是市长亲自安排的。具体的咱们今晚上在‘红灯笼火锅店’再商量,你一定得来,薛飞、小杜都要来。”放下电话,丁强有点回不过神似的,球队解散两年多了,他差不多把打球都快忘到脑后了,怎么今天又会叫去打一场。虽然只说是一场,倒是把丁强的球瘾逗起来了。 晚上,丁强按时赶到了“红灯笼”火锅店。 薛飞、小杜,还有六七个队友都来了,有的还把老婆也带来了。过去的球队队长,现在还在市体委群体科当科长的冯大中作了东,他具体讲了这次国庆球赛以及群艺馆时装模特队的表演,主要是配合西原市的大开发组织的活动之一,负责这次活动的领导是市府陶市长,希望大家一定要支持,国庆这一天白天训练,晚上就打比赛,只耽搁一天时间。有什么困难可以提出,如果要市府出面的也可以出面。 一群昔日球场上的勇将,一听又要在西原人面前表现骁勇,手早就发痒了,吃了火锅,聊一阵家常就散伙回了家。 丁强进了家门,妈和王二娘等人的麻将场伙刚散,玉霞、樱樱都还在看电视。丁强给玉霞说:“国庆节市政府叫打一天篮球,能不能请一天假?”玉霞说:“就看着国庆几天里忙不过来,这假肯定杨姐是不准的。”丁强也说:“刚去与点楼,也真不好就请假哩。就原来球队的几个哥们感情上托不过。” 樱樱间:“薛飞、小杜都要参加?” 丁强说:“一个不缺地都去了。” 玉霞说:“丁强哥,听说你是市男篮的主力中峰,没你参加怕不好吧。既然是陶市长抓的这件事,能不能又参加球赛又不误工作呢?”丁强说:“这哪能成呢,不参加训练一下,这球怕都打不来了。”玉霞说:“我是说能不能找个司机帮你开一天车?” “找谁呢?” “二姐夫行不行?” “我前几天还看见魏哥在帮人家开小客跑南郊短途客运,就不知他肯不肯?”玉霞说:“我明天给二姐打个电话问一下,杨姐那里我也说一下,只要二姐夫肯帮你开一天车,杨姐不会反对你参加国庆那场球赛。”丁强说:“那就好。” 第二天,晶晶接到小妹电话后就给魏伯安说:“丁强国庆节要打一天篮球,刚才小妹打电话说,你一定得去帮丁强跑一天车。” 魏伯安问:“国庆那天,茶馆你去看着?” 晶晶说:“我又不是没看,前天你帮人家跑一天车,还不是我照看的茶馆。”魏伯安又问:“小妹没说给多少钱?” 晶晶说:“你好意思说钱!丁强的事咱一点忙没帮上,这次不要再丢脸了,就一天时间,也累不着你。” 魏伯安就讪笑着说:“我是怕你不方便。” 晶晶瞅他一眼,说:“才四个多月,多走动走动对胎儿有好处。你别在我跟前假慈悲,安份地过日子比啥都好。” 魏伯安怕再惹晶晶生气,就说:“国庆我一定去跑一天车。”晶晶当下就又给小妹回了话。事情就定妥了。 65 最近,曾峰云对舞厅的眷念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连他自己也奇怪,为什么和胡小珏搂到一起就会如痴如醉?是因为胡小珏年轻吗,风骚吗?诚然胡小珏是年轻,但要说胡小珏是个卖弄风骚的女人,那真冤枉了她。 老婆是别人的好,娃娃是自己的乖,这话真它妈说绝了。曾峰云知道,和自己的老婆在一起的时候,他脑子里常常出现的是别的女性,即使是做爱,他也是要关了灯,在黑暗中一边疯狂地发泄,一边思想着它人,他甚至不想看眼前这熟悉得厌烦的脸孔。 只是一种形同兽欲的发泄,除此之外,夫妻间还有什么呢?他每一次和妻子做爱后,都会生出一种毫无意思的感慨。有时,他仅仅是为了履行丈夫的义务而敷衍,有时则是想唤起妻子性爱的热情,然而,他发觉妻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做爱已是十分冷淡了。他想起一个熟悉的医生对他说的“性冷淡”这个词,妻子肯定是性冷淡,每一次他都会产生奸尸的想法。即使是她提出的要求,她自己也不会显露出女性的温存。对,他需要的是温存,是女性的温存,这种温存不仅仅是小鸟依人,而还应该包含火山喷发似的激情。那个医生还对他说过,女性在进入中年时,性欲会越来越强烈,而男性则相反,性欲会越来越趋于平静。他觉得这简直是一派胡言乱语,他们夫妻恰恰相反,这是为什么? 他终于为自己找到了理由。社会上越来越多的人认为,找妻子决不能找女强人,因为她们事业上的蒸蒸日上,必然会导致生理上的畸形。这样的女强人,阳多阴少,交朋友可以,做妻子却是残酷。 是不是自己有点变态? 他们心自问过。 不!变态的不是自己。他是男人,男人四十虎威威,如果连最起码的性欲冲动都失去了,这样的男人还称作是男人吗?由此而及里,女人不能有事业,他不想妻子再在事业上有所发达,他想她败落,而在这种败落中,他才会显示出男人的强大。他从此以后不会在事业上支持她。其实多年来,他对妻子的事业一直心存怀疑,他不相信她会干成大事。然而事实证明妻子是成功的。这种成功无意中已拉开了正常的夫妻感情。几年来的星期六家庭生活虽然现在结束了,但阴影却浓酽得挥之不去。他从来没有认真想过妻子这几年为什么会在事业上成功。但他本能地感觉到妻子的女性效应是起了一定作用的。 这也许就是女强人的悲哀,她们把女性效应充分地运用到事业中去了,而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这种女性的效应本该是献给她们自己的老公的。她们由此而无可避免地冷落了老公,导致“性冷淡”是必然的了。 他为自己找到的理论根据而高兴,就如医生诊断出了病因,对患者实施的治疗就有了把握一样,他也理由充分地为自己寻找感情的补偿。这是天经地义的! 此时此刻,曾峰云正紧紧地搂抱着胡小珏。 迷离的灯影掩饰了他们空虚的心灵。 他的脸颊贴着她的脸蛋,他能直接体验到她细腻而滚烫的肌肤传导给他的刺激,也能感觉到身体每一个部位传递的信息。如此轻曼的舞曲中,她也在急促地喘气,那气息在他耳际如吹响的号角,让他无法抗拒。他只能更紧地抱着她晃动。她在他耳边低语:“你怎么变哑吧了,说说话行不行?”他问:“你想听什么?” “随便你说什么。” “那我给你猜个谜好吗?” “我不想动脑筋想,轻松点好不好。” “你猜得着的,真的,不用动脑筋的。” “那你说说看。” “这是一个字谜,新婚之夜没有床,你猜是个什么字?”她轻轻地咬咬他耳朵:“新婚连床都没有,你哄哪个?”“这是猜谜,又不是真的没有床。” “我猜不着。” “再想想。”她摇头:“有床就睡床上,没床就睡地下罢,俩口儿结了婚总得睡呀。” “你说说我们现在听的是什么?” “音乐……音……” “你这不是猜着了吗。” 她嗤嗤地笑了,说:“你真正是不要脸。那‘音’字上下一拆开,还真是那个意思呢。” “在你面前我还能装着要脸吗?我们这样搂着就只差下面那半边字了。”她卟哧一声笑了,推开他说:“我想上卫生间。” 他也意味长地说:“我也想。” 黑暗中,他们松开手,各自进了卫生间。 胡小珏先回来,独自坐在茶几边,用吸管轻轻在吸着他为她买的“百事可乐”,她很爱“百事可乐”,这名儿取得太好了,和它的内容一样,似乎什么事都甜蜜蜜的,所以欢乐真比愁闷让人喜欢的了。 胡小珏也时常问自己,怎么会和曾峰云缠到了一起。 尽管至今她和他并没有实质上的性爱,但这种肆无忌惮的变相性爱却更让人心仪。 她和曾峰云之间已经没有虚假的掩饰,对于男欢女爱的性交也不用苦想着好听的词儿来捉迷藏。日×就是日×!话丑理端,这比虚情假意更能让人潇洒自由。这种自由和自自的老公也不曾有过。她只把老公晋永亮当作小弟,不仅仅是因为老公比她小两岁,而是他对她的依赖甚似姐弟。她和老公在床上,老公常常表现出手足无措,甚至是怕她。她常常像安慰小弟弟一样鼓励老公,久了,她也产生了厌烦老公的情绪。这也仅仅是生了厌,而不是她就对老公失去了希望。她想老公会长大的,保不定哪一天就会成为粗犷的西部汉子。 和曾峰云泡舞厅,她也觉得有点对不起老公。但俩人一搂到一起,她就有晕旋了的感觉。她激动、放肆,而他能最大限度地迎合她,她和这个男人就这样在摇晃中融为二体,飘然欲仙。 事后,她又冷静多了。 这算什么事体? 她一再告诫自己,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不能。 然而,一接到曾峰云的电话,她又无能为力了。 唯一让她自慰的是,我不是出卖肉体,也不是要破坏家庭,这只是渲泻,一种不妨碍谁的渲泻。舞厅里为什么越黑暗的角落人越挤得多,甚至不乏头发花白的老人。在灯下黑的地方,一对对男女不也和我们一样露骨地摇动着吗?曾峰云说,真有俩口儿一起来舞厅的,那是发神经,十有八九就不是一家人。不是一家,还搂那么紧于啥?这就是心照不宣。 胡小珏觉得她比这些人要高尚得多。 他和曾峰云不屑于“心照不宣”,他们互相理解说不上,理解包含的理性太多了,但他们生理上却是互相明白的。所以他们直接、放肆、露骨、疯狂,无所顾忌,肆无忌惮。 和他在一起,胡小珏能感觉到心醉的享受,那也是一种心仪的满足。曾峰云从卫生间出来了,坐到胡小珏身边。 胡小珏问:“你怎么要这么久?是不是手淫去了” 曾峰云说:“我洗手耽搁了一会。” 胡小珏说:“我下面湿了一大片。” 曾峰云搂过她肩头,一只手伸下去,她打开他的手说:“你真没明堂,不是上次就让你安排一下。 曾峰云在她耳边轻声说:“明天晚上……” 胡小珏点点头。 66 这个国庆热闹非常,甚至比春节还让人开心。 究其原因,大量的游客涌进西原市,带动了城市经济的繁荣,尽管西原市预料不足,但客观的经济扛杆作用却是铁定的事实。 生意前所未有地兴旺。 餐饮娱乐业成为敛财的百宝箱。 似乎人人都钱多得想方设法都要花出去。 事后,据《西原报》透露,国庆期间,从省内外前往本市休闲旅游的游客达到了二十多万。 真正是盛况空前! 国庆晚上,西原市业余男篮与武警部队在西原市灯光体育场举行了一场友谊赛;同时,西原市第一支时装模特队也在这里举办了第一次时装表演;还有市群艺馆文艺演出团也献上了精彩节目。 容纳三万人的体育场座无虚席。 十元一张的门票被炒到一百元,半场过了,还有人在门外等候。因为有丁强夫妇参加,作为小姨子的玉霞为与点楼温泉山庄拿到了一百张门票。不仅全家一个不落地进了体育场,连接待站的旅客也因此沾了光。玉霞是和杨姐一起进场的,坐在离主席台不远的位置上,边上是广东客人吴永海和他的女秘书宁婷、司机方成。 杨姐对玉霞的安排是十分赞同的。她在通往天都山的城环线上与广东客商吴永海见面时,就断定这年轻的吴老板此行并非一般,这又是女人特别具有的感觉吧。杨姐傍着吴老板坐下了,另一边是玉霞。艳丽的宁婷从吴总的神情就揣摸到了吴总的心思,这就是她当女秘的特殊本领。她从吴总身边站起来,走到玉霞跟前,借故视线不好和玉霞调换了位置。吴总成了与点楼两个重要人物的贵宾,似乎左边的女经理和右边的甲小姐都是特意陪同他的。 吴永海脸上浮过不易让人察觉的微笑。他在心里暗暗地表扬宁婷的精明。杨姐问:“吴总,这次来西原打算玩多久?” 吴永海说:“西原太吸引人了,你的与点楼温泉山庄简直令人不忍离去。”玉霞听出他的回答很巧妙地绕开了杨姐的问话,他实际上并没有说要呆多久。这轻描淡写的一句回答,足以看出他的聪明,也显示出他与年龄不相符的老道。这是一个经过商海沉浮的人,玉霞心里暗生了一股崇敬之情。杨姐说:“吴总万里迢迢来西原,肯定西原有什么吸引着你。”吴永海对与点楼这个女经理印像不错。他见过数不清的巨商豪贾,也和无数精明的人打过交道。从第一眼看到这个据说是西原市颇有名气的女经理,他就觉察出她非等闲之辈。尽管她所显示的气质、气派还不足以令人生畏,但她偶然于不经意间透出的贪婪的目光却是说明了她超乎常人的追求,这是于事业的人特别具有的东西,而且她是一个女性,虽然已是少妇,但她特有的韵致和端庄的容貌,足以看出她年轻时的靓丽光采。 玉霞提醒道:“吴总,你没回答杨经理的话。” 吴永海笑道:“我正在考虑如何回答这个考题。” 杨姐笑笑,说:“吴总不必介意,只是随便问问。” 吴永海忽地大笑道:“首先吸引我的是你的女秘书甲小姐。”杨姐心里“咚”地一下,这广东佬说话怎么没轻没重?玉霞是个靓妹子,哪个男人见了不动心,但也只能隐在心里呀,怎么就敢当着人家面说出来?玉霞也拧了一下眉,哎呀,这吴先生大没礼貌了,别人不知道还真以为我怎么了,男人被女人吸引,能是好事,南方人真的开化得让人害怕了。吴永海若无其事地说:“听说甲小姐是大学本科毕业生,才气超群,却放着好工作不干,而甘愿到民营企业打工,这在西原市可谓凤毛鳞角。”玉霞说:“吴总是从南方来的,大学本科生打工在你们那里肯定是不值一提的,怎么会对我有如此看法?” 吴永海说:“西原是在中国西部,甲小姐的行为虽然是个体的,但却能让人想到西部大开发的希望。” 玉霞大眼忽闪着,说:“吴总过奖了,我可不敢顶这个美誉,怎么说到西部大开发的希望了,这帽子要吓死人哩。” 吴永海摇摇头:“西部大开发,有关观念、思想方面探讨的太多了,我不懂那些理论,但我知道要干什么,必须要忘我地投入。” 杨姐说:“吴总,看得出你对西原很感兴趣。” 宁婷说:“我们吴总对西部地区都感兴趣。” 显然是宁婷在为自己的老总接应。 吴永海知道女经理是想试探,便爽快地说:“我的确对西原情有独钟,特别是西原温泉。” 杨姐眉头一跳,说:“吴总,西部大开发有一条就是要靠南方经济发达地区的支援,但愿我们会有很好的合作。” 吴永海点头道:“杨经理倒是这方面的权威了。” 玉霞听出了吴永海的弦外之音,似乎是告诉女经理,此时最好免谈。后面的观众递来一个折成小三角的纸条,上面写着“甲玉霞”。玉霞拆开看,是黄书记写的,要她上主席台去一下。 主席台就在后面几排不远外。玉霞回头看,正看见黄书记和陶市长几个领导在交谈。玉霞就到主席台上去了。 黄书记问她:“坐在你和杨经理中间那人是谁?” 玉霞说:“广东来的游客。” 黄书记问:“是不是姓吴?” 玉霞点头说:“姓吴名永海,广东东莞市力达企业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黄书记对陶市长说:“我猜就是他。” 陶市长问:“莫非他住在你们接待站?” 玉霞说:“一来就住在那里。” 陶市长又问:“事前没和你们联系过吧?” 玉霞说:“哪能呢,是游客自己来登记住宿的。” 黄书记点点头,说:“老陶,我们又犯了主观错误了。”陶市长说:“是不是明天……” 黄书记摇摇头,说:“客人可能想自由一点,等放假完了再说?”陶市长说:“放完假就走人了呢?” 黄书记说:“不会走,既然来了肯定是不会轻易走的,因为西部大开发对谁都 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 陶市长说:“我们是不是能巧妙地接待一下,不然以后会有失礼之嫌。”黄书记点点,叫过玉霞,在她耳边悄悄说了一通。 玉霞点点头,离开主席台,回到原位。 时装表演开始了。 玉霞看见三姐和杨玲她们穿着时装在场内表演,步履娇健。身姿优美,不断激起观众的热烈掌声。 时装表演结束,就是篮球赛。 一开始,市业余队还不太适应比赛,比分一直被对方压着。十分钟后,在主力中锋丁强的带领下,薛飞、小杜等配合默契,频频得分,球迷们好长时间没看过他们打球了,欢声掌声此起彼伏,到上半场结束,丁强他们反而赢了5分。吴永海知道了场上表演和比赛都有玉霞的家人,中场休息时就对她说:“甲小姐,你们家果真是人才多哩!你三姐是模特队的名角,三姐夫又是球场上的主力,你呢?” 玉霞说:“我是甲家最不起眼的小妹,也是最没出息的女子。”吴永海就哈哈地笑。 坐在杨姐身边的宁婷倾过头来说:“甲小姐,你别太谦虚了,要我看,你如果穿上健美服站在那些模特儿里面保证也是一流的。吴总,你说呢?”玉霞也笑着说:“宁秘书,你要站进去也是一流的。” 宁婷摇摇头,说:“我差一点,这个头就比你矮了,哪行哩。”杨姐拿出手机按了几下,贴在耳际听了听,又关上。对玉霞和吴永海等人说:“我有点儿事先走了,失陪。” 吴永海说:“让方成送你回去。” 杨姐说:“那怎么行,你们都是客人,我出去打的,你们慢慢看,失陪失陪。玉霞,你就好好陪客人。” 杨姐出了体育场大门,几个还在门外守候的人围住她,手里拿着钱要分票。杨姐说:“这都半场过去了,还想进去。” 一个说:“球赛完了还有晚会节目。” 杨姐就把票给了那人。 67 事后杨金拉姆后悔了,那一幕她宁愿没有看到。 她的预感变成了现实展现在她面前。 杨金拉姆微微颤抖的手掏出钥匙开了门,走进客厅,听到了异样的响动。卧室门虚掩着,她走上去,掀开了门。 杨金拉姆惊呆了! 她看到床上,曾峰云和一个年轻女人忽地从被窝里撑起身来,睁着惊慌的眼睛盯着她的突然出现,那女人甚至连赤裸的双乳也忘了遮掩,那白白的Rx房刺眼地展现在她面前,好像在向她示威…… 她木然地站立片刻,转身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把茶几上的电话狠狠地扫到了地下。 那个女人从卧室里出来了,并没有像她想像的狼狈不堪地冲出门去,而是站在了她面前。 杨金拉姆鄙夷的目光盯着她。 她并不躲闪,也没显出惊惶失措,刚才那惊惶的神色已变得平静如常,也冷眼盯着她。 杨金拉姆眉头拧了一下,她气忿恼怒,但那种难以明状的尴尬反而攥住了自己。杨金拉姆极力压抑着情绪,冷冷地说:“请你出去。” 那女人微微露出一丝笑,说:“这是你的家,我当然要出去。不过,你都看到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你可以对着我出气,乘我还没离开。”杨金拉姆终于怒不可竭地吼:“滚!” 那女人说:“你先压下火气,你一定想知道我是谁?我可以告诉你,我叫胡小珏,在西隆街醉翁餐厅上班。我有老公,我不会破坏你的家庭,我和你老公只是玩玩,不会有感情,谁也不欠谁的。唯一感到抱歉的是你,我只能对你说一声,请你愿谅。” 胡小珏说完,转身朝门上走去,步子一点不慌乱,甚至还带着一股飘逸,她开门径直出去了,也没关上门。 杨金拉姆把茶几上所有东西都扫了下去,“吮当”一只玻璃杯子碎了。她在心里用最毒辣的语言咒骂那个不知羞耻的女人,那个和别人的老公睡了反而振振有理的女人,通奸说成只是玩儿,那女人是世界上最最无耻的货色……她听见卧室里有轻微的响声,知道他在里面干啥。她站起身来向门上走去,她并没有关门,却是走出了门。 雪清河的流水哗哗地响着。 杨金拉姆倚在堤拦边,惘然若失…… 夜风轻轻地吹着她的头发,远处高楼大厦上霓虹灯闪烁不定。她想起那几个在体育场门上候票的人,她很羡慕他们,他们总是有着希望。而自己此刻却有一种万念俱焚的恐怖感觉。 她在心里说,他太对不起人了!竟然敢把别的女人也带回家来睡觉了。她真的不敢相信那个床上会出现另一个女人,那女人赤裸的xx子就挺在她面前。他和她不仅仅是在偷情,通奸,而是在向她示威,是在羞辱她,她的自尊,自信,全都让这对狗男女击得粉碎。 另一个她也在对她说,你也同样对不起他!你不是也让人脱光了自己吗?你不也和别的男人交合了吗? 她蒙上了脸,想号啕大哭,想歇嘶底里地狂嚎,想…… 此刻,她突然蒙动起想和那个胡小珏聊一聊的愿望。 ……杨金拉姆醒来时,看见自己身上盖着毛巾被。她已经记不起昨晚是怎样回到家的。 曾峰云丢了魂似的站在她面前望着她。 看见她睁开了眼睛,她的眼里没有了愤怒,也没有委曲,只有冷漠,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漠。曾峰云唯唯诺诺地说:“是我不对,我……”她坐起身来,双手抱着膝头,不看他,用平静得如寒风吹墙角的枯叶般的声音说:“我什么也没看见!” 他心里猛地一颤,一股冷浸浸的寒流从脚底朝心口涌上来,这是他和她结婚十多年来从末有过的感觉。他对她说:“你不原谅我?” 她仍然埋着头冷冷地说:“谁原谅谁,你,还是我?” 他咚地跪在她面前的地毯上。 她终于用眼睛乜了他一下,说:“你还算是个男人吗?” 第十五章 68 国庆第二天,玉霞给杨姐挂电话,通告了市委领导昨晚的意思。杨姐在电话里说:“我这两天要陪省城来的客人,给广东吴总办招待的事,你就全权负责了吧。” 玉霞说:“杨姐,这是市委市府借我们的名给客人接风,你不来怎么行哩?”杨姐说:“玉霞,你就代我给吴总多喝两杯吧。” 玉霞说:“还得把雪清河游泳池的邱老板和南峰山浴室的董大姐请到一起,因为吴总对西原温泉特别感兴趣。” 杨姐在那边问:“是你的想法还是黄书记他们告诉你的?”玉霞说:“黄书记和陶市长都说了,吴总这次确实是冲着西原温泉来的,可靠消息来自省里。” “那我还是来吧,时间?” “中午怎么样?” “好吧。是不是就在我们招待所?” “杨姐,我想挪一个地方,因为实质上是市委市府作东,考虑到规格,我想到西原大酒店。” “用不着,国庆过后,市里领导肯定要在西原大酒店正式接风,今天中午我们自己作东。你给肖石联系一下,餐厅要准备最好的酒菜,力争档次高一点。”玉霞说:“杨姐,这不大好吧?” “黄书记和陶市长那里我去解释,就这样定下了。” 玉霞放下电话一想,杨姐的安排也不错,真要代表市领导,这话酒席上还不一定说得出口,市领导怎么不来?客人问起反而会产生副作用。黄书记给我出难题哩!玉霞又觉得自己确实太缺乏实际工作经验了。 到了中午,杨姐和老公曾峰云一起来了。这倒是玉霞未曾想到的,因为从她到与点楼温泉山庄当秘书以来,从来就没看见过杨姐和老公一起出现在公众场所。今日里,曾峰云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不拘言笑,甚至说笑间脸上的肌肉似乎都僵着,整个儿看起来就是杨姐带了个配相的。 宾主十来个人坐了一大桌。 玉霞对吴永海说:“吴总,条件有限。实在不好意思。”吴永海说:“满不错的嘛,这雅间装饰古色古香的,挺有情调。”杨姐先站起来向客人介绍,在介绍到自己老公时,杨姐特别说:“我身边这位自然是我的老公,也是西原市招商局副局长曾峰云。” 宾主介绍完毕,又是客套的相互敬酒。 吴永海在回敬时说:“杨经理,作为一个住店游客,受到如此款待,我和宁婷小姐、方成兄弟都有点受宠若惊了。能结识西原温泉旅游业的各位老板,也不胜荣幸,借这杯酒表示感谢了!” 席间,玉霞和宁婷两个女秘书成了最活跃的人,因为她俩各自代表了一方的“公关”,玉霞的主攻对像是吴总,而宁婷却对准了曾峰云。热闹之中,吴永海瞅一个机会问玉霞:“甲小姐,这顿酒宴是你们市里安排的吧?” 玉霞摇头,说:“市里安排会比这规格高,我们今天只是一般的主客会见。”吴永海说:“昨晚在体育场你不是上主席台去了一趟吗。”玉霞暗赞他的精明,也不作答,只是不置可否地笑笑。 宁婷在这种场面上真算得上是得心应手了,她那南方姑娘又露又靓的打扮本身就晃眼,加上热情得灼人的言行,倒增添了席上宽松和谐的氛围。玉霞发现曾峰云今天显得比任何人都拘谨,他变得不善言辞,连笑也让人觉得僵硬。宁婷几乎是不停地在劝他的酒,并且已和他了坐在了一起,有一次劝酒,甚至伸出玉手揽住了他的肩…… 玉霞突然想起,今天这酒桌上,曾峰云是唯一的政府官员了,而且是招商的官员,怪不得宁小姐要攻他的关。杨姐带老公来,显然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曾峰云今天酒量也不行了,总是借故推辞,倒是杨姐代老公喝了不少酒。杨姐今天喝酒失去了自控,几乎是有敬必喝,很爽快。渐渐地就面如桃花,昵喃语细了。 曾峰云说:“她喝多了点,我得送她回去。” 玉霞说:“这席上的主人就你和杨姐哩,杨姐走,你就不能走。”吴永海也说,主人应该留一个。 玉霞说:“还是我送杨姐回去休息。” 吴永海说:“你更不能先走。就让方成用车送杨姐先回去。”杨姐酒醉心明白,走时对玉霞说,这里就交给你了。 玉霞说,杨姐你放心,等完了我送曾哥回来。 杨姐摇摇头,在她耳边说:“你送他干啥?他还要人送呀!”就让玉霞把自己扶进了宝马。 席散后,宾主又上楼项花园品茶。 上楼时,在楼梯转角处,曾峰云很神秘地对玉霞说:“你要的西原温泉资料我明天给你。” 玉霞说:“那就感谢不尽了。” 69 玉霞走进曾峰云的办公室,曾峰云正埋头于一堆急于处理的文件上。这间办公室里安放了三张办公桌,每张桌子上都摆着胶水、订书机等东西,显然都是有人办公的,只不过这会儿另外两张皮椅空着。玉霞就坐在了曾峰云对着的一张空椅上。她看见曾峰云鼻梁上架了个眼镜,不过那眼光显然是从眼镜上方射出的,那模样就让人想起银匠铺里戴着老光眼镜的老头。不过,曾峰云样子不老,大概是要维护他副局长的形像,才架了副眼镜办公。玉霞的印像里,他是从没戴过眼镜的,这会看着他戴眼镜的模样,一点也掩饰不了装模作样的滑稽像。他正在文件上划圈呢。玉霞看见他用手里的笔在文件上写了“已阅”两个字,下面自然是副局长先生的签名了。 曾峰云放下笔,这才对她说:“玉霞,你看看,这招商局刚成立,事情忙得让人顾不上其它的。好多人还认为我们和大老板打交道的时间多,有肥缺捞,争着要来的人也不少,都是些空口说白话,没点真才实干的人,我怎么敢要。有才干的人,像你这样的太少了,人家又不愿意来。现在办事真难,真难。”摇着头把桌上的文件一起拉进了抽屉。 玉霞笑道:“曾局长管这摊子当然忙,西部大开发嘛,招商引资是重头戏,不忙了还能体现时代潮流。”这话不着边际,空空洞洞,纯属是没话找话,只是开头那“局长”的称呼免去了“副”字,是想给刚才姓曾的戴着眼镜装模作样处理文件的滑稽像上一道粉,让他虚荣虚荣。 果然,曾峰云摘下了眼镜,还站起身来捶捶背,说:“一个人坐办公室,头昏脑胀,腰酸背痛,局长真不是人干的,还不如我在西城区税务所单纯。”玉霞拍拍坐着的皮椅扶手,说:“这不是还有两个吗?”“都找客商交换意见去了。” 玉霞想,他说的忙可能也真是忙,招商引资这事情的确不易,就有些同情心。