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别为我哭泣》 第一章 归程 1996年七月二十日,早晨的北京火车站,已经看不到那些相拥而泣、依依惜别的场面了。车站上的人不多,大概都看奥运会传播去了吧。我的同学们十号前就都走了,所以今天没人来送我,我也不希望有人来,我不喜欢分别的场面。我在站台上静静的等待着列车,它将把我带到那个也许我将一辈子工作生活的地方——沈阳。 我终于盼到了毕业这一天。在R大,成天学着微积分、政治经济学、西方经济学、财务管理等等这些在现实经济领域里几乎毫无用处的所谓“知识”,已经让我烦透了。更难熬的是没钱花的日子。我从小在农村长大,家里虽然没穷到揭不开锅的程度,但也是勉强度日,连每个月五十块钱的生活费都不能按时邮给我。为了挣出生活费和学杂费,我上学不久就开始打工,最开始就是当家教,可是我发现北京这地方想当家教大学生的比三里屯的鸡都多。后来我干脆放弃了“传道授业解惑”的想法,跑到零工市场找一些杂活儿。大学四年我卖过小百货、当过搬运工、洗过车、擦过皮鞋、干过食品推销员、卖过保险,当然我也当过广告模特——在西单一家新开业的专卖店门口,套在一个绒布做的狗熊模型里蹦蹦跳跳的招徕生意。 同寝的哥们儿形容我在低档的行业里就差到三里屯酒吧村那片儿当鸭我没干过了!靠,我的青春期总结,竟然如此不堪。 不过我倒是无所谓,从八三年农村“包产到户”开始,我作为家里唯一的男孩,早就被我老爸视为接他衣钵的继承人了,他老人家按照祖上传下来的程序,准备一步步把我训练成一个标准的农民。所以我什么农活都没落下,什么捡粪养猪剜菜扶犁翻地播种施肥喷药收割,我都很在行。冬天的时候为了给明年积点农家肥,甚至还到城里的公共厕所里刨过粪,正因如此,“城市”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唯一的印象就是:肮脏。 十年的农活练就了我的一副好身板儿,高三时候个头儿就长到了180CM,模样嘛,这个不好自夸,但高二的一次自习课,有一个男生穿了一身新衣服问自己同桌的漂亮女生:“我帅不?”那女生撇着嘴说:“人家关汉都没说自己帅,你吹什么牛啊?”哈哈……当然这都是笑谈啦,我的家境不好,衣服勉强遮体,哪还有帅字可言。因为要忙于生计,基本把闲暇的时间都占用了,竟然没有象几乎所有的大学生一样在上大学的时候“玩”一次恋爱。这是我四年大学生涯里最大的遗憾。 火车已经在我的冥想中来到站台,十二个多小时的车程足够我睡一个好觉了,不过想到自己的处境却又无法入眠。毕业前有权有势的同学都出国深造了,按我的理解,“深造”就是“深入地造败钱”的意思。家境略差一点的没希望打入国际市场,也都想在皇城根儿这安身立命,大概是觉得这地方离金銮殿比较近,有更多的机会一步登天吧。可是我没有关系可找,并且我那个时代农村男孩从小就被灌输一种思想:我是家里接户口本的,长大要给父母养老送终。于是我选择了回沈阳。 我比别人晚了十几天才走,因为我打工的那家超市要到那时候才结算工钱。分配到哪我并不着急,着急也用,我一个根儿红苗儿壮的五代贫农,在沈阳这样的大城市基本是举目无亲,两眼一抹黑,托不着什么关系,所以只能听天由命。爱分哪就分哪吧,分哪总比回家种地强吧。从毕业到分配还有一段时间,还不如赚点银子先呢。 其实我哪里知道,96年的时候大学毕业生分配起来已经不容易了。好在我们学校也算是全国重点大学,在东北知名度还是相当高的,并且东北那地方除了酒,其它的东西推行起来都至少比南方慢一拍。象我这样的毕业生能够继续分配工作,全是托了计划经济的福。但好单位都要先找好关系,一方面用人单位得要你,另一方面人事局还得同意放你,缺了哪条都不行。疏通打点起来要大费一番心力的。绝大多数毕业生都会托人找关系争取去一个好一点的单位,我的几个同学有的去了银行,有的去了证券公司,有能耐的都去了这个局那个局的机关事业单位。象我这样不谙事故的,最后会被随便找个接收单位分配了事。 可惜这些事是我后来才知道的,知道的时候连黄瓜菜都TM凉了。 在我的一路胡思乱想中,沈阳这座省城的轮廓已经来到了眼前。零星的几栋高层建筑在夕阳下反射着幽蓝色的光,似乎在告诉我这是座大城市。远远看去,有一层灰蒙蒙的雾气弥漫在城市的上空。上大学的四年我也曾几次从这个城市中间穿过,却从未有长时间的逗留,因此对这座城市并没有太深刻的印象。如今我眼看着呼啸的列车,如同我这个涉世不深的青年一样,急匆匆地冲进这座烟云笼罩着的城市中去了…… 第二章 公汽美女 一个月之后我到人事局拿到了分配证明。 我被分到了铁西区的**机械厂(为了不给那些下岗的兄弟们伤口上撒盐,这里我就隐去名字了),这个厂是做拖拉机配件的。我虽然失望,不过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难受一下也就过去了。报到的那天,大早晨我老爸老妈就把我叫醒了,吃了早饭,背上老妈给我赶做的行李出发了,临上车老妈还掉起了眼泪,弄的我心难受巴拉的。街坊邻居三姑二大爷的来了一群人送我,大伙儿说着这小子有出息、别忘了乡亲之类的话,看得出他们眼里的羡慕和真诚,好象我是刚从亚特兰大拿了奥运金牌回来一样。弄得我心里也不由生出了一点自豪感,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工作,不能给家乡人丢脸。 客车驶进城市的时候正是上班的高峰期,我下了长途车又挤上了一辆去铁西方向的公汽。车上的人很多,我把行李放在一个座位底下,抓住一只吊环站定了。左右一踅摸,就看到一个很时髦的女孩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很流行的卷发,穿着半短的纱裙和时下很流行的薄薄的韩国小衫,身材凹凸有致,白晰的脖子下面,MM若隐若现。 公汽我坐的太多了,在北京的时候从学校到我打工的地方要倒两次车,一个多小时的路上,无聊的时候就以欣赏“公汽美女”为乐。 这路公汽的行程很长,一直从黄姑区开到铁西区,中间还经过两个繁华的商业区,车上的人越挤越多,渐渐的我发现那个美女与我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最后已经无法与她保持礼貌的距离了。我的身体被紧紧地挤贴在她的后面,在那个高度和角度,我能清楚地看到她胸前深深的乳沟和没被罩住的三分之一白白的MM! 好象是八月的暑气随着太阳的升高慢慢漫延起来,我感觉到莫名的躁热。小dd极不合时宜地挺身而起,任凭我在脑海里如何想像洪水猛兽、妖魔鬼怪,亦或是恶毒咒骂,就是不肯低头。尽管我努力控制着身体的位置,但小dd仍然不可避免地随着汽车的晃动不时碰在她软软的PP上!我的呼吸已经不匀称了。 我与她的肌肤之间只隔着薄薄的衣衫,她好象已经感觉到了我的变化,脸和脖子都慢慢红起来,连MM也变成了淡淡的粉红!她皱着眉头,咬着嘴唇,尽量将身体躲到一边,但仍然于事无补。终于车到太原街,一大堆人争先恐后地下了车。车厢一下子变的宽松了许多,我急忙找个空隙站到了别处,心里象偷了东西又躲过了警察的追捕一样。 又过了两站,她也下了车,下车的时候回头使劲儿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儿复杂得估计我们学校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那个化学教授老头儿也化验不明白。但我看出里面恼怒和鄙夷的成分肯定占了相当大的部分,我惭愧得几乎要把脑袋低到裤裆里去了。这小D实在是不东西,我照顾了它二十四年,它可到好,刚碰到个美女就不听我的话,唉,重色轻友,于斯为甚。不过这也怪不得它,二十四年它都没碰到过一个美女,我对它确实太刻薄了些。 就这样一路替小d忏悔反省争辩着,很快就到了机械厂。下了车走上三百多米就应该是我素未谋面的机械厂啦,我的心又开始紧张起来,远远的看着残破的厂房,我心想,这就是我将要度过余生的地方吗? 第三章 下岗 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就在我就要打定主意要为机械厂奋斗一生的时候,机械厂的一生却已经结束了。 当我背着行李来到工厂大门口的时候,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人群从门口一直堵到了办公楼。我心里还想呢,真是个大厂子啊,上班签到的工人就得有几千吧。不过我马上就感觉到气氛不对了,大家脸上的表情不是气愤的,就是郁闷的,再不就是垂头丧气的,我估计是出了什么事。我碰了碰旁边一位老哥问:大哥,这是咋地了?那位老哥用戒备的眼神看着我反问到:“看你不熟啊,哪个车间的?”我说我哪个车间的也不是。 他看了看我背着的行李,反感地说:“我看你象个便衣!还背个行李打掩护呢,也不照照镜子瞅瞅你象民工嘛!” “我象便衣?!”老哥的话把我说乐了,“机械厂都用便衣查出勤了?”我调侃到。 他白了我一眼大概又感觉我不象便衣了,就说:“和你没关系你少打听,该干啥干啥去,没看这都烦着呢嘛!” 我说:“不对啊,怎么和我没关系啊?我也是这个厂子的人啊!”他白了我一眼说:“你瞎白话什么啊?套近乎有用啊?!我在这个厂子干二十多年了怎么没看到过你?” 我说:“我是刚分来地呀,刚要进厂子报到,没看我这还背着行李就准备以厂为家了嘛”。 我这么一说他倒愣了一下,然后嘴角慢慢地向上翘起来,看我那眼神就象在动物园里看猴子的表情。接着就前前后后地帮我发布消息:“我说大伙看啊,这小子是刚被分配到咱厂子报到的!”那架势好象我报到这件事跟王义夫得了中国奥运第一金似地还得奔走相告一下。 大伙听他这么一说全把注意力转移到我身上了,有一个大嫂同情地说:“这孩子的命比咱们还惨哪”。大伙那眼神也都跟寒冬腊月在北风烟儿雪里发现个快要冻死的孩子似的。把我弄的心里直发毛,我赶紧问:“哥们儿们,这是怎么地了?” 旁边的一个看起来象是个车间主任的拍拍我的肩膀愤恨地说:“小兄弟,告诉你你也别难过,你也用不着报到了,咱们这个厂子,破产了!昨天正式宣布的。说什么要搞国有企业改革,要兼并破产,要放下包袱轻装前进,还拿我们当试点儿。我就不明白了,我们这些人为了这个厂子奋斗了一辈子,怎么就成了包袱了呢!这太不公平了!沈阳恁么多国有企业,凭什么拿我们当试验品哪?!要我们下岗,门儿都没有!” 他这么一说一下子搞得群情激愤,大家七嘴八舌的骂起街来。不过大家说的什么我已经听不到了,我的头晕晕的。我比他们还不明白呢,你们好歹已经奋斗了十几年了,我这还没等上岗呢,就已经下岗了。 看着前面挤挤叉叉的几千号人,我放弃了冲进去问个究竟的努力,我想好在我还没报到,还是回到人事局让他们回回勺,重新分配我吧。于是我背着行李卷,顶着已经很大的太阳奔着人事局去了。 人事局可是个大衙门口,有武警把门。一有小车进出都“咔咔”的打立正,老有礼貌了。可是等我低着头想往里走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一声断喝:“站住!” 这一声象锤子一样砸过来,把我钉子似的钉在原地,一厘米都没敢多走。我感觉自己象日本鬼子正被八路的刺刀顶在后腰上,要不是胳膊上挎着行李我肯定得把双手高高举起。武警同志继续喝到:“过这边来,别在那挡道儿!”我赶紧小跑过去,无限敬仰地仰视着值勤台上的“最可爱的人”。估计武警同志早已经习惯这种眼神儿了,他面无表情的训斥着我:“往里瞎闯什么啊?这是随便进的地方吗?!” 我谦卑地说:“我看别人也都往里进,你也没管啊,所以我也就进来了”。 “那都是领导!你是谁呀!”武警继续训斥到。我心里想我再怎么也算是人民群众啊,可我哪敢争辩,换了个哀求的语气说:“这位大哥,你看我真有急事,我的厂子黄了,我得找人事局的给我换个单位!” 武警同志一听更来劲儿了:“你知道沈阳现在得有多少下岗工人不?!谁下岗了都来找人事局,我们拦得过来嘛!”我一听可算明白了,原来看门武警的功能一方面是向各级领导展示精神文明建设的成果,另一方面就是向人民群众展示人民民主专政的强大威力的啊。 我感觉到我没表达明白,赶紧解释:“不是,武警大哥,我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人事局分配我去的工厂还没等我报到就已经宣布破产了,所以我才回来要求重新分配的。” 武警同志听说我是大学生,气稍微消了点儿,嘟嚷了一句:“那你不早说!”然后指了指旁边的值班室对说我:“去那里打电话联系吧”。 我拖着行李来到值班室,发现前面还有四五个人在等着打电话。门卫是个神态倨傲的老头,脸上那股不耐烦的表情比我们村长还牛×呢。前面的几个人倒是很快,都是三五句话的事。有的是调转工作的,有的是其他单位过来办事的,有的不知道干什么就只说某某人让来的,就都顺利地进去了。轮到我的时候门卫老头儿头也不抬的问:“找哪个部门?”我说找管毕业生分配的,他就给了我一个电话号码。 接电话的听声音是个四十多岁的女同志,我简单讲述了我的情况,想进去和她面谈。她平淡的说:“你不用进来了,你的情况我知道,虽然你没有报到,但你的人事档案已经转到那个厂了,按照政策你已经是那个厂子的正式职工了。”我一听就急了:“这哪能行啊!你们怎么能把我分到一个已经破产的厂子去啊!” 我急人家比我还急呢,电话里的声音明显提高了八度,口气也带着训斥:“这能怪我们嘛!企改办搞的那些东西事先也没和我们沟通啊!有意见你找企改办提吧!”还没等我说话呢,电话已经啪的一声挂了。我气得按下电话又要重拨,没想到一把被门卫老头给摁住了。我抬头看着门卫老头儿,只见他一脸不屑的表情对着门外呶着他那早已干瘪的嘴唇,嘴里还说着:“走走走,赶紧走!”我的脸已经气愤的有些变形了,估计要不是因为他是个老头儿,我早一个电炮打得他鼻眼儿窜血了。老头儿也看出了我的愤怒,后退了一步假模假式的叫起来:“怎么地!你还想在国家机关闹事啊!我们这武警可有的是!” 他一提到武警同志,我马上气馁了,我关某一介书生,三尺微命,受国家教育二十来年,还没等报效祖国呢,就被人民民主专政了,那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唉,算了吧,有道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我只好忍气吞声的拎起行李出了警卫室。 出了大门,我好象失去了方向,不知道应该去哪了。 我的方向感一向很差,在大城市里转过几条街,或者在商场里走了几圈出来就会分不清东南西北。以前同学都戏称我为“路痴”。我还查过这方面的资料,说是因为小脑发育的不好,或者是大脑的某一部分发育的太过充分而压抑了另一部分脑功能的发展。总之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我总是习惯于先买一份地图放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可是今天,我不但找不到脚步的方向,连精神的方向也失去了。我去哪?!我干什么去?!我无法回答自己的问题。茫然之中我在街边柳树的荫凉里放下行李,一屁股坐在上面。这一上午仿佛经历了半生的苦涩,也该歇歇了。 树荫下面片刻的清凉多少驱走了一点烦燥,我开始梳理目前的处境。记得少年时候要到镇上和县里上初中和高中,老爸虽然不放心,也只能由我一个人去闯,但没事儿他就在我耳边念叨:遇到为难遭灾的事一定要冷静。以前对我来说所谓的“为难遭灾的事”不过是没钱花了、考试没考好了,再严重点也不过是被逼无奈的时候挥挥拳头打几次架而已。可现在我却有劲没处使,有脾气没处发,因为我面对的不是几个地痞流氓,而是深宅大院的国家机关。看来我真要冷静的想一想了。 思来想去,想起了人事局那女人说的那句:“有意见你找企改办提吧”,对啊!这事不能就这么完了,我得去找企改办!这可是我的最后一根稻草了,也许他们会考虑我的情况吧。想到这里我又来了精神,心里暗暗告诉自己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于是爬起来背上行李走到最近的路口,向一位帮助警察指挥交通的老者打听企改办的办公地点。老人家很热心,不过企改办好象是新成立的部门,他也不太清楚,他说估计应该在计改委里面办公。我一听有道理,就问清楚了计改委的地址匆匆地走去了。 好在几大局的办公地点都离的很近,没几分钟就到了。一看计改委和人事局一样也有武警把门。不过这次我有了经验,先挤出笑脸,然后到警卫身边,先表明身份,再说明来意。这个武警还算客气,给我打电话联系了一下,然后就让我上四楼企改办找刘主任。 在计改委大楼的走廊里,我遇到几个人拿着文件来回走过,一个个都衣冠楚楚的,看我的时候那个眼神儿和大多数城市人看农村人的眼神儿差不多。好在我已经习惯这些东西了。以前我也曾为此自卑或者愤闷过,后来当我在北京混了几年,做过很多工作,接触了很多城市人之后,我发现其实城市人和农村人并没有本质的区别。城市人只是看起来光鲜一些,但实际上活得比农村人累多了。农村人除了农忙的时候累一点,其他的时候串串门儿、打打纸牌、玩玩麻将,日子过的蛮轻松的。人和人之间也很少勾心斗角,有点矛盾吵一架也就过去了。可是城里人可不一样,他们每天好象都承受着很大的压力,街道上的人行色匆匆,单位里的人不苟言笑,住了十年的邻居都可能不认识,快乐的人比农村少多了。在农村,到什么季节吃什么水果蔬菜,那可都是自家园子里产的纯绿色食品,又新鲜又健康。城里人吃的可就差多了,虽然什么时候都能吃到不同季节的蔬菜,但那都是大棚里养出来的东西,喷完农药喷催熟激素,看着挺好看,但是一点菜香也没有。常吃这些东西,不是得病就是影响生育。看到了这些,我就象阿Q看到了赵家少爷没有了辫子一样的幸灾乐祸,自卑和愤怒也减轻了许多,穿梭在城市之间的时候更加自由和随意,不再特别在意别人的眼光了。 刘主任是个白白胖胖的中年男人,脸上总挂着三分笑意。见我进来连忙帮我放下行李,让我坐下后还给我倒了一杯水,我心想:人民政府就应该是这样嘛,看来我是遇到好人啦。没等我说话,刘主任先开了腔:“小伙子,这大热天的,你背个行李一定累坏了吧。”我说还行还行。 他又说:“我知道,在农村考出来不容易,特别是你考的大学还是重点,说明你的素质很不错啊!” 我赶紧歉虚:“哪里哪里,空负其名罢了”。 他夸奖到:“小伙子还很谦虚嘛”。 我哪有功夫和他寒暄哪,赶紧说:“那我就不谦虚了,你看我现在的情况应该怎么办吧”。 刘主任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说道:“你是国家教育出来的大学生,国家现在的形势你应该了解啊,难呐!特别是我们沈阳这个地方,老国有企业特别多,又集中在机械制造行业,产品老化落后,根本没什么效益,这几年的亏损越来越严重,越没钱越没法搞技术改造和新产品开发,越没新产品新技术就越落后,形成了恶性循环,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个严重的问题啊!” 一篇宏论说完,他喝了口水。我心里想这些话好象在哪本书上看过。 “所以啊,改革,势在必行!”刘主任掷地有声的继续说,“但改革也是有成本地,也是要付出代价地,也是要做出牺牲地。如果不甩开包袱,大家就得一起死掉;如果一部分人做出牺牲,另一部分人就会获得发展的机会。这部分人发展起来了,可以再回来反哺做出牺牲的人嘛!”刘主任说到激动处,胖胖的小手有力的挥舞着,好象已经把包袱甩到窗户外面去了,窗外的喧哗声仿佛是“一部分人”牺牲时的惨叫。 这时候刘主任站起来给我的杯里续了点茶水,并且坐到我身边来。“年轻人啊,实话跟你讲吧”(我靠,原来才跟我讲实话!)“按照政策,毕业分配的大学生也属于这次下岗职工的范围。但是你不要有什么想法。你看看那些工人,他们很多除了原来岗位上会的那点技术之外什么也不会,他们下岗以后以什么为生?!和他们比起来你面前的路很宽哪!生活对你来说才刚刚开始,你们就象是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这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但总有一天是你们的啊!” 这话可是越听越耳熟了,不过这句话对我还有这么深刻的意义我倒是刚刚意识到。我真是佩服我们国家的思想政治工作者啊,那道理摆的真是没的说,谈话那套路子也特别高,一进来就感动你,然后再给你戴上“高帽儿”,再补上一大堆国家命运的道理,再分析你具备的有利条件,再帮你展望一下你的美好前程。我靠,这一套下来,就是换了谁也说出二话来啊!把你卖了你都得帮着数钱,还得觉得卖的钱太少过意不去。我是彻底无语了,和那些茫然的聚集在机械厂门口的老大哥比起来,我真的没什么可抱怨的。我叹了口气说:“算了刘主任,你说的意思我明白了。你就告诉我怎么办吧”。 刘主任一听这话更有精神了,马上有高帽奉送:“你看看你看看,还是咱们大学生有水平、有境界、有觉悟,思想转的就是快。那些老工人哪,跟他们说一百遍还是想不通。”我心里想:哼,要是让你明天就下岗,让你的老婆孩子都吃不上饭,保准儿你比他们还想不通呢! 话都唠到这个份儿上,再说下去也没有意义了,我不可能改变政府的红头文件,还是顺其自然吧。于是我起身告辞。刘主任好象早等着这一刻呢,连忙一边帮我拿行李,一边嘱咐我这两天到厂子办一下下岗手续,拿到我的人事档案才行,又祝我早点找到称心如意的工作等等。 辞别了刘主任,我再次来到陌生的大街上,我毫无目的的沿街走去,心里不由浮出一句高中时看过的现代诗:去TMD吧,这捉弄人的命运! 我抬头看看天色也就是三点多钟,我是个急脾气,手头儿上容不下没办完的事。于是我找到去铁西方向的公共汽车,再次回到了机械厂的门口。这时候门口的人已经散去了,我走进大门也没人阻拦。进了破破烂烂的办公楼,好多门都紧关着,只有一个挂着“厂部”牌子的门还开着。我走进去,一个衣着鲜艳、身材性感的少妇爱理不爱的问我干什么。我说明来意,她马上喜上眉梢,告诉我说:“到现在一个证儿还没发下去呢,没人敢带这个头儿啊!这回可好了,终于有人愿意下岗啦!” 我说:“谁愿意下岗啊?!我这也是被逼无奈啊,咱们平头百姓顶不过红头文件,我认命了”。 她撇着鲜红的嘴唇说:“可不是嘛!这帮人就是想不通,瞎闹哄什么呀?他们还能干过政府怎么地,切!” 我一听这话下岗的事肯定和她没什么关系啊。就问道:“大姐,那你不用下岗啊?” 她一听乐了,说:“我可是厂里的骨干,厂长的大事小情儿、吃喝拉撒睡都得我安排呢,我哪能下岗啊?厂里四千多号人就留二十多个人留守,等着下一步改制,我就是其中之一呢!”说这话内表情,好象地球离了她都得停转似的。 我心里想:可怜那些工人老大哥啊,就等着这帮人儿“反哺”吧,要是不被饿死那可真是“老天爷饿不死没毛的乌鸦”了。眼前这个女人的MM倒是不小,“反哺”了谁我不知道,但我敢肯定那些工人老大哥们一口也吃不到。 她一边说一边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用腻乎乎的声音向某个人汇报了一番。放下电话,她告诉我稍等一会儿,厂长让人事科的把办好的证件和档案都给你拿来。说完就低下头来修理她那长长的指甲,不再理我了。 五分钟的光景吧,一个四十来岁唯唯诺诺的男人走进来,拿着一个绿色的小本和一大袋档案,对那少妇说:“张助理,厂长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那少妇眼睛都没抬,没好气儿地说:“你直接给他就行了!”说着用鲜红的嘴唇向我呶了呶,好象要和我亲嘴似的。那男的顺从的把东西放到我面前。 我一看那小绿本上印着三个黑字“下岗证”,档案袋上还贴着学校的封条呢,根本就没打开过。那男的又说了:“档案你自己送到市人才中心去吧,我们这些天太忙了,也没时间给你办,你就自己辛苦一趟吧”。我看他也挺可怜的,就说:“没事,反正我下岗了,闲着也是闲着”。说着就起身走了出来。 来到机械厂的大门口,我回头凝望着这个和我擦肩而过的地方,用破败、落后、死气沉沉这些词句来形容它应该很贴切。我有点庆幸自己没和它厮守终生。我低头看着手中的下岗证,突然觉得这东西和离婚证书很象,绿色的封面以及大小样式都差不多,并且功能也非常相近,都是断绝关系的证明。 靠,可怜我还没等入洞房呢,就被强制离婚,这TM是什么世道啊! 第四章 橱窗里的城市 就这样,在这个都市的黄昏,我怀揣着我与机械厂的离婚证书,左手拿着我的人生档案,右手拎着行李卷儿,以一副比无家可归的弃妇更象弃妇的造型,游走在沈阳的大街上了。 应该说我还算个乐观主义者,只身在北京的时候恁么难的日子我都过的挺好,打工的经历告诉我只要你肯干活,不怕吃苦,这个世界是饿不死人的。对于下一步,我没有选择。当初考到北京的时候就抱定了不是衣锦不还乡的志向,这样落魄的回去,无颜见江东父老啊。面对着城市里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我想起了一句经典的广告词儿: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混出个人样儿来! 我这个人就这样,一旦想开了精神头儿就来了,心情也象阿Q一样快乐起来,觉得什么事都无所谓了。精神上一放松,肚子就“咕噜咕噜”的叫起来,这才想起早晨到现在还没吃饭呢,胃里饿的发慌。我也象很多从小离家念书的人一样,在长时间的饮食不规律中落下了胃痛的毛病。偶尔就会因为不按时吃饭或者吃太凉的东西犯起胃病。那种痛劲儿我可是怕了,于是赶紧就近找了家面馆折进去。 三块钱一大碗的鸡味抻面真够实惠的。我狼吞虎咽的把面条吃完,又就着辣椒面喝着热气腾腾的面条汤,一边喝一边寻思着我今天晚上怎么过。找同学吧,有两个凭交情肯定能收留我,不过城市里哪家住的地方都不大,人家大概也都不方便吧。再说我这副模样还不一定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呢,打扰人家时间长也不好。住旅店吧,就我从北京带回来那七八百块钱,除去给家人同学买东西带礼物的,就剩下三百多了,这点儿钱在城里光吃饭也挺不了几天,再住店就更负担不起了。钱少事多就得从长计议,这是我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最后我决定今天晚上去火车站过一夜,反正每年的寒暑假来回坐火车,在车站呆半个晚上的事也是常有的。明天一早就去人才中心,一方面把档案存了,另一方面也去找找工作,万一能找到单位就有地方住了。 有了主意我嘴上加紧把汤喝了,结了帐拿起我那付行头奔火车站去了。现在去是有点早,不过我想先把行李寄存了,再到站前的商业区逛逛,虽然什么也买不起,但以后就要在这混下去了,就当先熟悉一下地形吧。转眼到了火车站,我先把档案藏到行李里面,然后找到车站自营的寄存处(还是国营的地方比较保准儿,外面乱七八糟的寄存处不是偷外地人的东西就是多收你的钱,这都是经验啊,一般人儿我不告诉他)把行李存了,然后就越过站前的天桥,往沈阳最大的商业区——太原街去了。 中兴大厦的橱窗里摆满了时尚的、昂贵的、缤纷的的各色商品,那橱窗擦得很亮,那些吸引人的商品仿佛触手可及,好象这个城市一样,看似就在眼前,实际上却离我那么遥远。 在太原街里茫无目的的瞎逛,我发现哪个城市的商业区都差不多。缤纷的橱窗、装修豪华的大商场、密密麻麻的小商户、此起彼伏的打折叫卖声,连街边职业乞丐们的装扮都大同小异。 好象正是“商品”这样的东西造就了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人们不再是通过劳动或者等价交换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是通过金钱来购买。为了得到金钱,人们想尽了一切办法,用尽了一切手段。男人为钱而讨,女人为钱而卖。人们为钱生、为钱死,为钱辛苦一辈子。一派“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的繁忙景象。可是在这灯红酒绿的背后,在这金钱的背后,又掩盖着多少辛酸的、血泪的、肮脏的、凶残的故事啊。 第五章 民工 第二天,当我早早的来到人才市场的时候,那里已经人头攒动了。我心里想,要是光看人才市场,外行人一定会觉得中国的人才实在太多了,满大街都是。这样的场面我见得多了,上大学那会儿因为要找工作,没事就往人才市场跑。见识了很多象我一样的大学生,只要有个大学毕业证就感觉自己是人才了,动不动就WTO、GDP、OEM的胡侃一通,那架势就算给个国务院总理都有点儿屈材料。其实这样的人往往只会纸上谈兵,就理论谈理论而已,实际做起事来连文员这样的小职位都不一定胜任。 中国的教育就是这样,培养了一大堆低级的理论工作者和理想主义者,却严重缺乏脚踏实地的实干家。国外的很多人都纳闷为什么中国的百万富翁、千万富翁很多都只是小学、初中文化。我觉得他们还不了解中国的国情。正是那些没有文化的人才实实在在的做事,才不计形象的从蝇头小利上积累财富,然后在改革开放中抓住机会,最后成为百万千万富翁。而那些有知识有文化的人却沉溺于理论和理想之中,沉溺于“君子不言财”的虚伪和清高之中错失了无数机会。当他们幡然醒悟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穷学生”、“穷知识分子”,变成了“工薪阶层”,甚至变成了“弱势群体”。于是这些人又开始借助手中的知识大呼“社会失公”、“脑体倒挂”,有的干脆就放下知识分子的脸皮骂起娘来了。 我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在人才市场当然会处处碰壁。后来我干脆不再去人才市场,转而到劳务市场去寻找工作,打打零工,挣点小钱,日子过的累,却很充实。今天当我再次看到这样的场面,心里徒然觉得自己又走错了地方。但既来之则安之,先把档案交上去再说吧。我先上三楼找到档案管理处,交了二十块钱,把档案寄放在那,然后下楼去碰碰运气。 招聘单位还真不少,好象是专门为应届毕业生开的招聘会。有招保健品推销员的、有招会计出纳、有招办事员的、有招女秘书的……哪个展位前都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我知道今天我算是白来了。我正要往外走,一位大姐拉住我,神秘的对我说:“找工作啊小伙子?” 我笑笑说:“找对象的能来这吗?”她一听我没正经的就直截了当地说:“大姐这有月薪一万的工作你想干不?” 我讥笑着回答:“月薪一万?!这么少啊?我在北京那阵都说月薪三万的”。她一听就知道我是个老油条,白了我一眼转身去寻找别的目标了。我心想:切,就这点小伎俩还跟我玩儿呢,月薪一万的职业不是当鸭就是传销,再有就是赤裸裸的骗钱。 离开了“人才挤挤”的人才市场,我来到了鲁园,这是沈阳及至东北都很有名的劳务市场。在这里站着的都是一副农村人的打扮。在人才市场我不显眼,一到这里目标就明显了。刚到这不一会,我就看到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一看就象个包工头。 人们呼啦一下围上去。我也赶紧凑上去,经验告诉我,这时候一定要靠前,讲好了工钱,包工头往往会在眼巴前的几个人里找几个顺眼的带走。大概是这人给的工钱不高,前面的几个摇摇头退出来,我也没听干什么就顺势挤了进去。留下的都是愿意去的,包工头挑了几个粗壮有力的,然后就看到了个头较高的我,他明显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指指我说:“还有你”。于是我和六七个农民兄弟一起上了路边的卡车,一路颠簸着向铁西的一处建筑工地去了。 一路上我和大伙闲聊着,知道了他们都是一个村的乡亲,他们都说我不象民工,我说我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他们都惊讶的问我怎么大学生也干这活儿啊。我说:“这活怎么啦?这活儿也是为祖国建设添砖加瓦啊,再说我也是地道的农民出身,家里穷,干点体力活儿混口饭吃,总比坐吃山空强吧”。 大伙儿七嘴八舌的说开了,有的说小孩念书不容易,有的说上了学又供不起,还有的说不让上学又觉得对不起孩子。最后归结到我身上:好不容易供下一个大学生还象我一样找不着工作,还不如现在就不让他念呢!我赶紧说:“别介呀,怎么拿我做起反面典型了呢?我这只是权宜之计,又不是要干一辈子零工。我至少还有机会找到好一点的工作,你们不让孩子念书,那他们就连这点机会都没了”。大伙儿点头称是,我这才放下心来,心想,一不小心差点断送了一批青春少年的美好前程。 车终于停下来了,这是一片很大的工地,建的全是民用住宅。我们下了车,包工头对着我们说,你们先去会计那登一下记,然后都去25工号上砖。我们就一起来到一处工棚。登记的时候,会计告诉我们从明天开始计工,每天保证十个小时工作,一个工25块钱,包吃住。我一听也不错,这一个月也能挣七百多呢。登记完了,其他几个人说从明天才算工钱呢,今天不给他们干活儿。就拿了行李去工棚找住的地方了。我没带行李,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心想,还是先去工地感受一下吧。 25工号是一幢十八层的住宅楼,框架已经浇铸完了,砖也起到了八九层。工人们都在烈日下面忙着,卷扬机上下穿梭,把空心砖和实心砖运上去。往卷扬机上装砖的人手明显不足,二十多分钟才装完一车,根本供不上楼上用砖的速度。瓦匠们气歪歪地骂着,影响了进度是要扣他们工钱的。 在建筑工地,力工和技工的区别非常明显,地位完全不同,一般一个大工手下都有几个小工打下手,稍有闪失就会挨上一顿骂。我看装砖的几个兄弟已经累得满头是汗了,就把身上的干净衬衫脱下来放在一边,上去帮忙。一伸上手就是两个多小时,一直到中午十二点,工头才喊大家吃饭。我跟着大伙儿来到工棚前面的空地上,那里有两口大锅,热气腾腾的煮了两锅白菜土豆汤,主食是馒头。我领到四个馒头一碗汤,就找个地方坐下大嚼起来。 早晨我没吃饭,又干了几个小时的体力活,虽然我的身体很棒,但肚子里没食,还是有点吃不消。我消灭了三个馒头,感觉好了不少,于是放慢了吃饭的速度。这时候我看包工头走到我身边坐下了,手里拿着和我们一样的伙食饭。他瞅瞅我,说:“我在车里听到你们唠嗑儿了,你是大学生?”我说是啊。他又问:“哪个大学的?”我说R大的。 他停下吃馒头的手,有点吃惊的看着我说:“那是重点啊!怎么干起这个了?”我喝了着小钢盆里的菜汤,简要的说了这两天的经历,我感觉和人说说也不错,说出来心情就不那么郁闷了。 包工头没说话,一直听我说完才开口:“小伙子,大学生我见得多了,但能象你这样实实在在的不多。工钱从明天才开算,我们工地就这规矩,不算半天的活儿。和你一起来的那几个都没去工号,这也正常。但你去了,并且干活也真卖力气,我在旁边都看到了。在劳务市场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不一般,看来我没看错。” 我说:“大哥你过奖了,我也是庄稼院出身,干点体力活算不了什么”。 包工头站起来拍拍我肩膀说:“我叫张永奎,你就叫我张哥吧。我也是从农村闯出来的,没什么文化,但我看重有文化又实在的人。这样吧,以后你就不用去工号了。” 我赶紧说:“那哪能行啊,大学生也得吃饭啊,我这还想靠这个挣钱呢”。 张哥摆摆手说:“你听我说完。我有个女儿,今年念高三了,去年我花钱把她弄到市里五中寄读。农村那教学质量你比我清楚,她到了市里以后一直没怎么跟上,一天总是不开心。你明天开始给她补补课,多告诉告诉她考试的经验啥地。我成天到晚在工地上忙活,也没时间照顾她,再说我也整不明白她学的那些东西,一说话就让她笑话。唉,现在的孩子难管哪”。 对于高三的学生我是非常理解的,就说:“高三的时候压力是挺大的,我那时候情绪也不好,你也别太在意”。 张哥说:“是啊,我理解她,但她不理解我啊,总说我不关心她。你是重点大学的,你说的话她能听,你帮我管管她吧”。我心想这个活儿倒不错,就说:“我试试吧”。 张哥说:“行,你给她上课工钱就按大工的算,一天50”。 张哥这么说我倒好意思了,赶紧说:“不用不用,就25吧,我还不知道你女儿能不能听我的呢,要是不行我再回工地干活就是了”。张哥笑了笑,没说什么就走了。 吃完饭休息了二十来分钟就又开工了。我没别的事就继续到工号上去干活,直到四点多钟张哥才过来喊我。我把衬衫穿上,到水龙头那洗了把脸,就坐上张哥的普桑去见他女儿了。路上张哥向我介绍着他女儿的情况,我知道了他女儿叫张璐璐,十八岁,是家里的独生女儿,十四岁就没了娘。张哥一直在外面打工,从力工干到了包工头。璐璐一直由她奶奶照顾着。前段时间她奶奶也去世了,张哥才把她弄到了市里来。我心想,这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啊。 第六章 璐璐 转眼来到了五中,按说现在正是放暑假的时候,但我国的高中好象就没有放寒暑假的习惯。成百上千个面色苍白的学生正放了学从大门里涌出来。我突然感觉学校有一点象监狱,只不过监狱禁锢的是人的身体,而学校禁锢的却是人的头脑。监狱里折磨人的是劳动,而学校折磨人的是考试。这些高中的孩子在课本里学到的所谓“知识”,在现实中的使用率不会超过百分之一。可是他们哪里想到,在他们时刻梦想着的大学里,那些所谓的“高级知识”,在现实中的使用率甚至连千分之一都不到。 终于,张哥看到了他女儿,就马上指给我看。顺着他的手指,我看到一个苗条水灵儿的女孩向这边走来,只是穿着有一点土旧,神色淡淡的。我由衷的对张哥说你女儿很漂亮嘛。他又骄傲又神伤的笑了笑,说:“这孩子象她妈”。 璐璐自己打开车门上了车,看到我有一点诧异。张哥马上介绍说:“璐璐啊,这是我给你请的指导老师,R大毕业的高材生,你叫关老师”。我心生惭愧,暗道:我哪是什么高材生啊,勉强毕业而已。璐璐快速瞥了我一眼,小声叫了声“关老师”,就低眉顺目的摆弄起衣角来了。我对璐璐说:“我算不上什么老师,只是愿意和你交流一下学习和考试的经验罢了”。 正说着呢,张哥的大哥大响了。他接了电话,那边和他说了句什么,张哥马上紧张的说:“人怎么样?”,那边说了句什么,张哥说了句:“我马上回去,你这就打电话叫救护车!”我心里一紧,问道:“怎么了?”张哥嘴里骂骂咧咧地说:“这帮人真TM差劲,离开一泡尿的功夫儿都能给你整出点事儿来!这不,卷扬机上的砖没码好,半道儿掉下来一块把一个力工给砸了。兄弟啊,本来我还想请吃饭呢,看来不行了,我得马上赶过去看看。你就带璐璐一块吃吧。”说着从兜里挑出二百块钱交给我,说:“这点钱你先拿着,这两天和她吃饭用,一出事故处理起来麻烦死了,一时半会儿完不了事,这段时间你多照顾她吧”。然后又小声对我说:“钱别给她,我怕她乱花。” 我回头看了一眼璐璐,她低着头紧闭着嘴唇一脸不高兴。看得出来张哥还把她当小孩子,当着孩子说话也不注意。我也才从这个时候过来,知道这个年龄的女孩自尊心最强,也最敏感。不过这些注意事项还是以后慢慢告诉张哥吧。我一边和璐璐下车一边说:“张哥,你赶紧走吧,我和璐璐一块吃就行了,你慢点开车别着急”。张哥嘴上说着没事,脚下却一脚油门儿冲出去了。 目送张哥远去,我转头看着依然低着头的璐璐说:“璐璐,你饿没?”她摇摇头。我说:“你要不饿,我们就先出去转转吧,等你饿了我们再吃饭,好不?我对这里还不熟呢,哪天要是自己过来接你可能还找不到你的学校呢”。 璐璐抬起头看着我说:“你对这里不熟啊?”我说:“是啊,我家是农村的,才毕业来到沈阳,对哪都不熟”。 璐璐有一点放松下来,看看我说:“其实我也不熟,一天就是上课上课的,也没时间四处看看”。我马上顺着她的意思说:“好啊,那我们一起侦察一下地形好了”。 她脸上泛出兴奋的表情说:“好啊好啊!离这不远就是中街,我还没去过呢”。我说:“那好,今天我们就去逛中街!”我心想,这孩子一看就是蹦精蹦灵的丫头,学习上不会有太大问题,最多也就是方法不当而已。她最大的问题应该是学习之外的,缺乏自信,甚至自卑,而且缺少关爱。 璐璐好象生怕我改变主意,已经先向中街的方向走过去了。我赶紧跟上去说:“璐璐,我们说好了,到商场里不许丢下我,我有个外号叫‘路痴’,一进商场转几圈就分不清东南西北”。 璐璐听了忍不住笑起来,说到:“你真有意思,怎么还有这毛病啊?”我嘿嘿的笑着说:“遗传遗传”。心里却想着,多暴露点自己的缺点没什么,重要的是让璐璐放下戒备,否则我不可能与她有真正的交流,辅导也不会有明显效果。现在的璐璐已经很愿意和我说话了,这是个非常好的开端。 我一路和她闲聊着,诸如有什么爱好啊、喜欢什么颜色啊、身高多少啊之类的,就是不问她学习的事,我不想破坏这么好的气氛。她也问我北京好不好啊、R大里面什么样子啊之类的,一副很神往的样子。我发现虽然璐璐看起来很内向,实际却非常能侃,大概是平时没机会、也没人陪她这么聊天吧。我们还没聊尽性,已经到了中街。 五点多钟的中街正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时候。我们一起溶入人流里东一家西一家的欣赏着、评论着,璐璐大概真的很少来这种地方,好几次我们都被人流冲散了,我们不断的惊恐的相互寻找着。后来她干脆抓着我的胳膊,我们都怕把对方弄丢了。 在商业城,她看到了一套很漂亮的牛仔装,左右欣赏了好久,我对售货员说:“大姐,把这套衣服拿一套试试”。璐璐的脸一下了红了,小声对我说:“我们又不买怎么能乱试啊!” 我对她笑笑说:“没事的,衣服就是给人试的嘛,不试怎么决定买不买呢”。售货员找来了她合适的号码带她到试衣间去了。两分钟的功夫,璐璐就羞涩的回到我面前。我一看:哇!除去了臃肿土气的运动服,少女身材和青春一下子跳了出来。在一身牛仔装的衬托下,小女孩的清纯和一点点顽皮以最合适的比例显露着。我一句话也没说,可我眼中的赞美、惊艳的表情已经把我的想法表露无遗。璐璐的脸变得更红了,羞涩的把头一低跑回了试衣间。我的耳边响起了关贵敏的歌声:青春啊青春,美丽的时光,比那彩霞还要鲜艳,比那玫瑰更加芬芳…… 等她从试衣间里出来,已经回到了原来的样子,只是脸上的潮红还没有褪去。她小跑过来要拉我走。售货员却急忙跟过来推销:“小姑娘,你穿这身衣服多好看啊,我看着都嫉妒呢。要不要帮你包起来啊?”她看璐璐不说话,还一个劲的拉我走,就转而做我的工作:“小伙子,你也看到了,你女朋友穿这身衣服多好看啊,你就大方点买下嘛!” 还没等我说话,璐璐已经羞得死命往外拽我了,我只好跟着她往外走。售货员还在后面喊着:“现在暑期促销,这套衣服才198,多便宜啊……”一直被璐璐拽到商场门口,她才停下来。我说:“你跑什么啊?” 她使劲儿瞪了我一眼,说:“那衣服那么贵,我们又买不起,她还乱说话!” 我笑着说:“是啊是啊,她什么眼神儿啊?我这模样怎么也得做你叔叔啊”。 璐璐白了我一眼忿忿的说:“我觉得你和她一样烦人”。我嘴上打着哈哈,心里却有了主意。学习这东西不是外力逼迫就能起效果的,还得调动璐璐自身的主观能动性才行。这套衣服就当是第一个诱饵吧。不过激励的方式要因人而异,方法不对甚至会起到相反的作用。什么时候把这诱饵扔出来以后再说,衣服我先买着,反正身边还有张哥的200块钱。 出到商场门口,我看上面的营业时间是到晚上9点,安排起来还来得及。于是我先领璐璐来到啃的鸡,她一看就乐了,说:“两年前爸爸带我吃过一次,现在还馋呢”。我说:“那太好啦,今天就解解馋吧”。屋里的人很多,我们好不容易才等到一个座位。我真不明白,这么有名的垃圾食品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喜欢吃,特别是那些女孩子,平时吃口米饭都怕胖,一看到啃的鸡就原形毕露,吃得比谁都香。 我去给璐璐买了一个小套餐:一个超级鸡腿堡、一包薯条、一杯百事。我没给自己买。这里的东西太贵了,一个汉堡的价钱够我吃三大碗拉面了。璐璐问我怎么不吃,我说我吃过了,不饿。璐璐就高兴的吃起来。快吃完的时候,璐璐突然问我:“关老师,你今年多大了?”我说24了。她仿佛自言自语的说:“才大我六岁啊”。 我说:“怎么?管叫我‘老师’不服气啊?”她低着头说:“也不是,就是有一点别扭,觉得你不象老师,倒象个大哥哥”。我心里一凛,张哥让我教她女儿,可不是给她找哥哥。要是让张哥知道我和她女儿“哥啊妹儿啊”的,我马上就得再次下岗。再说这个年龄的女孩是很敏感的,特别是承受压力较大的女孩,很容易对走进她内心世界的男生产生好感。我必须和她划清界限。 于是我就说:“《师说》学过了吧?那上面怎么说的:‘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我怎么也比你大六岁呢,当你老师不行吗?就算是抛开年龄,韩愈还说了,‘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我再怎么也是R大毕业生啊,比你的知道的道理多多了。所以不管从哪方面说我都做定了你的老师”。她顽皮的撇撇嘴,没说什么。 吃完了快餐,我们起身出来,我说:“逛得差不多了吧?我们回家吧,我还不知道你住哪呢”。璐璐说:“好啊,我今天的作业还没做呢”。 我说:“不好意思,浪费你的时间了”。 璐璐很认真的看着我说:“没有,今天是我到沈阳这么长时间最开心的一天。以前作业是我的负担,今天它会变得快乐起来”。 我笑了,说:“是啊,其实很多事的成败并不是取决于智商,而是取决于态度。乐趣才是最好的老师”。璐璐顽皮的看着我说:“你给我带来了乐趣,那你是最好的老师吗?” 我笑着说:“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是不是最好的慢慢你就知道了”。 璐璐把我带到了她的家。她家就在离五中不远的地方,是一处六十多平米的楼房,大概是张哥为了璐璐上学方便特意租的吧。璐璐自己住一间,收拾的很干净,一张双人床,罩着水粉色的床单,靠里的一边堆着各种课本和练习册,一张写字台上也堆着书。墙上还横七竖八的贴着几张伊能静的大照片。我这才发现,璐璐模样竟和伊能静有一些神似。另一间里有一张简单的单人床。璐璐说那是他爸的,不过他一个月也不回来住一次。 我问璐璐:“你吃饭怎么办哪?” 璐璐说:“一天三顿都在外面吃”。 我调侃到:“你的生活不错啊,天天下馆子”。 璐璐黯然说到:“不是的,其实我最爱吃妈妈做的饭。” 我一听赶紧把话叉开去,说:“你做作业吧,有什么问题记下来,我帮你解答。你平时在学习中有什么解不开的东西也都拿来考我好了”。她笑着说:“好啊”。 这时候张哥打电话到家里来,他问我:“你们怎么现在才回来啊?” 我回答说:“我吃饭的时候问了问璐璐的学习情况,所以晚了点”。 璐璐听了在旁边做着鬼脸。张哥又问我晚上在哪住。我心想,去工地住是肯定不行了,太远,又不通车。还是去车站吧,反正行李还没拿呢。于是就对张哥说:“我去同学家将就一宿吧”。张哥没说别的,让我多指导璐璐。我应了一声就问那个工人伤的如何,张哥说没大事,有点骨折而已,就把电话挂了。我心里暗自庆幸,要是我还在工地,没准儿受伤的就是我了。 璐璐一直在旁边盯着我,等我放下电话,她就调皮的说:“怎么老师还当着学生的面儿撒谎啊?这就是你所谓的‘道之所存’吗?” 我反击到:“怎么?想反攻倒算啊?要不我现在打电话给你爸,告诉他你领我去逛街了、吃汉堡了呀?”璐璐伸了伸舌头,没敢接茬儿,回过身去做作业了。我看了看时间,已经八点了,就赶紧辞别了璐璐出来。我要赶在商场关门之前把那身衣服买回来。 出了璐璐家我就一路小跑的回到了商业城。商场里的人已经不多了,给璐璐试衣服的那个售货员大姐正无聊的打着哈欠。我走过去问她:“刚才那套衣服还有吗?”她一看是我,马上来了精神,说到:“有啊有啊,我还给你们留着呢,没见过穿这套衣服的恁么好看的女孩,小伙子你真有福气啊”。我懒得和她解释,只是笑着,等她开了小票,就去收银台付了款。我拿了衣服,随手把交款凭证扔到装衣服的纸袋里,匆匆的走出来。中街有直达沈阳站的车,还是双层巴士呢。我挤上去选了上层靠边的一个座位,一边欣赏着这城市的夜景,一边向我免费睡觉的火车站去了。 来到沈阳站,我先是去附近的小吃摊上花二块钱要了碗兰州抻面,又要了两个茶蛋慰劳一下自己。累了大半天了,特别是饿着肚子看璐璐吃啃的鸡,那真是对胃功能的一大考验啊,当时我感觉自己的胃病都要犯了。那些女孩在啃的鸡面前暴露出贪吃的本性原来也是有原因的啊。 吃完了面,时间尚早,我又来到灯火辉煌的太原街。我坐在中兴大厦前面的台阶上,看着步行街上的乞丐抱住一对情侣的脚耍赖要钱,看着几个卖花的小孩鬼头鬼脑的穿梭在人群中,看着一对夫妻为了买过的某种东西旁若无人的吵架,看着几个小偷相互掩护着行窃一个大款男人,看着来来往往神情木讷的行人……坐在这闹市的台阶上,我竟然有身处荒野的感觉。你存在着,却没有人看到你;你思想着,却没有人感应你。我耳边响起尼采的话:“你到睡着的人群里去干什么?”是啊,我来这个城市干什么?我会是扎拉图斯拉吗?有一天这个城市里是否也会有人倾听我布道的声音? 南站的钟已经指向了午夜,或许我也该象这城市里骚动的人群一样,睡去了吧。 第七章 保姆&老师 第二天一早,我早早的取了行李,把给璐璐买的衣服藏到行李里,然后在公用电话亭给张哥打了个电话。我问他白天我是不是应该回工地,张哥说地:“不用,你好好备课辅导璐璐就行了”。我说:“那也行,璐璐昨天说她不爱在外面吃饭,白天我没事,就给她做饭吧,反正我也没地方吃饭呢”。张哥沉默了几秒钟,说了句:“那就太麻烦你了,兄弟,你替我多照顾她吧”。不等我说什么,他就挂了电话。我也挂了电话,拿起行李就奔璐璐家去了。 在璐璐家附近的早市上,我买了十斤大米,二斤大黄米,又买了十块钱的鸡蛋,一块钱的馒头,还有一些青菜。然后把行李挎在背后,两手提着这些东西来到了璐璐家门口。我看了看手表,才六点十五,我估计璐璐大概还没起床吧。女孩家很注意自己的形象,这时候闯进去很不礼貌的,还是等等吧。就把东西和行李放在门口,坐在楼梯上休息。我才坐了十来分钟,身后的门就开了,璐璐在门口吃惊的看着我,她已经穿戴整齐,并且背着书包。我赶紧站起来,没等她开口我就先说了:“我是准备给你做个早餐,又怕你没起床,就在外面等一会”。 璐璐又高兴又怪嗔的说:“你以为我是个懒虫啊?我五点钟就起床啦,都看了一个小时的书了。外面台阶上多凉啊!你不早敲门”。 我笑着说:“谁曾想璐璐的身上还有这么多劳动人民的优秀品质啊”。 璐璐脸一红,假装生气的说:“你再油嘴滑舌我就不让你进屋了。”我赶紧起身拿东西,璐璐也帮着我把吃的东西搬到了屋里。我发现我特别看逗璐璐玩。 关上门,璐璐放下书包说:“我正想着出去吃什么呢,旁边这些开早餐的小店不是浆子油条就是吊炉饼鸡蛋糕,我都吃恶心了”。 我说:“今天我给你做二米粥煎荷包蛋”。她高兴的叫着好啊好啊。我说:“你去再看一会儿书,我弄好了叫你”,她就拿着书包回她自己房间了。 虽然她家的厨房没怎么做开过火,但设施还是很全的。我把米淘好了放进电饭锅,又拌了两个小咸菜,最后用大勺煎了两个荷包蛋。二十分钟,早餐就已经准备好了,还没等我喊璐璐,她就已经出现在厨房里了。我笑着说:“你不好好看书,净想着吃了是不是?” 她嘿嘿笑着说:“谁让你做的那么香了,香味把我馋得什么也看不下去啦”。 我说:“那好啊,下回你还是到外面吃吧”。 她马上投降道:“好啦好啦,我下次专心看书还不行嘛!” 我呵呵笑着说:“我吓唬你的,厨师哪有嫌别人夸手艺好的啊,你要爱吃,从今天开始我一天三顿给你做饭”。璐璐欣喜的跳起来叫道:“那太好啦!” 我把荷包蛋放在她面前,自己吃着馒头和粥。吃着吃着我感觉气氛有点不对,抬头一看璐璐,发现她嘴里吃着荷包蛋,眼里却掉着眼泪。我急忙问璐璐:“你怎么了?”璐璐摇摇头不说话,擦了擦眼泪继续把蛋和粥都吃完了。我又问她:“好吃吗?”她沉默了一会,低着头说:“你做的这些和我妈做的一样,我上小学的时候她常做这些给我吃”。我心中一颤,没娘的孩子真是可怜啊。于是对璐璐说:“小时候我妈也常给我做这些,因为那时候在农村,这些就是最好的东西了。虽然我们的父母不象城市里的父母那样对孩子围前围后,接接送送,但他们对孩子的爱却一分也不少”。 璐璐听着又低下头去擦眼泪了。我换了个轻松的口气说:“好啦,别哭啦,已经七点多了,快去上课吧”。她点点头站起身,我看她眼睛红红的,就又调侃到:“你还是先去洗把脸吧,你这个样子上学,你们班的小帅哥们该为你担心了”。她一听马上就破涕为笑,还跳过来打我。我由她在身上轻捶了两记粉拳,嘴上说着:“学生打老师,这可是天下之大不韪啊!” 她忿忿的说:“哼!哪有你这么没正形的老师啊,我才不管你叫老师呢,以后就管你叫关哥”。 我心想,坏了,她早有预谋,我今天算是授人于口实了。虽然是有点理亏,但嘴上却放松不得:“那哪行啊,古人云‘一日为师,终生若父’,你现在改叫关哥已经晚啦。张璐璐同学,还不快去上课!”璐璐不平的哼哼着,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就背上书包出门去了,临走还在门口向我示威了一下才匆匆下楼。 她走以后,我收拾了碗筷就到璐璐的房间,把她学的课本拿过来翻起来。不谦虚的讲,上高中的时候我学习是很出色的,我们那个区就五个考上全国重点的,我就是其中之一。只是那些课程已经扔了好多年,多少有些生疏了。好在基本的方法和理念还在,整理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我这个人看书的时候比较专注,常常会忘记时间。于是我把电子手表的闹铃定在十点,那时候开始做饭应该没问题了,然后就开始看书。 璐璐和我一样是学文科的,按照我的经验,那些课本非常干净的科目一定是学的不好的科目。我发现璐璐的语文、英语、代数书上都记了好多心得体会和总结类的东西。但几何、地理和历史书都比较干净,特别是立体几何和世界地理。一般女孩子的空间想像能力会比较弱,这两科都和这个有关系,她大概也是因为这个才没怎么学明白吧。我打算就从这两科入手。其实立体几何只有两个关键,一个是要有空间想像能力,再有一个就是要会解三角形。因为绝大多数的立体几何问题最后都会归结到解三角形中去。我根据这个原理设计了几道立体几何的典型例题,然后又用张哥床底下一些工地上用的铁丝做了几个模型。这时候闹铃已经响了。我放下手中的活儿到厨房做饭。 饭做到一半,门开了,我吓了一跳,一看竟然是张哥,手里还拎着两袋熟食。我问张哥:“你怎么有时间过来啊?”张哥说:“那边没什么大事,我抽空过来一趟,我也挺长时间没和璐璐一起吃饭了,挺想她的”。他看到我做的模型,笑了,说:“兄弟,你还真有招儿,我那闺女这方面不行,我看楼房图纸的时候就象一幢楼立在我眼前一样,可她就说是扁的,怎么也和她说不明白,笨去了都”。 我看他这么说就借题发挥道:“张哥,不是我说你,你现在还把璐璐当小孩呢,其实她都十八了,在农村都该嫁人了,你得多尊重人家,什么事多问问她自己的想法,别总当着别人的面说她笨哪什么的。这个年龄的孩子最要面子了,也最有逆反心理,你一个不注意,就兴许影响了孩子的下半生啊”。 张哥想了想说:“也是,当爹的总把自己女儿当小孩儿,该放手的时候也舍不得啊。唉,我以后注意就是了”。 张哥洗了洗手,帮我切了熟食,又下楼买了一瓶白酒上来,对我说:“兄弟,今天下午我哪也不去了,咱们哥俩儿喝点”。 酒这东西我很少碰,一方面是因为我没有喝酒的机会,另一方面我发现我对酒精没什么反应,偶尔放假回来和同学聚会,半斤八两的老白干下肚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我都不知道我能喝多少酒。我看张哥有这样的雅兴,就说:“好啊,我也很久都没喝了”。 张哥说:“那今天咱们一醉方休”。 我说:“别介啊,工地那边一大堆事儿呢,你还要开车,我晚上还得辅导璐璐,还是少喝点吧”。说话间,璐璐已经放学回来了,估计她在楼下看到了张哥的车,所以进屋时的表情就象第一次我看到她的时候一样。 张哥看到璐璐进屋,主动打招呼说:“放学啦璐璐”,璐璐应了声“嗯”就回自己屋去了。张哥无奈的对我说:“你看看这孩子……” 我说:“没事啊,你们多少年打下的老底儿,也不可能一朝一夕就改变嘛,慢慢来吧”。 张哥叹了口气,拿过酒瓶子打开了,我找了两个杯,分别把酒倒上。 我过去招呼璐璐吃饭,璐璐很乖的出来坐在桌边。看到我和她爸要喝酒,使劲白了我一眼,我装做没看到,给璐璐盛好饭,就和张哥边喝边聊起来了。 张哥讲起了他十年来在城市闯荡的经历,讲到他如何从一个小力工一步步成长为包工头,讲到了他成立自己的房地产开发公司的理想等等。这时候璐璐早已吃完饭回学校去了。我们的酒越喝越多,后来我又下楼买了一瓶。张哥还讲到他对妻子孩子的愧疚,说到伤心处,一个大老爷们儿也不禁唏嘘起来。想不到眼前这个貌似粗人的大哥,竟是一个有着很深城府和远大理想的人,我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起来。我也说了我的家境,说了在北京念书这几年的经历,还有来沈阳这些天的情况,不过我略去了我和璐璐逛街吃饭买衣服的一段。 张哥听到我晚上在火车站过夜,气得一拍桌子站起来,醉醺醺的指着我的鼻子说:“兄弟,你是不是瞧不起你张哥啊?!你给你张哥的闺女当老师,晚上却去蹲火车站!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搁呀!?” 我赶紧解释说:“张哥你别生气,你那边有急事,我能因为这点事麻烦你嘛!再说我都习惯了,也算不了什么”。 张哥气愤的挥挥手打断我说:“你别说了,我刚来市里的时候找不着活儿,也蹲过火车站,我知道那滋味儿,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说着从兜里掏出门钥匙“啪”地拍在我面前,说到:“这是这屋的钥匙,反正我也不怎么回来住,你以后就住我那屋”。 我赶紧把钥匙推回去,嘴上说:“张哥,你傻啦?!璐璐可是个大姑娘了,和你住一块没什么,换个陌生男的在这住她怎么办啊!” 张哥一听愣住了,他根本没想到这层上。 我接着说:“张哥你别操心了,我今天早晨来的时候看了,这楼下不远就有个小旅店,住一宿才十块钱,我以后去那住就行了,照顾璐璐也方便”。 张哥犹豫了一下说:“这样也好,就是委屈你了”。 我说:“你说哪去了,这我就挺依足的了”。 张哥一抬手把剩下的多半杯白酒都干了,拍着我的肩膀说:“兄弟,张哥看人从来没错过,你将来一……一定能有大出息”。 我说:“我可没想那么远,还是先把肚子填饱了再说吧”。 我看张哥已经喝多了,就对他说:“张哥,你这样不能开车了,先到床上躺一会儿再说吧”。张哥好象也感觉自己有点多了,说了句好吧,就由我搀着回到自己屋里躺下了。虽然我也喝了将近一瓶白酒,但我却非常清醒,我回到厨房收拾碗筷,心里想:我真的能有大出息吗?唉,希望张哥真的没有看错。 我正做晚饭的时候张哥醒了,我给他倒了一杯水,他咕咚一口喝了,说了句:“没想到这酒这么冲”。 我说:“是啊,我也才缓过来”。 张哥笑着说:“什么刚缓过来啊?你小子根本就没事儿。我可告诉你,我喝多了是因为昨天忙了一夜没睡,状态不好。今天这场儿不算,哪天咱们再比量一回”。我说有机会再说吧。张哥起身要走,我留他吃晚饭,张哥说不行,晚上还有重要的事,就推门出去。 关门前张哥回头扔给了我五百块钱。我说:“张哥你这是干啥呀?前天的二百块钱还没花了呢!” 张哥不高兴的说:“这可不是给你的,我闺女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这钱你给她办点好伙食吧。” 我知道这是张哥的托辞,但也不好再推让,就说了句:“放心吧张哥,我会照顾好璐璐的”。张哥就点点头下楼去了。 第八章 传道 晚上璐璐回来,一进门先里外看了一圈儿,确认她爸真的走了,就高兴的跳到我身边来。我看着她的样子就逗她:“人家都说女儿本是白脸狼,我看还真有道理。哪有你这样的女儿啊?看到外姓人比看到自己亲爸还高兴”。 璐璐依然很高兴,她说:“我看出来了,你看到我高兴就气我,不过我不生气,我就是白脸狼,怎么地?哪天我饿了就把你吃了!”说着做出凶恶的表情。 我看着她可爱的样子,说了句:“不管你装得多凶,你也是个小羊羔儿”。璐璐一下子气馁了。 吃过晚饭,我等璐璐做完作业就给她讲立体几何。我把模型拿过来,结合着几道经典的例题,帮她寻找解题的规律,告诉她哪些类型的题最后都会演变成某种相对固定的模式。应该说璐璐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两个多小时下来,她已经基本掌握了立体几何的基本解题思路,只是一离开模型,她就又把立体看成平面了。看来一些先天形成的东西很难在后天改造完善,不过能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错了。快十点了,我把模型摆到了璐璐的床前,对她说:“别学到太晚,差不多就睡吧,我也该走了”。璐璐问我去哪住,我说就在楼下不远的小旅店,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说什么。 我提了行李来到旅店,一个三十七八岁,浓妆艳抹的老板娘看到我就对我说:“你是小关吧?” 我惊诧到:“你怎么认识我?” 老板娘一笑,脸上的粉底差点没掉下来,说:“下午有个老板过来给你包了一个单间,交了一个月的宿费呢”。 我猜一定是张哥,心里不由得一阵感激。老板娘把我带到了一个相对干净和安静房间,里面有两张床,看得出床单已经特意换过了。老板娘风骚的瞟了我一眼说:“小兄弟,不管有什么要求尽管和大姐说,一定包你满意”。我知道她话里的含意,这样的小旅店几乎都要靠做点皮肉生意维持生计。 我摆着手说:“谢谢了大姐,我什么也不需要”。老板娘听了倒不介意,媚笑着扭动着水桶似的腰肢出去了。我简单洗漱了一下就躺到了床上。两天了,这是我第一次能伸直了腰睡觉,真是舒服啊。我把从璐璐那带来的几本地理书拿出来,没看几页就沉沉的睡去了。 不知道几点,我被一阵奇怪的声音惊醒。仔细一听,隔壁竟然传来男欢女爱的声音。这旅店的墙好象是后间壁开的,丝毫也不隔音,那声音就好象来自我旁边的床上一样。那女人应该是个老手吧,光是听叫声就已经让人销魂蚀骨了。我身体里不由的掀起一股热流,小D也直直的站起来,好象生怕漏掉了哪一个音节。那叫声越来越急,终于在一声长嚎之后停住了。夜色又恢复了宁静,可我却再也无法入眠。我喜欢过的女孩们不约而同的在黑暗中浮现出来,东垓的二丫儿、R大的校花、公共汽车上的短裙女孩,最后出现的竟然是璐璐!穿着牛仔服的璐璐真的好漂亮、好可爱啊……就这样想像着,我体内的岩浆山洪一样的喷涌而出,淹没了短裙女孩、淹没了璐璐,也淹没了我自己…… 第二天,我怀着强烈的欠疚来给璐璐做早饭,我在内心不断告诫自己,要做得象一个老师。今天我没和璐璐开玩笑,璐璐好象也感觉到我有点严肃,没再顽皮,默默地吃了饭就去学校了。 我用空下的时间去中街教育书店买了一张大大的世界地图和一张同样大小的中国地图。回到家里就把每个国家和国内每个省份的重点内容写到地图上去。快到中午的时候我把地图藏起来开始做饭,下午又接着弄。等到璐璐晚上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把这两张写得满满的地图挂到璐璐床边的墙上了。原来贴在那里的伊能静被我请到了另一面墙上。璐璐回来后到房间时看到了屋里的变化,很是惊喜。吃完晚饭,璐璐就倚在床上看地图,一看就是两个多小时。后来她大概是看累了,揉着眼睛走出来,她倚在自己的房间门框上,对着饭桌前看书的我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虽然说过你烦人,其实心里一点都不烦你”。 接下来我要辅导她的是历史,她的历史其实学的并不差,我只是帮她梳理出来几条主线,什么农民战争史啊、农具发展史啊、人类自我认知史啊、陆地开发史啊,启发她寻找引发战争原因和时代发展的关联等等,引导她从大的历史看到小的历史,再从小的历史看到到大的历史,最后再从历史看到未来。 的”。张哥就点点头下楼去了。 第九章 意外的礼物 转眼间一个多月过去了,九月中旬的一天晚上,璐璐从学校回来显得非常高兴,我问她捡到钱包啦?她故做神秘不肯说,直到吃完了晚饭,她把我叫到她屋里,郑重的看着我说:“我们分班考试的成绩出来了,我考到了全校第91名,前一百名可以进重点班!” 我兴奋的击掌道:“太好啦,璐璐,我就知道你行!” 璐璐的脸因为兴奋而涨得通红,她依然郑重的看着我说:“我还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的志向是象你一样,考上R大!” 