其实她不知道,曾峰云是故意让同室办公的另外两个人去跑其它事,他给玉霞打了电话,知道她要来取温泉资料,他是想借此机会与玉霞说点其它的。玉霞一来,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必竟是在办公室,而且是在市政府大楼里,他那采花猎艳的行径是要收敛的。又东拉西扯地说了些天气好太阳大之类莫名其妙的闲话,他才很慎重地从办公桌下的小柜里取出一大卷资料放在桌上。玉霞一看,这么一大卷都是西原温泉的资料,不知容纳了多少内容!就随手翻着看,这一看竟然人了迷。她根本没想到会那么全面,还有科学论证,权威人士签注意见等等。 她更没有想到她在全神贯注地翻看资料时,曾峰云也在全神贯注地观看她。近在咫尺,曾峰云是大饱眼神福了。在他的眼里,此时此刻的玉霞简直是爱神美女的化身了,她那浓黑如瀑的披肩发像散开的黑色丝绒从头上起伏有致的沿着白皙如玉的颈脖均匀地铺在她圆滑的肩头,因为伏着头,她那又长又翘的睫毛犹如黑丝线组成的帘儿,掩盖着那双楚楚动人的大眼睛。他看见她脸腮边的美人骨圆圆的弧线,那是男人们最爱亲吻的地方,那上面粉白嫩滑的肉细腻香甜。玉霞的嘴更是生着两片性感十足的唇,丰润而不给人肥厚的感觉,小巧却又是张合灵动,他想起了不知是从哪里听来的一句话,说是从一个女人的口型就可以知道她隐密处的形状。他看着玉霞的嘴就真的朝那里想去了。忽地,他眼睛从她小巧的下巴移下去,滑过颈子,他看见了她微微松开的领口下的半个胸乳了,白白嫩嫩,隐隐约约,真的有怀抱琵琶半遮面的无尽感慨。他用色迷迷的眼光剥开她的衣服,她的肉体在他的想像中一览无余。他觉得身上升起不可竭止的澡热,夹紧了自己的腿根。他想起了意淫这两个字,”不无得意地露出了淫邪的笑意来……倏地,他想起了西城区税务所那间小房间,那是个妙不可言的风流境地,只可惜……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就忘了要有这样的一个去处,对于他这样一个去处比这间办公室还重要……办公室内出奇的静谧让玉霞倏地惊醒了,她抬起头,正看见对面的曾峰云盯看自己,他的眼里有一种让她蓦然惊讶的光,那是男人特有的神光,对于女人,是一个莫测深浅的陷井,她禁不住背脊上发麻,一股冷浸浸的寒流从脚底升了起来。曾峰云瞬然间就恢复了神态,那暴涨的欲火被他迅速地藏到了心底深处,他是个老道的行家里手,决不会因小失大,他知道办这种事掌握火候是最重要的。玉霞脸上的神情变化让他窥视到了这是一个不会在情感上让步的女子,也是一个对男女之情有着敏感洞查力的奇女子,轻易是不会上男人的当的。但曾峰云也和许多涉香猎艳的男人一样,越是难以得到的,对于他就越具有吸引力,那种卑鄙的追求,垂涎欲滴的企盼,越能激起他不顾廉耻的疯狂,不过他是把那种疯狂转化成了更为阴险的暗算,他如一头老于世故的色狼,觊觎着时机。他想他会成功的,她就是他至圣的石榴裙,变鬼也风流就是他丑恶灵魂的写照。 恢复常态的曾峰云微微一笑道:“玉霞,你认为这些资料有价值吗?”玉霞点头道:“这是西原温泉最权威的资料了,可以说是价值不匪的。”“你有兴趣,拿回去慢慢看吧。”他尽量说得若无其事,好像这样的资料对他来讲简直无所谓轻重。又正是这样无所谓,却又让人感觉到有所谓。“曾局长,我还是给你打个借据吧?” “这是私人资料,大可不必。真要如此认真,我又何必拿出来呢。”“那我就只好先说声感谢了。曾局长,我还有事要办,先走了。”玉霞拿起温泉资站起来。 曾峰云笑着指指她:“你还是叫我曾哥,什么局长,我是不在乎。”玉霞袅袅如云地飘出去了…… 曾峰云骂了一句粗话,也不知是骂谁。他的眼光透过办公室的窗玻璃投到了对面街上的一栋居民楼房。 第二天下午,曾峰云和一个七十岁的房东老太婆一起走进了三楼一间一套一的房间。他是从墙上贴的“招租广告”上的联系电话找到这个老太婆的。老太婆原本是一人住在这里,去年,女儿女婿接她养老,这间房子就空下来了。老太婆想租出去收点房钱,就让女婿写了广告贴在墙上。老太婆知道了他是对面政府大楼里的干部,很放心地带他看了房子,并对他说:“你是干部,不会贩黄嫖娼,也不会倒卖毒品搞违法犯罪的事,这房子钱少点我也租给你。”就收了他半年租金,把钥匙交给了他。曾峰云又有了秘密行宫,欣喜之情自不待说。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个老姘头小兰。 小兰接到电话找来时,曾峰云正站在光徒徒连窗帘也没有的窗子边看街上,他侧着身,那模样纯碎就像是个小偷贼眉贼眼地窥着窗外大街。小兰看他那得意的样子,噘嘴道:“空荡荡一间房子,连床也没一个,你得意啥了”他把小兰搂到墙角边吻吻她说:“我就处你来看看,需要什么,你就帮我安排一下,这里有两千块,不够你先垫着。”小兰就收了钱。他还抱着她。小兰狐媚地朝他笑笑,捧了他的脸说:“地下稀脏,窗帘也没有,怎么能干事?”他示意她这墙角处是死角,对面也看不到,就伸手解她裤带,边解边说:“那个字谜你忘啦?”小兰就由了他,只是邪邪地嗤笑…… 70 国庆假完,广东东莞市力达企业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吴永海一行三人就被西原市委市府接进了西原大酒店。 西原大酒店是上了档次的四星级宾馆,也是西原市两届领导人方设法筹款搞起来的门面。吴永海一行三人住进了712豪华的套房。 宁婷扬着染黄的披肩发从小卧室里旋转着来到宽大明亮的客厅,对吴永海说:“吴总,这才是你应该下榻的地方。” 吴永海刚洗了个澡从蒸气浴池出来,一边拴睡袍的腰带,一边说:“这样的酒店住多了,反而觉得比不上与点楼那个接待站。” 宁婷扬扬眉,说:“吴总把魂留在了那个小店。” 吴永海说:“我是眷念那个楼顶花园。” 宁婷撇嘴儿一笑道:“只怕是眷念那个光艳照人的甲小姐吧。”吴永海在她漂亮的鼻梁上一刮,说:“你可别胡说。” 宁婷说:“我知道,有外人我决不会胡说。” 晚上,市委市府联合举办了隆重的酒宴,欢迎从省内外前来西原考察的各界人士,财阀老板、专家学者。 玉霞陪同杨姐参加了晚宴,并和黄书记、吴永海、宁婷、曾峰云等坐了一桌。席间,黄书记代表西原市委市府再一次对吴永海表示了歉意,并希望力达企业有限公司能在西原大展宏图。 吴永海对黄书记说:“力达公司愿意在西原投资发展,还望西原各方能大力合作支持。” 陶市长也专门过来敬了吴永海一杯酒:“吴总,这两年你在省城投资开发的几个项目都很成功,这已是名声在外了。实不相瞒,西原招商引资早就盼力达这样资信高的企业来了。我很希望吴总能在这里看中几个开发项目。有什么需要协作的,我们会提供方便的。” 吴永海说:“黄书记、陶市长都是爽快人,能有合作,我想肯定是愉快的。”酒桌上多是寒暄的客套话,下来后,黄书记和陶市长又到712套房来看望吴永海。吴永海才提出一些实际问题。 吴永海直截了当地说:“我到西原来主要是对温泉开发有浓厚的兴趣。”黄书记说:“吴总此行的目的省里有关部门已正式通知了我们。”吴永海说:“后天,我就想对西原温泉进行必要的实地考察,希望市领导能给予方便。” 陶市长对曾峰云说:“西原温泉开发这个项目你们招商局是你主要负责,吴总需要提供什么方便就由你解决。” 曾峰云点头:“招商局派人协助吴总,只要我们能办到的就尽量满足。”吴永海说:“陶市长,我说话比较直。” 陶市长说:“为工作嘛,直说好。” “我不大希望在一件事情还没决定时就有官方的介入,这样会无形中给人一种压力,不知两位领导明白我的意思吗?” 黄书记点点头,说:“吴总是想自由进行考察。” 吴永海说:“仅指有关温泉方面的考察,不知市委市府能否批准?”陶市长说:“主要考虑吴总不熟悉西原地理位置,想在生活、工作上提供一些必要的方便。” 吴永海说:“我只希望一个人协助就行了。” 黄书记问:“谁?” 吴永海说:“与点楼温泉山庄的秘书甲玉霞小姐。” 黄书记和陶市长交换了一下眼神。 陶市长说:“甲小姐虽说是西原人氏,但她年轻,对西原温泉以及所涉及到的地理等可能也不太熟悉。” 吴永海说:“甲小姐是本科大学生,又在与点楼干了这么长时间,她对西原温泉的开发肯定有独特认识,这就是我需要她协助的理由。”曾峰云也说:“甲玉霞对西原温泉已研究了很长时间了,陶市长可能有所不知,她实际上很熟悉西原温泉。” “真的吗?”连黄书记也奇怪。 陶市长说:“那就这样决定吧,让甲玉霞陪同你们进行考察,市政府及市招商局下文通知各有关单位,对考察提供方便,也包括其它客商的专项考察。向与点楼温泉山庄借用甲玉霞的事,市府明天通知。老曾,这事今晚你回去也和杨经理说一说。” 曾峰云点点头说:“这没问题。” 书记、市长就告辞了。 回去的路上,黄书记和陶市长同坐了一辆车。 陶市长说:“这姓吴的广东佬是不是看上了我们西原妹子?”黄书记笑道:“那也说不一定哩。” 陶市长又说:“甲玉霞才从大学毕业回来不久,她怎么会熟悉西原温泉?连老曾也这样说,简直让人猜不透了。” 黄书记也摇摇头说:“现在搞不懂的事太多了。那个年轻的吴总早在打听甲玉霞,其实他们也就这几天才见面认识,这中间的原由实在让人费猜。”陶市长笑笑,说:“西部大开发,新鲜事真多。” 71 高山谷峡,松林蓊郁,悬崖飞瀑隆隆有声。蒸腾弥漫的温泉热雾中,从岩崖上溅落的玑珠如天女散花。突泉喷射的天都温泉在云蒸雾绕中蔚为壮观。宁婷陶醉在大自然中了。她扬着双臂“啊呵呵”地欢呼,叫声被飞瀑的轰鸣淹没了。 玉霞对吴永海讲解:“天都温泉喷泉处水温高达91度,与飞瀑潭水相融后,水温逐渐由高至低降至适宜。沐浴对风湿、皮肤病大有种益。泉水带有大量石灰华,经年积月累,久之硬化,变成现在这样丈余高丘状,形似火山。”吴永海走到临近突泉的青岩边,让请来的民工拉开崖上青绿如苔的草叶枝蔓,那青岩上隐隐露出几个凿刻的痕迹,用水洗尽,显出了“突泉灌项”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 玉霞觉得很奇怪,吴总从未到此,怎么就知道这温泉边的青岩上有此刻字?吴永海说:“甲小姐,我知道你很惊讶我怎么知道这里有字,这是个秘密,暂时不告诉你。我还知道这字是民国初年川边镇守使殷承献所书。”玉霞问:“你还知道天都温泉的民间传说吗?” 吴永海说:“那是一个非常美好的传说,它的神秘胜过华清池的帝王贵妃浴。仙桃,多美的名字啊!” 宁婷风风火火地叫道:“我要裸浴,你们不走开,可别怪我了。”吴永海笑道:“你脱了下去呀,正愁缺了这内容哩。” 男人们还是回避了,都在民工的带路下,爬到了松林蓊郁的山坡上。待男人们离去,宁婷果真脱得一丝不挂地跳进了温泉,腾腾水雾中,她像玉雕一样融在泉水里,不时惊呼两声。 玉霞没下水,她守着宁婷。 她觉得宁婷的张狂和夸张的喜悦可爱极了。这个天真得过份的南方姑娘是那么美艳,她那顾盼生情的丹凤眼,传递给人的是开放、多情的信息,是男人都会情不自禁地多看两眼,但她并不显出庸俗。她裸露在玉霞眼前的一对Rx房,圆实而坚挺,那两颗樱桃似的小葡萄如乳燕待哺,那圆圆的臀,修长的腿,无不漾溢青春的活力。看着她的玉体,玉霞觉得自己身上也有些发热。她想,宁婷是吴总的秘书,会不会也是吴总的情人?从第一天她去和吴总商量让房间那会儿,她就发现宁婷在吴总面前的娇憨情态。她不觉抬起手来托了托自己高耸的乳部,真想脱了下去与宁婷比比,她很快又放下了双手,为自己的想法而绯红了脸。 等到玉霞和宁婷爬上山坡和吴永海等人汇合后,玉霞又把他们带到了天都山东麓的滴水岩。 滴水岩傍着天都林场的苗圃。岩下层层叠叠的石灰华堆集成五米高的溶壁,面积在两千平方米以上。空气中充斥着浓裂的硫化二氢气味。溶壁下有一面盆大小的泉水池。 玉霞说:“这就是‘一碗水’,水质清澈甘味,永远保持着一碗水,但无论多少人饮用都不会干。” 方成说:“真有这么神呀?” 玉霞点头说:“不信,马上就可以试。” 溶壁中段出现回进的一排坑洞,有数十眼高温喷泉,”水流如指头粗细,却是热雾腾腾。 玉霞介绍说:“这里的高温喷泉有二十多处,最高水温达90度,其热源来自地壳深处200度的热蓄区,水质含有多种对人体有益的微量元素,属锂、锶、偏硅酸、炭酸优质天然浓矿泉。其中偏硅酸含量高达1741毫升,超出国际标准100毫克/升;超出国家医疗矿泉水标准125毫克/升。沸泉饮无异味,沏茶可清心明目。左边的几眼叫‘明目泉’、右边的叫‘健胃泉’,不同泉水对治疗眼疾、胃病等有独特疗效,自古就被称为‘神水’。清朝年间,西原土著豪门就曾长期派差役到此取水,借以治疗疾患,延年益寿。” 吴永海问:“现在怎么没人来取水?” 玉霞说:“天都林场是人工林保护区,几年前就封山了。”吴永海又指着半山坡上浓郁葱绿的松林说:“就这些树林吗?”玉霞说:“整个周围三十公里内都是人工林,大概是六十年代初就开始植树造林,才有今天这样的松林。” 宁婷问:“你在这儿植过树吗?” “当然植过,记得读小学一年级时就开始参加了植树造林的活动。这林子里就有我亲手种下的树呢。” “真不简单,这样的树林更值得保护。” 吴永海说:“即使是以后开发温泉旅游,这青翠的山林也增添了不少神韵。”玉霞看看天色,说:“吴总,今天就到这吧,我大姐怕是等着咱们回去吃饭哩。”一行人就回头到了天都林场。 珍珍已做好了饭,果真是客人们没曾想到的“土特产”,干菌烧腊肉、凉拌蕨苔、木耳肉片,全和野味沾边。 吴永海说:“别小看这一顿饭,在你们西原大酒店也算是上品佳肴,价值不菲呢。” 陈庆刚说:“你们不嫌弃的话,明天还来这吃饭。” 吴永海说:“明天还真要来呢。” 宁婷问:“吴总,明天真还来?” 吴永海点点头。 宁婷说:“我劝你们明天在天都温泉泡一泡,那感受真是妙不可言。”吴永海说:“你明天还想泡呀?” 宁婷说:“想,天天都想。” 吴永海笑着说:“那就在天都泉边给你修一座行宫,让你天天都和泉水为伴。”宁婷说:“那才好呢。修座行宫,那王子谁来当呢?” 吴永海说:“你自己找呀!” 众人就哈哈地笑。 笑毕,吴永海说:“宁婷,你想在这修行宫也不行,得看西原的人答不答应。明天,我们到南麓去看看,那里还有很多温泉。” 珍珍说:“你们明天把铁匠巷补鞋的钟师傅请来,他会给你们讲很多温泉的故事。” 玉霞问:“是不是黄书记的亲家?” 珍珍说:“就是他,前几年,他还陪外国人来看过温泉。”吴永海问:“是不是叫钟仁山?” 玉霞说:“是叫钟仁山,他还是我们市委书记的亲家呢。”吴永海点头说:“是他。” 72 作为协助吴永海一行考察西原温泉的玉霞,当然有责任把雯斐的爸请来。但玉霞不知道斐雯爸家里有无电话。从天都山返回市里,城市高楼群上的各色霓虹灯已闪烁不定。玉霞只好把电话打到黄书记家里。 黄书记询问了一下考察情况后,又问玉霞有什么事需要他帮助。玉霞说:“黄书记,明天想请钟师傅协助一下考察工作。”黄书记笑着问:“我这亲家的口头文学可是我的专利呀。”玉霞说:“借用一天,钟师傅讲的故事决不使用文字剽窃,黄书记请放心。”黄书记说:“玉霞,真有你的,那天听了一个豆花蛋的传闻,就把你钟师傅记下了。” 玉霞说:“我还真忘了呢,今天在天都林场,我大姐又提起,这才想到请钟师傅陪客人一天。力达公司的吴总愿意给钟师傅付酬谢。”黄书记说:“报酬就免了吧,我这就给亲家打个电话,明早一准来。在什么地点报到?” 玉霞说:“明早八点,在铁匠巷口上接他。” 第二天早上,钟师傅准时跟着玉霞一行去了天都山南麓。南麓的风景较之东麓更胜一筹。 钟师傅说:“这里的森林是未遭到砍伐的自然林,保护得及时,植被很好。在临近“蛇泉”的路边,横卧着一个一丈余长,三尺多宽的长条石,上面已是苔藓遍布。钟师傅随手捡起一个拳头大石头,敲击长条石,竟然发出“当当”的响声,如金属碰击,悦耳动听,再试不同地位,发出的声音强弱有别,能奏出曲调来。乐得宁婷和玉霞都止不住捡了石头敲击,两人一配合,竟然敲出了“东方红”乐曲。还敲,吴永海就说:“以后开发了,敲几下也得给费哩。”众人就笑。钟师傅说:“这条石是几百年前云游仙人留下的。传说是几个云游仙人相遇在此比道,议定一夜之间必须建造一座通往峡谷对面的桥梁。没想到这里的石岩都是花岗石,坚硬如铁,几个云游仙人道行差了一点,正在紧张施工时,鸡鸣天亮了,建桥未果,却留下了这块条石成为古迹。这石名为‘敲锣石’。”行不上五百公尺,见一天然小湖泊,湖水清澈见底,水草飘逸,羌活鱼在水底卵石中悠游,湖周围林木葱郁,水面倒映着奇峰怪石,给这小小的湖泊复盖着神秘的色采。湖岸边荒丛中残留一溜断墙残垣。 钟师傅说:“这断墙是过去的小庙。据说有一年庙会,在络绎不绝的拜佛进香的人中,来了一对年芳二八的姑娘,她们是居住在山里的姊妹。姊妹俩头顶绣花头巾,身着玉兰水袖衫,薄施脂粉,含羞带娇步入小庙。深山幽谷中竟有如此美若天仙的少女,香客大为惊异。众香客忙跟进庙中,却再也不见天姿国色的俩位姑娘。正在众人茫然之时,庙左侧的山崖下突然升起两股雾岚,缥缥缈缈,萦绕不去。众人走去一看,原来崖下出现两池温泉。” 钟师傅说到这,又带他们走到两地温泉前,说:“这左边的叫虫泉,泡此泉,会有无数细如小米的沙虫在肌肤上爬行,如有皮肤病者入浴,群虫即叮于患处,吸吮脓血而去,病即可愈。右边的名叫蛇泉,入浴此泉要有胆量,因此泉水中常有竹筷长白色小蛇出现,却不侵人,此泉浴后让人神清目明,痛风抽筋之疾即可治愈。这两处温泉池,也叫合欢池,左为男池,右为女池,乃是小庙女神为报香客敬香供拜之思所变。” 一行人都让钟师傅的传说故事迷住了。 宁婷问:“这蛇泉是男的泡还是女的泡呢?” 吴永海笑道:“你是又想下去泡了。” 宁婷说:“机会难得呀。” 吴永海又说:“可别下错了池。” 宁婷问:“那你说女的该泡哪个池?” “这都不明白,女池当然就该是女的泡。” 宁婷说:“你以为我不敢下蛇泉?我真不怕呢。” 钟师傅说:“能遇上小白蛇是运气好哩!” 吴永海笑笑说:“白娘子该不是从这里修练得道的。” 宁婷说:“我就想当白娘子,得道了就去找老公。” 众人哈哈大笑。 宁婷还问:“甲小姐,你敢不敢泡蛇泉?” 玉霞正在心里笑这“男左女右”的故事,一时没听清婷的问话,只是点点头。宁婷就嬉笑道:“甲小姐也要变白蛇,要不,我就变蛇,陪甲小姐找老公,你们看行不行啊?” 玉霞一听她胡诌什么老公,竟一下红了脸。 众人又笑,全把行路的劳顿忘了。 吴永海叹道:“悠久的传统民族文化和富有的自然资源,西原温泉的开发确实是大有作为的。” 那边,宁婷还在问:“吴总,你在单相思啊?虫泉你敢不敢泡?”“敢。”吴永海说,“我在想无数的小虫在肌肤上爬行,肯定会产生纤纤玉手摩挲的感觉。” 宁婷一听拍起巴掌来:“吴总动情了哩,下去试试吧,看感觉到底怎么样。”玉霞觉得这些广东人确实是比西原人开放多了,在大自然面前,他们如痴如醉的情感发挥得如此淋漓尽致。 钟师傅说:“几年前我也带人来过这里,那些人也是这样的兴奋,当着我的面还真下去泡了呢。” 方成问:“是清一色?” 钟师傅说:“男男女女好几个,男左女右的泡在泉水里,还互相逗着乐哩。”宁婷“啊”地叹喟一声:“回归大自然,真让人羡慕不已。他们是裸着的?”钟师傅摇摇头:“都穿着三角裤。” 宁婷耸耸肩:“真没劲!” 方成说:“你是想打破陋习,当勇敢的开拓者?” 宁婷说:“方成,你别逼我,我还真敢呢。你没听吴总那年到巴尔干半岛去,人家那里还专门开辟有裸体公园呢,进公园大门,你就得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然后听着《蓝色多瑙河》,让自己完完全全地投入大自然的怀抱。”方成说:“你这一说,我也动了心哩。” 俩人咬上了劲,真要到了蠢蠢欲动的实践价段了。 吴永海问钟师傅:“你刚才说的几年前那些人是不是日本人?”钟师傅说:“是日本人,有个据说是什么温泉专家的老头子叫什么君的,名字不好记。” 玉霞说:“长谷君。” 钟师傅连连点头:“是长谷君,长谷君。” 吴永海微微一笑,说:“此人是日本国理学博士,地球化学学会会长,世界著名的温泉专家。” 钟师傅惊诧道:“你们怎么都知道!” 玉霞和吴永海都会心地笑了。 第十六章 73 《西原报》连篇累牍地报道假日休闲旅游的热浪随着国庆的过去降下温来。在歌颂形势大好的同时,也刊登了个别丑恶的现像。 报道之一:十月二日,省城某科研部门干部吉某夫妇从西区草原旅游返回西原途中,吉某事前谈好三百五十元的返程,面包车驾驶员却在距西原还有四十公里的半途上强行索要五十元的汽油费,吉某夫妇据理力争,被该车驾驶员无理赶下车,弃于荒野。吉某夫妇万般无奈中,幸遇本市2436号长安面包车,此车驾驶员薛飞、杜小林问明情况后,免费将吉某夫妇送回西原下榻旅馆。现有关部门正在追查半途弃客的1129车主,为游客吉某夫妇讨回公道。 报道之二:十月一日深夜,外地游客田××、吕××、白×三人因找不到投宿旅店,百般无奈中,只好走进尚在营业的“夜来香卡拉OK厅”,田某三人只喝了三杯咖啡,然后便在长沙发上睡到天明。不料该OK厅老板金某竟指使打手强行收取三人过夜费六百元。事后,田某三人向有关部门打了投诉电话,对此恶劣的宰客行为,有关部门正追究其责任。 奔腾的激流中卷起沉渣浮沫也不奇怪,报纸批露的这类事件,并不能阻碍西原的开发,到是为西原经济发展提出了新的要求。 陶泽市长在相关部门领导会上,义正辞严地指出:对这类公开损害游客利益的恶劣行径,有关部门必须严肃处理,西原市在大开发中,出现的各种违纪违法案件所造成的影响不容忽视。 黄书记也在会上说:现在我们必须重视投资环境的建设,这包含方方面面的工作;国庆前夕,我们有些职能部门也知法犯法,对外地前来我市经营的客商百般刁难,我收到一封投诉信,是一个来本市开饮食小店的个体户写来的,我们的卫生检查收取这个小店卫生费200元,补办卫生许可证200元;工商部门对这家小店罚款700元,经店主多方求告,还是罚了400元,另办营业执照收取600元,打着执法部门的牌子,大肆收取不义钱财,已经到了不要脸的地步,这些事,我们的纪检、公安部门要立即进行查处,一追到底,决不姑息。 陶市长补充道:“不创造一个良好的投资环境,西原的大开发就是空话。”出席会议的市工商局长靳胖子听得额头都在冒汗。 还有点到名的单位头头也坐立不安。 会后,市文化市场管委会新任主任将游客投诉的电话记录放在汪涛的办公桌上,对他说:“‘夜来香’宰客这件事你下去认真查处,并将处理意见行文通报全市文化市场;小汪,这可是个硬任务,一点都马虎不得呀。”汪涛知道这是一件十分辣手的事,听上面的意思是要杀鸡给猴看。但真的能动“夜来香”这样的娱乐经营场所肯定是阻力重重的。没有强硬的后台,要经营卡拉OK厅、迪吧这类文化娱乐生意是根本无法办到的。 汪涛曾经给一个叫“倩倩OK厅”的办理过经营许可证,可这个“倩倩”只开业不到一个月就自己关门了。原因正是它没有强硬的臂膀。刚刚开业,街上恶迹斑斑的街痞就结伙前往“倩倩”找老板,要求安一个人打工,实质是收取所谓的“保护费”,打工只是借口。“倩倩”老板对此不理,此后几天,“倩倩”一开门,就会有几个敞胸露怀的街痞坐进厅内喝饮料啤酒,天天如此,开多长时间门,这些街痞就坐多久,钱照给不误。“倩情”老板尝到苦头了,顾客一进门见到这些面带凶像,扯五扯六的街痞连坐都不敢坐就走人,好不容易招来的小姐揽不到生意,还要受到免费性骚忧,也只好另择它路,“倩倩”只好关门大吉。这叫软收拾,还有就是打架斗殴,活拉拉地吓跑顾客。文化娱乐场所真正是不好管理,也是问题最多的。经济上升,道德下降,社会最丑恶的现像多数出在这个圈子里。下班时,柳蔓从九楼练功室下来,推开汪涛办公室的门。汪涛正坐在办公桌前蹙着眉看面前一纸报告,看得很专注,连她进来也没抬头。柳蔓走过去,一只手臂挽了他肘子,也伏下头看那报告,浓浓的馥香就直往汪涛鼻里钻。汪涛用手指指了报告上的批复,摇摇头。柳蔓说:“看你愁眉苦脸的,不就为‘夜来香’的事嘛,好不得了的事情?就这样在办公室里发呆,班也不下了”汪涛说:“我到文管委这么长时间了,就遇上这件事是实实在在要办的,真要办不好,上头不满意,同事面前也说不起话。” 柳蔓轻轻地拍拍他的脸,说:“你面子观念还这么强,其实谁还那么认真,你别自己跟自己过意不去,要我看,这事儿简直是小事一桩。”汪涛说:“已经通知‘夜来香’停业整顿好几天了,但仅仅是停业整顿是通不过上面的,通报交上去又打回了,意思就是处理轻了过不了关。”柳蔓又问:“要怎样才能过关?不就六百块钱嘛,小题大作。”汪涛说:“听主任的意思,可能取缔‘夜来香’的经营哩。”柳蔓说:“没这样严重吧。” “真的,这事上了报,连市长都知道。” “我告诉你呀,那个写报告的记者听说前几天莫名其妙地被人用砖头拍了后脑勺,你知不知道?” “再出现这样的事,‘夜来香’更要被取缔。” “你想想法,金姨可是我舅的远房亲戚。” “你舅官大还是市长官大?” “总比你官大。” 柳蔓就扭过身去不理汪涛。 汪涛扳过她身子,说:“我又没说这事不想法,就是……”柳蔓用薄唇堵住汪涛的嘴,不要他说下去。汪涛就伸了手把她揽到自己腿上坐着,俩人抱着吻一阵,汪涛又说:“金老板今天就打了三次电话让我上‘夜来香’去一趟。” 柳蔓说:“外理问题,你不去怎么行呢?” “这不明摆着吗,金老板是想方设法接近我,稍有不慎就不好办了。”柳蔓嗤嗤地笑了,说:“什么稍有不慎?文绉绉的,你怕金姨吃了你呀?”“我是怕去了那些场所不好。” “你怕啥,堂堂正正该你管的地方,还怕人说三道四!”“我怕你……” “你怕我?嬉嬉,就是趟了水,我也不会在意,你真是个小傻瓜。”“我嫂子知道我们的事了。” “是我告诉她的。” “你怎么就告诉我嫂子了,你们模特队不是宣布了纪律不准谈恋爱吗?”“我和你谈恋爱,你嫂子也不准啊?真傻到家了!” “不是说发现破坏纪律的要处罚吗?” “大不了开除吧,模特队又不止一人谈恋爱。” “你是指杨玲?别人可是进来前就有了男朋友的,我嫂子也早知道,你就不怕犯了纪律?” “怕啥?我报名参加模特队是好玩儿哩,也是证实自身的价值。”“你说的自身价值不是那么一回事?” “你说我漂不漂亮?” 汪涛就搂住她亲吻,爱个不够似的。 柳蔓捂住他的嘴,说:“行了行了,金姨给我打了电话,让你等会儿九点钟去一趟,你去不去?” “你是要把我推向火坑?” “没那么严重,大不了金钱美女拉拢你一下,你自己看着办吧,小傻瓜。”“我要吃不住劲了呢?” “我不会吃醋的。” 柳蔓咯咯咯地笑,汪涛就搂紧她,又伸了舌头顶她的唇,柳蔓就张开了两排雪白的小米牙,让他的舌头伸进口里搅动,就弄出一些津液。柳蔓又拉了他的手往自己高耸的胸乳上放。汪涛在她耳边轻声说:“隔着一层,你这不是安心逗引我呀?”就挣开柳蔓的手,从她衣襟下面伸了上去,一下就按在了圆润的Rx房上。柳蔓上班要换紧身练功服,里面也没戴乳罩,汪涛揉摸着,又伸了两根指头摁一颗葡萄样的乳头。柳蔓搂紧他的脖子,把他的头按在胸乳间,说:“你把我弄痒了,好痒,嘻嘻,我让你摸,摸够了,你去‘夜来香’见了那些小姐就不稀罕了。”汪涛陪柳蔓吃了晚饭就上“夜来香”去了。 “夜来香”的卷帘门关着。门上贴着文管委盖了章停业整顿告示。胖得好看的金老板知道汪涛要来,早在门外等着。汪涛就被她从后门带了进去。大厅里大灯明晃晃地亮着,三四个懒恢恢没精打采的小姐坐在沙发上用纸牌算命。见汪涛进来,就喊声:“汪哥,来啦。”汪涛实际一个小姐也不认识,只是点点头自顾坐在了空着的沙发上。 几个小姐不玩牌了,都让金老板挥手赶进了另一间房子。金老板关了大灯,只让一盏昏黄的壁灯照着她和汪涛。汪涛知道她是要和自己谈交易了,这情景有点儿像于偷鸡摸狗的勾当。 金老板说:“你都看见了,这停业把我害苦了,几天就损失了上万元收入,这房租,还养小姐,多数小姐都跑到人家那儿坐台去了。汪主任你就行行好,帮这个忙。” 汪涛本来不是什么主任,听她这样叫也没纠正,经营文化娱乐的这些老板就喜欢胡乱叫。 见汪涛不开口,金老板又说:“这事我都给柳蔓她舅说过了,她舅也批评了我,让我一定好好反省一下。” 汪涛说:“这事管柳蔓她勇啥事,他只是林业局长嘛,你找他就为了拉个关系来通这事?” 金老板说:“我认错认罚都行,就是让我开门营业,你帮这个忙行不行?”汪涛说:“你认罚多少?” 金老板脸上就浮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来,她说:“认五千罚款?”汪涛摇摇头。 “七千?我这都是咬脱牙齿往自己肚里吞,就为那六百元,我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偷鸡不着蚀把米,这个教训要吸取啊。” “就是就是。”金老板进里间屋拿出两个报纸包着的东西,放在汪涛的面前,说:“这大的一包是七千元认罚款,小的三千,汪主任就收下吧,一点小意思。”汪涛说:“三千块还是小意思,为那六百块,你不是吃饱了没事干吗!”金老板就不自在地笑。 汪涛说:“我这样私自来都不太好呢,还是柳蔓让来的,算是通了点关系。这钱我不能带走,明天早上上班我先汇报一下处理意见,如通得过,我打电话给你,你就到文管委来交罚金。” 金老板就把小的一包推过来,说:“这个就请汪主任带走。”汪涛正色说:“要这样搞我就不管了。” 金老板就唯唯诺诺地收起钱包进里间去了。 两个端茶送烟的小姐从里间出来了,端茶的小姐穿件吊带背心,上面裸露出半个Rx房,中间露着巴掌宽一片肚皮,肚脐眼圆圆的像一只眼睛;送烟的小姐穿着白色超短裙,那短裙连屁股也不住,腿根下的三角裤也看得见。端茶的小姐把茶放在汪涛面前的几上,一只手臂蛇似地挽了他脖子,坐在了沙发扶手上。超短裙从烟盒里弹出两支烟,一支插进汪涛嘴里,一支自己刁了,揪燃打火机,先给汪涛点了火,然后自己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大口,噜着血红的小嘴朝汪涛吐出一长串烟圈,那烟圈一个接一个地套在了汪涛口里含着的烟上,超短裙就淫荡地笑着,顺势坐进了他怀怀里。汪涛身边一边一个小姐偎了他,刺鼻的香味让汪涛大气儿也不敢出。超短裙把他嘴上的烟取了放在茶几边,一只手拉了他的手往短裙下摸去,汪涛隔着三角裤也感觉到了她下面湿漉漉的一片。吊带背心却是双手搂紧了他的头,一对Rx房就在他脸上挤压。“汪哥,玩一会吧,没人知道的,春宵一刻值千金哩,又不让你破费,汪哥,来嘛,安逸得很。”露骨的性挑逗让汪涛有点把持不住了,下面涨得受不了。他就想柳蔓,一想就站起来掀开了两个小姐,大声说:“我得走了!”金老板忙从里间出来,跟着狂涛从后门上了大街。 汪涛说:“你也别搞这些明堂,叫我给柳蔓咋说嘛!” 金老板一个劲地“嗯哈”。 “明天听我的电话。” 汪涛说完就走了。 金老板望着他的背影阴阴冷笑了一下。 汪涛转过街口就进了公厕,下面憋得让他受不了。 第二天,“夜来香”的问题就解决了,罚了一万元,写出检讨。汪涛汇报处理意见时就把金老板要送自己的那三千加进了罚款,上面就同意了。后来,柳蔓在他办公室里就追问过几次汪涛,问他到底那晚上和小姐“玩那个”没有? 汪涛说:“我要对得起你呀。” 柳蔓就狠狠地吻他,边吻边叫:“小傻瓜!我的小傻瓜!你真的就没动心思呀?那些小姐会挑逗男人呢。” 汪涛说:“我差点就吃不住劲了,真的,柳蔓,我不骗你。”柳蔓又吻他两下,手伸下去摸摸他,狐媚地说:“你没病嘛?”汪涛搂紧了她说:“小姐把我逗得比这还厉害……” 柳蔓倒在长沙发上,拉他扑在自己身上,说:“我给你补起,来,汪哥。”汪涛心里窃喜,他在她身上手忙脚乱……柳蔓像一团岩浆喷发的火焰,燃烧了他……柳蔓微眯着眼,在他身下轻轻地扭动,她的手在他背上抚摸,汪涛什么也忘了,唯有向她温润溜滑的洞天福地冲击,冲击……他觉得飘飘欲仙了,他抱着她向虚空中飞升…… 74 玉霞接到吴永海打的电话,让她在家里等着,方成开车来接她。玉霞问:“吴总,有什么事?还劳驾你派车来接。” 吴永海说:“温泉考察基本结束了,该轻松轻松一下,请你来跳跳舞,甲小姐不会拒绝吧?” 玉霞说:“西原大酒店的豪华舞厅我还真没去过呢,吴总,沾你的光了。”吴永海在电话笑着说:“甲小姐愿意,天天我都请你来酒店。”玉霞说:“那我这本科大学生要变成本科大舞女了。” 吴永海说:“我不敢让你屈材。你等着,十分钟后;方成就到了。”豪华的舞厅灯影婆娑,追光灯罩着旋转歌台上穿晚礼裙的歌女,绵绵的歌声如水一样轻轻地流淌: 你沉沉地睡着 静静看着你的容貌 听你的呼吸 听你的心跳 现在忽然很想唤醒你 现在就陪我去山上绕绕 你是我的宝贝 我一直为你感动骄傲 外面的世界再多纷扰 你依旧地单纯拥抱 生命的旋律越唱越高 今晚听我轻轻唱 我想给你一份爱的力量 听我为你祈祷 听我说说话 我已经打开窗。 准备和你迎接每天的太阳 舞池里对对舞伴在轻盈地旋转。方成和宁婷也下了舞池。玉霞和吴永海坐在“椰树林”包厢里。玉霞使小勺轻轻地搅着杯里的咖啡,她能感觉到吴永海不时用灼灼的目光在看她,必竟是第一次和南方大老板坐在一起,玉霞有点不习惯,何况吴总又是年轻人,这种场所很容易滑人谈情说爱的泥潭。但她又不能回绝吴总的邀请,起码这是一种礼貌。 当然,玉霞还有一种无法言传的心理,似乎这姓吴的是无形的磁场,她对他有身不由己的感觉。连她自己也奇怪这是为什么?她又想到了那双眼睛,刚毅果敢。她不敢面对这样一双眼睛,她怕自己在那种眼神下变得心猿意马,失去常态。“甲小姐,你在想什么?” “吴总,我在听这首歌,唱得真像张惠妹。” “这首歌我也非常喜欢,叫《听你听我》。” “是吴总点唱的?” 吴永海点点头。 “看不出吴总还挺艺术的嘛。” “甲小姐,我有一个问题想冒昧地问一下。” “是有关个人的?” “甲小姐聪明过人。” “这样的地方,如此迷人的氛围,能不谈个人的事情吗?”“像甲小姐这样才貌出众的女性,应该是朋友很多的。”“吴总,你说对了,我的朋友确实很多,像你不也是我新认识的朋友吗。”“我指的不是一般意义的男朋友。” “能结秦晋之好?没有,吴总不知道红颜少知己。” “我不认为这话有多少根据,相逢未必不相知。” “我信奉水到渠成这四个字。” “是听天由命?” “不是,吴总误解了。能不能谈其它的。” 吴永海点点头,示意她喝咖啡。 “甲小姐,凭你个人的才华,你对西原温泉的开发,有没有自己的设想?”这个问题玉霞还真的没有想过哩。 “吴总,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我只能说西原是我的家乡,在西原温泉的开发中,我肯定是要尽儿女的责任的。” “你有没有想到过如果自己投身开发呢?” “这不可能,吴总是搞企业的,明白最起码的道理。” “如果有这种可能呢?” “我没想过。” 宁婷和方成回来了。 宁婷叫道:“吴总,怎么把甲小姐冷落在这里?” 玉霞说:“我和吴总闲聊聊。” 宁婷又转向吴总说:“你可得抓紧机会好好地和甲小姐聊聊呀!”玉霞玩笑道:“宁小姐,你和方哥聊没聊啊?” 宁婷咯咯地笑道:“岂止是聊,快进入实质了。吴总,你准不准呀?”吴永海咯咯大笑,说:“好你个宁婷,一张嘴没遮没拦。”宁婷一扭腰肢,说:“男欢女爱,人类发展的动力,何必遮遮掩掩的呢。我可又要和方成下舞池了。”话完,又拉了方成旋转起来。 吴永海也请玉霞下了舞池…… 女歌手在唱另一首情深意长的歌: 不知应该从何处说起 时光在迷惑中悄已逝去 有多少衷肠要倾诉 欲说又止 正因为你是那么潇洒 让我无法直率地说我喜欢你…… 吴永海在玉霞耳边说:“这是《东京爱情故事》的主题歌,叫‘突如其来的爱情’。” 玉霞说:“我喜欢上了,你去过日本吗?” 吴永海说:“去过。” 玉霞说:“我猜你认识那个叫长谷君的日本人。” 吴永海在她后背上轻轻拍拍:“什么事你都想知道。” 玉霞说:“那得看你愿不愿意告诉人。” 吴永海轻轻地捏了捏甲玉霞的手,弦外有音地说:“水到渠成。”75 杨姐坐在客厅沙发上翻看像册,这是只装了女儿莎莎的像册,从莎莎不到一岁时的照片,一直到现在的装了满满一本。她很少有这种闲心坐在家里儿女情长一番。自从国庆那晚,她遇上了曾峰云的奸情后,一种孤寡的情绪开始没来由地攥住了她。尽管老公仍然与她同床共眠,也过夫妻性生活,但那都是程式化的,似乎只是为了维系一种脆弱的关系,她不明白十几年的夫妻关系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完全是靠着一种虚假在应付。翻这本女儿的像册,她是想竭力寻找她和曾峰云曾经有过的那些美好的回忆,她想那些值得回味的美好往事冲淡目前夫妻间最危险的现状。那晚上,曾峰云虽然向她忏悔了,并要她原谅自己,第二天也陪着她参加了接待广东客的宴会,但她心里明白,他夫妻间永远不可能恢复到过去那种关系了。其实她也知道,她和曾峰云这几年在感情上的裂缝越来越深,原因似乎是众所周知的,他们各有各的事业,但实质上她清楚,男人和女人都需要情感的交融才能经年长久,几年的分居,星期六的夫妻生活约定,都是裂缝加深的原因。她知道曾峰云是个性欲强烈的男人,他是不可能耐得寂寞的。她忽略了这些,也没有给予他更多的性爱,她隐隐觉出这是一种放纵,像他那样的男人是需要常常施放的,她不给予他,必然他会去寻找施放的对像,这是她预料中的事,只是她在亲眼目睹了自己的老公和别的女人睡在一起时,她心里才被什么狠狠地扯了一下。她明白,他不可改变了,一个四十岁的男人,一旦有过这种事,那是谁无法让他回头的。她更不知道的是,曾峰云比她想像的还要走得远了。 有人敲门。她立起身来开了门,是杨玲来了。 杨玲说:“姨娘,我接到电话就来了。姨夫呢?” 杨姐说:“招商局的事情多,他忙去了。” “姨娘叫我来是有事?” 杨姐直言不讳地问:“你和肖石的事怎么样?” “就谈着吧,不怎么样。” “听说你们模特队规定两年不准结婚,肖石等得了吗?”“姨,这是没法的事,他要等不了就吹了吧,姨,你问这干吗?”“你和肖石是不是铁了心?” 杨玲抿嘴点点头。 杨姐说:“我总觉得……” 杨玲怕她又说出什么反对的话,忙打断说:“姨娘,我和肖石都谈到这个份上了……” “哪个份上?谈恋爱你可得好自为之。” 杨玲知道她误解了,便说:“姨娘放心,我知道。” “我想让肖石把接待站的工作交了。” “这是姨的安排,工作上的事我从来不管的。” “在姨面前你可不要把话说那么死,接待站装修时你不也为肖石着急过吗,又。是找我又是找玉霞的,不都是为着肖石吗?” 杨玲埋下头不吭声,随手翻开茶几上的像册看。 “我想让肖石再管修建。” “姨娘又要修什么?” “与点楼山庄里修一栋大一点住宿大楼,让肖石当我们甲方的代表。”“姨娘是要重用肖石。” “还不是看你的面上。” 杨玲想,姨娘可是从来不讲什么亲情关系的,怎么一下变了?杨姐说“你先给肖石说说这事,等几天我就通知,接待站的工作我另外派人接替。” 杨玲点点头。 “姨娘,这本像册怎么全是莎莎的照片,我记得原来还放着你和姨夫的。”“我们单独放了,就把莎莎的装了一起。” “姨娘,把你和姨夫照的拿来我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 “我和肖石二天好借鉴一下。” “不知道你姨夫放哪了。” “姨娘,你们有几年没去北京看莎莎了?” “两年了。” “姨,你不想莎莎啊?” “怎么不想,傻女子。姨娘有空了就要去北京好好地和莎莎玩玩。”“姨娘,当企业家累不累?光天天钻钱眼就让人受不了了。”杨姐苦笑道:“还真是累呢,姨娘没你们命好。”。 “那可不,姨娘必竟是做出了成绩,让好多人羡慕哩。”“就一个苦命,磨命,羡慕个啥?还不如你们一天到晚无忧无愁地快乐。”闲聊一阵,杨玲说:“姨娘,没什么事我起了。” 杨姐拉着她手说:“陪姨多坐一会儿。” 杨玲觉得姨娘说这话时声音有点抖抖的,她是寂寞哩。姨娘从来都是风风火火的,她怎么会寂寞? 杨玲就看看表,说:“我给肖石打个电话。” “你们有约会?” 杨玲扯了个谎:“肖石等我回去看望他父母。” 杨姐说:“那我不耽搁你了。” 杨玲说:“我空了再来陪姨娘。”就告辞了。 一出门,杨玲就拿出手机呼肖石。 肖石问:“有什么事?” 杨玲说:“急死人的事。” 肖石听她口气不像,就说:“我这会儿正忙呢。” 杨玲说:“你怎么天天都忙?来不来?不来就拉倒!” 肖石说:“你在哪?” “老地方。” “我这就来。” 杨玲关了机,嗤嗤地笑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到了河滨公园翠竹亭。 肖石有几天没和杨玲见面了,也顾不上有游人走身边;过,抱着杨玲就吻。杨玲由着他吻够了,说:“你怎么老是亢奋得很?” 肖石说:“身体好吧。” 杨玲说:“我可是涂了厚厚的唇膏。” “我把它全吃下去。” 杨玲就擂他的肩头。叫着:“你坏你坏。” “我还真的坏了呢?” “我打电话你为啥推说忙?是厌了我?” “爱都爱不够,哪敢厌哩。我是怕见了你就老控制不住自己。”“你得忍着。” “太残酷了。” “谁让你找我呢?” 玩够了,杨玲躺在肖石的怀里,把姨娘要他管修建的事告诉了他。肖石听了不知怎么就一下想到了姜华和祝麻子。 杨玲望着头上婆娑的竹影,说:“姨说这工程算大的,你得把心思都放在工程上。” “还得留一点心思放在你身上。” 肖石说着又埋下头去噙她的两片薄唇,眼里却出现了“夜来香”那小姐高耸如峰的Rx房,“我是老板的啦,老板要我怎么都行。” 杨玲睁开眼,问:“你在想啥?” 肖石回过神来,说:“我真不敢乱想。” 杨玲说:“别胡思乱想,两年,很快就过去了,那时,我就把什么都献给你,好吗?” 肖石点点头,把她抱得更紧了。 第十七章 76 杨姐和老公闹翻了。 即使是她提了曾峰云和胡小珏的奸情也没像这么动怒。 事情有点突然,但她似乎也有预感。 上床前,她和曾峰云都显得很平静。 曾峰云先去睡,她冲了个澡才进卧室。床头上橙黄色的壁灯调到最弱的亮度,让卧室产生一种温馥的氛围。当初安装时,那个认识她的电工开玩笑说,天上没有太阳不行,卧室里没有这“迷你灯”不行,它是俩口子神秘世界的太阳呢。不可否认,在这盏柔和温馥的灯下,他们确实是度过许多人生最美好的时光,她和老公的夫妻生活从来没有离开过身下这张大床和头上这盏迷你灯。当然,前不久这盏灯也睁大过惊奇的眼,看到男主人和别的女人忘乎所以的偷情丑态。杨姐上床后,关上了橙黄色的壁灯。 她背对着他。 他车过身来和她一样蜷曲着腿。 她能感觉到颈脖后他带着热气的呼吸。 好一阵子,他试探着把一只手伸过来,先是轻轻地放在她的臂上。她没动,也没响应他的试探。半晌,那只手滑落下来,挺自然地搂着了她,他的腿也收上来挨着了她的臀部,就好像她坐在他的大腿上。 她知道他想干什么。 她何尝又不想呢? 但她不想给他这个脸,尽管她对他的偷情已淡漠了,甚至替他找到了借口,那就是在心底深处她和他扯平了,但他们之间正常的夫妻生活必竟蒙上了挥之不去的阴影,她无法再从容不迫地用身心配合他的做爱。 这种事仅仅只剩下了夫妻间的义务。 情感丧失,即使是交合也只能是动物性的施放而已。 她无法迎合他。 那只不安份的手放在了她的胸乳上,他在耐着性子地用两根指头掐弄乳头,轻轻地,却让她感到了痒痒的舒适。他又用那只手拉她的臂头,仍然是轻轻的。她平躺下了,脸朝着天花板。她看不清他,因为头上的“太阳”没了。黑暗中,他伏过头噙住了她的唇,轻轻地吻她,又伸了舌在她唇上搅动。她张开了口,让他的舌滑进口中,也用香舌去顶他,她知道她的舌头搅动他,会很快地激起他的性欲。果然,他拉她的手下去,她触到了他坚硬的勃起,她抚了抚,让他爬在了她身上……至始至终,没有一句对话,也没有情感交流的灵犀,因为黑暗毫不留情地遮去了他们的目光,剩下的只是千篇一律的行为。颠动中,她想他可能把自己当了那个姓胡的女人,她也有那么一瞬间想到了那个鲜廉寡耻的靳胖子,为此她颤栗了一下,那一会儿,他停止了颠动……完事后,他开了那盏迷你灯,她觉那灯刺得眼睛生痛,她闭上了眼。他小心翼翼地为她揩干了身子,替她拉上裤衩,然后转过背去很快地睡了。男人总是这样,何况是他们这样心照不宜的夫妻。 她听到他在转过身时轻微地叹喟了一下。 迷你灯仍亮着,不知是他有意还是无意忘了关上。 杨姐睡不着了。从成为女人那一天起,每每房事后,她都会长时间地失眠。从前,他完事后会给她温存体贴,那种温存体贴能让她感受到心醉的舒适,能和性感的高xdx潮融为一股温流,她会沉浸在这温流中漂进甜蜜的梦乡。而现在,一切都不复以往了。 她睁着眼,惘然若失地望着天花板。 透过微弱的灯光,她还是看见了墙角那里有一只银白色的鱼儿虫在蠕动,这种小虫最爱往纸堆里钻,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书虫吧,她不知道它是不是书虫子。她想该请个钟点工来洒点除虫药了。 他呼吸均匀地睡着了。 她转过头来注视着他,像看一个陌生的男人。 结婚十五年了,她觉得他在她眼里越来越陌生了。 他怎么会睡得这样香呢? 是因为有一个法定的妻子守着他吗? 她想问他。 黑夜总是无法拒绝地把温柔情感赋予女人,即使你白日里是个令人头痛的铁女人。这一刻,她竟然生出了想和他温存的愿望。她掀开了盖在身上的薄毯,她的胸乳仍裸着,她用双手捧住了胸部,她想像这对白鸽子是想再一次飞起……她听到他在梦中呢喃,轻轻地。她伏过头去,她分明听到他吐出了“玉……霞”两个字,开始她还认为他仍在心里惦着那个跟别人的老公睡了觉还敢直言不讳的胡小珏,再静心听,她倏地震惊了! 像滚烫的身子突然被人泼上一盆冷水,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她从床上坐起身来,茫然的眼光又扫向墙角,那只银色的鱼儿虫不知藏到哪里去了。 白天的一幕开始挥之不去地在眼前显现。 是在市委小会议室,有黄书记、陶市长,招商局的人,也有身边这个男人,还有雪清河游泳池的邱老板,南峰山浴室的董大姐,再就是西原温泉考察组的人员。会议由市招商局长主持,主要听取广东东莞市力达企业有限公司的吴总和陪同考察的甲玉霞汇报考察情况。 甲玉霞在汇报西原温泉分布及地理概况等方面极具科学性和权威性,让市里领导都听人了迷。 接着,吴永海对西原温泉的开发利用作了探讨性的论叙,并断定西原有可能成为享誉国内外的“温泉之乡”。 因为仅仅是对温泉情况的考察论证,进一步的科学考察论证还需要下一步进行,但与会者明白无误地听到了汇报者对西原温泉所作出的数据、定义等科学的论证,并且令人不能不信服。 对温泉开发的设想还没提到桌面上正式商议,但谁都知道,这件事已经列为重点了。 散会后,等众人都走了,黄书记和阳市长还坐在会议室里。“老黄,我感觉到力达公司的吴总和甲玉霞好像都掌握着西原温泉的权威性资料。” 黄书记说:“吴永海从去年开始就在省城托人找甲玉霞,这中间是否和这有关呢?” “我在调来西原时就听说原来国外就有专家来专门进行过考察。”“这事我知道,日本国的长谷君先生就来过,我那亲家陪他们跑过,听说还带走了水样,自然是为了作科学的检测。” “我们市里为什么就没有留下这方面的资料呢?” “这事蹊跷,照理不可能没有一点资料。就长谷君要带走水样回去化检,也要通过有关部门准许。可能我们有些部门前几年对此事忽略了吧。”“按照吴永海的说法,如果我们再进行一次必要的科学检测,还得化费时间和财力物力,因为必须请权威专家。” 黄书记说:“这事我先问问玉霞。” …… 杨姐倏忽揭开毯子跳下床来,也顾不上精赤着身子就取钥匙打开了写字台的小柜。 她瞪大眼怔住了! 小柜里的资料果真没了。 她的眼泪止不住流落下来。 不仅仅为资料本身,也因为床上这个十几年肌肤相偎的男人,竟然和自己一直是同床异梦,还因为…… 她耸动肩头,嘤嗡出声了。 曾峰云听见哭声,睁开惺忪睡眼坐了起来,问:“你怎么啦?她把手里的钥匙摔在他身上。 他看见了打开的小柜,说:“不就是资料吗,犯不着动气呀。”听他说得如此若无其事,她更气忿,问:“你把它拿到哪去了?”“这还问,你不是在会上听甲玉霞汇报到了吗?” “我猜就是你瞒了我给了她。” “不是给,是借用,她还不是你们山庄的。” 她大叫道:“我怎么就会遇到你这样一个吃里扒外的混蛋!”她扯下床上的毯子冲到客厅沙发上倒下了。 卧室里,曾峰云关了那盏迷你灯。 黑暗中,她的思绪回到了五年前,那件曾经让她埋进心底坟墓里的往事,顽固地重现在她眼前。 那是一场恶梦? 还是一场美梦? 什么都是,什么也不是。 77 五年前,杨金拉姆被人叫作金美人时,西原市还没有“与点楼温泉山庄”存在。那会,在雪清河游泳池外有一个市饮食服务公司的照像部市,主要有两大经营项目,一是出售照像器材,二是内设了个室内照场,为顾客照像。当然照像的营业也扩大到了雪清河游泳池,就是现在所谓的景区定点风景照,不过那会儿雪清河游泳池还只是单一的温泉游泳,也没有现在增设的什么冲浪,游乐,休闲的项目,想照像了,就跑到照像门市来请摄影师,这叫外照,外照是要多收五毛钱的外照费的。这个照像门市是市饮食服务公司一个照像师傅承包了的。杨金拉姆那时候是被招聘到照像门市当职工的。工作任务就是负责照像器材的销售。这个照像门市主要盈利的经营就是照像器材的零售。而购买照像器材的多是党政机关公家来买,零售的就多是耗费的胶卷了。承包这个门市的照像师是个很有经济头脑的中年人,他聘用杨金拉姆有两个原因。一是杨金拉姆的老公是当时市南区税务所干部,做生意和税务所免不了打交道;其二就是当年的杨金拉姆其美貌娇艳是颇有名声的了,别看她女儿都八、九岁了,那身姿容貌仍靓丽得光彩用人,走在大街上,十有八、九的男人要向她行注目礼。对不知道的人说她还是个末婚姑娘,别人绝不会怀疑。知道的人看她那丰腴婀娜的身材,更觉出少妇的典型美。照像门市设有一个大橱窗,里面放着新型像机、放大机等器材样品,红丝绒的立壁上挂了一排放大了的人地活照。几乎全是杨金拉姆的玉照,原来是老板把她当了模特儿。彩色放大像下三个夜光弯管做成的“金美人”艺术字让杨金拉姆更是名声四传。 一天沛旅游局靳局长来照像门市,他和老板是熟人,老板端了个板凳放门口让他坐了,靳局长就和老板闲聊开了。老板说市旅游局是个闲单位,没什么事干,你这当局长的也清闲安逸。靳局长说:“这几年西原市没发展旅游的思路,只知道砍木头吃祖宗饭,不设个旅游局对上面又不好交待,设了又不重视,要经费没经费,要人没人,恬拉拉就是个空架子。只是上面有领导或是有关部门来人了,让旅游局安排玩一玩。还不是只好到这雪清河游泳池和南峰山浴室安排客人泡个澡,游游泳,又没投资,条件差得让人摇头。到是好了你这样的老板,胶卷都要多卖几个。”老板说:“卖几个胶卷挣得到几个钱?”靳局长说:“你这招牌可打出去了,你知不知道,连省城好多人都知道‘金美人’,人家一来,不说是上雪清河游泳池玩,都说的去‘金美人’,你干脆让邱老板把游泳池卖给你经营,保管生意红火。”说着,一双小眼睛就望橱窗里的美人照,问:“怎么没见她呢?”老板笑笑说:“这门市十几号人就她自由,上不批我也没过多管她,这会又进游泳去了。”靳局长说:“你椰子盘脑壳,借了她的名还少挣了钱啊!” 杨金拉姆确实爱游泳,她身材姣美,穿了泳装更是惹人眼睛。谁说人只是爱美,像她这样的女人还爱展示自己的美。她无牵无挂,女儿又让外公带到北京读书去了,工作也轻松,闲时间多,游泳池离上班地方近,自然是她常常光顾的地方。