我鲜明的看到,在我眼前的再也不是那个低眉顺目的高中女生,而是另一个充满朝气、充满自信的女孩。我平静了一下情绪,同样郑重的对璐璐说:“我在R大图书馆二楼的一张桌子上刻过一首诗,有时间帮我去看看还在不在”。 晶莹的泪珠在璐璐的眼里闪烁着,她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对我点头。我突然想起来,我给璐璐买的衣服这时候应该可以送给她了,于是我对璐璐说:“你等着,为了庆祝这一天,我有一件礼物送给你”。 我跑回旅店,从柜子里拿出放了好久的牛仔套装回到了璐璐家。璐璐期待的看着我。我说:“你答应我一件事,我走了你再看我给你买的是什么”。璐璐有点失望说:“你不愿意分享我的快乐吗?”我笑着说:“我非常愿意,只是你换衣服的时候我不方便在场”。说着就把手提袋递给她,转身出去了。我知道璐璐会感动,而面对别人的感动我往往会不知所措,所以每当这时候我都愿意悄悄的离开。 我没有回旅店,而是沿着大街信步前行。九月中旬的沈阳已经有很重的秋意,我没有长衣,依然穿着半袖衬衫,在夜风的吹拂下,我的头脑突兀的明亮起来。以璐璐目前的状态,不用我辅导也一定能考上不错的大学,现在真正有问题的不是璐璐,而是我自己。张哥的下一站是房地产开发公司,璐璐的下一站是R大,我的下一站是哪里呢?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走出很远,来到了一处还在营业的报刊亭。好久没看过新闻,我把自己封闭在一个小空间里,好象离这个世界越来越远了。我蹲在报摊前浏览着报纸,现在各种稀奇古怪、家长里短的事儿都可以上报纸了,什么东村的鸡下了带把儿的蛋,刘家的老公打了老婆等等,看着有趣,却没什么意义。 我无聊的浏览着报纸的标题,突然,《沈阳晚报》上的一条标题跃入眼帘——《沈阳市将首次面向社会公开招考国家公务员》。国家公务员?那不是我在人事局和计改委里看到的那些人吗?面向社会?那包括我吗?带着一堆疑问和好奇,我买了一份站在路灯下看起来。 原来,目前国家正在进行公务员录用机制改革,将原来以分配为主的方式转变为面向社会公开招考为主。针对的群体主要是经济类的应届毕业生和其他符合条件的35岁以下公民。考试分初试和面试两部分,初试部分以笔答题为主,是对考生的知识水平的测试。面试是对考生的知识、能力、经验、气质、性格品德等综合素质的测试,由政府人事部门组织进行。笔试的内容一是综合考试,包括马克思主义哲学、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理论与政策、法律、行政管理、中国国情与国策、公文写作与处理及时事政治共八门科目;二是行政职业能力测试。报名的时间就在本周六和周日。 我一看,报考资格和考试内容简直就是为我设计的啊!我的心情一下子激动起来,吃皇粮、穿朝服可是自古以来劳苦大众做梦都想的事情,不管怎样,我一定要试试。 我把报纸揣好,兴冲冲地回到了我栖身的小旅店。我一遍遍地研读着报纸的内容,越看越兴奋,越看越觉得自己没问题,竟然一夜没怎么睡着。 第二天,我被手表的闹铃叫醒,一看时间应该去给璐璐做早餐了,就匆匆爬起来洗漱一下,带上报纸奔璐璐家去了,我要把这个好消息第一个告诉她。 敲开璐璐家的门,我看到璐璐眼睛红肿的站在门后,她身上穿着那套牛仔服。我看着她由衷的说:“璐璐,你真好看”。 璐璐抬起头勇敢的看着我,鼓足了勇气叫了一声:“哥……” 我一惊,璐璐虽然说了不管我叫老师,但这段时间也从来没叫过“关哥”,今天她直接管我叫哥,我感觉心里热热的,同时也预感到和我璐璐之间的一些事情有了变化。 就好象新媳妇叫婆婆“妈”一样,第一声是最难开口的,叫过以后就顺口了。璐璐叫过一声哥以后反而放松下来,我们坐到餐桌前,璐璐以少有的成熟的语气接着说:“不管你愿不愿意,我以后就管你叫哥了。哥,我昨天一晚上都没睡好,我看到衣服里的发票了,我们一起逛街的那天你就把这套衣服买下来了。我真的好感动啊!” 我说:“你可被这么想,你爸不是给了我二百块钱嘛,就是用那钱给你买的”。 璐璐说:“其实那天我试穿这套衣服的时候,在试衣间的镜子里看到我自己的样子了,那时候我才知道我原来一点也不比城市的女孩差,我也很漂亮、很可爱。是吗哥?” 我使劲的点头。她接着说:“那天我真的很开心,不只是因为能出去玩,更主要的是我找回了自信。在农村的时候我是很出色的,在原来的学校我一直是全校的前几名,可是来到城里我却变成了丑小鸭,是你让我重新找回了我自己。所以那一刻我就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来报答你。后来你又让我知道原来爸爸妈妈都很关心我,又教了我那么多学习的好方法,还天天给我做好吃的,我感觉我都无法报答你了。昨天我睡不着给爸爸打了电话,告诉他我要象你一样考上R大,他非常高兴,还告诉了我你的一些经历。我觉得你真的很伟大,你那么乐观的承受着磨难,我为什么不能呢?妈妈的去世、陌生的环境、没有朋友、自惭形秽,所有这一切其实都是我自己给自己套上的枷锁,现在我想通了,我也会象你一样微笑着面对这一切的”。 我无语了,其实成熟只是一瞬间的事,这孩子真的长大了。 璐璐沉吟了一下,又接着说:“哥,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 我说:“今天我知道了太多的事,头好乱啊,你快说说看”。 璐璐以一种怪怪的眼神看着我说:“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十八周岁了,我是大人了!”。 我一下有点不知所措,慌乱的说:“你看你看,你怎么不早说呢!我也不知道这事啊,也没准备个礼物什么的”。 璐璐说:“你送我的礼物太多了,应该我送你礼物才对”。 我说:“那可不成,成人礼可是个大事,应该有个仪式才对啊!” 璐璐说:“哥,仪式我已经准备好了”。 “在哪里啊?”我问。 璐璐说:“你先闭上眼睛,不许睁开,你会有惊喜的”。 我无奈,只好把眼睛闭上。我听不到璐璐有什么动静,却感到一丝淡淡的香气向鼻子里袭来,还没等我反应,唇上已经被轻轻的亲了一下。我吃惊的愣在当场,璐璐却拿起书包飞快地跑掉了。 我费了好半天的劲,才从早晨的混乱中把思想清理出来。我感到事情很严重。一个少女的初吻是无价的,璐璐看来真的喜欢上我了,可我至少现在只能把她当妹妹啊。我怎么办?任由她对我好?那我对不起张哥。不声不响的离开?那会把一个情窦初开又面临高考的小姑娘毁掉,这样的例子我听过太多了。真是两难哪。思前想后,我觉得逃避不是办法,还应该和璐璐开诚布公的谈一次。于是我苦苦思索着谈话的方式,既不能挫伤她的自信,更不能挫伤她纯真的心。 我躺在张哥的床上一筹莫展,连中午饭都忘了做,好在璐璐中午没有回来吃,大概还在不好意思吧。我就这样冥思苦想着,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并且做了好多梦,一会儿是我拉着璐璐的手在老家的田野上亲昵的玩耍,一会儿是张哥举着工地里的榔头恶狠狠地追我……当我被手表的闹铃声惊醒,已经又累又吓的满身是汗了。我心想:唉,这就叫在劫难逃啊。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看情形再说吧。于是起身做晚饭。 比平时的时间晚了一点,璐璐悄悄地打开门就飞快地跑回自己的房间。菜已经准备好了,饭正做着,我想就趁这个空档去和她谈谈吧。于是就去敲璐璐的门。璐璐大概已经猜到我要说什么,就是不肯开门,我在门外说:“怎么了璐璐?你不想和我说话了?”少顷,璐璐好象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把门打开了,然后回到自己的床上倚着,我坐在椅子上看着璐璐,她象个等待批评的孩子似的低着头。 我看她这个样子就说:“知道自己错啦?” 她呶着嘴不说话。我接着说:“哥哥非常喜欢你这个妹妹,看到你长大了、有出息了,比我自己有了出息都高兴。不过为了大的理想,就要忍受小的痛苦。离高考还有几个月的时间了,生活可不是演电影,可不能越是枪林弹雨,越是儿女情长啊”。 我说到这就停住了,我不想说什么人生命运之类的大道理,这些璐璐都懂,相信她会自己领悟的。 璐璐抬起头认真的看着我说:“哥,首先我想告诉你,今天的事我没做错,我知道我现在在你眼里还是个小女孩,但我会长大的,很快就会长大”。说到这,璐璐大概是想到了什么不该想到的东西,脸“腾”的一下红成了大苹果。不过她仍然咬着嘴唇坚持把话说完:“第二我想告诉哥哥,你的妹妹是个理智的女孩,我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哥,你放心,我不会辜负你,辜负爸爸和妈妈的期望的”。最后璐璐怪怪的看着我,一语双关的说:“你等着我吧,我确定的目标,就一定会让它实现”。 我心里一阵慌乱,急忙避开她的眼神,假装听不懂她的话,说:“璐璐,你有了目标,我也有了目标啊”。说着把兜里的报纸翻出来,递给璐璐看。璐璐低头研究了半天,终于弄明白了我的意图,她欣喜的看着我说:“哥,你去考啊!我相信你一定能考上!” 我笑着说:“哪有那么简单啊,我估计比范进中举还难呢。要复习的东西太多了,这回我们要一起用功啦。” 璐璐兴奋的说:“好啊!以后你不用怎么辅导我了,用你教的方法我完全能自学了,你专心看你的书吧,我们一定要一起考上,这样咱们家就双喜临门了!” 我笑着想:这丫头,还没怎么着呢,就不拿我当外人儿了。 第十章 9666 周六一大早,我就来到报纸上指明的报名点。 好家伙!不到七点,报名处外就已经人山人海了,怎么也得有几千人。我心想:看来考公务员可比考大学难多了。不到八点,过来了几十名警察维持秩序,并开始发报名顺序号,以防止大家乱挤。不过发号的过程还是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有挤丢鞋的,有挤丢眼镜的,还有不少丢钱的。我好不容易抢到一个号码,拿到手一看,9666!我靠!没想到有这么多人,不过号还挺顺的,希望是个好兆头吧。 有了号我就不着急了,轮到我怎么也得下午,但我不敢离开,怕万一有什么变化自己不知道。很多人也象我一样三五成群的聚在一块唠嗑等时间。中午的时候我突然隐约听到有人喊我,四周一踅摸,发现璐璐正站在很高的台阶上对着人群喊我的名字呢。 我大声答应着挤了过去。璐璐看到我说:“哥,怎么这么多人啊?”我说:“可不是嘛,五湖四海三村六店的举子都赶考来了”。璐璐说:“别担心,我看他们没一个有我哥顺眼的”。我哈哈笑着说:“你改名儿叫王婆儿得了”。 璐璐也笑了,说:“哥,咱们去吃饭吧,今天我请你。”我问:“你哪来的钱啊?”璐璐说:“自从那么晚上我给我爸打完电话以后,我爸对我可好了,也肯让我自己花钱了。”我笑着说:“你这丫头,就会利用我们大人善良的心”。 璐璐撅着嘴说:“请你吃饭还那么多话,你不吃我自己吃啦!”我气馁的说:“唉,当了地主婆儿,说话的口气就是不一样啊”。 我们就这么胡扯着来到一家小吃部。吃完了饭,我让璐璐回去上课,我继续呆在这里等着报名。你还别说,这个报名处还真挺够意思,一直加班到晚上九点钟才把放的号都登记完。 回到璐璐那已经快十点了,快到楼下的时候突然从楼角冲出一个人奔我就来了,我心里一惊,刚要摆出迎战的架势,却发现来的人是璐璐。我责怪的说:这么晚了你在这呆着干什么啊?璐璐一把挽住我的胳膊,带着哭腔说:“哥,你怎么才回来啊?我都急死了,也不知道你那的情况怎么样了。想去找你又怕和你错过去,实在没办法我就一直在这等着”。秋夜的风清冷肃杀,我感觉身边的璐璐有一点发抖,我爱怜的帮她理了理头发,叹了一句:“真是个傻丫头”。 报名到考试有一个月的时间,这期间我白天晚上的恶补马恩列思毛邓,报名时给的那几本书让我翻了好几遍,我的数理化不行,但文科的东西倒是轻车熟路。一个月下来,书里的东西已经烂熟于胸了。璐璐看我这么认真的看书,也象跟我比赛似的闷着头学习,还真有点要和我齐头并进的架势。期间张哥回来过一次,他手上那几个工号就要交工了,这段时间特别忙,不过他听说了我的事就特意跑回来。 看到张哥我先歉意的说:“张哥,不好意思,这段时间我净顾着自己看书了,也没时间辅导璐璐,要不这个月你别给我工钱了”。张哥一听就急了,急脾酸脸的跟我说:“怎么地了?是不是要当国家干部了?想跟你张哥划清界限了?” 我一看张哥的表情是真生气了,赶紧解释说:“哪能呢,张哥,你可别误会,你看我这段时间什么也没干,还吃你的,用你的,心里真挺过意不去的”。张哥不依不饶地说:“你少跟我扯这个,我什么时候拿你当外人了?这时候还跟我提工钱的事,你什么意思啊你?!” 我面上一惭,暗道自己真是小人之心了。嘴上赶紧道歉:“张哥我错了,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以后我再也不提了。” 张哥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说:“这才对嘛,咱们兄弟还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地呀?要说不好意思我比你还不好意思呢。璐璐这两个月变化多大啊,整个儿跟变了个人似的。不但考上了重点班,人也精神多了,成天乐呵呵的,对我也不象以前那样了,没事就给我打电话问问情况,让我注意身体啥地。我告诉你兄弟,我高兴啊,在工地上都忍不住哼哼上二人转了。以前那些工人有点小毛病我就发火,现在我看谁都觉得顺眼,没事就想找大伙一块喝酒唠嗑,现在大伙都跟我围前围后的,就算让他们加班赶工期也都乐呵呵地去干,再也没人反对了”。 我笑着说:“这就是‘和气生财’的道理啊”。张哥说:“是啊,这些变化可都是托兄弟你的福啊。要说感谢,我得怎么感谢你啊?!” 我打断张哥的话说:“你看,你不让我说,你自己倒没完没了了,咱以后不提这些了”。张哥讪笑了一下说:“我怎么也跟老娘们儿似地了呢,好了,不说了,哎,你书看的怎么样了?” “书都快翻烂了,就是不知道考试的时候有没有用”。 张哥说:“考试的事儿我不懂,不过我相信你绝对没问题,你不但脑子好使,而且做起事来特别有招法,这方面我特别佩服你,璐璐都拿你当偶像了,你可别让她失望啊。” 我说:“我哪做得了偶像啊,尽己之力,然后听从天命吧”。 张哥说:“听天由命哪能行啊,有道是事在人为,社会上的事我比你通,考试我帮不上忙,但如果你进了面试,只要能打听到谁是说的算的,张哥给你拿钱打通关系!” 我急忙摆手说:“用不着吧?二万来人参加考试,谁知道谁能进面试啊,我看考试的程序是挺严密的,不可能有走后门儿的机会”。 张哥说:“你不懂,衙门口儿里的事厚去了,没关系、没钱根本玩不转。等你进到那去你就明白了”。 听张哥这么一说,联想到我曾经接触过的那些政府官员们,我的心情不禁一黯。心想,要是连我都能走上后门儿,那估计谁都能走上了,真要那样,这次我又没戏了。 第十一章 “屎记” 十月中旬,考试的时候到了。早晨我仍然到璐璐家给她做早餐,可我去的时候她已经把早餐做好了。我又高兴又吃惊,一边吃一边说:“能吃上璐璐做的饭真是够幸福的”。璐璐看我吃的很香,好象比我还幸福似的。临走的时候璐璐拉着我的手说:“哥,晚上我做好饭等你回来。”我没说话,拍拍璐璐的小手就出来了。 我把书都扔在璐璐那没带出来,上考场的时候我从不带书,只带几只笔。因为我觉得上考场就象上厕所一样,不能把吃的东西带进去,而是要把长时间积攒的赘物排泄出来。书里那些东西在我肚子里搅和了一个月,让我寝食难安,今天我要把它们一股脑儿的屙出去。 综合考试的试题照本宣科的居多,行政能力测试倒象是智商测试,只有时事政治算是活题,我很快就答完了。最后一个是作文,题目是“试论国有企业改革的必要性及途径”。 看到这个题目,我一下子想起了自己两个月来的颠沛苦情,想起了**机械厂门口那些工人老大哥们茫然无助的眼睛,不由得悲从中来。我奋笔疾书,陈述了改革的必要性,也剖析了目前一些作法的不合理性,提出了国有企业改革的目的是发展,不是破产,改革是为了让企业的职工在改革中受益,而不是受损。因此国有企业改革既要遵循盘活国有资产、理顺产权关系、改良资本结构、促进产业升级换代这样的原则,更要遵循防止国有资产流失、维护职工合法权益的原则,要用“人本主义”思想指导国有企业改革工作。 最后我还设计了几套国有企业改革的途径,一是以空间换改革。就是把现在国有企业的大量土地进行拍卖,用拍卖得来的资金异地重建,并借此进行产品升级换代和企业重组。二是剥离优良资产上市融资。三是建立完善的社会保险体系,让下岗职工得到有效的生活保障。 本来要求1000字的文章我写了至少2000字,还觉得意犹未尽,不过我看时间差不多了,就以企改办刘主任的话结了尾:“改革是有成本的,改革是要付出代价的,改革是要做出牺牲的。但是,希望那些改革的受益者们也能象那些从战场上归来的英雄一样,记住那些为了胜利而死去的人们”。 出了考场,我的身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没想到,一篇作文竟然让我说出了长久以来想说却没人听的话,不管那些当权者怎么给我打分,至少能让他们听听老百姓的呼声。这泡屎屙的真是痛快! 回到璐璐家,一进门就有菜香扑面而来,璐璐也和菜香一起扑面而来。她的眼睛百度似的使劲在我脸上搜索着有用的信息,然后对我说:“哥,我觉得你考的一定很棒。” “有什么棒不棒的啊。每一场考试对我来说都是一篇史记——用一泡屎,纪念一段历史,过去了就不想再回味”。我说。 “你瞎说吧你,连眼睛都是乐的,还装作满不在乎呢”。璐璐说。 我哈哈笑着说:“净瞎扯,眼睛还会乐啊”。 璐璐撇撇嘴说:“不信拉倒”,然后马上换了个语气说:“今天我不和你吵架,只为你祝福,来,尝尝我的手艺吧”。 我一看桌上摆着四个菜:盐爆花生米和肉炒土豆片,都有点糊,红烧茄子和猪头肉还不错。 我调侃到:“丫头,你都会做红烧茄子这么高级的菜啦?” 璐璐红着脸说:“我做的菜都不太好吃,怕你笑话,就出去买了两盘”。 我拉过她背在身后的手,发现她左手食指上贴着创可贴。我爱怜的看着璐璐说:“傻丫头,只要是你做的菜,哥都爱吃”。吃饭的时候我专捡璐璐做的那两个糊了的菜吃,倒把红烧茄子和猪头肉剩下了。 等待发榜的日子是难熬的,虽然只有短短的十天时间,我却度日如年。璐璐说的对,我只是装作不在乎罢了。 自从1905年慈禧老太废除了科举制度,一百来年这可是头一次国家机关开科选秀,我一个衣食无着的寒门学子,怎能不在乎呢? 这些天除了给璐璐做饭,我每天都要去中街的书店看书,一方面看看有关面试技巧之类的书,另一方面看看有关政府机关的书。什么新官场现行记啊、职场必杀技啊、官场入门手册啊、成功学啊之类的,甚至连厚黑学我都看了。越看越觉得心惊胆战,好象官场就要厚着脸皮黑下心肠才能做得似的。 中国人素有注重权谋的根源,历朝历代都留下过很多经典的权谋故事,不过我想这些东西都过多地宣扬了斗争,而忽略了中国人讲究人情事故、礼尚往来的传统。连秦桧还能在朝廷里交下三个朋友呢,相信我也能在政府里交到性情相投的朋友吧。 终于到了发成绩的日子,没想到,我的成绩竟然排在全市第二名!第一名我没注意名字,只记得是个女博士。我的高兴劲儿就不必细说了。璐璐回来,我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她,她乐得“哦哦”的叫着蹦着,好久都停不下来。我又打电话告诉了张哥。张哥也乐得够呛,他说他的工程正在验收,一两天就回来好好给我庆祝一下。我说先不急,第二名也不一定录取,还要面试呢。等正式录用我了再庆祝也不迟。张哥告诉我别管了,他心里有数。 挂了电话,我问璐璐馋没馋啃的鸡,璐璐想往的把手握在胸前对我吟颂起来:“昨夜,我做了一个梦,梦到哥哥变成了一只香辣翅……”。 我赶紧说:“得得得,你还是留我一活口吧。我现在就请你吃真的去”。 我们又来到中街的啃的鸡快餐店。这次我点了两个人的份儿。看着璐璐吃的那么认真、那么香,我突然想:有这样一个妹妹真挺好的。就对璐璐说:“要是哥真进了政府机关,你想天天吃鸡翅哥都请你”。 璐璐放下手中的鸡翅,又说了一句让我无语的话:“其实,跟哥哥在一起,吃什么我都愿意” 第十二章 面骂 两天后就要面试了,头一天上午,家里的电话响了,我一接,是张哥,他说他在楼下,让我马上下楼。我不明所以就跑下楼去。张哥让我上了他的车,掉头往中街去了。我问张哥去中街干什么,张哥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来到中街,张哥泊好车就直接把我领进了金利来商厦,对服务员说:“给我弟弟选身衣服”。 我赶紧拉着张哥说:“张哥你这是干啥啊?我又不是没衣服穿,我身上这件夹克就是用你的钱买的,这就行了呗!” 张哥面色一沉说道:“你在这么高级的地方打我的脸是不?就你穿的这身衣服跟民工似地,去面试能行吗?让你选你就选,别跟我沫叽!”张哥的语气严厉,却全是为我着想。 我在心中叹了口气,大恩不言谢,以后再慢慢报答他们吧。 售货员已经拿了几套衣服要帮我穿,我一看标签吓了一跳,好家伙!全都好几千好几千的。我选了一个最“便宜”的说:“就试这套吧”。 我从没穿过西装,更别说这么好的西装了。照镜子的时候我差点没认出来自己,我身高1米8,长得又很结实,正是适合穿西装的身材,只是和这身藏蓝色的西装相比,我的面色有一些灰暗,目光有一点游离。我知道,我还缺少穿这身衣服的自信。 其实衣服和人是相互映衬的,好衣服增添人的自信,而自信的人又让衣服增辉。如果让一个自卑委琐的人穿上名牌西装,他自己觉得别扭,别人就更觉得别扭。好在我的委琐还没那么严重,售货员们一起夸我穿西装样子特别帅,我估计这夸奖里一定有不少职业的成份。好在张哥也赞赏地说:“不错不错,真有当国家干部的架儿了”。 接下来张哥又给我买了皮鞋、皮带和衬衫,还配了一条领带。我觉得领带这东西特别勒脖子,让人呼吸不畅,西装也板着身子,让我不能活动自如。我心想,感请儿打扮也是件挺受罪的事。不过看在张哥花了五千多元的份上,什么罪我也得挺着。 从商厦出来,我已经跟个新郎官儿似的里外三新了。我觉得好多人都偷偷的看我,把我弄的特别不好意思。 回到车里,我马上把领带摘下来,透了口气说:“张哥,你是不是捡着钱包啦?干什么花这么多钱啊?” 张哥说:“兄弟,实话跟你说,我那几个工程都结算完了,哥哥赚了一大笔哪,这点钱算不了什么。看你捣扯(东北话就是打扮的意思)起来那个立整儿劲(东北话,就是好看的意思),我看着就高兴,这钱花的,值!” “可我怎么觉得我穿这些有点别扭呢?”我苦笑着说。 “那是你没穿过,慢慢就适应了,我到机关办事,人家那都这派头儿的”。张哥说。 回去的路上张哥问我打听到谁主考没,我说上哪打听去啊?都保密着呢。张哥叹了口气说:“张哥现在也就有两个臭钱儿,当官的一个也不认识,帮不上你的忙啊,连送钱都找不着主儿。好在你是全市第二名,录用一定没问题,让我放心不少啊。” “面试就跟唠嗑似的,估计没什么问题吧”。我说。 “希望如此吧”。张哥不置可否的说。 张哥把我送到楼下说:“我那边还不少事呢,你自己上楼吧,明天可要把握好自己啊”。我说了句知道,就目送张哥离开了。 一进屋门,璐璐看我那眼神儿就有点不对劲,在她面前我自如多了,说:“看什么啊?不认识啊?”璐璐慢慢的晃着头做美少女状:“哇噻,哥,你真是太帅了!” 我调侃她到:“你是不是‘涩(色)女郎’的漫画书看多啦?” 璐璐红着脸说:“是真的帅嘛!夸你还挨说,真没劲”。 我笑着把上衣脱下来,说到:“这东西我可穿不惯,干点活什么的也不方便啊”。 璐璐反讥我说:“切,你就不兴把你那小农意识改一改啊?你以为进了政府机关还跟民工似的干活呢?” 我争辩到:“这你就不懂了,小农意识怎么啦?中国九亿农民要不是一直有着‘小农意识’的传统,安分守已、安居乐业、安贫乐道,都成天捉摸着‘王候将相,宁有种乎’的事,那不早就天下大乱了?我有‘小农意识’怎么啦?这叫保持革命本色,这叫继承光荣传统,知道不?”。 璐璐一副有理说不清的样子忿忿地说:“哼,行行行,你厉害还不行嘛!就知道欺负自己妹妹算什么能耐啊?你不说‘小农意识’好嘛,那你上班第一件事就应该把市政府前面那一大片草坪种上小麦,要不多浪费土地啊!” 我哈哈大笑着说:“这主意真不错,你是不是早有开荒种地的打算啊?” 璐璐不好意思的说:“有一回和我同学一起坐车路过市府广场,我看有那么大一片草坪,就对同学说这要种上麦子能打不少粮食呢,结果一车人都笑翻了。弄的我特别不好意思。”我也差点笑翻过去,强忍着对璐璐说:“咱们俩革命本色保持的都不错”。 第二天一早,我到市人事局参加面试,这次的场面和报名的时候反差很大,只有四十个人,因为这次全市只招录20人,面试的比例是一比二。我一看这些人都很年轻,年纪大的也不过三十一二岁,男的多半都是文弱书生的模样,女的模样都一般,只有二三个人还算漂亮吧。总之都衣冠楚楚、人模狗样的,大概都象我一样精心打扮了一番吧。今天我把其它的行头都穿上了,就是没穿西装上衣,也没系领带,而是穿了上大学时常穿的一件帆布夹克,虽然有些褪色,却自然舒适,也不失庄重。我不愿意弄的象橱窗里的模特似的,过分的装束会分散我的注意力。 每个人面试的时间都较长,我观察了一下面试出来的人,没有特别高兴的,也没有特别郁闷的,都是一副喜怒不行于色的曹操脸。有些还没轮到的沉不住气,围着出来的人打听这打听那的,人家都客气的搪塞几句就走了。我心想:这些人IQ肯定挺高,但EQ可不怎么地。你们也不核计核计,这都快到你死我活的程度了,谁能告诉你面试内容啊? 有几个人还行,坐在那不是翻杂志就是看书,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还有一个挺漂亮却冷峻的女孩闭着眼睛听着CD。 轮到我又是下午,我只排在那个冷峻女孩之前。面试的地点是一间会议室。进门之前我确实有点紧张,但是上大学的时候当推销员的经历已经把我锻炼的脸皮奇厚,一般的场合完全可以应付。进了门,我看到一张很长的会议桌后坐着九名评委,脸上都挂着淡淡的微笑,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我。我感觉这场面好象没有想像的那么严肃,心情也放松了不少。我向评委们微微鞠躬,一位服务人员就把我领到了评委正对面的位置上。 考试组织者给我介绍说,这次面试的评委团是由市政府各大职能部门的领导组成的,坐在我正对面那位四十多岁的男的就是主考官——市政府的田秘书长。我再次礼貌的向各位评委点头致意。 面试开始之前,评委们先问了一些家庭情况、毕业院校、主要经历之类的话,我估计这些东西他们都了解,只是为了让我放松一下吧。不过当介绍到我下岗的经历后,大家好象都很好奇,七嘴八舌地问了不少。我看坐在中间田秘书长一直没怎么说话,就压住话头对大家说:“其实这些经历对我来说都是很难得的锻练机会,要是没有下岗这回事,我现在大概也不会坐在这里了。不过这些事情讲起来话就长了,我们还是先面试吧”。 田秘书长也接过话头说:“那好,我们还是开始吧”。 评委们都正襟危坐下来,分别按照定好的题目提问我,内容多半是政治理论方面的,我都一一做了回答,没有什么纰漏。最后,田秘书长说话了,他问我:“作为一个农村出来的大学生,你对农村的现状和存在的问题怎么看?” 我脑袋里飞快的转着:按面试指导手册上讲的,这时候应该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不但能体现我的政治素质,也招这些政府官员们爱听。不过,我转念一想,要是我真说什么“感谢党的英明领导”、“农村形势一面大好”之类的话,我的那些父老乡亲们如果知道了,肯定会骂我“白脸狼”、没良心。于是我决定实话实说。 我放下微笑着的面孔,严肃的说: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特别是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以来,农村发生的巨大变化是有目共睹的,我不想多谈。我只想说说我在农村二十多年所经历的、看到的、听到的真实的农村。 开诚布公的讲,农村还很贫穷落后,农民的生活还十分艰难。在城市里大搞经济改革的同时,农村被严重地忽略了。农村的生产生活模式从83年以后就没有什么变化,改革开发好象与农村无关。不但如此,很多与农村相关的改革不但没给农民还来实惠,而且加重了农民的负担。比如说教育改革,现在有多少农村家庭供不起孩子念书,有多少孩子辍学在家,十一二岁就在家里那一亩三分地里干农活啊!还有医疗改革,农村的合作医疗制度取消以后,农民已经看不起病、去不起医院了。有多少父母儿女眼看着得了大病的亲人死在自家的炕头上啊!是他们没有骨肉亲情吗?是因为他们自私不孝顺不舍得钱吗?恰恰相反,很多老人得了大病,宁可死在家里也不让孩子往医院送,为什么?因为这些老人怕孩子们为了给自己治病砸锅卖铁卖房子,怕孩子们为了给自己治病过不上好日子。这是多么伟大的亲情啊!在农村,这样的例子我看的太多了。我觉得这样的改革不能简单的以“不成功”论之,而应该说是失败,严重的失败。 世界上有一百七十多个国家,但向农民和农业征税的不超过十个,这其中就包括我国。很多国家不但不向农民征税,而且为了缩小农民人口与城市人口的收入差距而给农民以补贴。目前我们国家的基尼系数已经接近0.4的警界线,贫富差距过大,社会严重不公。这种情况要是放在中国以外的任何一个国家肯定会引起社会动荡,但中国却没有。为什么?因为中国的农民太老实、太实在、太本分、太容易满足。一千多年的儒家文化造就了忍辱负重、安贫守道的中国农民。这样的一群百姓,这样的一群农民,是我们国家一笔珍贵的财富啊! 解放战争时期我们党是靠“农村包围城市”才建立了新中国,建国以后我们的工业基础极其薄弱,国家一直处于“以农养工”的状态。中国农民已经为国家的建立和建设做出了巨大的牺牲,但是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农民呢? 邓小平同志说了“要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按照我的理解,邓小平同志的意思是:在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后,还要让另一部分紧跟着富起来。但是在这一点上,我们做的还远远不够。农民也是我们这个社会的最重要的组成部分,我们不能,也不应该总让农民做出牺牲。 有道是“无农不稳,无商不富”,没有农业的繁荣发达,就没有国家的长治久安;没有国家的长治久安,改革开放就只能是空中楼阁而已。如果我们片面地强调“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而忽略了占全国人口四分之三的农民,那就是本末倒置,甚至是舍本逐末。 最后我总结到:我讲这些并不是反对改革,正相反,我认为在改革中凸显出来的农村问题,也必须通过改革的手段来解决。因此改革还要深化细化,还要加大力度,加快步伐,要调整重点,面向农民、农村和农业。 我的话音一落,会议室里静悄悄的一片,评委们用发直的眼光看着我,谁也没有说话,田秘书长的脸色尤为沉重。须臾,他清了一下嗓子说:“关汉同志,按规定主考人员不能当场对考生的回答情况做评价。因此我现在不是以主考官的身份,而是以主管农业的市政府官员的身份对你说,你讲的很真实,认识的很深刻,分析的很到位,做为协助市长分管农业的副秘书长,我要向你以及全市的农民兄弟检讨,是我们做的不好”。说着站起来向我鞠了一躬。 我用余光看到其他那些评委的眼睛比刚才更直了,而我的眼睛则比评委们还直。 我彻底懵了。我心想:完了,这哪是面试啊,整个成“面骂”了。我嗫嚅着不知道应该说道歉还是说谢谢,这时候考试组织者已经站起来对我说:“好了,关汉同志,现在面试结束,你可以回去了,录取情况你等通知吧。” 我茫然的从会议室里走出来,正碰到等在面外的那个冷峻的漂亮女孩,她用同情的目光扫了我一眼,就仰首走进去了。 第十三章 失忆的夜 我没回璐璐那,却梦游似的来到了张哥的工地。楼房已经完工了,一群民工在修整小区里的道路和绿化带,我心想,也许以后真的要以此为业了。张哥看到了我非常惊讶,关心的问我:“你怎么来了?”我挤出一丝笑意说:“呆着没事,过来体验体验生活,好久没干体力活了”。 张哥看看我的脸色说:“怎么地了兄弟?是不是考糊了?”我把考试的情况和张哥说了。张哥听完一拍我的肩膀说:“兄弟,你做的对!我支持你。咱们庄稼院出身的就得为农民说话,也让那些当官儿的知道知道咱们农民活的不容易!” 我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那个主考官就是主管农业的市政府秘书长,我这不成了指着人家鼻子骂人了嘛。估计人家是不可能录用我了”。 张哥说:“兄弟,你用不着上火,今天哥哥陪你喝两盅,顺便有好事告诉你”。我心里郁闷,就说:“好啊,我也正想喝点呢”。 我们两个来到附近的一个小馆子,张哥要了四个菜,又要了两瓶凤城老窖。张哥把整整一瓶凤城老窖礅在我面前,说:“上回咱们也没喝好,今天咱们一人一瓶,谁喝不了谁是娘们儿!”我也不推辞,自顾自的拧开瓶盖,嘴对嘴地喝起来。张哥一看我这架势,也把酒杯一推,嘴对嘴地喝起来。旁边几个吃饭都斜眼儿瞅我们,小声嘀咕着:“你们瞅瞅,人这才叫喝酒的呢”。 半瓶酒下肚,张哥的话闸子才打开。他拉着我的手说:“兄弟,张哥其实心里早有打算,你照顾璐璐这段时间我虽然很少回来,但我可没少观察你。通过这几个月,我发现你不但脑子特别聪明,而且特别有思路,有办法,还特别踏实、本分、守规矩。” 张哥一说我守规矩,我不禁想起那天晚上梦到璐璐的事来,不由得心生惭愧,说:“张哥,你太过奖了,主要是璐璐这孩子聪明懂事”。 张哥说:“你不用谦虚,我自己的女儿我知道什么样。你把她的学习成绩抓上来,我感谢你,但你教她为人处事的道理,我就得感激你了。璐璐这段时间特别懂事,对我也理解了。毛主席说过:最难的是对人的改造。但是你做到了,所以我相信,换做别的事你也一定能做好。” 我不好意思的说:“什么改造啊,璐璐本身就好,哪用什么改造啊”。 张哥呷了一口菜接着说:“兄弟,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考察你吗?”我摇摇头。“因为你张哥想要大干一场,可是身边没有靠得住的人啊”。张哥继续说,“现在你张哥手里有几个钱儿,正筹备成立个房地产开发公司呢,我太需要象你这样既懂行又让我信得过的帮手啦!你要去考公务员,我不能拦你,你要是考上了我替你高兴,但是你要考不上,你一点也不用上火,张哥已经把椅子给你准备好了,就等着你来坐呢。管TM什么录用不录用的,你以后就跟你张哥干,到时候我当董事长,你给我当总经理,咱们兄弟联手大干一场,机关里那几个破钱儿咱们还不稀得挣呢!” 我还能说什么啊?这样的人,就算只有小学文化,辅佐他一回也不屈。我抬手把剩下的小半瓶酒干了,又对服务员喊:“再来一瓶!” 张哥也要把剩下的酒干了,被我按住了,我对张哥说:“张哥,刚才那瓶是我为你以前对我的那些好处喝的,你不用陪我干,受着就行了”。我把服务员拿来的另一瓶拧开,继续说:“张哥,这瓶酒是为了我们的未来干的,我关汉以后为张哥肝脑涂地,在所不辞!”我和张哥把酒瓶子一碰,一起把瓶里的酒全喝了,然后一起把瓶子往桌上使劲一礅,齐喊了一句:“痛快!” 旁边两桌喝酒的都看傻了,也受了感染似的吆五喝六的大喝起来。 头一次喝这么多酒,并且喝的这么快,我感觉从未有过的头晕。张哥已经喝多了,嘴里不停的重复两个字:“痛快、痛……痛快……”这时候张哥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一看,对我说:“是璐璐,你……你接,听我喝多她该生……生气了。”我接过电话清了清嗓子按了接听键。 璐璐的声音很着急:“爸!关老师(璐璐在她爸爸面前从来都叫我关老师)到现在还没回来,急死人了!” “我……我就是你关老师”。一张嘴我才发现我的舌头也有点硬了。 张哥嘻笑着:“哈哈……你也喝……喝多了!下回你可别……别吹比我能喝!” 璐璐一惊,说:“哥,你和我爸喝酒了?!” “没事没事,我们哥俩儿聊……聊聊天”。我尽量控制着舌头,但还是有些语吃。 璐璐说:“我听出来了,你们都喝多了!你们现在在哪?我去接你们!” 我赶紧说:“不用不用!我们就在工……地旁边这呢,这就回……回了”。 璐璐说:“那我去工地那接你!”还没等我说不用,电话已经挂了,再打也没人接。这时候张哥已经醉得不行了,我让服务员买了单,扶着张哥回到工地。我把张哥扶到他的床上,他马上就打着呼噜睡着了。 来到屋外,刚刚建成的小区里漆黑一片,我感觉好象又失去了方向感。我心里想着应该去接璐璐,路太黑了,她一个人来这不安全,可是应该往哪个方向走呢?我已经晕了,只往前走了不远,就一头晕倒在一堆沙子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慢慢的有了意识,只觉得自己被一股淡淡的香气围绕着,这是我熟悉的璐璐的味道。我的第一个想法就是璐璐在我身边呢,她没事。我睁开眼睛想和璐璐说话,却发现自己竟然躺在璐璐的床上,而璐璐就蜷缩着睡在我的胸前呢! 我心里“忽悠”一下,酒全吓醒了,一翻身就从床上跳起来。璐璐一下子被我惊醒,吃惊的看着我说:“哥,你怎么了?!” 被子掀起来,我看到璐璐穿着全套的衣服,悬着的心才放下一点,紧接着我又发现自己只穿着内衣内裤,而且小D一如每天早晨一样直直的站着!我赶紧用被子把自己围起来,惊赦地问璐璐:“你没事吧!?” 璐璐好象也发现了我的变化,她脸红红的低着头说:“我能有什么事啊,你睡得象死猪一样,把你弄回来都快累死我了。你衣服上全是沙土,我就帮你脱下来了,我想在旁边照顾你,没想到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我擦着额头的冷汗,嘴里告诫璐璐以后不许大黑天的跑那么远了,心里却暗骂自己不应该喝那么多酒。 趁璐璐出去洗漱的空儿,我赶紧把衣服穿戴整齐,象平日里那样给璐璐做早饭。不过我总觉得璐璐看我的眼神儿又多了一层暧昧。 璐璐洗漱完了就在我左右绕着,我知道她想问我面试的情况,就主动说:“你绕什么绕啊?是不是有事要问啊?” 璐璐看着我的脸色说:“算了,我不问了,哥,不管考什么样,你都是我最崇拜、最喜欢的哥哥”。 我心里又有莫名的感动,欣慰的看着璐璐说:“昨天真的辛苦你了,我都纳闷儿,我这么大的块头儿,你是怎么把我弄回来的”。 璐璐笑着说:“你是不是什么也想不起来啦?” 我说:“好象是,那段记忆整个是空白。只记得我想去接你,却找不到方向,最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璐璐哧哧的笑着说:“一个大男人,竟然找不着回家的路,你羞不羞啊?” 我不好意思的说:“我们刚见面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嘛,我是‘路痴’”。 璐璐很认真的说:“哥,我告诉你,你要是找不到路就往天边看,那里最亮的星星就是北极星,找着了北,你就能分清方向了”。我笑了笑没说话。 璐璐接着问:“回来的路上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都不记得了吧?” 我心里一惊,追问到:“怎么了?我没做什么坏事吧?” 璐璐撅着嘴说:“那倒没有,我是打车过去的,出租车司机帮我把你弄到车上的,在车上你和我说了不少话,还说……还说我漂亮可爱什么的,上楼的时候你还知道自己走呢。我还以为你说的都是真的呢,唉,谁知道都是酒话。” 我努力回想着璐璐说的这些,可是记忆里却一点印象也没有。我叹了口气说:“以后再也不这么喝酒了”。 璐璐关心的说:“是啊哥,我都担心死了,以后可别这样了。你都不知道,我看见你躺在沙堆上还以为……以为你死了呢,都哭得不行了。” 我惭愧的说:“璐璐,哥向你保证,以后一定不这样了”。 璐璐用我鼓励她的口气说:“嗯,我相信你。你不是教过我要直面困难嘛,就算考不上也没什么了不起的,现在好职业有的是。” 我说:“知道啦丫头,要是我没考上就给你爸打工盖楼房去”。 璐璐拍手道:“太好啦!这样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 我也笑起来说:“什么天天在一起啊,女大不中留,等你考上大学就会象小鸟一样不知道飞到哪去了”。 璐璐说:“才不会呢,我一定会回到你和爸爸身边的”。我笑了笑,心里想:世事难料,谁能预测未来呢。 第十四章 兴奋的早晨 整整一天我都心烦意乱的,一方面为自己的糗事后悔,另一方面盼着电话铃响。他们说了要是录用我,会打电话通知我的。可是电话却象哑巴了一样一声不响,我甚至一度怀疑是电话的线路坏了,过一会就拿起来听一下是不是正常。 快到中午的时候电话终于响了起来,我扑过去接起电话,来电的却是张哥。他问我没什么事吧,我说没事,就是头有一点痛。我没和他是是璐璐接我回来的,怕他担心。张哥说他到现在才睡醒,还说喝酒他是服我了。我哈哈笑着说:“昨天我也喝多了,所以这回算平手吧”。 张哥说:“什么平手啊?你比我多喝一瓶呢,我真服了。下回咱们不这么喝了,喝多了都遭罪”。 我说:“是啊,酒大伤身啊,以后咱们都少喝点吧”。张哥答应着把电话挂了。 晚上璐璐回来以后就缠着我和她聊天,我知道她这是为了宽慰我,我不好意思拂她的好意,就和她天南海北地瞎侃着。你还别说,心情还真缓解了不少。八点多钟,我辞别璐璐回到了小旅店。我本想好好睡一觉,却怎么也睡不着,思忖着张哥说的话,我觉得要是真的考不上去帮张哥未尝不是条好路,虽然肯定不会当什么总经理,但为了张哥和璐璐,我一定会倾尽全力。 后来我就睡着了,在梦里,我一会象总经理似的在工地上指挥,一会又变成力工在搬砖,一会又穿着西装在阴森森的政府大楼里转悠…… 早晨,我被一阵敲门声惊醒,我以为又是老板娘呢。在这住了好几个月,和老板娘混的特熟,这段时间她没事就跑过来问我一个人孤单不孤单,寂寞不寂寞,还要给我介绍对象。常在她店里做生意的几个“小姐”也总疯言疯语的逗弄我,看到我就问要不要免费服务,简直烦死了。 我不耐烦地问了一句:谁啊?“哥,快开门啊!”璐璐的声音传进来。她怎么来了?我赶紧把被子裹在身上过去把门打开,又躺回到床上。 璐璐进来以后左右踅摸着,还津着鼻子闻了闻,然后撇着嘴说:“哥,这地方也太脏了,你怎么在这种地方住啊?”璐璐是头一次来我住的地方,一个女孩家当然不习惯了。 我笑笑说:“这就够牛地了,比蹲火车站不强多了嘛”。然后奇怪地问:“璐璐,你怎么跑这来了?现在才六点多啊!” 璐璐整了整表情,沉痛的对我说:“哥,我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我心里一凉,脑子里快速搜索着坏消息可能是哪方面的。张哥的工地出事了?璐璐家进小偷了?我没录取?……不明所以,我赶紧问:“出什么事了?!” 璐璐低着头憋了半天,终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扑到我床前说:“哥,你被录取了!昨天晚上快九点了才来的电话!”我脑袋一时没反应过来,茫然地问璐璐:“你说什么?” 璐璐抓着我的胳膊,对着我的脸说:“你被录取啦!今天就让你去报到!”我“忽”地一下坐起来反抓住璐璐胳膊连珠炮似的问:“真的啊?!你不是跟哥开玩笑的吧?!怎么那么晚才来电话呢?!” 璐璐呲牙咧嘴地说:“是真的,哥!人家说才开完会定的,所以通知有点晚了”。接着又痛苦的叫道:“哥,你放手啊,痛死我了!”我赶紧放开璐璐的胳膊,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太高兴了!” 我压抑不住兴奋的心情,站起来在床上来回转悠,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录用了录用了录用了……” 璐璐看我站起来就转过头去背对着我,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转过来关心地问我:“哥,你没事吧?” 我才这注意到自己只穿着内裤,赶紧又钻到被窝里,不好意思地说:“璐璐,你是不是觉得哥哥有点象范进啊?” 璐璐脸红红地说:“你比范进严重多了,你都要出去裸奔了!”我被她说的只能嘿嘿地讪笑。 璐璐想起了什么事正色到:“哥,人家让你今天九点钟以前到市人事局报到呢!昨天晚上我没敢来告诉你,怕你睡不着觉,结果我自己倒兴奋的一夜没睡着,大早晨的就跑来告诉你。你可别耽误了啊!” 我说:“你放心吧,就算让我爬着过去都晚不了!” 璐璐说:“那你快起床吧,我们去外面吃饭”。说着就把衣服扔给我,自己背过身去了。我悉悉索索的套上衣服,又跑到公共卫生间洗漱,回来的时候璐璐已经把我的床整理好了。我一进屋,璐璐就指着未婚青年床罩上都有的一些痕迹对我说:“你看看,这都脏成什么样了?也不知道洗”。说着就要往下掀。 我红着脸拦住璐璐说:“这又不是自己家的,有旅店的服务员给洗,你别管了”。然后又欲盖弥彰的解释到:“这旅店什么人都睡,所以脏了点儿”。 璐璐显然不知道那些痕迹都是什么,气愤的说:“这些人也真是的,这么脏也不给换,我们住店又不是不给钱,我去找他们去!” 我赶紧拦住说:“行了行了我的小姑奶奶!十块钱一晚上的地方你还指望有多干净卫生啊?将就着睡就行了,反正也睡不了多久了”。 璐璐想了想好象也是,就说:“这样吧,从今天晚上开始你到我那去住吧,反正也住不了几天了。” 我说:“不用不用,我就在这住吧,这段时间我都住习惯了,换个地方没准儿会睡不着的”。璐璐忧怨地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 我和璐璐来到街上,找了一家干净的小店吃了早餐,璐璐嘱咐我别报到晚了,晚上要回来吃饭等等,就去上学了。我一看时间快到八点了,就找到公共汽车站,向人事局的方向去了。 第十五章 同年 我看时间这么早,就没回家,直接去了张哥的工地,我想把我被录取这事当面告诉给张哥。张哥没在,工地上临时负责的说好象是出去联系什么事去了,一会就能回来。我在工地上等了一会不见他回来,就脱下一身好衣服,套上张哥墙上的一身工作服,和工人一起干起活来了。 中午和工人们一起吃的大锅饭,这几个都知道我和张哥的关系好,都围着我套近乎。下午二点多,张哥才回来。他看到我穿一身劳动服在那干活,以为我真没被录取呢。走过来拍拍我肩膀说:“别上火啊,上回虽然我喝多了,但说的话都是真的。这两天我正跑这事呢,你也有个心理准备,过两天上任!” 我笑着说:“太可惜了,好好一个总经理没当上,还得去机关里当小职员,郁闷哪”。 张哥一听一愣,随后说:“好小子,录用你啦?” 我说:是啊,上午都去报到了,下午没事,就过来向你汇报一下。 张哥高兴的说:“好小子啊,你都国家干部了还在我这穿个破衣服装什么民工啊?!赶紧跟我进屋去!” 我放下铁锹,和张哥回了屋。工棚已经拆了,张哥他们改在了楼房下面的车库办公。我们两个坐下来,张哥扔给我一支烟,我说:“不行,这东西我不会抽”。 张哥说:“点上,陪我抽一根儿”。我没说什么,接过打火机把烟点上了,抽了一口就呛得直咳嗽。 张哥笑了笑说:“烟这东西刚开始就这样,抽着难受,后来就变成不抽难受了。”我任由香烟在手指间燃烧着,也不去抽,透过烟雾对张哥说:“公司的事办到什么程度了?” 张哥叹了口气说:“唉,别提了,要办房地产开发公司需要老多手续了,验资不说,还得办很多资质认证手续,麻烦去了!也没个人帮我。本来我核计你那边要是没戏,这就过来帮我跑跑,结果你还真考上了。唉,看来我就是个操心的命啊。”张哥说到这狠狠的抽了一口烟。“朝中没人,办起事来真费劲。工商局、房管局、土地局、税务局等等这些地方,你光有钱不好使,还得有熟人帮你,人家和你不熟,给钱都不肯收。你进了政府也好,等你有能耐了,张哥也算有个内应,办点什么事也能方便点儿了,以后开公司,这些事少不了麻烦你。” 我禁不住抽了一口烟,又咳嗽了两声,回答说:“张哥,我现在还不知道我能分到哪,不过不管分到哪,只要我能帮上忙,一定会竭尽全力的”。 张哥说:“那分配的事是不是得找找人哪?” 我说:“张哥你别操心了,我今天看到人事局的领导了,人那副局长都老大派头了,咱们根本和人家说不上话,还是听天由命吧。我看这段时间老天爷一直挺照顾我的,分配也应该没什么问题”。 张哥又叹了口气,低下头抽烟去了。我和张哥又聊了一会,一看天气不早了,就说回去给璐璐做饭,张哥和我点了点头,我就出来了。 回到璐璐那正好四点,我在楼下买了几样好吃的菜,又买了一瓶通化天池的甜红葡萄酒就上楼了,今天我得和璐璐好好吃一顿,算是庆贺吧。等我都准备好了,璐璐也匆匆忙忙的跑回来,一进屋就问我:“哥,你分到哪了?” 我卖了个关子,慢条斯理地说:“我还不急呢,你急什么啊?” 璐璐马上不依不饶的扑过来说:“快说啊!我一天都没上好课,心里就想着这事呢。” 我说:“好啊!你不好好上课,看我不告诉你爸的!” 璐璐气愤的道:“你个没良心的!我上不好课怪谁啊?还不是你闹的。” 我呵呵笑着说:“分什么啊,这次去就是报到一下,还要接受半个月的岗前培训呢。培训结束才能定去哪个部门”。 璐璐失望的说:“哦,那我白惦记半天了。”她注意力一放松下来马上就看到了一桌子她爱吃的菜,情绪马上阴转睛:“这么多好吃的啊?太好啦!”说着就坐下来要吃饭。 我拦住璐璐说:“你别急啊,还有好东西呢”。说着把冰箱打开,把葡萄酒拿出来说:“我们今天要喝一杯,不管哥哥分到哪,怎么也算是国家干部了,值得庆祝一下”。 璐璐爽快的说:“好啊,今天我陪你喝。”我笑着说:“你想得美,你只有一杯,剩下的都是我的”。 璐璐假装生气的说:“这太不公平了吧?为什么我这么少啊?”然后又嘻笑着说:“其实一杯我还不知道能不能喝呢,我从来没喝过酒。” 我鼓励她说:“没事的,甜甜的,没什么度数,象饮料一样”。璐璐说:“哥哥有了喜事嘛,就算不好喝我也会喝的。” 我笑着给璐璐倒了多半杯,又把自己的杯满上了。我端起杯对很真诚的对璐璐说:“妹子,我觉得是你们父女两个给我带来了好运气,你爸说是让我照顾你,其实这是他在照顾我,要是没有你们,现在我大概还在工地上当力工呢。虽然我考上了公务员,但你和张哥永远都是我的亲人”。说完,我把酒干了。 璐璐看着我眼泪汪汪的,想说什么却又止住了,只是把杯中的酒一口喝掉了,然后就呲牙咧嘴的说:“哥,你净骗我,这哪象饮料啊?” 我哈哈笑起来,说:“慢慢喝才象饮料嘛,谁让你喝的这么快了”。只喝了一杯,璐璐的脸就泛出了粉红色。 我说:“璐璐,你就喝饮料吧”。 璐璐摆出一副撒娇的样子说:“我不嘛,头一次喝酒,象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还不知道什么味道呢,就让我再喝一杯吧,我还没敬你呢,多没劲哪。” 我一想,反正这葡萄酒的劲特别小,喝就喝一杯吧,就又给璐璐倒了半杯。 这回轮到璐璐说话了,她举起酒杯认真的看着我说:“哥,你刚才说我是你的亲人,我都感动的要哭了,有好多次,我都梦到和哥哥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醒来以后发现只是个梦,我总是很伤心。现在我听到哥哥说我们是亲人了,我多么幸福啊!只要你不讨厌妹妹,妹妹愿意永远都陪着哥哥。”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眼睛里亮晶晶的闪动着。 最能打动人的就是纯真,我觉得自己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连忙一仰头把酒干了。我抑制住颤动的情绪,把酒杯放到桌上。这时候璐璐也把酒干了。她把酒杯慢慢地放在餐桌上,泪水也跟着静静的流下来。我最看不得女孩哭,何况是自己的妹妹呢。我走过去把璐璐的头揽在怀里,璐璐环住我的腰,把面颊紧紧的贴在我的胸前。 过了好久,我放开璐璐,帮她擦干眼泪,对璐璐说:“别哭了,我们吃饭吧。”璐璐乖乖的点点头,我们沉默的吃着饭,都没有说话。 第十六章 水样同居 吃完了饭,璐璐脸红红的对我说:“哥,我觉得特别困,想睡觉。” 我笑着说:“你爸那么能喝酒,没想到你才喝了两杯葡萄酒就醉了。要知道这样就不让你喝了”。 璐璐撒娇的笑着说:“为什么不让喝啊?现在我才知道原来喝酒的感觉这么好,怪不得你们男的总爱喝酒呢。” 我说:“你是小丫头啊,怎么能随便喝酒呢,以后不许喝了,现在去睡觉吧”。璐璐撒娇的说:“那你扶我!”我假装叹了口气,扶着璐璐躺在床上。 璐璐真的有些醉了,拉着我的手说:“哥,你陪我一会行吗?”这个场面我也只能说好了。于是就在她床边坐下。璐璐还是拉着我的手,闭着眼睛说:“哥,你今天就得在这住了,旅店那你去不了了。”我吃了一惊,赶紧摇醒她问怎么回事。 璐璐睁开朦胧的双眼说:“我中午把你的行李都搬过来了,帐也结了,还跟老板娘吵了一架,你不许去那住了,我看她们都不象好人。” 我问璐璐:“怎么还和人家吵架了?” 璐璐说:“那个老板娘使劲问我和你是什么关系,还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还有两个女的出来帮她说话,都打扮得花狸狐骚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你在那样的地方住我可不放心,反正我爸也不回来,你就在他的床上住吧”。 我情急地说:“我不是和你说过那样不方便了嘛!你这孩子怎么主意越来越正啊?” 我这么一说,璐璐的眼泪又要下来了,她拉着我的手委屈地说:“哥,我是不想让你在那么脏的地方住嘛。还有,我想你一上班肯定会搬走的,再想见你一眼都难了,一想到这些我心里就难过。就这么几天了,你就多陪陪妹妹,行吗?”她的理由这么充分,我想拒绝都难。 我拍拍璐璐的手说:“睡吧璐璐,我陪你就是了”。璐璐满足地笑着闭上眼睛睡去了。 看着璐璐纯真可爱的面容,我心潮澎湃,这样一个又可爱又懂事又坚强又率真的小姑娘,拥有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力量,她的未来一定会充满希望、充满故事吧。 等璐璐睡熟了,我就回到张哥的床上合衣躺下,借着葡萄酒绵绵的酒力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天早晨醒来,一睁眼就看到了璐璐,她坐在我床前微笑的看着我。我吓了一跳,揉着眼睛说:“你干嘛啊璐璐?” 璐璐笑着说:“我叫你起床吃饭啊”。 我吃惊的说:“怎么?你做完饭啦?” 璐璐说:“是啊,昨天睡的太早了,结果早早的醒了,起来看了一会书,顺便也把早餐准备了。以后我给你做饭吃吧,不过别嫌我做的不好啊。” 我过意不去的坐起来说:“璐璐,你现在是学习的关键时期,用你做什么饭啊?你的任务就是学习,饭我来做”。说着我就要下床,不过突然发觉到自己和以前一样,早晨时候的生理反应特别严重。就又回到被窝里,对璐璐说:“你去把粥盛了,我换换衣服”。璐璐说好吧,就转身出去了。 我赶紧爬起来整理了一下,溜进了卫生间,洗漱之后就一切如常了。我坐到餐桌前吃着璐璐准备的早餐,看着璐璐含着笑意的面庞,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感觉:所谓“幸福”,也许就是这个样子吧。 第十七章 为你收拾污物的人 一进屋我就看到璐璐小嘴气鼓鼓的白着我。我自知理亏,就嬉皮笑脸的说:妹子,我饿了。璐璐一看我内样儿,又心疼又生气,恨恨的走进厨房,一边叮叮咣咣的摔着炊具一边唠叨着:“一天就知道喝喝喝的,还不吃东西,等你把身体糟蹋完了有你后悔的!……” 我也不争辩,反正等璐璐准备好饭还得一段时间呢,就先回到张哥的床上倒下了。那个庄稼院的酒不知道是用什么泡的,喝得我混身燥热倍儿精神,想睡睡不着,想吐吐不出来。 折腾了一会,璐璐把饭菜热好了拿到我床头来,看我难受的样子,璐璐把我扶起来靠在床头上,端过碗来一口饭一口菜的喂我。只吃了几口,胃里一蠕动倒把酒劲勾上来,我一俯身就吐了。璐璐急忙放下碗筷跑出去拿来扫帚收拾,然后拿来温水给我漱口,又把窗户打开了一点放味儿。我心里特别过意不去,可璐璐的脸上没有一点厌恶的表情,还心疼的帮我敲着背。 我在书上看到过,那些给你收拾污物又不厌恶的人一定是爱你的。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一把把璐璐搂在怀里。璐璐象个小羊羔儿似的躺在我怀里,手上还不忘敲着我的背。搂了一会儿我就觉得不妥,就轻轻的把璐璐推开,说:“丫头,你对我太好了,哥要怎么报答你才行呢?” 璐璐帮我擦着额头的汗水,轻描淡写的说:“照顾你挺好的啊,还需要报答吗?”璐璐就是这样,总让我无言以对。 这酒喝的我睡不着觉,半夜的时候璐璐偷偷溜过来看我,我假装睡着,她在我床边站了一会儿,竟然在我唇上轻轻亲了一下才转身溜回自己屋。这下我更睡不着了,翻来覆去的一直到下半夜才迷糊过去,然后乱七八糟的做了很多梦,梦到了自己在地里干农活儿,梦到了欧阳纳丹,还梦到了璐璐长大了,成了我的老婆,还和我赤裸的睡在一起…… 第二天我九点多钟才醒,赶紧爬起来,却发现内裤和床单粘乎乎的湿了一片。我沮丧地骂了一句,把内衣都换了,又把床单扯下来泡在卫生间的水池里。洗是来不及了,晚上早点回来再洗吧。我看餐桌上有璐璐留的纸条:哥,锅里有粥,盘子里有煎荷包蛋,晚上少喝酒,我去上学了。我打开电饭锅,粥还是热的,还加了养胃的大黄米。我的胃感觉到了饭香,剧烈地蠕动起来。我喝了两碗粥,又把两个煎蛋吃光,就急匆匆的奔农业局去了。 进了牛哥的办公室我不好意思地说:“大哥,昨天我喝多了,九点多才爬起来,没耽误事吧?” 牛哥笑着说:“你喝多了?我比你还多呢!在澡堂子睡到十一点多才起来,回家让你嫂子好一顿骂啊。” 我更不好意思了,说:”你看大哥,我直接给你送家去好了”。 牛哥说:“你没送就对了,要是那时候回家我这一宿都别指望睡觉了,你嫂子能数落死我。”说着从皮包里拿出二百块钱说:“给,收起来,洗澡你还拿什么钱!” 我赶紧推回去说:“大哥,你这不是骂我嘛!没送你回家我就够不好意思的了。”牛哥说:“你有这份心就行了,别沫叽,赶紧收起来,一会儿让别人看见还以为我这受贿呢。” 我一想就二百块钱让来让去的确实不好,就把钱揣起来说:”那下回我请洗澡得了”。 牛哥说:“那以后再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去和何局长见一面,然后我就带你去东陵”。我说好,就跟着牛哥去了何局长的办公室。 何局长还是那么热情,握着我的手嘱咐着:“市局班子对年轻人的培养是非常重视地,年轻人嘛,下基层锻炼锻炼有好处,有利于尽快熟悉业务,也有利于你个人的成长和进步。 再说你老家也是那边的,也有个照应。到那以后好好干,农村工作是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啊!” 我嘴里一个劲的说着谢谢,心里想:我都在基层“熟悉”了二十多年业务了,还在这让我锻炼呢。听你忽悠,年都得过错喽! 辞别何局长,牛哥就召集了那哥俩儿坐着牛哥的车奔东陵去了。东陵区农业局和区政府在一个楼办公,条件还不错。牛哥他们事先和东陵的邹局长联系了,看到我们来,邹局长热情地迎出门来,一看一下来了三位市局领导有点吃惊,嘴上说着:“哎呀哎呀,怎么平时请都请不来的领导这回都来啦?” 牛哥反应快,马上很正式的说:“市局班子对关汉同志的工作安排特别重视,特意嘱咐我们几个过来看一下”。 邹局长一听以为我有什么来头儿呢,马上表态说:“请市局领导放心,我们一定安排好岗位,照顾好生活,保证小关在我们东陵工作顺心,生活愉快!” 三哥接过话茬儿,公事公办地说:“工作岗位的事我们也做了一点考虑,你们办公室一直缺少个文笔好、素质高的综合员,小关在全市二万多报考人员里考了第二名,水平非常高,素质非常好,邹局长是不是可以考虑让他到办公室啊?噢,当然啦,我只是提个建议啊,具体还由你们班子研究了再定”。 邹局长一听一拍胸脯说:“什么研究不研究的,就这么定了!小关,你明天就到办公室吧,先干综合员的活,以后有好位置了我再帮你调。” 就这样,还没等进门呢,我工作的事已经定了。 我感觉虽然市农业局和全市各大局比起来不怎么好使,但在分局面前却个个都是大爷。二哥这时候说话了:“对了,老邹啊,明年的农业生产经费快批下来,你这面有没有什么困难?” 邹局长一听这话马上来了精神,一边往屋里让我们一边苦着脸说:“赵处长啊,老了困难了!” 进了办公室,邹局长就摆起东陵面临的困难来,我在旁边听着感觉要真象邹局长说的那个困难程度,东陵区农业局早该黄摊儿了。 二哥哼哈的听着,最后总结似地说:“今年,你们在农业经费的使用上存在不少问题啊,明年能不能再给你们多拨点我现在也定不了。这样吧,你们把情况打个报告,尽快给我报上来,我好给你考虑。” 邹局长急忙感激地说:“那太谢谢你了赵处长,我们明年一定保证把钱花在该花的地方!”然后向我看了一眼说:“小关,刚才的情况你也听到了,报告就你起草吧,明天就报上去。” 我知道这是邹局长想借机考验考验我,就应着:”我也没什么经验,写完了您再批改吧”。 二哥又接着说:“对了邹局长,你看小关家是农村的,现在连个住的地方还没有呢。听说你们局去年盖的楼还有没分出去的,反正空着也是空着,就先让小关住着得了”。 我真挺佩服二哥的,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地里却威逼利诱的什么招都用了。 邹局长迟疑了一下说:“房子是有,不过里面也没什么家俱,放了一年也没收拾,都埋汰(东北话就是脏的意思)去了。要不等明年开春局里出点钱收拾收拾再让小关去住吧”。 我心想:原来邹局长也是个老狐狸,话说的真客气,不过要是明年二哥没给他多拨经费,这房子估计我就住不上了。 二哥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不耐烦地说:“等到明年开春小关早冻死个屁的了!你们现在就开始整,我手里还有点救灾的活动经费,给你多拨几万就都有了”。 听了这话,邹局长马上一拍桌子,爽快的说:“赵处长吩咐的事,就是办!” 牛哥抽着烟有意无意地看了看手表,邹局长马上会意的说:“你看,光顾着说话了,这都十一点了,走,咱们出去喝点去!”说着打电话叫来了他们办公室的史主任。 史主任是个唯唯诺诺的五十多岁的老头儿,脸又红又胖,外加个酒糟鼻子。进了屋邹局长没好脸地说:“老史啊,市局这么多领导来了怎么你也不过来看看呢?”老史低三下四地向我这几个哥哥陪着不是。 邹局长看老史表演的差不多了就说:“来,我给你介绍一个新人。”说着拍着我的肩膀说:“这是咱们这次全市招考公务员二万多人里考第二的关汉!分到咱们东陵来了,这充分体现了市局领导对我们东陵的重视”。 老史连声说:“是啊是啊,太重视了”。 邹局长接着说:“所以我们一定要照顾好小关的生活,具体就由你负责吧。”史主任连连点头说一定办好。 邹局长又说:“至于工作嘛,先在你们办公室当综合员吧,不过你可别想当‘甩手掌柜的’,不许把什么乱七八糟的活都让小关干”。 老史赶紧说:“请局长放心”。然后热情的握着我的手说:“小关啊,你来太好了,咱们办公室就缺你这样的人才啊。” 我赶紧客气说:“我也不是什么人才,特别是对咱们局的情况还不熟悉,业务也不懂,史主任经验多,资历深,以后还得多提醒、多帮助我啊”。 史主任说:“放心吧小关,你这么聪明,肯定一点就通”。 邹局长打断我们的相互吹捧,说:“走吧,有什么话,我们酒桌上再细唠”。于是我们一行六人就直奔当地最好的一家饭店去了。 邹局长也是个能喝的主儿,史主任更是馋酒的厉害,不过酒量却一般。我刚到这,第一次喝酒当然不能使劲比划,给我倒酒我还推脱着少倒点儿,史主任嘴上应着,手下可没留情,给我倒的和别人一样多。我再次推脱说倒的太多了怕喝不了,再说下午我还得给市局写报告呢。邹局长说:“你刚毕业,要想在这个单位干好,首先得过喝酒这一关,并且要喝酒工作两不误才行。” 听邹局长这么说,我就不再表演了,喝酒对我来说只是小CASH。邹局长热情的张罗着,又是对市局领导的关心表示感谢,又是对我的到来表示欢迎,先共同喝再单独表示等等,酒喝了不少,不过在这种非常官方的场面喝酒是很无聊的,听着他们相互吹牛吹捧,总感觉有点虚伪和恶心,也许官场就是这个样子吧。一直喝到三点来钟,邹局长又要去洗澡,我的几位哥哥也没客气,不过我却不好再跟着去了,就对邹局长说要回去写报告,邹局长稍微客气了一下,大概是觉得我去确实不太方便,就让史主任带我回单位了。 史主任把我带到他隔壁的一间办公室,对我说:“咱们局一共三十二个人,除了四位局长,区局还有十一个人,五个科室,其它的都在乡里和街道呢。我虽然叫办公室主任,其实就是个‘光杆儿司令’,手下一个兵也没有。这屋是原来小马的,两年前人家调市里去了,这屋就一直空着,以后这就是你的办公室了”。 我环视了这个十多平米的房间,虽然有点乱,但收拾出来挺不错的。对着门放着一张办公桌,还连着个电脑桌,上面摆着一台电脑和一台打印机。不过因为长久没人用,落的都是灰,我仔细看了看,竟然还是进口的苹果586呢!这在当时已经是非常好的机器了,我们学校还用286呢。 我对史主任说:“咱这办公条件也不错啊,电脑都这么高档”。 史主任说:“这是市局给的,挺贵呢,两万来块钱,可也没人会用啊,我平时都不敢碰,怕给整坏了。我看你挺明白的,你就用吧。” 我心里暗自高兴,这回可有的玩了。我一直都非常喜欢电脑,没事就在我们学校的机房里玩游戏,能用DBACEⅢ编几个小程序,WPS、CCED这类办公软件也明白点。我按了开关,机器就“吱吱”的转起来了,你还别说,真比我们学校那机器快多了。电脑里装的软件也挺全的,办公软件一应俱全。 我对史主任说:“电脑这东西挺好的,怎么按也坏不了。改个文件什么的挺方便的,还能玩游戏呢,你要爱玩我教你”。 史主任说:“我哪能整明白这东西啊,我一天烂事多去了,再说年纪大了,水平也不行,一直没怎么干明白。你来了就好了,你这么年青,素质这么高,能力又特别强,有你在啊,咱们办公室的工作一定能大有起色”。 这话虽然好听,不过我感觉出来他确实有当“甩手掌柜”的想法了。不过也无所谓,连民工我都能当,干点办公室的杂活儿也没什么难的。我谦虚说:“有史主任的领导,一定差不了”。 史主任笑着说:“好吧,那你就写报告吧,我不打扰你了。”说着把门钥匙给了我,就出去了。 我打开WPS,开始写我的第一份公文。到一个单位,领导和同事对你的第一印象非常重要,因此对这第一份公文我也动了不少脑筋,一边回忆邹局长说的话,一边添油加醋的描述着,反正是为了要钱,使劲哭穷就是了。中间史主任过来一次让我早点回家,我说我写完了再走,史主任就先走了。一直到晚上五点多,我洋洋洒洒地写了十多页,自己读了一遍觉得还可以,就用那台STAR的针式打印机打印出来放在桌上,等明天早晨给邹局长一看就行了。 我锁上门出了区政府的大楼。门口就有直达市里的公交车,我就一路摇晃着回到了市内。 等我赶到璐璐家已经六点多了,璐璐已经把晚饭做好了,用碗扣着没吃。看我回来了就高兴的跑过来说:“哥,你怎么才回来啊?我都饿坏了。” 我责怪的说:“这个傻丫头,下次不许再等我了,饿了就赶紧吃,噢”。 璐璐撒娇的说:“和你一起吃饭都习惯了,一个人吃没意思”。 我笑着说:“等你上大学就好了,几千个人陪你一起吃,那才叫热闹呢。来吧,赶紧吃饭”。 一边吃饭,我一边把已经被分到东陵的事告诉了璐璐,还说他们那正准备给我收拾宿舍呢,璐璐听着一脸的不高兴。我马上安慰她说不一定什么时候能收拾完呢,没收拾完之前我要一直赖在这儿,她才高兴了一点点,不过神情还是有点忧郁。这时候我突然看到我早晨泡在卫生间里的内衣裤正挂在阳台上!一定是璐璐洗的,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我真是羞愧难当。我有点接巴地说:“璐璐,你以后别给我洗……洗东西”。 璐璐脸一红,嗔到:“那么脏才换,真羞”。说完就跑回了自己的房间。我差点没一头撞死,真是丢人哪! 第十八章 被点亮的夜晚 岗前培训的内容倒是挺丰富的,国家安全教育主要是反间谍、反策反方面的,整的跟007电影似的。不过听安全局那位领导讲的那些案例,竟然全都是发生在身边的事。真没想到,虽然是和平时期,可是在隐蔽战线上还有这么多惊心动魄的故事。 保密教育讲的是国家机关的各种保密规定的,要求国家机关的工作人员对涉密文件和事件如何守口如瓶。我挨个踅摸着八个女同学,心想:保密这样的事对女人来说太困难了,不过欧阳纳丹应该没问题。 国防教育讲的是周边国家的事态和预测,在军事专家的眼中,看似的平静的台海、日本和朝鲜半岛,甚至南海和南亚都隐藏着巨大的战争危机,特别是与日本在东海石油的争夺上更是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国际关系学讲的是外交知识,我感觉外交词令真是门特别有滋味的学问。原来在外交上所谓“坦诚的交流”其实基本上和吵架一样,而“表示关切”就相当于很生气了。 行为礼仪规范课也很有意思,中国是个礼仪之邦,繁文缛节的事还真不少。就拿喝酒这事来说,就老多讲究了。从进酒店的大门开始就要分宾主,主请陪主客先进然后按等级官衔客先主后。落座的时候就更有讲究了,主请要对门而坐,左为主宾,然后两侧交叉摆开,背对着门的是等级最低的末席,因为那地方是上菜的地方,没准儿油啊水的,一不小心就被洒了一身。然后还有上菜、敬酒、动筷、饮茶都大有讲究,甚至连先吃菜的哪个部位都有说法儿的。我心想:我靠,象我这个等级的以后也不用吃饭,光看着就行了。 我虽然不喜欢这些官本位的东西,不过听一听还是觉得大有裨益,礼貌还是要讲的嘛,虽然这些礼貌都是给领导准备的。后来又讲了公文写作和处理、相关行政法律和财政税务金融等等方面的基本知识,这些东西都是我熟悉的。 半个月的培训基本结束了,这期间我们这些同学聚了两次,一次是人事局安排的,一次是那个叫金鑫的人请的。据说这个金鑫是省里某部门领导的公子。因为大家已经熟悉了很多,所以喝酒的气氛很不错。大家都是年轻人,很快变得熟悉亲热起来。我觉得很可交的那个男的叫武大为,是军区某个领导的公子,不过人很谦和爽快,也很有酒量,有点军人世家的风范。我和他性格相象,也谈得来。欧阳纳丹一直都不喝酒,金鑫好象看上她了,死皮赖脸的缠着让她喝她都没给面子。她的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并且都在国外。倒是那个姬顺子很爽快,每次都喝的不少,又唱又跳的很活泼。有两个男生对她挺有意思的,总是和她拼酒。她好象也没什么背景,父母都是工人,家境也比较困难,这使得她和我莫名的多了一分亲近。 很多人也都谈论着分配的事,大部分人都有意无意地透露自己有什么什么样的关系背景,有的人家里是公安局的、有的是财政厅的,有的是工商局的,有的家有什么企业等等,反正五花八门。应该说经过这几回酒肉交流,大家处的都不错,不过我这个人大概和有背景的人交往还有心理障碍,总觉得和他们都有一层说不请的隔阂。喝了两回酒我都没怎么放开量,有时候装得也象有些醉了的样子,其实只是懒得和他们周旋罢了。 培训这段时间我一直住在璐璐那,不过住的第二天晚上我就给张哥打了电话,说了一下璐璐和旅店的情况,并且要求去工地和张哥住。张哥又骂了我一通,命令我就在璐璐那住下,我好象很无奈的答应了,心里暗骂自己原来也TM挺虚伪的。 分配工作的事在培训的最后一天宣布了。和我想像的差不多,公安局的最后分到了公安局、财政厅的分到了财政局、工商局的也分到了工商局,还有的分到了人民银行、国税局、地税局、计改委等等,可以说各得其所吧。金鑫被留在了市委组织部,武大为被留在了市纪检委,欧阳纳丹留在市政府秘书处,她是笔试和面试的双第一,又是党员、博士,据说市政府主要领导很看重,特意点了名让她当秘书的。姬顺子分到了建委,比起其他人要差了一点,我则情理之中的更差一些,被分到了农业局。我苦笑了一下心想:没想到寒窗读十六载,最后还是务了农。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业务”上我特熟。 大家分道扬镳自然少不了一顿大酒,又是金鑫安排的,在一家档次很高的酒店。人事局的李处长也被邀请来了。金鑫象礼仪规范课上讲的一样,坐在了主人的位置上,而我也很自觉的坐在了背对着门的末席,我觉得自己是搞农业的嘛,好象只有这个位置最合适。 席间喝了很多酒,金鑫表示大家都是一期的同学,在古代这叫“同年”,理应相互照应,共同进步。酒喝的差不多了,一些权势部门的都拍着胸脯保证着有什么事涉及到他的势力范围就一个字:“办”。他们大概从小就受机关作风的熏染,特别懂得拉关系走后门这套业务。 大家都敬完了,才轮到我,我举起杯对大家说:“我估计大伙儿是不可能找我办事了,不过万一哪个哥们儿姐们儿功成名就,准备解甲归田的时候,我一定帮你们选一块有山有水的好地角”。大家一阵哄笑,纷纷碰杯祝愿着早日功成名就。最后由李处长收杯,他再次表示了有事求到哪位头上一定要帮忙的意思,大家就都把酒干了。 这次大家都喝了不少,我喝了半斤多五粮液,那些中心人物则更是喝到了七八两酒,有几个明显已经醉了。金鑫也多了,不过还能坚持,他极力主张大家一起去唱卡拉OK。大伙儿也都附和着,只有欧阳纳丹不想去,却被金鑫拉住了。于是大家一起来到了一个叫“钱柜”的地方。 进了装修豪华的大厅,我看到大厅右边的一个落地大玻璃墙的后面坐着几十个浓妆艳抹、衣着性感暴露的女孩,我猜这就是所谓的“小姐”吧。那面大玻璃墙很象商场里的橱窗,只是里面摆的商品不是时装鞋帽,而是活生生的女人。 我们要了一个豪华大包,大家有意无意的男女杂坐下来,一共就八个女孩,身边都有男生围着,象姬顺子和欧阳这样的焦点,身边都有二三个男生围着。我好象是多余的。反正我也不会什么卡拉OK,就在角落里坐下,向服务生要了一打啤酒,尤自喝起来。 在酒精的刺激下,大家唱歌的热情都很高,特别是喝多了的几位,抱着麦克风不放手,直到把能唱的都唱完了才轮到下一个。金鑫又要了不少酒,大家就着干鲜果品继续喝起来。我是来者不拒,谁举杯我都干,啤酒对我来说和水差不多。很多男生都主动请身边的女孩跳舞,这东西对我来说又是一个新生事物,我弄不清楚两个人搂着来回走步能有什么实际意义。不过很多人都乐此不疲。 我上大学的时候,班上的很多男生女生每个周末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参加舞会。我也进去看过,不外乎是强烈的节奏和陆离的灯光,我感觉这样的地方很容易让人失去方向感,于是就没再去过,更别说学会跳舞了。 据说发明卡拉OK的家伙是个日本人,叫井上大佑,美国时代周刊评论他说:毛泽东和圣雄甘地点亮了亚洲人的白天,而井上大佑则点燃了亚洲人的夜晚。卡拉OK其实就是原版的乐曲和各种毫无美感的嗓音杂交的产物。看着一群酒蒙子拿着麦克风狂热撕吼,我觉得小日本干别的不行,玩变态的东西倒是真有创意。 无人作伴,却有酒盈樽。在人人都这么得意的夜晚,我只求一醉。不知道喝了多少瓶,我开始感觉头晕。这时候姬顺子醉眼如丝的坐到我身边,嘻笑着对我说:“关汉,我们两个喝一杯”。我说好啊,和她碰了一下先干了。 她没喝,却有点凄凉地补了一句:“这是弱者与弱者的对酌。不过,终有一天我会成为强者,我相信,你也会”。说完才把酒干了。 我笑着说:“顺子,没想到你温柔的外表下有着那么狂野的心”。 顺子哈哈大笑起来,很哲学的说道:“有一位哲学家说过:每个人都有两个‘我’,我觉得这个哲学家只了解男人,其实每个女人都有无数个‘我’”。说着放肆的大笑着。 我觉得顺子说的特有道理,就把她的杯子倒满,道:“我敬无数个顺子无数杯!”顺子很爽快的和我连干了三杯,然后拉着我的手要和我跳舞,我急忙摇着头说:“我不会跳舞,从来都没跳过”。 顺子不高兴的说:“人家都是男人请女人跳的,我一个女孩家请你,你这么不给面子!” 我赶紧解释说:“我是真不会跳舞,真的真的,万一把你那么漂亮的高跟鞋踩坏了多可惜啊。这样吧,我保证有一天我学会了跳舞第一个邀请你,行吗?” 顺子还有点不信,好在这时候分到工商局的那个张志宏踉踉跄跄地走过来拉住顺子非要和她跳舞,才算帮我解了围。 看着他们一对对的在幽暗摇曳的灯光下晃动,我感觉分外的无聊和失落。索性抓过一瓶啤酒自斟自饮起来。才喝了两杯,我又感觉有一股冷嗖嗖的气息转过来,我警觉的扫视厅内,就看到欧阳纳丹和我一样独自坐在另一侧的角落里,虽然灯光昏暗,我仍能感觉她的目光深遂明亮。我和她对视着,这次她没有回避。我向她举了举酒杯,她也拿起杯微微的举了一下,并放在唇边喝了一口。我收回目光把酒干了。 一曲节奏强烈的DISCO响了,大家纷纷走下舞池随着节奏疯狂的扭动着。我看到欧阳纳丹坐着的地方已经空了,她大概也蹦迪去了吧。我悄悄溜到了门外,走廊和包房里没什么区别,昏暗的灯光里充斥着音乐声。我转了半天才从这幢钱柜里转出来。看看手表已经夜里十一点多了,我已经分不清身处何地,更不知道从哪能坐到班车,看来只能奢侈一下坐出租车回家了。我走向最近的一部出租车,没等我开门,车窗却先摇下来,欧阳纳丹竟然坐在车里。她有点意外的对我说:“怎么?你也走吗?”。 我也有一点意外,自嘲的笑着说:“我早该走了,我不属于这个地方,这个地方也不属于我”。 欧阳纳丹说:“我们都不属于这个地方。” 我笑了笑说:“这么晚了你一个人走能行吗?要不我送你吧”。 欧阳说:“没事的,我又没喝酒,倒是你喝了不少”。 我说:“我没事,非常清醒”。说着走过去把摆在欧阳纳丹前面的出租车服务牌拿出来,看了看出租车司机的名字和车牌号,然后把牌子放回去对欧阳挥挥手说:“走吧,再见”。欧阳纳丹知道我这样做的含义,她没有再冰冷的看我,而是对我笑笑说:“再见”。 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份了,北方的夜晚已经有了冬天的感觉。我被外面的冷风一吹头更晕了,就赶紧坐上一辆车奔五中方向去了。 回到家,璐璐竟然还没睡,她看我喝得醉熏熏的当然少不了一顿数落。最近她变得婆婆妈妈的总是管着我。直到我脱了衣服躺在被窝里,她还用手摸着我的额头说着:“喝这么多干什么啊?外面这么冷,感冒了怎么办啊?等你那么久还不回来,我都急死了……” 我任由她柔软的小手在额头上抚摸着,璐璐穿着睡衣,脸上的表情象个小妇人似的满是埋怨。都说酒能乱性,这一刻,我的思想明显超过了对妹子应有的尺度,身体也有了反应。我狠狠的克制着去抱她的冲动,粗声说到:“你怎么比我奶奶还唠叨啊?快回屋睡觉去!” 璐璐的手僵在我的额头上,眼里含着委屈的眼泪,默默地在我床边坐了一会儿就出去了。我一阵愧疚,心里一边骂自己一边想:妹子啊妹子,总有一天你会理解我的。 第二天,我早早的起来给璐璐做饭,还赎罪似的多做了两个菜。璐璐也不理我,闷头吃着饭。我试探着和她说话:“这是跟谁生气呢?”璐璐恨恨的白了我一眼没说话。我嬉皮笑脸地说:“和哥哥还真生气啊?我知道你是关心我,我错了还不行嘛!” 璐璐气哼哼的说:“哼,我才没功夫和醉鬼生气呢!” 我笑着说:“你不生气就好。告诉你一个算是好消息吧”。 璐璐一听马上来了精神,瞪着眼睛看着我说:“什么好消息啊?” 我说:“我的工作单位定了”。 璐璐把各种动作都停下来,急迫地问:“分哪了?!” 我欲言又止的说了两个字:“你猜!” 璐璐一下子失去了耐心,跳过来掐住我的脖子喊到:“快说!” 我假装咳嗽着说不出话,璐璐把手松开道:“哥!你快说啊!我都急死了!” 我这才笑着吐出三个字:“农业局”。 璐璐明显有点失望,不过旋即高兴起来说:“好啊,要是你当了农业局的领导,咱们农民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我哈哈笑着说:“傻妹子,你把哥当成打土豪分田地的革命军了吧?我只是个小科员,到那还不一定分到哪去呢。不过不管怎么说,以后有一口稳定的饭吃了。第一个月发工资我一定请你吃啃的鸡”。 璐璐撒娇的说:“不行,你答应过的,我想什么时候吃你都请。” 我笑着说:“好好好,就怕把你吃成小胖子,到时候你们学校的小帅哥们该不喜欢你了”。 璐璐不屑地说:“切,那些毛头小男生,我才不喜欢呢!” 第十九章 一个篱笆三个桩 一个快乐的早晨过去了,我今天要先去人事局取介绍信,然后再去农业局报到。当了公务员,连报到的形式也隆重了许多,人事局特意派了一名姓赵的办事员送我去农业局。农业局并没有自己的办公楼,是和几个单位共用一个五十年代的老楼,楼里的设施都很陈旧,不过还算干净整洁。 小赵带我见了人事处的牛处长,又一起去见了农业局的一把手何局长。何局长五十多岁,四方大脸的,看样子很实在,也很老道。他对我很客气,站起来和我握手,然后又热情的让我坐。他说早就知道我要过来,对我的情况做了一些了解,认为我是个很出色的人才。说人事局能把这次考试的“榜眼”分过来,充分体现了对农业局的重视等等。还说对我的工作做了妥善的安排,请人事局的领导放心等等。 离开何局长的办公室,我和牛处长一起把小赵送走后回到了牛处长的办公室。牛处长在椅子上坐定了,扔给我一支石林,我说不会抽。他也不勉强,独自点上一根抽起来。 他吐出一口烟雾,开口对我说:“小关啊,你的笔试成绩是全市第二,很厉害啊,怎么分到我们这来了?” 我说:“这我哪知道啊,听从组织分配呗。也可能是因为我的面试成绩不好吧”。 牛处长世故一笑说:“小关啊,我看你档案了,你家是五代贫农,主要社会关系里也全是农民。难怪你分到这里来啊。面试成绩高低说明不了什么,面试成绩的水分大去了,想录用的人答的再不好也能得高分,不想用你你答得再好也没用。我估计你能被录取也就是因为你考了全市第二,要不你肯定得被挤下去”。 我联想到我的“同年”们吃饭时候透露出来的信息,感觉真的很有可能。我恍然大悟的点着头说:“我说怎么被录取的人里有那么多人都有很深的背景呢!” 牛处长看到他的想法在我这得到了印证,很得意的说:“怎么样,我没说错吧!不瞒你说,你分到这不是因为人事局重视咱们农业局,而是因为你没‘门子’”。 我回答说:“别说‘门子’,我在城里连也个亲戚都没有”。 牛处长叹了口气说:“唉,和我一样没什么能耐啊。你还不知道市局把你分配到哪呢吧?我告诉你,局里已经定了,要把你分配到东陵区农业局去”。 我心里又一阵失望,原来并不是在市局工作。唉,反正已经这样了,去东陵和在市局也不过是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关系,破罐子破摔吧。我看牛处长这人挺实在的,心想以后就得在这混一辈子了,和他交上肯定不是坏事,于是就和牛处长说:“牛处长,要不这样吧,晚上你找上几个兄弟,咱们出去喝点酒唠唠嗑儿,你也没少为我的事费心,也算我感谢你的”。 牛处长推辞到:“不用不用,咱们以后就是同事了,用不着整这些没用的”。 我他看拒绝的态度不坚决,就换了个方式说:“牛处长,这你得去啊,我可不是为别的请你,我一个刚毕业的学生,社会上的事知道的太少,咱们局的事知道的就更少了。你是咱们局主管人事的,各方面的事儿你肯定最明白不过了。我说是请你喝酒,其实是想在你那学点东西,取取经,要不我怕到了班上让人笑话”。 牛处长听我这么说很是受用,把烟按了说到:“什么学不学的,那谈不上,咱们都是农村出来的,我在处理各方面关系上确实吃过不少亏,有过不少教训,你要是爱听,老哥就给你讲讲”。 我高兴的说:“那太好啦!” “我在局里还有两个好兄弟,我顺便给你介绍介绍,多个朋友对你以后工作也有帮助”。牛处长继续道。 “太谢谢牛处长了,咱们晚上好好喝点”。我高兴的说。 牛处长笑了,说:“什么晚上啊,晚上还得回家伺候老婆呢。咱们现在就去。” 我疑惑地说:“中午出去喝酒那下午怎么办啊?” 牛处长哈哈笑起来,苦口婆心地对我说:“兄弟啊,你还不了解情况,咱们这地方,过了秋收每天的工作就是喝酒。就算是农忙的时候该喝也喝,没事,慢慢你就习惯了”。说着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也没废话,直接说:“你叫上老三,咱们老地方见,我给你们介绍个小兄弟”。 我一听,这些人看来真是爱喝的主儿啊,时间地点事件全不用说,都喝出默契来了。 他们给面子我当然乐不得的了,一看表已经十一点了,牛处长站起来说:“咱们走”。 出了这幢老楼,牛处长开上他的普桑,把我带到一个叫“庄稼院”的饭店,门脸儿上用松树皮做的装饰,挂着一排红灯笼,进门的地方很象农村的小门楼,服务员都穿着老年间儿农村做被面儿的大花布衣服,还真象那么回事。包房的名也挺讲究的,有村支部、一大队二大队,还有村长家、妇女主任家什么的。 我们选了个包房叫民兵连。进去不久,牛处长说的老二老三也一起到了,看到我有点奇怪,不过牛处长有话在先,也都有心理准备。牛处长一一给我做了介绍,老二是生产处的赵处长,老三是办公室的王副主任。 寒喧过后,我叫服务员拿过菜谱,大概齐扫了一眼,感觉菜价不贵,我兜里这几百块钱还够用,就把菜谱递给牛处长说:“牛哥,这里你熟,你点吧”。 牛处长也不客气,没看菜谱就要了六个菜,我估计都是这里挺拿手的,也是他们爱吃的菜,有几个菜名我根本没听过。我觉得六个菜少点,就拿过菜谱看了看,对服务员说:再来四只清蒸飞蟹,大点的。说完把菜谱还给服务员。要请客,就得有点面子,不过别的我也没敢多点,怕到时候我那点钱不够买单。牛处长他们几个都拦着我不让我点飞蟹,说这里的农家菜好吃,海鲜一般,用不着太客气什么的。我假装大方的摆摆手说:“能请到几位哥哥我就够荣幸地了,今天这顿不算,等老弟安顿下来以后,哪天再重新请过”。牛处长他们几个连忙说不用不用,服务员就拿着菜单出去了。 这哥儿几个都爱喝白的,我本来想点瓶几十块钱的好酒,却让牛处长拦住了,牛处长说他们都爱喝这里的中药泡酒,我一听这样也好,就一人要了一杯。中午饭店的人不多,很快四个菜就上桌了,没想到那个叫“二癞子”的菜竟然是驴板肠炒辣椒,而“妇女主任”却是青瓜玉米烙。我不由得佩服中国人在吃上的研究真是到位。 我虽是主请,但还是坐在了末席上,我就这命了,连请客的时候都翻不了身。但开杯的时候我没客气,举起酒杯说:“三位哥哥,老弟初来乍到,涉世不深,今天备这点薄酒素菜就算是拜师学艺,老弟有什么不明白不知道的,请几位哥哥多多点拨。这杯我干了,哥哥们随意!”说罢我一仰脖把一杯白的灌进去了。这酒有股挺重的中药味,度数还挺高,成杯的喝还真有点难受。 牛处长这哥三个一看我这么喝都很吃惊,赵处长说:“哎呀,没想到老弟还是个喝茬儿啊!”说着为难的看着牛处长,说:“老大,你看咱们这酒怎么喝啊?” 牛处长毕竟经验老道,大概看出我有些酒量,就对内哥俩儿说:“老弟说了,这是拜师酒,虽然我们当不了老师,不过毕竟痴长几岁,我看我们就意思一下,别干了。”说着先端杯喝了三分之一,另两个也都随着喝了三分之一多。从他们喝酒的动作表情就能看出来这哥儿三个酒量都不低,尤以老二为甚,他明显想和我干了,虽然碍于老大的面子没好意思,但肯定跃跃欲试的想和我比划呢。 我招呼着大伙儿吃菜,又叫来服务员,告诉她随时给我们满酒。看大伙吃了几口菜,我就又端起酒杯说:“人都说好事成双,我再敬几位哥哥一杯,不过喝过这杯就不能再把老弟当外人了,咱有什么说什么,老弟有什么毛病尽管批,千万别留情面”。说着又把酒干了。 这回老二实在压不住了,举起杯说:“老弟,就凭你喝酒这个敞亮劲儿,你这个老弟我交了!这杯酒我陪你干了!”说着也一仰脖把剩下的都喝了。牛处长和王主任一看这架势再不干也过意不去了,也都把酒干了。 牛处长放下酒杯说:“老弟啊,咱们酒慢慢喝,话慢慢唠,你可别喝的太急,别没等我们开说呢你就多了。” 我点点头道:“好啊,听大哥的”。牛处长把烟掏出来一人扔了一支,我虽然不会抽,但这场面也只能点上了。我从牛处长手里抢过打火机,给三位的烟都点上,自己也咳嗽着抽了两口。 牛处长抽了一口烟对我说:“小关啊,按理说你刚来,不应该跟你说些乱七八糟的,不过因为你和咱们哥几个一样,都是农村出来的苦孩子,所以我跟你唠几句实嗑儿。我告诉你,到了这儿,你先得把你那些理想信念什么的放一放。你从农村出来的你应该知道,农业局管的这些事就是个大乱摊子。上头老说重视重视,可就是不给钱、不投入。咱们这地方一年365天有300天都无所事事,喝点酒打打小麻将,有些人自己还做点小买卖,上班就是在单位里露个脸儿,有事就办办,没事就走人。我告诉你兄弟,你可千万别看不惯,咱们农业口儿就这样,还在这混的都是没什么出息的。你别看我当个处长什么的,其实什么权力也没有,谁往农业局里调啊?两年多了,我净给人办调出手续了,你是头一个进来的。” 我看牛处长这么推心置腹的,也就没隐瞒,把我毕业后的经历简单说了一下,然后说:“牛处长,你看,我没什么不满意的,这就够牛的了,总比下岗强吧。咱农村出来的要求低,有口饭吃就行了,轻轻闲闲的更挺好。所以您不用替我担心”。 牛处长听我说完笑了,说:“行啊,你有这样的心态正适合在咱们这干,来!老哥跟你喝一杯。”说着举起杯喝了一半,我不敢怠慢,也跟着喝了一多半。 这时候老二赵处长叹了口气说:“唉,老弟啊,你说咱这工作轻闲,其实也累啊,主要是累心。想当初我从沈阳农业大学毕业分到这,真想好好干一番事业,可是你辛辛苦苦、跑遍全国,甚至是从国外弄来的好种子、好项目、好经济作物,这些农民根本就不买帐,怎么劝也没几个人种,形不成规模就难出效益,没有效益就反过来怨你引进的东西不行,已经种的人第二年也不种了。三番五次的,农民不信任咱们了,大伙儿也都伤心了。干脆什么也不整,市里有要求就装装象儿、整整景儿。最近我们搞了个工程,沿着主要路段整点大棚,统一规格,都盖上白墙红瓦的小门房。老百姓都管这叫‘给马路装修’,我们也知道这是形象工程,没什么实际意义。可是领导要求啊,看着好看啊,整吧,反正都是共产党的钱。唉,我是农村出身,对农民那感情怎么说呢,又爱又恨,爱其纯朴,恨其不争啊!”说罢端起酒杯说:“老弟,干上我们这行儿,就得今朝有酒今朝醉,来我们干一杯!” 服务员挺有眼力见儿的早就给我们满上了酒,我也举起杯说:“好,就听二哥的,咱们但愿长醉不用醒吧,干了!”说着一起和赵处长把酒干了。 老三王主任接过话茬儿说:“老弟,我听说了,你可是个大才子啊,要不是局里定了让你上东陵,我说什么也得把你要来。你说现在农民为什么穷啊?因为种地带来的效益太小,生产力太低。马克思说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生产关系也会反作用于生产力。现在咱们的生产关系已经不错了,联产承包虽然赶不上土地私有化,但实质上是一样的啊,都是把土地交人农民自己种,为什么生产力还上不来呢?归根结底是因为观念落后。死守着几千年的传统,就爱种玉米高粱,种点大豆够榨豆油的就行,多一垄都不待种的,更别说种经济作物和根据市场需求种地了。所以我认为要想改变农村的面貌首先得改变农民的观念,我想留你是想让你和我一起搞宣传,也让农民转变转变观念”。 我感觉也许是因为王副主任要比牛处长他们年轻七八岁吧,干事业的劲头儿还没磨没呢。我主动举起杯说:“可惜啊三哥,一起干事业是没机会了,不过一起喝酒的机会有的是”。王主任叹了口气说:“来吧,我们也干一个,要不哪天我跟东陵的局长说说,到他那也让你干宣传吧,上业务科室可惜了你这块材料啦。” 我接到:“嗨,压根儿也不是什么材料,安排什么我就干什么吧。来,咱们哥们儿喝酒!”说着和王主任碰了一下杯子,又干了。 牛处长两杯酒下肚脸红的厉害,他看我这么爽快,一拍桌子说到:“好,老弟够敞亮儿!咱们兄弟投脾气,我交你这个老弟!”然后转头对老二老三说:“今后这就是咱们四弟,谁要是亏待了他我这个当大哥的首先不答应!” 老二老三也都豪气地说:“谁要是亏待我们老弟,咱们哥仨儿都不答应!” 我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惭愧,本来是一顿应景儿的酒,没想到却认识了这些实在血性的老爷们儿,报到的第一天就结交了三个好哥们儿,我比秦桧幸运多了。 我由衷的说:“三位哥哥这么看得起老弟,我关汉必当粉身相报!”说着猛地把酒干了,另哥仨儿也把杯中酒干了。 老大放下酒杯说:“咱们别光喝酒不办事,明天大哥我亲自带你去东陵,让他们把你安排在局里干,要再给你分到乡镇去,你这一辈子就废了!” 老三说:“我也去,正好他们办公室还缺人,就让四弟留在办公室。” 老二说:“别介啊,就留我一个在家多没意思啊!我也去,中午再和老邹好好喝一顿,让他领略一下咱们四弟的风采!” 我情不自禁的哈哈大笑:“哈哈……有三个哥哥坐阵,我关汉复惧何人!来吧,我们今天不醉不归!” 这场酒喝的真是豪迈,从中午一直喝到晚上,一大罐子泡酒都让我们喝光了,足足有六斤多,服务员都傻了,我的三位哥哥也傻了。不过我还算清醒,酒喝了不少,但时间长,喝慢酒是我的强项。我买了单,花了三百多,按我的标准已经不少了,但这点钱就请几位哥哥吃顿饭,觉得心里挺过意不去的。 我们哥四个勾肩搭背地从酒店出来了,牛哥肯定是开不了车了,我说:“这样吧,我打车把几位哥哥都分头送家去吧”。三哥嘿嘿地笑着说:“四弟啊,你还不了解你大哥二哥,他们俩全是‘妻管严’,喝多了根本不敢回家,咱他俩送到旁边的洗浴中心,让他们慢慢醒酒就行了。” 我知道他们之间都有默契,以前肯定常这么办,就附和着说好吧。洗浴中心就在酒店的旁边,我和老三把老大老二扶到楼上的休息大厅里躺下,就折身出来了。老三说他还有别的事,就打车自己走了。我有点不放心,又回到楼上看看大哥二哥睡的挺香,就给吧台留了二百块钱,自己打车回璐璐那了。 第二十章 为你收拾污物的人 一进屋我就看到璐璐小嘴气鼓鼓的白着我。我自知理亏,就嬉皮笑脸的说:妹子,我饿了。璐璐一看我内样儿,又心疼又生气,恨恨的走进厨房,一边叮叮咣咣的摔着炊具一边唠叨着:“一天就知道喝喝喝的,还不吃东西,等你把身体糟蹋完了有你后悔的!……”我也不争辩,反正等璐璐准备好饭还得一段时间呢,就先回到张哥的床上倒下了。那个庄稼院的酒不知道是用什么泡的,喝得我混身燥热倍儿精神,想睡睡不着,想吐吐不出来。 折腾了一会,璐璐把饭菜热好了拿到我床头来,看我难受的样子,璐璐把我扶起来靠在床头上,端过碗来一口饭一口菜的喂我。只吃了几口,胃里一蠕动倒把酒劲勾上来,我一俯身就吐了。璐璐急忙放下碗筷跑出去拿来扫帚收拾,然后拿来温水给我漱口,又把窗户打开了一点放味儿。我心里特别过意不去,可璐璐的脸上没有一点厌恶的表情,还心疼的帮我敲着背。 我在书上看到过,那些给你收拾污物又不厌恶的人一定是爱你的。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一把把璐璐搂在怀里。璐璐象个小羊羔儿似的躺在我怀里,手上还不忘敲着我的背。搂了一会儿我就觉得不妥,就轻轻的把璐璐推开,说:“丫头,你对我太好了,哥要怎么报答你才行呢?” 璐璐帮我擦着额头的汗水,轻描淡写的说:“照顾你挺好的啊,还需要报答吗?”璐璐就是这样,总让我无言以对。 这酒喝的我睡不着觉,半夜的时候璐璐偷偷溜过来看我,我假装睡着,她在我床边站了一会儿,竟然在我唇上轻轻亲了一下才转身溜回自己屋。这下我更睡不着了,翻来覆去的一直到下半夜才迷糊过去,然后乱七八糟的做了很多梦,梦到了自己在地里干农活儿,梦到了欧阳纳丹,还梦到了璐璐长大了,成了我的老婆,还和我赤裸的睡在一起…… 第二天我九点多钟才醒,赶紧爬起来,却发现内裤和床单粘乎乎的湿了一片。我沮丧地骂了一句,把内衣都换了,又把床单扯下来泡在卫生间的水池里。洗是来不及了,晚上早点回来再洗吧。我看餐桌上有璐璐留的纸条:哥,锅里有粥,盘子里有煎荷包蛋,晚上少喝酒,我去上学了。我打开电饭锅,粥还是热的,还加了养胃的大黄米。我的胃感觉到了饭香,剧烈地蠕动起来。我喝了两碗粥,又把两个煎蛋吃光,就急匆匆的奔农业局去了。 进了牛哥的办公室我不好意思地说:“大哥,昨天我喝多了,九点多才爬起来,没耽误事吧?” 牛哥笑着说:“你喝多了?我比你还多呢!在澡堂子睡到十一点多才起来,回家让你嫂子好一顿骂啊。” 我更不好意思了,说:”你看大哥,我直接给你送家去好了”。 牛哥说:“你没送就对了,要是那时候回家我这一宿都别指望睡觉了,你嫂子能数落死我。”说着从皮包里拿出二百块钱说:“给,收起来,洗澡你还拿什么钱!” 我赶紧推回去说:“大哥,你这不是骂我嘛!没送你回家我就够不好意思的了。”牛哥说:“你别沫叽,赶紧收起来,一会儿让别人看见还以为我这受贿呢。” 我一想就二百块钱让来让去的确实不好,就把钱揣起来说:”那下回我请洗澡得了”。 牛哥说:“那以后再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去和何局长见一面,然后我就带你去东陵”。我说好,就跟着牛哥去了何局长的办公室。 何局长还是那么热情,握着我的手嘱咐着:“市局班子对年轻人的培养是非常重视地,年轻人嘛,下基层锻炼锻炼有好处,有利于尽快熟悉业务,也有利于你个人的成长和进步。再说你老家也是那边的,也有个照应。到那以后好好干,农村工作是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啊!” 我嘴里一个劲的说着谢谢,心里想:我都在基层“熟悉”了二十多年业务了,还在这让我锻炼呢。听你忽悠,年都得过错喽! 辞别何局长,牛哥就召集了那哥俩儿坐着牛哥的车奔东陵去了。东陵区农业局和区政府在一个楼办公,条件还不错。牛哥他们事先和东陵的邹局长联系了,看到我们来,邹局长热情地迎出门来,一看一下来了三位市局领导有点吃惊,嘴上说着:“哎呀哎呀,怎么平时请都请不来的领导这回都来啦?” 牛哥反应快,马上很正式的说:“市局班子对关汉同志的工作安排特别重视,特意嘱咐我们几个过来看一下”。 邹局长一听以为我有什么来头儿呢,马上表态说:“请市局领导放心,我们一定安排好岗位,照顾好生活,保证小关在我们东陵工作顺心,生活愉快!” 三哥接过话茬儿,公事公办地说:“工作岗位的事我们也做了一点考虑,你们办公室一直缺少个文笔好、素质高的综合员,小关在全市二万多报考人员里考了第二名,水平非常高,素质非常好,邹局长是不是可以考虑让他到办公室啊?噢,当然啦,我只是提个建议啊,具体还由你们班子研究了再定”。 邹局长一听一拍胸脯说:“什么研究不研究的,就这么定了!小关,你明天就到办公室吧,先干综合员的活,以后有好位置了我再帮你调。” 就这样,还没等进门呢,我工作的事已经定了。 我感觉虽然市农业局和全市各大局比起来不怎么好使,但在分局面前却个个都是大爷。二哥这时候说话了:“对了,老邹啊,明年的农业生产经费快批下来,你这面有没有什么困难?” 邹局长一听这话马上来了精神,一边往屋里让我们一边苦着脸说:“赵处长啊,老了困难了!” 进了办公室,邹局长就摆起东陵面临的困难来,我在旁边听着感觉要真象邹局长说的那个困难程度,东陵区农业局早该黄摊儿了。 二哥哼哈的听着,最后总结似地说:“今年,你们在农业经费的使用上存在不少问题啊,明年能不能再给你们多拨点我现在也定不了。这样吧,你们把情况打个报告,尽快给我报上来,我好给你考虑。” 邹局长急忙感激地说:“那太谢谢你了赵处长,我们明年一定保证把钱花在该花的地方!”然后向我看了一眼说:“小关,刚才的情况你也听到了,报告就你起草吧,明天就报上去。” 我知道这是邹局长想借机考验考验我,就应着:”我也没什么经验,写完了您再批改吧”。 二哥又接着说:“对了邹局长,你看小关家是农村的,现在连个住的地方还没有呢。听说你们局去年盖的楼还有没分出去的,反正空着也是空着,就先让小关住着得了”。 我真挺佩服二哥的,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地里却威逼利诱的什么招都用了。 邹局长迟疑了一下说:“房子是有,不过里面也没什么家俱,放了一年也没收拾,都埋汰(东北话就是脏的意思)去了。要不等明年开春局里出点钱收拾收拾再让小关去住吧”。 我心想:原来邹局长也是个老狐狸,话说的真客气,不过要是明年二哥没给他多拨经费,这房子估计我就住不上了。 二哥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不耐烦地说:“等到明年开春小关早冻死个屁的了!你们现在就开始整,我手里还有点救灾的活动经费,给你多拨几万就都有了”。 听了这话,邹局长马上一拍桌子,爽快的说:“赵处长吩咐的事,就是办!” 牛哥抽着烟有意无意地看了看手表,邹局长马上会意的说:“你看,光顾着说话了,这都十一点了,走,咱们出去喝点去!”说着打电话叫来了他们办公室的史主任。 史主任是个唯唯诺诺的五十多岁的老头儿,脸又红又胖,外加个酒糟鼻子。进了屋邹局长没好脸地说:“老史啊,市局这么多领导来了怎么你也不过来看看呢?”老史低三下四地向我这几个哥哥陪着不是,邹局长看老史表演的差不多了就说:“来,我给你介绍一个新人。”说着拍着我的肩膀说:“这是咱们这次全市招考公务员二万多人里考第二的关汉!分到咱们东陵来了,这充分体现了市局领导对我们东陵的重视”。 老史连声说:“是啊是啊,太重视了”。 邹局长接着说:“所以我们一定要照顾好小关的生活,具体就由你负责吧。”史主任连连点头说一定办好。 邹局长又说:“至于工作嘛,先在你们办公室当综合员吧,不过你可别想当‘甩手掌柜的’,不许把什么乱七八糟的活都让小关干”。 老史赶紧说:“请局长放心”。然后热情的握着我的手说:“小关啊,你来太好了,咱们办公室就缺你这样的人才啊。” 我赶紧客气说:“我也不是什么人才,特别是对咱们局的情况还不熟悉,业务也不懂,史主任经验多,资历深,以后还得多提醒、多帮助我啊”。 史主任说:“放心吧小关,你这么聪明,肯定一点就通”。 邹局长打断我们的相互吹捧,说:“走吧,有什么话,我们酒桌上再细唠”。于是我们一行六人就直奔当地最好的一家饭店去了。 邹局长也是个能喝的主儿,史主任更是馋酒的厉害,不过酒量却一般。我刚到这,第一次喝酒当然不能使劲比划,给我倒酒我还推脱着少倒点儿,史主任嘴上应着,手下可没留情,给我倒的和别人一样多。我再次推脱说倒的太多了怕喝不了,再说下午我还得给市局写报告呢。邹局长说:“你刚毕业,要想在这个单位干好,首先得过喝酒这一关,并且要喝酒工作两不误才行。” 听邹局长这么说,我就不再表演了,喝酒对我来说只是小CASH。邹局长热情的张罗着,又是对市局领导的关心表示感谢,又是对我的到来表示欢迎,先共同喝再单独表示等等,酒喝了不少,不过在这种非常官方的场面喝酒是很无聊的,听着他们相互吹牛吹捧,总感觉有点虚伪和恶心,也许官场就是这个样子吧。 一直喝到三点来钟,邹局长又要去洗澡,我的几位哥哥也没客气,不过我却不好再跟着去了,就对邹局长说要回去写报告,邹局长稍微客气了一下,大概是觉得我去确实不太方便,就让史主任带我回单位了。 史主任把我带到他隔壁的一间办公室,对我说:“咱们局一共三十二个人,除了四位局长,区局还有十一个人,五个科室,其它的都在乡里和街道呢。我虽然叫办公室主任,其实就是个‘光杆儿司令’,手下一个兵也没有。这屋是原来小马的,两年前人家调市里去了,这屋就一直空着,以后这就是你的办公室了”。 我环视了这个十多平米的房间,虽然有点乱,但收拾出来挺不错的。对着门放着一张办公桌,还连着个电脑桌,上面摆着一台电脑和一台打印机。不过因为长久没人用,落的都是灰,我仔细看了看,竟然还是进口的苹果586呢!这在当时已经是非常好的机器了,我们学校还用286呢。 我对史主任说:“咱这办公条件也不错啊,电脑都这么高档”。 史主任说:“这是市局给的,挺贵呢,两万来块钱,可也没人会用啊,我平时都不敢碰,怕给整坏了。我看你挺明白的,你就用吧。” 我心里暗自高兴,这回可有的玩了。我一直都非常喜欢电脑,没事就在我们学校的机房里玩游戏,能用DBACEⅢ编几个小程序,WPS、CCED这类办公软件也明白点。我按了开关,机器就“吱吱”的转起来了,你还别说,真比我们学校那机器快多了。电脑里装的软件也挺全的,办公软件一应俱全。 我对史主任说:“电脑这东西挺好的,怎么按也坏不了。改个文件什么的挺方便的,还能玩游戏呢,你要爱玩我教你”。 史主任说:“我哪能整明白这东西啊,我一天烂事多去了,再说年纪大了,水平也不行,一直没怎么干明白。你来了就好了,你这么年青,素质这么高,能力又特别强,有你在啊,咱们办公室的工作一定能大有起色”。 这话虽然好听,不过我感觉出来他确实有当“甩手掌柜”的想法了。不过也无所谓,连民工我都能当,干点办公室的杂活儿也没什么难的。我谦虚说:“有史主任的领导,一定差不了”。 史主任笑着说:“好吧,那你就写报告吧,我不打扰你了。”说着把门钥匙给了我,就出去了。 我打开WPS,开始写我的第一份公文。到一个单位,领导和同事对你的第一印象非常重要,因此对这第一份公文我也动了不少脑筋,一边回忆邹局长说的话,一边添油加醋的描述着,反正是为了要钱,使劲哭穷就是了。中间史主任过来一次让我早点回家,我说我写完了再走,史主任就先走了。一直到晚上五点多,我洋洋洒洒地写了十多页,自己读了一遍觉得还可以,就用那台STAR的针式打印机打印出来放在桌上,等明天早晨给邹局长一看就行了。 我锁上门出了区政府的大楼。门口就有直达市里的公交车,我就一路摇晃着回到了市内。等我赶到璐璐家已经六点多了,璐璐已经把晚饭做好了,用碗扣着没吃。看我回来了就高兴的跑过来说:“哥,你怎么才回来啊?我都饿坏了。” 我责怪的说:“这个傻丫头,下次不许再等我了,饿了就赶紧吃,噢”。 璐璐撒娇的说:“和你一起吃饭都习惯了,一个人吃没意思”。 我笑着说:“等你上大学就好了,几千个人陪你一起吃,那才叫热闹呢。来吧,赶紧吃饭”。 一边吃饭,我一边把已经被分到东陵的事告诉了璐璐,还说他们那正准备给我收拾宿舍呢,璐璐听着一脸的不高兴。我马上安慰她说不一定什么时候能收拾完呢,没收拾完之前我要一直赖在这儿,她才高兴了一点点,不过神情还是有点忧郁。这时候我突然看到我早晨泡在卫生间里的内衣裤正挂在阳台上!一定是璐璐洗的,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我真是羞愧难当。我有点接巴地说:“璐璐,你以后别给我洗……洗东西”。 璐璐脸一红,嗔到:“那么脏才换,真羞”。说完就跑回了自己的房间。我差点没一头撞死,真是丢人哪! 第二十一章 第一课 第二天,我和璐璐吃完早餐就分头出发了。我象璐璐一样,开始了朝八晚五的生活。到了单位,我先把报告装订了,然后拿去找史主任,史主任好象还没来,我想这个稿子着急报,邹局长还要表示要亲自看,就直接给邹局长送去了。 邹局长一边翻一边点头说:“嗯,还是用电脑打印的好啊,以前各科的材料全是手写的,看着费劲去了。嗯,稿子写的也不错,意思表达的很到位嘛。”不过他还是指出几个地方还要如何如何改一下,我记得那些都是他昨天说的原话,唉,不管了,让我改我就改吧。 我回去以后打开昨天的文档,十几分钟就改完打印出来拿给了邹局长,邹局长挺惊讶地说怎么这么快?我说:“在电脑里改很容易的”。 邹局长说:“看来用电脑办公确实是个方向啊,以前我让他们改稿,改一回就得重新抄一回,有时候一个挺长的稿要改好几次,手都写麻了。哪象你这么方便啊!下回局里开会得好好推广一下你的作法,让他们象你学习学习,也提高提高咱们的机关形象嘛。” 我哪里知道,局长的一番表扬让我从此变成了打字员,各科的大小材料都求我给打字,别人家的手都没事了,我手倒是麻了。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得到领导的肯定我心里当然高兴了,回到公室我就开始乐巴滋儿的打扫卫生,一直到中午才弄完,收拾完一看还真不错,办公室就是我的另一个家啊,这里干净利索我也舒心。只是还少了一点花草什么的,过几天再弄几盆摆上吧。中午吃的区政府的食堂,伙食挺不错。下午我闲来无事就在电脑上玩自己原来总玩的DOS版《仙剑奇侠传》,正玩到兴头上,史主任突然进来让我去他办公室一趟。我看史主任脸色不太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跟史主任过去了。 到了他的办公室,史主任让我坐下,他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上拿起我早晨给邹局长的那份材料说:“小关,这份材料是你给邹局长的吧?”我说是啊。 史主任扔下材料,在椅子上坐定了,呷了口茶水才说:“小关啊,刚才邹局长叫我过去,说有份材料要报给市局,还说写的不错,他问我的意见,可我没看着材料,又不了解情况,搞的我很被动啊。” 我一听心里一紧,原来是因为这个,当初光想着着急报这事了。我想说我去过他的办公室他没来,不过又打住了,那样他该更生气了。于是赶紧道歉说:“主任,这事我确实做的不对,以后我一定注意”。 史主任脸色缓和了一些,又把话往回拉,他说:“小关啊,你刚来,有很多事你也不太清楚,我和你说也没有批评你的意思,道什么歉哪。我这也是为你好嘛。” 我赶紧说:“谢谢主任,以后这方面主任还得多教导”。 史主任苦口婆心地说:“机关是个讲层次、讲程序的地方,越级办事、越级汇报是很忌讳的。不过你还年轻,各级领导都不能挑你,以后多注意点就行了。” 我一听这是暗示我要摆正自己的位置啊,于是我就装作很惭愧的样子向史主任表决心:“我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史主任看我态度还行,就摆摆手说:“行了,小关,你忙你的吧。” 出了史主任的办公室,我心想:看来机关里繁文缛节的事真不少,人也都很有城府。你看史主任在局长面前温柔象个哈巴狗似的,一到下属面前可就敢呲牙咬人了。唉,看来以后什么事都要多留个心眼儿,三思而后行了,今天就算是我在机关里上的第一堂课吧。 第二十二章 二美 以后的日子过的倒挺舒心的,办公室的活我基本都干了,史主任为了让我干活也总说好话给我听。局里的人大多比我年长十岁以上,农业局的人总体来说都挺实在的,对我也都挺照顾的。各科室的科长科员有不少材料都要我帮写,帮打印,所以对我都特别好。邹局长司机的儿子要考大学,没事就让我过去帮着指导指导,我真用心帮他来着,结果成绩上来了不少,那位司机师傅没什么回报的,一有时间就找我出去教我开车。开车不难学,几回下来我已经开的很熟练了,后来他又找人帮我办了个驾驶证。 三位哥哥时常打电话或者借工作的机会过来看我,我手上宽绰儿的时候也常找几位哥哥出去喝点酒什么的。局领导以为我在上层有什么特殊关系,一直对我高看一眼,很快就找人把泉园小区的一处空房子打扫了,简单买了些必须的家俱和生活用品用具,还把以前用过的一台电视机搬过来放在厅里。我把一直放在璐璐家的行李往这一搬,也算是在城里有了个家,虽然只有四十几平,我已经非常满足了。不过我还是时常回到璐璐那去给她做饭,或者和她一起吃饭。说实话,我和璐璐一样,已经习惯两个人一起吃饭,一个人的时候即使做了好吃的菜,一想到璐璐吃不着,就觉得失去了香味。 张哥的房地产开发公司终于批下来了,办各种手续的时候,分到工商局的张志宏和分到建委的姬顺子还帮了不少忙呢,公司开张不久就借着以前的老底搞了两个小工程,据说效益还不错。不过张哥也更忙了,璐璐完全交给了我照顾。璐璐的学习越来越用功,成绩已经在班里排进了前十名,不过璐璐对我却越来越亲近,为了与她保持距离,我有时候故意几天才去看她一次。 97年开春的时候我借着和局里领导下乡视察春耕生产的机会回了一次老家,顺便也领邹局长他们到我家坐坐。中午我妈炖了个小公鸡,做了几样农村杀猪菜,整个区局的班子还有我们主任都在我家吃的饭,后来我的三位哥哥也让我找来了,一直喝到晚上才走。乡长看到我在农业系统这么有面子马上刮目相看,后来我妈打电话给我,激动地说我家的农业税乡里给免了。我心想这帮人真会送人情,一年才二三百块钱,还是共产党的,就把我一家人感动的不行了。农民真是容易满足啊。 还有一件事必须要说,那就是有很多人给我介绍对象。中国有个传统,要是哪个单位有单身的小伙子大姑娘,同事和领导都象有责任似的,四处帮你联系对象。每个热心人都向我描述对方的家庭多么有实力、女孩的单位怎么好、人怎么漂亮之类的,我心里特别感谢他们,但是我一个都没看。我觉得看对象这样的事就象是农村赶集买猪崽儿似的,看中了就抓一头回来养着,特没劲,要是再考虑血统出身肥瘦什么的,就更没劲了。 我相信爱情是一种缘分,所以一直幻想着有一天能和自己心爱的人撞个满怀,可惜这样情景一直都没有出现。 不过有一个我还真的看了,那是邹局长给我介绍的,也是他命令我必须去见的。那姑娘是我们区常务副区长的女儿,小名叫二美。人长的还真挺漂亮,打扮也特别时髦。学历是中专,在我们区土地局工作。第一次见面相互印象都不错,姑娘挺能侃的,话题当然不可避免地涉及到我农村的父母和亲戚。提到农村,这位区长的女儿有点不屑,一副看不上农村人的样子,我看着来气。 回到单位以后我对邹局长说我不同意,邹局长吓了一跳,问我为什么。我说她长的不好看,邹局长差点没气翻过去,气急败坏地跟我说:“二美那姑娘还不好看,那还啥叫好看哪?!人家姑娘可挑剔了,相看过的小伙不下一百个,可人家全都看不上,这回二美可算同意处了,结果你这还不同意上了!”然后又苦口婆心地劝我找了这样的对象有什么什么样的好处,至少列举了二十条以上。 我心想找对象又不是做买卖,我关汉有手有脚的,可不想卖入豪门当摆设。再说我还得给老爹老妈养老送终呢,看不上我们农村人的坚决不考虑。不过这话我可不敢和邹局长说,实在挺不住我就用缓兵之计,和邹局长说要考虑考虑,还得问问父母什么的,后来我躲着他。他大概也灰心了,没再逼我。不过那个叫二美的姑娘听说我不同意之后好象反而来了劲头儿,没事就来找我。她倒是个好聊伴,性格开朗,不拘小节,象个社会人儿似的。一来二去混的倒挺熟,邹局长还以为我们处上了呢,总是提醒我别忘了他这个大媒。 有一回我跟二美和她的一帮朋友喝酒,二美喝多了跟我说了实话,她说老了男的死皮赖脸地缠着她她都看不上,没想到却让一个农村小子给甩了,心里特不服气,还告诉我有一天一定会后悔。我笑着说我现在就后悔了,后悔根本就不应该见你。她恨的咬牙切齿的,不过对我反而更好了,没事就缠着我陪她吃饭看电影什么的,我多半都不去,有时候实在无聊也陪陪她,不过我从来没说过她好,总是说她长的难看、太瘦、不性感、疯疯癫癫之类的。当然了,我这么说完全是故意的,并且总是夸大其词。她每回都非常气愤,有时候干脆扔下我扭头就走,但多说两天又会跑来找我玩。她越这样我越愿意逗她,后来她连气都不生了,多说假装和我闹一闹,从来不敢跟我来真的。而那些围在她身边的朋友她都颐指气使的,象个“大姐大”,也怪了,那些人全都对她俯首帖耳的。女人,我真是搞不懂。 第二十三章 拐点 日子过的挺快,工作上的事我已经得心应手了,生活上我照顾着璐璐,璐璐也照顾着我,还有一个二美在无聊的时候当佐料,过的真够滋润的。 一转眼还有几天就要高考了。学校这时候都照例会停课,让学生随意安排时间。璐璐让我这几天陪她一起住,我答应了。这是关键时刻,学什么倒是次要的,主要是情绪要好,不能感冒生病,夏天容易坏肚子,她总在外面吃我也不放心。这个季节单位里没什么事,我就请了一周的假专门陪璐璐,有时候带她出去逛街,有时候上公园玩,有时候在家里成天的聊天侃大山,顺便把我考试和上大学时候的一些好经验告诉她,坏的也有选择的说了一点,呵呵,知无不言嘛,璐璐又不是外人儿。再者就是换着法儿的给她做好吃的。璐璐这几天特别高兴,除了总是抱怨被我喂胖了之外,天天都象小鸟似的开心。 书已经学的差不多了,再看也没有什么意义,不过空间想像能力她还是不行,先天不足,我也没办法。晚上睡觉前我总要求她看一个小时的书,一方面让她巩固一下,另一方面也省得她总赖在我房间不走,影响我睡觉。 考试的前一天上午,我正和璐璐侃大山呢,单位突然给我打电话让我马上到单位去一趟,我不明所以,赶紧跑去了。邹局长让我直接去他办公室,我坐定了,邹局长很亲热地对我说:“小关啊,从你来那天我就知道,我们这个小水坑养不下你这条大鱼啊”。 一句话说得我一头雾水,我说:“哪有这事啊?我一直都以局为家,从来没做过任何对咱局不利的事,也从来没想过远走高飞啊!” 邹局长站起来坐到我身边,假装责怪地说:“小关啊,你要调走也应该早点和我说嘛,让我好有个心理准备啊”。 我心里一惊,我从来没张罗过要走啊,难道是牛大哥他们要把我调到别处去?我一脸疑惑地问邹局长:“调哪去啊?这事我真不知道!” 邹局长以为我装呢,就说:“咱们当着明人不说暗话,这可是市政府办直接调你去的,多好的事啊!你早点透露些消息,也让我们替你高兴高兴嘛!” 邹局长这么一说我更找不着北了,去市政府工作?!怎么可能呢?牛哥他们也没有这个能力啊。 邹局长看我“装”的这么象,也就不逼我了,一五一十的说:“早晨的时候市局何局长亲自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市政府主抓农业的田副秘书长和他说要把你调到市政府去,说是新来了一个主管农业的副市长,想要一个素质高又熟悉业务的秘书。田副秘书长就想起你来了。” 我一下子想起来了,田副秘书长就是在我考公务员面试时候的那个主考官,我还说了他不少坏话呢。他怎么可能调过去他身边工作呢?我真有点想不通。 邹局长又说:“小关啊,你在咱们局这段时间,我可是待你不薄啊,这下你一步登天,去给主管咱们的副市长当秘书了,可不能忘了你邹大哥啊!” 我赶紧说:“邹局长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怎么回事我还没整明白呢,什么忘不忘的啊!” 邹局长又语重心长的说:“小关啊,我早就知道你不是池中之物,迟早有一天会一飞冲天的,说实话,你素质这么高,在咱们这个地方真有点屈材了。到了市长身边可要好好干,别辜负了咱们东陵局对你的培养啊。” 我正色道:“邹局长你放心吧,不管调到哪,我都会为咱们局尽心尽力的,也忘不了邹局长对我的关心和栽培”。 邹局长听我这么说满意的拍着我的肩膀说:“好,我没看错你。这两天你把工作交接一下就上市局吧,具体的事市局来办,我也不太清楚”。 从邹局长那出来我就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我给牛哥打电话询问情况,牛哥说这事他也才知道,是市政府直接找局长协调的,前两天省里下派了一位领导到沈阳工作,并且是个女的,原来是省团委的书记,到沈xxxx体抓农林水牧副渔矿产环保等方面工作。还告诉我市政府要求三天之后去报到。 放了电话,我真有点手足无措心潮澎湃欣喜若狂了。去市政府工作是我想都没敢想的事,当初只有欧阳纳丹留在了那里,没想到我这个泥腿子也有这么一天!虽然我还不知道中间有什么原委,但这事肯定是真的。 我 强压着兴奋回到了璐璐那,这事现在还不能告诉她,我不想让其他事情扰乱她考试的心情,即使是好事也不行。璐璐问我这么急去单位干什么,我说有点着急的活儿需要处理一下。她就没再问。 那天半夜,她突然穿着睡衣溜进我房间,她扭捏地说她睡不着,想让我陪她唠嗑儿。明天就要考试了,这时候失眠可不好,我又不能说她。她走过来钻进了我的被窝,枕着我的胳膊。唉,由着她来吧。她问我上大学可以谈恋爱吧?我说可以啊,象你这么漂亮的,R大还没有呢,你去一定有老多人追你了。璐璐一副向往的神情说那太好了。我点着她的脑门儿说她是个小色鬼。她往我的肩上靠了靠说谁追她也没用,她要去追她喜欢的人。我心里一颤,想着璐璐被一群纨绔子弟围着的情景,感觉有点怪怪的。我们都沉默着,一会儿璐璐就偎在我的怀里睡着了。 夜已经深了,皎洁的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里向屋里窥视着,夏虫在不同的角落里抑扬顿挫地歌唱。平生第一次有一个女孩睡在我怀里,她的身体弥漫着一股特殊的淡淡的香味,她的呼吸轻轻的拂在我的颈下,那种感觉也许就叫陶醉吧。那一夜,我分外宁静,没有欲望,也没有意念,好象自己变成了一掬泉水,流淌在银色的沙滩上。 第一天考语文和英语,早晨璐璐特意穿上了我送她的那套牛仔服。送她去考场的时候张哥也跑来了,又是嘱咐又是开导的,璐璐充满信心的表情让我很放心。两次考试出来璐璐都说感觉发挥的不错。 晚上张哥、璐璐和我一起去了一个很高档的饭店吃饭。张哥很高兴,和我喝了几杯啤酒,还对璐璐说一定要报经济类的大学,毕业了好帮他一起搞公司,璐璐点着头答应了。现在璐璐真的懂事了很多,特别知道照顾张哥,父女俩处可好了。 当天晚上璐璐又跑到我屋里睡,她说和我睡会给她带来好运气。这时候她说什么我都会照办的。晚上,她偎在我肩上说这样睡觉特别香,还说挺担心几何的。我说你放心吧,哥都帮你准备好了。第二天上午考数学,我早早的起来打车回到自己的宿舍,拿出两个用细木条做的直径半米多的立体几何模型,都漆着醒目的橙色,和我教璐璐解几何题时候用的模型一样。这是我一个星期前就做好了的。 我把两个模型运到了考场外面,趁着早晨没人,在璐璐的考场能看到的角度选了一棵树,充分发挥小时候爬树掏鸟蛋的本领,爬到很高的地方用铁丝把两个模型固定住。 回到家,璐璐还没醒呢。我给她做了煎荷包蛋和粥。吃了早餐我们就来到了考场,我把璐璐拉到一边偷偷的把两个模型挂的位置指给她看。璐璐看到树尖上高高挂着的两个几何模型,又是意外又是惊喜,足足盯着看了两三分钟,然后回头没头没脑的对我说:“哥,其实你也喜欢我,只是你不知道罢了。”我笑着说:“你是我妹子啊,我当然喜欢你啦,这还有什么疑问嘛”。璐璐笑着摇了摇头就进考场去了。 我在外面焦急的等待着,模型有没有用我也不知道,几何题在数学一科里至少要占30-40分,答不好就完了。好不容易捱到中午,璐璐出来了,我拉过璐璐问她考试的情况。璐璐说:“哥,你不知道吧,我们每科考试都换考场和座位的,你挂模型的地方我根本就看不见。” 我吃了一惊,真该死,我怎么把这事给忽略了呢!我高考的时候可都是在一个考场的。璐璐看到我懊悔的样子,咯咯地笑起来说:“不过,那两个模型给我的印象太深了,我一闭眼睛就能看到它们高高地挂在树上,所以做几何题的时候根本就没费什么劲儿,两道立体几何题我都答上了!” 这是我唯一为璐璐担心的科目,听她这么说,我兴奋的一把把璐璐举了起来说:“太好了,你终于有空间想像力了!” 后来的科目都很顺利,我感觉璐璐一直在超常发挥,这在高考时非常关键。考完了最后一科,张哥也赶回来了,我们又去高级饭店撮了一顿。在桌上,我把我要去市政府给副市长当秘书的事说了。张哥和璐璐都非常吃惊,接着又非常高兴,特别是璐璐,她看我的眼神儿里有兴奋有高兴有喜欢又有崇拜,还不小心叫了一声哥。我急忙在桌底下踩她,她才收敛了一点。我不想让张哥看出璐璐对我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张哥当然也非常高兴,他大喊着服务员拿酒拿酒,一边搓着手说:“今天我太高兴了,一方面是我的宝贝女儿考的好,另一方面是我弟弟进了大衙门口,以后就和市长在一起了!我太高兴了,太光荣了!来,今天咱们一家三口好好喝点!” 张哥真是高兴过了头,竟然给璐璐也倒了一点酒,对她说:“你说话这就上大学了,也是大人了,喝点酒没事!” 我们三个酒杯碰触的瞬间,我真的恍忽有了家的感觉。 结果那天张哥喝多了,璐璐的脸也喝到了酡红,我也头晕的厉害。我开着张哥的车把他们父女送到家,又打了辆车回到了自己的小窝。 第二十四章 太监入宫 第二天,我八点多一点就到了牛哥的办公室,他告诉我何局长正等着我呢,就直接把我带到了何局长的办公室,何局长依旧那么热情,只是这次脸上堆满了笑,一张胖脸都快挣开了。他握着我的手陪我坐在沙发上,亲热地说:“小关啊,你到咱们局也有八九个月了,这段时间我特别忙,对你关心的不够,我要检讨啊!” 我赶紧站起来说:“何局长,您太言重了,是我应该检讨才对,当初您为我的事费了不少心,我也没过来看看您,心里特别过意不去”。 何局长拉着我坐下,说:“虽然我没去看望你,但你的情况我是非常关注的,多次向牛处长和老邹他们打听你的情况,你干的相当不错啊,很有出息。市局正想着找个机会把你调过来,可惜让市政府抢了先机啊。田秘书长非常看重你,他和我谈过,他在你考进来的时候面试过你,对你的印象非常深刻啊,现在还记忆犹新呢,说你很有思想、很有见地。非常适合给市里领导当参谋助手。正好原来主管咱们的市长到任了,省里新下派来了一个姓曹的副市长,原来那位市长的秘书被安排到区里任职。曹副市长让田秘书长帮她选个秘书,要熟悉农业口的业务,还要有很高的素质,年纪还不能太大,毕竟曹副市长才35岁嘛。田秘书长一下就想到了你,听说你分到了东陵,就给我打电话,让我放人。我是真不舍得啊,我这个人最爱才了,咱们农业战线非常需要你这样业务精、人品好、素质高的人才,但是这是组织安排,是工作需要,并且也有利于你个人的发展,我为了组织、为了你,只能忍痛割爱啊”。 我一听,原来是这么回事。看来田秘书长这人还真挺好的,一点也没记恨我,还处处为我着想。我对何局长说:“我真没想到能有机会到市政府工作,说实话在咱局的这段时间我过的特别开心,您和牛处长、邹局长,还有东陵的那些同事对我都特别照顾,我是真舍不得离开这个地方”。 何局长亲热地拍着我的肩膀说:“到哪都是革命工作嘛,组织需要我们,我们就要义不容辞地冲上去。为市长工作是件光荣的事,不只是你的光荣,也是咱们农业系统的光荣”。 这时候牛哥说话了,他说:“何局长,市政府那边让小关九点多钟就过去呢,你看?” 何局长看了看手表,站起来对我说:“小关啊,时间差不多了,我也不多说了”,说着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后拿出一个纸袋,递给我说:“小关啊,你在农业系统工作一回,这回要调走了,也没什么礼物送你,就送你一部手机吧”。 九七年的时候手机可是很贵重的东西,我在东陵的时候就几位局长有手机,科长还都买不起呢。 我赶紧推辞:“不行不行!这哪能行啊,我也没为局里做什么贡献,怎么能送这么贵重的东西呢!” 何局长假装责怪地说:“这手机可不是给你个人用的,完全是为了工作嘛。你在市长身边手机是必须的,并且我联系你也方便,有什么新动向好消息什么的,你也可以告诉我嘛”。 我心想原来是想让我当他的耳目啊,嘴上推辞的更厉害了,一边说一边退到了门外。何局长也不好追出来,就把袋子给了牛哥,和他说了几句,牛哥就拿着袋子出来了。牛哥拉我上了车,说送我去市政府。路上跟我说:“四弟,手机你就收着吧,何局长那人我了解,他这么做不外乎是想巴结你,这东西也是公款买的,你又不用搭什么人情,就别客气了”。 我挺为难的说:“大哥,何局长那么大的领导还用得着巴结我吗?这么重的人情我怕以后还不起啊”。 牛哥说:“他官大?他官大还有市长大啊?你以后可是市长身边的人,市长的大事小情,甚至吃喝拉撒都由你管着,你跟市长说一句话能顶他说十句,他能不巴结你吗?” 我没当过秘书,也不知道秘书都是干什么的,就问:“大哥,当个秘书不就是给领导写写材料跑跑腿儿什么的嘛,有那么重要吗?” 牛哥没说话,一打轮儿,把车拐进一个小胡同停下,然后转身直对着我严肃地说:“四弟,以前大哥净和你喝酒发牢骚了,上层的事和你说的少。你没和那个圈子接触过,年纪也小,很多事你不懂。大哥说一句话你别不爱听,中国有句老话叫‘主多大,奴多大’。当秘书的其实就象过去皇上身边的太监一样,没官没职,但位置非常重要。干好了,甚至能一手遮天,但要是干不好,也可能陪上身家性命。以后不只是何局长要巴结你,曹市长主管的那些系统的头儿都会巴结你,其他部门也都会给你面子,不过这个面子是人家曹市长的面子,你自己有多大的份量你可得心有数。另外一定要把握好‘度’,该掺合的掺合,不该掺合的听都不听,更不要问。该说话说,不该说的打死也不能说。能办的事办,不能办的事说什么也不能办。该收的东西收,不该收的千万别沾。这些话你可一定得记住喽!否则这个活儿你干不好,也干不长。至于什么是‘度’,什么是该和不该,你就自己体会吧”。 牛哥的一番话说得我手脚发麻,看来领导的秘书可不象看起来的那么轻松。牛哥接着说:“四弟,给市长当秘书可不只是写写材料跑跑腿儿的事,工作上是你份内必须做到的,但工作之外你做的好不好,有时候更关键。生活上的事甚至她家人、亲戚的事,只要你精力所及,都要尽量办好。还要学会察颜观色,洞悉领导的喜怒哀乐,高兴的时候你和她说些平时不会答应的事她也会同意,不高兴的时候,你有一点小毛病她都会使劲剋你。有时候领导嘴里说的和心里想的不一样,甚至截然相反,这就要你自己慢慢总结,慢慢领会了。特别是女领导,更不好伺候,你可千万加倍小心哪!” 我点着头说:“大哥,我记下了”。牛哥没再说什么,发动车子从胡同里绕出来奔市政府去了。我倚在座椅上想:伺候人没什么问题,我一直自己照顾自己,还伺候璐璐好几个月,这点应该没问题。察颜观色我也行吧,上学打工的时候给私人老板干活儿,都要描着老板的脸色,早已经练出来了。只是不知道这个曹市长是个什么脾气秉性,希望不要太怪癖,否则我就惨了。 就这么一路猜测着来到了市政府,市政府办的吕主任亲自带我去见了田副秘书长。见了面他一眼就认出了我,热情的迎过来用力的握手,给人的感觉很有亲合力。他笑着对我说:“怎么样?还记得我吗?”我说记得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呢。他把我让到座位上,依然笑着说:“我也记得你啊,面试的时候你当着各大局领导的面将了我的军哪!” 我非常不好意思的站起来说:“田秘书长,面试的时候我都是瞎说,我也不知道您是主管农业的,多有冒犯,您别生气”。 田秘书长爽朗的大笑着说:“要不是你那天仗义直言,今天你也来不了这。正是你身上的那股体恤农民生活、思考农村问题、热心农业发展的的劲头打动了我啊。曹副市长年轻有为,能力很强,是个想干一番事业的人,我也想实实在在的为农民兄弟做点事,我们三个有共同之处,所以我才把你调过来。