她很快发现一个小眼睛的胖子常到游泳池来看,而且她几乎是肯定了这个男人是看她游泳来的。这个男人有一个很好的像机,长长的变焦镜头总是对着她。她很快就知道了这个男人是市旅游局靳局长。他们开始有了一些日常对话,比如天气呀,照像的光圈快门呀。靳局长到照像门市来闲聊的时间越来越多了。那个五月的黄昏,她原本是下班后就回去。靳局长很客气地请她吃了一顿晚饭。红玫瑰餐厅的雅间里,就她和靳局长。靳局长说:“我马上调任市工商局长了,你以后要做什么生意,办什么企业,尽管找我办执照。”她当时根本没想过自己能做那些事,只是笑着说:“靳局长,你看我这样子是做生意的人呀?”靳局长哈哈笑道:“你就不知道了,你们照像门市要不是沾了你这金美人的光,生意能有那么好?不瞒你,女人的漂亮脸盘子还真是本钱呢。”“靳局长,你怎么这样说?”她有些愠怒。靳局长笑道:“我是直言对你说,虚虚假假的我也说不来,如果你自己有一个像雪清河游泳池那样的经营项目,你自己估计能不能赚钱?”她真的从来没这样想过,办企业是男人们的事,她怎么可能,何况这得要有多大的投资呀!她没回答靳局长的话。靳局长给她算了一笔账:如果投资五万元搞个小型的温泉开发,一年可以净赚五万,第二年再投资五万,纯利翻一倍,就是十万,如此下去,三年就是三十万纯利,这个生意你想不想干?她一听就瞪大了眼,在西原边城,听说有三十万资产的真的是凤毛麟角。靳局长见她清秀的脸上一副吃惊的样子,就笑道:“你根本不会想到,这件事除了你没人能办到。”她让姓靳的说糊涂了。连连摇手说:“靳局长玩笑了,我自己知道自己,不可能不可能!”靳局长仍是耐心地说:“你只是没看到你自己的优势,还有你个人独具的价值。”她笑道:“徐娘半老的,我有什么价值!”靳局长眼里问了一下光,意味深长地说:“你这徐娘半老不一般呀,金美人,十个男人九个都会着迷。”杨金拉姆当然明白姓靳的意思,这不明明在打她主意吗?不过说到几十万的话题,她还是乐意听的,岂止是乐意听,那简直是让她痴迷了。她不傻,几十万对一个女人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的价值,意味着她的出类拔萃,意味着她可以俯视一切的骄傲。不过在姓靳的信誓旦旦地答应帮她贷款时,她还是很理智地提出了一个问题:上哪里去找最方便也最实惠的温泉资源?姓靳的就望着她笑,那笑是奸诈的,狡黠的,淫邪的,意味深长的,既是一种肯定的回答,也浸透了让她背脊发麻的含意。 果然,靳胖子在调离当年形同虚设的市旅游局长去当市工商局长时,将这卷资料送给了她,代价就是她少妇的肉体。当时她并没有想到要用自己的肉体换取这些资料。那个一直觊觎着她的靳胖子对她说,你知道它的价值吗?它可以让你成为百万富婆,千万富婆……她被他说的百万、千万惊呆了,她真的能像他说的成为富婆吗?她被贪婪的幻想涨红了脸,她觉得她突然穿上了华丽的裙衫在向缥缈的天空缓缓升起,那么亮丽,那么光彩夺目,人人都仰望着她……在她痴迷如坠五里云中时,他把她粗暴地按在了身下,她反抗了一阵,他说,你不想让钞票流向你吗?她一听就浑身无力了,他就在她迷迷糊糊中扯下了她的内裤,和强xx也没什么两样……她把屈辱忍下了。靳胖子在后怕的心理中帮她办起了与点楼温泉山庄而且帮她一次性贷款五十万投入开发课真如姓靳所说,她在三年里成了西原富婆。与点楼温泉山庄靠了这资料,而她在事业有成后更想到了以后的发展,她知道了这资料的价值,视它为宝。如果要开发西原温泉,她最有资格。当然,在这几年中,姓靳的没少找过她的麻烦。 曾峰云在狮子楼会上的发言,肯定是偷看了资料。因为毕竟是自己的老公,她没引起更多的注意,只是想让一把锁阻止曾峰云。 没想到曾峰云会背着她取了资料,简直是偷了资料,而且无偿地借给了玉霞。这是为什么? 真的是无偿借用吗? 再深入地想,她惊愕了! 她知道玉霞也有一个外号叫“玉美人”,莫非这五美人想重复金美人当年的事?还是眼前这个同床异梦的男人在走姓靳的老路? 78 祝麻子坐在客厅的办公桌前,一只脚踩在椅子边上,装模作样的看一张过时了的《西原报》,一双眼睛却时不时瞟一下坐在窗前的老婆。祝麻子的老婆是国庆节突然来西原市的,这女人三十七八,也不显得老,只是模样差点儿,眼睛小,嘴唇厚,头发还有点稀少,身材却是凹凸有致,从背后看,也不乏动人之处。女人姓付名立兰,十八岁就嫁给祝麻子,最初在家乡小县的酱油厂当工人,祝麻子当上小老板后,就辞了酱油厂的工作,在家闲耍,照看一个宝贝女儿读书。女儿都十八岁了,明年要考大学。 祝麻子没想到原配夫人会招呼都没打就跑到西原来,而且是在他刚养了二奶史娟娟才一个月。这付立兰来西原显然是有人通了信息。人在江湖走,难免不得罪人,祝麻子手下也有几个常年跟他一起搞建筑的家乡人,他和史娟娟的事自然瞒不过这些人。 国庆头一天晚上,他和史娟娟在松林小区的新房里看中央台的国庆晚会,史娟娟还在他的怀里桑言软语地卖乖。 有人敲门,不轻也不重,却是坚持不懈。 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有人来敲门的,既使是像姜华这样熟的人也只会事前打电话来,所以门上既没安门铃也没安猫眼。 祝麻子问了声:“哪个?” 没有回音,门仍在敲。 史娟娟从他怀里挪开屁股,说:“你去开呀,是不是我爸从街上回来了?”祝麻子打开门,猛一下惊愕了:“你……立兰……” 付立兰扇他一耳光就进了门:“好啊,硬是养了小婆子啦!”史娟娟不认识立兰,却也猜到了几分,也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叉着腰道:“你是哪里来的泼妇,滚出去!” 付立兰也不是省油的灯,冲上去抓了史娟娟就又打又掐地骂:“小妖精,偷人养汉的烂×!” 两个女人滚在了一起。史娟用怀有身孕,力气不支,让付立兰骑在了身下,付立兰就在她脸上、xx子上掐。史娟娟先还没叫,看看躲不过了,就声嘶力竭地叫喊:“打死人了!” 祝麻子脸都变青了,看这大老婆威风,怕她把史娟娟肚子里的娃娃弄出事,就上前抓了她的后领,从史娟娟身上拖下来。 “好你个麻子,还护着小×!” 付立兰又抓扯祝麻子,祝麻子挡不住,麻脸上被她抓了几道血印。史娟娟披头散发地从地上爬起来,也往付立兰身上扑。祝麻子挡史娟娟,史娟娟就打他,挡付立兰,付立兰也抓他,他不挡了,两个女人就又打在一起。幸好这栋楼房没搬几家进来,也没人来管这家人闲事。正吵闹着,史娟娟的爸史和民回来了,他是来赶国庆热闹进城来的,中午就到了,吃了晚饭去街上茶馆喝了一阵茶才回来。进门看见女儿和一个中年妇女抓扯在一起,就把自己女儿挡在了一边。祝麻子坐在沙发上,铁青着脸说:“你打呀,把她肚子里的娃打出来就好了。”付立兰就骂他:“你个老不收心的祝麻怪,你背着我就养小×!我这次来就是跟你没完没了。” 那史和民是农民出身,看事情闹到这一步,不知道该咋办?大人都不对,但怀在肚子里的娃娃总没责任。女儿虽也不对,但一个如花似玉的年轻姑娘把身子给了你一个四十多岁的麻子,住这房子也应该的。大老婆要闹就该找老公闹,跟史娟娟又有多大关系,你人老珠黄,把个麻脸老公都管不住,也当你活该。再想想,这事总得有个人管,就按了电话。那三个都还没回过神,史和民已经把电话放下了。 祝麻子问:“你打电话叫谁来?” 史和民说:“叫当官的来才管得到你们。” “你叫哪个当官的?” “总之管得到你们的。” 谁也没想到史和民打电话找的当官的是曾峰云。 前几天,史和民在大街上遇上曾峰云这个当年的河口知青,就记下了曾的手机号。西原市里他也认不到其它什么人,曾局长总是台面上的人。那晚上,曾峰云和胡小珏从舞厅出来,想到第二天就要安排和胡小珏偷情的事,就让她早点回去,把时间留到明晚幽会。送胡小珏上了的士后,腰上的手机就响了,听史和民叫他到松林小区去,舞会上的余兴还没尽,就想起史和民不是有个叫史梅花的女儿吗,不知长像如何,连松林小区的房子都买得起,也算是有面子了,他就打的来了。 明白这房里发生的事情后,曾峰云倒弄得啼笑皆非了,他这个招商局副局长管这事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话吗? 不过这事还真得要管一管呢,他好孬是个副局长,准县级,在眼前这四个人面前确也是大官了。 曾峰云想想就说:“这房子注册是谁的名字?” 祝麻子当初买房子就是为讨史娟娟的欢心。让她把儿子生下来带大。这房主就写的史娟娟的名字。 史娟娟说:“是我的。” 付立兰骂:“你小娼妇能有能耐买下房子!” “我不但有能耐买房子,连人家老公也买下了。” “我撕烂你的×嘴!” 曾峰云背了手说:“你们要闹就上公安局解决。” 这四个人啥都不怕,还真的就只怕公安局呢。 曾峰云说:“祝启强和史娟娟是没有结婚证的,属非法同居,付立兰可以直接告他重婚罪。这房子注册是史娟娟的,那么就只属于史娟娟的财产。史娟娟怀了祝启强的娃娃,史娟娟也可以告他个骗奸。你们看着办吧。”先就是付立兰傻呆了眼,这些她还真没有想过呢。她到消息赶到西原来是怀着一肚子气的,这气就是要在老公那个小×身上出的,到底要达到什么目的,连她自己都糊的。曾峰云歪打正着的一番话,还真管了用。付立兰听了,心想,真要到了公安局,祝麻子是肯定脱不了手的,祝麻子一抓起来,她和家里的女儿依靠谁。再一想,这小×又年轻,何况她又怀了娃娃,这都出怀了,祝麻子做梦都想要个儿,自己虽和祝麻子是明正言顺的夫妻,但生了女儿后自己就结扎了,现在就是认罚钱也生不出娃了。老公要真逼毛了性子,和自己打离婚,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这样一想,付立兰反倒后怕了,幸亏先前没打出事,就觑那史娟娟微微鼓起的肚子,也不再吭声。 曾峰云也知道像这种养二奶的事,公安局也不会那么认真地管。话说到这一步了,也算给当年的农民老师帮了忙,就告辞走了。 史和民把曾峰云送下楼,又问:“曾局长,你看这事?”曾峰云说:“没事了,祝启强不是还有一处一套一的房子嘛,叫他老婆住那边去,过几天你们自己再私下解决算了。” “曾局长,感谢你了!” 曾峰云出了松林小区自己也忍不住笑了,我这算哪门子事?堂堂招商局副局长管起人家偷汉养小的事来了。 …… 这一阵,祝麻子算是把家事基本抹平了,只是这付立兰成了他的钉子,他要到松林小区去一趟,付立兰也得跟着。付立兰倒和史娟娟好上了,还常常过松林小区去陪史娟娟,也做一点小儿的小衣之类的东西准备着。史娟娟也把她叫“付姐”了,祝麻子也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 祝麻子看着报纸又把另一只脚的鞋也蹬了,两只脚都放在了椅子上,人就蹲在上面像个刁鹰。 正无聊,电话就响了。 祝麻子问:“你哪个?” “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我姜华。” “哦,是姜经理。啥事?” “我给你说过嘛,肖石用得上,这不,生意来了。” “什么生意?” “肖石负责与点楼温泉山庄内一栋招待所大楼的建筑工程,你不想这口肥肉呀?”“姜经理,这事就拜托你了,老子正憋得发慌哩。” “先泄泄火,晚上七点‘夜来香’给肖石安排安排。” “放心,算我的了。” 放下电话,祝麻子就蹬上鞋要出门。 付立兰冷着脸问:“上哪?” 祝麻子说:“我这是坐班房啊?” “你又想那小×?” 祝麻子瞪她一眼,说:“二建司有个大工程,得去跑跑路子,你准不准嘛?”“你养小问没问过准不准?” “就这样钱就从天上掉下来。” “我又没拦在门上。” 祝麻子就理直气壮地出了门。 肖石是下午快六点接到姜华的电话。 姜华说:“肖见有了工程也没忘了朋友嘛。” 肖石说:“哪能忘呢,姜经理守信用,搞的工程又多这事倒是我要请你帮忙了。”姜华在建筑工程上早已算得上是西原市有点名望的人了,西原四区内哪个区没有二建司修的大楼。当然,建筑行业竞争也很激烈,仅西原市本地建筑业就不下二十余家,再加上像祝麻子这样的二老板的“启强建筑公司”,简直可以说到处都遇得上建筑蚂蚁。肖石最先把工程项目告诉姜华,而且是主动的,这让姜华很是自鸣得意,当然归功于当初与点楼工程结束后,姜华不失时机地和肖石拉上关系,让肖石在“夜来香”玩了个花天酒地,这和临时抱佛脚强多了。肖石几近迫不及待地告诉姜华这个工程,实际上是暴露了自己毫无建筑工程的经验。即使他不透露,姜华也会找他烧香拜佛,他自己把位置摆错了,却是只为了贪那一时之欢。 肖石放下电话就到“夜来香”来了。 姜华和他先在后院茶轩内喝了一个小时荣,这已是甲。乙方的私下协商,当属不正常的,不过,他们是以朋友闲聊说起的。 姜华告诉他,按惯例,肖石可以得到3个点的回扣,施工单位还得给挂靠的二建司2个点,这施工单位显然是指祝麻子,祝麻子如果包下工程,得先垫支20%工程款,然后甲方分期分批打进工程款。 肖石没搞过真正的工程,自然具体的还不懂,姜华给他简单一说,他心里有了个大概,立即就为那3个点回扣而激动不已了,不过,他还是控制在心里,细细一算,这600万的工程,他可以得到18万元。姜华还说这是惯例,只要有这一次惯例,他肖石就挺得起腰了。 另外,关于报项和设计的事,姜华也一并包揽了。 这一来,肖石实际上就可以当几个月的甩手老板。 肖石反而害怕二建司在招投标中被淘汰了。 姜华说,关于招投标,他是有把握的。这工程十拿九稳是他的了。茶桌上,两人就把事说定了。 祝麻子七点钟正点到场。 先仍然是喝酒。祝麻子今天不再像上次那样急不可待地和渗酒小姐调情,倒是一次又一次地让小姐给肖石劝酒。 肖石也决不放肆地大喝,他的心早已到了楼上的卡拉OK厅。酒醉饭饱,姜华和祝麻子就把肖石请上了楼。 这一回,肖石是轻车熟路了,上了楼不等姜华和祝麻子开口,他就对老板说:“给我安排一个小姐,要城里妹子。” 当妖媚骚情的小姐偎进他的怀里时。他打着了火机在小姐脸上晃了晃,的确这小姐妩媚娇艳。他问小姐:“你该不是闻着尿桶猪粪长成这样的吧?”那小姐嗲嗲地在他怀里撒着娇,挺着Rx房说:“你闻闻,是香的还是臭的?”他果真就把脸埋在她乳沟里闻了闻,有股异味,说不上是香还是臭,那是廉价香水混合着汗酸味奶味的杂味,说不上好闻还是不好闻,但那一对能埋下他脸的白生生的Rx房让他痴迷了,沉醉了…… 第十八章 79 市委圆桌会议室。 由市招商局主持,市委市府领导出席会议,另有西原温泉开发相关单位人员参加。这个会是商讨温泉开发的意向性建议,实质上是一场市场竞争的无形较量,说穿了就是有意参与西原温泉开发的各方代表亮出你的旗帜。正如事后《西原报》发表评论员文章所指出的:这是一次重要的会,它浓缩了西原开发所存在的种种意识特征,那就是淳朴的民风与保守的观念,丰富的资源优势与落后的经济,穷则思变的进取精神与市场经济意识的淡薄。这次会议不仅仅只表现在温泉开发上,而是对整个西原大开发都显示了传统与现代观念的冲击。 当然会议不是像人们想像的那么严肃,也许多数参会者并没想到这是一场无形的较量,也是一种观念的交锋。 市委黄书记在讲话中不无风趣地说:“今年国庆节,我在西原大酒店遇上一个内地来的游客,他拍拍腰上的大皮包问我,黄书记,你知道我这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吗?我说当然是人民币。他又问我,你能猜到有多少吗?我摇摇头。那位游客说,我这里有五万块钱,你帮我安排一下,在你们西原怎样花出去。同志们,你们想想法,让这位游客怎样把五万元花出去?” 南峰山浴室的董大姐笑道:“让他到我那儿来花钱。” “天天泡浴室,这五万元得多少日子才花得完?” “吃喝住行全包了,三个月行了吧。” “董大姐,国庆前后一共只有七天假呀?” “我的妈,那他平均每天得花七千块钱!” “他愿意花,愁的就是不知道怎样花。你们谁有办法?”众人哄然笑起来。 黄书记说:“国庆那天,天都山官道上堵了数百辆车,市委市府号召市里的小食店去卖吃的,多数店主却以国庆放假要休息为由拒绝去挣钱,这又说明什么?”众人嘤嗡交谈,摇头不已。 “游客的包里有钱,等着我们去赚,我们却只能干瞪了眼无法装进自己包里,这说明了一个什么问题?” 陶市长接过话头说:“这就是说明了我们西原市的旅游市场的发展远远跟不上游客的需求。今天,我们市委市府就是请大家来商讨如何开发西原温泉旅游,希望大家各抒己见,能具体一点,或能提出意向性的设想更好。”黄书记说:“今天,我们也请了广东东莞市力达企业有限公司的吴永海先生,希望吴先生也能发表高见。” 吴永海站起身来,向众人点点头,又坐下去了。作为客商,他很想先听听当地人的意见,才能决定自己的设想能否有实现的可能,所以他并没有先谈。片刻时间冷场。 主持会议的招商局长也没有急着絮絮叨叨地启发诱导。 书记、市长也丝毫不动声色地坐着。 但参会者谁都明白这不是那种令人难堪的沉寂,也许都在等着有只出头鸟先起飞,然后便会出现群鸟争翔的局面,因为这个会已于几天前就通知了,参会者都作了必要的准备。 黄书记和陶市长轻轻扫过众人的脸。 玉霞是以温泉考察人员的名份列席了会议。她显得有些坐立不安,时而沉思,时而又打开记录本,那双唇紧咬着,似乎在竭力关住已冒到嘴里的话。圆桌上除了茶杯,环坐的人都把手放在桌下,只有一双手在不经意地翻动眼前的记录本,她就是与点楼温泉山庄的杨经理。在温泉开发上,当然首推她最有发言权。此时,她显得很冷静地坐在圆桌边,似乎在等别人发言,她好记录。其实她知道有许多眼睛都盯着她。 书记、市长交换了一下眼神,不经意地点了点头。 董大姐咳了两声,轻轻拍了拍身边杨金拉姆的腿,低语道:“杨经理,都等着你开头炮呢。” 杨金拉姆抬起头来,很平静地说:“我想开发天都温泉。”这平稳而略显得低沉的声音引起了一阵嗡嗡声。 有人在悄声说: “这不是空话吗,要不想开发温泉谁还来参加这个会?”陶市长说:“杨经理,能具体一点吗?”” 女经理点点头,说:“我指的仅仅是天都温泉,而不包括其它温泉的开发,因为这是根据与点现有的投资能力考虑的。” 这话不啻是点燃了一颗炸弹,嘤嗡声更响了。 谁都知道如果仅仅开发天都温泉那一个点是花不了多少劲的,只要政府把资源拿出来。女经理这话明显地带有捷足先登的架势,或者换句话说,西原温泉开发中最吸引人,也是最能立竿见影的“肥肉”她先圈了。 坐在边上的董大姐着急了,也脱口而出:“我包‘双泉’。”雪清河游泳池的邱老板说:“董大姐,我能不能和你联合开发。”大姐似乎刚才一句话已成了“双泉”的当然主体投资者,听见邱老板用协商的语气给自己说话,竞然很是得体地点了点头,那意思是可以考虑。林业局长夏之杰用指头在桌上敲了两下,说:“请大家注意,天都山是林业生态环境保护区,市委市府就是决定要开发那里的温泉,也应该考虑这一点。另外即使要开发,作为林业局当然是最有资格的。” 陶市长说:“林业局能投资多少进去?” 夏局长说:“林业局资金困难,市府是知道的,但我们也可以承包其中一项,比如离我们天都林场苗圃最近的‘一碗水’。” 有人借题发挥道:“夏局长是要一碗水端平。” 哄地一声,会场上就笑开了。 吴永海拧了持眉。 招商局副局长曾峰云将《西原市招商引资项目》小册子翻开,递给陶市长。陶市长看了看,说:“我先读一段招商引资文件,这是经过市委市府研究后出台的。项目:天都山温泉旅游业。提项单位:西原市政府。资源考察:西原温泉在历史上就晓有名气。《西原志》记:西原南峰、南贡、天都诸山多有出泉,顾皆有硫气,至夜尤甚,人浴之,可疗癣疥诸病。西原地处康藏高原地震断裂带,地下天然矿泉种类齐全,大部份属高温温泉,含硅量高,具有极高的医疗保健价值,可与世界著名的温泉之乡新西南媲美。经国内有关专家有论证表明:西原矿泉水属于重碳酸钠型水,泉是含有多种有益人体健康的微量元素和特殊成份,矿化度、锶、锂、偏硅酸、游离二氧化碳和碘指标均达到了国家饮用天然矿泉水标准,这在国内首屈一指。南峰山温泉、南贡山流泉、天都山椒香温泉、虫泉、蛇泉,东、南、北相连成片,还有没探明的地下温泉,加上西原历史上的传闻,名人学士遗留的文赋诗词,围绕温泉的人文景观也具有极大的开发价值。天都山以温泉为主,辅以天都飞瀑、人工林及天然风光,其开发潜力首屈一指。投资预测:由天都温泉为主的休闲设施投资预计五千万元。引资方式:合资、独资。” 陶市长合上小册子,说:“这份资料是早就发送大家看过的,我想是不是理解上有不同的看法?” 虽然只是一句问话,实质上已是否定前面的发言。 玉霞在本子上写了大大的几个字:都想分一勺羹! 边上一个笑笑,在她耳边说:“你忘了自己是与点楼的人?”玉霞又在纸上写了:人穷志短! 边上的人就抿嘴笑着点点头。 杨金拉姆暗暗后悔没看那小册子。她犯了个情感上的怵误,对老公曾峰云的失望引发了她对市招商局的轻视。 她反映也快,亡羊补牢,犹未为晚,陶市长话刚完,她就说:“刚才我只是从局部设想出发,当然开发温泉旅游是一个整体的设想,我认为五千万的投资预测,要求的规模是很大的,就在座的各位,想必都只能望洋兴叹。只有合资开发具有可行性。所以我有三个方案,一是与点楼山庄愿意与市政府合资开发;二,与点楼与市里和力达公司三方合资;三,就是与点楼与力达公司合资开发。这只是我临时设想的,也还没和任何一方进行过交谈,但今天大家都在座,我就冒昧地提出来,只是作为一个话题。” 林业局长夏之杰说:“杨老板,你就没考虑和我合资?”杨金拉姆点点头说:“当然也可以。” 曾峰云在桌下轻轻拍了一下招商局长。 招商局长说:“西原开发需要吸纳巨额资金,除了争取省内外援助资金外,更要加紧与外地客商投资资金与西原市场、资源的对接。基于这种考虑,我们认为如果以市政府财政与力达公司合资开发西原温泉,可行性会更高。”杨金拉姆的笔尖忽地划破了记录本。她皱了皱眉头,招商局长这番话不是明白无误地要把与点楼山庄排斥在外吗! 杨金拉姆和招商局长的发言都已点到了力达公司,按常规,下面就该是力达说话了,众人的目光都投向在了吴永海身上。 吴永海脸上浮过一丝不为人注意的笑意,那神情沉稳而老道,与他那张年轻的面孔似不相符,但却是实实在在的,这是经过了无数商场搏击而练就的性格。旁边的宁婷将一个文件封递给他。吴永海摇摇手,说: “不知在座的知道不知道国外通常采用的BQT投资经营方式?”都没吭声,多数人摇了摇头。 书记、市长又交换了一下眼神。 黄书记说:“你们谁能回答吴总的问题?” 因为是坐在后排列席位上,玉霞站了起来,说:“我能回答。”眼神却在问,列席的能不能发言? 黄书记说:“你说。” “BQT方式是指从投资到建成全部由投资商负责,建好后按合同经营一段时间,再无偿交付给当地政府。”玉霞说完就坐了下去。 众人在交头接耳地议论。 吴永海说:“甲小姐回答得非常正确。力达公司寄希望于西原温泉旅游的投资开发,也要参照BQT投资经营方式。” 陶市长问:“听吴总的意思是想独资开发?” 吴永海很沉着地点点头,说:“这取决于西原市委市府的根本决策。”有人站起来说:“这不是垄断经营吗?” 吴永海毫不含糊地说:“完全正确。” 会场上像爆了炸弹,不同意见开始了口枪唇剑地争执,这还不是具体项目上的正式谈判和签字,但商战的剑拔鞘张的尴尬已见一斑。 力达公司显然是把西原本土的所有欲投资者都排斥到了一边。力达公司一时间处于舆论的势单力薄地位。 吴永海安如泰山般听着与会者理由充足的言论。 “如此开发,这不是侵吞国有资产!” “这不是把国有资产出卖给人家赚钱!” “……” 黄书记叫大家安静下来。 争论声平息了。 黄书记说:“吴总,很抱歉,这个会本来不应该让你加的,但能够更全面地了解西原现存阶段所存在的观念对的投资决策也有好处的,你不介意吧?”吴永海笑笑,说:“我倒是担忧你们怕我被吓跑了。” 陶市长说:“能说这话的是决不会轻易放弃机遇的。” 吴永海说:“陶市长一语中的,西部大开发对每一个都是一种机遇,我来西原当然不会轻易放弃机遇的。只……” 黄书记说:“吴总先别说其它的,能不能在这个会上把你独资开发西原温泉的理由谈谈?” “这可能要得罪大家了。” “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这个道理都应该明白,吴总但说无妨。”“好吧,尊敬不如从命,如果有异议,欢迎在座各位指出,宁婷,你代表本公司的观点谈谈。” 作为总经理秘书的宁婷一反平时的嬉笑无辔,变得稳重而严肃,连玉霞也暗暗称奇。 宁婷的发言是翻开手里的一个精致的笔记本“照本宣科”地念的:“西部旅游产业的开发存在优势资源永续利用与保护缺乏保障,服务质量差,营销宣传弱等问题,这些问题是传统模式的弊端造成的。传统模式的弊端主要就表现在投资主体不合理。投资往往采取两种方式,一是国家单一投资,二是国家、集体、个人多家投资;国家单一投资,由于投资额度受财政影响,导致投资规模小于市场总需求,形成投资饥渴;多家投资则容易导致投资规模大于市场总需求,使投资风险无限扩大。这种情况下,投资者的利益得不到相应回服时,追求眼前利益的本能激活了,不可避免地会出现恶性竞争、肆意破坏旅游资源等行为。而独家投资,垄断经营,作为投资主体,独立的企业,它按一定的合同享有较长时间的经营权,注定企业必须作长远规划,其中必然包括资源的保护,合理开发利用,有效营销等等,任何短期行为,追求眼前利益的行为都意味着自断生路。这就是力达公司独资开发的基本理由。当然,另外的因素就取决于地方政府的政策了。”宁婷关上本子坐下了。 “有道理,不听还真让人糊涂呢。” “当然,人家是走过很多地方总结的经验。” “能不能形像一点?” “人家是从理论高度谈的,是要让你自己动脑筋思考的。”“国家单一投资当然是无法办到的,比如我们西原,财政能拿出多少钱。”“有钱还招商引资干吗?” “对,一个穷汉,连自己都没法生存,还抱着怀里的娃娃不让人家养,这不是太傻了吗。” “多家投资确实会形成开发无序,目光短浅,只考虑自己利益,造成整体无规划性。” “……” 会议变成了自由组合的讨论。 看看时间到了,招商局长征询黄书记和陶市长的意见。 黄书记说:“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这个会开得很好,希望大家回去后再认真思考,有关西原温泉开发的具体磋商洽谈,下来后可以找招商局,到一定时候再通知大家开会。” 等大家都走了,黄书记看看表,对陶市长说:“我们还得留下办公。”陶市长笑笑,说:“这是规律。” 黄书记就叫秘书小沈到食堂去端了点菜饭来。 西原市委书记和市长就在圆桌会议室里边吃饭边开始了认真的研讨。“老陶,你对力达公司的独资理由有什么看法?” “非常有道理。” “现在,力达公司是巧妙地把问题交给了我们。” “是的,我们的招商引资项目上已确定了两种方式,显然独资的理由比合资充分,而且,合资开发的参与者也没形成实质上的会商。我倒是同意独资开发。”“是啊,西原温泉资源就好比是政府的孩子,我们没有财力养活它,就应该把孩子托付给有能力的人养,而不能让它饿死,孩子长大了终归还是自己的。”“让一个有实力的企业独家开发经营,是因为政府没有实力,不必背上开发的经济风险。但规划是政府行为。过去人们常说的宏观调控,落到实处就只有一个概念了,一张小纸条就可以改变甚至破坏你的规划。” “先别那些。吴总的秘书最后说的那句很耐人思考,取决于地方政府的政策,我们过去制定的一些政策有很多与大开发是矛盾的,政策不能适应大开发,必然会成为一辔绊。” “我们肯定要担政治风险。” “我认为,政策一定要为大开发服务这是没问题的。今天省报上登了一篇文章,报道S市营造招商引资的宽松环境,其中有一条就是:给予外来投资经营者充分的自主权,合作对像由对方挑,合作方式由对方定,经营人员由对方选,企业实行无主管部门制度。这些决策都很大胆,也是前所末有的,我们西原也不妨再大胆一点。有些不适应的政策必须废除。” “刚才说到的我们要担的政治风险,在温泉开发这一具体事件上,就是政府统一规划,出让资源而承担的风险。” “企业投资开发承担经济风险,正好形成一对一的风险共担格局,这样不就更能实现宏观调控,互相牵制,既自律又互律,这就能出现崭新的局面。”“现在必须以此为出发点,重新制定一些切实的政策措施。”“这叫筑好窝巢引凤栖。” “我们俩还得找吴总谈一谈。” “能具体一点谈了。” “我把西原温泉的开发寄希望于力达公司了。” “其实吴总也寄希望于我们呢。” “还是那句话,机遇是谁都不会轻易放弃的。” “好,明天召开常委会,认真研究一下。” 80 从市委圆桌会议室出来,女经理、玉霞和吴总、宁婷都向自己的车走去。宝马和桑塔那并排放在市委停车场上。 上车前,女经理和吴总握手,说:“吴总,我很希望和你合作。”吴永海微笑道:“杨经理,商场就是战场,退让阵地是要挨打的呀!”女经理说:“吴总言重了吧。” 吴永海说:“其实除了天都山温泉旅游的开发,我们还是有很多合作的地方,杨经理不认为是这样吗?” 女经理说:“说实在话,我对天都温泉的开发是梦寐以求的,只是力不从心。”吴永海说:“那我就是夺人之好了。” 各自上车驰去。 玉霞开着黑色桑塔那,听见杨姐上车后就轻轻地叹喟了一声。“杨姐,天都温泉的开发并没有最后确定。” 杨姐没吭声。 玉霞从后视镜里发觉杨姐的脸阴沉着,也不好再说什么。玉霞有预感,天都山的温泉开发极有可能会以独资方式。杨姐肯定也明白的,只是心里过不去。杨姐突然喊:“停车!” 玉霞把车靠到街边停下了。 杨姐打开车门出去了。 “杨姐,你要上哪?” “你先把车开回山庄,我有点儿事。” 玉霞心里奇怪,杨姐从来没在这条街上下过车? 黑色桑塔那开走了。 杨姐穿过街口,拐进了一条小巷。 小巷只能过三轮,街两边门对门全是卖针头麻线,鞋垫拖履、麻将纸牌、瞑钱供烛的摊铺,穿过这些货铺,快到街口上了,两边就排着队似的坐着十几个摸骨算命、看像打卦的神仙巫婆。 杨姐就坐在了一个黄脸老巫婆身边的小凳上。 黄脸老巫婆专看痣像。 杨姐问:“看不看得准?” 黄脸老巫无牙的瘪嘴翕动两下:“不信,我算算你就信了。我没看你身上,我说你下身有一颗痣,不信,你进屋里去自己照照镜子。”杨姐一听先是脸上发烫,这老巫婆咋这么粗俗不堪。再看她指的那间房子,就在老巫婆身边,她是坐在自家门口做生意。门里面大白天也是黑咕咙嘟的,里面怎么照镜子,倒是想起好笑。实际上不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下身确实是有黄豆大一颗黑痣,还是婚后曾降云和她做爱时发现的。那阵年轻,好奇心强,硬是又着腿儿对镜照过呢。这老巫婆硬是有真本事。 杨姐就说:“我只看脸上,你老给我算算。” 老巫婆就认真地看了看,说:“你有福哩,瞧,下巴上一颗痣,虽比不上老人家的那么大,但也是福痣。老人家是大福大贵,你呢,小福小贵也是有的。这眉头上的小红痣,如果长在眉心里,那你就有红运,可惜痣长在了眉头上,红痣压眉,事事都有人压着你。” “有没有解的办法?” “取了就成了,压眉痣去了还能有谁压住你呢。” 杨姐今天来看痣算命是想验证一下上次在山庄门口算得准不准,没想到老巫婆说的和上次那黄暴牙妇人算的差不多。这一段时间好像在印证她“红痣压眉”的不顺心,果真遇事就有人强过她。特别今天开会,更是让她心绪坏到了极点。所以桑塔那经过街口时,她突然要下车,因为她听人说过这巷里就有算命的。老巫婆在问:“你取不取压眉痣?” “你能取?” “不能取我问你干啥!” 杨姐就让她取。 老巫婆取一根竹筏子,伸进一个小瓶里沾了沾,然后让杨姐闭了眼……杨姐只觉得眉头上针刺一样剧痛了一下,禁不住“啊”了一声。那老巫婆已把手中竹筏子丢了,说:“好了,明天早上洗了脸就不痛了。”杨姐拧了拧眉,眉头上还隐隐作痛。 “这就完了?” “完了,看痣算命十元,取压眉痣十五元,一共二十五元。”杨姐就丢了三张十元给她,起身走了。 老巫婆还在身后说:“三十你也不亏。” 那语调好像把价说低了,有点后悔不已的滋味。 …… 西原大酒店712豪华套房里。 宁婷问:“吴总,今天会上你怎么不把我们的独资设想具体说一下?”吴永海摇摇头说:“你没听别人一发育就认为五千万的投资预测,要求的规模是很大的,就在座的各位,想必都只能望洋兴叹。话都说到这一步了,我还能再说什么?” 宁婷笑道:“吴总是害怕七千万的独资计划吓坏别人,才手下留了情?”吴永海耸耸肩头,说:“我们这几个月东跑西奔的考察证实是抓住了西部开发中的一些实质问题,这个会倒是使我更有信心了。” “吴总断定西原市的领导还会来找我们?” “可以肯定,因为西原温泉的开发对双方都很重要。” “吴总今天对甲小姐的回答很满意?” “非常满意,这只是个一般性的常识问题,当然没投入过这种商业性运作的人很可能不知道,但甲小姐却知道,她绝对没有参与过商业运作。”“甲小姐从没参与过商业运作,却知道BQT投资经营方式,吴总是指她知识很全面。” 吴永海点点,说:“这很不简单,特别是在这些西部边远小市。甲小姐真算得上是人才。” 宁婷咯咯咯地笑了,说:“甲小姐真正是才貌双全,吴总是看上甲小姐了?”吴永海很认真地点点头,说:“可惜……” “可惜甲小姐在别人鞍前马后效劳。” “的确是屈才了。” 第十九章 81 薛飞和小杜在西门车站等生意。 西门车站是货运站,进出都是货车,也有老客车改为货运的,车轿上喷四个字:零担货运,有许多小商小贩采购货物数量有限,千儿八百斤货就找这些“零担车”装运,货主也可以随车货同行。薛飞和小杜合伙买的长安小面包就是专门转运这些零担货的。 两个人都坐在面包车里,车窗前放着个纸板,上面写着:西门一市区短途货运。边上并排着十几辆车都是吃这碗饭的,有面包、也有双排座带小货箱,面包车可以进城,小货车却只能在环城线上跑。 小杜丢一支烟给薛飞,自己点燃一支,狠狠地咂一口,说:“薛哥,丁强建议我们还是办个客运执照跑城区到南郊,他在与点楼开小客跑这一线,客多生意好,我们去了,大家哥们都有个照应。” 薛飞说:“跑客运从早到晚都闲不下来。” 小杜说:“我们这样就闲下来了,可一样还是挣不到钱。”薛飞笑道:“我们这是愿者鱼儿上钩,你看,那不是生意来了。”一辆零担车风尘扑扑地开进站里去了,过一阵,就从站里跑出来几个肚皮上拴着猪腰子皮包的货主,一个矮胖子满脸淌汗地跑到面包车前,说:“师兄,跑一趟北门物交广场。” 小杜问:“货多不多?” 矮胖子说:“不多,就只三个大包,全是针织品,没三百斤。”小杜说:“运费二十块。” 矮胖子讨价还价道:“师兄,都是小本生意,十五行不行?”坐在驾驶位上的薛飞把嘴里的烟头吐出窗外,说:“不行!”矮胖子嘟噜道:“二十就二十嘛。” 薛飞说:“二十也不拉。” 矮胖子竖了眉:“你……你不拉就没人拉啦?”就走到另一辆车跟前讲价去了。:小杜说:“薛哥,坐着等生意,生意来了你又……” 薛飞很得意地吹起了口哨,嘟起的嘴在给小杜示意。 小杜望去,见车站里出来一个年轻女货主,和多数货主一样,细细的腰上吊个猪腰子钱包,鼓涨涨的不知道装了多少钱。穿件无袖圆领衫,臂儿被太阳晒成赤褐色,两个小xx子在胸前颤颤地,模样儿俏,显得很干练利爽,一看就给人洒脱的感觉。 薛飞悄声说:“那包里多半是装的卫生纸。” 小杜就笑着说:“你把刚才那个矮胖子赶走就为拉这一个?人家不找我们拉。”薛飞说:“她准走过来问我们。” 小杜摇摇头,说:“你就算得那么准?” 薛飞邪邪地一笑,说:“不是算,是自信。” 果然那年轻的女货主就向他们走来了。 薛飞扭头向小杜眨眨眼,那意思是说,哥们,怎么样! 年轻女货主走过来问薛飞:“到金龙街多少钱?” 薛飞说:“随你吧。” 年轻女货主嗤一声笑道:“你不怕我到了站不给钱呀?”薛飞笑着说:“我怕你给多了呢。” 那女货主就拉开车门上来,说:“进站里去,有几包货。”薛飞把车开进去,和小杜二人帮她把五六包货塞进车里,前面就三个人坐了一起,朝市里开去。 薛飞开着车问女货主:“你刚才怎么不问其它车呢?” 小杜心里好笑,这薛哥,不是很自信的吗! 年轻女货主眨眨眼,很顽皮的样子,说:“你不是眼睛都不转地盯着我吗?”小杜忍不住就笑出了声,说:“他挺自信的。” 年轻女货主说:“你呢,你没自信?” 小杜不好意思地笑笑。 女货主说:“年轻人不找年轻人还找谁?我就喜欢这样,说说话也挺投机的,出门在外,总得要交流交流,把自己封闭起来干啥。” 小杜问:“你不是西原人?” “谁说不是,金龙街土生土长的。” “都是本市人,你姓啥?” “干吗打问这?是不怀好意吧?” 年轻女货主说了这句,自己也忍不住嗤嗤地笑了。 小杜说:“随便问问。” 薛飞说:“我这哥们还真不怀好意呢,你可得小心呀。”年轻女货主说:“我心眼没那么多,告诉你们,我姓甲,叫晓芹。”小杜说:“姓甲!” “怎么大惊小怪的,真姓甲呢。” 薛飞说:“能不惊吗?西原出美女,美女甲氏多呀!” 甲晓芹说:“你们别粉我了,模样儿嘛,我自己知道勉强还看得过,哥们想结交就到金龙街来,待会儿下货就在我家门上。” 小杜说:“你没问哥们叫啥名呀?” 甲晓芹掩嘴一笑,说:“谁不知你是7号,他是12号。我是球迷哩,国庆那场球赛票,我花了五十块买的黑票。” 薛飞和小杜就笑了。 薛飞说:“我叫薛飞,他叫杜阳,都叫他小杜。可惜今天才认识,国庆那天,我这哥们小杜还撕了三张票呢。” “怎么,连家里人都不给?” “他就一个人。” 两个男子就都闭了嘴,小杜眼里还晶亮了一阵。原来,小杜是孤儿院长大的。甲晓芹见二人不语,过一阵说:“哥们,今后我们就是朋友了,赶个空日子我请二位撮一顿,我做生意挣了不少钱呢。”说完,还把皮包拉开,果真全是大票。薛飞和小杜一看就笑了,这甲晓芹也太哥们了,才坐半个小时的车,就一点儿警惕都没了,再想起先前猜人家这包里装的卫生纸,却原来一点假都没参,两个哥们怎么不笑。 车到金龙街晓芹家门上停下,从门里出来个老太婆:“晓芹回来啦!”晓芹给薛飞和小杜说:“这是我奶奶,我是跟奶奶一起长大的。”薛飞问:“你爸妈呢?” 晓芹说:“我七岁时,爸因公死了,妈改嫁了。” 薛飞就朝小杜使眼色。 下完货,晓芹奶奶让二人进屋喝水,二人谢了。晓芹拿三十元给他们。薛飞和小杜都不收,小杜说,就算是交了个新朋友吧。晓芹很高兴地说,那我请你们时就得来呀。薛飞和小杜就说一言为定。薛飞还让小杜把手机号写给了晓芹。晓芹也把家里的电话告诉了他们。 两人开着车离开金龙街。 薛飞对小杜说:“晓芹看上你了哩。” 小杜说:“说着玩儿的。” 薛飞拍拍他的腿,说:“这事错不了,你没注意晓芹看你那眼神,全是装着情呢。哥们,你走桃花运了。” 小杜就笑着说:“她要真有情,就会打电话约我们。” 薛飞说:“晓芹这姑娘模样、性格都不错,你可别不在意。”小杜说:“硬是像玉霞说的,爱情吗一个不小心还真就出现在眼前了呢。”薛飞说:“说点野的,隔山几百座。走路几百里,认都认不到,肚皮挨肚皮。”小杜说:“薛哥,你也抓一个。” 薛飞笑笑,说:“又不是抓壮了,来硬的,得像今日你一样,碰机遇。”“今天还真多亏了你,要拉了那矮胖子,这晓芹怕是一辈子也认不到了。”“这叫姻缘,是你的跑也跑不了。” 小杜忽地问:“你把车开到哪去?” “市群艺馆等客。” “薛哥,你还真往心里去了哩!人家杨玲是有主的呀?”“咱们打球不是还有后补队员吗!” “你别折腾自己好不好?” “我说小杜,我真迷上了杨玲呢,我知道人家正谈着恋爱,心里还是想,二天我要找女朋友就照杨玲那样的找。” “你把人家当蓝本了。” “她不是模特儿吗?” 两人就放肆地大笑…… 82 市群艺馆九楼的练功室换衣间里,杨玲和樱樱顾不上冲澡就在换衣裙。樱樱说:“楼下的汪涛这段时间都没到九楼来了。” 杨玲眨眨眼,说:“柳蔓都没来,他上来干啥!” 樱樱也压低了声音说:“柳蔓身体有问题了,你没见前几天走着走着台步就往卫生间跑,我听见她在里面发呕哩。” 杨玲说:“人家嫂子是队长,胆儿大嘛。” 樱樱在杨玲耳边叽咕了几句。 杨玲瞪大了眼,问:“这是真的?” “我哄你干啥?前天下午休息时,我下去看报纸,汪涛亲口给我说的。”“他怎么会告诉你这些?” “大概我是结过婚的人吧,他又和小妹你们是同学,他真的跟我说柳蔓有了,柳蔓躲着没告诉他,是他自己发觉的。柳蔓这两天都没来,是请了假去医院处理这麻烦事。” “汪涛文质彬彬的,还真够大胆的了。” “你可别瞎说,不是汪涛干的。” “不是汪涛!” 樱樱点点头,说:“汪涛给我赌咒发誓说,他真没跟柳蔓发生过那种事。”“他怎么会给你说实话,两个人不是那么亲热得火爆吗,不是他那是谁呢?”“你看柳蔓平时那股傲慢劲,心野哩。” “你是说汪涛被她蒙了。” “我有一天在西门商场里,看见她勾着另外的男人手膀在转商场。”“真的?!你没看花眼?” “不会的,她戴了墨镜,可我还是认出来了,走路都操的台步,挺潇洒的样子。”“这不是脚踏两只船,小耍人家汪涛吗?” “这事没咱们关系,少过问。” 杨玲点点头,说:“快点,别人冲了澡都进来换衣了。”两人就收拾好坐电梯下了楼。 樱樱和杨玲一出群艺馆大门就看见了面包车,薛飞和小杜坐在里面。樱樱上去问:“你们怎么在这里?” 薛飞说:“等客呀。” 杨玲拍拍车门说:“打野打到这来了,就不怕交警医你们?”小杜说:“交警都是咱哥们,不管咱。” 樱樱问:“你们真的在这干啥?” 薛飞说:“接你们下班啊。” 杨玲笑笑,说:“是不是来洗脚的?” 就都朝洗脚房看,那门上站了两个袒胸露脐的小姐。 小杜说:“真的接你们下班呢。” 杨玲说:“是不是丁强叫你们来接樱樱。” 薛飞说:“顺道走这过,看见你们还能不停下。人对了飞机都要刹一脚。”杨玲就笑着对樱樱说:“你要回去,我要到河滨公园,不同一条路,你坐他们的车回去吧,我打的。” 薛飞说:“先送你去河滨公园,再送嫂子吧。” 杨玲说:“那你们是连汽油钱都贴上了。” 杨玲和樱樱就上了车。 薛飞边开车边说:“真是专门接你们呢。” 樱樱就笑道:“群艺馆门上美女如云,别看花了眼呀。”薛飞说:“还真看花眼呢。我给你们说,上次那几个街痞放出来了,我们怕你俩再遇上,就来看看。” 杨玲不无担忧地问:“真放了?” 小杜也说:“真放了,不过他们知道樱樱是咱们篮球队主力丁强的爱人,就不敢再纠缠了。” 薛飞心里在笑,这小杜吹牛还是有点水平嘛,就接过话头说:“杨玲就难保设街痞盯着她了。” 樱樱恨他俩一眼,说:“你们俩别瞎说,把杨玲惊吓了肖石可不依你们。”一路说着就到了河滨公园。 杨玲下了车,说:“薛飞,你们天天来接我都坐哩。” 薛飞说:“就怕你肖哥打破醋罐。” 杨玲说:“他敢!” 薛飞就调过车头走了。 杨玲又来到老地方等肖石。 看看六点过了,肖石还不来,脸上就有了愠色。掏出手机呼他也呼不到,这肖石怎么连手机也关了? 杨玲就坐在亭栏上看雪清河水,心里就像水面的漪涟一样打着旋儿地不平静。心想肖石这都几天没见面了,也不知忙个啥?今儿个来了非得给他冷脸看看。耳边就有嘘嘘的口哨声。 杨玲回头看,是一个眼镜在对面亭拦上坐着,很流气地吹着口哨,模样倒也不是凶像,还有几分书呆子气。 翠竹亭不大,俩人对坐在亭栏上,很容易让人误解的。 这眼镜怎么就赖着不走? 杨玲就想起社会上谣传的河滨公园常有暗娼嫖客,心里就有些发紧。觑眼那眼镜,眼镜在朝她笑,笑得邪火。杨玲心里就明白了,也丢个媚眼,跳下亭栏就走。眼镜果真就跟了上来。 杨玲径直出了公园,招手拦下一辆的士,钻了进去。眼镜愣了一下,手举起来又放下,像是想喊她。车就开动了。杨玲竖起一根小指头朝那眼镜比比,又狠狠地朝小指头唾了一口。 83 杨姐在办公室里看肖石送来的“雨花”宾馆设计图,是立体可视彩图,平面图她看不懂,就让肖石带走了。设计图是肖石托姜华找市设计院搞的。杨姐觉得这“雨花”宾馆的设计好是好,可就差点什么,看一阵也找不着究竟,就叫玉霞来看看。 雨花这名儿是玉霞取的。国庆过后,杨姐打算在与点楼停车场正面修一个招待所,扩大经营范围。征求意见,玉霞说,这招待所也应该与“美人鱼泳池”、“芳华苑”这些名儿配上,就取了个“雨花”。 杨姐问:“雨花是啥意思呢?我只知道南京有雨花石。”玉霞说:“雨花这词儿和我们的温泉很贴近,原本是雨打梅花,和美人入浴情调上很相似。本来是六如居士的填词卜剪梅》的起句。”杨姐问:“六如居士是谁?” 玉霞笑道:“就是历史上那个花花公子,有才有能的唐伯虎呀。”杨姐笑道:“唐伯虎点秋香,又是一剪梅,这词儿写在宾馆大厅里让游客也乐一乐,你念一念呢?” 玉霞知道畅姐眉毛胡子搅一块儿了,也不好解释,就念原词:“雨打梅花深闭门。忘了青春,误了青春。赏心乐事共谁论,花下销魂。愁聚眉峰尽日颦。千点啼痕,万点啼痕。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杨姐听人了迷,完了,却也说不出喜欢道理,就说:“叫雨花宾馆好!就这名字了。” 这会又让玉霞看彩图。 杨姐说:“我觉得少了点什么?” 玉霞看一阵,说:“大门前再修个五彩喷水池就好了。”杨姐点头笑道:“我就想不到哩。就是加一个五彩喷水池。”玉霞说:“这雨花宾馆是杨姐早就想建的?” 杨姐说:“国庆的启发,如果国庆那会儿我们有个高档次的宾馆,生意一定更好。可惜东城门街那接待站修小了,也是此一时彼一时,没法的事,不过,我是一定要让接待站也升上几层的” 玉霞问:“与点楼能投资这么多呀?” 杨姐说:“借鸡生蛋嘛。” 玉霞问:“贷款?” “与点楼这么大的固定资产作抵押还愁贷不到款!” 玉霞就明白了,杨姐要想开发天都温泉也是靠贷款,这样滚动发展倒是谁都有利。中国的企业怕是都走的这条路。要是破产了呢?玉霞又笑了,与点楼这样的休闲旅游产业是属于可持续发展的产业,怎会破产哩! 两人正说着,电话响了。 玉霞拿起话筒,里面传来宁婷的声音:“你是甲小姐吗?今天天气好,吴总我们要来与点楼玩玩。” 玉霞说:“欢迎欢迎,我们杨经理也在这。”就把话筒递给杨姐。杨姐一听是广东人,也说“欢迎”。 宁浮在那边说:“我们吴总说,请在你们那个‘红灯笼’餐厅预定一桌,吴总要请客。” 杨姐问:“请谁?” 宁婷笑道:“让你们赚钱还请你们哩。” 杨姐心里想,莫不是这广东力达的老总要和自己商讨合资的事,这事可马虎不得,就对着话筒说:“这顿餐就我们请了吧。” 宁婷说:“吴总说了,是我们请客,不必让你们开销,只是小事一桩,杨经理就不必客气了,要不,吴总改了地方,我想来泡温泉就要落空。”杨姐说:“那就欢迎你们来,什么时候?” 宁婷说:“一个小时以后就到。” 吴永海、宁婷、方成三人到了与点楼,杨姐本来是想请他们先到聚友轩茶廊坐坐。 吴永海下车后,看看头顶,太阳正火,天上没有一丝云,地上也没一点风,就说:“我们是想下游泳池呢,特别是宁婷,还没来就把泳装穿上了。”宁婷得意地把黑衫风披展开,果然里面早穿上了三点式的比基尼。广东佬海边上长大,爱玩水倒是天性,杨姐、玉霞就陪他们先到美人鱼泳池,让侍应小姐送上饮料放在了太阳伞下。 宁婷是迫不及待地把黑衫风披脱下放在沙滩椅上,蹬下鞋,就下了水。因为穿着新潮的“三点式”,南国姑娘高挑健美的身材一览无余。像宁婷这样露的泳装可以说西原市还没人见过,自然引得游客都把赞赏的目光投向了她,连“蓝湖湾OK厅”爱游泳的几个小姐也跑出来看她。 吴永海和方成也从更衣室里穿着三角泳裤出来跃入了碧水中。三个广东佬都是游泳高手,蛙泳、仰泳、蝶泳无所不能,那身着彩色“三点式的宁婷更是成了真正的美人鱼,在水里飘逸潇洒。 太阳伞下的杨姐和玉霞也看呆了眼。 吴总和宁婷出水坐在了池沿,吴总说:“杨经理、甲小姐,你们也下来游游呀。”玉霞说:“杨姐,别让广东佬尽占风流,我们也下去。”杨姐说:“我这样子……” 玉霞说:“杨姐,你这样子赛姑娘哩,走,不下水去,让别人说我们不礼貌。谁还不会划两把呀!” 两人就进了更衣室,杨姐吩咐侍应小姐送了两件泳装来。杨姐穿了件水红色,玉霞穿了大红。 玉霞的靓丽丝毫不比宁婷差,加上南方姑娘被海风吹过的身子带褐色,而玉霞却是很少晒太阳,身子一亮出来竟白滑如玉,她比宁婷个子还要高一点儿,更是显得婷婷玉立。 杨姐虽是少妇,身材却没发福,腰腹胸臀都恰到好处,腴而不雍肿,加上眉清目秀,又别有一番风韵。 二人一出更衣室,竟然有人拍起了巴掌,是宁婷带的头。两人赶紧下了水。 玉霞在大学读书时喜欢蛙泳,还代表学校参加过比赛,一年多没游过了,适应了一会也就舒展自由了。 杨姐也会游蛙泳、仰泳,只是很长时间没下过水,游起来吃力,游不了十几公尺就得靠池边歇歇,却是觉得穿了泳装一身都轻松了,连那些心里藏着的烦恼也暂时丢开了,情绪无比好。她不觉又想起五年前在雪清河游泳池,那时候多单纯,短短几年的商海拼搏,让人陡增了无数烦恼,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算是成得还是失败者,但她明白一点,做女人真不容易。 游了二十分钟,都上来坐在太阳伞下喝饮料。 宁婷说:“杨经理,你们怎么不搞陪泳的?” 杨姐说:“我们不是陪你们在游吗。” 宁婷摇头说:“是专业陪泳的。像吴总、方成,给他们安排两个陪泳姑娘,会玩得更开心呢。” 方成说:“你要不要陪泳的?” 宁婷扬扬头说:“想要哩,就是没有。” 方成说:“我不是陪了你吗?” 宁婷嗤嗤地笑:“你找吴总给你陪泳费。” 杨姐玩笑道:“这三陪不是还要增加一陪。” 宁婷说:“真有陪泳呢,就是你们省城也已经有了,这陪泳小姐还得考呢,文化一般还是大专生,陪泳费一小时一百块呢,生意挺不错的。”杨姐摇头。 玉霞心里在说,宁婷一开口就是生意,这是不是也从某一方面说明了沿海与西部人在观念上的差距呢? 游完泳,都进温泉浴室去泡了澡,然后就到餐厅围了一桌。因为是事先杨姐打了招呼,桌上的菜肴可谓是丰富多采,连吴永海也说:“杨经理,你的餐厅和西原大酒店比也不差呀!” 广东诸作东,自然是反客为主了,杨姐和玉霞也不好过多地“借酒献佛”,席上的气氛反而轻松和谐,谈笑风声,调侃愉悦,真正是休闲餐饮。杨姐心里想的开发的事偏偏没人说起,仿佛是有意绕开温泉开发的话题。酒到中途,才慢慢说到温泉的事,却也是说的休闲,而非开发。 吴永海说:“我到过很多温泉游游地,却对西原温泉很是钟情,你们与点楼温泉一点不比国内外那些著名温泉差,我觉得反而更胜一筹。”宁婷说:“我都舍不得与点楼温泉了。” 方成笑道:“你给杨经理拉拉关系,当她的秘书算了。”宁婷说:“这不夺了甲小姐的饭碗吗。” 方成说:“让甲小姐你们两个调换一下不就行了。” 宁婷就对杨姐说:“杨经理,你同不同意?” 杨姐就说:“宁小姐当我的秘书我可担当不起。” 宁婷说:“杨经理推口话,是舍不得甲小姐哩。” 吴永海又说:“这与点楼温泉原来是叫姊妹泉,如堵住其中一个泉眼,另一个泉眼也不再流出泉水,杨经理,我没说铺吧?” 杨姐忽地想到“资料”的事,就乜眼看玉霞,见她和宁婷正私下说得热闹,也没管桌面上的话题,她就对他说:“吴总考察西原温泉很全面嘛。”喝到最后,吴永海端起酒杯说:“杨经理,这次我们来西原,受到你多方的关照,我借这机会表示谢意了。”, 杨姐喝了杯里的红酒,问:“吴总这话是说要离开西原了?”吴永海点点头,说:“等几天就回去。” “吴总你们不是很迷恋西原的温泉吗?怎么说走就走?”吴永海微微一笑,说:“回去作些必要的准备。” 宁婷说,“过了年,我们再来。” 杨姐点点头,说:“想必吴总是满怀信心的?” 吴永海笑而不答。 送力达公司三个客人上车时,玉霞瞅个空子把宁婷拉在后面,问:“你们真要走了?” 