在农村工作上,我们有很多做的确实不到位,我们一起干,一起努力,看看能不能把你说的那些现象改变改变!” 他的一番话说得我激情澎湃,好象站在丰收了的麦田上一样。我感觉他一定是军人出身,很有做大事的气魄。我真诚的说:“田秘书长,农村是我的根,也是咱们国家的根,关注农村是我们应该做到的。只是我身单力薄,起不到什么作用,但咱们市领导能这么重视,我相信我们农村和农民还是充满希望的。政府的工作我不熟悉,有什么我不懂的或者做错的,您一定要多批评,多帮助”。 田秘书长说:“慢慢来,我从部队来到地方,也经历了一段时间的适应,地方和部队在工作方法、工作思路和工作效率上都有很大区别。唉,不说了,一说又说到老话题上去了。走,我带你去见见曹市长,她着急见你呢。”我说好的,就跟着田秘书长来到了曹副市长的办公室。 第二十五章 西雅市长 敲门进屋以后,我看到一个很年轻的女人坐在大大的办公桌后面正在接电话,穿着一身淡灰色的职业装,把她的身材衬托得成熟干练,头发很整齐的盘在脑后挽了一个髻,露出白晰修长的脖子,显得气质那么优雅。这正是我喜欢的那种女人。 看到我进来,我查觉到有一丝惊喜在她的脸上一闪而过。她匆匆的说了两句就放了电话,站起来。我发现曹市长挺高的,大概有一米七吧。她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看着我说:“这就是小关吧?” 我说:“是,我叫关汉”。 曹副市长笑着说:“我猜到是你,但没猜到你竟然这样一表人材”。 我赶紧谦虚:“哪里哪里,连金玉其外都谈不上”。 田秘书长在旁边对曹副市长说:“怎么样?我就说你看到了一定会满意的嘛。” 曹副市长爽朗的笑了,说:“田秘书长,我可要好好谢谢你啊,为了帮我选一个好人费了不少心思,这样吧,哪天有空我请你吃饭。” 田秘书长说:“还哪天干嘛啊?赶日子不如撞日子,你要是没有特别的事,咱们就今天晚上,不过先说好了,是我请你”。 曹副市长说:“那哪行啊?我请你才对嘛”。 田秘书长说:“你也来了快一周了,工作上的事安排的也差不多了,你是我的主管领导,有不少事我还要向你汇报呢,正好小关也来了,也让他了解了解情况。晚上我安排个晚宴,没有别人,就你、我和小关,加上办公室吕主任和秘书处的马处长。带他们两个,我是想一方面让你和他们熟悉熟悉,另外也随便让小关和他们接触接触”。 曹副市长略沉吟了一下,说:“好吧,下午有个常委会,不知道能开到几点,我估计也不会太晚,你就看着安排吧。但是别去太招摇的地方,我刚来,不好。” 田秘书长说:“我明白,你放心吧。” 安排好了晚上的事,曹副市长又转过头来对我说:“小关,我们正式认识一下吧,我是曹西雅”。说着优雅的伸出手,我赶紧伸出手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很软,很滑,和我的手接触后,微微的握了握就松开了。 对女人我一直都不太感冒,特别是感觉对我有好感的女人,我的胆子都会比较大。我说:“曹市长,您还是叫我关汉吧,我看您这么年轻,管我叫小关挺别扭的”。 曹副市长听我说她年轻开心的笑起来说:“没想到你还这么会说话,我还年轻什么啊,都三十多岁了,已经老啦!” 我转头对田秘书长说:“秘书长您说,曹市长是不是非常年轻?” 田秘书长笑着说:“当然年轻啦,看起来好象还不到三十岁呢。这些市长私下里都夸你漂亮呢。” 曹副市长笑的更开心了,说:“你们两个就一起忽悠我吧!我是怕了你们。好吧,以后我就叫你的大名吧。” 我笑着说:“谢谢曹市长”。 曹副市长把笑容收敛了一些对我说:“关汉,明天早晨你就正式开始跟着我吧,我接手的可是个烂摊子,事很多啊,你可要有心理准备。” 我正色道:“放心吧曹市长,我身无牵挂,一向都是以单位为家,不管是什么时候有事您就叫我好了。只是我的能力水平不一定高,又毫无这方面的经验,要是有什么事做的不对,您可一定得先原谅着,等我熟悉一点了您再批评我,行吗?” 曹副市长又笑了,说:“你呀,我还没给你提要求呢,你先要求上我了。好吧,我先忍你几天,不过只限三天”。 我看了看田秘书长,田秘书长会意的替我求情到:“要不就一周吧,你来了还忙了一周呢。” 曹副市长无奈的摇了摇头说:“好了好了,一周就一周好了,看来我以后有得苦吃了,刚来就让我节节败退”。 我和田秘书长都嘿嘿地笑了。这时候电话铃声响了,田秘书长赶紧说:“曹市长你先忙吧,我和小关先出去了,我们晚上见。”曹副市长说了句好吧,就去接电话了。 回到田秘书长的办公室,田秘书长就问我对曹副市长的印象如何,我如实说非常好,来之前只知道是位女市长,没想到这么年轻。 田秘书长说:“是啊,当初我们也都很意外。她是辽大毕业的,在学校的时候就是校学生会主席,毕业以后留校当团委书记,后来被省团委调去,七八年的时间就当上了省团委书记。能力很强啊。她的公公是中宣部的领导,丈夫原来在省委工作,现在调到北京外贸部了。小关啊,因为你是她的秘书,所以我才把这些情况告诉你,你知道就行了”。 我知道田秘书长的意思是不让我对别人说,我点点头说我明白。田秘书长继续说:“正因为她年轻,职位高,并且很有前途,所以你以后做事要注意把握分寸。政府机关人多嘴杂,关系复杂,你初来乍到的,一定要万事小心”。 我明白田秘书长的意思,郑重地说:“您放心吧秘书长,是您把我调到这来的,我绝对不会给您丢脸”。 田秘书长说:“你提到这事我就跟你说一说,给市领导当秘书可不是谁想干都能干上的。秘书这个位置看似非官非长的,实际好处很多,个人利益倒无所谓,主要是对个人的政治前途影响很大。一般给市领导当过几年秘书的,都能到区里或者几大部门当个副局长什么的,这是仕途里的一条捷径,因此竞争很激烈啊。政府办和相关部门的很多人都托关系走后门想当她秘书,我都没有答应。一方面是因为那些人的目的不纯,另一方面他们的业务能力和综合素质也确实不如你。把你调来也颇费了一番周折啊,你可要好好干,不能辜负了我和曹市长的一片苦心哪。” 我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曲折,心里的感激自然不必细说,来到城市的几个月里,有那么多对我恩重如山的人,我现在还没有能力报答他们,但总有一天我会用我的方式回报他们的。 随后田秘书长又把我送回吕主任那,吕主任带到去见了秘书处的马处长,马处长又带我去见秘书处的同事。他们都集中在一个大办公室里,每个人的办公室空间大概有六七平的样子,中间用蓝色的隔板分割开。每个人的办公桌上都有一台电脑,一部电话,再有就是乱七八糟的文件纸张。 我去的时候大家恰巧都在,因为下午要开常委会,市领导都没出去。马处长向我一一做了介绍,包括叫什么名字,是谁的秘书或者负责哪方面的工作等等。一共十八个人,只有一个女的,就是欧阳纳丹。这些人都很客气,不过多数人都明显的带着怀疑和距离感。只有欧阳纳丹看到我很高兴,她冷峻的脸上露着笑意,不过她并没有过多的表示什么。也许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和她的关系吧。 政府办的秘书处主要是做文字综合的,各位市领导的专职秘书都在这办公,还有一些不是专职的,主要是写一些杂稿。虽然都是秘书,但专职秘书和非专职的明显差了一个档次,即使是专职秘书跟主要领导和跟非主要领导的也有很大差别。一把手的秘书姓钱,三十六七岁,脸上明显带着倨傲。欧阳是常务副市长的秘书,地位也很高。秘书处的马处长四十多岁,一看就象个老好人,其实很多秘书虽然名义上是他的手下,实际他根本管不着,也不敢管。介绍之后大家就都坐回自己的位置了。我的办公桌在中间,比较隐蔽,和欧阳是邻居。 我的前任走的时候没怎么收拾,桌子和地面都很脏乱。我刚收拾了几下桌子,就到中午了,大伙都纷纷去吃饭。等人走的差不多了,欧阳走过来对我说:“关汉,我带你去食堂”。 我就跟她走了出去。路上欧阳小声对我说:“一定要假装我们不认识”。 我说知道。欧阳也不看我,盯着路说:“我很想知道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不过现在说不方便,哪天我请你吃饭吧”。 我也不看她,说:“我请你好了”。说话间就到了大楼后面的小楼,食堂装修的很好,也很干净,饭菜做的口味也不错,并且提供早餐。对我这个到处蹭饭吃的流浪汉,每天都能在这吃上一口现成的也是种享受。在食堂吃饭的人大概有三百多,没想到在这幢大楼里办公的人有这么多。大家吃饭的表情都挺轻松,熟识的人在一起说笑着,欧阳为了和我拉来距离特意没和我坐在一起。 我吃饭的速度很快,这是上学和打工的时候养成的习惯。大家还在边吃边聊的时候我已经回到了办公室。我把何局长给我的手机拿出来看了一下,是MOTO的掌中宝,数字网的。这款手机新上市不久,价格至少得5000元以上。那时候更多人用的是90打头的模拟网电话,数字网的刚刚兴起。袋子里还有一张电话卡,上面写着一个很长的以“999”结尾的号码,那就是我的电话号码吧,还有一张500元的缴费单。我心想这个人情是欠大了,不知道怎样才能还上。 我把卡装上,开了机。这东西只是在一次和邹局长下乡临时有急事才向邹局长借用过一回,信号很不好,要先举着手机四周移动,找到一个信号好的地方站定了再打,声音小了还听不见。说是移动电话,实际上是电话移动人。 我把提醒方式选成震动,我讨厌招摇。96年发大水的时候,我在电视新闻上看到一个领导站在大堤上,一只手插在西服裤兜里,一只手拿着手提电话指手画脚的对着身边一群满身泥污的农民和解放军战士训话。那个样子真TM恶心。 我把电话揣在裤兜里正要继续收拾办公室,欧阳来到我门口,看到我桌子上的手机盒就问我:“你有手机啊?” 我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说:“据说给领导当秘书必须用这个,所以才买的,还不会用呢。” 欧阳看着我说:“多少号啊?我给你打一个”。 我说:“我给你看看,刚才没记住”。欧阳忍不住扑哧儿一下笑出声来。 其实欧阳笑起来非常好看,就象一块冰瞬间溶化了一样。 我更加不好意思的从袋子里找出那张卡的外壳递给欧阳说:“你自己看吧,这么老长,不好记”。 欧阳羡慕的说:“号码还不错呢”。 “噢?这是好号吗?我不太明白”,我索性装傻到底。 欧阳白了我一眼说:“装傻是不是?号码好不好你自己不知道啊?后面三位重复的号没有后门是要不到的”。 我不能说是以前的局长送的,只能撒谎到:“我一个同学在电信,他给我要的,我也没看嘛,要不怎么没记住号码呢”。 欧阳没说什么,拿出她的手机开始拨号,我突然感觉大腿上有虫子一样的东西蠕动起来,吓得一下跳起来,一看裤子上什么也没有,这才意识到是手机在震动,急忙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欧阳已经快要乐翻了。 我脸红红地说:“你看,我说过没用过嘛!你是第一个给我打电话的”。 欧阳控制住笑,很开心的说:“那就接啊”,说着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我翻开手机,按了接听键,说了一声“喂”。 欧阳带着笑意的声音清晰的传过来:“我让你接听是想做你的第一个通话者,不过浪费你四毛钱呢,你不会心疼吧?” 看不到她,我放松了很多,回答到:“怎么会呢!有一句诗叫‘肯爱千金轻一笑’,你笑的时候象冰川解冻了一样,能看到这么壮丽的景色,就算倾尽身家又有何可惜呢!” 电话的另一端沉默了两秒钟,就传来了“嘟嘟”的占线音。 一下午,我都在整理办公室和电脑里乱七八糟的东西,这里的电脑更先进,装的是WINDOWS操作系统,文字处理也用的是WORD,这东西我还不怎么会用呢,研究了半天才有点头绪,感觉确实比以前的DOS系统先进多了。我还在电脑的“回收站”里发现了大量以前写过的材料,估计是我的前任走的时候删除的,不过他忘了清理回收站。我都给恢复过来了。文件太多了,等我以后有时间再慢慢看吧。案头的纸质文件很多,我整理了一下,挑一些重要的浏览了一遍。 通过文件可以了解很多事情,包括国家的政策导向、某个阶段的工作重点、一些工作的具体规定等等。以前上级来的文件我从来也不看,十页长的文件,除了官话套话重复话,有用的不超过五句,真是浪费时间和纸张。不过以后我要专门和这些东西打交道了,还是应该深入了解一下。 我忙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上,办公室的人基本都走了。欧阳再次出现在我的门口,她背着一个很大的包,手里还拿着一个很高档的公文皮包。她问:“你怎么还不走?” 我心想我得等市领导啊,晚上还有饭局呢。不过这也不能和欧阳说。于是说:“我这还没收拾完呢,你先走吧,我晚点再走”。 欧阳没说什么,把手里的皮包放在我的办公桌上对我说:“这是我刚来的时候下属的一个部门送的,太男性化了,我不喜欢,给你用吧,以后跟着领导,需要放的东西多着呢”。 我本想推辞一下,但是看到欧阳诚挚的眼神,就对她感激的点了点头,连谢谢也没说。我总觉得自己和欧阳有一种默契,我们都知道对方心里想的,所以不必过多的表达。可能是我没有推辞让她很欣慰,欧阳对我微笑了一下,也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第二十六章 后座的眼神 我一直在办公室呆到快六点,桌上的电话才响了,马处长让我到大门那里,我赶紧关了电脑跑出去。两部车停在门口,一部是黑色的奥迪2.4,另一部是奥迪1.8。市政府就是不是一样,车都这么高档。后面的一部车窗摇下来,田秘书长向我招了招手,我就跑过去打开了后门,却看到曹市长和田秘书长坐在后面,曹市长谅解的笑了笑说:“你坐前面吧”。 我报赦的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就赶紧关上后门,上了前座。我心想,以前我们邹局长都是坐副驾驶的位置,不过电视新闻里演的国家领导人下车的时候都是从后面下来的。看来大领导都坐在后面,下次我得注意了。 开车的是吕主任。一路上田秘书长都在后座和曹副市长聊天。二十几分钟后,我们来到一处位置较偏却装修华丽的酒楼,直接上了二楼的包房。菜大概已经事先安排好了,我们进去之后,服务员就陆续的上来六道菜,量都不大,都是海鲜类的。三文鱼刺身我吃过,海参被切成了小片,这个我也吃过,不过我吃的是用水发成很大的那种。其他的有鱼和用玻璃钵装的虾,是生的,还在乱蹦。服务员还给每个人的面前放了一小碗粉丝羹似的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也不敢乱动,怕露了怯让领导们笑话。 菜上的差不多了,服务员给我们几个男人倒上了茅台,曹市长要的是红酒。田秘书长让曹市长起杯,曹市长推让说应该由老大哥先来,田秘书长就没再客气,举起杯说:“今天咱们政府办这条线的能邀请到曹市长参加这个晚宴,感到非常荣幸,非常激动,也非常感谢,这杯酒有两层意思:一是欢迎。欢迎曹市长来到我市工作,希望曹市长能工作顺利,生活愉快。第二层意思是表态,我代表我所分管的政府办的全体同志向曹市长郑重表示,一定竭尽全力做好服务保障,完成好曹市长交办的任何工作!” 说到这,田秘书长对吕主任、马处长和我说:“怎么样,能不能办到?” 我们当然是齐声说“能!” 田秘书长说:“好,来!我们干了这杯”。我们的酒杯相互碰撞着,我小心的注意着酒杯的位置,一直让自己的杯口低于各位领导的。这是牛哥告诉我的喝酒的规矩之一,中国的官本位主义真是根深蒂固,连喝酒碰个杯也要有高低之分。 一杯酒下肚,气氛一下子热烈起来,田秘书长说曹市长没干,曹市长说我是女同志嘛,应该优待。田秘书长说他打听过了,曹市长很能喝酒的,曹市长笑着反驳说:“是哪个这么害我啊,我喝一点就脸红,确实不能喝”。吕主任和马处长也附合都说曹市长有酒量。 喝酒的场面我经历的很多了,争论哪个能喝哪个不能喝是永远的话题,最后都是以哪一方喝多为结束。 争论不下,吕主任就主动敬曹市长,也说两层意思,一是抱歉,说曹市长来的这一周照顾不周,二是祝愿,祝曹市长工作顺意,步步高升。然后说如果曹市长能喝了这杯,就代表原谅了他的过错。然后先干了。 曹市长说:“你也没什么错啊,根本就不用干嘛”。 吕主任又列举了几个照顾不周的地方,都是水杯没有及时买、房间打扫的不彻底之类的鸡毛蒜皮的小事。曹市长还是没喝,说这都不算什么,吕主任实在没办法就又倒了一杯说再陪曹市长干一杯,曹市长这次实在不好意思再不喝了,就表情勉强的干了一杯,不过还是赢得了一阵掌声。 轮到马处长敬酒,他谦卑地站起来说能跟曹市长在一桌喝酒感到三生有幸,以后愿意为曹市长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等等。然后一口把一杯酒干了,曹市长只象征性的喝了一小口,马处长连看一下曹市长酒杯的勇气也没有,更不可能逼她喝酒了。 下面应该轮到我敬酒了,不过我觉得我自己地位低微,估计连敬酒的资格都没有,就一直没敢提。倒是田秘书长提议说:“小关刚来,和大伙也不熟,以后他就是曹市长的专职秘书了,让他也提一杯吧”。 我谦虚的说:“还是各位领导喝吧,我帮给大家倒倒酒什么的就行了”。 曹市长看出我还不太适应自己的角色,就说:“关汉,你敬一杯吧,以后你就常在我身边了,我们有很多事还得靠办公室的领导们支持呢,失礼可不行啊”。曹市长这么一说,明显是把我和她捆到一起了,意思不外乎表示我的事就是她的事,让吕主任马处长他们看着办。 她这明摆着是护着我,我心里一阵感激,连忙把杯举起来真心的说:“我关汉是个农村出来的苦娃娃,拙嘴笨腮的,也不会说什么,但我相信各位领导对我满不满意,不在于我说了什么,说的怎么样,而在于我做了什么,做的怎么样。我会用踏实的工作、用一颗感恩的心,去回报领导,回报工作、回报生活的。这杯酒我干了,各位领导随意喝一点就行了”。说罢我把酒分两次喝了进去,还假装痛苦的咧了咧嘴。 呵呵,这时候我是虚伪了点,不过初来乍到的,我确实不想随意亮出自己的底牌。 曹市长看到我这么爽快就对我说:“关汉,这杯我陪你干了,我这个人粗枝大叶的,毛病多,要求高,以后就有劳你了,这杯酒算我感谢你的”。说罢把酒干了。 田秘书长他们一看市长都喝了,谁也没说二话,也都把杯中酒干了。这时候服务员又拿来了第三瓶茅台酒,曹市长说要不就别喝了,吕主任说他还没敬田秘书长呢,曹市长也不好阻拦,只好低下头来吃那小碗“粉丝羹”。 我看她把一点红色的液体倒进去,搅了搅用汤勺喝着。因为不会吃,这东西我一直都没敢动,看曹市长这么吃,我也照样吃起来。田秘书长也抽空让着大伙儿:“来来,咱们别光喝酒,吃点这里的翅,味道很不错”。我这才知道,敢情那东西不是粉丝,是鱼翅!几位领导看来都常吃这东西,纷纷评论说确实不错,比哪里哪里的强等等。 海参鲍鱼鱼翅自古以来都是皇家贵族的奢侈品,没想到我也能吃上。据说鱼翅是用鲨鱼的鳍做的,中国人那么多人都吃鱼翅,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鲨鱼。 后来大伙边吃边聊,说了很多工作的事,也说了很多所谓的“内幕”,不外乎是谁谁谁是一派的、谁谁谁之间关系紧张,谁谁谁有什么背景之类的。他们说的人我都不认识,只有两个名字听过,也是鼎鼎大名的市领导。我看曹市长听的很认真,就差拿本子记了,看来这才是她最感兴趣的地方。 大家说到感慨的地方就举酒提一杯,慢慢的话说得差不多了,又开始喝酒,不过主攻目标不是曹市长而变成了我。田秘书长吕主任他们都说为了我工作的事没少忙活,让我敬他们喝酒。这种理由我当然不能推辞了,索性一杯一杯和他们干起来,很快马处长就喝多了,一个劲儿的夸曹市长漂亮。吕主任也基本喝多了,向曹市长述说着办公室主任如何如何难当,什么领导多、人手少、权力小等等。田秘书长还行,虽然眼神有点直,但说话办事一点也没走板儿。 曹市长脸色只是微红,她看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大概也听烦了赞美和诉苦,就提议今天就到这。田秘书长也看出再喝下去不太好,就让曹市长收杯。曹市长没推辞,举起杯说:“咱们就杯中酒吧,明天我还有个重要的会,就不弄太晚了。感谢田大哥的安排,也感谢吕主任和马处长,谢谢你们对我的照顾,还帮我选了个好秘书,在以后的工作中,我一定尽我所能支持咱们办公室的工作!来,我们干了这一杯!”得到市长的肯定和保证,我们当然都很高兴,一起站起来把酒干了。 服务员进来埋单,好象四千多块钱,我心里暗暗咂舌。田秘书长刚要掏钱,吕主任马上拿出一张卡递过去,田秘书长说:“还是我来吧”,吕主任摆摆手很牛×的说:“都让领导买单还用我这个政府办主任干什么啊?这里的东西不错,以后在这立个户我来签单就行了。” 服务员一听这话急忙拿着信用卡跑出去,一会儿就进来一个象是老板娘的女人,双手奉上一张金卡,谄媚地说:“市政府的领导在这儿我都不知道,真该死真该死!这是贵宾卡,以后您来消费签字就行了”。 吕主任倨傲地说:“你还真没说错,连个眉眼儿高低都看不出来,在这我也算不上什么领导,没看到我们市长还在这呢嘛!” 这个老板娘哪认识曹市长啊,还以为田秘书长是市长呢,眼睛在田秘书长身上描了描,腰都快弯到地毯上去了,连连说:“对不起、对不起……” 曹市长脸上闪过一丝不悦,说到:“行了,买了单就走吧,我还有事”。说着就带头走出去。 快到九点了,天已经很黑,吕主任要送曹市长,田秘书长说:“你今天喝了不少,就别开车了”,然后问我会不会开车,我说会。 田秘书长对曹市长说:“那就让小关送你回家吧,我送他们两个,我看小关的酒量相当大,喝这点应该没事”。 曹市长看我确实一切如常,就说了句好吧。我给曹市长打开后车门,等曹市长上了车才坐上驾驶席。这车是纯进口的,自动档,很厚重,却又灵活强劲,开这样的车真是一种享受。这里离曹市长家有二十多分钟的车程,她坐在后面,我不敢看后视镜。不过我感觉她在通过车里的后视镜观察我。我假装不知道,认真的开着车。一会儿,曹市长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关汉,你对这样的酒宴是怎么想的?” 我一听,这是曹市长在试探我,她大概想快点了解我吧。我没有必要隐瞒,实话实说到:“没什么特别的看法,每个下属都是这样和领导喝酒的。这种场面虽然不宜过多,但也必不可少。我感觉喝酒只是一种表象,沟通才是目的”。 曹市长没说话,我撇了一眼后视镜,发现她靠在后座上,两只深不可测的眼睛正看着我。快到她家的时候她问我怎么和我联系,我边开车边把手机掏出来递给她,说:“您给自己的手机打一个吧,才买的,我记不住自己的号码”。 她接过手机笑了,说:“你口口声声说是农村出来的苦孩子,还用这么奢侈的手机啊?”我心想,何局长是她的直接下级,虽然现在不熟,但以后接触不会少,保不准何局长自己就和她说给我买了手机,她要知道我对她撒谎就糟了。于是我继续实话实说,告诉了她手机的来历。 曹市长听完笑着说:“你还挺诚实的”。 我说:“其实我非常闹心,推托不了,又不知道怎么报答。要是可以的话,以后您帮我创造个机会报答他一下吧”。 曹市长平静的说:“这是你今天对我提的第二个要求”。 我心里一颤,赶紧说:“对不起曹市长,以后不敢了”。 说话间车进了一处高档小区,里面全是别墅型的小楼。转到了曹市长家的楼下,我下车帮曹市长打开车门,曹市长下来后沉吟了一下说:“关汉,我答应帮你。不过别总这样要求我,我不习惯被别人控制,好吗?” 我再次抱歉的说:“不好意思曹市长”。然后又说:“我送您上楼吧”。 曹市长抬头看了看没有灯光透出的小楼,一脸落寞的说:“不用了,车你开回去吧,明天早晨7点20来接我”。 我说:“那好吧,等你家灯亮了我再走”。曹市长看了我一眼,说了句路上小心就快步上楼去了。 第二十七章 纯真时刻 等曹市长家的灯亮起来,我就开着车穿过多半个城市来到了璐璐那。我很想把这一天的事告诉璐璐,可是怎么敲门也没人开,我想璐璐可能和同学出去玩了。高考结束后,这些高中生象出笼的小鸟似的。璐璐可能也和他们一起去玩了吧。我下楼开车回了自己的宿舍。虽然我已经调离了东陵,但局里并没有收回我的房子,还让我住着。到了我住的楼下,我找了个安全的地方泊好车就上了楼。 楼道里没有灯,黑乎乎的,我还没走到我住的五楼,楼道里就怯声声的传来一句:“哥?!” 是璐璐!她的声音我太熟悉了。我三两步跑上楼,嘴里叫着璐璐的名字。璐璐就站在我宿舍的门口,旁边的楼梯上放着几张报纸,看着出她一直坐在那的。我心疼地说:“璐璐,你怎么跑到这来了?我去你那找你不在!” 璐璐哭着叫了一声哥就扑在我怀里。这孩子,有时候真是让我急不得恼不得的,我拍着璐璐的背说:“别哭了别哭了”。 我打开房门把璐璐扶进屋让她坐到沙发上,问她怎么跑到这坐着呢?她说一直在等我去她那,可我一直也没去,她以为我回了自己的家就跑过来了,结果我没在。她想等我一会儿,结果越等时间越长,天很黑,这片外面的人又太少,她不敢走,只好坐在这里等我了。 我是又气又没法发火,人家也是为了我才这样的。但这样太不安全了。于是我还是板着脸说:“你大黑天的一个人跑出来多不安全哪!你爸没时间照顾你,以后我可能也要很忙,要是你总这么往外跑,那我和你爸能放心吗?” 璐璐呜呜地哭起来说:“你这又没安电话,我根本找不到你嘛,那么晚了你也不说打个电话回家,我也为你担心啊!” 她这么一说我想起来我现在有手机了,就把手机掏出来给璐璐看,说:“哥有电话了,以后你要找我随时给我打电话,可不许到处乱跑了,噢!” 璐璐止住了哭,好奇地拿过我的手机玩。我把号码告诉了璐璐,璐璐高兴了,说这回好了,再也不用等啊等的了,想你就给你打电话。我看璐璐高兴起来了,就说:“好了,现在我送你回家”。 璐璐的小嘴马上又撅起来说:“这么晚了你还让我回去!你也太狠心了吧!就让我在这住一晚上呗”。 我说:“我这哪有地方住啊?地方这么小,还就一张小床。怎么住啊!” 璐璐低着头小声的嘟嚷着:“这不挺好的嘛,又不是没住过小床”。 我心想,那是在她家,张哥也不知道,要是在我这,张哥一想就知道我们住在一起了,那还了得。虽然我和璐璐都是清清白白的,但谁能相信啊!于是我就哄璐璐说:“哥今天开车回来的!是奥迪2.4,老好了,要不我带你去兜风吧!” 璐璐一听马上来了精神儿,说:“好啊好啊,这一天一直在家里,都闷死了”。我一看有门儿,就拉着璐璐下了楼。 上了车,我把天窗打开,载着璐璐上了二环路。已经晚上十一点了,路上的车不多,桔黄色的路灯把道路染上了朦胧的金色,夜风从天窗吹进来,清新而凉爽。我感觉分外的放松和宁静。很久以来我一直都乱事缠身,很少有这样的心情和时间去欣赏城市的夜晚,去品味生活的闲情逸致。璐璐也安静的欣赏着都市的夜色,脸上散发着纯洁恬静的光辉。在外面绕了半个多小时,我把车开回了璐璐家,和她一起上了楼。璐璐换了睡衣就又象小猫似的跑到我房间来。 唉,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和璐璐的关系,碰不得又伤不得,爱不得又舍不得。好在她马上就要考上大学离开这里了,虽然我会很想她,但对我来说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第二十八章 不为人知的惯例 第二天一大早,我给璐璐做好饭,自己也吃了一口就去接曹市长,到她小区门口正好七点,我故意在大门外停了十五分钟才开车进去,到她家楼下是七点十八分,我按了一下喇叭。两分钟后,曹市长就从楼门口出来了,她换了一身淡紫色的套裙装,两腿修长,婀娜地走过来。她真的很年轻,成熟的身材在淡淡的紫色衬托下,显得又端庄又隐隐的流露出一点性感。 我下车帮她打开后车门并问了她早晨好。她上车后对我说:“你很准时,赵师傅来的太早了,他一直在楼下等,弄得我每天早晨都很紧张”。我没搭她的话,而是看了一眼后视镜由衷的说:“曹市长,您今天真漂亮”。我看到她脸上如花儿似的笑了,并且没说谦虚的话。 快到市政府的时候,曹市长说:“九点钟我要到市水利局参加防洪抗旱指挥部的一个协调会,你让赵师傅八点半在楼下等我,你也跟我去吧”。我说好的。到了办公楼前,临下车前曹市长说:“以后没别人的时候你就叫我曹姐吧,别‘您您’的,我听着也别扭”。 我反应多快啊,马上说:“知道了曹姐”。曹市长看了我一眼笑到:“你改的倒快!”我笑着看了看她没回答。曹市长就下车上楼去了。 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看到欧阳也刚到,我问她早上好,她冷冰冰的点下头就回自己的房间了。这个女人,真是很难捉摸。我也回到自己的空间里,先从墙上贴的常用电话里找到赵师傅的电话,打过去先自我介绍了一下,然后告诉他曹市长的安排。他说知道了,一定准时到位。他还热情的和我聊了几句。听起来赵师傅是个很不错的老哥。一会儿,欧阳接了一个电话也急匆匆的走了,我估计是和常务副市长走了。我看了几份电脑里遗留下来的材料,都很规范,不过也都是老话旧话,没什么新意。八点半,我把欧阳送我的皮包拿出来,这是个很名牌的皮包,至少也要上千块钱。我心想,以后一定要请欧阳吃顿饭好好感谢感谢她。我把笔记本、笔、纸巾和一些常用文件和政策汇编书放在皮包里。当然还有我的银行卡,那里面是我上班几个月来攒下的工资,不过只有三千多块。虽然没什么用,但和市长出去万一需要花钱,总不能让曹市长掏腰包吧。 市里各部门开会的时候请主管市领导参加是个惯例,有些部门请不到领导来会感到很没面子。今天的防汛抗旱协调会也是一样,基本的东西都已经定完了,市长来主要是显示一下市里对这方面工作的重视。其实当年的防汛抗旱工作没什么大事,从各方面的预报来看也不会有什么大灾在难的。会议结尾前主持人让曹市长讲话,曹市长没讲。会议结束后,水利局的班子集体挽留曹市长吃晚饭。曹市长推辞着不想留下,还是他们一把手齐局长脑筋转的快,齐局长说:“曹市长,你来这么长时间了,工作一直特别忙,我们水利局想找个时间向市长大人汇报一下工作也没有机会,今天正好您来了,就留下听我们汇报一下情况,您就赏个脸吧!” 曹市长一听这话,觉得确实也应该听一听水利部门的情况,就顺着齐局长的话说:“好吧,我确实很想了解一下水利系统的工作,你们要有这方面的准备我就听听,要是没准备今天我就不听了,可不要拿那些冠冕堂皇的东西唬弄我这个外行啊”。 齐局长马上说:“谁敢唬弄市长啊!我老齐还没干够呢。汇报材料早就准备好了,真是一直没机会和您汇报。走,咱们到常务会议室慢慢聊吧。”说着就带着班子成员陪着曹市长和我来到一个装修很现代化的小会议室。 看起来水利局确实是有准备的,不一会儿,汇报材料就复印的一人一份送上来。因为已经下午三点多了,齐局长把材料前面一大段客气话都省了,直接讲起了工作。列举了水利局几年来取得的成绩,包括三北防护林的建设改造、农田水利建设、城市水源地建设、防汛抗旱等等方面;又谈了几个问题,包括政府对水利建设的投入不足问题、全市存在的几处水灾隐患、农村用水收费越来越困难等等;最后又提了几条想让政府协调解决的问题,不外乎是水利局与农业局、林业局以及自来水公司的利益分配等等。 汇报结束后,曹市长总结说:“齐局长,你们的汇报很全面、很细致,反映的问题很现实、也很紧迫。我感到水利局的班子确实做了大量的工作,付出了巨大的努力,水利部门取得的成绩确实非常突出。水利是关系全市农业工作的源头活水啊,农、林、牧、副、渔,哪个也离不开水,咱们城市居民、企业的生活生产也离不开咱们水利部门的工作。因此咱们水利局的班子肩上的担子很重,你们一定要把水利工作做的更好、更细,才能让全市人民生活稳定,生产发展,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也是一项必须完成的政治任务。” 齐局长和各个班子成员都使劲点头说着请领导放心。曹市长接着说:“我刚到市里工作,对各方面的工作具体情况了解的不多,你们提出的需要市政府协调解决的问题我会把意见带上去。我看都是涉及几个部门之间的事,并且有些部门还不是我主管的,但是不管怎样,只要是水利部门的问题,并且迫切需要解决,我都会尽最大的努力。水利系统是我主管这摊工作的重中之重,以后有什么事要及时跟我说,有问题我们共同想办法解决,好不好?” 齐局长带头鼓掌,班子成员也纷纷表示感谢市长的关心重视,一定不辜负市长的期望等等。然后齐局长说:“曹市长,你看这都五点多了,我们一起吃一点便饭吧。” 曹市长知道推脱不过,虚让了一下就同意了。说是吃便饭,其实一点也不随便。齐局长带路,直接就到了一家叫万豪的五星级的酒店。水利局的班子一共六个人,加上曹市长和我一共8位。菜点了五斤多的龙虾、帝王蟹、石斑龙等等一大桌子,酒喝的是绿色玛瑙瓶的极品五粮液,我悄悄告诉他们主管后勤的局长曹市长喜欢喝葡萄酒。一会的功夫,就上来一瓶法国的冰葡萄酒。这可比上次田秘书长请客隆重多了,光是这几瓶酒就得好几千。喝酒的过程都差不多,起杯敬酒打酒官司等等,这些局长们分头敬着曹市长,敬过曹市长的就来敬我,语言上也少不了“年轻有为、一表人才、前途无量”之类的奉承话。我虽然嘴上客气着,但心里的虚荣心却一点点膨胀起来,自己从来没这么“德高望重”过,一时间感觉和市长在一起确实很牛×。 酒至半酣,我去洗手间,还没尿到一半,齐局长就跟进来了。看看左右没人,齐局长从包里拿出两个信封塞到我兜里,嘴上说着:“关老弟,这是我们局给领导和你的一点心意,你帮我们转达一下吧”。 我感觉那肯定是钱,牛大哥去市政府的路上曾经和我讲过一定会发生这类事,没想到来的这么快。我心里一急差点没把裤子尿了,赶紧收了家伙,也顾不上洗手,就把钱掏出来往回塞,说:“这哪能行啊!快拿回去!” 齐局长一边和我推让着一边说:“老弟啊,你就别和我推了,就是让你替我们转达一下心意。新领导来了,我们下属表示一下是正常的,算是个惯例吧。” 他这么一说我听出来了,意思是说这钱又不是给你的,你没权决定收和不收。我心想这倒也是,人家主要是给曹市长送礼,我只是个过路财神罢了。于是就说:“齐局长,领导(因为在公共场合,因此我们说话的时候都没带‘曹市长’这几个字)刚来,并且工作非常认真谨慎,她什么想法我也不太清楚。这样吧,东西先放我这,我回头和领导说一下,她要是愿意留我就给她,不愿意留我再给你送回来。行吧?” 齐局长大方的说:“送回来干什么啊?!领导真要不要你就留着用吧!” 我呵呵笑着说:“我哪有那个福啊!不过你放心吧,东西一定会用在领导身上,瞎不了你的一片心意就是了。” 齐局长感谢的拍着我的肩膀说:“那谢谢你了老弟,以后有什么事就跟齐大哥说,在水利这条线上,老哥说句话还好使!” 我一边往外走一边夸齐局长领导有方、班子团结、豪爽可交等等。我们一前一后回到席上,都跟没事人似的继续喝酒。等各位意思都表达的差不多了,曹市长表示明天还有重要工作,希望早点结束,齐局长就收杯买单出来了。 我帮曹市长打开车门(听汇报的时候我就让赵师傅先走了,据说赵师傅老婆身体不好,他要照顾上学的孩子,家里事挺多,晚上出来不太方便),曹市长和齐局长他们一一握手之后就上车了,他们站成一排向我们挥着手,我按了一下喇叭算是和他们打招呼,油门一压,车子就滑进了车流。 开出去一段路后,遇到一个很长的红灯,我停下车撇了一眼后视镜,发现曹市长也在后视镜里看我,我冲她笑了一下,她也笑了,我觉得曹姐对我有一种比姐姐还亲近的感觉,我也觉得她非常可亲可近。 看她心情不错,我得赶紧把我收钱的事和她说。我说:“曹姐,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曹姐在后视镜里看着我说:“什么事啊?” 我说:“吃饭的时候我去洗手间,齐局长也跟去了,他把两个信封塞到我兜里,说是给你的。当时我正在解手,也没办法推脱,齐局长就走了,你看怎么办啊?”说着,我把一厚一薄两个信封一起递给了曹姐。其实我知道那个薄的一定是给我的,我想曹姐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十来年,这些事一定没少经历,我不拿出来她也会知道有我一份,还不如诚实一点。 曹姐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没接。这时候绿灯亮了,我赶紧收回信封,放手刹给油门。车间的距离拉开了,我又看了一眼后视镜,这时候曹姐的眼睛看着窗外,我着急的问:“曹姐,怎么办啊?” 曹姐转过头从后视镜里看着我说:“关汉,对这类事,你怎么看?” 我心想,得,又来考我。我想了想说:“其实我也说不好,我不太了解官场上的事,不过中国是个礼仪之邦,自古以来给领导送‘见面礼’几乎成了惯例,如果你不收,人家会觉得你对他们有看法有成见,其实送的人并没想求领导办什么为难的事,只是表达一下心情罢了。只是你刚来,收了对你的形象有没有影响我就不知道了”。 曹姐又用那种深不可测的目光看着我,然后叹了口气说:“唉,你是我秘书,并且我觉得我们姐弟两个非常有缘分,我也不瞒你。这些事情以后可能会经常有,其实我早已经习惯了,我曾经非常鄙视这种行为,但后来我发现几乎仕途上的每个想发展、想进步的人都在这么做,并且凡是这么做的基本都如愿以尝了。我没当领导的时候给领导送,现在我当了领导别人也给我送。循环往复,我和你谁也阻挡不了,只能随波逐流吧”。 我也叹了口气说:“姐,这种事我虽然没经历过,但听说的可不少,现在谁升了官提了职,大伙先不看这个人的能力,而是先猜这个人花了多少钱。唉,时风日下啊。不过姐,我觉得这钱还是不应该要,毕竟你刚来,并且你不象别的领导,你还年轻、还有发展,以后的路还不一定怎么走呢。现在这个当口最好还是谨慎点,你说呢姐?” 第二十九章 市长姐姐 我在后视镜里看到曹姐微笑的看着我,半晌才说:“我发现你的嘴可真甜,这才跟我几天啊,就管我叫姐了”。 我嘿嘿笑着说:“是你说我们姐弟有缘分的嘛。你要不爱听我还叫曹姐得了”。 曹姐呵呵的笑着说:“我挺爱听的,我家就我一个孩子,我一直都想有个弟弟,所以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特别亲近,听你叫我姐还挺舒服的。不过可不许在别人面前叫啊。” 我说:“知道啦,我从来不犯低级错误”。 曹姐笑了笑说:“明天你给老齐打电话说这钱我不要,让他拿回去。不过我猜老齐肯定不敢过来取。你就先留着用吧,要是以后别的部门也这样,你都照此办理就行了”。 我心想,这么多钱我哪敢先留着用啊,估计曹姐是想让我帮她攒着吧。唉,这么一弄受贿的可就变成我了,我要是攒多了再给曹姐那我就又成行贿的了。万一哪天出了事我就惨了。我想起牛大哥“干不好可能陪上身家性命”的话,心里禁不住一哆嗦。但是曹姐这么信任我,我能不办吗?要想当她的秘书,这些事就是避免不了的。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于是我应到:“要是齐局长真不拿回去我就先替姐姐存着吧”。曹姐没说话,我想她是默许了。 到了曹姐的楼下,我帮她打开车门,说:“姐,你上楼吧,我在楼下看着。”曹姐真象姐姐似的看着我说:“开车小心啊,别让我担心。”我笑着说知道啦。一会儿的功夫,看到曹市长家的灯亮了,我才发动车子离开了。 路上我的手机响了,一看号码是璐璐的,我接了电话说正在回去的路上,璐璐说那她等我。我推脱说明天早晨很早就要出门,所以要回家换换衣服,就不去她那了。璐璐虽然不高兴,但听说我有公务,就没说什么,嘱咐了几句就挂机了。 回到自己的小窝,我把两个信封的钱拿出来一看,给我的信封里是二千元,给曹市长的却是二万。这是我平生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没有一点激动的感觉,只是觉得分外的沉重。是不是我也要象我在太原街上感悟到的那样,今生都要做金钱的奴隶呢?我在心里重重的给自己打了一个叉。 第二天,我早早的起来,先开车去了一家24小时银行,开了一个帐户,存了一万二千块钱,虽然我知道那二千的零头是给我的,但我不想要这钱,就当都是给曹姐的吧。开户头用的是张哥的名字,反正张哥是开房地产公司的,有钱也正常,万一哪天出了事也好说,这也算是我给自己留的一条后路吧。剩下的一万块钱放在皮包里,以备不时之需。然后我掐着钟点来到曹姐家楼下接她。她下来的时候又换了一身衣服,很淡的粉色套装。我发现曹姐真的很适合穿职业装,显得她的身材特别好,并且非常优雅自然。我一边给她开车门,一边欣赏的看着她,曹姐发现我这么看她竟然有一点不好意思,一边上车一边说:“都老太婆啦,看什么看啊?”我笑了,没说什么就开车奔政府去了。 我陪曹市长在食堂吃了早餐,就分头工作了。我在回办公室的路上用手机给齐局长打了个电话,说:“齐局长,曹市长说非常感谢齐局长的盛情,水利局班子的心意曹市长领了,不过东西你们还是拿回去吧,曹市长说用不着这么客气”。 齐局长很仗义的说:“市长的应酬多,需要花钱的地方也多,她要是不要你就先留着,她用的时候再给她吧。”我再三说让他人派人来取回去,齐局长都推辞了,最后齐局长说:“老弟,这钱我肯定不能往回拿了,真要拿回来班子其他成员都得笑话我,领导要是这点心意都不收,我们以后还怎么工作啊!老弟你听我一句话,先放你那,实在花不出去咱们再说。” 我知道他们不可能来取,只是要替曹市长把样子做足罢了。于是就说:“那好吧,你们要是实在没时间,哪天我有空给你们送回去吧。要是领导真用到,我就替你们买单吧,花完之后再告诉她”。齐局长连说谢谢,又寒暄了几句就挂机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陪着曹姐跑了好几个她分管的部门,听汇报、吃饭、喝酒,当然,哪个部门都没忘了“见面礼”的事,看来这真是一个惯例。每家都是市长和我一人一份,金额基本是二万和二千,不过也有穷的部门,那一般会给一万和一千。矿产局看起来最有钱,给了三万和五千。我照例给每个单位的一把手打电话让他们把钱拿回去,但每个单位都拒绝了,这都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我也照例把两份钱都存在一张折上,短短几天时间,我的存折上就有了十二万多块了,没想到一个新任领导在各部门走一圈就能收这么多,比一家农民一辈子挣的钱都多,真让我惊讶莫名。 记得政治经济学中对“钱”的定义是“固定地充当一般等价物的商品,是在长期的商品交换中产生出来的。”还总结了钱的五种职能,但我看马克思同志总结的并不怎么地。至少有一个职能没有总结出来,那就是精神安慰或摧残职能。很多人有了钱并不是去交换商品,而是存在保险箱里、藏在床底下,连阴天以后还得拿出来晒晒,没事的时候在家里锁好门拉好窗帘拿出来数数,那真叫一个开心啊!没有哪样东西能象数自己的一大堆钱那样让人在精神上得到满足。同时那些不是正路来的钱也让另一些人心惊胆战,精神紧张,心情抑郁,寝食难安。好在我收的那些钱都是给我的,心情还好受一些,不过一直觉得这是个事,要早点处理了才好。 曹市长这段时间参加各种会议一直都没有讲话,自然也没用我写什么材料,但汇报听了很多,各部门的情况已经了解了不少。我觉得曹市长到哪都不讲话,是因为她怕自己情况不明瞎说一通露了怯,影响自己的形象。但是她越这么闷着越说明她想在某个时机成熟的时候好好的讲一下。我当然得提早做做这方面的准备。于是我晚上回家躺在床上总是构思曹市长讲话的方式和内容,还真有了些好的思路,我都一一记下来了。 去农业局调研的时候,何局长看到我非常兴奋,亲热地打着哈哈,我特意小声的和他说手机我用着呢,非常感谢何局长。何局长欣慰地拍着我的肩膀。他一个劲的在曹市长面前夸我多么多么好,当初他多么多么不舍得我走之类的。我想他不外乎是想在曹市长面前买一个人情罢了。 听完他们的汇报,曹市长总结的时候很正式的说:“小关总是在我面前表扬农业局的工作,并且对何局长的工作能力和水平大加赞扬,说实话我一直半信半疑。今天听了何局长的汇报,觉得小关说的确是实情,咱们农业局的工作确实很出色啊。”我知道,这是曹市长在帮我还人情呢,我根本没和她说过农业局的事,更没赞扬过何局长。 后来吃饭的时候何局长特意把我拉到一边对我一阵千恩万谢,我虚伪的说着应该的应该的,正确反映咱们的工作也是我的责任嘛。送曹市长回家的时候我也特意对曹市长说:“姐,你答应我的两件事都办了,太谢谢你了”。曹姐笑了笑,没言语。 第三十章 幸福时光 璐璐的高考成绩终于出来了,她在她们学校总成绩排到了第三,她们班她是第一。学校的老师都吃惊得不得了,报志愿的时候一个劲的鼓励她报北大,虽然有一点风险,不过完全值得一试。不过璐璐很有主见,她甚至没征得张哥和我的同意就自己报了我的母校R大,并且和我一个专业——经济管理,其它的志愿填都没填,她是铁了心步我的后尘了。 虽然按她的分数录取很有把握,不过今年R大经济管理系只在辽宁招二个人,竞争太激烈了。我偷偷的给我们系主任打了个电话,他对本系的学生招收是有发言权的,并且在我上学的时候对我一直不错。我把情况和他说了,他听说璐璐学习这么上进,又这么想考R大,很高兴,对我说你放心吧,这么好的学苗我不能让她花落别家的。他还问我了的情况,听说我给市长当秘书,也着实为我高兴了一番,说我上学的时候主意就最正,特别有主见,从来不随波逐流,是个当领导的材料。还嘱咐我什么时候去北京别忘了看他。 落实了璐璐的事,我心里特别踏实,礼拜天没事的时候就陪璐璐去逛街买东西。只身在外都需要什么我最清楚不过了,都帮璐璐安排的妥妥当当的,我还花了三千多元给璐璐买了一条白金项链,她的脖子又长又白,配这个最合适了。我没告诉她我买了项链,我想找个适当的时机送她。几天下来我就把几个月的薪水花的一干二净了,不过给璐璐置办东西我一点也不心疼,专挑好的买。 重点大学录取的最快,十多天的功夫录取情况就出来了,我的系主任给我打了电话,告诉璐璐被录取了,和她一共报名的还有几个人,有两个人的分数比璐璐高了一二分,其中一个第一志愿是清华,第二志愿才是R大,我们主任坚决没要这个报了清华的,于是把璐璐招上来了。 我心里清楚,北京的几个重点大学相互之间都有竞争,你要是第一志愿报了别的大学没被录取,分数再高第二志愿的学校也不会招,但这毕竟是个人情。我心里庆幸多亏我留个心眼找对了人,一边对主任千恩万谢的,一边想着哪天去北京真得去拜谢一下他。 录取通知书没来,我不敢先告诉璐璐,只是打电话给张哥把情况说了,张哥乐的都快颠馅儿了,马上就要找璐璐吃饭庆贺,我说别着急,等通知书来了更把握,万一有什么闪失怕璐璐受不了。这张哥才忍住了。 又过了几天,璐璐的录取通知书来了,璐璐特意打电话打我找回去,故做悲伤的说没被录取,我心里有数,乐不得的看着她表演呢,还主动配合着她哭天呛地的。她看我中了计,就马上换了个笑脸把通知书拿给我看。我再次艰难的把悲伤的表情转为大喜,我感觉自己都快变成疯子了。不过看到录取通知书的瞬间我真的非常高兴,系主任虽然说了,但毕竟没有看到录取通知书这么真实。我和璐璐高兴的拥抱在一起蹦着跳着,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我拿出手机给璐璐,让她给张哥打电话,璐璐把收到通知书的事和张哥一说,张哥也高兴的不行了,表示马上就赶过来。不到二十分钟,张哥就气喘吁吁的上了楼,一把抢过通知书来回翻看着,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太好了……太好了……” 晚上张哥大摆宴席,请了不少他认识的朋友,自从他开了房地产开发公司,朋友还真交了不少,有几个还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席上张哥拉着璐璐和我挨桌敬酒,一边介绍:“这是我考上R大女儿”,一边介绍:“这是我给市长当秘书的弟弟。” 大伙的眼睛里闪着羡慕或嫉妒,嘴上不住的称赞着。几个有头脸的人物基本是区房产局的副局长、土地局的处长一类的,他们都专门过来敬张哥、我和璐璐喝酒。张哥的脸上特有面子,结果彻底喝多了,一顿胡吹海盖,好象全世界就他最牛×、最幸福了。直到喝得站不起来,还止不住的乐呢,最后连饭店的帐都是我结的。 我和璐璐好不容易把张哥弄回家安顿到床上,璐璐也喝了不少酒,连耳朵都红了。我把璐璐也送回房间让她也睡觉,璐璐却一下子扑到我怀里,“嘤嘤”的哭起来。 我吓了一跳,急问璐璐怎么了。璐璐哭了一阵才说:“哥,我不想走,我舍不得你和爸爸”。 唉,女孩子就是这样,只身在外就象没了主心骨,哪个也不愿意离开家。我拂着璐璐的头发安慰她,告诉她上大学可有意思了,大家在一起很开心的,还答应了尽快去看她。璐璐这才安静下来躺到了床上。 她躺在床上醉眼迷离的看着我,忽然说:“哥,我想要一个礼物行吗?” 我说行啊,你要什么礼物哥哥都给。 璐璐深情款款的看着我说:“哥,我想让你亲我一下”。 我被她的眼神搞的心慌意乱,她这个样子,真让人难以拒绝。不过我怎么能亲她呢?对我恩重如山的张哥就睡在隔壁啊!我只能亲了亲自己的手指,又把这只手轻轻的抚在她滚烫的脸上。璐璐虽然有点失望,还是把她的手轻轻的放在我手上,幸福的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我看璐璐睡着了,就把手从她的手中抽出来,又去隔壁看了看张哥,他正兴奋的打着呼噜。 看着两个在幸福中睡去的人,我也觉得很幸福,我轻轻的带上房门回了自己的小窝。 第三十一章 天生的政客 正象我想像的一样,曹市长正在找机会好好讲一下。那天晚上我陪她跑了最后一家分管单位,吃过饭我送她回家。路上,曹市长问我:“关汉,你觉得和我一起工作轻闲不?” “轻闲啊,一天除了听汇报就是吃饭,好极了。我都来了快一个月了,一份材料还没写过呢”。我答到。 曹市长咯咯地笑了,说:“原来在你心里我的工作就是听汇报和吃饭啊?” 我说:“不是不是,我姐哪是这样的领导啊!臣闻宫中有大鸟,三年不鸣,一鸣则惊人,你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吧?” 现在我和曹市长私底下说话聊天很随便的,她真拿我象弟弟似的,总是问寒问暖的,关心着呢。 曹姐在后座没吱声,我一撇后视镜,她又用那种深不可测的眼光看着我。过了半晌才说:“关汉,你有很多方面让我感到意外”。 我嘿嘿地笑着说:“肯定都是坏的方面”。 曹姐说:“我发现你太聪明了,我的心思你都能猜到,我以后真得防备着你点了。” 我哈哈笑着说:“哪有姐姐还防着弟弟的啊?” 曹姐伸手在后面弹了我一下脑壳,亲昵的说:“你呀,都让我宠坏了。”她小小的一个动作,却让我的心怦然一动。 下车的时候,曹姐说:“昨天我在常委会上提了,准备开个农村工作会议,基本把我主管的这片工作都涵盖了。你抓紧准备一下材料吧。”我认真的点头答应了。 在机关里办会是最累人的活,要确实会议规模层次、参加人员、邀请领导、确实会序、排好座次,找好新闻单位,确定宣传层面和范围,准备报告、领导讲话、主持词等等老了事了。这次农村工作会议是首次召开,场面很隆重,邀请了主管农业的副省长参加,宣传的规模也很大,辽宁和沈阳的几大电台电视台都来了。 在曹市长说之前我基本已经把她的讲话稿准备的差不多了。第三天早晨我就把写好的材料交给了她。她当然有点吃惊,问我怎么这么快,我说:“也不算快啊,你告诉我写之前我已经写了一半了”,结果她更吃惊了。呵呵,看来未雨绸缪是对的。 给领导写材料有个必须遵守的原则,就是一定要以领导的口吻去写,并且要符合领导讲话的风格。我觉得曹市长做为一名从团委出来的干部,讲话一定很有激情和感染力,何况她还是个女的呢。于是写稿的时候我也充满激情的对农村的各方面情况做了描述,抒发了一下对农村强烈的责任感和使命感,这些确实是我心里想的,所以写出来很自然,也很有震撼力。同时我根据各部门反映的问题和下一步的工作打算,总结了几条具体的工作措施,力度应该算很大吧。曹市长把材料通读了一遍,抬起头来认真的对我说:“关汉,没想到你的文笔这么好,对农村的情况了解的这么深”。 我说:“我就是农村出来的嘛,这段时间跟你搞调研也掌握了不少素材”。 曹市长感慨的说:“说实话这段时间跑三各个部门我的心情一直不太好,听他们汇报每家都做的不错,但农民的生活为什么还是没得到改善呢?农业生产为什么还那么落后呢?我看关键问题是各个部门都盯着自己的那点利益,让谁向农民少收点钱谁都不愿意,哪个部门都觉得自己收的不多,但这么多部门你刮一层我刮一层,农民手里一共就那么点钱,刮来刮去就把民心给刮没了。” 我说:“是啊,其实这里面的根本问题就是‘钱’,要是能把各种对农民的收费取消或者规范起来,就能化解部门之间的利益之争,农民的负担也能减轻一点”。 曹市长说:“现在南方有些省市在搞农村税费改革,主要是将各种收费变成统一的农业税,据说效果很不错。我觉得这条应该写到报告里,做为我们近两年应实现的目标提出来,并且把到已经实行农村税费改革的省市做深入调研的事也写进去”。 我点头答应着,心想:曹市长还真是个想干事业的人啊,对农村工作,她想的比我深远。 曹市长又对下一步的工作打算做了一些修改,有些比较激进的作法被她划掉了,她对我说:“我刚来,不能冒进,还是循序渐进比较好。中国有句古话叫‘欲速则不达’,操之过急起不到好的效果”。 我理解她说的,但对于农村工作这个乱摊子,究竟是循序渐进好呢还是大刀阔斧好呢?我也弄不清,毕竟我不是市长。 会议如期召开了,与会人员有上千人,包括一部分乡镇长也来了,曹市长做的报告非常好,她意气风发、亲民爱民的形象经过省市电视台的新闻节目一夜间传遍了辽宁大地,她满含深情的演说着实打动了一批人,她对农村现状的关注和对农民生活的关心也着实让农民兄弟们欣喜了一把。她在农村工作上的思路和想法引起了新闻单位的广泛兴趣,辽宁电视台和沈阳电视台都专门为她做了访谈节目,里面还有她到农村慰问贫困户、在农民家炕头聊天、为困难农户现场办公减免农业税等一系列镜头。 一时间她为农民动真情办实事的光辉形象深入人心。再也没有人不认识曹市长了,她走到哪,都有一大群人围着,这时候我还得充当保镖,不时的挡住一些乱抓的咸猪手。而曹市长总是微笑着面对着这一切,显得春风满面、从容自如。女人啊,真的天生就是政客。 第三十二章 我的初夜 璐璐要去北京上学了,走之前这两天张哥一直陪着她,我一下班也去看她,她一直都眼泪巴擦的。只身离家那么远,也难怪她心里难受。张哥心里也不得劲,一想起好久都看不到女儿,也不禁两眼发涩。 房子是租的,璐璐考上大学,这房子也就完成了使命,这两天张哥找来他们公司的工人把有用东西都拉到铁西那边去了,张哥自己开发的房子自己留了一套一百多平的,已经装修完了。省下的一堆旧东西干脆不要了,就留在房子里。屋子里乱的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看着我和璐璐一起生活过的地方变成了这个样子,不免很是伤感。璐璐更是这样,看到哪样东西都想带走,不过多半被张哥否决了。我给璐璐做的几何模型她象宝贝似的收起来搬到新家,还有写的密密麻麻的两张地图。 我找市政府管后勤保障的服务中心给璐璐和张哥订了两张软卧车票。璐璐走的那天早晨,我开着张哥的车,拉着他们父女两个来到了北站,送璐璐上车的时候我悄悄的把项链放到了璐璐的小包里。 火车开动了,璐璐把脸贴在车窗上,眼泪象珍珠似的成串的往下掉,她向我挥着手,嘴唇翕动着,我看得出她在不出声的叫着哥哥,然后还有很多话,不过我已经猜不到是什么了。 送别的场合总是让我特别难受,璐璐走了,我的心空落落的。在回家的路上,我的手机响了,我一看是二美的号。这段时间二美给我打了N次电话,当然是邹局长告诉她的号码。我这段时间确实挺忙的,就一直没见她。今天我觉得非常无聊,正想找个人陪着,就答应她一起吃饭。 中午的时候,我开车到了一家很有特色的餐饮,二美那帮狐朋狗友男男女女的来了七八个,都是挺能喝的主儿。二美看到我搂住我的胳膊发着嗲,说她想我了。她的那帮朋友也都起着哄,说二美这段时间茶不思饭不想的,都害了相思病了,有两个女的还质问我是不是跟陈世美似的升了官就不认旧情了。我和他们斗着嘴,说和我二美根本就没有过“情”,哪来的新啊旧的,更跟陈世美扯不上一点关系。二美气得直用指甲掐我,我夸张的叫着,和大家闹成了一团。 二美的这帮朋友都是一群顽主儿。一个个怪模怪样的,其实都是挺好的人,只不过家里多少有点钱,就无所事事的混日子罢了。 喝上酒气氛就更热闹了,这群人一会儿让我和二美喝交杯酒,一会儿又做游戏赌酒。反正我看出来了,他们是合起伙儿来想收拾我。好在我今天心情不好,特想喝酒,索性来者不拒,和他们打着酒官司,不依不饶的相互灌酒。最后我们都喝多了,只有二美没怎么喝,一直在旁边偷着乐。我虽然最能喝,但可能是心情不好,没喝到平时的一多半就头昏了。 这场酒一直喝到四点多才结束,从这个酒店出来,我们仍然觉得没有尽性,结果又换了一个地方吃烧烤喝扎啤,一直闹到了晚上九点多才东倒西歪的各自回家。我的状态肯定开不了车了,二美扶着我说:“你喝的太多了,我开车送你回家吧。”我没拒绝。 回家的路上我躺在座椅上睡着了,到了地方二美费了半天劲才把我弄到楼上,她怕我摔了使劲搂着我。 我虽然喝多了,脑袋却很清醒,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对二美太过分了,她其实挺好的,并且一直都在忍让我。我为了自己的虚荣心和所谓的自尊心,伤她伤的太多了。于是我搂着二美的肩膀真心的说:“二美,其实你挺好的,我以前说你不漂亮啦、不性感啦之类的都是气你的”。这是我头一次说她好话。 二美一边稳住我摇晃的身体,一边恨恨的说:“你才知道啊?我告诉你关汉,晚了!” 进了屋,我先去了洗手间,今天喝的太多了,我忍不住吐了几口才从洗手间晃出来。屋里的灯都黑着,我想二美大概已经走了吧,就扶着墙回到卧室,三下两下脱了个精光,掀开被窝向床上倒去。刚一倒下我就觉得不对,有一个人已经在被窝里了!并且伸出胳膊抱住了我!我心里一惊,本想一下子跳起来,可是腿脚软得象面条儿似的,根本就没有力气。二美用从未有过的温柔声音说:“关汉,我真的想你了……”说着整个身子都贴过来。 她竟然什么也没穿!她柔软的身体在我的皮肤上滑过,不由得使我一阵战栗。我从来没和女孩子这样赤裸的贴在一起过,那感觉又激动而又不知所措。二美的嘴唇贴上了我的,舌头灵巧的勾引着我的,柔软的手在我的身体上到处抚摸着……我好像在梦中一样,任由她的刺激点燃我身体里的酒精。 她亲吻着我,手象蛇一样在我身上到处游动着,最后停泊在杂草丛生的地方。我觉得自己象个吹得满满的气球,马上就要炸开了。我胡乱的在二美身体上摸索着,她小而坚挺的mm、湿湿的河床,都是我从来没有感受过的。二美和我都忍不住了,她翻身骑在我身上,把我的小鱼儿往她的河水里面放。可能是我和她的比例不太配套吧,她一边痛苦的叫着一边一点点的降低着身体,我感觉那河道又紧又湿又刺激,小鱼儿被使劲的来回磨擦着,兴奋的要命。等到我们终于紧紧的契合在了一起,我已经控制不住一泄千里了。她大声叫着两腿死死的夹住了我,好久才松开。 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和女人做这种事,没想到这么短暂就结束了,真挺丢人的。二美明显是没有尽性,一边在我的身上亲着摸着一边呢喃着:“我太喜欢你了……”她换着法的刺激着我,一会儿就让我恢复了战斗力。二美再次娇呼着压到我身上……那天晚上我和她来来回回折腾了大半夜,直到都筋疲力尽才相拥着睡去。 第二天早晨我迷迷糊糊的醒来,觉得全身都酸痛的厉害。我睁开眼睛,二美坐正坐在床上看着我。想起昨晚的事我真的有点后悔,酒能乱性啊,我怎么一点定力也没有呢?竟然做出这等事来! 我一脸懊恼的神情刺激了二美,她悠悠的说:“怎么了?后悔了?” 我真心的说:“确实有点后悔,我不应该碰你,对不起啊二美”。 二美脸色一紧,倔强的说:“我说过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我叹了口气说:“为了让我后悔一次你也不至于把自己搭上吧?” 二美故作得意的说:“我愿意!没想到你竟然还是个处男,我还拣了个大便宜呢!”那口气就跟一个老嫖客嫖到了一个黄花闺女似的。 我听她这么说话很来气,半真半假的开玩笑说:“我是处男不假,可惜你不是处女”。二美的身体象过电了似的一下子僵直,挺了几秒种,她猛地从床上跳起来,飞快的穿上衣服冲出去。我本想拦住她,可她象疯了一样甩开我的手,把房门重重的摔上。我感觉整幢楼都剧烈的颤抖了一下,我的心也跟着一颤。其实我并不在意二美是不是处女,只是因为她说话口气太流氓才故意这么说的。没想到认真的和她说了一千句假话都没伤到她,一句开玩笑的真话的却把她伤的这么深。 不管怎么样,在这个酒后的夜晚,在璐璐刚刚离开沈阳的夜晚,我失去了处子之身。都说男人谈不上什么“处”不“处”的,其实不然。男人和女人一样,对自己的第一次非常在乎,并且永远都会记得自己的第一个女人。不管二美以后理不理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她了。这也许就是二美想要的结果吧。 第三十三章 无人理解的冲突 发昏当不了死。我还得起来上班。自从开了农村工作会议之后,我就陪曹市长到处开会调研。一般场合下的讲话她都不用我写,她的口才很好,我想大概是当团干部的时候练出来的。 赵师傅的老婆病情严重了,他请了假在家照顾。我更象个专职司机,每天接送曹市长,陪她聊天说话、喝酒吃饭,日子过的倒也轻闲自在。 二美再没给我打过电话,我给她打电话她总是挂掉,这次大概真的生气了吧。这样也好,真要被她缠上,我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十一放假的时候,我们办公室秘书处由马处长带队搞了一次活动,一起去内蒙古旅游放松。我们这些当秘书的成天跟着领导,没白天没黑天的,有个休息时间不容易。那天我们骑马漂流滑沙子,玩的都很开心。只有一把手的秘书钱老大(我们都这么叫他)不怎么爱玩,还撇舌拉嘴的说我们档次太低,我虽然早就看他不顺眼,但大家都不和他计较,我也犯不上惹他。 晚上我们在一个叫桑仁多吉的牧民老大哥的蒙古包外面吃饭。桑仁多吉点上了篝火,杀了两只羊给我们又烤又煮,并端来了当地最好的玉米酒,还找了几个女孩给咱们唱歌跳舞。这种热烈的气氛也正合我的胃口,蒙古牧民喝酒都豪爽,别人都是不他们的对手,只有我半碗半碗的和桑仁多吉拼着酒,喝的非常高兴。这时候几个牧民小姑娘过来敬酒,她们的脸上都有两块红脸蛋儿,虽然没什么模样,却纯朴可爱。每人三小盅,谁喝了姑娘还会献上一条哈达。这是这里非常尊贵的礼仪。 每个人都很配合,连从不喝酒的欧阳都也象征性的每盅尝了一口。轮到钱老大,他却说什么也不喝,轻蔑地说到:“我可不喝!这也叫酒啊?闻着都恶心!”我看到桑仁多吉皱起了眉头。 大伙都说:人家小姑娘来敬酒怎么也要给个面子嘛。钱老大竟然撇着嘴说:“你可拉倒吧!这都啥模样啊?也叫小姑娘啊?!” 和我拼酒的桑仁多吉脸一下子黑下来,一边起身一边伸手拔出了腰里的刀子。敬他酒的那个小姑娘正是桑仁的小女儿。我没等桑仁起身就一把拉住了桑仁的手,将他按坐下来,把手中的酒碗使劲儿一摔,一下子跃了起来。 我借着酒劲,指着钱老大的鼻子骂到:“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在沈阳你装B我们都忍了,跑内蒙你还TM还装孙子!” 钱老大平日里对这帮秘书颐指气使的,连马处长都得听他的,哪受过这气啊。张牙舞爪的骂到:“你个土包子,你牛B什么啊!你看这小娘们儿好你娶回家当老婆吧,她和你这农民正般配!” 我最受不了看不起农民的,听到钱老大骂的这么损,我二话没说,冲上去就是一个电炮,把钱老大打了一个跟头,嘴牙子全出血了。他爬起来叫骂着向我冲过来,又被我一脚踹倒在地上。就他那被酒色侵淫的体格,再来三个也不是我的对手。 所有的人全站起来奔我们两个过来了,当然他们是来拉架的。但桑仁多吉不明所以,跳过来举起刀子护在我身旁,大叫着谁也听不懂的蒙语。钱老大再也没爬起来,捂着肚子在地上痛苦地叫着。桑仁拿着刀子左右比划着,谁也不敢过来扶。倒是欧阳慢慢走过来对桑仁说:“大叔,没事了没事了”。 蒙古男人是不拿刀子对着女娃的,桑仁看欧阳没有恶意,就转身忿恨的拿着刀子奔钱老大去了。要不是我和欧阳死命把他拽住,钱老大的身上保准要多几个窟窿。污辱了蒙古人的女儿,不死也要半残。 马处长看我们抱住了桑仁,赶紧过来把钱老大拉走了,钱老大看到桑仁手里的刀子早就吓傻了,一声都没敢吱就往住宿的地方跑。 马处长一看不能再喝下去了就想买单回去,他问桑仁一共多少钱。桑仁的怒火还发泄出来,他一只手搂着我的肩膀一只手挥舞着刀子,用生硬的汉语喊:“我兄弟在,钱,不要!谁敢给,我,不答应!”大家一看这架势再也不敢提钱的事,纷纷往住宿的地方走回去。 桑仁搂着我的肩膀叫着兄弟,非要和我继续喝酒,我刚打了架,也郁闷着呢。欧阳安慰着哭哭泣泣的小姑娘也没走。 篝火重新燃起来,我和桑仁就着水煮羊排大口大口地喝着,欧阳和小姑娘在旁边伺候着,一会儿我们俩个就都喝多了。桑仁一个劲的搂着我叫兄弟。临走硬是把他那柄银把的蒙古刀塞在我怀里,我知道这是蒙古人表达自己敬意的最高方式,我是不能拒绝的。我身无长物,就把手腕上才买了几天的手表摘下来,硬给桑仁戴上 (我以前一直戴几十块钱的电子表,后来天天穿着西装上班,陪曹市长开会,到各部门去视察,看手表的时候特别多,自己也觉得太不配套了,就花八百多块钱买了一只罗西尼的石英表)。这时候秘书处几个平时处的不错,也不太世故的年青人跑过来找我,我就由他们扶着和欧阳一起回了旅店。 回到旅店,我看到马处长还有几个老油条都围在钱老大身边拍马屁呢,我瞪着钱老大,他没敢和我对视,转身躺在床上。我真看不上这帮人,欺软怕硬,狗仗人势的。我心里清楚,得罪了他们,以后我的日子不会好过。毕竟回到城市,回到领导身边,他就比我好使了。不过我关汉孤身一个,了无牵挂,又怕你何来! 本来一次挺好的旅游放松,结果因为我的不理智而不欢而散,虽然后来好几个人都对我说早就看钱老大不顺眼,不过我看他们平时还是在钱老大身边围前围后的,明显和我划清了界限。 明哲保身,我理解他们,但看不起他们。 璐璐时常给我写信,基本每周都有一封,告诉我很多她上学的事,说她特别喜欢我送她的项链,她带上很漂亮,别人都问她谁送的,她说是男朋友送的,还说非常想念我和张哥,希望早一点见到我们。还说图书馆桌子上的诗很多,问我是不是这首叫《醉后感怀》的: 醉后梦忽醒,拥衾睡不成。 抚席思旧事,隔窗听蝉鸣。 应知君无梦,相思谁与同? 乡心随月色,一夜满辽东。 没想到她找的还挺准的,这是有一天我想家的时候写的诗,自己觉得不错,就刻在了图书馆的桌子上,那里是我们发泄思想的纪念碑。 我偶尔也会回一封信,不过都很简短,嘱咐她用心学习,最好选修个第二专业,能开拓自己的视野。我还别有用心的提醒她要把握自己,对男孩子别太认真什么的。我能猜到这时候一定有很多狂蜂浪蝶围着她呢。唉,希望再见她时,她依然那么清纯。 第三十四章 融化的冰 一转眼又到了年终岁尾,一年一度的政府工作报告要起草了。十二月第一个星期的周末吕主任把欧阳和我叫到他的办公室,对我们说今年的报告由欧阳和我主笔,并把政府常委会研究的明年的一些重点工作向我们交待了一下,要求在报告中把这些东西贯穿进去。 每年的政府工作报告都要经过人大政协的审议,因此整个市政府班子都对这个报告非常重视,吕主任能把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我和欧阳,也说明他对我们是很器重的。 我说:“欧阳跟着常务副市长,对经济工作非常熟悉,还是让她主笔,我帮助参谋参谋,再多做些辅助工作吧”。 吕主任说:“这样也好,你们两个多费心吧,材料要快,争取一周的时候拿出个初稿来”。我们两个点头答应着出来了。 有道是“最是消磨英雄气,官样文章殿体诗”。答应起来容易,完成起来却要困难的多。政府工作报告涉及政治经济社会稳定人事教育、工农商科教文卫等等十多个方面的内容,需要收集整理几十个单位的工作情况和明年的工作思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搞出报告来确实挺难。不过第一次担此重任,我和欧阳心里都有数,做不好肯定不行。于是我们商量了一下,简单做了一个计划。周六周日这两天先分头把市里的主要精神吃透了,从周一开始,我和欧阳分别通知了全市三十多个部门要他们准备一下情况,周二我们欧阳分头去一些重点部门听取情况收集材料,一天跑了十几家。周三欧阳在家整理材料梳理思路,我继续在跑剩下的部门。周四我们坐在一起整理材料想思路。周五开始动笔,到了周日材料已经基本成型了,不过还需要不少深加工才行,但已经可以当作初稿交上去了。 白天晚上的忙了一周,我和欧阳说:“就这样吧,今天晚上我们好好休息一下,好几天都没睡一个好觉了,我倒没什么,女孩子这么熬下去会老的”。 欧阳冷峻的脸上露出些笑容说:“没事,我属于精力过剩型的,晚上不工作反倒睡不着。” 我笑着说:“给市长当秘书的大概都有这毛病”。 我们分头回了家,我吃了一碗方便面就睡下了。这些天忙的,不只是身体累,脑子也累得不转了。睡得正香呢,手机却顽固的响起来,我赶紧爬起来去接。当秘书的都是这样,没日没夜,手机24小时开着,最怕的就是半夜手机响,因为越是半夜打电话越是急事儿,不管睡得多香,手机一响马上精神,都快做下病了。 我一接听是欧阳的声音,她说:“关汉,我仔细看了一下我们的报告,觉得缺少新意,缺少创新,太死板,太按部就班了。我有一个新想法,你要是有时间,我们一起研究一下好吗?” 其实我早就觉得我们写的这个东西和以前的报告太象了,虽然政府工作报告从来都是这个样子,但我总觉得平淡如水,没什么滋味。既然欧阳这么说,我倒也来了兴趣,看看手表才晚上九点多钟,就说:“好的,我们单位见”。 欧阳说:“别去单位了,现在单位早没人了,还是来我家吧,稿子我电脑里都有。” 我心想顺便看看欧阳的家也不错,就说:“好啊,我这就过去”。于是问了地址就打车奔欧阳家了。 欧阳家住在一个很不错的小区,清一色的高层住宅,还都是大户型的。她家在十九楼,屋里装修的非常雅致,墙上几幅印象派的油画,斑斓的光影中散放着宁静。两个卧室中间那幅大大的欧阳的特写照片传递着时尚的气息。 欧阳随便的穿着睡衣,对说我:“在单位总是穿着职业装,很累人,只有在家才能轻松一点,你不会介意吧?” 我微笑着说:“怎么会呢,看惯了你的冷面孔,也该换个口味了”。 欧阳随手收拾着沙发上的靠垫和杂志,不好意思的说:“你看也没时间收拾房间,让你见笑了”。 我说:“虽然我是个没有家的人,但我理解‘家’就应该是个窝儿。即使只是一堆乱草,当我们钻进来的时候觉得温暖舒适就可以了”。 欧阳笑了,说:“你可真会安慰人,那样我们不都变成猪了嘛”。 我呵呵笑着:“要是真那样就好了,可惜我们都是劳苦命,大半夜的还得加班,哪有猪那么幸福啊”。 欧阳说:“我宁愿劳苦也不愿意任人宰割。来,我们还是研究一下材料吧。” 一谈到材料,欧阳马上恢复了那副干练的女强人模样,她问:“你觉得这个材料里最缺少的是什么?” 我说:“其实最缺少的不是新内容,而是新表达。今年政府确实准备干几件实事大事,但报告里我们按照以往的作法,只提加强这个、加大那个、增强这个、大力那个的,虽然把事情说了,但缺乏振奋精神、鼓舞士气、激发干劲的感染力”。 欧阳说:“是啊,这是一篇没有激情、没有生命的东西。我们在国有企业改革、体制机制、‘三农’问题、医疗教育、城建环保等方面存在着那么多问题,如果政府不拿出一点激情来,只是一味的理性,那这些问题的解决要等到什么时候啊!我觉得我们做为执笔人,应该把这种激情表达出来,把政府的决心表达出来,这样才更有感染力、说服力和推动力。” 我思忖着道:“按市长以前的风格,这样的稿子他不一定喜欢,不过我们值得试一试。我们把现在的稿子留着,要是万一不行,咱们也有准备”。 欧阳说:“这样也好”。 于是我们就边研究边改起来,因为有原来的素材做底子,改起来还算很快。一点多钟的时候稿子已经出来了。我们两个分别通读了一遍,觉得确实比以前的稿子生动多了,也更有煽动性。当然我们控制了表达的尺度,并没有太过分的东西,修辞上也控制了情绪。我发现欧阳确实很有水平,很有思想,看来博士头衔可不是浪得虚名。 能把自己的想法付诸实施,欧阳和我都非常兴奋,全都了无睡意。精神一放松,饥饿感就明显起来,晚上的一袋方便面早已能量耗尽。于是我对欧阳说:“我晚上只吃了一袋方便面,现在感觉特别饿,我请你吃饭去吧”。 欧阳犹豫了一下说:“我也饿了,不过现在太晚了,哪还有饭店还开门儿啊。这样吧,我家里还有不少菜呢,我们在家里吃吧”。 我马上摆出客人的架子说:“那样也好,就是太麻烦你啦”。 欧阳笑着说:“我说过要做饭给你吃吗?你不要推卸责任,我们两个一起做才公平嘛。” 我装出气愤的表情说:“我可是客人哪,这哪里是待客之道嘛!” 欧阳的笑容收敛了一点,看着我说:“每天都是我一个人在厨房,做一个人吃的饭,然后再一个人吃掉,很没意思的,就当是陪我好吗?” 我心头一颤,进门的时候我已经看到电视旁边的小镜框里有欧阳和一个男人的合影,应该是她的男朋友吧,从来没听欧阳说过她的家事,看来在她冷峻的外表下,也有一颗寂寞的心啊。我心里一软,说:“这样吧,我来做好了,你出菜,我出力,也算公平”。 欧阳听了马上高兴起来,说:“好啊好啊!我特别喜欢看男人在厨房里做饭的样子。” 我笑她道:“你都快变态了你,整个就是个男人婆”。说着就起身去了厨房。 打开冰箱,菜还真不少,欧阳是个讲究生活质量的人,不象我,连冰箱都没有。欧阳也从书房里走过来倚着厨房的门,不说话,只是看着我忙活。我偶尔看她一眼,她对我微笑着,思想却好象飞到了远方。一会的功夫,我就炒了四个菜,电饭煲里的饭也熟了。我在餐桌边坐定,欧阳才动手盛了一碗米饭热气蒸蒸的放在我面前,又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菜,称赞道:“关汉,没想到你做菜这么好吃。” 我说:“你要是做过二十年饭也一定能好吃”。 欧阳突然想了什么似的跑到客厅去,回来的时候拿着一瓶酒。我一看,竟然是人头马XO。 我惊叹到:“你怎么藏着这么好的酒啊!” 欧阳淡淡的道:“这是我男朋友从法国带给我的礼物。不过我从来没喝过,都放了两年多了,今天拿出来慰劳你一下。要不真要让你笑话我不懂待客之道了。” 我说:“可不是嘛,此时无一盏,何以叙平生啊”。 她从冰箱里取来一桶冰块儿,把XO放进去。我看着她忙完,就对她说:“你虽然不怎么喝酒,可你对喝法倒是挺在行的”。 欧阳找来两只高脚杯,还是淡淡的说:“他在家的时候,时常喜欢小酌一点儿。” 我不好再问什么,就故作轻松的说:“现在天气凉,不用冰太久,我们现在就开喝吧,这么好的酒,我都馋了”。 我把酒打开,一边给欧阳倒酒一边说:“这次怎么破例了呢?” 欧阳看着酒杯里金黄的液体说:“其实我不是不喝酒,以前也常喝的,只是后来我发现自己一喝就多,并且喝多的样子十分不雅,才控制自己不再喝酒了。不过今天你是我的客人,又给我做了这么多好吃的,就陪你喝一点儿吧。” 我笑着说:“嗯,我才找到了一点客人的感觉”。 我给自己也倒上少半杯酒,象电影里演的那样捏着杯脚摇了摇,又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橡木酒桶的味道很浓。对葡萄酒我一直都不太适应,不过能喝到纯正的XO很不容易,总要品味一下。 欧阳举起了酒杯,好象还沉浸在某种情绪里,对我说:“‘盘飧市远无兼味,樽酒家贫只旧醅’,招待不周,请多多见谅。” 我一听这是杜甫的《客至》,心想你这么客气,我也要客气一下才好,于是放下酒杯,看着面前的米饭回到:“跪进雕胡饭,月光明素盘。令人惭漂母,三谢不能餐”。 欧阳露出了笑意,说:“我有荀媪那么老吗?”。 我说:“我也没有邻翁那么老嘛”。(我对的这首诗题目是《宿五松山下荀媪家》,而欧阳的诗下两句是“肯与邻翁相对饮,隔篱呼取尽馀杯”,所以才有此话。) 象是金庸笔下的武林高手过招一样,一招出手,就知道对方的功夫都不低。我们相视一笑,举起杯品了一口。味道怪怪的,并且酒精含量很高。我暗笑这么富有传奇色彩的酒,给我这个不懂洋酒也喝不惯洋酒的人喝,真是暴殄天物。 放下酒杯,欧阳说:“这要在古代,我们也算是文人吧。” 我说:“当然算啊,就你这学位在古代怎么也得是翰林学士院的啊。我估计也能混进集贤院呢”。 欧阳说:“那你研究过没?为什么文人都喜欢喝酒呢?” 我想了想说:“这可能是由文人的阶级地位决定的。你看哪,政治经济学里讲到工人、农民、资本家、土地主,还有奴隶等等,就是没讲到知识分子。因为知识分子在历朝历代就只是统治阶级的附庸,是一种工具。各代文人虽然通过举荐和科举考试进入统治阶层,却只是皇族手中的棋子罢了。他们思想活跃却无法实践,意识超前却阳春白雪无人理解,还时常被皇帝身边的佞臣小人所排挤,李白就曾告诫过集贤院的那些兄弟‘青蝇易相点,白雪难同调’。除此之外这些文人还象现在的‘三陪小姐’似的经常被王公贵族们找去陪酒写诗做乐,有诗叫做‘吟诗作赋北窗里,万言不值一杯水’,你说他们能不郁闷嘛!所以就时常借酒浇愁,用酒精麻醉自己。不过这样倒有个好处,给我们留下了不少好诗好词啊”。 欧阳举起酒杯说:“精辟精辟,你从政治上、思想上找到了文人爱酒的根源,我饮一杯”。说着把杯中酒喝掉。 她放下酒杯,我又给她倒了半杯,她也没推辞。而是继续说到:“你说的有道理,不过你是从男人的角度来看文人与酒的。做为女人,我更喜欢从文人的性格上和情感上去寻找原因。我倒觉得文人钟情于酒,是因为他们太过浪漫,太过伤感,太过重情,太过顾影自怜,太过悲天悯人。他们说‘且看欲尽花经眼,莫厌伤多酒入唇’,宁愿酒醉伤身,也不愿看到一片残春。他们说‘巴陵无限酒,醉杀洞庭湖’,为了大好河山,又喝得烂醉。他们说‘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朋友相聚,再次不醉无归。他们说‘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一个人也能喝到‘我舞影零乱’的地步。他们说‘梦到故园多少路,酒醒南望隔天涯’,一夜思乡,醉得不醒人事。他们说‘闻琴解佩神仙侣,挽断罗衣留不住。劝君莫作独醒人,烂醉花间应有期。’一场离情别怨,又醉了多少痴男怨女啊”。 说到这里,似乎触动了欧阳的心事,她拿起酒杯,痛快的把酒干了。 我不由得佩服欧阳的造诣,连声说:“说的好,说的好!你把酒与情、酒与诗、酒与人的交融缠绵说得太生动了。能和你这样有才情的女人一起喝酒,就算长醉不醒,又有何憾!”说着也把杯中的酒干掉了。 欧阳脸色微红的说:“人都说文人相轻,我却非常欣赏你。你虽然从社会的最底层走上来,经历了很多人情冷暖,却依然怀着一颗率真的心。在机关里那么复杂的情况下,你一直固守着自己的本分和原则,不畏权势,有侠义之心。就说我们出去旅游那次吧,你打钱老大其实是为了救他,因为要是让桑仁老哥先动了手,钱老大很可能走不出那片草原。但是不会有人理解你,很多人还因此不敢接近你,你都默默的承受着。这太难得了。有你这样的同事和朋友,我感觉自己不但不再孤单,而且非常幸运。来,我敬你一杯!”她把杯子和我的轻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我没有想到,真的会有人理解我在内蒙草原上的“鲁莽”和“不理智”。所有的人都当我喝多了酒,就是那些后来去看我的那些人也只是觉得我在打抱不平而已,可是欧阳却知道我的心。刹那间,我感觉自己的心被打开了,心头压抑了好久好久的苦闷找到了发泄出来的门,洪水一样的涌出来。也是在这个刹那,我明白了为什么很多人都说“理解万岁”,因为被人理解的感觉真的太让人激动。 我强压着汹涌的情绪,接过她的话说:“欧阳,都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平生当以同怀视之。我关某有你一个红颜知己,再无他求!来,为了你的一句‘朋友’,我喝三杯!”说罢真的连喝了三杯。 欧阳的脸上仿佛罩上了一层温暖的颜色,她用明亮的目光看着我说:“关汉,不知道为什么,从认识你的那一天起,我就觉得我可以信任你,我们之间有很多话可以不说,因为我总觉得我们之间并不需要太多的语言。我自己知道我自己的问题,我太冷了,太傲了,因此我几乎没有朋友,也从来没有人能真正的接近我,好象也没有人愿意和一个二十七岁就读完了博士的女人做朋友,所以我一直觉得很孤独。二十八年了,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我视为‘知己’,直到我遇见了你。”她举起酒杯说:“我喝不了三杯了,就陪你一杯吧,知己如同怀,希望我们永远都记得今夜的话。”说着把满满的一杯酒干了。 我着实被欧阳感动了,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拿起酒瓶,把剩下的酒全灌进了肚子,然后轻轻的将空瓶放在了桌下。 欧阳吃惊的看着我说:“关汉,你倒底能喝多少酒啊?!” 我答到:“你一定读过《滑稽列传》吧?” 欧阳说:“怎么?你不会是和那个淳于髡一样吧?” 我哈哈笑着说:“我就是和他一样啊”。 欧阳也笑起来:“那我们现在这个样子应该算是‘朋友交游,卒然相睹’吧,你现在应该已经喝醉才对啊。” 我辩到:“此言差矣,我们应该算‘男女杂坐,目眙不禁’啊,所以喝这些才有几分醉而已”。 欧阳被我逗得哈哈大笑,说:“那你今晚要是留在我这,皆不是要喝酒无数!” 我笑道:“那当然了,就怕你舍不得酒啊”。 欧阳愤然到:“怎么会舍不得!‘酒逢知己饮’已经很难得了,何况是与知己煮酒谈诗呢!”说罢到客厅又拿来一瓶XO,说到:“幸亏中国人讲究好事成双,连送XO都两瓶两瓶的。来来来,我们今天不醉不归!” 我真的被她的豪爽所感染,借着酒力使劲一拍桌子大声到:“好!花前有酒且高歌,百年欢乐能几何!我们喝酒!”说着把酒启开自己倒上半杯喝掉了。 欧阳也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说着也自己倒了小半杯干了。 我接着说:“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又喝了一杯。 欧阳再对:“人生达命岂暇愁,且饮美酒登高楼”。再次把酒喝了。 我再合:“酒不醉人人自醉,千杯饮尽刘伶愧”。又喝一杯。 欧阳好象有一点晕了,面色酡红的说:“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说罢给自己倒了一满杯一饮而尽,但是饮罢欧阳就把头俯在餐桌上,不再抬起了。 我也感觉头非常晕,大概是喝外国酒还不太适应。看到欧阳俯地桌上不起来,我担心的问:“欧阳,你没事吧?” 欧阳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头也不抬的说到:“两人对酌山花开,一杯一杯复一杯。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 我酒性正浓,看她要赶我走,就耍赖到:“法国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欧阳抬起头醉眼迷离地看着我笑着说:“莫贪他乡金莲好,最是难舍旧钗环。你可别做负心郎啊,快快回家去吧。” 我回道:“丝桐尽,雪鬓齐,一朝零落香成泥。 凝眸处,芳草凄,留连依依不忍离。我没有旧钗环,哪谈得上负心郎啊,今天我哪也不去,就陪你喝酒”。 欧阳嘻笑着抬起头的说:“你说错了关汉,这句本来是‘留连依依却分离’的。” 我嘿嘿笑着说:“我才没错呢,有你在身边,谁舍得分离啊!” 这句话好象说到了欧阳的痛处,她忧怨地看着我说:“要是他也象你这样想就好了。有几个男人能为了女人而抛弃事业呢?唉,你们男人啊!难道真要让女人等到‘丝桐尽、雪鬓齐’,才肯归来吗?” 她的话让我不知道如何应对了,我不知道对男人来说到底是女人重要还是事业重要,毕竟我还没面临过这样的选择。 欧阳长叹了一口气,伤感的吟到:“关山水,汉中来,看惯繁华终要回。欧阳美,牡丹醉,琵琶弹破劝君归”。 她将我的名字嵌到了诗里,继续让我回家。欧阳喝到这个样子,我要走了实在放心不下,于是我也照猫画虎的对道:“一醉深宵心一宽,汉水已踏万里关, 若将此身随牡丹,历遍人间不愿还”。 欧阳终于支持不住,瘫在餐桌上说:“关汉,我服你了,我求求你走还不行吗?我不愿让你看到我喝多了的样子。” 我好奇的问:“你喝多是什么样子呢?” 欧阳俯在桌上没说话,过了半晌,当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泪眼婆娑了。她用那双伤心欲滴的泪眼看着我说:“关汉,你现在不走会后悔的”。 可是她这个样子,我哪里还走得了呢。看着以前冷峻干练的冷美人象融化了的冰一样浸满悲伤的泪水,我不由得生出了强烈的爱怜。我不知道如何安慰她,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挽住她的肩膀,嘴里只有一句:“别哭了……别哭了……” 欧阳把头靠在我胸前,呜呜的哭出了声。我轻轻拍着欧阳的背,陷入了沉默。 我不明白为什么每个人心中都有那么多无法说出的故事,都有那么多只有酒精才能融化的愁绪。 过了一会儿,欧阳止住了哭声,偎在我怀里说:“关汉,谢谢你”。我轻拍着她没有回答。 欧阳又说:“我问你一件事”。 我说:“什么事?” 欧阳说:“几年前我们一起唱卡拉OK的那次,你曾经把出租车的服务牌拿出来看过,你还得那辆车的牌号吗?” 我笑了,我对自己记忆力还是很有信心的。于是说出了一个车牌号,并补充说那个司机姓杨。 欧阳伸出双臂搂住了我的腰说:“关汉,我一直以为你当时只是假装关心一下。没想到你到现在还记得,你真是个又细心又体贴的男人”。 我叹了口气应到:“你要是真出了什么事,记得牌号又有什么用呢?那天我应该送你的。” 大概是酒劲儿上来了吧,欧阳的眼神更加迷离了,她摇晃着站起来说:“我喝多了,好困啊,扶我回房间好吗?”说着搂着我的脖子把头俯在我的肩上。 欧阳的样子让我心头一荡,我一把将她抱起来走向卧室。欧阳的身材很好,一点也不重,她闭着眼睛把脸贴在我肩上,细嫩的酥胸在睡衣里朦胧的半露着,在酒精的作用下透出淡淡的粉色。 我感觉一丝邪念在身体里蠢动,嘴唇也着了火似的干燥起来。我把欧阳放在床上,她依然搂着我的脖子不放,我就顺势和她面对面的躺在了床上。她的嘴唇好象也因为燥热而显出弥漫的红色。好象是两块磁石在相互吸引,我们的唇慢慢靠近、接触、亲吻,身体也紧紧的粘在一起。我亲吻着她的嘴唇、耳朵、脖子,欧阳的手死命的搂着我,也同样忘情的吻着我。正当我要进一步行动的时候,欧阳半梦半醒的呢喃道:“浩文……浩文……你别走……你别走……” 仿佛是一盆凉水泼在头上,我一下子清醒了,我知道了,欧阳心里真正想念的人叫“浩文”。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慢慢的叹出来,强压着亢奋的情绪,轻轻的帮欧阳掩好睡衣,象哄孩子一样轻拍着欧阳的背,轻声说:“睡吧,欧阳,你太累了。” 也许在我说这话以前,欧阳就已经睡着了吧,她脸色绯红的的偎着我,睡的深沉而香甜。而我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欧阳家的天花板。我恨自己为什么不真的喝醉。我想起了二美,想起了璐璐,想起了曹姐,璐璐现在怎么样了?谈恋爱了吗?二美还生我的气吗?为什么不肯接我的电话呢?曹姐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她的眼神为什么那么难以捉摸呢?……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不知过了多久,渐渐的窗帘外已露出了淡淡的晨曦。我把麻木的胳膊从欧阳头下抽出来,慢慢地溜下床,为她盖好被子就悄悄走出来。我不想让清醒了的欧阳尴尬。 我到厨房把昨晚做的米饭多加了些水放在电饭煲上,又把餐桌简单收拾了一下。出门之前,我好奇的走到电视旁边,拿起欧阳和那个叫“浩文”的男人的合影。我发现这个浩文比我还显高大威猛,眉目之间真的和我有几分神似,但比我的气质好得多,一看就是个有很深文化底蕴的人。我不免有一些妒嫉,满心失落的打开房门走出去。 屋外很冷,并且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雪。这城市的一切肮脏都被厚厚的雪盖住了,显得格外静谧纯洁。街道上空无一人,我把大衣裹在身上快步前行,身后留下一条零乱的印记。 第三十五章 不能承受之重 曹市长来沈阳一晃也有半年多了,她认识的人越来越多,都是各市各单位的领导和一些特别有钱的企业家。她的活动越来越多,酒越喝越多,回家也越来越晚,陪她不再象开始时候那样轻松了。好在我孑然一身,回家早了也没事,和她在一起闹哄着也挺有意思的。 自从和二美有了肌肤之亲,我对男女之间的事想的多了,有时候憋得难受,真想再把二美找来。可是我都忍住了,二美可不是省油的灯,还是少招惹她为好,否则她没准儿又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有两次曹姐喝多了我扶她上楼回家,她搂着我的脖子我搂着她的腰,她成熟的身体充满了诱惑,那感觉不免让我心猿意马。可是她是我的领导,我就算色胆包天也不敢打她的主意啊,还是回家洗个冷水澡睡觉去吧! 不过曹姐对我确实没得说,不但在工作生活各方面象姐姐一样照顾我,而且经常送些礼物给我。每次陪她上街她给给自己买些衣物用品的同时,总会给我也买些衣服鞋子一类的穿戴。我虽然百般推脱,但她总是拿出领导的威严来“强迫”我收下。看着我穿着漂亮的西装,她的眼睛里总流露出又是高兴又是满足的神情,当然我感觉还有一些别的东西在里面,是什么呢?我捉摸不定。 那次我们从内蒙回来不久,曹姐看到我的手表不见了,就问我是不是把手表喝丢了,我说没丢是送给一个蒙族老大哥了。第二天晚上我送她回家,下车的时候她把一个表盒递给我。我打开一看,是一只皮链的圆形手表,瑞士的牌子,很漂亮,估计怎么也得二三千块钱吧。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哪好意思收啊,一个劲儿的推辞说想看时间手机上就有,不用戴手表了。曹姐嗔到:“男人怎么能没有一块象样的手表呢,这手表是男式的,我又不能用,你就戴着吧”。不等我再说什么,她就上楼去了。 曹姐就是这样,连送你东西都那么霸道。唉,反正以前她送我的那些东西也都挺贵的,再多一块表也无所谓了。我心里已经打好主意,我要把很长时间以来存在我那里的钱交给曹姐,一共有十几万块,其中有本应属于我的二万来块呢。跟曹姐这么久,她送我的礼物也差不多值二万块了,就当是我还曹姐的人情吧。 过了些天,我看曹姐情绪挺好,就把那个存了十几万块钱的存折递给她,告诉她密码是她的生日。可是曹姐却根本不接,轻描淡写的说:“这点钱你就拿着花吧”。 我情急的说:“这是大家对你的一份心意嘛,你就拿着吧!总放在我那儿也不是办法啊”。 曹姐摆了摆手说:“行了,你别跟我沫叽,按我说的办”。说完把头一扭不再理我了。 我无奈,只好说:“那我就继续帮你存着吧”。 璐璐放寒假了,半年不见,她出落和更加漂亮也更成熟了,举手投足和衣着打扮已经完全是大人的模样,再也不是那个半夜里跑到我被窝里睡的小姑娘了。不过她对我仍然那么好,不停的叫着哥,生怕她一不叫我就没影儿了似的。她不知疲倦的帮我打扫着房间,还把我所有的脏东西都洗了,包括我藏在床底下的内裤。天冷了,我要是少穿一点她都会絮絮叨叨的说我半天,直到我如她所愿的换上笨重的厚衣服。碰到这样的妹妹,我除了默默承受着她的好,就没别的办法了。 张哥和我一样,也是平时没人管散慢惯了的,这回也被璐璐管的够呛,酒不敢喝,烟也抽的少了。我们两个一见面,总是唉声叹气的说女孩子一长大实在太可怕了。其实我知道,我们心里都挺幸福的。 陪着璐璐的日子很开心,不过一个偶然的发现却让我很吃惊。 那天我陪璐璐逛街,想给璐璐买一块手表,就到太原街名表城里转悠,在给璐璐买了一只价值一千多块的手表以后,忽然看到在一个防爆玻璃的名品展示柜里摆着一只和曹姐送我的手表一模一样的手表,标价是38,800元! 我以为是我看错了呢,把脸紧贴在玻璃上盯着标签数了好几遍数字后面的零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初曹姐送我手表的时候我还以为是2、3千块的东西呢,没想到竟然这么昂贵! 因为长时间的睁着我的眼皮使劲儿的跳了一下,我站直了身子一脑袋的茫然。曹姐干什么送这么贵重的手表给我呢?我感觉非常不安,甚至有一点点不祥的预感。 璐璐发现我的脸色不对,担心的问我:“哥,你怎么了?” 我回过神儿来,掩饰的将戴着手表的左手往袖子里缩了缩回到:“没事,我是看这里的手表很漂亮,比刚才哥给你买的那块好多了。等哥有了钱,一定也给你买一块戴着。” 璐璐撇了一眼柜子里的手表,说到:“要是有一天你真的送我这么贵的东西我不但不会高兴,反而会为你担心。你在政府工作,二年的工资才能买一块手表,如果你真的买了,那钱也一定不是正道来的。”她欣赏的看了看自己手腕上很漂亮的小手表说:“多贵重的手表也赶不上哥哥送我的这一块,因为据说送你手表的人一定是爱你的。” 我弹了一下璐璐的脑壳调侃的说:“这一丫头,上了大学真的学坏了,整天爱来爱去的”。 不过我想着璐璐的话,又联想到曹姐对我的林林总总,心情再一次不安起来。 第三十六章 小小寰球 1998年早春,市里的“两会”如期召开了,欧阳和我写的“激情式”政府工作报告刚送到吕主任那就被“枪毙”了。好在我们留了原来的底稿,我们把原稿交上去以后又经过吕主任、田秘书长和市主要领导的几次修改,当这个稿子在人大会上宣读的时候已经变得非常正统、非常中庸,也更空中楼阁了。不管稿子如何,反正人大和政协照例全票通过了,可喜可贺。 四月份,曹市长的去南方学习农村税费改革的计划就实施了。曹市长亲自带队,率领农业局、财政局、发改委和县区政府的官员一行二十多人来到了安徽。 让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这一行人中竟然包括我刚来沈阳时在公共汽车上“碰”过的那个“公汽美女”!她是沈阳电视台特意为这次考察派驻的随行记者,名叫吕萌。一看到她我就想起她是谁了,吓得一直不敢正眼瞅她。不过她好象并没认出来我,可能是因为我现在也衣冠楚楚人模狗样的,再不是她看到的半学生半民工的形象了。 一行人里就我和她是比较年轻的,并且不是领导,其他的不是县长就是局长,所以我们两个接触的自然就多一些,也有共同语言。经过头一天的接触我发现她并没认出我来,就放心不少,也不再害怕她了。她带着摄像机三角架什么的,都挺沉,总是我帮她拿着,这让她对我多了不少好感。我们先到了合肥,安徽省委对我们来学习这事很重视,特意安排合肥市主管农业的副市长全程陪同。 安徽的农村税费改革搞的比较早,完全是自己摸索的,那里的农村情况和沈阳的差不多,甚至比沈阳还严重些。农民的负担很重,农村都很贫穷。种地不但不挣钱,甚至还要赔钱,土地成片的荒芜着,很多农民举家外出打工。已经到了不改革不行的程度。 我们一行人一路东行,从合肥到了巢湖。先听当地政府的情况介绍,又实地到农村走访了一下,当然不能忘了领略一下美丽的巢湖风光。当天晚上就住在巢湖边上的一个宾馆。 吃晚饭的时候,吕萌悄悄地地我说:“快点吃,吃完和我一起去拍落日”。 我一听太好了,下午游览巢湖的时候净给领导们照相了,也没怎么看风景,正好重游一次。巢湖市政府的领导特别热情,来了十几位对口单位的坐陪,喝的很热闹,好几个人围着曹市长又敬酒又聊天的,我看没我什么事,就匆匆吃了几口跟着吕萌溜出来。她拎着三角架,我扛着装摄像机的大箱子,来到巢湖边上。 今天的天气很好,天很蓝,太阳又红又大,正缓缓向西落去。湖边的芦苇荡在微风里舒缓的摇曳着,水面的浪很细,在阳光的映射下泛出长长的金黄色的鳞光。那景色实在太美了。 吕萌先拍了水面和芦苇荡,还有两只闲晒在岸边的木船。然后就选好角度,支好三角架,架起机器拍夕阳。她要把夕阳西下的过程全部拍下来。到太阳完全落山大概还要半个多小时吧,我和吕萌就坐在渔船上静静的欣赏着。 红红的太阳在远处的山头上释放着最后一缕光华,幽蓝色的天际被几条金黄色的射线分割开,红黄蓝绿的颜色在水中交融着,广袤的湖面演绎着绚烂的色彩。 吕萌有些看呆了,悠悠的惊叹到:“太美了……” 我侧身看她,她双手托腮,阳光在她白皙的脸上涂了一层朦胧的光辉,象是壁画里的仙女。我心中一动,不由自主的抬手挽住了她的肩膀,她没有拒绝,顺势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说:“真希望生活也象镜头一样可以永远定格在这样的时刻”。 我叹了口气,悠悠的说了一句:“可惜费尽长绳,也系不住西天红日”。 接下来我们折向南行,先越过长江到了铜陵,又继续向南到了九华山,最后来到了黄山。黄山的云海是最有名的了,吕萌当然不能放弃拍摄的机会,只是苦了我,象个力工一样一路扛着摄像器材。 曹市长好象对山的兴趣不大,只是坐缆车在半山腰上看了看就由黄山市的领导陪着回去了。其他人没拿器材,走的就快多了,把边爬山边拍摄的我和吕萌远远的扔在了后面。吕萌的眼睛总能发现美好的景物,就算是山石间的一朵小花,她都要换着角度拍上一阵。等我们爬到狮子峰上的清凉台,另一伙人已经下山去了。我已经累得气喘如牛,吕萌也累得再也走不动了。不过狮子峰上的景色真是太美了,虽然没看到云海,但奇松怪石比比皆是。我们很快就忘了疲劳,开始拍摄,可是刚拍了不长时间,天就下起了雨。这个季节的山顶就是这样的,说变天就变天。一下雨清凉台就成了冰凉台,特别冷,风也特别大。我们在旁边的小摊上买了两件一次性雨衣,又把伞固定在三角架上遮住了摄像机,我们想把雨中的黄山拍下来。 雨越下越大,吕萌冻的真哆嗦,我先是把外衣脱下来给她穿上,可是外衣已经被雨淋湿了大半,起不到什么保暖作用。看到她嘴唇发紫的可怜样,我把她拉过来紧紧的抱在了怀里。她顺从的让我搂着,在我的怀里不住地哆嗦。过了一会,我们都感到了彼此的体温,当然还有零乱的心跳。她不再打冷颤,静静的伏在我怀里。过了好一阵,雨渐渐的停了,我低头看她,发现她闭着眼睛。我不忍打扰她,依然紧紧的抱着她。 太阳很快从散开的云朵里露出来,雨后的黄山分外瑰丽,雾气在山与山之间波涛似的涌动着。我在吕萌的耳边轻声的说:“吕萌,看啊,云海!” 吕萌睁开眼睛,映入她眼帘的是无边无尽的云海,时隐时现的奇峰,还有横跨在云山之间的彩虹。她惊喜的叫着:“天哪!太美了!” 小小寰球(2) 我们一直拍到很晚才从山上下来。大伙正等着我们开饭呢。曹姐看到我,开玩笑地说:“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你看看,身上都淋湿了,是不是和漂亮女孩出去有点流连忘返啊?” 一路七八天走下来,大家已经混的很熟了,也都拿我和吕萌开玩笑。 在电视台做记者的,个个都开朗大方,吕萌也一样,她大方的说:“你们要真看好我和关汉,就回去帮我做做我男朋友的工作,他要同意我就跟关汉好了”。 我也嘻笑着应到:“那可不行,我还得问问女朋友同不同意呢”。大家就这么一边开着玩笑一边开始了这个行程的最后的晚餐。 第二天就要回沈阳了,因此当晚我们都没怎么喝酒。晚上大家都上街买纪念品,我没谁可送,并且累的实在没力气,就没和他们一起上街先回屋休息了。回到房间我把湿衣服一脱,一个人躺在被窝儿里看电视。 刚看了不长时间就有人敲门,我以为是同屋的一位副区长回来了呢,就光着膀子去开门。但是进来的却是吕萌,她换了一条牛仔裤,上身是一件领口开的很大的蝙蝠衫。我一下子想起我在公共汽车上看到她的时候她大概就穿这样的衣服。我不好意思的说了句“怎么是你呀?”就赶紧跑回床上钻进被窝里。 吕萌大方的走过来坐在我旁边的床上。 我抱歉的对吕萌说:“不好意思,衣服湿了,我也没爱换”。 吕萌笑着说:“没事的,我又不是小女孩,没那么多禁忌”。 我一惊,问道:“怎么?你结婚啦?” 吕萌沉吟了一下说:“没有,不过我和男友一起已经二年了”。 我想她说的“一起”大概是同居的意思吧。这在城市里是很正常的,看样子吕萌有二十六、七岁的样子,身边有个男人太正常了。但我的心里还是闪过一丝失望。我哦了一声说:“你们一定很幸福吧?” 吕萌悠悠的说:“我也不知道,开始的时候感觉很好,后来他忙我也忙,慢慢的就不象开始时那样了。反正每个家庭都是这样的,我也习惯了”。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就没话找话的说:“吕萌,我觉得你一定是个浪漫的女孩。你对大自然那么热爱,对月升日落那么欣赏,对一草一木那么有感情,挺难得的”。 吕萌看着我说:“没想到你真的了解我”。她抬头看着窗外巢湖的景色,脸上泛起沉醉的光辉,继续说:“我以前真的非常浪漫,最喜欢别人送花给我,喜欢在小雨中和心爱的一起漫步,喜欢到大自然里游玩,喜欢在陌生的城市里求索,幻想着美丽的邂逅,还喜欢吃西餐,不是喜欢西餐的味道,我只是喜欢点着蜡烛的感觉”。 她说到这停住了,脸上的表情也慢慢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可是现在这些都没有了,我象每一个家庭主妇一样上班下班、做饭打扫卫生,只有象这样出来采访的时候才让我开心些”。她收回目光看着我说:“能和你同行,更平添了几分快乐”。 我客气的说:“我也很高兴,因为有了你,这段旅程很快乐,也很值得回忆”。 吕萌换了个话题说:“你真的有女朋友吗?” 我笑着说:“瞎扯的,我到现在还没找着对象呢”。 吕萌说:“你这么年轻帅气,又这么浪漫体贴,一定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的啊!” 我冷笑着说:“现在的女孩还有几个这么不现实的啊?模样又当不了饭吃,我现在房无一间,地无一顷,只不过是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而已。哪会有女孩肯嫁啊!” 吕萌不屑地说:“那么功利的女孩不找也罢,相信一定会有不在乎你的钱财,只看重你这个人的女孩的”。 我叹了口气说:“但愿吧。” 吕萌没再说话。我没话找话的说:“这几天拍的风景要是在电视上放出来一定很漂亮”。 吕萌一听这个高兴的说:“是啊,完全能做成一部风光片了,我们真够幸运的,在巢湖遇到了落山的大太阳,在黄山遇到了雨和彩虹,太漂亮了!” 我顺势吹牛到:“那是啊,你没看跟谁在一起嘛,我关汉走到哪,老天爷都给面子”。 吕萌倒认真的说:“说真的关汉,很长一段时间我的心情都不好,工作也不顺心,这次出来感觉好多了,我觉得真的是你给我带来了好运气。” 她这么一说我倒不好意思了,我嘿嘿的讪笑着说:“你可别听我瞎吹,只是比较凑巧罢了”。 吕萌说:“是运气也好,是凑巧也罢,反正这么美好的东西我们看到了,经历了,并且留在了记忆里,这就是最好的。” 我说:“那倒是,何必天长地久,只要曾经拥有嘛”。 吕萌笑着说:“你倒挺想得开的,这样吧,为了奖励你感天动雨的功绩,片子编好了我第一个给你看,好不好?” 我从床上坐起来说:“太好啦!在狮子峰上净顾着照顾你了,什么风景也没看到,正好看看片子补偿一下”。 吕萌脸一红,嗔到:“我就那么不招人爱看吗?” 我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补救到:“不是不是,咱吕萌钟灵玉秀冰肌玉骨秀色可餐……” “行啦行啦”,吕萌打断我露骨的阿谀奉承,说:“把你手机号给我,等片子出来了我给你打电话”。 我在床头拿过一张便笺纸,把自己的手机号写在上面递给吕萌。她接过来看了一眼,站起身说:“那我走了”。 我挽留到:“再坐一会嘛”。 吕萌说:“不了,一会儿他们回来看到我们在一起又该开我们玩笑了”。 我心想也是,就说:“那我送你吧”。 吕萌脸又一红说:“你穿那么少,送什么送啊”。说着转身出去了。 第三十七章 捡拾不起的记忆 十来天的考察活动就这么结束了,虽然游山玩水占了一半时间,但成绩还是不小的。安徽的农村税费改革总体上看就是“三个取消、两个调整、一个逐步取消”。具体来说就是取消生猪屠宰税,取消乡统筹,取消农村教育集资等专门面向农民征收的行政事业性收费和政府性基金、集资。调整农业税政策和农林特产税征收办法,并准备在3年内逐步取消统一规定的劳动积累工和义务工,兴办集体生产和公共事业所需资金,实行“一事一议”,由村民大会或村民代表大会讨论决定,但每人每年筹资最高不得超过15元。 从安徽回来以后,曹市长召集相关人员开了一个研讨会,根据安徽的办法,结合沈阳的实际情况,从测算的结果看,一旦实行农民可以减负30%以上。对市里各部门的冲击不大,但对乡镇村级财政影响却很大。与会的人员都认为,要是实行这一办法,市财政必须拿出一部分钱来对乡镇村进行补贴或做转移支付,金额至少在8000万以上。什么事一涉及到钱就不好办,8000万对全市财政盘子来讲并不算什么大数,但各方面都需要钱啊,这两年市财政的钱主要投在了市政建设、涨工资和社会养老保险上,国有企业改革和下岗人员的救助也给财政造成了很大压力。要拿出这么一大笔钱来用在农民身上,市政府常委会能通过吗?对此曹市长心里没底,我则根本就不抱希望。我来政府快一年了,只要是在农民身上花钱的,肯定被压了又压、减了又减,省下来的钱都拿来修城市立交桥了,挺宽的大马路上非要加个桥,加了以后真畅通无阻也就罢了,立交桥上竟然还安红绿灯,也不知道有什么用,老百姓都戏称此为“新加坡”,列入了沈阳N大怪之一。 不出我的所料,研讨会开完以后就没了音讯,好在我们还游览了几处名山大川,否则还真白走了一遭。当然后来又经历了很多次考察,绝大多数都是以考察学习为名,行游山玩水之实。我估计这些政府官员们早就研究明白了,反正考察来、学习来的东西也没用,还不如实实在在的过过眼瘾呢。 五月末的一天晚上,我正在陪曹市长应酬一个很胖的姓陈的企业家,他准备在沈阳市郊搞一个大型的生态农业园,需要市里帮他批十万多亩土地。这个姓陈的是个南方人,很有来路,也特别有钱,据说不下十几个亿。曹市长对这个人很有兴趣,因为她也想在农村经济转型上抓两个试点,但苦于无人投入,也没人有这样长远的眼光。这个人的到来正好与曹市长的思路合拍,他们谈了几次,非常融洽,现在正在研究具体的操作细节。这时候我的手机震动起来,虽然号码并不熟悉我还是接了,这段时间各方面通过我找曹市长的特别多,我的手机话费直线上升。 我走到包房外面,礼貌打着招呼:“你好”。电话里传来吕萌空洞飘渺的声音:“关汉,还能听出我是谁吗?” 我笑着和她开着玩笑:“从mary到sunny和ivory,就是不喊萌萌的名字”。 吕萌也跟我对着歌词,她夸张的吟讼着:“为什么我的双手在颤抖,笑容凝结在我的眼中……” 我赶紧打住她到:“得得得,非把我形容成陈世美你才高兴啊。找我什么事啊?” 吕萌假装生气的说:“怎么?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我说:“我巴不得你没事就找我呢,可惜我没那么福分啊”。 吕萌笑着说:“今天你的福分来了,片子编出来了,你来我家看吧”。 我高兴的说:“太好啦!不过你那方便吗?”我知道她是和男友一起住的,所以要问清楚。 吕萌语气无聊的说:“他这段时间总出差,现在在深圳呢”。 我哦了一声说:“我正陪市长在外面呢,过一会儿送完她我就去你那”。吕萌说了句早点过来,就把电话撂了。这时候大概是晚上八点钟吧,我心里有种隐隐的感觉,吕萌这么晚了让我去她家,并且是她一个人在家,或许除了看片子,还准备了更精彩的节目吧。说实话,我挺期待的。二年前公共汽车上的一幕一直在我脑海里萦绕,她曾经和我紧贴在一起的柔软的PP、淡粉色的MM……对我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我回到包房里,曹市长和陈总好象已经把正事谈完了,正在聊家里的事。曹市长问陈总家人都在哪,陈总说太太常年住在香港,还有个女儿,年方二十,非常顽皮任性。她妈妈管不了,就送到他身边来了。提起女儿两个人又找到了话题,曹市长也有个女儿,今年七岁,一直在北京和她爸爸一起。于是他们聊起了哺养孩子的艰辛乐趣和经验,当然曹市长还讲了她对自己没有尽到父母的责任而怀着强烈的愧疚。 又聊了半个多小时,饭菜都没怎么吃,曹市长就先起身告辞。陈总赶紧买了单送曹市长出来,并帮曹姐开了车门。我坐在驾驶席上,无意间瞄了一眼左后视镜,正看到陈总将一张信用卡似的东西塞到曹市长兜里,曹市长好象没注意似的上了车。她向陈总摆了摆手,神色如常的对我说:“关汉,送我回家”。我发现我真的不了解曹姐,她有很多方面都非常神秘,她的家庭、她的感情生活、她的思想、她的交际圈等等,都强烈的吸引着我的好奇心。这个优雅、神秘、性感又位高权重的女人,象一条深不可测的天堑,危险,却又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捡不起来的记忆(2) 送曹姐回了家,我就给吕萌打电话,问清了她家的地址就开车过去了。她家住的条件也不错,虽然地角略偏了一点,但面积很大,装修也很现代。家里的小摆设上好几个都带有沈阳一家很大的外资公司的标志,我猜她男友应该是个外企的白领吧。吕萌随便的穿着很薄的吊带真丝睡衣,偎在沙发上,脸上带着臃懒表情说:“你怎么才来啊?你再不来我都要睡着了”。 我不好意思的说:“实在没办法,市长没走,我也不敢走啊”。 吕萌气鼓鼓的说:“哼,还是市长重要啊”。 我赶紧拍她马屁:“哪里哪里,你比她重要。她在我眼里是王母娘娘,而你却是嫦娥”。 吕萌虽然嘴上“切”着,脸上的表情却好了不少。我乘机坐到沙发上说:“片子呢?快让我欣赏一下啊”。 吕萌来了精神,从一个装满磁带的柜子里拿出一盘COM带来,放到一个很专业的放像设备里,又把客厅里的灯光调成朦胧的黄色,然后坐到我身边。她一按摇控器,四十多寸的背投电视里闪出一阵雪花,然后就缓缓的推出四个字“皖南行记”。 安徽的一路走来,我多半都跟着曹市长忙着听介绍记录情况了,吕萌却拍了很多好片子,至少有一半是我没看到或者没注意到的。有晨曦里蜿蜒的长江、有夜幕里的跨江大桥、有层次分明的梯田……里面还有我皱着眉头神情肃穆的凝望九华山群峰的镜头,在凝固的画面里,只有我略长的头发在风里飞扬着,显得我特有派头儿。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拍的。当放到巢湖落日的时候,我发现她把落日的过程剪成了超慢镜头,隔几秒钟用一个镜头,这样就把夕阳西下的过程浓缩下来,芦苇、云霞、红日、远山的影像迅速的变化着,在巢湖的水面上交织成一片绚烂的影画,美得甚至到了让人震撼的程度。 我不由得沉醉了,象那个夜晚在巢湖边的渔船上一样轻轻的搂住了吕萌,吕萌也一脸沉醉的依在我的肩膀上,说:“关汉,要是把我们俩个在渔船上坐着的背影用剪影的形式拍下来放到片子里,一定会更美的”。 我看着画面里的芦苇荡,脱口吟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我们看似在画外,实际却是在画中。” (注:诗经里的蒹葭就是芦苇)。 吕萌悠悠的说:“是啊,看到这个情景,就如同回到了巢湖边上一样”。 接下来是黄山,在拍黄山雨景的时候我和吕萌只顾着取暖,谁也没顾上摆弄摄像机,摄像机一直在工作。没想到无意间竟然把黄山由雨前的清晰到小雨时的朦胧,再到大雨时的狂乱一点不差的记录下来,经过吕萌的剪接处理,黄山云海由无到有、再到波涛汹涌的过程完全再现出来,甚至连彩虹出现的过程也展露无遗。吕萌这时候已经象在狮子峰上时一样伏在了我怀里,她迷醉的说:“太完美了……” 我被她拍的片子和她的表情迷住了。她继续用迷醉的声音说:“你知道吗,关汉,在狮子峰上,在云雾风雨中你抱着我的时候,是我经历的最浪漫、最美好的时刻,我真想就那么被你抱着,永远都不醒来”。 这个浪漫的、感性的、追求完美的女人啊,又有哪个男人会不为她着迷呢!我情不自禁的去吻她,她热烈的应和着,我们紧紧的搂抱着对方,很快象干柴烈火一样交织在了一起。 片子早已经放完了,电视上闪动着雪花,可是谁又顾着上那些呢。我和她已经沉浸在情与欲的孽海里无法自拔了。 和二美的那次已经快过去一年了吧,那一次应该说我还是懵懂的,毕竟在那以前我没有真正做过,并且我喝醉了,毫无心理准备就被二美霸王硬上弓,一点没有这样浪漫的氛围。今天我把自己把压抑了一年的激情全都释放出来,我清醒、沉醉又充满了力量。这真是个美好的夜晚,我们几乎整夜都没睡。 天亮了,我恋恋不舍的抚摸着萌萌光滑的身体,说:“萌萌,我得去接曹市长了”。 萌萌搂着我忧伤的说:“关汉,我真舍不得让你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和你在一起了”。 我这才晃然想起她是有男朋友的人啊,她并没有和男友分手的意思。唉,也许我和她只适合做“曾经拥有”的朋友吧。于是我拂着她的背说:“你有时间就给我打电话吧”。她点点头放开了我。 开车的时候我感觉手脚都有点发软,并且很困。好在那天照例要开常委会,曹市长什么活动也没安排。 我回到办公室,欧阳看到我关心的问:“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我撒谎说昨天晚上赶个材料没怎么睡觉。欧阳哦了一声没再问什么。一会儿,她把一杯咖啡和几片面包从我们两个办公室隔板边上的一处方孔里递过来。这个孔本来是用来走各种线路的,以前一直用文件和书挡着。自从我在欧阳家喝过那次XO以后,我们就把这个孔开发出来,她虽然表面上还是对我冷冷的,却总是把好吃的东西从这个孔里递给我。我从不和她客气,每次都乐不得的享受了。吃了欧阳给我的早餐,我感觉更困了,于是俯在办公桌上睡了一觉,一直到十点多才醒来,醒的时候身上盖着我春天时常穿的风衣,我知道一定是欧阳给我盖的。 欧阳真是个好女孩,经过了那一夜,我们真象红颜知己一样相处着。她常邀请我去她那做客,然后和她天南海北的聊天,再不就诗词歌赋的对吟。我没有饭吃的时候不管几点都跑到她那蹭饭吃,她总是一边说数落我一边给我准备吃的。当然偶尔太晚的时候我也会睡在她那,不过不是和她睡一起,而是睡在另一间房里。住了两次,我再去的时候她竟然给我准备了一套睡衣,还有全套的清洁用品,甚至把她家的钥匙都给我了。我和她开玩笑说在和她同居,她笑着说你别臭美了,我只是在收留无家可归的流浪儿,整个儿是为社会献爱心呢。不知从何时起,那张她和浩文的合影已经被收了起来。偶尔我们都有闲情,她就会枕着我的大腿看电视,温柔的象一只小猫。有这样一个朋友真是太幸福了。 98年的暑假,璐璐没有回来,她提前写信给我,说学校组织“三下乡”活动,支援西部农村建设,她报了名,要和同学们一起去甘肃农村支教一个月。我们学校很会整事儿,他们充分利用了大学生们过热的激情和过剩的精力,常搞些支农支教活动,不但教育了学生,开拓了穷困地区学生的眼界,而且为学校赚了不少名气。今年的“三下乡”活动又在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里报导了,支边去的学生们穿着统一的T恤,戴着有志愿者标志的红帽子,红旗招展的,场合很是热烈,摄像师还特意给了璐璐一个镜头呢,看到她意气风发的样子,真挺带劲儿的。 这类事我上大学的时候学校也常搞,但我从来都没参与过,不是我不想去帮农村的孩子,而是我连自己的吃饭问题还没解决,哪顾得上帮别人啊。再说到农村一个月的时间根本解决不了实际问题。所有农村问题的根是“穷”,而不是没知识。我感觉农民是最舍得在教育上花钱的,只要有一点点钱,他们都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去念书,去学习,也只有这样他们的下一辈才有可能离开祖辈相传的穷窝窝。但是目前的情况是很多穷困地区的农民家根本交不起学费,那教育还有什么意义呢?他们就算学的再好也没机会进入高中,更别说大学了,因此对于他们来讲,学习越好就越可悲。当然这些话我不会和璐璐说。我回信给璐璐,对她的行为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告诉她知道回报生我们、养我们的农村是高尚的品质。要她多保重自己,并且告诉她在电视上看到她的特写镜头了,还说这下可坏了,全世界都知道我的妹妹漂亮了。最后嘱咐她到了甘肃农村别忘了给我写信。其实我是在电视上看到璐璐的时候才意识到,我真的挺想璐璐的。她走的这半年,我身边的美女不少,都把璐璐给淡忘了。 写完信,我给我们系主任打了个电话,问了一下璐璐的情况,系主任告诉我说璐璐这孩子特别优秀,不但学习特别好,而且对自己要求特别严格,总是积极参加学校的公益活动,虽然才来了一年,却已经修了相当于一年半的学分了。听到我们系主任这么说,感到非常欣慰和放心,璐璐比我有出息,我那时候光想着打工挣钱了。我默默的祝愿着她的西部之旅安全开心充实,并有所收获,有所感悟。 98年的下半年,我唯一的乐趣就是在吕萌的男朋友加夜班或者出差的时候去和她幽会。吕萌好象特别喜欢让我在她男朋友加班的时候让我去,她说那让她感觉非常刺激,每次她欲望都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而我却每次都提心吊胆,怕她男朋友突然回家。虽然我并不怕和一个白领打上一架,但我害怕奸情败露。 每个月我们都会有一次半次这样的机会在一起,有过几次之后我实在忍不住就对吕萌说:“其实我们很早以前就见过面”。 吕萌本来很累的要睡了,听我这么一说马上来了精神,坐起来对我说:“是啊,我一直都觉得你特别眼熟,你一直没说认识我,我也没问你。后来我们好了以后我一度认为我看你眼熟可能是因为你是我梦中的白马王子吧。看来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我们真的见过啊,快说说在哪见的!” 我说:“我说了你可不能生气,也不能不理我”。 吕萌搂着我的胳膊撒娇的说:“你快说吧!我喜欢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理你呢!” 于是我就把我刚到沈阳在公共汽车上看到她的事说了,还特意描绘了她的MM变红的事。她听完使劲锤着我的胸说:“原来是你这个大色狼!”我们笑着打成了一团,然后又突然来了兴致,再次纠缠到了一起。她骑在我身上一边动作一边俯在我的耳边说:“你知道嘛,那天我觉得好刺激好兴奋啊,混身都热的要命,真想把衣服都撕掉在公共汽车上和你做!真的好喜欢那种感觉啊,坐过了好几站才想起来下车”。说完好象重拾了那天的兴奋,剧烈的扭动呻吟起来。 98年十月的一天晚上,吕萌又打电话叫我过去。我以为她男朋友又加夜班呢,没想到去的时候看到她的家里很乱,一些有标志的摆设也都不见了。吕萌正泪眼婆娑的坐在沙发上。我问她怎么了,她说她和男朋友分手了。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她再也无法忍受他不冷不热的样子了。我心想这样也好,终于不用偷偷摸摸的了。于是我就安慰她说:“你也别太在意,你们之间没有感觉了,也没有结婚,分开也好”。 她伤心了一阵就禁不住和我做起来。做过以后她的心情就好了,好象已经把所有的不愉快释放了一样。她让我以后每天都去陪她,我答应了,并且在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坚持了下来。 可是慢慢的,我发现吕萌没有开始和我在一起的时候那么快乐了,做爱也没有那么激情了。有时候她会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和我发脾气,并且次数越来越多。这时候我才意识到,其实我和她现在的样子,与她原来的男朋友根本没什么区别,没有偷情的刺激,也没有了初识的吸引,一切都随着时间的推移平淡下来。对于萌萌这样浪漫的女孩来说,她需要的是只是单纯的浪漫、刺激和与众不同,平淡对她来说就等于毫无意义。因此我猜也到了结束的时候。 不出我的所料,在一次我们吵架以后,我离开了她的家,从此她再也没给我打过电话,我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已经提示我对方已欠费停机。 就这样,吕萌和二美一样,在我的生活里消失了,那些与她们相关的记忆也象泥土里的落叶一样,只留下残破的脉络,再也捡拾不起了。 第三十八章 顺子 1998年的寒假,璐璐回来了,她一回来马上就变成了我和张哥的中心,张哥大把大把的往出拿钱让璐璐花,我就是那个陪着花钱的。离开了吕萌,我反正也空虚无聊,没事就陪璐璐逛街、看电影,还去棋盘山那边玩了两次冰耙犁什么的,再不就是陪她去夏宫游泳,那是沈阳最好的室内四季游泳馆。 游泳的时候我发现璐璐真的成熟了,身材发育得很充分,不象是高中时那样苗条清瘦了。她让我教她游泳,我一会儿扶她的腰一会儿托她的PP,她一害怕就抱住我,璐璐玩的特开心,我却心慌意乱的。我和璐璐虽然在一张床上睡过,但那都穿着衣服,并且璐璐只是枕着我的胳膊而已,从来没穿的这么少又接触这么亲密过,再说璐璐现在的身体不象以前了,我也由毛头处子变成了经历过很多男女之事的男人了。结果每次游泳我都要穿两条紧身游泳短裤,小的穿里面,外面再套一个长度到膝盖上面的,即使这样和璐璐靠的太紧了我的那里还是要鼓起一个大包,好在是在水里,谁也看不到。每次璐璐上了岸我还要自己游上十圈才能平静下来。 1999年的春天很热闹,好象是沾了“要久久久”的彩头,并且能赶着在2000年生一个龙子龙女,大家都扎着堆儿的结婚。第一个通知我的竟然是消失了很久的二美,虽然我与二美有很多恩怨,但她结婚我还是应该去看看,另外我也很想看看是谁娶了这个魔头一样的女孩。婚礼很热闹,东陵区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我和二美的那些狐朋狗友坐一桌,他(她)们一个个对我横眉立目的,我心里不得劲,就问:“这是怎么啦?大喜的日子都和我较什么劲啊?” 和二美最好的一个姐妹恶狠狠的对我说:“都是你欺负二美,她才随便找个人嫁的!” 我当然不能背这个黑锅,就对她的说法嗤之以鼻。等我看到了新郎,就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新郎官长得一表人材的,戴着眼镜,文雅帅气,据说还是当地一个很有实力的老板的公子。我心想,这也叫随便找一个?要是认真找那得嫁什么样地呀!我看二美的表情也挺幸福的,心里安慰了不少。 不知为什么,那天我还是喝多了。都怪她的那帮朋友报仇似的使劲灌我,我也任由他(她)们灌着。不管怎样,二美毕竟是我的第一个女人啊!现在想想二美当初对我的确够好的,不但给了我最大限度的忍让,而且在我最寂寞的时候给了我很多欢乐。人也许真的只有在失去以后才知道珍惜吧。我把兜里所有的钱都拿出来当了红包,大概有二千多吧。除了这样我找不到别的方式能表达自己的歉意。 第二个结婚的是与我同年的金鑫。他娶了一个富家的千金小姐,婚礼别提多隆重了,好象沈阳的奔驰车都来了,足足排了一公里多,青年大街因此堵了半个多小时。第三个是那个分到工商局的张志宏。他和市财政局一个领导的女儿结了婚,场合也很大。 两次婚礼使我们同年的这些人又聚到了一起,好几个都是带着对象来的。武大为的对象是军队的,挂着上尉军衔,模样又俊秀利落,又和蔼可亲。我心想,这才象“最可爱的人”呢。其他几个的对象多半是自己单位或者相关权力部门的,看样子都很出色。 姬顺子和我一样一个人来参加婚礼,她问我为什么没带一个来,我说我又笨又穷,哪有姑娘肯嫁呀。她妩媚地笑着说我真虚伪。我问她有没有男朋友,她说有了,也许过些天也要结婚呢。我问她男朋友是做什么的,她笑了笑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她还告诉我她现在在市建委市政管理处当副处长。 我惊讶到:“你怎么升的这么快?”她笑了笑没回答。我要了她的手机号,跟她说我有个哥哥做房地产生意,万一有事求到她一定要帮忙啊。 姬顺子爽快的说:“只要是你求我,我都办!” 我笑着说:“你还记得有一次我们唱歌的时候你说的话吗?” 姬顺子说:“哪句话?” 我说:“当时你和我喝酒的时候说你和我有一天都会成为强者。今天你的愿望实现了,我却还是个小秘书。真是惭愧啊。” 姬顺子叹了口气说:“成为强者是很累的,付出的代价也很多,如果我看错了你,那也好,与世无争是另一种快乐”。 刚刚过了一个多月,我就看到了姬顺子所说的代价之一。那是在她的婚礼上,她的新郎是一位四十多岁、个子不高,已经有些谢顶了的胖子,据说是一个很有实力的建筑公司老总。婚礼搞的非常排场,接亲的车是清一水的白色牛头大吉普(丰田的标志很象牛头,说是有“白头到老”的含义,因此很讲究),正好99辆,不知道都是从哪淘弄来的。整个婚礼的过程都透着财大气粗的劲头,也许是因为太排场了吧,反而显得有一点土气。我特意包了二千元的红包,这可是我一个半月的工资啊!不过顺子帮过我的忙,以后可能还有求于她,并且毕竟我和顺子比别人多了一分顾影自怜的亲近,多花点也正常。我知道她根本看不上这点钱,但心到佛知吧。 当年很流行一句广告词:付出总有回报。只是我的回报来的快了点。没过一个月,张哥就找我来说他看中了大东区的一块地皮,原来是个煤场,地方挺大,还没有动迁的麻烦,地角也不错,他想把这煤场盘下来开发四幢高层住宅。 现在张哥可不比前两年的样子了,虽然没做什么大工程,但小来小去的也赚了不少钱。车早就换成“宝马”了,我说他这是“得瑟”(臭显摆的意思),他笑着说我不懂,干他们这行的就得讲究这个。一下要搞四幢高层,那样的投资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不过他说这片地有好几家都看好了,争着要买,据说市建委要投标,谁出的价高卖谁。他认识的那几头烂蒜都是区里的小头头儿,根本说不上话,问我有没有门路。 我一下了想起了顺子,就给她打电话。电话通了,我先开玩笑的问顺子蜜月过的好不好,顺子臃懒的说没什么好不好的,就那样吧。我看她好象对这话题不太感兴趣,就直截了当地把事和她说了。她说这事就她主管,竞卖这主意也是她出的。我一看找着正主儿了,就不客气地让她看着办。她也没说二话,只告诉我等电话。撂了电话我把情况和张哥说了,他一听有门儿,马上高兴的说:“这块地要是真拿下来,我一定要好好感谢感谢你和你朋友!” 我核计办这事顺子一定得搭不少人情,就说:“我就不用了,咱们亲兄弟不说两家话嘛。但我朋友那大概怎么也要花点钱。至于花多少就看事办到什么程度吧。” 以后的几天张哥一天一个电话的问我情况,我告诉他别着急,耽误不了事,他还是沉不住气,毕竟这是他自主开发的第一个大工程啊。过了几天,顺子那终于来电话让我们过去取标书,并且告诉我先别填,到时候她会告诉我怎么填的。我陪张哥去领来标书,顺子看到我们象不认识似的,我知道她这是怕别人看出来。 第二天十一点前必须把标书交上去,可是都十点半多了,顺子那还没信儿,给她打手机还关机。我和张哥就等在离建委不远的一条胡同里,张哥急得象热窝上的蚂蚁,不停的围着他的宝马车转悠着,烟都快抽一盒了。十点四十的时候他他实在挺不住了,一脚踩灭手里的香烟,孤注一掷地对我说:“要不咱们就填1400万得了,肯定能拿下来!” 我按住张哥的手说再等一等。其实我心里也很急,但我相信顺子一定会有消息来。这时候我的手机一阵颤动,我急忙打开看,是顺子发来的一条短信,上面没有文字,只有一组数字:1210。 张哥紧张的看着我说:“怎么样?!” 我说:“马上填标书!竞标价格就写1210万!” 张哥一听这个数字比他设想的低了200来万,乐得不行了,填标书的时候手都哆嗦了。标书上的印章什么的早就弄完了,就差这个数字没填。他填的时候我已经发动了车子向建委门口开过去。到了建委的楼下,车还没停稳呢,张哥就象箭一样冲出去奔楼上跑。还差五分钟11点的时候,我看到张哥满头是汗却一脸轻松的下楼来了。 他坐上车说:“兄弟,走,跟你哥喝酒去!” 我说:“我哪有时间啊,下午还有不少事呢。” 张哥也没勉强我说:“你的事重要,咱哥俩儿哪天喝都行,你可给我省老钱了,天天请你吃鲍翅都够了!” 我笑着说:“那玩弄儿我可吃不惯,还没有咱农家菜好吃呢!” 我把车开到离市政府不远的地方停下,下车之前张哥还是忍不住问我:“兄弟,你朋友那能准成儿不?”我丝毫没怀疑过顺子做这些事的能力,她三年之内就当上了副处长,可不是乱盖的。于是我笑着安慰张哥放一百个心吧! 顺子(2) 很快顺子给我打电话说那块地的竞卖结果出来了,我们中了标,并且我们的标价比其他几家中报价最高的多了10万。这虽然在我的意料之中,但听到以后仍然出离的高兴,那一刻我觉得顺子真象个活菩萨。我把消息告诉了张哥,张哥乐得电话都拿不住了,掉地上两次才把话说完。 晚上张哥就打电话说有事让我过去一趟。到了张哥家,张哥也没废话,直接问我应该怎么感谢我的朋友。我说:“我也不知道圈儿里的规矩,你就看着办吧。” 张哥说:“要不等我把房子盖好了给她留一个大套?” 我说:“她老公是搞建筑工程的,估计家里的房子不能小了,给房子可能不合适。” 张哥说:“那就好办了,直接给钱就得了。我已经准备了五十万,你看够不?” 我吓了一跳,说:“大哥,你有钱烧的吧?干什么给那么多钱啊?!” 张哥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不但帮咱们拿下了地皮,还给咱们省了200来万哪!给五十万并不算多嘛!” 我问张哥:“你哪来那么多钱啊?” 张哥面上一惭说:“你哥这些年确实挣了几百万,不过房地产公司主要靠的是贷款,我那点钱买块地皮都不够,更别说盖高层了。” 