宁婷在她耳边说:“你舍不得我们离开西原了?” 玉霞听出她的弦外之音,轻轻打一下她的手腕,说:“我还真的舍不得你呢。”宁婷咯咯咯地一阵大笑,引得几个人回过头来问:“宁婷笑啥?”“我和甲小姐说悄悄话哩。” 吴永海说:“你那悄悄话是见不得人的?” 宁婷做个怪像,说:“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只是要暂时保密。只能甲小姐我们俩知道。” 吴永海笑道:“没什么密可保的,你们不说我也猜得出。”宁婷说:“你猜猜看。” “那个秘密是和我有关的,我不会说错吧?” 玉霞觉得脸上灼烫了一下。宁婷却嘻嘻嘻地拍着巴巴掌说:“吴总当然猜得到,吴总都猜不到了,这秘密也没趣了。” 第二十章 84 “月亮湾咖啡屋”紧傍着西原大酒店,外观玲珑小巧,月亮门上站着两个穿玉色旗袍的礼仪小姐。 玉霞把“奥托”停在门上。 穿着玉色旗袍的礼仪小姐问:“小姐是不是与点楼温泉山庄的?”玉霞盯着她微微一笑,那眼神里分明在问:你怎么知道我?礼仪小姐乖巧的眼睛朝“奥托”瞟了一眼,玉霞忽地明白了,暗骂自己,连这都想不到。礼仪小姐捞开门帘说:“宁小姐在绿叶包厢等你。” 玉霞走进绿叶包厢,果然宁婷已坐在里面了。 玉霞问:“吴总呢?” 宁婷眨眨眼,说:“怎么,一请你就想到吴总?我就不能请你!”玉霞在她对面坐下,说:“宁婷,我可是真服了你那张嘴巴。”宁婷笑得双肩直抖,说:“你得承认我们吴总的魅力,说真的,没有哪个女孩不被他吸引的。 玉霞明知故问道:“什么魅力?” 宁婷在她鼻尖上一点:“还能什么,男人的魅力呀!” 玉霞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你能说说其它的不行吗?这男人男人的挂在嘴上让人听见多难堪。” 宁婷说:“你这是传统小脚女人的认识。甲小姐……” 玉霞拍她手背一下:“别喊小姐了。” “行,行,玉霞,你大概是接触男人太少了,对他们缺乏了解,男人扎一堆了多数话题是说女人,女人的外表内里,从头到脚全让男人们随意作贱,女人在一起了能不反击一下!” “看不出你还是女权主义者。” “追求心理平衡呗。” “你这是自我安慰。” 宁婷笑笑,说:“我真是要安慰你呢。” “怎么?你怎么知道我需要安慰?” 宁婷从挎包里取出一个信封,推在玉霞面前。 “这是什么?” “一万块。 “宁婷,你这是什么意思?” “玉霞,这是你应该得到的。” 玉霞大惑不解:“你是不是搞错了?” 宁婷莞尔一笑,说:“吴总是不会搞错的。” “这钱是吴总给我的?!” 宁婷点点头,说:“玉霞,你该不会说钱是害人的东西,我不需要它吧?”玉霞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对于来缘不明的钱说不定还真会害人哩。”宁婷说:“你不了解吴总,他办事决不会无缘无故。这钱是你帮助我们考察温泉资源的报酬。” 玉霞摇摇头:“考察温泉我是代表西原一方参加的,怎么会让你们给我报酬?”宁婷说:“你凭什么资格参加考察?是代表西原市委市府还是代表与点楼?”“我起码能代表我自己,一个西原人,这钱我不能收下。”“吴总果然没猜错,他就知道你不会收下这钱,弄不好你还会生出疑窦,是不是有人想利用你啊?是不是打你的主意呀?” “宁婷,我不会由此而节外生枝,作无谓的联想。” “这就好。但我要说的是,这钱实实在在地该收下。” “你把理由说说。” “据我所知,在你陪同我们考察期间,你主动拒领了五天的工资,你们杨经理并没有觉得你做对或是做错了,这就是说你应该在与点楼少领那五天的工资,这点杨经理比你清楚。如果你认为是市府让你代表西原一方参加考察,那么市里该发给你这五天的工资,而市里并没有这样做。” “为什么非得说钱?还是得讲讲奉献吧。” “玉霞,你说这些不是太虚假了吗?奉献要看在什么情况下。这件事谈不上需要奉献。” “那也要看值不值这么多钱。” “你不是在找差距吗?这是按照我们力达公司的规定计算出来的,不是个人思赐,也不带感情色彩,其中也包括了钟师傅的工资,你大姐家里该付的伙食费用以及你对西原温泉开发的个人建议。” 玉霞还真没想到这么多呢,她仍然摇摇头,说:“我佩服你们南方人的市场观念,但这件事我不赞同。” “什么事都要讲市场观念。” “感情呢?” “感情也得看情况。” “那么这世上还有没有纯真的感情?” “玉霞你是以守为攻了。这个问题你我可能都没遇上过吧?纯真,这两个字和虚假好像是水与乳的混合物,你能分清吗?” “能分清,纯真的感情是不受金钱左右的,也不应该浸淫铜臭气。”宁婷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说:“玉霞,这就是过时了的书生气,一文钱不值的纯真感情还算什么?贫穷夫妻烦恼多,又是为什么?你唯一不能过关的就是这。”“你是在考察我?” “那五天,我们不仅考察了西原温泉,而且确实是考察了你。”“你这样说让人不知所措,力达公司有什么资格考察我?”“因为吴总断定你迟早会成为力达的人。” “你们吴总过于武断了吧!” “玉霞,我已经说得太多了,有些话本来是不该我说的,只是觉得我们是朋友了,是朋友就该坦诚。我忘了吴总告诉我的‘审时度势’。”“不过,你已经有一半理由说服了我。” “玉霞,你现在应该明白自己的价值。” “商品还是人生的价值?” “我们俩最好不要再争论,我承认我说不过你。我给你讲一件事,一次,我和吴总到你们省城办事,走进一家看来挺不错的旅馆,一问价,单间每晚二十元,吴总转身就走。抛去对吴总财大气粗的偏见,你能捂出其中还有其它原因吗?”玉霞说:“这钱我收下了。” “你想明白了?” “我不收下,吴总不会再见我的面了。” 宁婷笑道:“吴总说你聪明过人,果真如此。玉霞,你没长期接触过吴总,其实他也是性情中人。” 玉霞把杯里的咖啡喝了,说:“现在我应该到哪里?” 宁婷说:“西原大酒店顶楼旋转餐厅。” “我想请吴总到与点楼接待站楼顶花园。” “吴总本来也想到那里,但考虑那里游客较多,旋转餐厅设有茶饮包间。”玉霞扬扬信封,说:“看来吴总是谢绝了我的开销。” 宁婷笑笑:“吴总请你来当然是不会让你开销的,请吧。”“你是不是需要先上去汇报一下?” 宁婷摇摇头:“不用汇报。” “我没出入证,进不了大酒店。” “这也是我请你先到咖啡屋的原因。” “你是接我进去?” “吴总的贵宾能不接吗?” 宁婷给门卫说了,玉霞把“奥托”开了进去…… 85 宁婷把玉霞带进茶饮包间,吴总已在里面等着。 吴永海站在落地窗前,鸟瞰着西原市景,很专注的样子。宁婷示意玉霞坐下,然后转身离去。 玉霞盯着吴永海的背影,没有坐下去。很奇怪,她有一种走进办公室接受老师批评的感觉。当然吴总是老师,而她是学生,似乎还是犯了什么错误的学生,正怯怯地等候老师的训话。 玉霞故意咳了一声,以引起他的注意。 吴永海并没有回过头来,却是说:“你不想看看西原的景色吗?”玉霞走到落地窗前,跟前豁然开朗。 这是西原最高的建筑,共二十七层楼,站在这顶上,西原市景尽收眼底。大街上车流如注,建筑群参差错落,一直铺展到远处雾岚蒙蒙的山边。玉霞有意识地寻找自己的家,能辨出东大街,却是无法准确地找到那栋小楼。楼顶在缓缓旋转,视野也在变化,远处从西区草原到南峰山、南贡山,再到天都山,—一展现在眼前。原来西原还这么美,每天都生活在她的怀抱里,自认为是再熟悉不过了,但落地窗前移动的这些既熟悉又陌生的景色,让人也倏然生发出一股豪情。这次是吴永海咳了一声。 玉霞收回眺望的目光,说:“吴总,站在这里很能激发人的感情。”吴永海脸上是自负和干练的神情,他说:“登高望远,人的胸襟会开阔。”“难怪吴总给人的感觉就有气魄!” “过奖了,甲小姐,我倒是真心地希望你能看得远一点。”“吴总是指……”玉霞把后半句咽下了,因为宁婷说过不该说的她也对她说了,玉霞怕说出来牵连宁婷。 “人总是要变的,我记得第一次你叫我先生,不知什么时候改成叫吴总,实际上先生和吴总这两个称呼我都不愿意听到。” 玉霞心里咯噔一下,不叫先生吴总还能称呼什么,这有点让人浮想翩翩。幸好吴永海换了话题,说:“甲小姐是中文专业,从个人偏爱说,你是喜欢唐朝李白的诗,还是白居易的诗?” 玉霞心里想笑,果真是老师考学生哩! “李白是浪漫主义诗人,我更喜欢白居易,特别是香山居士写得不多的词。”“能念一首吗?” “吴总有这雅兴,我就背一首香山居士堪称千古名句的花非花。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甲小姐果然记性好。我不太懂古诗词,但也知道宋代第一流的女词人李清照,那一首寻寻觅觅,冷冷清清的声声慢是很有影响的,甲小姐怎么不喜欢?”玉霞说:“我不喜欢那种幽思情调。” 吴永海莫测高深地笑笑,说:“现实中难免没有幽思之情,甲小姐,你呢?”“吴总是继续那天在舞厅‘椰树林’包厢里的话题?”“吴永海不置可否地笑笑:“甲小姐不介意吧?” 玉霞说:“吴总对我很关心嘛,但是你我老谈这个话题不觉得别扭吗?”吴永海说:“只要甲小姐不认为别扭。” 玉霞心里说:我才真正觉得难为情哩,你吴总是个年轻有为的老总,老纠缠着我说个人情调的话,该不是要向我求婚?如此短暂的接触,不会连“过度阶段”都免去了吧。不过也难说,像吴总这样财大气粗的老总,大概也难免不自视高傲,认为任何一个女性都会对他们仰视吧。 吴永海见她不吭声,微微一笑道:“吴小姐对我有看法了?”玉霞点点头,说:“肯定有看法。” “好的还是坏的?” “不好也不坏。” “甲小姐说话是滴水不漏。我也想为甲小姐背一首白居易的词,愿意听吗?”玉霞笑道:“当然愿意,这样我也不吃亏呀!” “这首词牌叫‘长相知’。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州古渡头。黔山点点愁。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 玉霞蓦地呆愣了眼,那长睫毛下的眸子一动也不动,对着他那双刚毅果敢的眸子半晌说不出话。 吴永海微微笑道:“甲小姐没评价我背得怎么样呀?” 玉霞回过神来:“吴总对贵州很有感情?” 吴永海笑道:“何以见得?” 玉霞说:“这首‘长相知’原句是‘吴山点点愁’,吴总背的是‘黔山点点愁’一字篡改,这不是无意吧?” “你认为呢?” 玉霞心里咚咚直跳,她想吴总要揭这个谜了。 吴永海依旧是莫测高深地一笑,话锋却转到了另一边:“甲小姐,我后天就要离开西原,非常感谢你在西原温泉开发这个项目上对我们力达公司的帮助。”玉霞说:“吴总已给了我意想不到的报酬。” “这是应该的,宁婷大概已经给你说清楚了。” 玉霞点点头。 “在我离开西原时,我很想知道甲小姐有关西原温泉的资料是从哪儿来的?”“吴总,其实我更想知道你的资料从哪里来的?” 吴永海止不住哈哈大笑,说:“非常简单,我的资料是花钱买来的。”“在什么地方买的?” “日本,花800万日元从长谷君先生手里买来的。” “我可没吴总这么财大气粗,我这资料是借来的。” “谁手上借的?” “吴总非要知道吗?” “只是好奇。” “是我们与点楼杨经理的老公,西原市招商局副局长曾峰云借给我的。”吴永海说:“其实长谷君先生也告诉过我,西原市有这份资料,是当年他按协议回日本进行科学论证后寄回西原的。难怪你们畅经理对天都温泉的开发也是梦寐以求的。” 这话反倒让玉霞惊奇了,曾峰云怎么会轻易地就把如此权威的温泉资料借给我?而且这份资料决不是他到市招商局后才有的,有私人资料的性质,他又从哪里获得的呢? 吴永海说:“拥有这份资料,就拥有了开发西原温泉的科学保证,任何部门都不能再在可行性上置疑。” 原来资料还有这么重要的用途!玉霞想,该尽快还给曾峰云了。“还有一件事,想请甲小姐考虑。”吴永海眼里是征询的光。“请吴总说。” “我得先声明,我对与点楼温泉山庄丝毫没有异议,对你们经理也是非常敬重的,只是我觉得你……” “吴总是要挖墙脚?” “我是希望不久的将来,力达公司能在西原投资开发项目,而甲小姐是力达公司在西原市最理想的总代理。” “吴总太抬举我了,其实我只是一个离开校门才一年多的女子。”“我相信我的眼力。” 玉霞沉思片刻,说:“吴总,这样不太好吧?” “你依然是认为属于挖墙脚?” 玉霞点点头,说:“杨姐对我和我的家人都很好。” “按照市场规律,感情色彩太浓了是干不了大事的。” “你不认为太无情了吗?” “西部开发,人才也是需要竞争的。” “你会让我左右为难。” “上次你说过水到渠成,我也相信这四个字。” “吴总,我现在不可能考虑这件事。” 吴永海点头说:“只要甲小姐没说绝不考虑。” 玉霞说:“还是那句话,水到渠成。” 吴永海哈哈大笑,笑声中丝毫不隐瞒他的自信。 86 玉霞给曾峰云打电话,约他在醉翁餐厅交还温泉资料。玉霞想吴总给自己的报酬显然是沾了这份资料的光,还资料办个招待也是应该的。曾峰云却在电话里说:“玉霞,换个地方好不好?” 玉霞说:“曾哥,你不是对醉翁挺有感情吗?” “嘿嘿,玉霞,我们这边有个新开张的‘久香’餐厅,味道不错。”“曾哥,你说的地方在哪里?” “市政府左边街口上。” “我知道了,就是银泉街口嘛。” “对,对,银泉街口子上。” “曾哥,下午六点怎么样?” “玉霞,招商局的事太多,六点下不了班。八点,我八点钟准时等你。”八点钟天已经黑了,玉霞打的来到银泉街,曾峰云果然站在“久香”餐厅门口等着。玉霞就随他进了一间雅间,这家餐厅是才开的,什么都是新的,环境也不错。玉霞就想笑,这曾哥怕是经常吃餐厅。也难怪,杨姐一天忙山庄的事,家里又没请个保姆,谁煮饭弄莱的。 服务员送上菜谱单,曾峰云刚翻开,玉霞就拿过手说:“今天可是我请客。”曾峰云笑道:“还没女士请我吃过饭呢。” 玉霞就拣着价贵的点了几样菜,又问曾峰云喝什么酒? 曾峰云说:“便宜一点的吧,” 玉霞笑着说:“你怕把我吃穷?我准备三百给你办这顿招待。”曾峰云说:“你怎么就舍得出血?” 玉霞笑道:“这资料可是值价呀。” 曾峰云也笑了,说:“那就五粮春。” 酒菜上桌了,曾峰云喝得很是开心,玉霞作东,当然也免不得要陪喝几杯。喝着酒,玉霞就问:“曾哥,这温泉资料你从哪来的?”曾峰云说:“你杨姐的。” “杨姐怎么从没提起过?” “她当宝贝哩。” “你借给我,杨姐也不知道?” 曾峰云脸上泛红,意味深长的目光瞟向她。这眼光让玉霞感到很不自在,好像曾峰云借她资料时也是这种眼神。 “她知道了还能拿出来?我就是没让她知道。” 玉霞心里真的不是个滋味了,他是背着杨姐借给我的,杨姐知道了会怎样想?玉霞就埋怨自己当初设主动给杨姐提这事,现在就更不好说了。算了,今日里还给曾峰云把事了了。 “其实,你杨姐前几天还是知道了。” 玉霞一听不好受了,说:“杨姐不知生多大的气呢?” 曾峰云讪笑道:“她还真生气呢,这段时间都不理我。”玉霞说:“我得给杨姐解释一下。” 曾峰云说:“你能解释啥?” 玉霞就哑了,是呀,真要给杨姐解释这事,不啻是火上加油。曾峰云端起酒杯说:“喝酒喝酒,管她那么多干啥!她就这脾气。”玉霞心里也窝上了气,怪谁呢?还是怪自己急于想了解西原温泉。心里不悦,也端起酒杯狠狠地喝了一口,是自己给自己发气。 两个人就把一瓶五粮春喝完了。曾峰云喝得多,已是醉醺醺的了。玉霞买了单,就说是送曾峰云回去。曾峰云站起身来身体晃了几晃,醉眼迷离地说:“我这样子不回去了,玉霞,你扶我过去。” 玉霞问:“去哪?” 曾峰云晃着身子说:“街对面,局里面给我安了间房子,加班时就……就住那里,你扶我一把,我不回去。” 玉霞没法,也只好扶了他。 玉霞好不容易把曾峰云扶上三楼房间,曾峰云斜靠在沙发上,呕了几次没吐出来。玉霞说走,他就拉了玉霞的手说,你该陪我坐一会呀。玉霞看他醉眼醺醺地看着自己,心里倏忽发紧了。 曾峰云给玉霞说:“你杨姐一直不理我的,没人知道我的痛苦,我怎么就找了个不懂感情的女人……” 玉霞心里想,这杨姐家庭果真不是幸福的,怪不得国庆前夕检查时,黄书记问曾峰云去没去过温泉山庄,话里有内容哩。忽地就惊讶自己怎么和这个又醉又在叙说痛苦的男人处在一间房子里,让别人知道了会生出多大的麻烦!曾峰云边说边把玉霞的手抓得更紧了,一只手还开始抚摸她手背。玉霞惊惶地抽出手要走,曾峰云竟然扑来猛地搂住了她,那双醉眼里有股狰狞而又淫邪的光。玉霞拼命地推搡他。曾峰云气喘吁吁,双手却如钳子一样箍紧了她的腰,嘴也好笑地撮起要强行吻她。玉霞被他紧紧地抱着,无法挣脱他,她觉得腰要被他箍断了似的,她如果双手也抱住他腰部要好受一点,但她竭力朝后仰着脖子,曾峰云的嘴就在她面前死命地想吻她。她朝后退着,曾峰云顺势将她按在了沙发上,他那喷着酒气的嘴疯狂地不顾一切地在她脸上嘴上吻。玉霞觉得自己脑子也昏沉沉的了,她几乎要放弃反抗了。曾峰云紧紧地压着她,一只手伸下去强行松她的裤带,松不了,就将手狠狠地从裤带下插下去,那只手摸着她小腹下的三角区了,还在不顾一切地朝下插。她觉得腰带快要挤断了。忽地,他在下面抓了她一把,她脑子一下清醒过来,她拼命扭动着,一只手从他的身下抽了出来,她扬手甩了他一耳光。曾峰云一愣,插下去的手猛地抽回来去捂自己的脸,玉霞手脚并用,将他推倒在地上,翻身而起向门上冲去…… 玉霞跑到街上,夜风一吹,冷静多了。她想,今天晚上曾峰云是喝醉了,她对他原本也没多少坏印像,只当是男人醉酒后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不过,她还是很后怕,刚才自己脑子也昏了,四肢无力,差一点就让他得逞了。再想想,自己一个年轻姑娘,难免就不会遇上性骚扰的事,只要没严重得不可收拾,其实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没往心里去,自己也就坦然了。 玉霞走过街口就打的回去了。 曾峰云被玉霞一耳光打醒了。那积蓄了几个月的欲念在要得手的那一瞬间突然从眼前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他觉得浑身散了架一样疲惫不堪。他从地上踉跄着爬起来关上了门,复又坐回沙发上。完了,这朵娇艳无比的鲜花是永远和他无缘了。她太美了,美得让人眼花缭乱,美得让人坐卧不宁,美得让人茶饮不思,他能和她有过一口,就是死一百回也值,她却从他眼皮下飞了,眨眼便无影无踪,他实在是不甘心。他升腾起来的欲火,岩浆喷发的欲火,如像被冰凉的水泼了一下,倏忽闪跳着矮了下去。他在心里为自己的欲火扇风助燃,那泼下的冰凉的水变成了助燃的油,心里的欲火又熊熊燃烧起来,越来越不可止熄。他举起了那只伸进去过的手在眼前晃动,这只手不是摸到了她那绒绒的地方了吗,她那腰带为什么不断开,”要不……他淫邪地发出了冷笑。他觉出了浑身上下火烧火燎的骚动,他需要发泄,他需要消解,他需要施放……取下了手机,他在手机上一阵飞快地按动,一次,两次,通了,他的耳里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怎么这时候打电话来?”他说:“什么也别问了,我需要你,你打的来吧,立即,别耽搁。”二十分钟后,一个女人走进了他的这间屋子,她是他的老姘头小兰。他们很快脱光了,他搂着她上了床,关了灯,屋里一片漆黑。他让她在他身下用力地扭动。她说:“为什么关灯,过去你不是一定要看着我干吗?”他不回答她,却在她身上猛烈地撞击,口里喃喃地喊着“玉霞玉霞”。她在他身下问:“玉霞是谁?”他说:“你别管。”她开始在他身下嗯哼嗯哼,她觉得他比以住都凶猛异常,他像一个久旱需要浇灌的干土,拼命地在寻找水源,暴饮甘露。她也被她撩动得不能自持,她迎合着他,她要让大水浇灭他的火焰,直到他瘫成一堆泥泞…… 第二十一章 87 胡小珏等着曾峰云的老婆报复她。 国庆晚上被那女人回来捉了奸,当时胡小珏挺“理直气壮”地说了那番话,离开别人的家走到街上时,夜风一吹,心里反而咚咚地跳起来。毕竟是自己主动跑到人家夫妇的床上偷情,能有多大的理由? 她是鸭子死了嘴壳硬,事后想起还是后怕的。 曾峰云的老婆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她就一直这样想。 自己自报了家门,就是等着那女人反击,她甚至设想过那女人会怎样怎样地实施报复,她知道曾峰云的老婆是大名鼎鼎的与点楼温泉山庄的经理,能耐大,她作好了最坏的打算。她相信是祸躲不脱,躲脱就不是祸。 半个月过去了,日子像水一样平静,微波不起。 一个月过去了,仍是风平波静。 曾峰云打过两次电话,约她到舞厅去,他要向她陪罪,他要求得她的宽恕,胡小珏没吱声就放了话筒。 胡小珏心里踏实了。 她想,那女人是有名望的经理,大概是怕这事张扬开了丢面子,死要面子活罪,何况曾峰云也是个挂着职的干部,自己吞了这苦药吧? 一个多月时间,胡小珏就在这种斩不断理还乱的心理中过日子,她当然不会想到曾峰云和他老婆早就“和好如初”了。 这天下午,吃着吃着饭,胡小珏又发呆了,思绪老往那件事上去,手里端着碗,拿着筷也忘了。等回过神,看见自己的老公正悄无声息地收拾着饭桌,生怕打扰了自己,胡小珏鼻眼里忽地发酸,眼里涌上了晶亮的东西。晋永亮问她:“小珏,还吃吗?我给你添饭。” 胡小珏说:“碗放着回来洗,咱俩口也饭后去遛遛街。”这可是从没有过的事! 晋永亮半天没回过神来,看胡小珏是认真的,他也知道小珏是个说风就是雨的女人,赶紧把腰上的围布取了。 出门时,胡小珏让老公换了件挺括的休闲服,还帮着理好衣领。一到街上,胡小珏就挽往了老公的臂弯,头还微微地偏向永亮。晋永亮忽地有了一种男子汉的感觉,步子也潇洒了 太阳早落在城市高楼群后面了,黄昏的风款款拂面,连路过的士也不愿胡乱地鸣笛,这是城市最安祥的时候。 俩口散着步,慢慢地就有了陶醉的感觉。特别是胡小珏觉得傍着自己老公,如此悠然地走在黄昏的行道树荫下,心静如水,哪里还有什么烦恼纠缠?想起自己往日对老公也不是那么妇道,心里有愧,就把挽着他的手伸过去搂着了腰,做出了小鸟依人的样子。晋永亮也搂着了她的肩头。 不知不觉中,俩口漫无目的地走到了银泉街口。 胡小珏猛地就看见曾峰云站在“久香”餐厅门口。 曾峰云也看见她了。 哪来这么巧的事?真正的不是冤家不碰头哩! 胡小珏放下了搂住老公的手,冷冷一问:“曾局长,又在这等谁?”曾峰云本来是等玉霞来,也没想到没上醉翁还是在这里遇上了胡小珏,脸上有些放不下,只好唯唯诺诺地说:“不等谁,不等谁。这是……”胡小珏说:“他就是我老公晋永亮,怎么样,还看得过吧?”曾峰云笑得有些尴尬,就伸出手和晋永亮握了握,说:“我姓曾,招商局的。”胡小珏说声“拜拜”,就拉着老公转过街口去了。 曾峰云望着人家俩口亲热的背影,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滋味,觉得身上燥热得不行,就盼着玉霞快来。那晚上果真他酒后就把持不住自己,直到脸上挨了玉霞一耳光,他也没清醒过来。 再说胡小珏依偎着老公转街的兴致刚进入良好的状态,没想到遇上曾峰云,忽地就没了心情,也不再散步了,竟扬了手招了的士,俩口坐着回去了。晋永亮让胡小珏搞糊涂了,散着步出门,坐着车回去,老婆是哪根神经断了路?他真的搞不懂。也往刚才那姓曾的男人身上想过,也想不出所以。末了还是觉得老婆就这嬉怒无常的脾气,啥事爱走极端,也懒得再想。 回到家,晋永亮又拴了围腰洗碗。 胡小珏变得沉默寡言的,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不停地按遥控,好像没哪个频道有她喜欢的。才九点钟就进了卫生间冲澡。她把水放得很大,让如注的水冲洗着自己的肉体。她在胸乳上,下体上抹了一次又一次香皂,狠狠地搓洗,她觉得自己身上最具女人特征的凹凹凸凸的地方太脏了…… 晋永亮洗了碗,坐到客厅沙发上看电视。又接到姐夫任勇的电话,约他们俩口明天去吃晚饭。放下电话,就听见胡小珏在里面喊。 晋永亮进去,见小珏赤裸了身子站在面前。 晋永亮问她啥事?小珏把毛巾递给他,说:“给我揩揩。”晋永亮就把她身上的水珠揩了,他揩得很认真,从前面的胸乳到后面圆圆的臀上……小珏扭头环住了他的脖子,偏着头说:“把我抱进去。”晋永亮没见过她这么娇情,看她眼里跳着欲火,自己也有了冲动,忽地抱起她进了卧室……她让他吮吸她的xx头,抚摸她最敏感的地方……从来没有的滋味,俩口在床上都很投入,他在她雪白的散发着馥香的胴体上努力地颤动,他觉得她是一团火燃烧着自己,也燃烧着他,他从来不曾出现这么持久的激情,连他自己也吃惊了。她在他身下快乐地呻吟,嗯哼地叫着,别停下……别停……你真行,我太舒服……亮,我们没这样过,是我没让你这么激动……他轻声地呼唤她,小珏,小珏,你真好,你是好女人……。 终于平息了喘息,他和她平躺着,都没说话,睁着眼望头顶的天花板,似乎在回味刚才做爱的情景。 许久,小珏平静地说:“永亮,我们离婚吧!” 晋永亮瞪大了眼,突然有种从高空坠落的失重感,转过身来搂住她:“你说什么?!你这是怎么了?”他用嘴去轻吻她的额头,她并没有发烧。小珏仍是平静地说:“我们离婚吧!” 晋永亮捧着她的脸蛋亲吻了两下:“小珏,你怎么打胡乱说?”胡小珏眼里止不住的泪珠滚了出来。 晋永亮被她吓着了,一边给她指眼泪一边急促地问:“小珏,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哭,别哭,是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不会让你受欺负的,小珏……”胡小珏抽咽着把头猛地埋进晋永亮怀里。 