我说:“要是贷款你还是省点花吧,拿20万就行了,我去送,她不会赚少的。” 张哥迟疑的说:“少了点吧?” 我说:“你就听我的吧。”张哥没再说什么,回屋拿来一只密码箱。我看张可肯定常干这样的事,家里的密码箱就大大小小的好几个。他当着我的面从一个挺隐蔽的保险柜里拿出二十捆钱放到箱子里,锁上交给我。我拎着沉甸甸的一箱子钱说:“这钱也来的太容易了吧?” 张哥意味深长的说:“别着急,你有钱的日子在后面呢”。说着把他的宝马车钥匙扔给我说:“开我的车去吧”。 下了楼我就给顺子打电话,说想去看看她,她说:“好啊,来我家吧,挺长时间没看到你,还挺想你的。” 我笑着说:“方便吗?你不还度蜜月呢嘛。” 顺子涩声说:“很方便,我老公到外省搞工程,都走半个月了,并且还得几个月才回来”。 我开玩笑地说:“我用不了那么长时间,十分钟就够。” 说完之后我就觉得这句话有点色情。她也听出来了,笑骂了一句:“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家伙。”我讪笑着挂了电话就开车过去了。 顺子的家非常气派,楼上楼下的复式结构,一部宽大的红木旋转楼梯直通楼上。光楼下的大厅就有七八十平米,全铺着厚厚的地毯,中间摆着一套意大利的名牌沙发,整个客厅金碧辉煌的。一套非常高档的音响里正播放着钢琴曲,旋律轻松而明快,好象是那首《恋爱中的女人》。 顺子穿着一条悬垂性很好的淡色长裤和高跟鞋,上身是薄薄的开米司毛衫,衣服上都是细小的孔,领口开的很低。顺子的个子不高,这身打扮显的她的身材修长了不少。 我把装有20万块钱的皮箱放在顺子的茶几上,羡慕的对顺子说:“你真是个阔太太啊,看你住的这地方,就跟五星级宾馆似的。” 顺子拿起一个摇控器按了几下,大厅里的灯光就暗下来,不再那么金光四射了。她平淡的说:“这里对我来说,就是个五星级的宾馆”。 我笑着调侃她:“你住过不用给钱还倒搭钱的宾馆吗?” 顺子给我倒了一杯水,顺势坐在我身边,说:“倒搭钱也是有原因的,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哪。” 我说:“反正我觉得挺好的,至少有五星级的享受啊,不象我住那地方,还没你家客厅一半大呢!跟个猪窝似的。” 顺子盯着我的脸说:“要不我们换一下,你在这个房子里住,我去你的窝里住几天试试啊?” 我赶紧说:“我那个破庙可容不下你这尊菩萨!” 顺子低下头一脸忧怨地说:“你是没一个人在三百多平的房子里住过,住过一回你就知道漆黑的夜晚,孤身一人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有多可怕、多空虚、多无聊了”。 我看顺子情绪不好,就劝她说:“这不挺好的嘛,原来你和我一样,都是穷人家的孩子,现在你事业有成,生活又这么舒适,钱多得想怎么花怎么花。我却还在生存线上挣扎呢,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啊。” 顺子说:“钱再多又有什么用,买不来快乐,买不来温暖,也买不来感情”。 我打着哈哈说:“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我就是给你送钱来的,要是钱这么没用我不就白来了嘛。”说着把密码箱打开给顺子看,说:“这是20万,虽然少了点,但我大哥刚搞房地产这行,还不太宽裕,你就委屈点吧。” 顺子根本就没看箱子里的钱,一直盯着我的眼睛,等我说完了,她才高深莫测地说:“这钱我不要。” 我心里一惊以为她嫌少呢,就说:“你要是觉得不够等房子盖起来了再给你留一套吧。” 顺子死死的盯着我说:“不,我只要你还我一个承诺!” 我看着她的样子心里直发毛,问到:“什么承诺啊?!” 顺子说:“两年多前那天,我们唱K的时候你答应要请我跳舞的”。 我一下子想起来了,是有这事,当时我说要是学会了跳舞第一个请她跳来着。没想到她还记着!顺子的心计真是太深了。这样的阎王债是躲不过去的,于是我站起身说:“我还没学会跳舞呢,不过这债要是再不还利息我都付不起了。”说着向她躬下身做出邀请的姿势。 顺子没说什么,微笑着把手放在我的手里站起来,这时候音响里正放出一首舒缓的乐曲,听着很耳熟,一时想不起名字了。我和顺子贴得很近,在一平米左右的空间里缓步摇摆着。过了一会儿,顺子放开我的手,两只胳膊绕到我的后背搂住了我的腰,头也很自然的伏在了我的胸前。我们随着缠绵的音乐挪动着脚步,我感觉心里有点乱。 终于一曲音乐结束了,我松了一口气说:“钱就放这了,债也还完了,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顺子依然搂着我的腰没放开,说了一句惊世骇俗的话:“我不要钱,我要你!” 我吓了一跳,抓住顺子的肩膀盯着她说:“你疯了吧顺子?!有20万你找谁不行?我哪值20万哪!” 顺子的表情变得很快,眼睛里瞬间就充满了泪水,她极度伤心的说:“关汉,我连20万都不要了,只求你陪我一个晚上还不行吗?难道我在你眼里就那么一钱不值吗?”说着眼泪就流下来了。 女人泪,男人血,真TMD一点不假,她一哭我就心动了,说实话顺子一直待我不薄,我心里也觉得和顺子比别人多了一分亲近,并且这时候我身体里压抑了几个月的情欲好象也看到了机会,开始蠢蠢欲动。 自从离开了吕萌,我有好几个月都处于饥渴的状态,好象我已经习惯了有规律的男女之事,很久没机会释放感觉自己都快爆炸了。一个月前我在一个洗浴中心洗澡,以前我都是洗了澡就走的,这次洗完却神使鬼差地进了楼上的休息大厅。服务员过来问我按不按摩,我不由自主地说按呗。服务员把我领进了一个小房间里,很快就进来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姐”,身材倒是不错,不过脸上却毫无表情,一进屋就开始脱衣服。我不知道为什么紧张得嗓子发干,心跳飞快。直到她脱到精光我还一点生理反映没有,大概我的潜意识里知道这叫“嫖娼”,是挺恶心个事,于是调动各种生理机能反抗着。小姐看我没反应就开始刺激我,可是不管她怎么刺激,我还是毫无反应。我极为沮丧,推开小姐说:“你走吧,钱我照给。”她早就有点不耐烦了,出了门以后,我隐隐听到她跟服务员说:“阳痿还来找个屁小姐啊!纯有病!”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那样,这段时间我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E.D了,真要那样我关汉这辈子就真成太监啦!不过当顺子搂着我的时候我却感觉到了身体里澎湃的激情。也许我并没有E.D。 顺子看出了我的犹豫,激动的再次投入了我的怀里。那一夜,顺子想尽了各种方法,用尽了各种姿势和我战斗着。她的疯样儿极大地刺激了我的性神经,我们做了好几次,一直到凌晨三点才筋疲力尽的睡去。睡前,顺子在我耳边说:“只要是我想得到的,我都会得到”。她的话让我心里特不舒服。 第二天,当我醒来的时候顺子还在睡着,昨天一直是她主动进攻,一定是累坏了。我爬起来的时候感觉几个月的积蓄都被掏空了。我穿好衣服,把密码箱放在了顺子的床头,不管她要不要都要把钱留给她,这是我和她上床之前就已经决定了的,因为只有这样我才会感觉不再亏欠她。不过想起她睡前说过的话,我决定还是应该小小的惩罚她一下,于是我从西装里怀里拿出笔和纸,写上一句“这20万你还是收下吧,你值这个价钱。”放在了密码箱上。 我下楼开车回到张哥家,在楼下给张哥打了个电话,说钱送出去了,然后又一语双关的加了一句:“她挺满意的。” 张哥说他昨天等到很晚我也没回来,挺担心的,又不敢给我打电话。我撒谎说昨天把她约出来,又是吃饭又是唱歌的,整到挺晚,就没回来送车,自己回家睡觉了。张哥说:“那辛苦你了。”我说没事,然后告诉他我把车钥匙放在保安那了。挂了电话我打个车去上班。我没敢和张哥朝面,要是他看到我的憔悴样,没准儿会猜到些什么。 来到市政府就开始忙,快到十一点的时候,电话响了,我看是顺子的号码,我知道接也是挨骂,就干脆不接。手机震动了三遍之后,她没再打来,过了一会儿,她发来了一条短信:“关汉,你去死吧!我恨你一辈子!”后面还加了N多惊叹号。 我笑了笑回复到:“你利欲双收的,知足吧。” 她恶狠狠的回了一句:“你记住了,从今天开始,只要你求我办事,办一次就要给我当一次鸭!我付钱!!”我坏笑着把她的话删掉了。其实我真要感谢顺子,是她让我知道自己并没有变成太监。 我忽然想起来,在顺子家跳舞时的那首曲子名叫《阿根廷,别为我哭泣》。 第三十九章 AMY 五月十八号,陈总的生态农业园基地开工了。曹姐费了不少劲才帮陈总争取到了沈阳大二环沿线已经征用但没有实际占用的土地,一共十二万亩。基地选址在原来环城高速设计的一个出口处,不知道什么原因修高速的时候这个出口被砍掉了,但土地已经征用,就一并划给了陈总。这片地很大,足有一万多亩,旁边还有一个大水塘,并且离高速路也比较远,用来做基地正适合。 当天是曹市长亲自去给剪的彩,场面非常隆重热烈,几十台推土机、拖拉机、挖掘机围成了一个半圆形,中间有一个土坑,里面已经立好一块汉白玉的石碑,上面写着两个红字“奠基”,下面写着公元一九九九年五月十八日。省内几大媒体都来了,在摄像机前,曹市长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说生态农业是农业发展的方向,希望更多的有识之士参与到生态农业的开发中来,政府也鼓励广大农民因地制宜地搞自主小生态农业建设等等。陈总也表了态,表示要将生态农业园建成沈阳的农业龙头企业和示范基地,为沈阳乃至全省的农业发展闯出一条新路等等。 这些应景的事我见得多了,大同小异而已。不过生态农业对沈阳来说确实是个新生事物,即使我这个念过大学的农村人也没整明白什么叫生态农业。现在南方的很多地方都开始炒作点子和概念。一个好主意就是一笔好生意,一个新概念就是一个圈钱的买卖。只不过我们东北人太实在,有时候甚至有点傻,新东西知道的也慢,所以出门在外被骗的多是东北人。这个所谓的“生态农业”保不齐也是个概念类的噱头吧。反正这些都和我无关,我也懒得去细想。倒是陈总的女儿更能吸引我的注意力,她挺洋气的,看着特别养眼睛。 这是个在香港长大的女孩,在我们这群人中间可谓鹤立鸡群,混身上下透着与东北人完全不同的气质,她穿的衣服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不过谁都能感觉出来那一定非常值钱。她和璐璐一样漂亮,却完全是两个类型,璐璐象灰姑娘,而陈总的女儿却完全是个骄傲的公主,欧阳与她有相似的气度,却是块璞玉,没有陈总女儿的雍荣华贵。有美女在场,我自然要多看几眼,有两次我发现她也在看我,只是当我的目光转向她时,她已经望向别处了。发现这一点以后,我就不敢再看她了,生怕让她感觉到我是个唐突的小生。仪式结束之后,各类机械就在一个现场指挥者的吩咐下工作起来,场面一下子变得有点乱。 十一点的时候,陈总过来请曹市长和他回市内去,并非要曹市长坐他的加长奔驰车,我估计他一定还有什么事想单独和曹市长谈。陈总的女儿就只能坐我的车了,我心里挺高兴,却装得一本正经的,一路都没和那女孩说话。其实我挺想和她勾搭几句的,不过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话题。我发现我这个人有个毛病,要是成心想做点坏事准保做不成,上回洗浴中心就是这样。最后我连看还没敢看她一眼呢,车已经到喜来登大酒店了。共进午餐的时候陈总郑重地向曹姐和我介绍了他的宝贝女儿陈诗,陈诗大方的站起来和我们握手,并对曹姐说:“您就叫我AMY吧”。我看到曹姐的眼中也闪过了一丝嫉妒。 老天确实对AMY太照顾了,她好象一生下来就不需要再索求什么了,因为一切已经准备好了,并且都是最好的。我只有在心里叹息:马丁amp;#8226;路德amp;#8226;金说“所有的人生来平等是不言自明的真理”,可是真的如此吗?农民能和城市人平等吗?我能和曹姐平等吗?能和AMY平等吗?物质上永远都不可能,平等的只是精神罢了,很多时候甚至连精神也是不平等的。想到这些,我在心中暗暗地把巴结AMY的念头掐了,是癞蛤蟆就别总想吃天鹅肉。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于是我索性眼观鼻,鼻观手、手观心,象个入定的老僧。 不出我的所料,陈总的地虽然批下来了,但是都随着大二环两边的土地,经过了很多村村寨寨,不少地已经被当地的农民种上了,要回来当然很难,并且涉及很多区县。陈总再有钱也没有办这种事的力量。于是后来曹市长开了很多现场会,搞了很多现场办公,一路帮陈总把土地的事弄明白了。陈总也真舍得投入,用水泥桩和铁蒺藜把自己的土地都围了起来。 当然这期间我又和AMY见了很多次面,好象每次我们去的时候她都在现场,因为都认识了,自然就说过很多话。因为我收了不轨之心,说话聊天反而轻松了许多,年青人在一起当然也有很多话题可聊。五六月份的田野是我最热爱的地方了,庄稼初长,小草新成,到处莺歌燕舞的。我自然少不了冒出几句“草色远看近却无”、“自在娇莺恰恰啼”之类的诗词歌赋来,她总是微笑的看着我。我估计她从小在殖民地的环境下,一定没学到多少国学的东西。 她给我的印象一直是大家闺秀的模样,直到六月份她过二十岁生日的时候,我才领略了她的真面目。 富豪家对孩子的生日都非常重视,不象我小时候煮两个鸡蛋就算过生日了,何况是二十岁这么重要的生日呢。陈总特意提前两天通知了曹市长和我参加他女儿的成人酒会。这种私人的聚会曹姐一向都很喜欢,她也通过这样的途径认识了好多商界的朋友,这次她当然也爽快的答应了。我当然也得去。但对于送什么样的礼物可让我犯了愁,AMY什么也不缺啊! 当天晚上没有事,我就跑到中街上去闲逛,黄金珠宝我买不起不说,也太俗了。衣服我更不用研究,她穿那衣服都是国际名牌,还都是限量版的,一件少说也得上万,在沈阳就是有钱你都买不着。买玩具也行,不过那些洋娃娃之类的都是百八十块钱的东西,实在拿不出手啊。我正愁呢,突然看到在一家米老鼠童装专卖店的橱窗里,一个白雪公主造型的模特手里拿着一只魔棒,金色的,上面嵌满了水晶颗粒,最顶上有一个水晶般晶莹的大星星。白雪公主的头上还戴着一个同样设计的半圆形的小王冠。我一看就非常喜欢,这些东西送给公主一样的AMY再合适不过了。 我折进商店,问服务员橱窗里的王冠和魔棒卖不卖。服务员说那是美国总店送的装饰品,不可能卖的。这在我的意料之中,我没有气馁,找来了她们店长,她们店长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我使出混身解数展开灵牙利齿使劲编着故事,我悲伤的说:“我姐姐家的我小侄女(我根本就没姐!所以我怎么说都没事)才九岁就得了白血病,想做骨髓移植可多方配型都没成功,虽然还有一丝希望,但她却要坚持不住了。她最喜欢看的节目就是动画片白雪公主。看到那里的仙女嬷嬷把南瓜变成马车,她总说要是有这样的魔棒就好了,就能变出适合她的骨髓来,她就能和其他小朋友一样到外面开心的玩耍了”(说到这我都快被自己编的故事感动了)。我继续编下去:“我最喜欢这个小侄女了,为了找到魔棒这种东西我连北京上海广州都去了,但是都没有找到,没想到却在这里遇到了。她看到这东西一定会看到希望的,一定会坚持下去的!不管多少钱,您都要把这套东西卖给我!求求您了!” 我拽着店长的袖子恳求着,就差没使美男计了。整个专卖店的姑娘都被我的故事感动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店长姑娘唏嘘着说:“什么卖不卖的,这东西在这就是个摆设,对孩子来说却是生的希望啊!你拿去吧!”说着就亲自到橱窗那把王冠和魔棒拿下来,还把白雪公主穿的那身衣服也拿了下来。她把这几样东西分别包好说:“拿去吧,这些算我们店全体店员送你侄女的礼物,告诉她一定要坚强,白雪公主会在天堂保佑她的!” 我推辞着说只要魔棒和王冠就够了,衣服就不必了。店长姑娘和全店的服务员一致要求我必须全都收下,我一再推脱,最后她们都有点生气了。她们的行动彻底把我感动了,我把两样东西都收下,然后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掏出来(其实也就一千多块吧),全扔在了店里放着的希望工程捐款箱里,然后逃也似的跑出了专卖店的门。 出了门我感觉自己真TM太可耻了,为了拍AMY的马屁,竟然利用了那么多人的爱心。要不是满大街的人,我真想抽自己两个嘴巴。 AMY(2) AMY的生日酒会在五星级的商贸饭店。晚上八点,我准时到场。整个宴会厅都被包下来了,一支在沈阳很知名的乐队在台上演奏着不知名的曲子,到处是鲜花和香槟,来的人都不是一般人物,不是商界大贾,就是政府各大部门的首脑,大概有七八十人吧。我估计陈总是想借女儿的生日展示一下自己的实力,也加强一下与各衙门口和同行们的感情。 来宾们的穿戴真象电影里演的富豪家的酒会一样。曹姐穿着淡宝蓝色的晚礼服,象极了优雅的少妇,她的身材保养得太好了。我当然也打扮了一番,把今年春天曹姐给我买的一套黑色锋牌西装穿上了,还换了一件淡黄色衬衫。我在卫生间里的镜子前照了半天,觉得自己今天真够臭美的。 我这人不怎么爱照镜子,穿衣服也挺随便的,自己从来没买过衣服。不过曹姐好象特别爱送我这类东西,慢慢的我也混得一身名牌,再加上身材魁梧,头发较长,走到哪也人模狗样的。曹姐看我的时候眼睛里也是一亮,眯着眼睛笑着对我说:“你好帅啊!” 我俯在她耳边说:“姐,你干嘛打扮的这么漂亮啊,又不是你过生日”。 一句话说得曹姐娇羞地轻打了我一下,说:“去你的,就你会贫嘴!” 我的心里不由的一动,一个女强人偶而温柔一下也不胜动人啊。不过我今天的目的不是曹姐,而是AMY,我调整一下走神儿的思绪,和曹姐一起向站在大厅中间招呼客人的陈总和AMY走过去。 AMY穿着一袭长长的白色的晚礼服,胸口很低,整个肩膀都露着,只在外面裹着一层薄纱,手上戴着两只精致的长长的白色时装手套。显得清纯高贵又性感迷人。我真有点被她迷住了,差点连自己是癞蛤蟆这事都忘了。AMY看到我,眼睛也亮亮的。不过陈总对我并不热情。我不在乎,毕竟我只是个秘书,我无求于他们,也从没指望他们垂青于我。 AMY和曹姐相互夸奖着,我听她们说的虽然都是实话,说的时候却都不太情愿。女人和女人之间,特别是美女和美女之间,从来就是这样的。要不是因为这个,古代的香妃珍妃什么的也不至于死的那么惨。 我和曹姐分头送上生日贺礼,AMY按照香港人的习惯都当场打开来看。曹姐送的是一串大大的珍珠项链,每颗珠子都圆润剔透,一看就价值不菲。AMY一边赞赏一边表示着感谢,然后递给下人放到礼品台上。她又打开了我的礼物,当她看到晶莹璀璨的王冠和魔棒以后,惊喜的发出一声欢呼。陈总的脸上也很高兴。大家都向AMY这边看过来,陈总不失时机的把王冠给AMY戴上,AMY用戴着长手套的手缓缓举起魔棒微笑着向大家致意。此时此刻,她太象一个女王了。我听见掌声从四面响起来,很长时间都没有停下。 那天AMY一直都非常兴奋,成人礼生日歌许愿吹蜡烛这一系列必经仪式过后,乐队奏起了舞曲。人们成双成对的跳着舞,一些人邀请AMY跳舞,她都高兴的陪着。不跳舞的时候AMY就到处走动着和客人们打着招呼喝着酒。曹姐也展开了外交攻势,和一些有名的大贾们边跳边聊着。还有很多人在喝酒聊天。服务员举着装有葡萄酒和香槟的托盘在客人中穿梭着,中间长长的餐台上摆满了各式水果、凉拼和点心。 我不会跳舞,也和那些大款、官员们说不上话,就自己站在一边边喝酒边观察着每个人。不知不觉葡萄酒就喝了十几杯。这时候AMY走过来站在我身边,我看她脸色绯红,好象已经喝了不少。她举着小半杯葡萄酒说:“关汉,谢谢你的礼物”。 我微笑着向她举了举酒杯说:“别客气,祝你生日快乐。” AMY好奇的问我:“谁告诉你我最喜欢白雪公主的?” 我笑着说:“没人告诉,我猜的。” AMY惊讶的说:“这也能猜得到?!” 我很诚挚的说:“其实不用猜,你就是白雪公主。” 她咯咯的笑着说:“这是我今天听到的最真挚也最动听的赞美。” 我也笑起来,调侃的说:“当真话听起来象假话的时候就会显得很动听。” 她又笑了,说:“我是白雪公主,那你是白马王子吗?” 我嘿嘿的笑着,自嘲的说:“我只是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 AMY使劲捂着嘴才没笑的太失态,须臾,她把手从嘴边拿开,对我说:“那癞蛤蟆能请天鹅跳一支舞吗?” 我不好意思的说:“癞蛤蟆根本就不会跳舞。” AMY有一点失望,她举举酒杯轻声说:“那我们喝一杯吧,你今天带给我的快乐超过那些人的总和”。 我和她碰了一下杯好奇的问到:“何出此言呢?” AMY悠悠的说:“因为你的礼物是用心送的,而他们却是用钱送的”。说着把酒干了,我当然也干了。AMY的脸色更红了,她认真的看着我说:“我还喜欢一个故事,你一定猜不到”。 我问:“什么故事?” AMY妩媚的一笑说:“青蛙王子的故事”。说着就转身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我有点头晕,青蛙王子的故事我也听过,是讲一个王子被施了魔法变成了癞蛤蟆,后来一位美丽的公主吻了他,他就又变回了王子。我摇摇头笑了,童话永远只是童话。 第四十章 午夜疯狂 东北人有个特点,装像儿的时候千万别给他喝酒,一喝酒准保露馅。因为今天来的人都是名人,不管以前认不认识至少都有所耳闻的,因此少不了喝酒寒喧。这帮人虽然都官高钱重的,但多半也和我差不多,都是泥腿子出身。敞亮劲儿一上来,葡萄酒也一整杯一整杯的干。酒会进行了一半,有几个酒量不行的就已经喝的差不多了。于是场面开始有一点点乱。 AMY开心的和大家说笑着,好象也喝的差不多了,我估计她的酒量一般,要应酬这么多人当然很难了。又过了一个来小时,有几伙人已经相互搂着称兄道弟的了,有人提议要换个地方好好喝喝,这里没有菜光喝酒也不习惯啊。陈总和几个大款与曹市长谈的很投机,估计又说到投资之类的事了。现在曹市长就希望有人投钱搞项目,而这些大老板也都盯着哪有商机和油水呢。 陈总恰到好处地宣布酒会结束,大家慢慢散去了,我在外面等着曹姐。曹姐、陈总、AMY和那几个特有钱的最后才出来。AMY真的喝多了,她不停的笑着,还顽皮的揪着一位老总叔叔颇有个性的胡子,顽皮任性的样子暴露无遗。 从商贸酒店出来,已经是快晚上十二点了。曹市长要和老板们谈事情,陈总做为牵线人当然不能不去,他大概也怕有什么好生意把他落下。于是他和曹姐商量能不能让我送AMY回家。曹姐说没问题,就对我说:“AMY喝多了,你送她回家吧,我和陈总他们还有点事,你就不用陪我了。”我巴不得的呢,就爽快的答应了。 我扶着醉熏熏的AMY,看她的样子大概真的不能开车了,于是我问她要钥匙,她胡乱的在她的手提包里掏出钥匙扔给我。 我按下遥控器,发现响应我的竟然是一部淡香槟色的保时捷SUV凯宴,真没想到一个女孩子竟然开着这样一部强悍的车。我把她扶上前排后,轻轻的启动车子,把排档推到D位,凯宴就在桔黄的街灯下象一条金色的鱼一样,游进城市的车流中去了。 AMY上了车就闭着眼睛歪在座椅上,好象是睡着了的样子。我问她家在哪,她嘟嚷了一句河畔花园,就又很难受的歪到一边。好在路很顺,我把车子拐上青年大街,一路向南去了。午夜的青年街上车很少,我一边开车一边端详着身边这个女人。年轻美貌金钱她占全了,老天真是太照顾她了。 可是车上这个委靡落寞的女孩好象与刚才的女王形象判若两人,此时此刻从她身上我只能看到优越感,却看不到幸福感。唉,我真是不明白,为什么没钱的人不幸福,有钱的人还不幸福呢? 二十多分钟,河畔花园已经到了,那里面清一色的别墅。在离大门不远的地方我叫她:“AMY,到家了,你家是哪座?” AMY睁开眼睛,好象有点清醒了似的问我:“我dad他们呢?” 我说:“他们和曹市长一起谈生意去了吧。” AMY厌倦地说:“生意生意生意,成天就知道生意,连我的生日宴会都变成了他的生意场,好烦啊!”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劝她,因为她说的并没有错。AMY望着窗外的夜色说:“不想回家,你带我兜兜风,行吗?” 美女的要求总是让我无法拒绝,和她在一起,我也感觉挺舒服的,何况我特别喜欢驾驶着保时捷凯宴的感觉,和开曹市长的奥迪完全不一样。据说这是世界上跑的最快的SUV,我有试驾一下的冲动。可是在城里的路上根本无法发挥它的威力。于是我一脚油门儿,向前方几百米的环城高速路口冲去。 看我要上高速,AMY一下来了精神,兴奋的叫到:“太好啦,这车是我dad送我的生日礼物。我还没半夜开着它上过高速呢!” 我说:“那太可惜了,这么好的车让你开着成天在城市里转悠真是浪费,今天让你感受一下世界上最快的SUV的风采!” 午夜的环城高速上,一辆车也看不到,我深吸了口气,脚上慢慢加力,保时捷的V8双涡轮增压引擎象个老道的妓女一样以欢快的叫声强烈的响应着我的动作。6秒钟,时速就到了100KM/H,这时候油门还没踩到三分之一呢。我脚上猛的加力,Cayenne咆哮着向夜幕中冲去,氙气大灯把前方几百米的黑暗撕得粉碎。车速很快到了200多,坐在车上能明显的感觉到车身自动降低了许多。 AMY脸上涌起兴奋的潮红,她赤裸着的肩膀被强大的加速度压在椅背上,胸脯高高的挺着,呼吸也紧张起来。当车速冲到了极限的260KM/小时,车身再一次降低下来,路过树木的轮廓飞也似的向后倒去。AMY兴奋的大叫:“OMYGOD!太刺激了!我还不知道这个车还能这样!”然后就一直呜呜嗷嗷的乱叫着。 经过十几分钟的疯狂飙车,环城高速已经绕了一半,她大概觉得只看我开不过瘾,大叫着我:“也要开我也要开!” 我说:“不行,你喝那么多酒,太危险了。” 她任性的叫着:“我不嘛!我就要开!”说着就从副驾驶那边爬过来抓我的方向盘。我使劲把住方向盘,脚下急带刹车,车速很快降到了八十。 我一脸严肃的说她:“你疯啦!二百多迈你还抢方向盘,要是撞在护栏上我们都得变成肉泥!” 她满不在乎的继续爬过来说:“我才不在乎呢,你不是想吃我的肉吗?成了肉泥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说着妩媚的狂笑着。 我心里想着:这丫头真的要疯了。于是我打开双闪,把车停在路边。这时候她已经完全占据了我前面的位置。我只好说:“好吧,你开吧,不过不许超过120!”说着我打开车门准备给她让位置。 可是她却一把抓住车门,扭过身来近近的直对着我的脸,挑战的盯着我说:“我不要只开到120,我也要开到260!你不许离开这,我就坐在你腿上开,你敢不敢?!” 她那副眼神儿让我心头火起,我从十一岁上山砍柴剜菜,狼啊蛇的我都没怕过,我能怕你一个小丫头!我心想:选择了疯就要疯到底,你贵为公主,我可是烂命一条,你都不怕我怕什么啊?今夜我就陪你玩一次命!于是我轻蔑的对她撇撇嘴说:“别跟我沫叽,开车!” 她象是得到了允许的孩子,快乐的转头去扶住了方向盘。我感觉得到,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踩下油门拐上行车道。 大概是城市的路面开的太多,她油门给的很慢,不过车速还是不断的加快了。100,150,180,200……随着车速的加快,我越来越紧张,我想虽然咱做了最坏的打算,但还要争取最好的结局啊,于是把右脚悄悄的放在了刹车上。车速过了220,车身划过空气的“嘶嘶”声已经在凌晨的寂静中听得很清楚了,路两边的护栏闪电般向后退去。她又开始兴奋的叫起来,一边叫还一边扭动着身体。 车子再次咆哮着向它的极限冲去。 午夜疯狂(2) 当车子持续在它的极限嘶吼,我却突然忘记了车速,所有的思维都集中在AMY身上淡淡的香味中,那是和璐璐的香味完全不同的味道,那是某种名贵的味道。她洁白滑润的半赤裸的后背紧贴在我胸前,她的软软的PP扭来扭去的磨擦着我的小d,它又开始不听话了,不管不顾的向外顶着,好象要冲开underwear的束缚。 我的双手为了在紧急时刻随时把握方向盘,原来一直放在她的腿上。我拼命告诫自己不要有什么企图,但双手却不由自主的环上了她的腰身,身体也与她的身体越贴越紧。我的心里很清醒,五官却贫婪的搜索着她的气息。 大概过了几分钟吧,我也分不清时间,反正她不叫也不扭了,车速明显的慢下来。身体也不象飙车时那样绷得紧紧的,而是软软的偎在我怀里,一只手早和我的手扣在了一起。突然,我感觉车子猛的一摆,我惊恐中下意识的一脚踩住刹车,车子经过一阵长长的侧滑,嘎然斜停在离水泥护栏只有十几厘米的地方。要不是事先车速已经慢了很多,估计我和她的两缕幽魂早已飘在九泉之外了。 我刚要埋怨amy,却发现她竟然闭着眼睛,脸红红的,另一只手竟然也不在方向盘上,而是放在了我的腿下!太危险了,她不但闭着眼睛开车,而且根本就没扶方向盘!可是看到她沉醉的样子,我的责备却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心想,和这样一个公主死在一起应该也很浪漫和幸福吧。 车停下来,她索性把整个身体向后倒在我怀里,把脸侧贴在我颈下轻轻的摩擦着,略显沉重的呼吸吹在我敞开的衬衫领口里。在生与死的边缘游走的惊险大大刺激了我的神经,我已经无法听到心中挣扎的警告,野蛮的扳过她的身体,把唇舌印到她的香唇上去。她颤抖着应合着我,我的双手穿过她晚礼服低低的后背开叉,抚摸着她光滑平坦的腰肢。她的手则从领口伸到我后背。我们贪婪的亲吻着,我的手已经从她的腰肢向下抚着她软软的PP,而她的另一只和则从我后面衬衫底下的皮带处伸进去,插进短裤,抵在我的耻骨下面轻轻的来回抚弄。我感觉一股热流从那里窜上来,顿时欲火焚身,我胡乱的想要把她的晚礼服脱下来,却不知从哪里下手,就把她本来已经很低的领口往下一拉,俯身贪婪的吸吮着她的身体。她的双乳混圆而挺拔,粉红的mm充着血,我疯狂的亲着舔着轻咬着揉捏着。她双手抱着我的头使劲压向她的Rx房,嘴里发出又痛又兴奋的叫声,仿佛是传说中的荆棘鸟,一边把荆棘刺进身体,一边啼血的歌唱。 我和她都已经渴望得不能再等待一秒钟,她抽出一条腿骑在我身上,胡乱的撕扯着我的衬衫。我脱不下她的礼服,索性用力撕开长裙的下摆,把手伸进去脱她的内裤,可是她叉开的双腿根本无法把内裤脱掉,我就象对待她的裙摆一样把她小小的三角裤也撕掉了。她噢的一声低吼,更加疯狂的撕扯着我的衣裤。我配合的从座椅上挺起腰,她才把我的内外裤扯到膝盖下,然后她又把MM送到我的嘴边,让我亲咬着。 我们费了半天劲才找到彼此的位置,急不可耐的交接在一起。她那里早已是汪洋一片了,但进入她的身体仍然费了一番功夫,毕竟她是个少女,我们的比例并十分不合适。她那里紧紧的、湿湿的、热热的,当我完全进入她的身体时,她发出了长久的梦呓般的啊啊声。我们的身体紧紧的胶着在一起,剧烈的摩擦着,在彼此的身上疯狂的发泄着情欲。 在凌晨的环城高速上,在深深的夜色里,保时捷Cayenne高智能的悬挂系统在剧烈的摇摆下越降越低、越降越低…… 北方的第一缕晨曦已经悄悄的照在了车窗上。车里,准确的说是在驾驶席上,两个赤裸的身体相拥而眠。整整一夜,她一直骑在我身上,我也在她的身体里没有出来过,直到我们疲惫不堪不约而同的睡去。当我睁开眼睛,她也醒来了,我们还保持着她上我下的姿势,我的双腿已经麻木的毫无知觉。 酒醒以后的AMY非常不好意思的整理着衣服,但是那件晚礼服已经零乱不堪。她最终放弃了用衣服遮体的打算,而是把头埋在我怀里不敢看我。 我望着天边淡紫色的云霞,喃喃到:“这个夜晚,妙不可言。” 她听了把头埋得更深了,呢喃着说:“关汉,你知道吗?长久以来我都觉得自己的生活了无生趣,每天除了逛街乱花钱就是躺在家里看碟片,再不就是象昨天一样的应酬,我感觉真的很烦很烦。昨天是我有生以来最快乐的一天,就算真的就那样和你死在一起,我都不会有丝毫后悔。” 一个人的想法很怪,即使是同一件事,白天和夜晚的想法就会有很大的不同。这时候我就想:好家伙,她开车不扶方向盘原来是早有了撒手人寰的想法,我差一点就成了殉葬者了。真要这么死了可真挺屈的,AMY什么都享受过了,死了也够本儿了,我可还什么都没见识过呢!于是我说:“别傻了AMY,你不知道,有一百个女人里也许只有一个人羡慕你。” AMY吃惊的问:“为什么只有一个?” 我笑道:“因为剩下的99个都在嫉妒你。” AMY也笑了,旋即又忧怨的说:“以前我一直觉得每个女孩都比我快乐,她们可以到处去玩去疯,可以和男孩子们一起吃饭聊天,谈恋爱,甚至可以喝酒吸烟。可是我却做什么也不行,每天都有保镖和随从跟在左右,每时每刻都要保持端庄的仪态,甚至笑要笑到什么程度、握手要用多大的力气都有详细的规范。我觉得自己活的太累了,没有任何自由可言。”说到这里她抬起头用充满爱意的目光看着我说:“不过从今天开始,我会和她们一样的幸福。因为我的生命里有了你!” 我无言以对,除了亲吻她,我找不出任何其他的动作可以表达我的感情。她无限温柔的搂着我的脖子,把她的唇印刻在我的舌尖,于是我们又一次纠缠起来…… 有几辆早行的货车从我们车边经过,司机好象看到了车里的情景,嫉妒的按着长笛。哈哈,不管那么多了,即使只剩下灰烬,我也愿意就这样燃烧一次。 天渐渐亮起来了,我们恋恋不舍的分开,驾驶席上已经被沾湿了好大的一片,我们都有一点报赦。 AMY说:“我送你吧。” 我说:“只能你送我了,我连踩油门的力气都没有了。” AMY娇羞的打了我一下,然后把我推到副驾驶的位置上去。她打开后座的储物箱,我看到里面有好几套衣服。好象有钱家的小姐都是一天三换的。她找出了一身轻便的衣服换上,换的时候还非要我转过身去。 我笑着扭过头去很无赖的说:“都碰过了,看看还不行啊?” 她把换下来的晚礼服扔在我头上,又羞又恨的说:“你太坏了,就不让你看!” 她换好衣服,我让她送我去单位,今天还有好多事呢。她没说话,车子箭似的在车流中穿梭,能感觉到,经过昨夜的狂奔,她开起车来更自信了。 不到半个小时,已经离我们单位不远了,她把车停在路边,爱怜的抚摸着我的脸说:“亲爱的,走几步吧,我怕让别人看到影响你”。她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孩。 我本来应该下车的,但心里有一句话一直想说,就磨磨蹭蹭欲言又止的。AMY看出我有话要说,就问我:“汉,你想对我说什么?” 我嗫嚅了一阵,不好意思的问:“AMY,你会不会……会不会……怀孕啊?”其实我一路上都在想这事,以前我和二美吕萌顺子她们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今天不知道怎么一直在想。 AMY的脸红了,怪嗔的说:“香港可不是大陆,我从小就受过这方面的教育的,再说我已经是大人啦,我知道怎么做的,你放心吧。” 我才这放心的吐了口气说:“那我走啦。” 没等我下车,AMY拉住我的手有点哀伤的说:“我想你了”。 我奇怪的说:“我们还没有分开啊。” 她哀怨的看着我说:“那我也想你”。 一句话说得我分外感动,其实我也不愿意与她分开。我把她的手握在了掌心,另一只手摩挲着她的耳垂说:“真是个傻丫头。” AMY她低着头把手指在我的手心慢慢的画着,她这个样子让我无限怜爱。半晌AMY忧伤的说:“汉,我在这里没有朋友,你是第一个走进我心里的男人。多陪陪我,别抛下我,好吗?”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我觉得世界上的一切都不存在了,我愿意为她做一切事情,如果她需要,也包括死亡,即使是马上。 我充满豪情的对AMY说:“陈诗,只要你愿意,我会永远陪着你,永远保护你!” AMY用双手捧着我的脸,流着泪说:“汉,你记着,你永远都是我的癞蛤蟆”。 第四十一章 思念的味道 来到班上,虽然浑身无力,但工作还得继续,手头有几个着急的文件必须要今天发下去的,曹姐在精神文明建设会议上的讲话也要今天定稿。我感觉到自己的脑子有点不转个儿,脑袋里全是AMY,没有一点思路。喝了一杯欧阳递过来的咖啡,感觉稍稍好了一点。欧阳每次看到我憔悴的上班,都会有咖啡相赠。我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对欧阳的感觉,借用谭咏麟的一首歌吧——无言感激。 一直到晚上九点,我才东拼西凑的把稿子弄完。回到我的小窝我连衣服也没脱就倒头睡着了。第二天早晨起来精神好了许多,可是想起今天要把稿子交给曹市长审阅,省里主管农业的副省长还要来我们市的几家农业企业搞调研,不但要安排好行程,还要根据各个企业的特点安排点有特色的“节目”什么的。各企业的老总都和省长说什么也得事先沟通好,别一看到省长就这个困难那个问题的,要不曹市长这一年就白干了。我的头又痛起来了。不过没办法,生活还要继续。在农业局的时候就这样,一到农忙的时候忙起来就千头万绪,现在虽然跟了市长,但还是主管农业的,到了农忙的时候也一样,不是这里的农电断了,就是那里的水掐了,都是各部门之间扯皮的事,再不就是假种子假化肥的大案子。每天不是写材料就是陪领导下乡视察、听汇报、吃饭喝酒……总要下半夜才能回家睡觉,虽然体力严重透支,但第二天还是要精神饱满的出现在领导面前。 其实每个人都会觉得自己做了不少工作,虽然在别人眼里他好象无所事事。人家都说领导日理万机,谁能注意到我们这些当秘书的呢。唉,工作都是应该的,我不愿让别人看到我的无奈和疲惫。 晚上回到宿舍又是十点多,这次有点睡不着了,脑袋里象放电影一样回忆着前天晚上的事情,真的很想AMY啊,可是我竟然忘了要她的电话号码!曹姐也不知道,她只知道陈总的,我也不敢给陈总打电话说找他女儿啊!没办法,只能等着她联络我了。唉,望断秋宵鸿雁,何日再语堂前。 一晃过了半个多月,这段时间我们跑遍了几个农业区县,好几天我都陪曹市长住在乡下。终于熬过了七月份,大块的农活都完事了,可以休息一下了。这期间竟然没有一点AMY的消息,忙一点倒好,至少可以缓解一下对她的想念,一旦闲下来,AMY就占据了整个脑子。无那,恨薄情一去,音书无个。 我在猜想她又有什么新鲜的玩具了?心里很是失落,但还是劝自己放开点,我对自己说:“关汉啊关汉,别以为富家小姐是你能泡到的,醒醒吧农民!”自我解嘲的时候,我都愿意称自己为农民。一方面提醒自己不要忘本,一方面也告诫自己要保持清醒的头脑。 我发现那些后天培养出来的理念,往往会在关键问题上骤然失效,而从小就潜藏在内心深处的那些非常细小的观念,不管你如何压制,都会在最后关头发挥决定性的作用。想一想大概还是在我内心深处那压抑到很小很小的自卑感,在不断的促使着我放弃着那些本应去努力争取的东西。 这个暑假,璐璐又说要去西部支教,这次去的是青海。看来她还挺上瘾的。其实我想让她回来陪我度过这个百无聊赖的夏天,但我怎么能因为自己寂寞无聊就耽误她的上进呢。于是我打电话给她,嘱咐她注意身体,没事被往外瞎跑,那里上百里也没有人烟,很危险的。她拉着长声说知道啦。然后就开始和我闲聊,一直聊到我手机没电才罢休。听到她的声音,我感觉心情好多了。 第四十二章 华山喋血 二十多天后的周末之夜,我还在赶一篇半年总结的稿子,十点多的时候手机突然响起来,我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不是领导也不是朋友,我不愿让不相干的事情打扰我的思路,于是按掉不接。五分钟,又是那个号码打过来,我好象感觉到这是个重要的电话,犹豫了一下就按了接听键。“你好”我礼貌的打招呼,可是电话里却没有声音。我又问“你好,是哪位?”电话里依然沉默着。我突然有一股强烈的感觉,电话的另一端是她!于是我也沉默了,把听筒放在耳边好久都找不出一句想说的话。 我们都这样僵持着,须臾听筒里传来压抑的抽泣声,这声音让我感觉自己好象做错了很多很多事。我忙说:“AMY,我知道是你。你怎么了?”对面的抽泣起更浓了。 我不安的问道:“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半响,AMY的声音传过来,明显的带着酒气和委屈:“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我说:“哪有啊!我一个凡夫走卒,哪敢有那么高尚的心理活动啊!” 她马上愤恨又哀怨的说道:“你少跟我贫!一个年轻美貌、身家亿万、身边有无数男人追求的女孩,却为了你在街头买醉,在深夜里寂寞得放弃自尊给你打电话,你难道没有一点成就感吗?” 我心头一凛,老实的回答:“没有,AMY,我只有负罪感。” “那你马上来找我,来赎清你的罪过吧!”她的声音透着不清醒。 我急切的说:“你在哪里?别再喝酒了,我马上就到!” 她说:“我在华山路上的一个烧烤店,你马上来吧,好多男人都盯着我呢,你来晚了就没机会了。” 我想起来曾经和她说过那片的烧烤挺有特色的,还说我和几个哥们儿常去那。我心急火燎的穿上外衣,一路跑到街上,打了部车就向华山路去了。 车由崇山路转到华山路,路边的小吃店不少,并且都开到很晚,没饭吃的时候我常来这里吃点串烧,喝瓶冰啤酒,对我来说这就是生活的乐趣,一来二去就对这里很熟。在电话里听她的声音应该在店外面的散台,就一路踅摸着。进去不太远,我就看到不远处的路边泊着一部淡香槟色的Cayenne,她就在车不远处的小桌前半俯着,明显已经喝多了,桌边还有几个男人。她的车和人与街边破烂的烧烤摊形成了非常鲜明的对比。我让司机停车,扔下十块钱,就快步向她冲过去,嘴里叫着她的名字。 她看到我走近,醉熏熏的比划着对那些男的说:“你们看啊,这就是我……男朋友,他刚说过永远都不……不离开我,却一……个月都不给我打一……一个电话。他说他爱在这儿宵夜,我走遍了这里的十……十几家破店都没遇到他,你们说!他可恨不……可恨?!” 她身边那几个登徒子也喝了不少,一起拍着桌子骂到:“妈的!一看他就是欠揍!” AMY的任性劲又上来了,她挺直了身体,把车钥匙往桌子上一拍,到:“今天,你们谁帮我出了这口恶气我就把车送给他!” 也许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也许是想在美女面前装一把英雄,还真有个又瘦又高的小子拎着啤酒瓶子奔我来了。我一看年纪比我小几岁,头发黄黄的,应该是街头小混混之流的家伙。只是他们看起来都喝多了,脚步有点乱,眼睛有点直。我在心里讥笑了一下,就这个架势大概不用我动拳头,碰一下就倒了。瘦高个在离过两步的地方狠狠的叫到:“我让你装B!”一酒瓶子就奔我脑袋来了。因为太用力,他的身体明显的前倾着,我侧过身子用脚轻勾了一下他的脚踝,他就象一根木桩一样直直的倒下去,啤酒瓶子砸在马路牙了上“咔嚓”一下炸了个粉碎。 先行者的遭遇并没有对后来者敲响警钟,反而激发了他们的情绪,剩下的四个人一起操起手头的家伙向我冲来。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我虽然打倒了先到的两个,却被另第三个家伙一瓶子砸在肩膀上,玻璃碴子划开了我的衬衫,在肩膀上留下一条血痕。我转身奋力一拳打在他腮帮子上,他一声闷哼向旁边踉跄过去。还没等我找到最后那个人的位置,头上已经被折叠凳狠狠的拍了一下,我头一晕扑在地上。我知道他不会就此罢休,急忙顺势向旁一滚,他的第二板凳狠狠的砸在地面上。还没等我起身,就听“嘣”的一声闷响,接着打我的那个家伙发出了一声惨叫,烂泥一样的摊倒在地,啤酒沫子和玻璃碴子流了一脸。AMY双手抓着半截酒瓶子脸色惨白地呆立在一旁。我不给其他人再围上来的机会,拉起AMY,抓过车钥匙跳到车上,Cayenne的车轮与地面发出尖利的磨擦声,箭也似的飞驰而去。身后传来声嘶力竭的叫骂声,几个啤酒瓶子飞过来在车后面的路上爆开。 几分钟后,我们就已经远离了那个地方,这时候我开始审视身边的AMY。她背对着我,蜷缩座椅上,把额头枕在车门的扶手上。我的肩膀痛起来,血已经透过白色的衬衫流到了肘部。可是,我心里却没有生气的感觉,我柔声对AMY说:“你没事吧?” 她的卷发在扶手上来回摇动着,哭着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说:“我没事,以后你少喝点酒吧,你一喝酒就不象大家闺秀了。” 她听我的语气真没生气,就象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猫,可怜兮兮的转身靠过来。可一看到我肩膀上的血迹,马上又哭叫起来:“你受伤了!流了好多血!” 我说:“你别喊啦,大惊小怪的干什么啊?一点皮外伤而已。” 她一听差点没从座椅上跳起来:“怎么可以呢!流了那么多血了你还说没事!马上去医院!要不我再也不理你了!” 她这么一说我真的感觉肩膀上疼痛加重,血正从肘部滴到裤子上,没有止住的迹象。于是我没再坚持。 来到医院一检查,没想到伤的不深,但口子很长,里面还有玻璃碎片。经过清创、打破伤风针、缝针、包扎一阵忙活,我整个肩膀都被纱布包着,真的很象一个伤员了。按医生和AMY的意见我必须留院观察,但我坚决地拒绝了。这么点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小时候在农村,哪出血了撒泡尿冲洗一下,再撒点细土面儿就完事儿了,也长的挺好的,既没感染,也没留下什么伤痕。 出了医院,AMY象捧着一个宋代官窑的花瓶似的捧着我受伤的胳膊,可怜巴巴地对我说:“汉,你原谅我好吗?我真是因为一时生气才那么做的,没想到他们真敢打你啊!” 我说:“你以为我们东北人都象香港人似的就知道打官司告状呢?我们这可都是手底下见真章儿的。再说了,你生哪门子气啊?我又没得罪你。” 她一听这话又来劲了,说:“你还没!这么长时间了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呢?我天天盼着你的电话,可是手机总也不响,响一回也不是你打的。我一会儿一看手机有没有关机,一会儿试一试是不是信号不好,我觉得自己都快疯掉了!” 我心里一热,肩膀上也疼起来,嘴上却不依不饶的说:“你也没告诉过我你的手机号码啊,我也想你,可我不知道怎么联系你啊!” AMY生气的说:“那你问啊!” 我说:“我问谁啊?曹市长只知道你爸的号码。我还能去问你爸啊?告诉他我想勾引他女儿?!” AMY大概也觉得这样不对,但还是强词夺理道:“哼,还是你不想我,要是真想了想什么办法也能找到我的。我怎么找到你的号码的?还不是厚着脸皮问你们办公室的人嘛!” 我说:“我那是政府部门,打听人容易,找个人也正常。不象你行踪不定的,我想问也没地方啊。” 她撇着嘴说:“哼,正常什么啊,我什么时候主动要过男人的电话啊?我什么时候主动给男人打过电话啊?我告诉你关汉,你是头一个,你还别不知足!” 看到她和我耍大小姐脾气我也来了脾气,反驳到:“你少来啊!谁规定就得男的给女的打电话啊?你没给男的打过电话我还没给女的打过呢!你别指望我也象别的男人那样围着你转!” 此话一出AMY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她气愤的看着我,半晌才从牙缝儿里挤出一句:“关汉,你真行!”说完甩开我的胳膊就奔车去了。 她一放手把我疼的“哎哟”一声,可能是伤口在各种药水的作用下更加敏感了,亦或是刚才缝的十七针加重了疼痛,反正我觉得整个肩膀都撕裂似的痛起来。我紧咬着牙绷紧肌肉僵直了十几秒,痛疼感才慢慢减轻。看着AMY的车子绝尘而去我摇了摇头,心里暗骂自己:关汉啊关汉,华山路的那个黄毛小子一点都没骂错,你真够装B的! 第四十三章 无欲则惑 医院门口有好多出租车,我坐上一辆回自己的宿舍。走到半路,手机响起来,一看是AMY的号码,我接起来没好气的说:“干嘛?” 她那边的声音软下来,说:“汉,你在哪里?我回到医院门口了,想送你回家却找不到你。” 我余怒未消的说:“不敢劳您大驾,我已经到家了。” 她又柔声说:“汉,对不起,是我不对,今天你因为我才受伤的,我不应该扔下你不管的”。 我心里一软,说到:“我真没事,一点小伤而已,你不用担心了。” AMY说:“都是我的错,我很想照顾你,也弥补一下我的过失,好吗?”。 和AMY我根本无法真的生气,她说几句好听的我马上就什么都好了,于是嘴上也没了正型儿,应到:“您千万别这么说,要不是陈女侠出手相救,小生早已命丧‘华山五鬼’之手了。” 她扑哧一声笑起来,回到:“那你怎么报答本小姐啊?” 我笑到:“只要不让我以身相许,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电话那头传来恶狠狠的一句:“你真的好讨厌啊!” 她一说我讨厌,我就又刺激她:“是不是非得把我毁成独臂神僧你才能一解心头之恨哪?” 她自知理亏,说到:“汉,你家在哪里,我过去给你弄点吃的吧”。 我一想这样也好,折腾了半夜,真有点饿了,可是嘴上却撑着不肯就范。我回到:“男女受授不亲哪,这深更半夜,我们孤男寡女、干柴烈火的,不方便吧?” 她那边又恨恨的骂起来:“关汉,刚才我在华山路上学了一句东北话,用在你身上最合适:你不装能死是不是?!”我嘿嘿笑着,告诉了她我家的地址。 我回到宿舍马上用能动的那只手把臭袜子之类的东西塞到看不到的地方,把几天没叠的被子草草送卷起来,又把地板上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厨房里的锅和碗都堆了几天没洗了,但我一只手没办法弄,唉,就这么遭吧,反正单身男人的家大体都是这个德行。这时候敲门声已经响了,我打开门,AMY拎着一包东西挤进来。我调侃到:“又不是新媳妇上门儿,还带什么见面礼啊。” 她说:“看望危重病人嘛,应有的礼貌而已”。说着就屋里屋外的踅摸,还津着鼻子到处闻。 我说:“你这是军犬搜查尼啊?闻什么啊?” 她说:“我闻闻这屋里有没有女人味。” 我哈哈一笑,说到:“那气味一定挺杂的。” 她轻蔑地撇着嘴说:“切,是挺杂,不是臭袜子味儿就是烂菜味儿。” 我嘿嘿的笑着说:“现在的女孩子都不怎么讲卫生”。 她笑骂着:“就你们男的讲卫生,这碗都多久没洗了?”说着就挽起衣袖笨手笨脚的洗起来。 我倚着门框看着她在厨房忙活,心想AMY大概从来没做过家务吧?平时都在五星级酒店吃饭的AMY能为了我到路边小店吃烧烤,也只够难为她的了。 AMY回头看我专注的看着她,对我妩媚的一笑。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是温馨?是感动?是快乐?还是幸福?我说不清,也许对男人来说,这就是“家”的感觉吧。 她看我没说话就问我:“爱吃什么,我给你做啊?” 我真心的说了一句:“你做的我都爱吃。” 她回头温柔的看了我一眼说:“和你说了这么多话,就这句话我最爱听。” 我说:“那我以后多说几遍。” 她哀怨的叹了口气说:“你成天就知道气我,哪里会那样爱惜我啊。况且我也不会做饭,我做的东西你不会真的爱吃的”。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告诉她我以后不气她了?可我能做到吗?她一副大小姐的脾气我是不可能忍受的。告诉她我会爱惜她?而“爱”是什么呢?我没经历过,没感受过,不知道什么是爱又如何去爱呢?我陷入了沉思。 她洗过碗就把她带来的塑料袋拿过来,一边往出拿东西一边歉疚的对我说:“我不会做饭,就顺路在夜店买了些吃的,我们将就着吃点行吗?” 我走过去用能动的那只手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发,说:“傻丫头,对我来说有现成的饭吃,就已经很幸福了,何况还有你在身边呢。”她温柔的把头倚在我颈下,没说话却流下了眼泪。 我问:“怎么了AMY?” 她一边摇头一边用一双泪眼看着我说:“对不起,汉,都怪我不好,害你受伤,流了那么多血,缝了那么多针”。 我柔声说:“AMY,我真的没事,是我自己不好,你别自责了。” AMY哭的更厉害了说:“你越这样,我心里就越难过。” 我把她搂在怀里,轻轻拍抚着。AMY还是没止住眼泪,她泪眼婆娑地对我说:“你一对我好,我就感动的想哭”。 一句话,说得我武功尽失,就象在第一次分开前她对我说的那句“我想你了”一样,纯真得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放下伪装。这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啊!刁蛮任性,却又温柔如水;放浪形骸,却又纯洁率真;众星捧月,却又孤独寂寞;身家亿万,却又郁郁寡欢。我心里暗暗对自己说:关汉啊关汉,不管怎样,你都要让这个女孩快乐! 吃饭的过程浪漫得象《罗马假日》里的镜头。我连没受伤的那只胳膊也不用动,她象对待孩子一样把饭菜一口口的喂给我吃,我被她的溺爱包围着,甘心情愿的吃成一头肥猪。 当她把最后一只虾剥好了塞到我嘴里后,亲了亲我鼓鼓的腮帮子,对说我:“真是乖宝宝,我以后就叫你大乖吧”。 我口齿不清的说:“你再这么叫我就把你喂的东西全还给你!” 她笑着把我扶到床边半倚在被子上,自己回到厨房收拾去了。我自己在床上夸张的打着饱嗝,嘴里用嘶哑的声音学着《上甘岭》里的镜头:“水……水……” 她一路小跑的把矿泉水递给我,然后就倚在我身边,认真的对我说:“以后你要是再欺负我,我就把你弄成这样,然后一辈子照顾你。” 我心里非常感动,嘴上却假装感慨到:“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犹是可,最毒妇人心哪。” 她掐着我的耳朵说:“你不懂女人的,对女人来说,毒就是爱。” 我无话可说,只好把头向旁边一软,假装晕过去了。 那一夜,我们拥在一起,她的脸热热的贴在我身上,我的身体已经涨的满满的了,我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打开她的胸衣,她把软软的身体贴在我的身上。我把她的手放到我的两腿间,她犹豫着不肯去碰我。她把嘴凑到我的嘴边,一边亲我一边对我说:“大乖,我们不做,你受伤了,这时候那样会伤身体的。”她的眼睛迷离的半闭着,我看她的样子不象是在提醒我,倒象是在提醒自己。确实,肩膀上的疼痛在血液快速流动的刺激下发散开来,这时候再做剧烈的运动的确不太适合,于是我压制着心头的情欲,只是搂着她香软的身体,感受着这从未有过的温馨。 朦胧之中,她的手机竟然大叫了起来,她迷迷糊糊的抓过手机,一看号码马上就清醒了,她手指用对我做着“嘘”的动作,略带恐惧的对我说:“MYDAD!”。 她清了清嗓子按了接听,电话里传来她爸生气的声音:“AMY,你又跑哪疯去了!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 AMY撒娇着说:“DAD,我在外面洗澡呢,没想到躺在这睡着了,现在几点了?” 陈总口气缓和了一点说:“都快三点了”。 她就顺坡下驴的乞求着:“DAD啊,要不你就让我在这睡吧,现在再回家也太晚啦!我都困死了。” 陈总的声音又严厉起来:“不行,你马上回来!一个女孩子夜不归宿还了得了!你在哪家酒店呢?我这就派人去接你。” 她一听赶紧摆着手说:“不用不用不用,我这就自己开车回去,你让他们在楼下接我就行了。” 陈总说了句“那你快点”,就把电话挂了。 AMY俯身贴在我身上,用粘乎乎的声音说着:“我不想走……” 我说:“没想到你老爸管你还挺严的。” 她直起身说:“是呀,我家的家风一向很严的,在妈咪身边还好些,我DAD总怕我学坏,又怕坏人打我的主意,所以总是看着我。我今天也是偷偷跑出来的。上次和你在一起一夜没回家,他追问了我好几天,还问我是不是和你在一起。我说我有点喝多了就让你送我去洗澡,后来就在那睡着了。他一直半信半疑的。不过那以后他总是看着我,还说那天不应该让你送我回家。” 我打着哈哈说:“他要是知道咱们两个现在这个样子不得把肥肠都得悔青了啊!” AMY怪嗔的对我说:“你别这么说他嘛,他可是你的岳父大人啊”。 我叹了口气说:“我怕是没那个福份啊。” 我们两个都有点沉默。她把衣服穿好,我也披上衣服下了床,AMY说:“你起来干什么啊?” 我说:“我送你到楼下,外面挺黑的。” 她走过来亲了我一下说:“你受了伤就不要动了,我没事亲爱的,你在窗口看着我,等我上了车就好了”。我说好吧。站起来用一只手搂着她,她静静的把头靠在我肩上,我们都不舍得离开彼此。须臾,我推开她说:“走吧丫头,别让你的家人着急”。她点了点了头,恋恋不舍的看了我一眼,才开门出去了。我在窗口看着她的车灯闪了两下,她用摇控功能启动了车子,然后她的身影就从楼道里跑出来跳到了车上。看得出她挺害怕的。车里的灯亮着,她向我挥挥手,我也向她挥挥手。看着她的车从楼角消失,我的手还扶在玻璃窗上,心里不由的涌出一句诗:和心爱的人挥挥手,不说再见。 回到床上,我失眠了。从她的字里行间,我猜出他爸爸并不希望她和我交往。说实话,理解他爸,换成我,也不会希望自己的女儿和一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混在一起。她几次说到她身边有很多男人围着,这个我相信,且不说她的身家,单凭着她的漂亮劲儿,就足以引来无数狂蜂浪蝶了。我想能围着他转的,不可能只是象我一样的凡夫走卒,一定也都是出类拔萃的人物吧。虽然表面上我对AMY毫不示弱,其实我心里清楚,那只是由自卑衍生出来的自尊罢了。我突然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来。在政府工作一晃也有一年多了,我一直用无欲无求标榜着自己,用“人到无求品自高”安慰着自己,不但把各部门送钱都存在了曹姐名下,而且从来没想过升官发财的事。可当我面对着自己喜欢的女孩却没有资本去和别人竞争的时候,我问自己:“无求”真的算是高尚的品德吗? 第四十四章 政治大地震 第二天,我去上班,曹姐看到我,心疼的说:“关汉,你怎么了?” 我撒谎说:“昨天晚上在路上走,被自行车撞了一下。” 曹姐责怪的说:“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我说:“我住的那片没有路灯。” 曹姐关心的说:“这样吧,正好这段时间不忙了,你在家休息几天吧,养养伤,也顺便调整一下,前段时间把你累坏了”。 我说:“没事,你不是比我还累嘛。” 曹姐笑了笑不容商量的说:“听姐的,现在就回家休息吧,办公室那边我给你打个招呼就行了。”说着打电话叫来了赵师傅,让他送我回家。没办法,我只好象个病号儿似的回家休养了。 AMY知道我这几天闲在家里没有事,一有空就跑到我家来给我买吃的,陪我去换药。第二天又买来一部DVD和一大堆碟片陪我在家看。只要电视里一演到亲嘴的镜头,我们两个就学着人家亲嘴,头两天我们都一直忍着,到了第三天我们都忍不住了,大白天的亲着亲着就不管不顾的缠在了一起。她怕我的伤口挣开,就不让我动,她自己动,看着她闭着眼睛在我的身上享受着、陶醉着,那感觉又爽又特别。 第四天上午,我突然接到了曹姐的电话,她对我说:“关汉,你快来上班,出事了!” 我一到市政府,就感觉整个政府的人都不太对劲儿。我直接到了曹市长的办公室,她关上门小声对我说:“咱们常务副市长被‘双规’了!” 甫一听到这消息我都没敢相信,那个叱咤风云的人物被抓起来了?!简直不敢想像。我惊诧的问:“真的啊?!” 曹市长说:“这还能有假嘛!现在整个政府都懵了,几乎所有的工作都停下来了”。然后又忧国忧民的叹到:“唉,一个人出事,整个机构就停摆了,我们的政府运行机制真应该好好改革改革啦。” 接下来,在我的追问下,曹市长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诉我了。原来我们的常务副市长是因为去澳门豪赌被中央安插在那的特派员录了像,本来那些人并不认识他,但片子送到中纪委后,组织部派来的一位对全国各地领导班子都很熟悉的老同志认出了他。后来又发现他多次去澳门并且赌注很大,才对他展开了秘密调查,情况基本清楚以后,前几天中纪委的派人来找他谈话,并直接采取了“双规”措施。同时被“双规”的还有两个他主管的部门领导。 这事很快在媒体披露了,紧接着就掀起了轩然大波。对沈阳市政府本身来讲象是发生了七级地震一样,全乱套了,市政府班子的格局也发生了重大改变。因为建委的一把手也被同时双规,因此主管城市建设的三把市长自己主动申请暂停工作。在相关人员的情况没有明确之前,省里是不可能给沈阳选配新的副市长的。市委经过几次会议研究决定不能因为案件而影响了沈阳的全面工作,因此在位的几名市长要多负担一些责任。于是本来位列第四的曹市长分管了原来由常务市长负责的财政税务金融等经济工作。就这样,曹姐被一下子被推到了风头浪尖。 政治上的地震和自然界的大地震一样,总能带来沧海桑田的巨变。 我们一把手在市委和省长面前都表了决心,要不受腐败案件的影响,全力抓好全市经济发展。所谓“经济发展和保障人民生活的重担”一多半都在曹市长一个人肩上,可想而知她的担子有多重。那段时间她很少有笑容,每天都要工作到非常晚,我送她回家时她总是累得几乎在车后座上睡着。 我的工作也相应的成倍多起来,财政经济工作是这个城市的命脉,没有钱什么也玩不转。我陪着曹市长马不停蹄地跑财政局、地税局、国税局、非税收入管理局,以及银行、劳动局、社会保障局等等收钱花钱的地方,了解第一手情况,研究下半年全市的收入支出盘子,如何弥补赤字等等。当然还少不了研究如何推进国有企业改革、招商引资等等,那段时间即使是一向精力充沛的我也被搞的晕头转向。并且我们一直是顶着极大的社会舆论压力和精神压力在工作。连一个秘书都快顶不住了,曹市长身上的压力有多大就可想而知了。 还有一个对我来说比常务被“双规”更坏的消息:欧阳也被隔离审查了。她是常务副市长的专职秘书,她的主子出了事,审查她也是正常的工作程序。我相信欧阳绝对不会有问题,中纪委这么做不过是例行公事,完成必经程序罢了。不过我的心里还是非常担心,也非常难过。欧阳那么刚强的人,她能受得了审讯似的盘问吗?能受得了一个人在屋里呆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去的煎熬吗?我也曾试着以市政府办公室的名义去见她,但是被拒绝了。 没想到的是几天以后中纪委的人突然给我打电话,让我送一些换洗的衣物和生活用品给欧阳。我有欧阳家的钥匙,但已经有些时日没去过了,我真后悔这段时间只顾着在外面风流快活,把她这个最知心的朋友都冷淡了。我怀着强烈的负罪心理跑到中街,在一家大商场给她买了好几身衣服,包括胸衣和内衣内裤。我不知道应该买什么型号,好在卖内衣的服务员和欧阳的体型差不多,就唐突的问她都是穿几号的,把服务员弄的特别不好意思,要不是因为我是顾客一定得我和急。我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就不好意思的告诉她不用告诉我号码,她穿多大的我就买多大的,一样三套。服务员红着脸找出一堆女式内衣裤给我,又给我拿了三只C杯的胸衣。不过我看她的身材好象最多只能用B杯的啊。唉,女人的东西我弄不明白,又不好打听,她拿什么我就买什么吧。 买完了这么我又到楼下买了洗漱类的生活用品。本来我想直接去他们说的那个宾馆,但我转念一想还是应该去欧阳家看看。于是我就来到欧阳家,进了门我就开始跟抄家似的乱翻,犄角旮旯的我都查遍了,连地板都仔细查过了,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就是在欧阳梳妆台里的一个盒子里找到了两张存折,一张上面有三万多美元,另一张上面有三四万人民币。我赶紧把存折放到自己内怀里,又找了几件欧阳平时爱穿的衣服带上,才放心的离开了欧阳的家奔他们说的那个宾馆去了。 那个宾馆说是宾馆,其实一直都是当“双规”场所来用的,所以里面戒备森严的。我送的东西都要先由几个专门的检查过才能送进去,并且不让我见欧阳。我灰心丧气的来到院子里,不死心的往宾馆的各个窗户里搜索着。突然我看到五楼的一个窗户后面有一个灰色的人影,很象欧阳。她也在看我。我拼命的向她挥着手,她把脸贴在玻璃窗上,虽然是五楼,我仍然感觉到她哭了。我和她近在咫尺,却象是远在天涯。看到她消瘦的模样我不知道怎么竟然掉下了眼泪。我的肩伤没好,费劲的打着手势,想告诉她:我等你!她可能懂了吧,向我做了个V字的手势。我还想和她比划点什么,两个武警已经跑到我身边把我拉走了,我使劲的回头向楼上望着,那个灰白的人影一直定格在窗户上。 第四十五章 当癞蛤蟆爱上公主 那段日子我虽然特别累又特别难过,但AMY一直在我身边,她对我非常好,看我不开心就换着法儿的逗我、讨好我,让我抑郁的心情得到了不少解脱。我感觉自己真的爱上了她,一天看不到就会想的要命。她也一样,每天都找时间和我见一面,哪怕是看一眼亲一下也分外满足。 可惜这样的情况并没有维持太长时间,陈总好象发现了什么,对她管的越来越严,我们三四天才有机会见一次面,并且是匆匆忙忙的。