晋永亮摩挲着她抽动不已的肩背没再多问,他想,她是有心事,让她自己慢慢平静吧。 胡小珏忽地抬起头来,双手在晋永亮胸脯上拍着,泪眼婆娑地叫道:“你为什么不问我了!你为什么不问我?!” 晋永亮搂过她说:“小珏,好好睡,睡一觉你就好了。”她猛然坐了起来,说:“我要说,我对不起人,永亮,你打我吧,我们离婚,我和那个招商局姓曾的,你看见了的,在银泉街遇上的那个男人……”晋永亮捂住了她的嘴:“小珏,你别说了,什么也别说了,今天不许你说,以后你也别说了,好吗?小珏。” “我们离婚吧,是我对不起你。” “我不让你再说,小珏,你是好人,你能告诉我,你就是相信我,爱着我,我们不能离婚,我不离婚……” 晋永亮把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一任她的泪水淌在胸上。胡小珏也紧紧搂着了他的腰,她把头靠在他胸脯上,她觉得好温柔,好牢实,好让人迷恋,她从来没有这么依恋过老公。 88 下班了,杨玲和樱樱从群艺馆出来。 樱樱招了的士,要先送杨玲回去。 杨玲说:“咱们不同方向,你坐车先走吧。我另外打的。”樱樱说:“你得自己想开一点。” 杨玲点点,眼里就有了晶亮的东西涌动。 樱樱怕再说什么她就会在大街上哭出声来,忙坐进车里,说:“我先回去了。”杨玲看她走了,正要招的士,听见背后群艺馆大门前几个洗脚房的小姐在肆无忌惮地说笑,就转过背朝洗脚房走去。 一个穿超短裙时小姐,脸都冷得起鸡皮了,见杨玲走来,说:“这不是模特队的吗?” 杨玲瞟她一眼,说:“模特队的就不能洗脚?” 几个小姐就笑,一个说:“来洗脚的女的还真没几个呢。”另一个说:“我就那天给一个牵哈叭狗的富婆洗过,她说舒服,问我有没有男的做这生意。” “要真有男的做这生意,也能挣钱哩。” 杨玲说:“你们不是挣钱吗?” 超短裙就把她带了进去。 ……杨玲把脚放在小姐怀里,任她揉摩着,心里就恨恨地想,难怪男人都喜欢到这样的场合。 超短裙问:“小姐,舒服吗?” 杨玲看这房子里隔了无数小间,里面的光线黯淡得很,有让人背脊发麻的押笑声传出来。 “还有什么能让人舒服的?” 超短裙就笑,说:“还替你按摩。” 杨玲一下收回脚,说:“什么乌七八糟的!” 超短裙接过她给的洗脚钱,嘟囔道:“不按就算了,啥叫乌七八糟?少见多怪的。” 杨玲蹬上鞋,恨她一眼,出了门。 小杜在喊:“正等你呢。” 杨玲看,又是薛飞和小杜坐在面包车里,拉开车门就坐进去。薛飞问:“还是上河滨公园?” 杨玲点点头,也不语。 小杜就给薛飞眨眨眼,车就开动了。 到了河滨公园,杨玲也不下车。 坐在前面的薛飞和小杜奇怪地回过头来,见杨玲大眼里已噙了泪。薛飞问:“你这是怎么了?” 小杜也问:“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杨玲用手巾揩眼睛,说:“你们昨晚没看西原电视台新闻?”小杜说:“我们在街边喝啤酒,哪关心什么新闻旧闻的!”杨玲说:“肖石昨晚在‘夜来香’嫖妓,被抓进去了,现场新闻上了电视。”小杜说:“肖石怎么能这样!怎么对得起人哩!” 杨玲拉开车门,哭着跑进了公园。 小杜擂薛飞一拳:“哥们该你上场了!” 薛飞跳下车,也跟了进去。 小杜坐在车上自在地吹起了口哨。 89 大年三十,大街小巷一下就清静了,几乎所有人家都在自己家里团年。玉霞家热闹了,大姐珍珍、陈庆刚、二姐晶晶、魏伯安都回来给妈拜年团圆。晶晶说:“刚好八个人坐一桌哩。” 玉霞就指着她鼓圆的肚子说:“不止八个,你不还揣着一个吗。”妈就笑着说:“就是,就是,过了年,我家就要添人进口了。”魏伯安难得回来一次,就到厨房里帮庆刚做菜,自己也显了手艺,专门做了两个莱。一个叫“香酥鲤鱼”,一个叫“鱿鱼什锦”。晶晶大着肚子,妈就不准她做事,专门陪着妈闲聊。玉霞开着“奥托”跑市场,丁强和樱樱就当采购。忙了半天,吃团年饭时已是下午一点了。 一家人刚坐在一张圆桌上,还没举杯,外面就有人喊:“甲玉霞,有你的信。”就都惊奇了,这两年,很少收过信的,有事,隔老远打过电话不就得啦!玉霞跑出去收了,原来是张贺年片,上面写着:黔山点点愁,月明人倚楼。也没落款。 晶晶手快,一把抢了去,说:“我看看,是小妹的哪个男同学邮来的?”看看没落款,却是发现邮戳上盖了“广东东莞”。 晶晶就说:“玉霞,这是哪个寄来的?也不选个日子,过年该欢喜,这上面怎么写‘愁’哩?” 玉霞就猜出是吴总寄的,却说:“是上次来的力达公司那宁婷小姐寄来的,愁字是说山太多,路太远,她无法来参加我们家吃团圆饭,所以就愁。”玉霞妈就说:“那姑娘我看见过,染了黄头发,丹凤眼,开口就笑,风风火火的,好像从没有过忧愁,模样儿逗人喜欢。” 玉霞说:“就是她,就是她。” 樱樱看了看,说:“怎么像男的写的字,有力度呢。” 晶晶就又抓过去,说:“我怎么没注意?小妹,这字是像男的写的,你得当着妈把秘密坦白出来。” 玉霞妈也笑着说:“小妹要真是。就放这桌上,咱家团圆就凑够整数了。”玉霞脸鲜红,说:“是人家宁婷写的嘛,她性格就像男子,这字当然写得像男性,字如其人嘛,大姐,你说是不是?” 珍珍老实,说:“小妹说得也对。” 玉霞就把贺年片放进了自己的卧室,心里却在咚咚地跳。团年饭吃得久,又喝酒,又祝福,收拾完,天都黑了。因为都难得在一起,晶晶、樱樱和玉霞就陪妈打五角钱的麻将,一边又看电视上转播的春节联欢晚会。晶晶打了一阵,就让魏伯安上了桌。玉霞也让陈庆刚上桌玩玩,珍珍说,他们都打不好,还是小妹打。快到十二点了,妈说,收得了,等会儿要放爆竹烟花了。魏伯安就把赢的几元钱交给了妈。十二点,全城像接到统一的命令似的,烟花爆竹齐响,“噼噼叭叭”地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才稀落下来。妈就让先送晶晶俩口回去。丁强说,我去送,就从玉霞手里接了车钥匙…… 玉霞回卧室已经半夜三点钟了。 这会。她才静下心拿着那张贺年片发怔。过一阵,听妈和三姐他们都没声音了,她把大灯关了,打开桌上的台灯,从桌柜里取出了一本日记,她的心便随着日记上的文字回到了那青春最难忘的日子里: 五月一日: 同学们都说五月是青春的最亮丽的一个月,也是爱情最容易萌动的一个月。因为校院大操场周围的花儿都争妍斗艳地开放了,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让人也止不住浮想连翩。 郑同杰悄悄告诉我,他要为我写一首诗,最好的诗,送给我。我知道他心里恋着我,他会写诗来表达他的爱吗? 萦绕在心底深处的爱意总是不顾一切地想往外冒,我知道也是为了他。因为我们虽然没有用语言表示过,但我们每一次见面的那一瞬间对视,都能从对方的眼神中捕捉到爱的信息。 他那刚毅干练的眼神已经囚住了我的心。 我该怎么办? 五月七日: 我和同杰在学校的小树林里相见了。我们手里都拿着一本书,那是为了打掩护的。书在我们手上翻开着,但我们的心思却早已飞翔在兰天白云里。 我问他,你写给我的诗为什么还不交给我? 同杰说,我寻找不到最美最好的语言表达我的感觉。 我问他,是对我的感觉吗?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装着生气的样子转过身去不理他,心里却在说,对一个姑娘真的动了情,那感觉不就三个字就表达了吗? 同杰不是傻瓜,他的文采是全年级公认最好的,他也许是不想用那三个最普通,但又是最完美的字,他想另劈蹊径? 半晌,他拍拍我的肩头,玉霞,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我在心里说,我爱你! 五月十二日: 我对同杰的痴情,已经到了无法抑制的地步了。 沉默大久的语言燃烧着天空 彩霞在苍茫的天边游荡 温馥如水化作梦影沉在心湖 你是无言的雨溅起水面的漪涟 让我不能安宁 没有家的时候 我们飞翔在小树林 馥郁的情话变成静谧的风景 飞鸟什么时候栖在枝头 让爱的恋歌掉进湖中 五月十四日: 下午,我和同杰约好来到离学校很远的一个仿野人洞穴的小餐厅。这里的情调很温馨,莫扎特的G大调小夜曲旋律在小厅里弥漫,我们都沉醉了。望着同杰的眼睛,我看到刚毅下流淌的一弘清泉,带着千回百转的桑倩,撩拨着岸边的水草。我的心里止不住酥痒,小夜曲,还有那弘流淌的清泉,我都无法拒绝。我给他朗诵了前晚写的那首诗。他说,飞乌什么时候栖在枝头,让爱的恋歌掉进湖中,这两句写得最漂亮,他很羡慕我的文笔。 为什么只是文笔?他在有意敷衍我! 五月十七日: 熄灯了,我悄悄走出了寝室,躲过门上那个讨厌的校工,翻过了不太高的围墙。 同杰在小树林里等我。月色透过树隙,他坐在一棵小树下,身上披着斑驳的月光。 我坐在他身边,他拉过我,让我的头枕在他的大腿上。我们都凝视着对方,我看见他眼里闪跳着光焰。我闭上了眼,撮起了唇。他伏下头来响我,不是轻吻,而是狠狠地在吻,我的唇有点痛感,但我觉得这种痛感是狂欢的旋律。 他停下了电光般的亲吻,但唇却没有离开我的唇。 静静的,我和他融入了月光中的静谧。 五月二十日: 学校小树林是爱情的巢,它不知成全了多少像我们这样的同学。无须提防,只要走进属于自己的一隅,没人会来打扰你的。连学校也知道,大学生的爱情是秋天的娇阳,明媚而又火热。 我和阿杰在禁区的前沿徘徊,那是一种充满希望而又考验人意志的时段。 有了最心仪的接吻,向往的更是肌肤的缱绻。 他的手在我的前沿探觅。 我说,到此为止。 他很听话地停止了探觅。 我是言不由衷呀!难道一个青春处女会说“你来吧”,即使是最新潮的恋人,她也会言不由衷啊。 五月二十五日: 有两天没和同杰约会了。 白天,我们是同学,见面点点头,和所有的同学一样,丝毫没有越矩的举止。 夜晚,却是恋人,白天所有的烦恼都可以忘却,爱的浪花淹没了我们。今晚,我下决心了…… 五月二十六日: 我是一叶小舟,同杰是我心中的绿岛。 然而,昨晚同杰失约了,这是我们唯一的一次失约。难道同杰会有预感,他是有意躲我? 下午,我找机会给他递了张纸条,上面写着:今晚老地方。他晚上终于来了。 我问他,你昨晚为什么失约? 他埋下头说,下个月就要毕业考试了,怕因此而影响我复习。我说,考试对我们并不重要,因为我和你都不会落在同学们后面。他说,毕业后,我们也许会天涯各方。 我说,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阿杰不语。 我说,我会跟你到天涯海角。 他摇摇头。 我说,你真不相信,那我把最珍贵的都交给你。 他闭上了那双刚毅干练的眼睛,说,玉霞,你穿上衣服。我搂紧了他,我相信爱情能消融一切。 他终于搂住了我,月光下,我们变成了水,变成了浪花……我把那张染着我处女花蕊的手绢放在月光下,我对他说说这是我的第一次,以后永远没有第一次了。他又搂住了我,吻我,长长地吻我……五月二十七日: 如约而至,小树林,我们的恋床。 我和阿杰肌肤相交的交谈,像拉开了悬在我们面前的水帘。我们的脸上都挂着晶莹的水滴,月光让水滴变成了珍珠。阿杰走了。 走时,他塞给我一张纸条。他说,我写不出最美的诗了。悄悄回到寝室,我在被窝里借着电筒光打开了纸条,上面是香山居士的《长相思》: 汗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乳山点点愁。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 同杰怎么把“吴”字篡改成了“黔”? 我明白了,黔是贵州,同杰是贵州人。 他要回去,只给我留下相思的幽情? 不,我不要相思情,我要水相随。 五月三十日: 同杰离开学校走了。 同杰没告诉任何人,只是和他同寝室的同学说,他一早就走了,他把所有的东西,都送人了。 我不相信他会这样就走了,阿杰没等到考试,他连毕业证都不要了吗?………… 玉霞合上了日记本,把那张写着《长相思》的纸条夹在里面。她又拿起那张贺年片:黔山点点愁,月明人倚楼。 吴总怎么会知道?这决不是巧合的事!至少他认识郑同杰。我怎么在西原大酒店旋转楼顶那天没向他打问这事?我是不是当时真的如宁婷所说的被吴总男人的魅力吸引了,连这一切都忘了? 同杰你为什么会消失?难道你忘了那片小树林?忘了那张染着我处女花蕊的手绢? 吴总什么时候再来西原? 带着无数个问号,玉霞走进了梦中。 第二十二章 90 杨姐失眠了。 橙黄色的“迷你灯”照着大床上孤孤单单的她。她靠着床头,目光茫然地盯着墙角,那里再也没出现过鱼儿虫。春节前几天,她请了钟点工喷洒灭虫药。然而今夜里,她老是感觉到那只银色的鱼儿虫仍然在看不见的地方觊觎着她。她和曾峰云的夫妻生活又回到了无奈的胡同,她不知道胡同前面是堵死了还是能通向另一个宽敞的街口。 曾峰云借口招商局工作忙,经常加班,又在银泉街那边要了一间单身寝室。刚刚结束五年的“星期六生活”又开始了,如果说过去是自己的责任,那么,现在这种不伦不类的分居生活又该是谁的责任呢? 曾峰云已经是几天没回来过了! 他究竟在想什么? 她是女人,并不是拒绝情感生活的所谓强人。面对孤灯荣影,生活赐于她的是索然无味的苦恼。 床头的“迷你灯”不再迷人,却是加重了她阴暗的思维。她的眼光落在小柜门上。曾峰云白天回来过了,因为温泉资料又回到了小柜里。他为什么不和我见面,十几年的夫妻感情难道真的荡然无存?家庭生活成了苦苦探谜的对像,谁也承受不了这种打击。她在深夜独处中,如置洞穴的孤人。白天具有的条分缕折的能力,眼睛能抓住事物本质的冷静都离她而去了,她变成了一个妇人,一个心胸狭窄的妇人。难道曾峰云和甲玉霞真的勾搭上了? 这个不知道她否定了无数次的问号又顽固地纠缠着她。 她心里的另一个杨金拉姆在遣责她:你不觉得自己太卑鄙了吗?她为自己辩护:我难道不是他的妻子! 另一个她说:你认为你是一个合格的妻子? 她说:我们谁也不欠谁。 另一个她说:面对商品社会,你不觉得你的做法是不会时宜的吗?她说:我仅仅是为了想维护我做妻子的权宜。 另一个她说:你已经丧失了。 是的,她对曾峰云的行径已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肖石嫖娼被抓进公安局,是杨姐开车去接他出来的。因为公安局把电话打到了与点楼温泉山庄,并指明让经理接电话。肖石的堕落并没让她感到吃惊,她早有预感,所以她曾问过杨玲,她担心的是肖石无法忍受两年的等待。杨玲和他几乎是形影不离,热恋到了那种程度,肖石是个生理健康的男人,他真的能忍吗?嫖娼的事就说明了肖石并不是一个坚强的男人。杨姐为他惋惜,因为她知道,肖石永远失去了杨玲的爱了,她作为杨玲的姨也不会同意他们继续保持恋爱关系。杨姐亲自开车去接肖石出来,有她的打算。 杨姐把车开进了公安局,将五千元嫖娼罚款放在了扫黄办的桌上。肖石耷拉着头设精打采地带进了扫黄办公室,他一看到杨姐就惊讶地呆愣了,那瞪眼张嘴的神态不亚于看到太阳从西边出来,不亚于看到雪清河水倒流,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杨姐会开着车来接他! 办完手续,肖石跟着杨姐回到了温泉山庄,走进了杨姐的办公室。杨姐坐进了高靠皮椅,冷冷地盯着他。肖石站在室中间,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手足无措,心神不宁。在与那些妖冶迷人的妓女荒淫时,他无所顾忌,露骨地疯狂,鲜廉寡耻,引以为豪,沾沾自喜,决没有一丝羞惭之心。然而被抓了,上了电新闻,罚了款了,以住的什么神气傲气全没了,他的头抬不起来了,面对眼前的女经理,他更有一种希望脚下的地裂开一条缝的愿望,他实在是无颜见人。他不知道女经理会怎样处置他,他想最大的可能就是辞退他了。 “肖石,你坐下吧。”这是从公安局出来,杨姐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他诚惶诚恐地坐在了杨姐对面的椅子上。 杨姐叹了声,说:“我没想到你会这样,你自己也没想到会有这种结果吧。你家里人口多,过得也不易,你怎么这么不争气?面对你的父母你怎样说?”肖石埋下了头,他最怕的就是这一点,与点楼温泉山庄不要他了,他回去怎么办?他眼里潮湿了,不是因为嫖娼,破罐子破扔,心要横了,什么鲜廉寡耻都可顾不上了,但就是这一点,面对你的家庭,面对父母,他真不敢想下去。杨姐又叹了一声,说:“我不想看到你这样没打采的样子,你是山庄的职工,你得打起精神来工作。” 他的眼睛亮了,他看到了希望,杨姐不会对他怎样,不然杨姐不会开着车带了罚款亲自接他出来。 “你还是到工地上管理修建。” 肖石一下跪在了杨姐面前:“经理,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我肖石……从今以后再……” 杨姐盯着他冷冷地笑了,说:“还有一件事你得替我办。”“经理,什么事我都会替你办。” “其实也没什么,你认识我老公吗?你帮我盯着他……”…… 人一旦坠落到破罐子破摔的地步就会变成一个连自己都讨厌的癞皮狗。肖石就是这样,而且为了重新讨得女经理的信任,竟然不辞辛苦地监视曾峰云的隐私,终于,让他抓到了把柄。 玉霞真的和老公在那里约会?不会,玉霞不会是那种人。但肖石指天发誓的肯定,让她无法否认这种可能。 她竭力搜寻说服自己的证据,然而,一个几近失去理智的女人,阴暗的思维必然是偏执的。 “杨姐,少年媳妇老年郎,美着呢,你没听说过四十岁的男人最成熟吗?”这话是谁说的?不就是几个月前玉霞在天都温泉亲口对自己说的吗!当时只是把它当成了玩笑,如今想来,玉霞萌动这样的想法不是一时的事了。那一天,那个讨厌的靳胖子半路让自己下了车,而自己却让玉霞一个人去接曾峰云,这不是把自己的老公恭手相让吗?是的,那一天晚上,玉霞和曾峰云从东门车站出来并没有到与点楼温泉山庄,而是去醉翁吃了晚饭,还跳了舞,曾峰云连路途的劳顿也忘了,这是什么力量在支使他?玉霞事后还敢告诉自己,我为什么就没细细想想呢?国庆那天晚上,曾峰云与那个年轻的女人胡小珏通奸,那胡小珏不就是玉霞的同学吗?难道说,曾峰云与胡小珏的通奸是玉霞暗中搞的鬼?她想把曾峰云拉下水又为的什么?曾峰云背着我把温泉资料借给玉霞,玉霞为什么从来不对我提起?在西原温泉开发上,曾峰云从来没有为自己的老婆说一句话,反而有故意设置障碍的疑窦。玉霞作为与点楼的秘书,为什么也没为与点楼开发西原温泉说过一句话?反而与广东力达公司明来暗去地往来?力达公司那个吴总怎么对西原温泉那么清楚,难道说不是玉霞出卖了“资料”内容?为什么她会花钱宴请曾峰云,这种交易不是一目了然吗?玉霞想干啥? 杨姐再也无法安卧床上,她穿着睡衣,光着脚在卧室的地毯上徘徊。甲玉霞不是一般的女子! 她想起自己招聘玉霞时就是看中了她的才干,应该承认,玉霞是能干的,她为与点楼所做的贡献也是明摆的。 但作为经理,我也并不是熟视无睹,我对她的信任也是山庄的所有职工看得到的。 难道玉霞真的会与我离心离德? 不会,她不会。 但那一连串的问号又如何解释。 特别是她和曾峰云? 杨姐可以容忍胡小珏和曾峰云的偷情,却无法容忍玉霞和他。甲玉霞非等闲之辈! 杨姐走到穿衣镜前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幽暗的灯光,穿着长睡衣的女人,她想起了“困兽”这两个字。然而困兽犹斗,自己和谁斗? 她皱着眉头仔细看,那取了压眉痣的地方,隐约有芝麻大一个小坑,白天她化了妆,脂粉填补了,谁也看不出,她自己却知道。她想起自己算命和取痣的事,不正是觉出冥冥中自己身边会随时出现威胁吗?现在想来,那威胁明明白白就是玉霞,她的精明睿智,她办事的干练,和黄书记的关系,无不构成对自己的威胁。杨姐想起自己曾经说过“我这小塘怕是留不住你这人材”! 此刻,这个心胸倏然变得狭窄的女人,断定玉霞是不会甘居人下的,她肯定也觊觎着天都山温泉的开发。 杨姐对着镜子阴阴地笑了 ……一连几天,杨姐对玉霞的态度明显地冷淡了,她不再走进玉霞的办公室,也没给玉霞吩咐什么工作。 一天,玉霞上班,桌上放着一纸调令,女经理让她去东城门街接待站任站长。玉霞不是糊涂人,她把一纸辞职报告和“奥托”车的钥匙放在了杨姐的桌上。那一刻,杨姐和玉霞都很难堪,不为什么,只因为她们有一年多的姐妹之情,但是,这个结果却是不可避免的。 91 最反对玉霞辞职的就是她妈了。 吃中午饭时,玉霞妈就在她耳边唠叨开了:“玉霞,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端得好好的饭碗,你自己又把它砸了!现在多少人为找不到工作发愁,你三姐和丁强都吃过下岗的苦头。你倒好,一年多时间里你就变了几个花样。杨姐对你那么好,连汽车都发给你,就只差没把你捧上天了。你这样做对得起人吗?丁强还在杨姐手下开车,你想过没有……” 玉霞知道一时是和家里人说不清的,放下碗就出了家门。玉霞在河滨公园去坐了一下午,面对雪清河的流水,她心里是平静的。她不为辞职而空虚惶恐,那是她自愿的,人各有志,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好了,她信奉这话。当初辞去西原报的工作时她也是这样认为的。 坐在河栏边,任风轻拂,犹如感受温柔的手抚摸自己。似乎从来没有这样轻松过。当然辞职了,她要考虑以后的路。 离开西原到省城去谋事业?不,如果要去,何必当初又要回来。她又想起了省城西城区锦红人才交流市场,想起了红叶职介所,起了她的同窗好友莉雅,想起西部汽车城的经历…… 她觉得自己和西原温泉开发有抛之不去的情感,不管怎么的,她都会投入这个让她充满着希望的事业中。她知道自己盼着的是吴总的重返西原,无可否认,她心底有一根弦已被拨动了。 不是寂寞,而是跃跃欲试的希翼。 吃饭时,大姐珍珍和庆刚哥也来了。 妈又在唠叨。 珍珍也劝玉霞:“小妹,你能不能收回辞职服告?” 玉霞说:“大姐,你们应该理解小妹,小妹做事不是一时冲动的人。”庆刚咬着腮也不好说什么。 樱樱和丁强都不吭气。 玉霞说:“丁强哥,我辞了山庄的工作,对你不会有什么的,杨姐不至于把气出在你身上。” 妈说:“杨姐让丁强去开车,还不是因为你在她那里,你这一辞职,怎么会没影响?” 玉霞说:“如果真像你们想像的,我就更应该辞职。” 这顿饭仍然是不欢而散。 玉霞放下碗又出了门,她不愿意听到家人的劝诫。 玉霞是在大街上遇上薛飞的面包车的。 那一阵,她正朝河滨公园走,下午在那里的感觉挺好的,只有那样的环境和她的心情相宜。 薛飞在她身边停了车,头伸在窗外说:“玉霞,我就知道你要上哪去。”玉霞问:“你说说看。” “雪清河的水会让人产生最好的感觉,雪清河边的风也最能让人惬意。”玉霞笑了,说:“没看出你还是挺风趣的嘛。你们这是上哪去?”小杜说:“找你呀。” “找我干吗?” 薛飞笑道:“向最勇敢的女士表示祝贺。” “这也值得你们祝贺。” 小杜说:“快上车呀,杨玲也在车上。” 玉霞果然就看见杨玲坐在里面。 玉霞也上了车。 “杨玲,你跟薛飞、小杜怎么在一起?” 杨玲笑笑,说:“这和你怎么要辞职一样,总是让人搞不懂。”小杜就笑道:“薛飞近来感觉特别好。” 玉霞问:“什么感觉呀?” “后补队员的感觉。” 薛飞、小杜和杨玲都嘻嘻地笑起来。 玉霞懵了,说:“咱们就这样把车停在大街上聊啊?” 薛飞说:“该不会又去河滨公园吧?” 玉霞问:“你们去过河滨公园?” 杨玲说:“刚才从那里过来就遇上了你。” 原来,薛飞和小杜是送杨玲到河滨公园与肖石最后一次“约会”。杨玲下车后是独自到翠竹亭去的。 肖石已在里面等她。 潺潺流淌的雪清河水已失却了往日的诗意,翠竹亭曾经有过的甜言蜜语也随着凄冷的风荡然无存。以往,他们的约会总是以接吻开始,也以接吻结束,他们已经到了随时都准备向对方献出一切的时候。 然而…… 肖石颓丧地靠在亭栏边。 杨玲也靠着另一侧亭栏。 肖石说:“杨玲,你是不愿谅我了?” 杨玲说:“如果说你在‘夜来香’嫖娼,是因为我不能满足你的生理愿望的话,我可能在最初的震怒过去后还会有选择的可能。但是我不能容忍的是你对玉霞的中伤。你怎么会变得如此庸俗不堪!” 肖石摇头:“我没有……” “肖石,我已经不是你所想像的过去的杨玲了,过去我们还能心心相印,现在已是陌人相见了。你忘了你的经理是我的姨娘,她能不告诉我这些吗?”“我不能不听你姨娘的话。” “你认为你就能讨得她的喜欢,你错了,这更能说明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我后悔以前为什么没看透你。” “杨玲……” “你不会像跪在我姨娘面前一样再表演给我看吧?” 肖石转过身去,不停地叹喟,不停地用拳头捶打亭栏。 杨玲说:“我希望你以后好自为之。” 肖石问:“我们再也没希望了吗?” 杨玲说:“我和你是从这里开始的,今天也从这里结束吧。”杨玲说完扬长而去…… 面包车里,小杜说:“我给晓芹打个电话,上她那里去。” 薛飞说:“这是最理想的去处。” 玉霞问:“晓芹是谁呀?” 薛飞笑道:“是你妹妹呀,你是甲家小妹,晓芹呢,就该是甲家小小妹了。”手机已经通了,小杜说:“晓芹,我和薛飞、还有杨玲。玉霞这会儿就过你那儿来行吗?” 晓芹说:“我听你们说过多少次玉霞,今儿她也来啊?太好了,我等着你们,饭都吃过啦?” 小杜说:“忙得连饭也顾不上哩。” “什么事那么忙?” “薛哥和杨玲的事,还有玉霞辞职了,我们得祝贺她呀!”“痛快!