到了1999年最后一个月的时候,我开始看不到AMY了,只能和她用电话述说着想念的煎熬。 有一天晚上她偷偷的跑到我家来,我万分惊喜。我们紧紧的拥抱着亲吻着,AMY流着眼泪说太想我了,实在受不了就从窗户跳出来逃到我这。能得到AMY这样的爱,我觉得自己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我们饥渴的亲热着、占有着,还没等到最后呢,门外就传来了重重的敲门声。 AMY恐怖的说:“完了!他们发现了!” 我们手忙脚乱的穿着衣服,敲门声已经变成砸门。我气得七窍生烟,坏我的好事不说,竟然还敢砸门,我还没见过敢这么跟我装B的呢!我胡乱的套上衣服来到门口一把推开了门。 门外有两个彪形大汉。我没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就是一脚,嘴上骂着:“去你妈的!敢砸我家门!” 一个大汉挨了一脚从楼梯上摔下去,另一个一看同伴被打,对着我就是一拳。 我想躲却根本来不及,只把脑袋闪了过去,拳头打在我的受过伤肩膀上,虽然我是个一米八的大块头,还是被打了个跟头。 看出来这两个人肯定是保镖,他们的拳头又快又硬。 我挣扎着刚爬起来,两个大汉已经一起闯进屋里,那个被我踹了一脚的家伙嘴和头都流着血,红着眼睛冲过来一记勾拳打在我的肚子上,我捂着肚子再次倒地。这一拳打得太狠了,我蜷缩成一团怎么努力也没站起来。 他们继续把拳脚向我身上招呼着,幸亏AMY从屋里跑出来大叫了一声:“住手!” AMY的话他们不敢不听,但仍然死死的瞪着我。AMY哭着说:“别打了,我跟你们回去就是了”。 我听到AMY被他们拉出去了,走廊里回响着AMY的喊声“汉……汉……”可是我痛苦的蜷缩在地板上,已经没有力量去把她抢回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恢复了知觉,感觉混身的骨头和肌肉都撕裂似的疼痛。我挣扎着靠着墙坐起来,感到从来没有过的无助、悲凉和失败。我堂堂一个七尺男人,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真是太可悲了。整夜,我都象个死人似的坐在那,一动都没动。 第二天,我没去上班,我这个状态上班肯定能把人吓着。曹姐关心的打来电话,问我怎么了。我说我感冒发烧呢,请一天假。曹姐要来看我,我坚决没让,说已经吃过药,睡一觉就好了。她没再坚持。 那一天我没吃没喝,一直躺在床上回想昨晚的事。突然觉得这和黄世仁抢喜儿的镜头多么相像啊,唯一的区别是人家抢的是自己的女儿。 我蜷缩在床上,完全象一具死尸,当天幕暗下来,我也沉沉的睡去了。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真的病了,混身发冷并且渴得要命,没有一点力气,想起床却起不来。电话没电了,我也没力气去换。 大概是中午时候吧,我听到门响,接着曹姐就一脸焦急的出现在我面前。原来我的房门根本没关,一直虚掩着。 曹姐看到我这个样子吓了一大跳,赶紧过来摸我的头,然后焦急的说:“你发高烧了!”说着就给楼下的赵师傅打电话,很快赵师傅跑上来和曹市长一起架着我下楼上车,飞快的来到了医院。 躺在病床上,我迷迷糊糊的感觉到医生在走马灯似的来回走动,曹姐一直心疼的拉着我的手。后来我隐约听到医生在病房外面对曹姐介绍我的病情,说我的脾脏在渗血,并有炎症,要是再打重一点脾脏就得破裂,那就得手术摘除了。就算现在这样,要是晚送来一天,脾脏也保不住了。 曹姐气愤的说:“老陈他们怎么能这样呢!” 再后来曹姐张罗着办住院手续,医生很快给我扎上了点滴。忙了一阵以后,曹姐来到病床前俯在我耳边说抱歉的说:“关汉,我那边还有重要的会必须参加,你先睡一会,晚上我过来看你。” 我用空洞的眼睛看着曹姐,努力了半天,才了无生气的说出一句:“我没事,姐,谢谢”。 曹姐的眼里好象闪过一丝非常复杂的表情,说:“跟姐还说这些干什么,你不用着急,安心养病吧。你先睡一会儿,我走了,晚上来看你。”说着带着赵师傅离开了。 可能是点滴里的药起了作用,我真的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快到晚上,我才醒过来,感觉状态好了不少。毕竟我的体格一直不错,虽然被打的狠了点,但还能挺住。其实对我来说身体上的伤痛倒没什么,挺不住的是躺在病床上的寂寞和来自内心的悲凉。看着同屋的病友旁边都有人照顾着,我特别的羡慕。我感觉口渴的要命,嘴唇都龟裂了,但没人给我水喝。 “要是璐璐在身边就好了,她一定不会把我一个人扔在这的”。我这样想着,不由得流下了泪水。 接下来的几天,我的病情恢复的很快,还有不少同事来看我。张哥也来了,一进屋就数落我怎么病成这样都不给他打电话。我说我电话没带。他折身就出去,过了一会带回来一个崭新的非常贵的手机,然后对我说:“来不及取你的电话,就给你买了部新的,卡都装好了,你用吧”。 我努力的笑着说:“这么破费干什么啊?我原来那手机挺好的。” 张哥说:“好什么啊?都用挺长时间了,早过时了,以后有什么新手机大哥随时给你换!” 我心里知道,他是想在我身上花点钱,让我高兴点,他的心里也好受些。于是我就笑笑说:“那我就笑纳了。”然后又问他怎么知道我病了,张哥说他这两天有事找我,可电话总也打不通,问了单位才知道我住院呢,就过来了。 我问张哥:“找我有什么事?” 张哥说:“我买的那块地皮有些手续上的事要办,你不在,我没办法就直接去找你那个建委的朋友了,她挺爽快的,都帮忙给办完了。” 我哦了一下没言语,顺子没拿张哥的事做文章,也没为难他,还是挺够意思的。 想着曹操,曹操就到了。顺子捧了一大束百合花进来了,张哥连忙起身打招呼,神态十分恭敬。我心想:这个顺子,摆弄人还真有一套,才接触两次就让张哥这么服气。 生病的时候来看你的人,总会让你平添几分亲近。 我有点吃惊的问顺子:“你怎么来了?” 顺子怪嗔的说:“怎么?老朋友来看看你都不行吗?” 我赶忙说:“行行行,我巴不得你来呢。” 顺子把鲜花放在我床边,我顺嘴夸奖着:“哎哟,这花真漂亮,是叫百合吧?” 顺子点点头。我看到她感觉很高兴,嘴上也没了正形儿,我调侃到:“据说当初亚当和夏娃偷吃了禁果被耶和华赶出了伊甸园,夏娃后悔不应该不听耶和华的话,忍不住流下了悔恨的泪水,这泪水滴到地上就变成了芬芳的百合花。你送我这么大一束百合,意义真的很深刻啊!” 顺子听出我在暗示她那天晚上和我做的丑事,气得直咬牙,不过碍于张哥就在旁边,也不好发作,就假装热情的坐在床沿上和我聊天。张哥在旁边也插不上话,就对我们说有事先走了,并告诉我随时给他打电话。 顺子看张哥离开,马上原形毕露,她小声的、恶狠狠的对我说:“你死了我才解恨呢!”一边说还一边把手伸进我的被窝掐我的大腿。 我疼得真呲牙咧嘴的,还不敢叫出声,表情非常痛苦。顺子发泄了心中的愤恨手上才放松,换了个温柔的表情关心的说:“疼了吧?” 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说呢!” 顺子马上用手在刚才掐的地方揉着,一脸坏笑的说:“是这儿疼吧?我给你揉揉!” 她揉的地方离敏感地区太近,我赶紧把她的手从被窝里拉出来说:“我还是找小护士给我揉吧,她比你揉的舒服!” 顺子刚要再和我发狠,曹姐就进来了,手上还拎着一个食盒和一个保温汤筒。这两天曹姐一直在给我送晚饭,她说都是她亲手做的。 我觉得她做的菜挺好吃的,只是口味有一些淡,但我可没说这个,一个劲的夸好吃来着。要饭还嫌什么馊啊,何况那是市长亲手做的呢,就算加了砒霜我都愿意吃。 我估计当初武大郎兴许早就知道潘金莲在酒里下了毒,但他还是大义凛然地喝了。他也许和我想的一样:死在美女手里总比窝窝囊囊的活着强啊。这么一想,原来武大郎死的也挺悲壮的。唉,有多少男人的死都是不被理解的啊! 顺子认识曹市长,赶紧站起来问好。曹市长也礼貌的打着招呼,顺手把饭和汤放在床头桌上,关心的问我:“饿了吧?” 顺子一看这么大的领导在旁边,再不好做什么泄愤的事情,就知趣地告辞走了。 曹姐微笑的看着我说:“没想到你这家伙这么有桃花运,总有漂亮姑娘围着”。 我赶紧解释说:“那是和我同年的普通朋友。” 曹姐笑了笑说:“她看你的眼神儿可不象普通朋友啊”。 我嘿嘿的笑着辩解到:“她看我什么眼神啊?我觉得她看我的眼神儿和你看我的眼神儿没什么区别啊!” 曹姐轻打了我一下说:“瞎说!”就转身去拿饭和汤了。 说实话张哥、顺子和曹姐的到来让我的心情好了很多。虽然AMY被抢走了,但我知道她是爱我的,我们虽然无法相见,心却是在一起的。顺子虽然嘴上对我恨入骨髓,但实际上也挺关心我的,只是这个有“无数个我”的顺子实在不好对付。曹姐对我这么体贴入微更让我始料不及。 曹姐照顾我吃完饭,边收拾食盒边说:“AMY给我打电话了”。 她一提到AMY,我的耳朵马上竖了起来,急声追问到:“她说什么了?!” 曹姐面无表情的说:“AMY问我你怎么样,还问为什么你手机一直关机”。 我关切的问:“你怎么回答的?” 曹姐说:“我说你挺好的,只是感冒了,嗓子痛不想说话,就没开机”。我哦了一声。曹姐好象很关心我的感受,追问我说:“我这么说行吗?” 我回答说:“挺好的啊,我也不想让她知道我现在这个样子。” 曹姐点点头说:“那就好”。然后嘱咐我好好休息就拿了食盒汤筒离开了。 我躺在床上想了老半天,还是忍不住拿出张哥给我买的手机给AMY打电话,可是一个女生对我说我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我猜想经过前两天的事,陈总一定连电话也不让她随便打了。 我又在医院挨了一天就强烈要求出院,曹姐拗不过我,只好办了出院手续。我这个人根本闲不住,在医院病床上躺着的感觉实在让我无法忍受,半夜走廊里总有哭声传来,不是有人不治身亡,就是有人需要紧急抢救。躺在那里好象随时都要死去一样。 出了医院我感觉好多了,连空气呼吸起来都不一样,再也没有来苏水的味道了。我没用别人搀扶,虽然腹部还有点隐隐作痛,但这点小病小痛还奈何不了我关汉。第二天我就去上班了,曹姐担心的问我行不行,我说没问题。实际上也真的没问题了,只是晚上出去的时候,曹姐没让我喝酒。 可是这样的日子才过了两天就又出了事。那天晚上我九点多才到家,竟然发现AMY象璐璐那次一样坐在我宿舍的门口!我吃惊的差点没叫起来。AMY外面穿着一件貂皮大衣,里面却穿的很单薄,冻得直哆嗦。她看到我回来一句话没说就先哭起来。我一把把AMY抱在怀里,AMY在我怀里抖成了一团。我把AMY抱进屋放到被窝里,用手给她暖着手和脚,等她缓过来一点我才问她怎么跑到这来了。AMY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说:“我和我DAD断决关系了”。 一句话惊得我目瞪口呆,我眼睛都快瞪圆了,惊问到:“怎么会这样?!” AMY哀怨的说:“还不是为了你!” 我抓着AMY的肩膀说:“到底怎么会事啊?” 于是AMY把整个事情的经过和我说了。自从让保镖把她弄回家后,陈总非常生气,把她关在三楼的一个房间里,让保镖成天盯着她,想跑都跑不掉了。电话也被没收了。她只是借去卫生间的机会用卫生间里的电话给我打了几次电话我一直关机,后来她没办法就给曹市长打了电话,曹市长说我感冒了,她却没太相信。今天晚饭后,保镖们突然被陈总喊过去,她就偷偷溜出来想听听怎么回事,也想顺便和她爸爸谈谈。可是在陈总门外,她却听到陈总在对那两个保镖大发雷霆,说他们下手太狠了,差点没把我打得脾脏破裂,要不是抢救及时就出大事了。还说曹市长非常生气,不想再和他合作了等等。听到这些AMY再也忍不住了,冲进屋里和她爸爸吵起来。她要来看我,她爸不让,她就发疯了似的往外闯。陈总没办法就威胁说只要她出了这个门,就和她断绝父女关系。AMY没管那些只身跑了出来,只是在门厅里随便拿了一件大衣。可是出来以后却无处可去,也不知道我在哪家医院,电话也没有,就只好跑到我家门口来等我。 听着AMY边哭边叙述着事情的经过,我不胜唏嘘,我关汉何德何能,让一个千金小姐为我付出这么多?我就算是粉身碎骨,也报答不了这份情义。 我安慰着AMY说:“宝贝儿你放心,你爸爸不会不要你的,过几天他消了气就会来找你了。再说就算他真的不要你,我也一定会让你过得快乐幸福的!” AMY捧着我的脸说:“汉,我的生命里只有你了,你可要好好的对我啊!”我感动的亲着她脸上的泪水。AMY抚摸着我的脸,悠悠的说:“大乖,你瘦了”。 第四十六章 橄榄味幸福 当天晚上,我们什么也没做,只是躺在床上搂在一起憧憬着未来的生活。她说要给我生好多小乖,我笑着说在大陆只能生一个,她问我要是只能生一个我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我说我希望是女孩,因为女孩象妈妈,那她一定是天底下最漂亮最可爱的小公主了。AMY咯咯的笑着。她还说要学烧菜学做家务,一定让我天天都想家…… 那一夜两个不眠人好象有说不完的话。我们还商定了一件事,那就是换个地方住,这里她爸爸知道的,一找上门来我们就又要分开了。 第二天早晨,我就收拾了一下家当(其实除了一些衣物几乎什么也没有),就带着AMY离开了我寄居了三年的宿舍。 因为暂时无处可去,我先把AMY带到了欧阳家,反正欧阳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先在她这住着,我再张罗着租房子吧。 到了那儿我把张哥给我买的新手机交给AMY说:“你就用这个手机吧,号码是新的,别人都不知道,我还用我原来的手机。” 安顿好AMY,我赶紧往单位跑,好在没有迟到。到了班上我就开始翻报纸广告,寻找合适的房子。我总不能在欧阳那长住啊。AMY一直都是住别墅的,我虽然租不起别墅,但怎么也不能太委屈她。于是我挑房子的时候都把眼睛盯在一百多平米、装修较好的出租房上。打了几个电话联系后,还真有二户合适的。下午的时候我趁曹姐开会,就开着车跑过去看了看。第一户其实条件很不错,只是装修有些旧了,房租半年只要3000块。另一户房子和家里的陈设都非常新,据说是房主要出国,临时出租一段时间,房租要1000块一个月。我心里虽然觉得不值,但为了AMY,还是毫不犹豫地交了一千元的订金,并说好了第二天过来再交5000块钱,凑足半年的房钱。我这几年在政府工作虽然工资不高,但花销也不大,吃住行穿都没怎么花钱,所以手里还有万八千块的积蓄。当天晚上,我把自己存折上的一万二千块钱都取了。 回到家里AMY真的做了饭,还烧了两个菜,一个土豆片,一个白菜汤。AMY不好意思的说,她手里一分钱也没有,只好家里有什么就做什么了。不过冰箱里的菜都烂了,只有外面篮子里的这两样还能吃。 看着AMY系着围裙,我的眼泪一下子涌进了眼眶,这就是几个月前头戴王冠身穿晚礼服的女王吗?为什么跟了我关汉却变成了家庭主妇了呢?童话里明明说公主吻了癞蛤蟆,癞蛤蟆就变成了王子和公主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可是AMY吻了我我不但没变成王子,倒是让AMY变成了和我一样的癞蛤蟆!我都对AMY做了什么啊! AMY倒觉得很新鲜,她温柔的帮我脱下外衣,象日本女人那样对我说:“老公你辛苦了”。 我再也忍不住,一把搂过AMY,眼泪也扑朔着流下来。 那顿饭吃的很心酸,虽然AMY做的菜都不好吃,土豆片没熟又很咸,白菜汤却忘了放盐。AMY吃了几口就落下了眼泪,说她自己真笨,连菜都不会做。我却一个劲的夸她做的好吃,含着眼泪把所有的菜都吃了。 当天晚上,我本来是想住我常住的那一间的,但AMY非要住欧阳的房间,说那个房间的感觉好,我只好由着她。在床上我先告诉了她我租到房子的事。又把交房租之外的七千块钱都给了AMY,说现在外面挺冷的,有时间去买些衣服穿吧。其实说这话的时候我特别不好意思,AMY以前穿的那都是什么衣服啊?七千块钱买一件都不够,可是没办法,这就是我的全部了。 晚上我们做了爱,虽没有以前那么激情,却温馨隽永。只是在后来我突然想起了欧阳,竟然觉得很对不起她,或者是因为我们睡在欧阳的床上吧。欧阳怎么样了呢?她还好吗? 第二天,我就和AMY逃荒似的再次搬了家,把我那点家当放到新租的房子,就匆匆忙忙的去上班。现在是年末,并且是二十世纪的世纪末,政府有好多事都要筹备,什么世纪焰火汇演、龙腾新世纪系列庆祝活动、市政府领导世纪贺词等等,多半都是曹市长的活儿,也就是说,多半都要由我来张罗,忙啊。 下午,AMY给我打来电话,说她正在逛街,买了好多东西拿不动了,让我去帮她。我当时正在和武警部队的焰火表演队研究场地布置方案呢,这可是大事,万一哪地方有漏洞,伤了人着了火就完了,哪能分身出去啊。我小声哀求着AMY,让她自己打个车回家,AMY虽然理解我,还是气鼓鼓的把电话挂了。我心里不落忍,听武警部队的领导把情况汇报完也没提什么意见,应景儿的说:“回去向曹市长汇报一下,基本就按你们说的办吧,毕竟你们都是这方面的专家。”就急匆匆地回到市政府。 我把情况向曹市长简单讲了一遍,曹市长又嘱咐了几句一定注意安全之类的,就让我晚上陪她去应酬一个企业,说是那个企业在世纪之交搞了一台大型晚会,请了一些名人,并特意邀请她参加。领导的话我要无条件服从,何况曹姐还对我那么好呢。我回到办公室给AMY打电话,告诉她晚上晚些回去,她又有点不高兴。唉,没办法,这就是我的工作。 我心不在焉地看完演出,又和曹市长陪那些企业家们聊了一会,就送曹市长回家,这次没等她家的灯亮我就心急火燎地往家跑。进了屋,我看到AMY正歪在沙发上看电视呢,看到我回来也没爱理我。我低三下四地凑过去逗她,又一个劲地道歉,她才高兴了一点,然后对我说:“汉,我还没吃饭呢”。 我吃了一惊,责怪的说:“你怎么不吃饭啊?不饿啊?” AMY说:“我实在没力气下楼去买菜了,再说你不回来,我也没心思做。” 现在再做饭也不赶趟了,我赶紧跑到楼下给她买了包方便面,回来给她煮了,还斡了两个鸡蛋。AMY可能是真饿了,把一碗面都吃了,还边吃说这是她头一次吃方便面,没想到这么好吃。我不禁又是一阵自责。 肚子里有了底,她又来了精神,马上进屋把她一天的劳动成果展示给我看。她买了一套新被褥,很漂亮,铺在床上显得屋里很温馨。还买了很多生活用品,这些都是过日子必须的,连马桶套都买了,真难为她想的这么周到。然后她又把她买的两身衣服穿上展示给我看,她真的很有眼光,再加上她天生的漂亮和气质,我觉得什么衣服她穿上都那么好看。最后她拿出一个小盒子给我,说是给我的礼物,我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只飞利浦多层旋转刀片的剔须刀。我以前都是用十几块钱的,刮的一次胡子特别费劲。只不过我看价签上写着1980.00,心里多少有点心疼。我猜那七千块钱肯定没剩下什么了,不过她买了两身衣服,还有那么多东西,并且还给我买了那么贵重的礼物,才花七千块钱,值! 早晨起来,我用AMY给我买的先进东西刮胡子,确实很舒服,看起来好东西真有贵的理由。心里对AMY的行为更加肯定了。不过到了班上,我还是盘算起来,自己兜里现在只有一千来块钱了,离发工资还有些天呢,我要省着点花,要不连饭都吃不上了。 晚上好在曹姐没什么事,我早早的回家了,并且在楼下买了足够几天吃的菜。我亲自下厨做饭,AMY在旁边看着说她要学一学,我看AMY的样子真是挺想做一个好太太的。于是我们就边做饭边腻腻歪歪、又亲又抱的,很是温馨浪漫。 第二天上班又忙了一天,晚上我送曹市长回家的时候她突然问我是不是换地方住了。我说是啊,我新租了房子。她问我在哪,我左右言他的没说,曹姐也没追问,只是在下车的时候对我说陈总在找他的女儿,并且非常着急,如果和我在一起希望我冷静的为她想一想。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就说:“AMY现在很好,请陈总放心吧。” 回了家,我把陈总到处找她的事告诉了AMY,AMY又一阵伤心,但最后还是说:“谁让他说话那么绝情了,我才不回去呢”。 从那天开始,我回家的时候总是绕来绕去,看到确实没有人跟踪才敢回家。我不怕那些保镖,我怕失去AMY。 又过了几天就到1999年的12月31号了。我们的一生能有幸赶上世纪之交太不容易了,人生不满百,何况是千年啊。 那天我利用了自己还算特殊的身份,在彩电塔上的西餐厅订了一个位置。要不是我打了曹市长的旗号是绝对订不着的,想来这里过世纪之交的人海了去了。当天晚上安排完曹市长的事,我就向曹市长告了个假,领着AMY坐电梯来到三百多米高的彩电塔上。今天晚上各大企业部门系统单位和政府准备了很多庆祝活动,很热闹的。我和AMY边吃西餐边看着外面此起彼伏的焰火,AMY开心的象个孩子,看到她这么高兴,我的心里也略感安慰。 不过这顿饭也吃去了我仅有的那点积蓄。好在后面是几天的假期,我和AMY好不容易有时间成天呆在一起,免不了粘粘乎乎的赖在一起,连门儿都没出,几天很快就过去了。 虽说是到了新世纪,但上了班大家好象还是老样子,工作生活也没有因为2000年的到来而有什么新变化。倒是忙过了世纪末,工作轻松了一点,每天上班下班很是规律。和AMY的生活也幸福和温馨,虽然我们吃的都是家常饭菜,但越是家常的AMY越没吃过,我做的菜她都挺爱吃的。 这期间璐璐放假回来了,她还是缠着我陪她玩,可是我哪有时间啊,AMY我还照顾不过来呢。但不知为什么我不想让璐璐知道我和AMY在一起,她找我我总是找理由推脱着,她一直都很不高兴。有一次她干脆问我是不是有女朋友了,我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不过我想她一定猜到了吧。 我又发了工资,一共不到一千八百大毛,我自己只留了一点点就都给了AMY,她照例花的很快。其实不是AMY乱花钱,她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从小对钱就根本没有概念,在她看来钱好象就放在信用卡里一样,什么时候花都是有的。但是快要过年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才让她感到了钱的重要。 那天是2月1号,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我正和AMY在家吃饭,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我和AMY一阵紧张,上次在我宿舍时候的阴影现在还没散去呢。好在外面的人敲了几下之后就喊起来:“收水费了收水费了!” 我们这才放下悬着的心打开房门。收水费的是位中年女同志,她一边开着票一边埋怨地说:“你家怎么总没人呢?去年的水费还没交呢!今天再不交就给你家停水了!” 我心想这房主也真够不地道的,他不交水费还要让我擦屁股,但这些和收费员说也没用,就问:“一共多少钱?” 收费员一把撕下发票塞给我说:“186块6!” 我折身回屋在衣服兜里找钱。我平时对钱也没怎么在意,哪个兜里都塞,不过掏了半天才找到185块。我对AMY说:“你那有零钱吗?” AMY摊了摊双手说:“我手里从来不放钱。” 这时候收费员大姐不耐烦地说:“快点啊!我还有一百多家没收呢,就等你们了!” 我急得头上直冒汗,平时那零钱都放哪了呢?我四处乱翻着,终于在一个抽屉里发现了一个一块钱和一个五角钱的钢蹦儿,却怎么也找不出最后的一毛钱了。我红着脸回到门口,对收费员大姐说:“实在没有零钱了,差……差了一毛钱……” 收费员大姐皱着眉头说:“算了算了,一毛钱我不要了,费劲劲儿的!”说着扭身往楼上去了。 我心里很难受,回到餐桌前,看到AMY的脸色非常难看。那个晚上,我们都没怎么说话,马上就过年了,我还什么都没准备呢,一分钱没有怎么过年啊?我思前想后,最后做了一个决定。 第四十七章 破碎的童话 第二天上班,马处长就对我说今天要开常委会,把年前的各项工作都布置一下,机要秘书的老家是黑龙江的,刚刚请假回家过年了,这次会让我去做记录。我反正也没什么事, 8点半准时到了会议室。常委们也都陆续到齐了,会议在曹市长的主持下开始了。 常委会的记录是很重要的,因为每次都要发会议纪要,马虎不得。并且这是年前的最后一次常委会,要研究决定很多大事,包括每年例行的“两会”(“人代会”和“政协会”),以及市经济工作会议、综合治理工作会议等等很多专业会议的时间安排,内容非常重要。 十点多钟的时候我的手机就开始震动,我偷偷一看是AMY的号码。政府的常务会是有要求的,手机必须关机。但多数领导都是放在震动上,我也效仿了,但接电话是绝对不允许的,市长都不能接我就更不能了。我把电话按掉,可是一会手机就又开始震动了,我一看还是AMY,就又挂了。我怕自己总看电话让领导看到不好,就干脆把提醒模式改成了无提醒,既不响也不震动。 没想到会议一直开到下午二点才结束。我心急如焚,比市长们还先出了会议室。拿出电话一看,上面有十八个未接来电,都是AMY一个人。她一连打了那么多次电话一定有什么急事,我赶紧回拨,可是AMY已经关机了。我猜AMY打电话给我大概是要用钱吧,她说过要买些东西准备和我一起过年的。没我顾不上吃饭,直接跑回办公室把一直锁在办公桌里的给曹市长存钱的那张存折拿出来,上面有这几年来各部门通过我送给曹市长的拜年钱、见面礼、剪彩红包什么的,一共有十九万多。我要把这些钱都给AMY!这是我昨天晚上做的决定,反正曹姐说过这些钱她都给我了。为了AMY,就算是担着受贿的罪名也无所谓,何况只是脸皮厚呢。 我去附近的一家银行提钱,他们说大额现金没预约不能取,让我去总行。我又焦急地打车来到总行。钱他们给取了,不过二十来万着实让她们数了半天,我着急的说:“那些成捆的就不用数了嘛,我相信你们一定没错,就是少几千也没事!” 窗口的那个女孩没好气的说:“你不怕少我们还怕多呢!” 我无话可说,只好在窗口外面边转圈边拨AMY的电话,但一直都不通。半个来小时她们才把钱数完,又问我有没有兜,我不耐烦地说没有,她们又翻了半天找出一个纸袋来扔给我。我心想就中国这银行,要不是国家给他们撑腰早TM黄了。我把钱往纸袋里一塞象抢钱的似的往外跑。 出租车今天好象也开的特别的慢,到了家楼下我扔一张一百的钞票也来不及等他找钱就飞奔上楼。 打开门,我看到家里的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条,却唯独不见AMY。我心里一阵恐慌,她要是没有钱跑到街上可怎么回来啊!我悔恨的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我怎么就没敢接电话呢!市长的讲话就那么重要啊?!我正要下楼去找,却发现茶几上放着AMY的手机,下面压着两张纸,一张是15.20元的煤气费收据,另一张上面写满了字。我抓起那张纸,还没看文字,只感觉这张纸皱皱的,象被水浸了一样。我心里有种强烈的感觉那一定是AMY的泪水!一股强烈的恐惧感向我袭来,我眼前一黑,跌坐在地上。 半晌,我睁开眼睛想看看AMY到底写了什么。纸上的话都是断断续续的,明显不是一次写完的: “大乖,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只能在这里给你写字……大乖,你怎么不接我的电话呢……为什么不接啊!!为什么啊!?……你把钱都放哪了啊?我找不到!……那个收煤气费的女人不走,还说我有钱不给,赖帐……她竟然骂我不要脸!!你为什么不管啊?你说过要保护我一辈子的!!可是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啊?……你快点回来啊!!…… 这是我第十次给你打电话了……你不要我了吗?你不管我了吗?……你接电话啊!接啊!接啊!……这是第二十次了,我说过好多次这是最后一次,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求你了,你接电话吧!!汉,你接电话啊!…… 大乖,我在二十岁的时候认识了你,我给你打的每一个电话,都好象过了一年,我这二十年都是你的了。 大乖,你不用给我回电话了,那个女人走了,我把手表给了她…… 哦,我DAD在给我打电话!…… 对不起,大乖,我告诉了他我们的地址,他这就来接我了,他说要马上送我回香港。 对不起,对不起,我恨自己为什么不是穷人家的孩子,我恨自己为什么受不了这样的生活…… 大乖,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大乖了……我听到DAD的声音已经到楼下了…… 过年了,我的癞蛤蟆,你过年好!!你要向我保证,向我们的孩子保证,永远都要好好的生活。因为我们爱你! 我爱你……对不起……我爱你……对不起……” 我觉得自己什么也看不到了,那眼里流下的是泪水吗?我没感觉,如果是,那也一钱不值。我下意识的拿出电话拨打着已经打过无数遍的号码,全然忘了其实那部电话就放在我面前的桌上。当再次听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时,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发疯似的把手机摔在对面的墙上,电话发出一声闷响炸得粉碎。接着我开始砸我能看到的所有东西。我使出混身的力气拼命的破坏着这屋子里的一切,一直到所有的东西都碎在地上我仍然无法发泄心中的悲伤。我看到了我刚刚拿回来的钱袋,我冲过去把钱掏出来疯狂的撕扯着、抛撒着,直到地面上堆上厚厚的一层。 没有什么可以再让我破坏了。我想,既然没有什么可以再破碎,那就让我自己也破碎吧。于是我低着头,拼命的往墙上撞去…… 第四十八章 白色新年 当我慢慢的醒来,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耳边此起彼伏的响着鞭炮声。也许就是这声音唤醒了我吧。我知道,过年了。可对我来说这是个怎么样新年啊! 知觉在慢慢恢复,痛苦再一次攥住了我的心。我感觉自己的脸好象被什么东西粘住了,用手摸了一把,竟然全是已经板结的血液,我的头整个是麻木的。我想起了所有的事,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AMY走了,AMY为什么走了呢?我在地上爬行着,借着窗外微弱的灯光寻找AMY给我留下的字。整个房间就象一个铺满了钱的垃圾场。我在垃圾里费力的寻找着,终于找到了那张纸已经撕裂了一道口子的纸片,我心疼的用手抚着,好象那个撕裂的地方就在我心上。 想到AMY走了,我感觉自己在哭,可是眼里却再没有一滴眼泪。 又过了一会儿,好象是血脉活动开了一点,我把AMY的字小心的折上放进西服内袋里,扶着墙站起来。打开灯,我看到这个装修很好的房子已经被我完全破坏了。我挪进离我最近的洗手间想喝点水,却被镜子里自己的样子吓得再次跌倒在地,那哪里是人啊,分明是一具尸体。脸和脖子的部位是暗红色的一大片,已经看不到脸了,头发被凝固的血粘在一起,可怕的直立着。我运足了力气扶着洗手盆站起来,打开水龙头冲洗着自己。这时候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AMY怀孕了,我有孩子了!我要活下去! 我的头上有一个很大的伤口,一沾水就剧烈的痛起来。我勉强洗了两把脸上的血迹,就再也没有力气了。我用刷牙的杯子接了一杯水喝下去,慢慢的挪回到客厅里。借着灯光看到AMY的那部手机就在卫生间对面的墙角里,大概是我砸茶几的时候甩出去的吧。我挪过去把手机捡起来抚摸着,仿佛那上面还有AMY的体温。我爱惜的翻开手机按了开机键,还好并没有摔坏。这是她给我的唯一的纪念物。 开了机我却不知道打给谁。没有了AMY,也不能打给父母。对了,还有欧阳,可是她还在隔离审查,想到她我的脑袋剧烈的疼了一下。我放松了一下神经,不由得想到了璐璐,想到了张哥。他们会收留我的,并且不会嫌弃我现在这个样子。于是我拨了张哥的号码,电话才响了一声张哥就接了,还没等我说话,他就在那边叫着:“关汉!是你吗?!” 我无力的叫了声:“张哥……” 我听到听筒里张哥发出了一声惊呼:“是关汉!”接着我就听到璐璐的哭叫声:“哥!……” 璐璐抢过了电话喊着:“哥!你在哪呢?!” 我无力的说出地址,璐璐叫到:“哥!你别撂电话,我们马上就到!”我听到张哥喊璐璐快走,接着就是奔跑的声音。 璐璐边跑边不停的对着电话说:“哥,你一定要坚持住、坚持住!……” 我感觉一杯水的能量就要用完了,就挨到门边使出最后的力气把门打开,然后就不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次有了意识之后我发现自己睁不开眼睛,只感觉到一片洁白。我死了吗?听说天堂就是白色的。想到这,我抖了一下,我不能死!AMY要我好好的活着! 突然璐璐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来:“爸!他刚才动了一下!”接着就听璐璐一连气儿的在我耳边叫:“哥!哥!……” 哦,璐璐在我身边,我一定没死。我想对璐璐笑,想对她说:“别那么大声,哥没事”。可是我翕动了两下嘴唇,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不过璐璐已经很惊喜了,她叫到:“他说话了!他说话了!” 慢慢的,我对自己有了感觉,眼前的白色是纱布,我脑袋的上半部被整个包了起来。我并没感觉到疼痛,只是身上还没有力气。我想把胳膊抬起来,但只动了动手指。一只柔软的小手马上把我的手握住了,那是璐璐。我说不出话,只是极度虚弱的握了握她的手。璐璐明显是哭了,因为她的眼泪已经滴到我手上。 我心里着急,终于吐出了两个字:“不哭。”璐璐听到我说话哭得更厉害了。 张哥的声音的传过来,“关汉都苏醒了,你就别再哭了,要不他该着急了”。璐璐的哭声随即变成了压抑的抽泣。 我听见张哥对我说:“兄弟,你可醒了,你都快把我们吓死了!” 我微弱的说了一句:“我没事。” 张哥责怪的说:“什么没事!差一点就死了还没事呢!” 我没有力气和他争辩。 过了一会,张哥过来扶我坐起来,对我说:“兄弟,起来吃点东西吧”。我真的感觉非常饿,就借着他的力气坐起来。 张哥小声对璐璐我:“我去买盒烟,一会儿就回来”。 璐璐哦了一声,说:“小心啊,烫”。这句是对我说的。 她一边说一边吹着气,一只羹匙送到我嘴边。我喝了一口,觉得从嘴唇到胃火烧火燎的痛,好象到处都是水泡。我摇摇头不想再吃了。璐璐焦急的说:“哥,你一定要吃东西,医生说你身体极度虚弱,多吃东西就好了,这是我特意给你熬的燕窝粥,又去火又滋养,最适合你吃了”。 我想起来了,自从来到沈阳,在我人生最重要的几个时刻都是璐璐给我做饭吃的,每次我都吃得很香,这次我也要好好吃。于是我忍着疼痛,慢慢的把一小碗粥都喝下去。我的胃剧烈的蠕动着,不但没有吃饱的感觉,反正又饿又疼。 璐璐一边放下碗匙一边心疼的说:“哥,我知道你一定还饿,但医生说你四五天没进食,头几次都不能多吃的,你就忍着点吧,噢!”。 我点了点头,璐璐又把一杯温水放在我唇边,水有一点点热,我一抖,有一线水丝从嘴角流下来淌到了脖子里。璐璐象对待小孩子似的细心的给我擦着。如果是AMY,她一定也会这样照顾我吧。一想到AMY,这些天所有的委屈难过好象一下子涌上来,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靠在璐璐的怀里嚎淘大哭起来。 璐璐也哭了,她把我的头抱在怀里,轻轻的拍着我的背,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哥不哭哥不哭……” 哭了一阵,我情绪平静了一些,璐璐依然拍着我背,悠悠的说:“哥,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希望你受伤了、残疾了,不能动了。那样我就能天天照顾你,守着你,你也能天天呆在我身边了。我知道这样的想法太自私、太残酷,但如果真的有一天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愿意永远都照顾着你,就这样过一辈子也很幸福啊!” 璐璐的话总能让我无语。她的声音慢慢的在我耳边萦绕着,那感觉不是感动,不是感激,不是感谢,不是我以前曾经接触过的任何一种感受。她象水一样滋润着我的心,轻柔的舔拭着我的伤口,如丝般幽长,却又细腻无声。 一场痛哭再次让我精疲力尽,但这次没有晕过去,只是沉沉的睡着了。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感觉好多了,正好医生来查房,我就问医生我的病情如何。医生说她没见过脑袋这么硬的,头皮都撞成那样了,头骨却没碎,但是有一条较长的骨裂,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长好。还有就是大脑受了严重的震荡,需要休养一段时间,不能用脑过度,并且头顶上要留下永久性的伤疤。医生还嘱咐我什么也不要想,要多加强营养,只要恢复了体力,其他的都无大碍。 医生说我脑袋硬我信,因为小时候在农村玩“顶哞儿”的游戏谁也顶不过我(就是两个人象牛打架一样头抵头,看谁把谁顶倒)。 璐璐又喂我吃燕窝粥,这次多了一点。等我吃完了璐璐告诉我说今天是大年初一,还顽皮的给我拜年说:“哥哥过年好!”然后用手指撩着我的下巴说:“快给红包嘛!” 我知道璐璐在逗我开心,我的脸上露出笑意说好啊,就伸手找钱。可是一想到钱,我的脑袋马上开始剧烈的疼痛,不由的哎哟了一声。璐璐吓得赶紧抓住我的手问:“怎么了哥?!” 我缓了一下开玩笑的说:“你向我要钱,我就头痛了。” 璐璐不好意思的说:“我在和你开玩笑嘛,我知道你的钱都扔在你住的地方了,满地都是。那天光顾着送你上医院了,也没有时间帮你收拾”。 我叹了口气说:“那些钱不是我的了,就当是我给那个房主的赔偿吧”。想到了那些钱,我就想到了AMY,都说爱情是无价的,可是为什么我的爱情在金钱面前显得如此脆弱呢?难道一个农村出来的穷小子就不能有美好的爱情吗?!AMY呢?她现在还好吧?她早回到香港了吧?她爸不会把她怎么样吧?她肚子里可有我的骨肉啊…… 我还要想下去,脑袋却骤然间剧痛起来,所有的思维都被疼痛驱赶开去。我痛苦的叫声把璐璐吓得飞快找来了医生。 医生快步来到我床前,一看我的症状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她责备地说:“告诉过你不要用脑嘛,你现在得的是重度脑震荡。我们医生只能控制你的病情,却控制你的思想,你要是以后还想用这个脑袋,现在就得控制住自己,什么也别想!” 我顺从的点点头,我是市长的秘书,不用脑怎么行啊。于是我开始有意识的控制自己,不想AMY、不想钱、不想和AMY有关的所有事。好在有璐璐在身边,她想着法儿的转移我的注意力,一会儿给我讲她学校有意思的事,一会儿给我讲这两年在甘肃和青海支教的事,再不就是给我讲小笑话、读诗,读小说…… 大年初三,我头上的纱布被医生拿下来了,眼睛也能看到东西了。借着上洗手间的机会,我照着镜子仔细看了一下自己,我发现自己被剃成了光头,光头中间贴着很大的一块纱布,象是戴着护士帽。嘴唇上和口腔里全是大大的水泡。 一能下地走我就张罗着出院,这可是过年啊,我总不能让张哥和璐璐在医院过一个年吧。张哥和璐璐都不同意,但医生说回家休养也行,我的外伤只要定期来换药就行,内伤只能慢慢养,并且在家养要比在医院好一些。我估计医生也盼着我们早点出院好也过个轻松年呢,整个这层楼里就我这一个病号在住院。张哥璐璐看医生都这么说就没再坚持,很快办理了出院手续。我们三个坐着张哥的宝马回到了他们家。 璐璐把我安顿到卧室里躺下,我不好意思的说:“你看我这折腾的,让你们连个年都没过好”。 张哥说:“你说这个干啥!你没事我们比过年还高兴呢!再说今天才大年初三,咱们现在过年也不晚啊!” 璐璐也兴奋的说:“是啊,我们今天包饺子!”说着就去准备东西了。 张哥坐在我身边,我问他这几天我都怎么过来的?张哥说:“别提了,二十七那天(他指的是农历)我和璐璐就开始给你打电话让你过来一起过年,可就是打不通,一直说暂时无法接通,我给你新弄那个号码也关机。二十八那天还是这样,往你们单位打电话他们也说找不着你,还说你回家过年怎么也不请假什么的。这我和璐璐就都毛了,找到你原来住的地方你也不在,东西也都没有了。我还去你老家那看看,你也没回去,我没敢说你不见了,就说你想吃小米,让我顺路带回来点。我也没有什么准备,给你二老扔了点钱,说是你让我给带的。唉,我看你父母年纪都不小了,真怕你有什么散失他们受不了啊。” 想到我的父母,我的脑袋又是一痛,但我忍住了。这几年一到过年的时候就陪着领导到处走访慰问,连家也没怎么回,真有点对不起他们。想到自己差一点就那么一死了之,确实太不负责任了。我不是为了我一个人活着的,我上有父母双亲,身边有亲戚朋友和那么多爱我的人,还有了命运未卜的孩子。对于我来说,其实死起来很容易,活着才需要勇气。我终于想通了,不管面对什么事逃避都是懦弱的,是男人就要直面一切。想明白了这些事,我感觉一下子长大了许多。 第四十九章 大撒把 我的身体恢复的很快,大年初八,我象正常人一样去单位上班,只是我戴了一顶高尔夫球帽掩住了我的光头和伤口。 我去看曹姐,她看到我就生气的说:“你跑到哪去了?怎么手机一直都无法接通?” 我估计年前那几天我不告而别,一定耽误了不少事,就撒谎说手机丢了,才补了一个。她还想再说我两句,但看到我戴着帽子,并且后脑勺光光的,就奇怪的问我:“你怎么剃上光头了?你应该知道政府机关是不让剃光头的啊。” 我只好继续撒谎说:“不是我想剃光头,是医院给剃的,我开车肇事了。”说着摘下帽子,露出了粘着纱布的头皮。 曹姐看到我伤成这个样子又上来了心疼劲儿,摸着我的脑袋一会儿问我疼不疼,一会儿又说我怎么这么不小心之类的。 我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撒谎到底,就对曹姐说:“有一件事很对不起你,我开朋友的车和一辆宝马撞上了,当时我喝了酒,至少得负70%的责任,对方司机也受了伤。连修车带治疗费花了十多万,当时实在没辙,就用了你的那十几万块钱。当时情况太紧急了,也没时间和你打招呼,以后我再慢慢还你吧。” 曹姐听了一点也没在意,她说:“钱算什么啊?只要你没事就好,我早说过那些钱给你花的,你怎么花都行,不用问我的。” 我说:“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能捡条命已经很幸运了。” 曹姐责怪的说:“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跟姐说一声,身边连个知近的人都没有,谁来照顾你啊!” 我说:“大过年的,你还要回北京,怎么好麻烦你嘛,所以我谁也没告诉。都是家里人帮助处理的。” 曹姐哦了一声说:“那钱够用没?你要用钱就跟姐说,别委屈了自己,噢!” 我赶紧说够了够了,心里却暗骂自己真不是东西,为了这么点钱,连曹姐也骗。但是没办法啊,我总不能说因为我要自杀所以才搞成这个样子吧。唉,骗就骗一次吧。 对付过了曹姐,我还要找马处长道歉,顺着在曹姐那撒的谎对他说年前被车给撞了,很严重,怕影响大家过年,就没声张,让大家担心了。这谎话说的,倒把马处长整的挺不好意思,一个劲的埋怨我应该告诉他们一声,也好照顾我等等。 过了年关,又一切如常了,我每天都回璐璐家去吃饭睡觉,反正她家大的很,有好几个房间呢。晚上有时候张哥不回来,璐璐就在我的房间里呆到很晚。她无微不至又一声不响的照顾着我,关心着我,给了我极大的安慰。她当着张哥的面叫我“哥”,张哥倒没说什么,只是张哥还一直管我叫兄弟,好象有点差辈儿,让我有点不好意思。 璐璐临回北京的前一天,非要我陪她上街,可出来以后她又说不上街了,想去公园玩。冬天的北陵公园除了几个锻炼的老人之外没什么游人。在松柏林立的小路上,璐璐挽着我的胳膊沉默的慢步着。直到一条路快走完,我们才找了个长椅坐下来。璐璐说:“哥,我知道你失恋了。” 长久以来,张哥和璐璐都没问过我为什么变成那样,他们都故意回避着这个问题。今天璐璐主动和我提这事,一定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吧。我沉默着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我没有失恋,我和AMY仍然相爱着,只是这个物欲的世界根本容不下理想化的爱情。自古以来甚至古今中外,富家女与穷小子的所谓爱情故事都没有一个好结局,至少是没有好过程。我和AMY也逃不出这个宿命。 璐璐继续说:“你还想她吗?”我点点头。“那就认真的活着,别再做傻事了”。璐璐完全是以大人的口气在说话。“就算是最后你和她真的不能在一起,你也要记住,还有很多人在关心你,爱着你,知道吗?” 我沉默。 璐璐又说:“就算所有的人都背弃了你,有一个人也会永远在你身边的”。我知道璐璐说的那个人是谁。我揽住璐璐的肩膀,她把头靠在我的肩上,我们就在那里默默的坐着,一直到夕阳西下。 2000年三月,经过半年多的审查,中纪委没发现欧阳在常务副市长的腐败案件中发挥了什么作用,她自身也不存在腐败问题,于是把她放出来了。她出来的那天,我去接的她。她看到我就扑过来伏在我肩上泪眼象泉水一样涌出来。我轻拍说她的背,一遍一遍的对她说着:没事了……没事了…… 我把欧阳直接接回了家,坐在沙发上,我捧着欧阳消瘦的小脸儿,心疼的说:“你瘦了。”欧阳再次抱住我哭成了泪人。我任由她哭着,这么长时间的愁郁苦闷,都哭出来吧。就象我当初一样,哭出来就好了。她哪里知道,身在外面的我,曾经比她伤的更深。 晚上我给欧阳做了一桌子的菜,又到外面用兜里所有的钱买了好多瓶能买到的最好的葡萄酒回来。自从在鬼门头走了一遭以后,我已经决心再也不攒一分钱。晚上我和欧阳开怀畅饮,一边喝一边讲着分别这段时间里的事,彼此讲到伤心处就痛哭一场,然后再喝再讲,一直喝到两个人都酩酊大醉。我发现受伤以后我的酒量大不如前了。晚上我们相拥而眠,一直睡到天光大亮才醒来。 经过昨晚的发泄,我和欧阳都感觉好多了。我说:“跟我去上班吧,大家都挺想你的。” 欧阳摇摇头说:“不了,我早已经决定出来以后就辞职。” 我没劝她,因为如果是我也会这么做。我抚摸着欧阳的头发说:“那好吧,晚上等我回来。” 欧阳温柔的点着头。经历了这些事,好象欧阳也变了许多。 晚上回来的时候欧阳已经做好了饭等我。吃饭的时候我讲了几个璐璐给我讲的笑话给欧阳听,她心不在焉的没怎么笑。看她心情不好,不知道怎样能逗她开心,就把当初在欧阳家找到的那两张存折递给欧阳,故做开心的说:“没想到你还是个富婆呢!” 欧阳接过来看了我一眼,说:“你为什么要把存折拿走呢?你不会也怀疑我受贿吧?” 我讪笑着说:“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反正就是不想让别人发现你有钱,但我一直都坚信你一定是清白的。” 欧阳凄凉的一笑说:“我理解,如果我们换一个位置,我也会象你一样。其实这些钱是我妈妈给我的,她总怕我受委屈,虽然我根本用不着这些钱。”说着把存折扔在了桌子上,有一口没一口的翻着碗里的米饭。 我感觉到欧阳一定有什么心事,就问她怎么了。欧阳一度很沉默,在我的再三追问下,她说:“今天我给德国的爸妈打了电话,他们知道了我的情况非常担心,非要我到德国去,并要马上给我办读博士后的研读手续。” 我哦了一声没说话。欧阳停下筷子问我:“关汉,你说我去吗?” 我把嘴里塞满了饭,说着根本听不清的话。我的心里很乱,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我不想让我最亲近的人一个一个的离我而去,可那是去德国做博士后啊!欧阳和我不一样,在沈阳,她能有什么前途呢?她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适合在机关里混下去。我能因为自己的一点私心而耽误欧阳的一生吗?答案当然是不! 整个晚上,我们都很沉默。睡觉的时候我要回另一间房,欧阳说:“关汉,我想让你陪着我”。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清澈如水。我顺从的躺在了她身边。 欧阳枕着我的胳膊说:“帮我做个决定吧,我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我沉默了半晌说:“其实我也不知道”。 欧阳躺在我的臂弯里睡着了,我却怎么也无法入眠。欧阳的工作辞了,她在这里了无牵挂,回到德国她父母身边是最好的选择,有什么决定不了的呢?也许她唯一不想离开的理由就是我吧。但是我能给欧阳什么呢?我不能给AMY幸福,就能给欧阳幸福吗?就算我能让欧阳幸福,可我和她之间的感情是爱吗?我不知道,也无法去考证。我只知道如果欧阳真的和我生活在一起,那她也会象AMY一样,成为一个平凡的家庭主妇——一个有博士头衔的主妇。 睡梦中,欧阳喃喃着到:“浩文,你别逼我,让我想一想吧!” 算起来欧阳已经有三次和我睡在一起了,其中两次她都梦到了“浩文”,也许我在她心里就是“浩文”的影子吧。 我猜想欧阳说“他们”都让她去德国,其中一定也包括这个“浩文”,只是欧阳没有在我面前提起而已。还是让欧阳走吧,她的幸福不在沈阳。 我借着曦微的光亮看着这个睡在我臂弯里的女人,她消瘦的脸上挂着无限的落寞。我的朋友,我的知己,这个世界上最懂我的人,就要离我而去了。我的耳边仿佛涌来张艾嘉缥缈的歌声: “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 走吧,走吧,人生难免经历苦痛挣扎 走吧,走吧,为自己的心找一个家 也曾伤心流泪,也曾黯然心碎,这是爱的代价……” 我轻轻的亲着欧阳的额头,不由得泪流满面。 三月既了,沈阳的春天就要来了。我和欧阳坐在桃仙机场空荡荡的国际候机区。她偎在我的肩膀上不说话,我也不知道应该和她说什么。直到广播里最后一次提示去德国的旅客马上登机,我才拉着欧阳站起来。 来到登机口,欧阳摸着口袋说:“我的护照找不到了”。 我一听就急了,里里外外的翻着她的行李和手包,可是就是找不到。我急迫的问她是不是忘在家了,她说不会的。确实不会,因为出来的时候是我帮她把护照和机票放在包里的。广播里已经催促欧阳抓紧登机了,我气急败坏地放弃了寻找,伸手去掏烟,却触到了衣兜里的一个小本子,我心里剧烈的一颤,我感觉这个本子一定是欧阳的护照。 我整整僵了十几秒钟才把手拿出来,尽力的咧着嘴调侃着:“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儿和我演绎《大撒把》里的经典镜头呢?” 欧阳凄凉的说:“是啊,好玩吗?” 我继续演下去说:“我有葛优那么难看吗?” 欧阳说:“样子不同,心地却相同,选择也相同。” 我沉默了一下说:“不是葛优做了选择,而是根本就没有别的选择。欧阳,快点登机吧!” 说着带头走到了登机口,把护照和机票都交给跟在后面的欧阳。 她慢慢的走向安检员,又突然跑回来扑在我怀里。我紧紧的搂着欧阳,使出全部的力量忍住眼泪。直到安检员过来礼貌的提醒我们飞机上的旅客都在等欧阳登机,我才把欧阳推开。欧阳快步跑进了登机口就再也没有回头,通过了安检就拖着行李小跑着离开了我的视线。 我擦了擦静静流下来的泪水,拿出手机给欧阳发了一条短信:“你理解葛优吗?” 过了几分钟,欧阳回复:“我不知道,如果我是葛优,也许会把徐帆留住吧。” 我回复:“留下来又怎么样呢?我相信一句话‘失去的,就是得到的’。” 欧阳回复:“那我们相互得到了,是吗?” 我发了一个笑脸给她,后面缀上两个字:永远。 第五十章 冲动的惩罚 AMY来信了。 四月的一天,我收到了一封来自香港的信件,只有收信人的地址,却没有寄信人的地址。我猜到那是谁的来信,就独自来到一个安静的地方怀着不安的心情打开信封,那是AMY的笔迹。她在信中告诉我她要结婚了,因为再不结婚就没办法穿上婚纱。有一个人愿意做她肚子里的孩子的父亲,并且是出于对她的爱。她接受了。为了保住孩子,她也必须结婚,否则她的爸爸会杀了她的。AMY再次表示了对我的歉意,她说她通过朋友了解了我的情况,知道她走以后所发生的事情。为了报答我,她会把我们的孩子抚养长大,她希望那是个男孩,她会让他成为一个真正的王子。最后AMY再次嘱咐我要快乐的生活,勇敢的追求幸福。 看完信,我再一次被悲伤和无助围绕。一个声音在我的心里喊着:“AMY竟然要和另一个男人结婚?!并且带着我的孩子?!不行!我不甘心!我要去找AMY!” 我怀着巨大的愤怒打了一辆车直奔已经建好的生态农业园基地。 那里说是搞农业,却盖了不少别墅,并且吃喝玩乐什么都有,明显是个度假村的模式。 我冲进基地的办公楼找陈总,保安说陈总不在,我甩开保安来到了陈总办公室的门外,一脚就把门踹开。里面确实空着,我怒气冲天的一把掀翻了陈总长长的老板台。保安追进来,和我撕打在一起,那个较瘦的被我两拳打翻在地,另一个抱住我的腰,把我摔倒在地,我们在地毯上滚来滚去打成了一团。这时候外面响起了警笛声,很快两个警察冲进来,把我两手往后一扭,利落的戴上了手铐。 我被警察带到了派出所,其中一个四十来岁,被称为副所长的大肚子警察打开我左手的手铐反扣在暖气管子上,然后横眉竖眼的对我叫到:“蹲下!” 这帮人平日里一定没少受生态农业园的好处,陈总的人一个也没来,就把我一个人押了来,明显是想直接收拾我,连调查程序都省略了。 看我站着没动,那个大肚子警察嘴里骂着:“妈个B的,到这儿你还敢装B!”上来就给我一个耳光。我的一只铐着不便躲闪,被他结实的打在了脸上。 我当时怒火中烧,当警察的可能是平时打人打惯了,不过我可不吃他们这一套,正有一肚子火儿没处撒呢!我铆足力气对着他的大肚子就是一脚,他没想到我敢还手,也没有任何防备,被我踹得象个皮球似的飞到了桌子底下。 另一个年轻点的警察看我踹了他领导,冲上来就要打我,我用那只没戴手铐的手指着他的鼻子,恶狠狠地叫道:“你要敢动我一下,我TM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估计我当时的表情肯定非常狰狞,那个警员明显犹豫了一下,大概在琢磨我到底有什么来头吧,毕竟敢掀陈总桌子的人不多,敢打警察的人更不多。 那个大肚子副所长卡在桌子下面出不来,嗷嗷地叫骂着。小警员顺势跑去拉他的领导出来,放弃了打我的念头。 趁这个功夫,我掏出电话拨了曹姐的号码。电话一通,我直接说:“曹姐,我在**派出所呢!” 曹姐镇静地问:“怎么了?” 我说:“打架。” 曹姐又问:“人怎么样?” 我看着正从桌子底下往出爬的警察说:“没造成任何损失。” 曹姐哦了一声说:“那你不用着急,我马上让你出来。”说着就放了电话。 那胖子从桌子底下出来后迫切的想过来打我,但一直捂着肚子没直起腰来,他一边呲牙咧嘴地叫着一边不停的骂:“×你妈的!看我一会儿怎么整死你!”然后对小警员叫到:“去把电棍给我拿来!我TM捅死他!” 我心想:可悲啊,我们的保护神就这个德行,连一百米都跑不动,还TM指望他们抓坏人呢?狗屁吧! 那个小警员刚把电棍取过来,桌上的电话就响了。小警员一看号码小声说了句:“刘局!” 大肚子副所长止住了叫骂,毕恭毕敬地拿起听筒叫了声:“刘局!” 那个“刘局”在听筒里和那个副所长说了两句什么,那个副所长挺直了腰脸憋得红红的争辩道:“他……他……他……” 听筒里的人没等他说下去就向他吼了一句什么,副所长吓得再没敢吱声。 放了电话,副所长气急败坏地对着那个瞪眼儿瞅着他的小警员骂到:“瞅你妈个B啊?!给他开铐子!” 那个小警员也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表情,极不情愿地走过来给我打开手铐。我正活动着被手铐勒得发红的手腕子,窗外就传来了刺耳的刹车声,曹姐的奥迪2.4携带着大量的尘土嘶叫着横在了派出所的门口。 那两个警察一看车屁股上“辽AA000×”的车牌号,相互瞅了一眼,再也没敢放一个屁。 我昂首阔步地出了派出所的门上了车,车子猛地一加油门绝尘而去。 我坐在座椅上想:有权有势真TM好,这要是换了平头百姓,不被扒层皮才怪呢。不过连我这个小角色公安机关都管不了,中国的强制力系统也真够可悲的。 回到市政府,曹姐直接把我叫到了她的办公室。她坐在我身边左右看了看说:“没受什么伤吧?” 我说没有。曹姐一听我没受伤反倒生气了,对我说:“关汉,是不是我对你太好了?啊?你看看你,这段时间你给我惹了多少事?!你还想不想跟我了?” 这是曹姐第一次和我发这么大的火,她生起气来真挺可怕的。我赶紧说:“想跟想跟!姐,对不起,你原谅我吧!” 我一管她叫姐她就软下来,叹了口气说:“不是姐说你,你都多大了?都三十来岁的人了,也该成熟了吧?做什么事别象个毛头小伙子似的那么冲动好不好?你也不想想,你这么蛮干能解决什么问题啊?” 我悲伤的想:AMY结婚了,今后将再也没有什么事情能让我如此冲动。我长叹了一声对曹姐说:“姐,你放心吧,过了今天,我再也不会那样了。” 第五十一章 西雅图不眠夜 2000年七月,沈阳市政府通过多方联系准备在美国西部成功华人比较密集的西雅图地区举办一次沈阳市重点项目推介会,把沈阳市国有企业改革和招商引资工作合并在一起推向国际市场。一方面希望吸引资金发展沈阳的经济,另一方面也想借这个大动作振奋一下沈阳的民心,挽回一点沈阳在全国甚至世界的声誉。 市委市政府甚至省政府都非常重视,动用了各方面的力量和关系,当地有头有脸的成功商人都请遍了,甚至美国东部地区的一些平时对中国感兴趣的商人也都请到了。省内的企业家更不用说,省市政府经过慎重选择,确定了四十个项目、一百来号人,组团儿到美国忽悠去了。 可是正当推介会就要举行的当口,我们一把市长竟突然生病住进了美国当地医院,据说病情还相当严重。当时情况紧迫,市委书记让曹市长马上飞赴美国主持全局,曹市长感觉压力相当大,一度不想接手。但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了,省里和市委直接命令曹市长马上到美国去。各部门以最快的速度办好了曹姐和我的出国手续。三天之后,就在推介会开幕前的几个小时,曹市长和我才降落在了西雅图。 推介会在当地最有名气的一家酒店里举行。我真佩服曹市长,虽然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的飞机,但当她出现在公众和媒体面前时,马上春风满面谈笑风生。她生动地介绍了中国改革开发的政策和形势,重点介绍了沈阳的优势和机会,把几十个重大项目解说的头头是道,非常具有诱惑力。 推介会的各项议程进行的相当顺利,但是在新闻发布会的环节上却出了问题。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一个推介会竟然吸引了美国本土十几家报纸、电视台的关注,派来了二十多位记者。内地和港台记者也来了不少。前两个提问的是内地《人民日报》和《经济日报》的记者,问题都很正统,是关于这次推介会的目标、沈阳的发展规划什么的。但接下来提问的港台记者和美国记者却完全脱离了这次推介会的主旨,全是针对沈阳的腐败案件来的。 有一个美国记者就问:“沈阳发生了这么严重的腐败案件,说明沈阳的政府机构处于非常混乱的状态,这种情况下你们如何保证投资者的利益得到有效的保障呢?” 曹市长从容的回答到:“任何一个国家都会存在腐败,并且越是在经济高速发展的时期,腐败现象发生的几率就越大。一个政府是不是存在腐败现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政府对面腐败时的观点和行动。我们能够把这么重大的案件公之于众,正说明了我们铲除腐败的决心和信心。我们给投资者最大的保障就是中国巨大的市场和坚定的政策扶持。” 又有台湾一个记者问:“据说到中国办企业都要给当地的各类官员行贿,这种情况属实吗?” 曹姐的脸色有些难看,不过她仍然冷静的回答说:“对没有实据的问题我不想做过多评论。中国有一句古话叫‘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很希望心存怀疑的人能够到中国去、到沈阳去实地考察一下,不要只听信道听途说。” 接下来的问题越来越尖锐,有些问题完全是外交部级别才能回答的。因此好几个问题曹姐都以“无可奉告”作答。记者招待会的主持者一看形势不好,就草草宣布新闻发布会结束。 记者关心的东西总和商人关心的不一样,记者寻找的是“热点”,而与会的企业家和投资者在意的却是“钱景。”他们并没有受新闻发布会的影响,分别就各自感兴趣的项目洽谈起来。毕竟这次沈阳带来的项目都非常有吸引力。 曹姐的任务暂时完成了,我看她状态很不好,就陪曹姐回到楼上房间。曹姐的脸色非常难看,一进屋就再也忍不住了,一头扑倒在床上呜呜的哭起来。没想到这么刚强的女人竟然也会哭,女人一哭我就会不知所措,何况是女市长呢!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不安的坐在曹姐身旁一边拍着曹姐的后背一边说着:“没事的姐,没事的……” 可是曹姐却哭的更厉害了。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就伸手把曹姐抱在了怀里,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说:“别哭了,你应对得非常得体,一点也没给咱中国人丢脸!” 曹姐顺从的让我抱着,她的手也搂住了我的肩膀,不过她哭的仍然很伤心。 接下来发生了一件难以致信的事情。不知道是谁主动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更不知道为什么,甚至找不到任何理由,我和曹姐的嘴唇亲到了一起,并且怎么也分不开。 是梨花带雨的女强人让我动了春心吗?是男人的怀抱让她找到了久违的激情吗?还是长久以来我们内心的压力在最脆弱的时候被释放出来了呢?我分不清也不想分清,总之我们疯狂的亲吻着、抚摸着对方,我们相互把手伸到对方的衣服里抚摸着彼此最敏感的部位。曹姐喘息着呻吟着:“要我吧……要我吧……” 我也按捺不住燃烧的欲火,一把把曹姐推倒在床上…… 曹姐只身住在沈阳,我想她一定和我一样,也好久好久都没做过了吧。就这样,我和一个大我十岁的女市长,在大洋彼岸的总统套房里,在硕大的金色大床上,疯狂的侵犯着彼此的身体。最后曹姐死命的咬着枕头,浑身颤抖着瘫软在床上,痉挛一样剧烈的收缩着,我也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象西雅图沉寂了几千年的雷尼尔火山一样忽然间爆发了,激起了曹姐更剧烈的痉挛…… 虽然曹姐大我十岁,却保养的非常好,皮肤象少妇一样,并且她比以前那些和我有过鱼水之欢的女孩都成熟丰满性感,足以激起男人的占有欲。其实我觉得我和曹姐做这事好象正合适,我们比例合适,体力合适,感受也很同步。 我疲惫的软倒在床上,曹姐好象还沉浸在幻想里,或者是不知道应该和我说什么吧,反正她一直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我只躺了一小会儿就起身穿上衣服,用被子盖住曹姐赤裸的身体就悄悄地退出去了。 我也不知道当曹姐睁开眼睛我应该和她说什么,那一定很尴尬吧。并且我怕楼下的那些人要谈完上楼来,万一看到我们就惨了。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平静了一下心情,又整理了一下仪表,看看没什么破绽就下楼回到了宴会厅。 这些项目都是沈阳市政府包括省政府经过多次筛选定下来的招商项目,都很有前景,不过投资也都很大。基本每个项目都有人感兴趣,很多人在热火朝天的谈着,有些项目有好多人都看好,一伙儿人在洽谈室里面谈,另几伙人就在门口等着。服务人员来回忙碌着给大家送着香槟和甜点。 沈阳驻美国接待处的主任过来问我曹市长在哪,我说她坐了那么久的飞机太累了,需要休息一下,午宴她会来参加的。 快到中午的时候,曹姐回到了宴会厅。她换了一身鲜艳喜庆的衣裙,一扫新闻发布会时的阴霾,又从那么情欲缠绵的女人回复到了市长的样子。 她先到各个洽谈室走了一圈,然后又在午间的招待酒会上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恰如其分的表达了沈阳市对投资者的欢迎和期待。酒会的气氛很融洽,曹姐不停的和国内国外的企业家们碰杯喝酒,好象非常开心非常高兴。只是她一眼都没有看我,我也不知道有了上午的肌肤之亲,我和曹姐的关系会变成什么样子,一直离她远远的。 下午,凡是确定有投资意向的项目都在继续洽谈。