我等你们,咱们今晚好好喝一台。” 玉霞听着电话,就看看杨玲,又看看薛飞。 杨玲笑了。 薛飞说:“裁判手式,交换场地了。” 玉霞忽地笑起来,说:“咱们这些事揽一块了,真让好多人搞不懂了哩。”面包车停在金龙街晓芹家门口,晓芹又带着几个人一起去了一家“串串香”,晓芹说:“咱们都是平民,也不上有档次的地方白花面子钱了,串串香挺自由的。你们可别嫌我小气啊?” 薛飞说:“咱们又不谈生意,也不操面子,串串香就成。”玉霞第一次见晓芹的面,瓜瓜俊俊,能能干干的一个姑娘,还和自己同姓,早把她当了自己的小妹妹,一个劲儿说小杜找到晓芹是福气哩。晓芹却说:“谁要他找,是我自己找的他。这男女谈恋爱,非得要男的找女的?我就不这样,看上谁,我就自己追,拼命追。“ 晓芹的话把大家逗乐了。 晓芹还说:“玉霞姐辞职了没事干,就上我这儿来,别看我的摊位不大,利润可好哩。” 薛飞说:“玉霞是干大事的,所以她辞职了,该祝贺。晓芹你是心大呀,连玉霞也想趁危收到你麾下。” 晓芹说:“玉霞姐真要来了,让她当我的家呀,我是她妹子嘛。”玉霞说:“薛飞瞎说,我能干什么大事。” 薛飞说:“我凭感觉就知道。” 小杜也说:“薛飞的感觉真的好极了。” 玉霞就说:“怕是把杨玲骗到手上了,心里一高兴,啥好感觉都钻出来了。”杨玲就笑:“他天天和小杜开着车在群艺馆门上等呢。”“原来是早就起了心哩,小杜,你和薛飞当真是城隍庙的鼓槌一对呢。”薛飞就给玉霞讲了小杜和晓芹一见钟情的事,引得大家又一阵快活。喝了一阵啤酒,两对恋人又非要玉霞说说自己的爱情故事。玉霞说:“我才毕业一年多,真没耍男朋友哩。 晓芹说:“玉霞是大学生,水深得很,真要告诉人的时候船都下滩了……”薛飞故意问:“船下滩是什么意思?” 晓芹瞟他一眼,说:“装啥憨,生米煮成熟饭懂不懂? “哄”一声就都笑了。 薛飞说:“还是晓芹直爽。” 倒把玉霞闹了个红脸。 吃完串串香,薛飞问玉霞今晚是到杨玲那里睡,还是在晓芹家过夜。玉霞说,上我二姐晶晶那里去。 薛飞就把玉霞送到了晶晶家里。 一进门,晶晶就说:“家里打几次电话来问你,你这是上哪去了?也不给人打个招呼?” 玉霞说:“我该不会去跳雪清河吧。” 晶晶用指头戳她一下,说:“就你显能!” 玉霞说:“二姐也反对我?” 晶晶笑道:“你问你魏哥。” 魏伯安说:“我看就你们两姊妹说得拢,晶晶说你这是什么啊?”晶晶说:“树挪死,人挪活,小妹做事有她自己的打算,要不,读那么多书干啥用。” 玉霞说:“我想在二姐这住一段日子。” 晶晶说:“正愁没人陪我打发日子呢。” 魏伯安说:“小妹可以帮我们照看一下茶馆。” 晶晶唾他一口,说:“小妹辞了职是给你看茶馆的啊!”魏伯安讪笑着说:“我是想……” 玉霞说:“魏哥是想二姐也快生了,多一个帮手也好,我上这来就是想帮你们照看茶馆。二姐不同意啊。” 晶晶说:“那不冤了你?” 玉霞说:“二姐说哪里话,小妹还真羡慕你们开这茶馆呢。”晶晶就说:“也好,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事干,先在我这混混日子也好。今晚你还没给家里打过电话吧?” 玉霞说:“妈又老等,我这就打电话回去,让妈别等我了。”妈接到电话就说:“我猜你还得去你二姐家。” 玉霞说:“妈就最了解女儿嘛。” 妈在那边说:“鬼小妹,你妈还没怄过气又来逗乐了。”玉霞说:“妈千万不要生气呀,怄坏了身子,三个姐姐可要给小妹过意不去呀。”妈就说:“好好在你二姐那里住几天,帮你二姐做点事,没钱用了给妈打个电话,等两天妈来看你们。” 听着妈的这些话,玉霞眼里湿润了。 92 三月初的一天半夜里,玉霞从睡梦中惊醒了,听听,是隔壁二姐的呻吟。玉霞看表,才三点半,离天亮还早。在二姐这里住了几天了,从没听到她半夜三更的这么呻吟,就猪二姐是不是发作要生了? 过一阵,魏伯安在敲她的门:“小妹,小妹。” 玉霞问:“二姐今晚怎么呻吟得厉害?” 魏伯安在门外说:“怕是要生了。” 玉霞赶紧起了床。 二姐痛得额上冒汗,说:“上医院,上医院。” 玉霞就让魏伯安上街招出租。 玉霞扶着二姐走到街头,见魏伯安在给一辆出租司机说价。那司机说:“半夜三更拉孕妇上医院,得收双倍的钱。”魏伯安说:“师兄,就是再收多的钱也得去医院呀。” 玉霞就扶着二姐打开车门进去,魏伯安坐了进来。 那司机突然转过头来对玉霞说:“原来是你,这钱我不好意思收。”说着就朝医院开去。 玉霞也认出司机了,说:“你不是那次说人家工商局是钱门坎的师傅吗?”司机说:“就是,就是,我说过嘛,咱们是山不转水转,一个城里的人,哪能不见面呢。” 司机是个话壳子,说着说着,车就到了妇幼医院。魏伯安要给他钱,司机说,我和你小姨妹是老熟人呢,也没收钱就走了。 晶晶让医生安进了待产室,检查后说是刚才的阵痛是临产预兆,还说“什么指什么指”的,还得有段时间,但是不能走了。还让魏伯安回去拿点草纸。玉霞就陪着二姐,也不敢睡了。 同一室的还有一个年轻的待产妇,已经睡着了。 守在边上的是一个眼睛小、嘴唇厚的中年妇女。玉霞和中年妇女闲说了几句,没想到这妇人就是祝麻子的原配老婆付立兰,床上躺着的是“二奶”史娟娟,也是半夜发作拉来的。玉霞认识祝麻子,却不知道祝麻子还有这等事,心里就在笑,大老婆侍候小老婆,这儿年真的怪事多哩。 付立兰说:“听老头子讲,她怀的是男娃,我就喜欢了,要不……”玉霞知道“要不”后面的话不好听,就说:“女人也不容易。”妇产医院里女人说女人的话都是贴心的,付立兰就有些感动,说:“我生女儿时,老头子都没这样守过我。” 玉霞问:“老头子不来看看?” 付立兰说:“不瞒妹子,他能来这嘛?” 玉霞摇摇头。 天明时,玉霞妈就赶到医院来了。 史娟娟已进了产房。晶晶呻吟了一夜,这会反倒安静了,睡得香香的,妈进来和玉霞说话她也没听见。 玉霞妈问:“魏伯安呢?” 玉霞说:“医生说二姐还得一阵子,我就让他先回去拿点鸡蛋红糖什么的来备着。” 妈就点点头,又朝上捞了被子看晶晶的下身,说:“就在今早上哩。”才一个小时后,史娟娟出来了,让付立兰和玉霞抱到床上。付立兰面带喜色,说:“生了个小雀儿!” 玉霞妈一辈子就生了四个女儿,见她那样欢喜,就说:“生儿生女都一样,你看我这女儿,一个比一个强哩。” 付上兰明白刚才的话有点得罪人,就说:“你女儿如果生个女的,咱就打亲家。”玉霞想笑,心里说,我二姐的女儿才不到你这样的家里当媳妇呢,叫婆婆娘都是两个! 晶晶是早上十点钟送进产房的,半个钟头,果真就生了个女儿。听见产房里婴儿的啼声,玉霞妈笑得嘴都合不上了。 第二十三章 93 晶晶坐月后,玉霞就在茶馆里当起了“女老板”。 魏伯安也来茶馆做事,不过一日几顿饭是要回去做给晶晶吃的,三天两头还得跑市场去杀个鸡,炖个蹄膀,多半心思是在家里。 玉霞妈每晚让丁强开车送她过来,给婴儿洗屁股,包扎,完了,又坐丁强的车回去。剩一堆屎片子,魏伯安还得洗干净。连晶晶都觉得魏伯安当了老子变得勤快了。茶馆有小妹代看着,也没什么心焦的。 这天中午,玉霞刚把打麻将的七八桌人安好,泡上茶,就接到电话,是打到茶馆座机上的。玉霞拿起电话就听出了宁婷的广东口音。 宁婷在电话里说:“玉霞,你让人好找哩!西原市像个海底迷宫,你这长着珍珠的蚌壳藏身的地方大多了,我这电话是找到你大姐珍珍那里才知道你在晶晶茶馆的。怎么当起茶倌了。” 玉霞有些惊喜地问:“宁婷,瞎说些啥呀!什么珍珠蚌壳的!你和谁来的?什么时候到西原的?” 宁婷嗤嗤地笑,说:“我还能跟谁来,你最想见的人来了啊……吴总你不想见呀?别瞒我,我知道你心思。我们力达公司这次来了十几个人呢。是昨天晚上到的。没时间给你联系。你们西原市这次够热情了,昨晚上是接风,今天下午又是宴请。吴总让我打电话先找到你。” 玉霞说:“你们忙吧,忙过了咱们再聊。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晶晶茶馆帮我二姐,我二姐坐月子了。” 宁婷在电话里说:“晚上八点,你能不能出来。” 玉霞说:“能,晚上就没事了。” 宁婷说:“晚上八点你还到月亮湾咖啡屋来,吴总要见你,吴总下车就想见你。记住,八点准时。” 晚上,玉霞提前十分钟就打的来到了月亮湾咖啡屋,坐进了上次和宁婷呆过的绿叶包厢。她心里有点揣揣不安,那是因为激动,无可名状的激动,这是恋人约会还是情人约会?她不明白,但她渴望和吴总见面,她也说不清这种情感起伏,叠宕潮涌,无法抑止的情绪是缘于什么。 音箱里放着日本情歌,绵绵深情的旋律在幽暗的灯影中沉浮:有多久没能相见了 寄出的信今朝又回到信箱 就像在窗边飘动刚醒来的小叶子 已越过漫长的冬天 现在才醒觉 用什么言语都难以表达 你对我的爱 包容了一切 就像向阳背风的暖和场所 菜花盛放的背景 是二人最后的合影 尽管实现不了“寄给你”的诺言 若是如今,将用双手车上 我的温暖和诚意…… 吴永海是在缠绵无尽的歌曲中走进来的。吴总西装革履,潇洒的向她伸出一只手,玉霞也伸出手来握着,玉霞觉得他的手是那么有力,那么宽厚。恬适的厅里回响着缠绵婉啭的音乐:有多久没能相见了,寄出的信今朝又回到信箱……“吴总,这首歌也是你点的?” 吴永海点点头,说:“我是怕你来了孤独,先给服务台说过的。”玉霞不无感慨地说:“难为吴总这么细心。” “我是怕你来了久等,听听音乐会让人少一点浮燥,特别是最适合自己情绪的音乐,它会像温柔的手一样烫慰动荡的心潮。甲小姐你瞧,一来了就有身不由己的感觉,但作为客商,我也不好推辞,这不,刚从酒宴上溜出来的。”“吴总,这不耽误了你的大事?” “不,只是应酬,我让宁婷他们对付着。” “那就太不好意思了。”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考虑什么?” 吴永海指着她笑了:“甲小姐,你是个聪明的女孩,我给了你三个月时间考虑,你不可能忘记吧?” “吴总……” “我已经知道了,你的辞职是必然的。” “为什么是必然的?” “甲小姐,这是多方面的因素决定的,就我所知而言,甲小姐应该发挥的作用是远远大于在与点楼温泉山庄的,其二,西原温泉,说具体一点是以天都山温泉群为主体的大开发,甲小姐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吴总,说真心话,我在等待你们返回西原。” “这么说,你早就同意了?” 玉霞点点头,明亮的眼睛忽闪着,那里面不仅包容着聪颖,也闪跳着刚毅。吴永海不无兴奋地说:“太好了,今晚上我就要向我们力达公司所有来此的人员宣布,甲小姐将作为本公司在西原的总代理。” 玉霞盯着他说:“吴总,在没有正式行文之前,我想你应该把那个秘密告诉我了。” 吴永海微微一笑,明知故问道:“什么秘密?” “吴总当然最明白不过,我很感谢你的贺年片。” “你是指‘黔山正点愁。月明人倚楼’?” “是的,吴总,为什么你上次不告诉我?你知道我心里有多着急?”“玉霞,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 “吴总,你一定知道郑同杰这个人?” “是的,玉霞,我今天才告诉你,我在一年以前就知道西原有个甲玉霞,她是郑同杰的同学,也是最知心的朋友。而郑同杰是我的弟弟。”“吴总,你是同杰的哥哥?!我从未听同杰说起过你,也没有听到同杰提起过他的亲人。吴总,这是真的?!” “是的,千真万确。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同杰虽然是我的弟弟,但同杰却是不幸的。十八年前,我们的母亲和父亲离了婚,按照当年的离婚判决,父母各负担一个孩子。一年后我就随远嫁的母亲去了广东,而同杰却跟着整日沉醉于酒海中的父亲留在了贵州老家。同杰考进大学是靠的社会救济,因为进大学那一年,父亲就病逝了。而我和弟弟的命运却是天壤之别。我母亲是非常漂亮也是非常善良的女性,嫁给后父五年后,祖父过世了,祖父将国外的所有资产都交给了我的后父。我虽然是继子,但却是吴家唯一的传人。现在,我的母亲和后父都在国外生活,五年前我就成为了拥有巨大资产的力达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而我的弟弟却太不幸了,我想是命运把最残酷的全让同杰承担了,而把所有的荣华富贵留给了我。”“同杰现在在哪里?”不祥的预感让玉霞瞪大了眼。 吴永海摇摇头,从携带的小夹包里取出一本日记本和一封信,说:“这是同杰让我转给你的东西,同杰说,无论如何你都要亲手交给她。”玉霞急着就要拆开那封信。 吴永海按住她的手说:“玉霞,这些东西你回去再看好吗?玉霞停止了拆信,朝他点点头。 吴永海说:“我明白你现在的心情是急于想知道同杰的情况,其它任何事你都不会上心上去的,我不留你,明天我再约你好吗?” 吴永海把玉霞送上了出租车,并对她说:“明晚,我打电话到你家中再约你出来,我还有许多话要跟你谈。” 玉霞直接回到了东大街自己的家里,妈到二姐家去了,玉霞先给二姐家里打了个电话,说自己今晚不过去睡了,明天叫魏哥自己照看茶馆。妈就在那边说,她就在晶晶家里多呆几天。 打完电话,玉霞就把自己关进了卧室。 她捧着同杰的信,手在微微颤抖,她不知道她捧着的是她等待已久的希望还是希望的不幸破灭?她小心的却又是迫不及待地拆开了那封信:玉霞: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带着你给予我的完美无缺的爱,我走了。我很后悔,在得知自己已身患绝症时还在欺骗一个善良多情的姑娘的爱情。玉霞,愿谅我吧。 “最眷念的地方是家,最思念的人是爱人”,我思念你,但我今生今世已再见不到你了,我的哥哥拥有亿万财产,也挽救不了我弱小的生命。他答应我,会把它交给你的。日记里记录了我们在小树林魂牵梦萦的恋情,我珍惜着这人生的美好感情。玉霞,见信如见人。 祝你:永生幸福! 郑同杰绝笔 玉霞痴呆了,她曾经有过这个预感,但决没想到同杰会在离开学校后就永远地离她远去了。 她翻开了同杰的日记本,学校那片小树林里,那如痴如醉的温柔,魂牵梦索的恋情扑面而来…… 这是一首阿杰生前没交给她,也不可能交给她的诗: 你用真情把我溶化成月光下的水银 我却不得不蘸着写下我的遗言 分明是悲剧却无法用语言证实 凄切的旋律停止在休止符 让我们的柔情化作圣火焚尽过的烟尘 袅袅升上天空 月先中有我有你 也有花蕊的浸润 拥有了这一切便拥有了无悔无憾的人生 玉霞这一晚昼夜未眠,她重温了青春湖海的往事,在校院爱情小树林中,她沉醉在同杰的怀里,她和同杰肌肤相偎。同杰向她奔来了,同杰紧紧地搂着她旋转,旋转着……同杰轻轻地把她放在绿色的草坪上,轻轻地解开了她的衣裙……她和同杰融为一体,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支五彩斑斓羽毛在蓝色的天空自由地飘浮着,同杰却是托着她的轻风,悠悠地飘啊飘啊……天明时,她紧紧地闭上了眼睛,眼前黑黑的一片,什么也不复再现,她在心里默默地说:让那脆弱而痴情的往事泯灭在心灵的湖底,永远不再浮现吧。 94 夕阳落山,紫红色的晚霞映衬着城市高大的建筑物,穿梭往来于城市街道上的车流,犹如飘拂在城市底座下的无数彩绸。晚霞隐褪了,几乎在那一瞬间,一座座高大建筑里万灯闪烁,车流的灯成为流星飞旋,而高楼的光影,舞蹈的荧虹灯组成了垂挂天宇的彩帘。 让人心旷神怡的是弥漫在夜色中的小夜曲,从一处处窗口飘出,渲染着城市之夜的繁华。 最令人陶醉的是大街两旁浓荫掩映下的幽静和肃穆,它于岑寂幽静中包容着城市流动的活力、希望和自信。 林荫中,玉霞和吴永海缓慢地散着步。 吴永海打破了一时的沉闷,说:“玉霞,愿谅我现在才告诉你,这必竟是一件遗憾而沉痛的事,于你于我都一样,我原本想永远不再提起这件事,但自从见了你以后,我才明白我无法隐瞒这一切,我也不能违背一个离去了这个世界的人的愿望。当然重要的是活着的人还有他们的事业,还要追求他们的爱情,他们的人生。”玉霞说:“吴总,我已经把那些珍藏在心灵保险柜里的往事焚毁了,我会忘掉的。” “我想你会这样的,玉霞,你知道我这几个月在做什么吗?”“吴总一定很忙。” “为了投资开发西原温泉,我拆销了计划中的几个地方的项目,可以说是马不停蹄地工作着。” “吴总对西原温泉真正是情有独钟呀。” “所以,我希望你出任力达公司在西原的总代理会干得非常漂亮。”“吴总,你太抬举我了,让我有些惶恐不安。” “要有信心。十天后,你就要以力达公司总代理的身份和西原市政府签定协议,我带的专家会听你的所有指令。” “让我们先见见面好吗?” “当然,因为我还有一个情有独钟……” 倏地,一阵零乱的脚步声对着他们跑来,是一胖一瘦两个男人,跑到他们跟前声嘶力竭地喊:“抓流氓!打流氓!”挥舞着拳头向吴永海扑去……吴永海本能地反抗着……玉霞惊讶地呼叫着也扑向了歹徒…… 一辆长安面包急速停下了,从车里跳出了薛飞、小杜。杨玲和晓芹,他们飞快地冲了上去……两个歹徒惊惶地奔逃……后面,薛飞等人,还有路见不平的游人都紧紧地朝歹徒追去……两个歹徒慌不择路地朝狮子楼跑去……忽地,狮子楼张松老板手握面杖,带一帮服务员堵住了歹徒的逃路。胖子喘着大气说:“猴子,今天栽了!”两个歹徒在围追堵截中像癫皮狗一样瘫坐在地上……玉霞、杨玲和晓芹扶着吴永海。 吴永海说:“没事,没事。” 玉霞问:“吴总,伤到哪里了?” 吴永海摇摇头。 玉霞问杨玲和晓芹:“你们怎么来得这么及时?” 杨玲面有难色,晓芹在玉霞耳边叽咕一阵。 原来,杨玲是接到胡小珏的电话得知这一可耻阴谋的。杨玲几乎不敢相信会出现这种事。她在电话里问小珏:“消息可靠吗?你怎么会知道?”小珏在那边着急地说:“告诉谁也来不及了,我只好给你打电话。是西城区工商局一个女人打电话通知我的,她说她叫小兰,曾峰云指使一个瘦猴和一个胖男人对甲玉霞和姓吴的外省老板下毒手,让她陪两个打手睡觉。她说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也要堂堂正正地做一个女人。那个叫小兰的女人说她是从曾峰云那里得知我的电话的,她知道我和玉霞是同学。”杨玲放下电话就通知薛飞和小杜他们赶来救驾了。玉霞说:“卑鄙!世上竟然有这样的小人!杨玲这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呀。”杨玲点点头。 客商在西原遭到无端袭击的事震惊了西原市委市府领导,当天晚上十点,黄书记和陶市长就到吴永海下榻的西原大酒店看望了他,并表示了道歉。随即就专门通知有关部门领导召开了紧急会议。 陶市长说:“袭击客商的事件严重地败坏了西原市的对外形像,影响了我们对外开放、招商引资的良好投资环境,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都必须严肃处理。”黄书记说:“这件事一定要追查到底,政法委一定要把社会治安综合治理切实抓好。营造一个宽松良好的投资环境,关系着我们大开发的成败与否。我建议还要加强客商投诉中心的力度。” 三十天后,《西原报》在重要版面披露了两条消息: 消息之一:原市工商局长靳义甫因生活腐化,侵吞公款数十万,日前已被撤销职务,开除党籍。此案正在进一步审理之中。消息之二:因涉嫌指使他人暴力袭击客商案的原市招商局副局长曾峰云,昨日已被刑事拘留。此案现已提起公诉。 十天后,《西原报》头版头条消息: 昨日下午,广东东莞市力达企业有限公司独资开发我市天都山温泉旅游业签字仪式在市委圆桌会议室隆重举行。市委书记黄振义主持签字仪式,市长陶泽和力达公司西原总代理甲玉霞在双方达成的协议上签字。 尾声 初夏的骄阳如同少女纯情热烈的眸光,热情漾溢的铺洒到大地上。从群山林海中升腾而起的山岚雾霭悄无声息地汇聚成轻柔飘洒的白云,在湛蓝的天湖中袅袅娜娜地游移。西部的天空是那么高远,西部的大地是那么广阔。西原市东门车站,锣鼓暄天,爆竹不断。 一辆“亚星”豪华大客车载着西原市男子篮球队和西原市时装模特队的队员们,即将出发前往省城参加西部城市运动会。 车上,丁强和樱樱坐在一起。玉霞妈和珍珍、庆刚在车窗外,玉霞妈对丁强说:“到了省城,你给樱樱买两套好看的衣服,好好玩玩。”樱樱说:“妈、大姐、庆刚哥,你们回去吧。”薛飞和杨玲坐在一起,他俩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车窗外,晓芹和小杜说不完的知心话;晓芹把一叠钱放进小杜的衣兜里,说:“记住,给我打电话。买套名牌西服,好好地风光风光。”还有前来送行的很多家人和朋友都围在车窗周围…… 出资支持西原市男篮和时装模特队参加西部城运会的广东东莞力达公司的同志和其它有关部门的领导也来车站壮行。 黄书记和陶市长也来了。 宁婷笑着说:“书记和市长都来送行了,篮球队和时装模特队到了省城一定会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呀。” 陶市长也笑道:“体育是政治和经济的集中体现,这是咱们西原的大事,能不来吗!你这不是西原城的南方小姐不也这么关心吗?” 宁婷嘴儿一噘,说:“陶市长,你可得把当我当成你们西原的姑娘,我这模样儿不会丢西原人的面子吧。” 陶市长笑道:“宁小姐是看上了我们西原的神奇风光还是看上了……”宁婷扬扬白皙的脖子:“市长大人,说不定我哪天就挽了个西原小伙的手弯儿上你家来拜访哩。” 黄书记问宁婷:“你们老总呢?” 宁婷眨眨眼,调皮地说:“你们怎么这么官僚,这里少了谁还不明白呀?告诉你们吧,吴总和玉霞单独交谈去了。” 黄书记止不住也笑起来。 …… 黄昏,南郊外,潺潺流淌的雪清河水碧波粼粼,河畔停着白色宝马车。玉霞已经把两本日记本和那封信烧掉了。顺河风拂来,把黑色的纸灰吹到了空中…… 玉霞站起来,和吴总并肩走到河堤边的草坪上。他们谁也没说话,没说的话似乎都说完了,又似乎都还没有说。刚才被风吹到空中的黑色纸灰如轻盈的羽毛飘飘然然地溶入了流水中,无声无息,无影无踪…… 河风轻轻,拂起了玉霞薄薄的衣裙,她拢拢头发,眼光投向了雪清河上游。不远处是与点楼温泉山庄,吴永海说:“听说杨经理离开了西原?”“杨姐把山庄托咐给原来的采购员苏二哥暂时管理着,她昨天早上离开西原去北京看她的女儿去了,她说她可能会耽搁一段时间的。”“你去送了她?” “杨姐是好人,她活得也不易,现在她已经明白了一切。只是要平息心底的波涛还需要时间的烫慰。” 吴永海点点头,说:“杨经理对我们力达公司是有看法的,我希望你们以后能成为真正的朋友。” “一定会的。吴总,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再等几天吧。” “我希望吴总处理完公司其它事务,能尽快回来。” 吴永海炯然有神的眼睛盯着她说:“我会很快回到西原。”吴永海望着奔流的雪清河感慨不已地说:“玉霞,你看西部的源流多么清澈,多么有活力。” 玉霞莞然一笑道:“你不是说西部最有希望吗!” 吴永海揽住她的肩头,感慨万分地说:“是的,西部是最有希望的。玉霞,在你的身上我也看到了一种希望。毫不隐讳地说,一年以前,从我开始打听你的时候我就有这种预感,我们会走到一起的。我爱你,你不会拒绝吧?”玉霞的心里如大海涨潮一般。他的话平静,这是经过深思熟虑后说出来的最普通也最平常的话,但却是最真挚的。她望着他,美丽的大眼里荡漾着清纯的柔情……她看见他火热的目光中充满了企盼和渴求。她微微仰起头,又长又翘的睫毛掩住了她晶亮的眸子。 突然,吴永海长叹一声,一把搂过了她,将自己火热。颤抖的双唇稳、准、狠地压在了她的唇上…… 而甲玉霞呢?此刻,她双颊绯红,她心跳怦怦!他的拥抱,他的狂吻,一下撩起了她积压了几年的激情!哦,多少期盼,多少想往!今天,她终于感到爱情又回到了身边!现在,正拥吻她的人,虽不是郑同杰,却是郑同杰的哥哥,一个比郑同杰更自信、更热烈、更有智慧和力量的男人!她爱他!这爱是何时产生的?是不是那天一见他就碰出了火花?她感到自己的感情像一块刚被掘了条缝的堤坝,那汹涌的热流巨浪正排山倒海般喷涌而出…… 她热烈地回应着他。感到他已贴紧了自己,感到他的下身已被情欲激动得颤抖不止,正强有力地顶到她也是颤抖不止的那儿。她感到自己那儿的舒酥和濡湿。他们同时都倒了下去,了草坪上。他撩起了她的衣裙。他看到了她的一切。那梦幻中曾千百次地构想、抚摸和亲吻的一切。他终于摸着它们了。啊!多么滑腻!多么美好!“玉霞!”他轻轻地呼唤着。“嗯!”她气喘吁吁,双腮似火,娇羞无比。他将手按到她下面,她弓起身子接应着他手掌的抚爱。“天啊!”他长叹一声,再也不能犹豫了。他覆盖了上去,让积蓄了三十多年的膨胀一下探进了那滚烫的泉眼……“啊呀!吴总……” “啊呀!玉霞……” 他们的阴阳在交接,唇看在交接,气流在交接,目光在交接,语言也在交接——“啊呀……你知道什么叫‘佳期如梦’ “啊呀……你知道什么叫‘柔情似水’ 他们一遍遍呻吟又一遍遍重创,一遍遍重创又一遍遍抚尉,一遍遍抚慰又一遍遍蹂躏…… 雪清河宽阔的河滩开满了斑斑点点不知名的小花。西天边天都山峰巅上的夕阳,正把如瀑的晚晖撒在西原广袤的大地上。 河滩草野上,有两个孩子拍着手高声地欢叫着:“飞了!飞了!”在他们的身边是打开了门的鸽子笼。 飞吧!飞吧!两只白鸽向湛蓝的天宇飞去…… 而这边草坪上,一对气喘吁吁的情人也跟着飞上云端…… 2000年七月稿于跑马山下 2000年九月改于折多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