我一天二夜都没怎么合眼,再加上上午和曹姐的强体力劳动,实在有点挺不住了,就自己跑到楼上的房间里大睡起来。 晚上还有一个重头戏,那就是签订投资合作意向书。市政府对这个东西非常重视。 国内的新闻媒体多半都报道一个招商会的合作意向金额是多少多少,数目都很大,其实实际能到位的投资大概连十分之一都到不了。不过这毕竟是政府的政绩嘛,有意向才有机会。因此筹备的也很隆重。曹市长要亲自参加,有些项目她还要亲自签字。有三十几个项目都有了合作意向,意向金额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十二亿美元。这完全出乎了我们的预料,曹市长对此非常满意。 晚上的酒会她显得特别兴奋,和一些合作商们频频举杯,喝了不少酒。有几个华人投资者是东北人,老乡相见,免不了要多喝几杯。等到晚上九点多钟酒会结束的时候,曹姐已经面色酡红,有了五分醉意。一把手不在,曹市长在这就是众星捧月的中心,好几个人护送着曹市长回了自己的房间。我反倒显得没什么用处,独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虽然下午补眠了一会儿,但十几个小时的时差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倒过来的。我躺在床上想睡却又睡不着,我想起了所有曾经和我好过的女人,她们或是豪爽,或是浪漫,或是高贵,或是平凡,或是温柔,或是冷峻,或是纯真,或是擅变。每一个都有着别人无法替代的美丽。唯有曹姐是个混合体,她高贵却又难以捉摸,冷峻却又不失温柔,豪爽却又深不可测。这段孽缘,我要如何把握呢?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床头的电话却响了。我以为美国也象国内一样,总有骚扰电话打来呢。接起来不客气的问:“WHAT?” 曹姐的声音传过来,她温柔的说:“关汉,我喝多了,很难受,你过来看看我好吗?” 我习惯性的应到:“好的。” 放下电话,我一看时间,已经凌晨一点了。我悄悄的出了自己的房间,看到走廊上空无一人。忙碌了一天,大家都睡了吧。我来到曹姐的房间门前,感觉自己象一只半夜里偷东西的贼。还没等我敲,门就开了。曹姐穿着很薄的睡衣站在门后。看我进来她马上把门关上,然后快步回到了床上。我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或者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坐在她身边。 曹姐看了我半晌,柔声问到:“关汉,你不会看不起姐姐吧?” 我赶紧说:“姐,你怎么这么说呢,我怎么可能看不起你呢!” 曹姐低下头说:“姐大你好多呢。” 她的温柔劲一上来,我又不由得心生怜惜,再次把曹姐搂过来说:“别这么说,和你一起的感觉很好。” 曹姐也用力的搂住了我悠悠的说:“我有生以来从来没有这么疯狂过,也没有这么快乐过。一个女人,就算一生只有这样一次,都可以满足了。” 于是我们又亲到了一块儿…… 第五十二章 人情冷暖“鸭”先知 从美国回来以后,市政府的权力格局再次发生了重大变化。一把手被确疹得了癌症,并且情况不太好,回国以后就到北京住院治疗。市委虽然没有正式宣布,但也找曹市长谈了话,希望她在一把手不在、常务副市长人选未定的情况下暂时主持全局。这当然是曹姐求之不得的。但大权在握的曹市长并没有显示出太多的兴奋,反而比原来更加低调了。重要事情都要向一把手打电话请示,甚至本来是她可以做主的一些事情也常向一把手请示,并且经常到北京汇报工作。因为曹市长分管的事情太多,经请示市委同意,暂时将农业这块工作交给了另一位副市长代管,曹市长全力投入到了沈阳市的全局工作特别是财政金融工作中去了。 我理解曹姐这么做的目的,她一方面是怕自己锋芒太露招来别人的排挤,毕竟她只是暂时主持工作。另一方面也怕自己张罗的事太多会引起一把手的怀疑。所以曹市长这段时间非常谨慎,处理各种问题完全是从大局出发,各部门的事情摆的非常平衡,轻重缓急拿捏的非常准确,张弛有度,八面玲珑,充分显示出她杰出的工作能力和领导能力。看得出,她是想借这个机会好好表现一下。 走仕途这条路的,谁不想升官啊。二把手出事,一把手重病,这对曹姐来说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估计她至少想借此机会争取当上常务,万一一把手有了三长两短,甚至还有更高的位置等着她呢。乱世出英雄啊。 工作的压力好象让她焕发了青春,或者精神和身体上的慰藉激发了她的热情,亦或是政治上的光明前景勾起了她的欲望。总之这段时间她一直处于非常亢奋的工作状态。当然,情欲也一起亢奋着。 一天晚上在外面吃过了饭,我送曹姐回家,快到她住的小区的时候她突然让我往另一条路上拐去。我不明所以,就按她指的路开下去,来到了一个很陌生的小区。小区里的楼都是新的,人也不多,入住率还不到一半。 曹姐让我在车上等她就自己下车去了,一会儿我的手机响了,是曹姐。她让我下车,沿着她说的路走。我按照她的指引走进了一幢楼,坐电梯到了十六层,下电梯往最里面走,一扇门虚掩着,曹姐伸出一只手向我招了招,我就进去了。 这是一处八十多平米的房间,屋里装修得很奢华,生活家居用品一应俱全,并且都是新的,看来这里并没有住过人。 曹姐带我看了一圈问我:“满意吗?” 我说:“不错不错,楼层和装修都特别好,而且面积也正好。” 曹姐笑了,沉吟了一下对我说:“那你以后就住这儿吧。” 自从年后到了璐璐家之后,我一直都住在那,泉园小区的宿舍我已经还给邹局长了,自己毕竟不在那工作,再这么白住着人家的房子我觉得挺不好意思的,也怕因此再欠下什么人情。张哥大东那片地皮的开发工作已经开始了,他又住进了工地,很少回家来。璐璐也不在,我一个人住着一百好几十平的房子真觉得空落落的。想起顺子说过的话觉得挺有道理的。广厦千间,卧眠八尺,良田万顷,日食三碗。房子再大又有什么用呢?房子要有人气儿才会热闹,如果冷冷清清的,再大也只不过是个笼子。想到顺子一个人住着楼上楼下三百多平的房子,也真够可怜的。 这套房子大小适中,住起来应该挺舒服的,不过我有种要被金屋藏“娇”的感觉,心里不怎么得劲儿,就明知故问道:“住这干嘛啊?我又不是没地方住。” 曹姐满眼春色的搂住了我说:“你必须要来这住,因为这个房子是你的!” 我吃了一惊道:“不会吧!我哪有钱买这么高档的房子啊!” 曹姐放开我的脖子,从包里拿出一本红色的房契打开给我看,那上面“产权所有人”栏里赫然写着:关汉。 当时我的感觉与其说是吃惊,还不如说是恼怒。我的脸涨的红红的,第一次和我的领导发火了:“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我知道你有钱,但你爱送谁送谁去,干什么啊?想金屋藏娇啊?我告诉你,我可不是你的男宠!”说着我怒气冲冲的转身就往外走。 曹姐叫了一声:“不要!”从后面一把搂住了我的腰,我想挣脱她的手,曹姐使劲抱住了我哭起来。我的脚步僵住了。 曹姐哭着对我说:“关汉,你别生气好吗?你和我在一起三年多了,从你管我叫第一声‘姐’开始,我就一直象姐姐一样对待你。在你身上花多少钱我都舍得,送你的东西我都选最好的,看到什么好东西我都想买下来送给你,不管你做了什么事我也都能原谅你,处处护着你,你生了病受了伤,姐姐比自己受了伤还心疼。难道你还知道姐姐的心吗?” 是啊,曹姐没说假话,这三年多曹姐为我做的太多了。很多很多的债都是不知不觉中欠下的,现在已经欠得太多太多了,也陷得太深太深了。 曹姐继续说:“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姐就喜欢上了你,你还记得吗?第二天你去接我的时候,我把谈恋爱的时候才穿过一次的那身衣服穿上了,并且每天都想把自己打扮的再漂亮一些、再年轻一些。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一直以为我对你的感情是姐姐对弟弟的感情,当你抱着我的时候我才发现那不是,因为我的心跳得比第一次接吻的时候还快!可是当我真的得到了你,心里却特别特别愧疚。你这么小,这么年轻,这么优秀,你本来可以找一个漂亮的娴慧的女孩过幸福的日子,和我在一起真的太委屈你了。所以我就特别想补偿你。可是姐姐有什么呢?既不能给你精神上的安慰,又不能给你生活上的照顾,更不能给你一个幸福的家。我只能想办法让你生活的舒适一点,富足一点,稳定一点,难道这么做也不对吗?” 曹姐的一番哭述把我的恼怒驱走了大半,我知道曹姐是真心对我好,而我也应该或者说必须用某种方式来报答她。只是我没有想到竟然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以这样的方式来偿还,我无法接受,也无法拒绝。 我真心的说:“姐,只要你对我好就行了,我们之间还说什么补偿不补偿的。要说补偿我应该补偿你才对,这些年我欠你的太多了。我从来没感觉到你大我很多,你别把自己想的太老。这房子加上装修布置,怎么也得五十万,你送我这么重的礼物我怎么承受得起啊?” 曹姐看我的态度软下来,也不再哭了。她搂着我的脖子说:“其实这套房子也不是我送你的。你是我最知心的人了,我没有必要瞒你。这片小区的地皮是我批的,并且给开发商省了不少钱。他们给咱一套房子也是应该的,只是我没要,而让他们送给了你。” 我说:“那还不是一样嘛!要不是因为你,他们怎么能把房子送给我呢?” 曹姐撒着娇说:“就不一样嘛,是他们也喜欢你这个大帅哥才送你的呗。求求你,收下吧,好吗?” 不等我再反对,她就把嘴凑上来亲我。唉,对这样一个女人,对这样一个女领导,我还能怎么样啊! 那天晚上,我们就在这所新房里极尽鱼水之欢。这个年纪的女人,情欲一旦被撩拨起来就象洪水一样,足以吞噬任何男人。任凭我是个身强体壮的年轻小伙儿,也被扫荡的精尽力竭。 当我们都瘫软在床上,曹姐赤裸的身体紧紧挨着我说:“宝贝儿,我觉得我把一辈子欠下的爱都做回来了。” 第二天早晨五点钟曹姐就起来了,我问她:“怎么这么早起床?” 她说:“我不想让人看到我在这里出现,这样更安全一点。” 我坐起来抓起胡乱丢在地上的衣服说:“我送你。” 曹姐妩媚的一笑说:“不用了,我自己开车走,你还是老时间打车去我家那接我吧。” 我惊讶的说:“你会开车啊?” 曹姐走到我床边抚摸着我赤裸的肩膀说:“当然会开啊!我是为了多让你送我回家才不自己开的。” 我晕了,自问自答的说:“不会吧?你怎么恁么多心眼儿啊?” 曹姐色眼迷离的摩擦着我的耳朵说:“谁让我这么喜欢你呢!每次回家我都希望你能跟着我上楼,可是你总是傻乎乎的呆在楼下,这种事还要让女人主动,丢死人了。”说着迷醉的亲着我的肩膀说:“唉,为什么以前的夜晚那么漫长,而今天却这么短暂呢?” 她粘乎乎的和我腻歪了一阵,就直起身说:“我真得走了,再不走天就亮了。”说着亲了我一下转身走到门口。 这个女人啊,就算是在欲水横流的时候也那么清醒。 临出门前,她回过头来对我说:“对了,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诉你,他们还给了一个二十万的信用卡,也是你的名字,我放在枕头下面了,你拿去花吧,密码是你的生日!” 她好象知道我一定会生气,边说边关上门飞快的消失了。 我翻身往枕头底下一摸,真的有一张金色的卡片,那上面用凸出的字体印着我名字的拼音:GUANHAN。 我气急败坏地把那张卡片使劲儿摔到墙上,那卡片象一名高超的体操运动员,在空中翻了几个跟斗,划了一个优美的弧线,又稳稳的弹回到我面前。我无计,颓废的跌倒在床上。 记得上大学的时候同寝的哥们儿说过我除了到三里屯当“鸭“什么低档的行当都干过。要是有机会见面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他:我终于把所有的低级行当都做全了。 为了抗议曹姐的行径,我决定不去接她,和她折腾了大半夜,我要好好的补眠一下。快到十一点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是曹姐办公室的电话号码。我接起来,曹姐柔柔的声音传过来:“宝贝儿,该起床了。” 我没精打采的说:“我困着呢。” 曹姐用腻乎乎的声音说:“你昨天晚上好棒啊!是不是太累了?” 我正要拿话刺激她几句,却在电话里听到她那里有人敲门进屋。曹姐的语气马上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儿,严厉的对我说:“关汉,下午你把财政和国地税这个季度的工作情况给我送过来。”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我再一次颓废的跌在枕头上,心想:落到这个女人手里,我完了。 白天我要头脑清醒一丝不苟地工作,晚上又要在欲海里翻覆沉浮。我发觉和她做的越多,就越离不开她。她一会儿撒娇一会儿泼辣,一会儿温柔一会儿又拿出领导的派头儿,一会儿象谨慎的少妇那么吊你的胃口,一会儿又象个妓女一样疯狂放荡。一进到那幢房子,她就由端庄、优雅、正统的市长变成了性感放浪、充满欲望的女人。不管你的心情有多不好,她都能让你燃烧起来。 整整半年多,我就这样一直在悔恨、渴望、郁闷、欢乐、疯狂、清醒中挣扎着,不知道应该沉下去还是浮上来,也分不清对错与方向。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啊?我真的真的真的玩不过她,除了在床上,其他任何时候我都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上,连一点点反击的力气都没有。 第五十三章 真相 2000年年末的时候璐璐放寒假回来了。 她现在已经修满了毕业的学分,并通过了毕业论文的答辩,可以领毕业证了!我真替她高兴,能提前毕业的学生不多啊。不过她说自己正在修另一个专业,准备拿一个双学士学位,所以还要继续上学。 下了火车,璐璐的第一件事就是扳过我的头分开头发看伤疤,那里虽然还留着疤痕,但有旁边的头发挡着,根本就看不出来了。她又摸了摸我有些清瘦的脸说:“哥,你怎么瘦了?” 我心想,还不是曹姐给弄的。不过这些事是绝对不能让璐璐知道的。于是我回答说这段时间事太多了,有些累。 她回来我很高兴,终天能离曹姐远一点了。只要一有时间我就和璐璐出去疯,反正她也毕业了,再也没什么顾忌。 璐璐看我恢复了以前的样子非常高兴,对我说:“哥,看到你这么开心我真高兴啊!在学校的时候我还成天担心你有没有闯祸呢。” 有一天晚上我陪璐璐去看电影《泰坦尼克》,当看到莱昂纳多amp;#8226;迪卡普里奥和凯特amp;#8226;温丝莱特在船头上临风展翼,席林迪翁宛如空谷天籁的歌声也恰到好处地响起的时候,璐璐把头靠在我肩上,悄悄的拉住了我的手。那一刻我感觉半年来的郁闷、浮躁与疯狂都消失了,一直在三尺之外审视自己的灵魂又回到了心田里,出离的温馨与平静。 正当我们沉浸在电影的温馨与浪漫中时,我的电话极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把我和璐璐拉回到现实中。是曹姐的号码,我没接。我发现自己第一次在看到她的来电时感觉很烦。她接着打,我还是没接。不过我和璐璐的心情已经完全被破坏了。很快她给我发来一条短信:“你家漏水了,速归。” 我还以为那个新家真漏水了呢,我倒无所谓,反正都不是我的东西,但万一把楼下的也淹了可就不好办了。于是我和璐璐说:“丫头,我住的地方的楼下发短信来说我那漏水了,我马上得回去。” 璐璐极不情愿的跟着我走出影院,一个劲的说这次不算,下回要重新看过。我满口答应着送她回了家,然后打个车就往曹姐给的那个房子跑。 我满头是汗的进了屋门,曹姐正一脸不高兴的在沙发上坐着呢。我没理她,到厨房和卫生间看了看,问:“哪漏水了?” 曹姐也不说话,我猜到一定是她想骗我回来才这么说的,心里一阵愤怒。我虎着脸走到曹姐面前,却发现她正在抹着眼泪,不禁又软了下来。 曹姐抹了两把眼泪就带着哭腔儿说:“你看不到吗?是我的眼睛在漏水,是我的心在漏水!” 我是又气又没辙,无奈的说:“这又是怎么啦?” 曹姐马上来了精神,坐正了身子追问我:“你干什么去了?” 我说:“我去看电影了。” 她马上把眼睛睁得大大的追问到:“是不是和女朋友去的?!” 我如实说:“什么女朋友啊!不是和你说过嘛,是我大哥家的孩子,刚放寒假回来,我陪她玩玩。” 曹姐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又问:“她多大了?” 我说:“二十二三吧。” 曹姐马上就把头低下继续抹眼泪,边抹边说:“姐姐老了,留住了你的人也留不住你的心了。”说着就呜呜的哭出声来。 她一这样我就心软了,坐在她的身边说:“你瞎想什么啊?她可是我大哥的女儿,差着辈份呢!” 曹姐作为女人的泼劲儿上来了,哭着说:“什么大哥啊!就是朋友而已。你们才差几岁啊?什么辈份不辈份的,你能和我好就更有可能和她好!” 她这么说让我很生气,我站起身说:“你是不是又要捉妖儿(东北话就是胡闹的意思)啊你?她可还是孩子呢!怎么能这么说人家呢!” 曹姐一看我真生气了,马上又软下来,搂着我的腿把脸贴在我的腰间说:“关汉,姐姐是太怕失去你了,你一向都有女人缘儿,我真怕有一天哪个年轻漂亮的女孩把你从我手里抢走啊!” 我看她服软了,就降低了声调说:“你别瞎想了,怎么可能呢。” 曹姐叹了口气说:“唉,怎么不可能啊,那个AMY就差一点成功了,把你抢回来我费了多大的劲儿啊,我再也不能失去你了。” 她提到AMY,让我的心猛的一紧。这个名字一直是我最忌讳的字眼儿,因为一想到她,我就会剧烈的头痛。她现在生活的幸福吗?我的孩子是应该出生了吧?是男孩还是女孩?我这一生还有机会和我的骨肉相见吗?我今天沦落到这副模样,又有多少是因为失去了AMY的自暴自弃啊! 剧痛不出所料的袭来了,我痛苦的双手抱头跌倒在地上。 曹姐吓坏了,一边叫着我的名字一边使劲把我架到了床上,又给我拿来热毛巾敷头,又给我喝了些温水。慢慢的,我的疼痛感减轻了。 我虚弱的对曹姐说:“姐,你别忙了,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曹姐看我平静下来,又在我身边坐了一会儿就失望的说:“今天你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回自己家住好了。” 我没说什么,她起身离开了。 曹姐走了,我也感觉好了很多。躺在床上,我细细品味着曹姐的话。她说“把你抢回来我费了多大的劲儿啊”是什么意思呢?我现在确实就在她的身边,但她“抢”过我吗?如果真的“抢”过,我怎么一点也没感觉到呢? 可是有一个念头从我的脑海深处冒出来:曹姐是什么人啊!她的脑袋多聪明啊!她要是真的在背后干了什么,我是绝对看不出来的! 于是我开始回忆我和AMY交往的过程,还真有好几个疑点。比如说陈总的那两个保镖是怎么知道我住在哪的呢?那地方只有我原来单位的同事们知道,张哥璐璐知道,还有就是曹姐和赵师傅知道。我原来单位的人陈总根本不认识,而张哥和璐璐也和陈总不认识,就是认识他们也不可能告诉陈总。那剩下的就只有曹姐和赵师傅了,赵师傅只是个司机,他连和陈总在一桌吃饭的机会都没有,怎么可能告密呢。唯一的可能就是曹姐! 我又突然想起我住院的时候朦胧中听到曹姐说的那句“陈总他们下手也太狠了。”曹姐根本就没看到当时我被打的场面,她怎么知道是陈总派人打的我呢?!唯一的可能就是她知道陈总派人去我那! 还有AMY偷听到她爸爸训斥保镖的时候说因为他们打了我曹姐不想再和他们合作了。再有就是我和AMY租房住的那段时间曹姐也曾打听过我的住址,还曾劝我要替AMY想想。最关键的是张哥给我的那部手机(也就是我让AMY用的那部手机)我在生病期间只用过两三次,都是和曹姐通话的,也只有曹姐知道号码。曹姐看到我又用原来的手机很可能猜到我的新手机给了AMY,因此,陈总能知道那部手机的号码也只有曹姐可能告诉他! 我把这林林总总的串起来一想脑袋“嗡”的一下就大了!原来真的是她干的!那个让我差一点脾脏破裂的人正是亲手给我煲汤的曹姐!那个让我差一点死掉的人也是曹姐!曹姐啊!这个为了我宁愿花掉上百万的女人,这个从看到我的第二天就开始勾引我的女人,为了得到我,她绝对做得出来任何事! 可是我应该恨她吗?我应该唾弃她吗?这个和我在床上翻滚欢爱的女人,这个对我亲如姐姐一样的女人,这个为我付出了很多很多的女人,这个我欠她太多太多的女人! 如果不恨她,我还能喜欢她吗?还能和她在床上厮混吗?就算是只为了性,我能做到吗?难道我真的要变成一只“鸭”才能报答她吗?!我的思想完全凝固了,象个白痴一样瘫倒在床上,仿佛灵魂已离我而去。 曹姐好象也知道她说了不该说的话,好几天都没找我陪她。我又跑到了璐璐家去住,璐璐看到我情绪委靡,又换着法儿的逗我开心,每当我象白痴一样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的时候,她的眼睛里都透露着从未有过的担心。她从没劝过我,只是一声不响的搂住我的脖子把头俯在我的胸前,直到我伸手抚着她的头发说:“丫头,我们吃饭吧。” 2001年的春节来的特别早,今年又要以前年度那样慰问老干部、走访贫困户、到几个重点部门走访慰问、安排过节期间的生产生活等等。 生活按不了暂停键,一切还要继续。 不过我尽量避免和曹姐面对面的接触,我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和态度去面对她。曹姐好象也察觉到我的情绪非常反常,一直都没有打扰我。 腊月二十八,曹姐把我叫到了她的办公室。在办公室她一向都非常正统,完全是个市长的样子,不过今天她也有一点反常。她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说:“你最近怎么了?怎么不在那住了呢?” 我平静的说:“我不想在那住,到我大哥家住几天。” 曹姐看我情绪低落并且很抵触,又问到:“是不是姐姐做错了什么事?” 我模棱两可的说:“你做没做错事你自己应该知道,何必问我呢。” 曹姐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哀求道:“关汉,这个年我不想回北京,想留在沈阳和你一起过,你能陪我吗?” 我硬着心肠说:“不行,我好几年没回老家了,今年我答应我父母要回去过年。” 曹姐一脸的失望,叹了口气说:“那算了,我也回北京吧。”然后又补了一句:“就算是姐姐做错了什么事,也都是因为姐姐太在乎你,太喜欢你了,希望你能理解我。” 第五十四章 “新媳妇” 春节所有的机关单位都照例要放七天假。我和张哥说要回家过年,张哥说:“行啊,这几年你都没怎么回去,也该回去看看了。” 璐璐一听我要回老家,蹦着高儿的非要和我一起回家, 我为难的看着张哥说:“我家条件那么差,璐璐去哪能住得惯啊!你帮我劝劝她。” 张哥却说:“你就让她去呗,我们在农村也没什么知近的亲戚,她挺长时间没去农村玩了,跟我在家过年挺没意思的。我这几天得去各部门的领导那去拜年送钱,也没时间陪她,让她跟你玩两天吧。” 张哥也这么说,我就不能再推辞了。其实我也挺愿意和璐璐一块的,只是农村不比城里,带个大姑娘回家过年可是个大事,很可能被家人和乡亲们误会,所以我才不想让璐璐去。但这些话我不好跟张哥说。我心想,偷偷的回去,过两天就回来,乡亲们也不会太注意吧。 腊月二十九的下午,我把曹姐送到机场,帮她办了登机牌没等她检票就回了张哥家。一进门我就看到大厅的地上堆一大堆过年的东西和各色礼品,就问:“这是要干嘛啊?” 璐璐好象刚把过年的新衣服换上,本来不着粉黛的她还特画了个薄荷妆,显得更加清纯漂亮了,搞得我着实惊艳了一把,不过张哥也在家,我不好太夸她。 璐璐看我回来高兴的说:“这是我给你的家人和亲戚准备的礼物啊!” 我惊讶道:“啊?!你去住两天就得了呗,哪有那么多礼数啊!再说这也太多了,你不是准备见人就送吧?” 璐璐撅着嘴说:“我不是第一次去嘛,怎么也要留个好印象啊!再说过年送长辈们一点礼物也是起码的礼貌嘛。” 这时候张哥也从屋里走出来说:“老弟,你就别沫叽了,这些东西是我和璐璐去买的,空口白牙的去你家这不是丢我的脸嘛!赶紧收拾收拾,我开车送你们回去,随便也看看二老,尽尽孝心。” 张哥这么说我哪好意思再阻拦啊,只好和他们一起把这一大堆东西都搬到宝马车上去。 就这样,张哥开着他的宝马,载着我和打扮的特别漂亮的璐璐来到了我那还很贫穷的老家。 宝马车一进村,老乡们就注意上了。等璐璐一下车,整个村里就炸了锅。 张哥把我们送到以后,给我爸妈拜了年,坐了不一会儿就扔下一捆儿钱跑掉了。 我妈我爸看到我领一个漂亮姑娘回来乐得嘴都合不上了,任凭我怎么说这是朋友的女儿也不信,就拿人家当儿媳妇看了,左瞅又瞧的喜欢的不得了。 璐璐也是的,既不解释也不说明,就顺着老人的意思来,给我整的一点招儿都没有。 听说我带回来一个老俊的大姑娘回来,街坊邻居七大姑八大姨东西院前后垓的,甚至村长都来我家串门了。说是串门,实际就为看璐璐一眼。 璐璐倒是大方的很,谁来都热情接待,还一个劲儿的发礼物。 几个长辈看了以后都拎着大包小裹的礼品跟我说:“大侄子,这闺女太好啦,又勤快又大方,还特别懂事儿。你可别错了眼珠儿啊,这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好闺女啊!” 一时间村里这百八十户人家都在聊一个话题,说关汉这小子走了桃花运,娶的媳妇漂亮去了。 有人说的更邪乎,说我把那个叫伊能静的电影明星带回来了,特有钱,见人就发红包儿! 农村就这样,有一点新鲜事不用广播,两天的功夫就能传出一百里地去。第三天,我远在铁岭的大伯就跑我家来了,说要看看侄媳妇。 我差点没把肠子悔青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璐璐往家里带啊。初三我就挺不住了,带着璐璐就往城里跑。临走的时候我妈把收藏了几十年的一对玉镯子从箱底儿拿出来,精心巴意儿的给璐璐带上了。这可是当初我奶奶给我妈的订亲信物啊。璐璐也倒好,乐巴滋儿的都受了,就差没管老太太叫妈了。我是干着急没办法,总不能不让我妈给啊,张哥给二老扔了那么多钱,我们家怎么也得有个礼尚往来嘛。但我心里清楚,这下可坏了,老太太认准了这个儿媳妇,下回要是换了人,她非打死我不可!唉,这一劫我是逃不过去了。 回到璐璐家,张哥出去送钱大概还没回来。现在送钱也有讲究,多半要通过打麻将什么的“输”给人家,这样送的虽然更隐蔽一点,但速度就要慢得多了。 我趁着家里没人就对璐璐说:“丫头啊,你知道我妈给你的那东西是什么吗?” 璐璐一边玩赏着镯子一边说:“知道啊,你家的传家宝呗。” 我急到:“知道了你还要!那可是我们家祖传的订亲信物啊!” 璐璐满不在乎的说:“那有什么啊,我嫁给你不就得了嘛。” 我抓住她的肩膀说:“你疯啦,你爸待我象亲兄弟一样,你是他女儿,我能娶你嘛!” 璐璐的脸沉下来,又急又气的说:“你们只是象亲兄弟,又不是真亲兄弟,有什么不可以的啊!” 我也急啊,争辩着说:“虽然不是亲的,但比亲的还近呢!” 璐璐象豁出去了似的大声说:“哥,你知道嘛,上高中的时候我就发过誓,我长大了除了你谁也不嫁!我告诉你,在大学里有好多好多男生追求我,我连正眼儿都不瞅他们,因为在我心里只有你一个!我知道,你一定又有了女朋友。” 璐璐说到这里声音低了好多,但她仍然咬着嘴唇倔强地说下去:“但是我不怕,我相信没有人比我更爱你!我愿意等你,永远都等着你!”说着璐璐的眼泪就象泉水似的流出来。 这话从二十三岁的大姑娘嘴里说出来,再怎么也不可能是玩笑了。虽然我一直觉得璐璐喜欢我,但她从来都没这么明确的说出来过,我和她的关系也象兄妹一样维持了这么多年。可是我真的配娶璐璐吗?就算抛开张哥这层关系,单看自己现在糜烂不堪的生活,我怎么有脸去娶璐璐这样纯洁得象一朵雪莲似的女孩呢! 我给璐璐擦着眼泪说:“丫头,哥知道你对我好,可是哥现在变坏了,再不是你以前的哥哥了。哥配不上你,你应该找一个更好的!” 璐璐一把抱住我,哭着对我喊:“不!我就爱你一个!就算等一辈子,我都要嫁给你!” 我搂住璐璐,除了夺眶而出的泪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第五十五章 乱世枭雄 从2000年的大年初三开始,我下定决心要好好对待璐璐。张哥也许会理解吧,璐璐叫我“哥”张哥好象也没说什么。问题的关键是曹姐,她是我的领导,并且春节前我对她那么冷淡顶撞,她仍然宁愿不回家也想让我陪她,足见她对我并不想放手。看来我是逃不出她的手心的。 虽然她很可能做了一些对不起我的事,但恩是恩,怨是怨,我关汉不是没有良心的人,我不会因为她做过错事就把她对我的恩情也抹杀了。当然,我考虑过象欧阳那样辞职不干。但在曹姐政治生命最重要的时刻我要是拍屁股走人,就显得太无情无义了。那样做不但会让大伙儿瞧不起我关汉,也会影响曹姐的声望。最后我还是决定继续当曹姐的秘书,不过仅仅是秘书而已。如果曹姐真的抓住我不放,等市里常务副市长的人选一定,我就辞职。听上层盛传的消息,好象这一天也不会太久了。 但是有很多事都不是按套路打的,有些结局总是出乎意料。 春节一上班,我就发觉曹姐不太对劲,她好象精神头非常足。上班第二天就召开了有市里各主要部门一把手参加常务扩大会议,研究发展思路,部署新一年的各项工作。她讲话的调子很高,明显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我很奇怪,为什么这段时间一直保持低调的曹姐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事来呢?她不怕身在北京的一把市长怀疑她谋权篡位吗? 一把手不在家而擅自安排重大事项是官场上的大忌。曹姐这样深谋远虑、心机缜密的人是绝对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的。所以她这么做一定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只是我还不知晓罢了。 不过谜底揭开的很快,还没过完正月十五,沈阳市就又发生了一场政治大地震,震级至少在九级以上。 在北京治病的一把手突然被“双规”了!在很多人还在措谔的时候,曹姐已经在省政府和市委的正式授权下,微笑着接过了主持全市全面工作的重任,一下子成了沈阳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代市长。 她从北京回来就高调开局,估计是因为她的老公公在北京手眼通天,早就知道了一点风声吧。 曹姐的政治三级跳动作太漂亮了,连我这个秘书都跟着一步登天。钱老大已经随着他主子的下马而被“双规”受审,并且我估计他绝对不会象欧阳那样平安的出来。 秘书处里那些平日都围着钱老大转的马屁精们“呼啦”一下全跑到我身边来了,一个劲的对我表示着祝贺,还有不少人提起前两年我痛打钱老大的事,夸我真是英雄盖世等等。这时候我突然想起了欧阳,所有这些人里只有欧阳才理解我为什么打钱老大,可惜我唯一的知己现在却远在重洋之外。 自从她回来一直都在忙着接掌大权的事,晚上从来没给我打过电话。我也刻意回避着她,一直没回她给我的那套房子住。 一天晚上,曹姐让我去她办公室帮她拿一些东西。我一看都是从北京带回来的一些好吃的,还有一些家居用品。我把东西装到车上,送曹姐回家。路上,曹姐一直都坐在后座上观察我。到了她家楼下,曹姐说:“东西太多了,我拿不动,你帮我搬到楼上吧。” 我心里预感到一定没有搬搬东西那么简单,不过曹姐一向非常谨慎,我和她从来没有在她家里亲近过,每次我送她回来都是到楼下就离开的,除了两次她有点喝多我才送她到家门口,但也从来没进过屋。这次她应该也不能怎么样吧。再说那么多东西她自己确实拿不了。于是我从车里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搬出来,一只手拎一大串,曹姐也帮着拿了两袋,一起上楼去了。 曹姐打开门,让我先进屋,我把东西拎进来放在地上,转身想离开,曹姐却在后面“砰”的一声把门带上了。 我们的脸正对着,曹姐的眼睛水汪汪的盯着我,她把手中的东西扔在地上,一把搂住我的脖子,无限温柔的说:“宝贝儿,我想死你了!” 我象个白痴似的站着没动,即没有拥抱她的热情,也没有推开她的勇气。 曹姐继续向我表露着衷肠,“在北京的家里,我一点点都不想让他碰我,我觉得我的身体是你的!只有你才能让我有要的欲望……” 她的眼睛里已经满是“要”的欲望了,她把我拉到沙发上,忘情的亲着我的脸我的脖子,把她那快被欲望撑爆的身体使劲往我身上摩擦着,可是我却毫无反应。 正当曹姐要把手伸向我身下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曹姐吓了一大跳,急忙从我的身上跳下来,紧张的整理着零乱的衣服。我坐在沙发上没动。 曹姐平静了一下走到门口拿起可视门铃一看,办公室吕主任堆满笑容的肥脸显示在了屏幕上。 这个势力小人,他一直是一二把市长手下的得力干将,看到自己的主子都倒了,马上就到曹姐这溜须拍马。 曹姐的车就在楼下停着,装作不在家是不可能的。曹姐看了看我,无奈的打开了房门。我起身站在曹姐身后,吕主任一进来看到我在有点惊讶,上下扫了我一眼暧昧地笑着说:“小关也在啊。” 我赶紧说:“曹市长从北京带了不少东西回来,我帮她送上来了。”说着把门口的那些大包小裹的东西都搬进了厨房。 曹姐招呼吕主任坐下,我收拾完东西走到门口对曹姐和吕主任说:“没事我先走了啊。” 吕主任巴不得我走呢,曹姐走过来送我,在门口用又爱又恨又不满足的眼神儿看着我,意味深长的说:“明天见。”我头也没回,说了句再见就下楼了。 可是刚坐上车,我就发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事情:我裤门儿的拉链没拉上! 一定是曹姐和我亲热的时候拉开的,我根本没注意!想起吕主任进门时上下看我的表情,我的头“嗡”的一下就大了,他肯定发现了! 奸情的败露对普通百姓来说已经很严重了,对曹姐更不用说。纵观那些不断倒下的高官,“生活腐化堕落靡烂”从来都是一条重要罪状,也是新闻媒体最爱炒作的噱头,我可不想成为这类新闻里的主角儿。 这个问题很严重,我必须马上告诉曹姐。我把车开出去走了一段就停在了路旁拿出手机给曹姐打电话。电话很快通了,我小声说:“曹姐,你别说话,只听着就行了。” 曹姐嗯了一声,我说:“吕主任发现我们的事了,你注意点吧。” 曹姐沉默了一下用官腔对我说:“你说的事我知道了,明天我们找时间再谈,好不好?我现在有事。”我知道这是给吕主任听呢,就挂了电话。 第二天一早我来接曹姐,曹姐脸色很不好。上了车,她马上追问我怎么回事,我说:“你把我的裤链拉开怎么不提醒我啊!吕主任进门的时候好象看到了。” 曹姐的脸一红,咬住了嘴唇。沉默了半天才说:“关汉,你看看,为了你,我都变成什么样了啊!” 我也沉默了。我和曹姐之间真是一段孽缘,她为了我变成了荡妇,而我为了她变成了“鸭。” 一路上我们都沉默着,快到政府的时候曹姐悠悠的说:“关汉,看来我们的缘分到头了。就算吕主任没看到,你也不喜欢姐姐了,这我看得出来。” 我沉默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曹姐长叹了一口气说:“唉,就这样吧,强扭的瓜不甜。你这半年给我的,已经足够回忆半生,我满足了。”她能这么说很出乎我的意料,我在后视镜里看着她。 曹姐坐直了身子在后视镜里看着我的眼睛说:“你的下一步我会安排好的。吕主任那你不用担心,他去我那跟我说一二把手出事后他的压力很大,想到区里去当个区长什么的。到哪他都逃不出我的掌心,谅他也不敢做任何对我不利的事。”后面的一半话,已经完全是市长的口气了。 然后曹姐从后座把身体凑过来伸手搂住了我的脖子,伤感的说:“宝贝儿,我们要分开了。你走以后,我的生命里将只剩下政治,再也没有情感了。” 一句话说得我也分外伤感,虽然我嘴上没说,心里却把曹姐一切过错都原谅了。 这世界哪有那么多对和错啊。对我好的人,我就权且把他们当作好人吧。 以后的几天,在曹姐的运作下,市政府作了几项不大不小的决定,首先任命吕主任到康平县当代理县长。曹姐也够狠的,为了让吕主任闭嘴,竟然把他弄到那么远的贫困县去了。不过这样对吕主任也好,毕竟他继续在政府干下去已经不可能,这已经是他最好的归宿了。 还有一个决定就是任命关汉同志到市生产安全监督检查办公室当主任。 任命下来的那天晚上,曹姐没要车,而是打了一辆出租车,把我带到了一个很远很偏僻的酒店吃饭。 那天晚上她陪我喝了很多酒。她告诉我我在市政府工作了五年,按政策我现在的行政级别是主任科员(虚职正科级),要到几大局去当局长副局长根本不可能,因为那都是正局副局级的职位,我差的太多了,只好安排我到安监办当主任。这个部门是新成立的,并且据说以后很有可能提格为局级单位,对我的发展很有好处。 她说的这些我太明白了,我在市政府工作这么多年,对职务级别这套事了解的太透彻了。安监办主任是正处级,而我现在刚够正科级资格,直接当上正处已经是破格又破格的提拔了。何况这个部门还掌握着很大的权力。她刚主持全面工作,立足未稳,能为我做这么出格的事完全是破天荒的,也足见她的一片诚心。我从内心里非常非常感谢她,真心的敬了她好多好多酒,说了好多知心的感激的话,最后我们都喝多了。这期间我又发现了一件事,原来曹姐真的非常有酒量,她醉的程度竟然与我相仿。 我和她打车回到了她送我的那套新房子,一进屋我们就抱在了一起,今天我对她不再有抵触,她欠我的已经还给我了,而我却又对她欠下了新债。我心想,不管怎样,今晚都是最后一次,曹姐怎么样我都会配合的。 可是在我们赤身相拥的时候曹姐却一直在哭,她一点一点的亲吻着我的身体,用泪水沾湿了我的全身。最后曹姐哭着对我说:“今天我不和你做,因为我想让你永远都欠着我的。从明天起你就是我的下属了,要是哪天姐姐说你了、批评你了、处分你了,你一定要记得原谅姐姐一次,好吗?。” 我搂住曹姐赤裸的肩膀说:“姐,你怎么对我我都会原谅的,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 曹姐哭的更厉害了。哭够了,她就静静的搂着我,一直到凌晨三点的时候,她才毅然放开手,飞快的穿上了衣服。 我迷迷糊糊的问她要干嘛,她平静的说:“关汉,这个结局太完美了,我怕再呆一会儿我会后悔的。”说着坚定的打开房门下楼去了。 第五十六章 新官多劫 第二天一早,我把屋子仔细的打扫了一遍,然后锁上房门离开了。今天我要去安监办上任。 在向曹姐辞行的时候,曹姐语众心长的说:“关汉,你跟了我这么久,为官处事的经验应该已经学了不少。你非常聪明,很适合在仕途上走下去,并且你现在是全市最年轻的实职正处级干部,前途无量啊。今后你不在我身边,我送你两句话,一句是‘下君尽己之能,中君尽人之力,上君尽人之智’,另一句是‘仕途上没有对与错,只有利益和方向’。你慢慢去体会吧。” 我点点头说:“曹市长,我记住了,我尽量不让你失望吧。” 曹姐深深的点了点头。我感觉到曹姐在强压着内心的情感,她的眼神闪烁不定。 我站起身把一串钥匙放在了曹市长的办公桌上,说:“屋子已经收拾干净了,房契和信用卡都在枕头底下。” 曹姐的脸剧烈的抽搐了一下。我快速转身走出了她的办公室。 安监办只有二十七个人,都是从各个部门调来的业务骨干,也都非常年轻。包括两名副主任,一个叫老叶,已经五十三岁了,是原来食品公司的副总经理,我来之前一直是他在主持工作。另一个副主任是地质矿产局调来的,姓谢,三十四岁,戴着眼镜,是矿山安全方面的专家,看起来很踏实能干。 这个部门人虽不多,管的事却不少,包括食品药品安全、重点企业生产安全和煤矿铁矿的生产安全监查等等。下设食品药品监查科、重点企业监查科、矿山生产安全监查科、综合科等几个科室。办公地点在远离市政府的一处三层小楼里。 我的办公室是一个套间,外面办公,里间摆着一张单人床,可以睡觉。我暂时没地方住,正好可以在办公室临时凑合着。曹市长对我们真挺照顾的,虽然已经配了三台车,为了我又特意拨了一部全新的三菱越野吉普过来。 可是我刚刚上任第三天,具体的业务还没摸着门道儿呢,家里就出事了。我爸给我打电话说我已经九十多岁的奶奶突然去世了。因为我是家族里最小的男孩,奶奶从小就对我非常疼爱,她的去世让我非常难过。我没告诉单位的人,我考虑自己刚到这里当头儿,怕他们知道以后兴师动众的影响不好,只和老叶和谢主任说要回老家去看看,让他们这段时间照顾一下单位,就开着车连夜赶回了老家。 农村的丧事讲究儿很多,整个过程非常复杂,特别是“喜丧”(指八十岁以上的老人过世)就更热闹了。家族里的长者雇了两班鼓乐队,轮流演着节目,全村的人都来帮忙或者看热闹。 虽然我在家族里辈份最小,但因为我是家族里唯一在市里当“大官”的,自然受到了格外的尊重。很多事长辈们都来问我怎么办,大事小情的也都要我来出面办理。遗体告别、火化、选墓地、下葬、烧三烧五烧七等等,然后又要处理奶奶留下来的遗产,办丧事的花销也要在各家平均分摊一下。其实他们哪家都不富裕,我很想把花销都包下来,奈何自己平时花钱不注意,根本没有任何积蓄,只能多张罗点事补偿一下。 整整忙了十来天才算差不多了。这期间叶主任和谢主任分别打过两次电话,问单位的一些事情怎么办,我看都是小事,也没时间细想,就让他们酌情处理了。他们好象也感觉到我这边在办丧事,一个劲的问我家具体在哪,我都没告诉他们。 还有就是璐璐也打过几次电话,问我这几天没来住跑哪去了。我推说这两天刚接手单位的事,太忙了,过两天就回去。璐璐不高兴的哦了一声说:“你早点回来吧,再过几天又要开学了,该看不着你了。” 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第十天晚上,所有的事都处理完了,我本想在家休息一天第二天就回去上班,却接到了老叶的电话。 他在电话里惊惶失措的说:“出大事了!新城子的一家煤矿发生了透水事故,很多人被困井下!” 我一听脑袋都大了,真是流年不利,怎么我刚一到任就遇到这样的事呢! 烦燥归烦燥,我心里清楚自己现在是单位的一把手,关键时候我要晕了那还了得。于是我镇静的对老叶说:“马上把情况报告市委市政府,我这就开车去现场。” 我和父母打了声招呼就跳上车狂奔而去,在路上我给谢主任打了个电话,问了一下透水事故的处理办法和我市现有的营救设备和手段情况。谢主任说我市的煤矿因岩层结构比较好,以前从未发生过透水事故,因此市里也不具备相应的营救手段,并且说抚顺和阜新这些城市是老煤矿区,应该有这方面的设备。我告诉他马上和这两个城市联系,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支援! 我老家离出事的煤矿有五十多公里,我没用半个小时就开到了现场。当时的场面非常乱,几百名家属和矿工哭叫着堵在矿井口上,一个人正在指挥一些矿工用二台小水泵往外抽水。看得出那个人应该是这个矿上说的算的人,我挤进去叫住他,问他是谁。他红着眼睛说他是这矿上管生产的矿长。我一看找对了人,就向他表明了自己的身份。生产矿长一看政府来人了,马上支持不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嚎淘大哭起来。 他一哭不要紧,整个人群全乱了,他现在是整个现场的主心骨儿,他一倒下大家就没了依靠,哭的哭喊的喊,有的人冲上来抓住矿长要人。 我一看这架势,要是不镇住大伙儿肯定要出大乱子,就挡在矿长前面大喝到:“大家安静一下!我是市政府派来的事故处理负责人!大家不要乱,你们要是想尽早救出自己的亲人,就必须听我的指挥!” 大家一听是市政府的人,都安静了下来。我继续向大家喊到:“市里的抢救队伍和设备很快就会到位!请大家放心,市委市政府会不惜一切代价抢救被困矿工的生命!请大家一定配合我们的行动!” 这时候,外面响起了警车凄厉的叫声。三台警车飞快的赶过来,是当地公安局的警力。我以市政府代表的身份命令警察维持好现场秩序,绝对不要刺激矿工家属的情绪,同时命令他们马上控制矿主。公安局的一个副局长很正规的向我敬了个礼,马上吩咐手下人分头去办了。 现场很快得到了控制,我和那位副局长一起把还坐在地上痛哭的生产矿长带到了井口旁的办公用房里。 我对那个生产矿长说:“不要哭了!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你赶紧把情况介绍一下!” 可是那个矿长根本就止不住,一个劲儿的呜呜哭嚎。 那位公安局的副局长非常不耐烦,厉声对生产矿长说:“哭什么哭!哭有个屁用?你再哭我一枪毙了你!”说着掏出手枪吓唬着他。 我觉得警察对付人确实有一套,在有些情况下确实要用些手段才能镇住局面。 这招还真管用,生产矿长很快止住了哭声。我马上问他井下的情况。那个生产矿长抽抽嗒嗒地说:“这班矿工一共有七十四个,出事的时候只有十二个人成功升井,其他六十二人都在井下呢!” “六十二个人!”我的天哪!我的心紧紧的抽在一起。我指着墙上的井下地图问他能采取什么样的营救措施。生产矿长又哭起来说:“现在只能用水泵往出抽水,也没有别的办法啊!” 我焦急的给谢主任打电话,问他那两个城市的救援队联系的怎么样了。谢主任说抚顺的救援队已经紧急准备好了设备,马上就能出发,但最快要二个小时以后才能赶到现场,阜新的救援队要四个小时才能赶到。我一听这确实已经算是最快的速度了,就叮嘱谢主任随时和他们保持联系,并要他带上主管矿山安全的科长马上赶到现场。对于如何营救我只是个外行,连井下图我都看不明白,他们才是专家啊。 一个小时以后,谢主任他们就到了,我们一起聚在地图前面研究着,谢主任和矿山安全监查科的科长业务都非常熟悉,谢主任不停地问着生产矿长一共有几个井口、井深、巷道长度宽度等专业问题,又把成功升井的那些人找过来询问井下的具体情况,包括人员分布情况、出水量等等。生产矿长和矿工们一一介绍着。 我也跟着大家一起边看井下图边听情况。我注意到在井口的另一面有一个也象是井口的标志,但上面打了个红叉,就问生产矿长这是什么。生产矿长说这是附近的一个不法分子盗挖国有煤矿时弄出来的一个斜井,早被炸掉封死了。我脑袋里灵光一闪,能不能把这个井口重新打开,下去救人呢?我把这个想法一说,马上就得到了大家的赞同。谢主任马上吩咐安全监查科科长带领生产矿山和矿工们把库房里的炸药提出来到后山钻眼儿下药准备炸开井口去了。 出去抓捕矿长的公安人员回来了,向那个副局长报告说矿长正准备拿着钱跑路呢,被他们抓了个正着。现在在车里扣着呢,为了安全起见没敢让他下来。谢主任通过和抚顺和阜新联系,确定抚顺的救援队用不了半小时就能到现场,阜新的救援人员也能提前一个小时到达,安监科长那边打眼放药的工作也非常顺利,很快就可以起爆了。 第五十七章 教训 大家都在紧张的忙碌着,这时候叶主任领着好几台大吉普来到了现场。从车上下来的有省长、市委书记,还有曹市长,后面是一大群媒体记者,一下车闪光灯就不停的闪着。 过了二个多小时还没有实际的营救动作,那些矿工和家属们早就挺不住了,一看到省长都来了,马上哭成了一片,拼命往省市领导的面前挤,嘴里喊着“快救人哪!快救人哪!。”场面极度混乱。 看到领导们都来了,我赶紧迎上去。老叶热情的介绍说这就是我们安监办的关主任。省市领导的脸色都非常难看,问我情况怎么样。我把井下的情况介绍了一下,当我说到井下一共困了62名矿工之后,省长的眉头都快皱出水来了。 曹市长更是怒不可遏,她指着我的鼻子叫到:“你这个安监办的主任是怎么当的?!安全生产工作是怎么抓的?!这么多人被困井下,你负得起责任嘛!这是草菅人命!你知道嘛!” 她向我训话的时候新闻媒体的记者都围过来了,闪光灯打得我根本睁不开眼睛。 曹市长这么说我是有点委屈,毕竟我才来了几天啊。但这时候不是争辩的时候。我硬着头皮把目前采取的营救措施向领导们做的汇报。听到矿长已经被控制,抚顺市和阜新的救援队很快就能赶到,后山的炸药已经安放完毕等情况后,省市领导的脸稍微缓和了一点。 省长对身边的秘书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按规定要向中央重大事故应急处理小组汇报,你马上给北京打电话吧,真要出了大事我们谁也负不起这个责任。” 秘书把上拿出电话走到一边和北京联系。一会儿又走过来说:“已经汇报完了,北京说连夜派调查组和专家组过来支援。” 省长默默的点了点头,向秘书一伸手,秘书就很有默契地把一个扩音喇叭递给了他。 省长站到了一堆煤矸石顶上,一只手向人群压了压,举着扩音喇叭大声说:“乡亲们,矿工们!我是***(省长的名字),出了这样的事是任何人都不愿意看到的,但请乡亲们相信,省委省政府和沈阳市委市政府有信心也有能力处理好这件事情,我代表省委省政府和沈阳市委市政府郑重向大家承诺:我们将不惜一切代价,尽最大的努力营救被困矿工,用一切手段,尽一切可能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 这时候三辆红色的救援车由一辆警车开着道向这边快速开来,是抚顺的救援队到了! 省长马上从煤矸石堆上跳下来迎过去,营救队的队长当然认识省长,他向省长“咔”的一个敬礼,大声道:“抚顺武警救援队向您报到!” 省长还了个礼大声命令到:“马上投入救援!尽一切可能,保障矿工生命安全!” 还是人家专业的设备先进,二台巨大的水泵从车上吊下来安到了井口,四盏雪亮的现场应急灯把井口四周照得象白昼一样。又粗又长的橡胶水管从井口伸下去。很快水泵的发动机轰鸣着转动起来,一会儿巨大的水柱就从水泵的另一端喷射出来。这时候从后山传来了几声爆炸声,我知道是后山的斜井起爆了。 我拿过扩音喇叭对着人群喊:“请各位矿工马上到后山帮助清理营救巷道!请各位矿工马上到后山帮助清理营救巷道!” 人群里有一半是不当班的矿工,这些训练有素的国有煤矿职工很快就在班组长的带领下拿着工具向后山跑去。一些青壮的矿工亲戚家属也自发的加入到队伍中去,到后山清理巷道去了。 现场平静了很多,一些老人和妇女孩子们看到水从矿井下面抽上来好象看到了希望,静静的等待着,很多人的脸上都默默地流着眼泪,特别是有几个很小的孩子搂着妈妈的脖子哭喊着:“我要爸爸我要爸爸……” 我再也坚持不住,眼泪汩汩地流下来。我觉得自己真的太对不起这些人了,虽然我刚来,但我这个在政府机关里呆惯了的人,已经习惯了开会、听汇报、看材料,习惯了高高在上,摇控指挥,对基层的实际情况了解的太少了。对安全生产的积极性认识太低,重视不够。这是血的教训啊。 一个小时后,阜新的救援队也到了现场,他们又带来了两个大水泵,抽水的速度明显加快,井下的水位下降的很快。后山的巷道进展也挺顺利,已经挖了二十多米,估计到第二天早晨就能打通。 各项营救工作都在有序进行,但是要出结果怎么也得明天白天,于是省市的各级领导要先回去了,并要求我有情况随时报告。曹市长也走了,走的时候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大多数记者也都走了,他们要连夜写稿上新闻,留下的多是摄像记者。老叶也没跟我打招呼就跟着领导们回去了,他年纪大,这么熬夜身体受不了,走就走吧,反正他呆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第二天清晨四点钟,后山的巷道打通了。刚一打通就救出了三十五名矿工。因为后山的地势比较高,他们是被大水逼到这里来的。我马上把消息通知了省长,他很高兴并吩咐我继续营救,尽最大的努力减少伤亡。 早晨七点半,北京的营救专家和调查小组就到了,这时候我们已经救出了四十七人。我和谢主任向他们介绍了营救的情况。专家组的人表示能用的营救手段都用上了,没再提出其他救援意见,就分头进入到现场。 调查组的人分头找生产矿长、我、谢主任和几名矿工和群众谈了话,并做了详细的记录,最后还分别让当事人签了字,我理解,这都是必经程序。 早晨九点,井下的水基本抽干了,北京专家组的专家带着几名有经验的救援队员和熟悉井下情况的矿工下到井下去了。四十分钟以后,他们带回了11名矿工,其中有三个人受了重伤,六个人受了轻伤。有的是淹了水,有的是被巷道上掉下来的石块砸伤的,有的是跑的时候撞伤摔伤的。 到目前为止已经救上来五十八人,还有四个人没有找到。其他的巷道都已经搜索过了,只有一段地势很低的巷道因为水管够不着,积水很深进不去人。专家们停了两台水泵,把水管接到一起伸到那段巷道里继续抽水。不过从那个巷道的走势和积水情况看,那四个人生还的可能性已经很小了。 这时候老叶又带着一大群记者来了,还有我们单位的一些人。老叶指挥着记者们拍照了解情况。 看着老叶的表现我感觉有点奇怪,这又不是什么好事,干什么这么大张其鼓的宣传呢?我正纳闷儿呢,安监办综合科的秦科长走到我身边,偷偷把一张《沈阳日报》塞到我手里就走开了。 我打开报纸一看,头版整版都是煤矿发生透水事故的事。这很正常,毕竟这是沈阳多年没有发生过的重大事故。 可是当我看到副标题的时候就傻了,那上用小初号黑体字写着:曹市长怒斥安监办主任草菅人命。再看压题照片,正是曹市长指着我的鼻子训斥我的镜头。 报道内容写的更离谱,说我擅自离岗回家处理私事长达十多天,还说我对安全工作不重视,下属请示安全问题总是满不在乎不做处理等等,甚至还把我和前段时间发生的腐败案件联系起来,大谈什么反腐败问题! 看到一半我已经气得手都哆嗦了。看得出来是这些情况都是内部人提供的。我回家处理丧事只有老叶和谢主任知道,也只有他们两个打电话向我请示过问题。谢主任一直在我身边,他不可能有机会向记者介绍这些情况,只有老叶一直和记者在一起,并且调门儿很高。无疑,一定是他搞的鬼! 为什么呢?是不是因为我来了以后占了他的位置呢?或者是被一个不到三十岁的人领导着心里不舒服?按说他都五十三了,并且和我一样是正处级,只是职务前面多了个“副”字而已,应该不至于还要争这个虚名吧? 我脑袋里闪过一个词“争名夺利”,不为争名,那就是为了夺利!有什么“利”可夺呢?对这个单位的内幕我还不了解,不好妄下结论。不过对我来说现在了不了解已经不重要了。 我独自来到井口旁的办公用房里,从桌子上找出一张信纸,从西装里怀拿出钢笔,俯在案头写到:“鉴于在本人担任市生产安全监查办公室主任期间发生重大煤矿透水事故,并造成人员伤亡,本人对此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已不再适合担任安监办主任职务。在此请求市政府允许本人辞去市安监办主任职务。请复。”然后签上了我的名字。 我在桌子的抽屉里找到一个信封,把辞职报告装进去用胶水封上。拿着辞职报告我想:让谁去送最好呢?大家都忙着,在市政府没有批复并且剩下的四名矿工还没有找到的情况下,我也不能离开。我想到了一个人,就走到屋外喊:“老叶,你过来一下。” 老叶看了我一眼,没吱声,继续对记者介绍着什么。我耐心的等着他。 过了十分钟吧,等他讲完了才来到我跟前,问我:“什么事啊?” 我努力让自己的脸上保持着微笑,对老叶说:“这是我的辞职报告,给市政府监察室的,别人送我不放心,就麻烦你跑一趟吧。” 老叶明显的愣住了,脸上闪过极其复杂的表情。不过他很快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把头低下说:“好吧”,然后伸手接过信封向车子走去。 看着他远去的背景,我心想,我要感谢这个人,在仕途上,他虽然是和我接触最少的指导老师,却给我上了最重要的一课。可惜当我学会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下午二点多的时候,最后那段巷道里的水终于抽完了,不久四名矿工的遗体也被找到了。因为水就是从这条巷道里透出来的,他们四个就在那个工作面上作业,水流太猛了,他们根本就没时间撤离。 营救工作完全结束了,两个救援队连口饭都没吃就收拾东西往回赶。看着他们满是泥污的脸,我心想这才是真正的武警战士呢,我和他们一一握着手,由衷的说着感谢的话。被救家属也都流着眼泪和他们握手告别。 虽然遇难矿工的人数远远低于当初所估计的,但仍然属于重大安全事故。剩下的就是收拾现场的工作了,我把谢主任留在了现场,自己十几天没有休息好,实在挺不住,就开着车回了单位。 第五十八章 没有方向的城市 到单位已经快晚上五点,单位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一天都没吃饭,但仍然毫无食欲,唯一的感觉就是想睡觉。 我把大衣一脱,和衣倒在了床上,几乎一瞬间就睡着了。可是很快我就被电话铃声吵醒了。我拿起手机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我不想接。我下班了,并且我辞职了,完全有理由不接任何电话。手机顽固的响了十几次之后,我办公室的座机又开始响。我被铃声吵得实在没办法睡着,就从床上爬起来走出去抓起电话迷迷糊糊的问了句“谁啊?” 里面传出的声音很严肃:“关汉同志,我是市政府监察室黄广奇。” 他我太认识了,市政府监察室主任,一个很软弱的中年人,我还没听说他在任时监察了某个人呢,平时对我一直非常客气。 我礼貌的应到:“黄主任你好。” 黄主任没理我的茬儿,继续说:“你现在在什么位置?” 我说:“我在办公室睡觉。” 黄主任说:“你在那呆着不要走,我和人事处、机关党委的两位处长要代表市政府向你宣读一个决定。” 我苦笑了一下说:“不就是同意我辞职的事嘛,你电话告诉我一下就行了,我明天早晨就收拾东西走人。” 黄主任依旧严肃的说:“你原地待命吧,我们马上就到。”说着就把电话挂了。 我睡不着了,到卫生间洗了一把脸,这两天在煤矿上,造得跟个矿工一样,全身都是黑的。换衣服也来不及了,就这样吧,等他们宣布完了我要去好好洗个澡。 他们来的还真快,不到十分钟就进了我的办公室,我估计他们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在路上呢。进了门一看,这几个人我都认识,就给他们让座。可是他们谁也没坐,全是副白板脸型儿。我心想,这一不当官真不一样,连这几个平时都得“须”着我的小处长也这么牛B。 黄主任进了屋就直奔主题:“关汉同志,我们几个代表市政府向宣布一项决定。” 说着打开随身带的公文包,拿出一张红头文件来,读到:“沈阳市政府常委文件,沈政党发[2001]**号,《关于责令关汉同志辞去市安监办主任职务的决定》……” 我一听文件头就有点发懵,打住黄主任的话头儿说:“黄主任,你能重新念一下文件标题吗?刚才我没听清。” 黄主任冷冷的看了我一眼,重新念到“关于责令关汉同志辞去市安监办主任职务的决定。” 这次我听清了,确实是“责令辞职”,而不是同意我“引咎辞职。” 我感觉自己混身的血液一下子全涌到了脑袋里。曹市长他们也太狠了点吧?让我这个刚到任半个月的小主任承担全部责任我也认了,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政府要给老百姓一个交待。但是也不至于连“引咎辞职”的机会都不给我吧?要是被责令辞职,我以后连在沈阳市呆下去的脸都没有,更别说找工作了。这不是断我的后路嘛! 黄主任继续念着什么“关汉同志对此次煤矿安全事故负有主要责任,玩忽职守,漠视生产安全和人民群众生命安全,现责令关汉同志辞去安监办主任职务,并听候进一步处理。本决定立即生效。”后面是年月日。 然后黄主任看着我说:“关汉同志,请你现在就离开这间办公室,并交出钥匙。所有的文件记录和物品都要接受纪检监察部门的检查,不得带走或损毁。” 我这才明白黄主任为什么一定要当面向我宣读文件,原来情况这么严重。我要立即离开这间办公室,并且什么也不许带走。这是拿我当犯罪嫌疑人对待呢! 看着面前这几个人严肃的面孔,我把所有的愤怒都压制住了。我知道这些事都不是他们能决定的,他们只不过是被派来执行任务而已。 对这些政府官员,我关汉问心不愧。我要堂堂正正的从这个屋里走出去,绝不能让他们看扁我! 我很努力的向他们微笑了一下,说:“我服从市政府的决定,我的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并愿意随时接受你们的传唤。”说完,我把门钥匙和车钥匙轻轻放在办公桌上,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这幢三层小楼。 来到街上,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我沿着大街茫无目的的一路走去。我想起来当初在机械厂出来的时候我就是这样被扔在了街头。今天,历史又一次重演,并且比上一次更惨,因为今夜的关汉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清清白白的大学生了,今夜的关汉不但满身煤尘和泥污,而且是个背负着腐败、渎职、草菅人命的罪名的犯罪嫌疑人。 我失魂落魄的走着想着,我不明白,为什么命运要三番五次的捉弄我,为什么曹市长竟然对我如此狠心,为什么官场会如此残酷,为什么偌大的沈阳城竟然没有关汉的容身之地! 这时候,我的电话响起来,是曹市长的号码,我毫不犹豫地挂掉了。她又打了三次也被我挂掉了。我现在和以后都不想再和这个女人有丝毫的瓜葛。 她发来一条短信:“对不起,关汉。不过你答应过要原谅我一次的。” 天哪!难道她安排我到安监办当主任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天吗? 我不知道,我真的太不了解曹姐了。我只知道在她面前,我就是个白痴。 我开始回想和这个女人在一起的每一个镜头,想到她为我做的那么多事,想到她如何如何的对我好。我问自己:她爱我吗?答案是:不!绝对不!当我告诉她吕主任发现了我和她的丑事时,她没用两分钟就决定了必须把我一脚踢开。而当出了大事需要有人负责时,她更是毫不犹豫地把我推到公众面前任人践踏,甚至不惜作出“责令”我辞职的决定。我要怎么形容这个女人呢?她可以为我付出很多很多,但前提是不能影响了她的政治前途。只要我的行为一威胁到她的仕途,她就会把我扔出去,在她手里,我只是一颗小小的棋子罢了! 我终于明白她嘱咐我的话:“仕途上没有对与错,只有利益和方向。”我也终于看清在我眼中那个深不可测的曹姐了,她只是个政治动物而已,如果说她有与别的政治人物不同的地方,那就是她是雌性的,因此也更加危险。 夜已经深了,三月里的冷风早已吹透了单薄的西装,我感觉从自己心里往外透着寒意。但是我的脚步仍然找不到方向。 AMY,你远在香港,一定不知道,那个你深爱的人现在正流落在北方三月里黑暗凄冷的街头吧! 欧阳,这个我最在乎、最知心的朋友,你身在欧洲,能感觉到你的知己此刻的悲伤与落寞吗? 吕萌呢?此时此刻,你也许正喝着卡布其诺,在浪漫的烛光里约会吧? 还有顺子,我知道,在你那个空荡荡的房子里,一定有我的容身之地。但是一个男人一辈子当一次“鸭”已经足够了。从今天起,从此时此刻起,我决不会再允许任何女人侮辱我心! 前面的路变得崎岖泥泞,并且已经没有路灯了,我也不知道我走到了哪里。我绝望的伫立在街头,无助的仰视着苍穹。 在这个城市充满欲望的天空里,只有几颗寒星在闪亮。 面对着这黑暗的夜空,我突然想起了一句话:“如果你找不到路,就往天边看,那颗最亮的星星就是北极星……” 对了!还有一个人会收留我。这个人不管我富有还是贫穷,不管我健康还是残疾,不管我当官还是要饭,都会对我不离不弃。 哦!沈阳,别为我哭泣。 我已经知道了我的归宿,我已经找到了我的路,那天边最亮的一颗就是我的方向。 那是,爱的方向。 不是后记的后记 听过一个故事,是说一个很有才华却不被认可的数字家写了一本数学专著,可是出版后却一本也没卖出去。最后他主动送了一本给一家大型图书馆,可是从来也没人借阅。一天,有一个百无聊赖又喜欢数学的年青学生偶然间发现了这本书,被书里的内容所吸引,研读得很用心,一直看到了最后。当他看到最后的时候发现书的最后一页的页眉上写着很小的一行字:朋友,如果你看到了这里,说明你用心的读完了整本书,为了感谢你,我将我所有的财产都赠送给你,我在瑞士银行的存款帐户和密码是***。后面是这本书作者的签名。 如果您看到了这里,说明您也看完了整本书,可惜我没有财产相赠,除了我的故事。不过我还是要衷心的说一声谢谢。谢谢您的点击,谢谢您的浏览,谢谢您的留言,哪怕您的留言只是一句谩骂。 如果您认为全书都结束了也可以,毕竟不是每一件事都要有结局。但关汉的路并没有走到尽头,他在仕途上刚刚起步,最多只能算个中学生。仕途官场是一场欲、技、道的游戏,如果您是一位历经磨炼已经成熟起来的男人,想不想放手投入的玩一次呢?也许关汉的想法正与您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