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凤》 第1章 第1章

“仙君从凡间带回了一个女子。”

凤神殿里的一个仙娥这样说道,看我那云淡风轻的模样,又补充道:“娘娘莫要伤心。”

......

众仙都知道的,这钰阳仙君生得一副好皮囊,又生了张巧嘴,最会哄姑娘家欢心,自飞升以来,桃花不断。

刚飞升那段时间不熟,误跑到了我这凤神殿来,以为我是哪个小仙子,调戏了我一番,害得别人以为我这棵老铁树终于要开花了。

我怎么可能会看上那样风流的小仙,只不过素日不爱管闲事,也就任由着他们去说了,谁知竟然连我宫里的小仙娥也这样误会。

“你叫什么名字?”我放下手中的册子,看向那个小仙娥,问道。

小仙娥愣了愣,答道:“奴婢吟霜。”

“吟霜啊,本座说了多少次了,本座对钰阳仙君真的没有意思,本座这年龄,他叫本座姑奶奶都不为过。”我这样说道。

小仙娥有些委屈,说道:“可是,可是这九重天都是这样传的。奴婢也是担心娘娘。”

我?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天帝见了我都要尊敬地唤我一声凤姬娘娘,又怎么可能会跟个小辈见识。

我叹了口气,道:“算了,本座有多久没有下凡了?”

吟霜从袖里摸出一个小本本,认真翻页,道:“大约二十日。”

“才二十日?真是没意思。”我道。

我大约是天上最闲的神了。

罢了罢了,我翻了半天凤神殿里的功德簿,终于瞧着了一个正经事儿。我欢喜地去了命格星君那里,欢喜地查了查那人的命数,又欢喜地下凡去了。

我一向觉得天上是最无聊的地方,要说还是人间好,其次是人鬼城。

沈家大院,一个少女走在沟通东西二院的长廊之上,不必说,那是我。

这次下凡,我摇身一变成了个十五岁的少女。这少女沈辞欢是个可怜的姑娘,因为种种原因被自己亲生父亲下令乱棍打死,暴尸于凤神殿。凤神殿是我的庙宇,该由我管的。那少女死不瞑目用魂魄换了重生机会,可惜自己命魂薄弱,我只得替她报仇了。倒是解了我在天上无聊又备受流言的苦,还让我体会了一把年轻的滋味,甚好甚好。

体会是体会,到底还是要办正事的。

我慢悠悠地进了前厅,高座上坐着的这个中年男子便是这少女的亲生父亲沈丘,长相儒雅,可是我清楚,这人实在恶毒。

我当惯了高高在上的凤姬娘娘,如今再去向面前这人行礼,倒是不太习惯,生疏地行了个礼,没有说话。

沈丘喝了杯茶,转瞬间将那空茶杯扔到我额角处,本来凭借我的反应是完全可以躲开的,可是我却生生挨下了那个茶杯,瞬间头破血流。

我捂上额角,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哭着用那少女软糯的声音道:“父亲这是为何?”

沈丘却怒道:“逆女,你做了些什么你心里清楚!”

我知道些什么?这人真是莫名其妙!虽然我看了司命星君的簿子,却也不至于详细到那个地步。

“那敢问父亲,女儿做了些什么?!”我哭得伤心极了,楚楚可怜。

第2章 第2章

“纤纤落水不是你推的?!年纪轻轻竟然毫不知廉耻,九皇子是你未来姐夫!岂是你能肖想的?!真是同你那不堪的母亲一样!”沈丘蹬着一双眼睛,此时与儒雅实在沾不上边。

我觉得恼怒无比,恨不得立刻上前给他两个耳光,幸好我忍住了,继续扮着这可怜角色,哭得更为激动,呜咽着道:“我没有。父亲,我没有推姐姐!”

“还不承认!”沈丘依然是很生气的,叫人将我锁进房间,还不给我吃饭。

我又不是常人,几天不吃饭又何妨?

可是外面都传遍了沈家二小姐心肠歹毒推自家姐姐下水,家姐险些溺死。

这不是在胡编乱造吗?正常人怎么可能用那样拙劣的手段要那人的命?况且那九皇子岂是普通人能够近身的?其实到底凡夫俗子罢了。

我被关了三天才终于有了一口饭吃,结果还是馊的。简直欺人太甚!

我悄悄翻了窗又爬了墙出沈府,只是这沈辞欢的身子骨太弱,饿了几天根本没什么力气,我眼看就要摔下去了,这样高的墙,不断手断脚都要躺好几个月。

摔倒事小,被发现事大,丢人更大。我......我正要施法的时候,稳稳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深吸了一口气,还挺香的。

然后,我一抬头便看见了一双深邃黝黑的眸子,却是好看的,妖孽一般,美得不像话。只是,有些许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是哪里呢?

却有一道声音悠悠响起:“不知沈姑娘还要在本王怀里躺多久?”

我赶紧起了身,道:“多谢。”

尴尬,尴尬,实在尴尬。我飞快地跑掉了。主要是太过于惊世骇俗。我几千年不曾沾过人间风月,除了那次在人鬼城醉酒调戏了一个美男。我向来对男子有一种很强的抵抗力,可是刚刚那人竟叫我不知不觉红了脸,实在......多亏我是自己下凡的,没有人瞧见我这副狼狈模样。

我在外面大吃了一顿,凡间的美食的确是美味至极,我甚是喜欢。看来以后还是得多来。吃饱喝足过后,我又翻墙回了那房间。

没什么事,躺着睡觉好了。

我很快就睡着了,梦里恍恍惚惚,竟是人鬼城。

我扮作男人模样,走在那烛火通明的街上,周围到处是小摊贩在叫卖。

我径直到了一家酒楼,点了两壶桃花酿,坐在二楼的小桌上看楼下的那出戏。

那些鬼唱戏还唱得挺好。我喜欢这里的桃花酿,因为有凤都的那种味道,只是太烈了,我喝了两壶就醉。

两壶酒,两台戏看完,我就已经有些头晕了,我趴在桌上有些想睡。过了一会儿,朝我走来一个男子,他着一身玄色长袍,青丝披在脑后,显得随意而邪妄,张扬又妖异。

我瞬间觉得有几分意味,努力地撑起身,看着他朝我一步一步走来。我心跳得很快,那男子在我旁边的座上坐下了。

“你是谁啊?”我脑子一热居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第3章 第3章

那男子轻轻嗤笑一声,缓缓道:“姑娘,你喝醉了。”

我却极力证明我没有喝醉,上前坐在他面前,抱着他的脖子笑嘻嘻地道:“我才没醉呢。”

说着说着,凑近仔细看他的眉目,笑意更深了,又道:“公子生的这样好看,不如跟本座回去,本座不会亏待你的。”

我原以为他会红了脸将我推开,谁知他一把将我打横抱起来,边走边说:“好啊。”

我猛地惊醒了,只是那句“好啊”还在我的心上,搔得我心里痒痒的。

醒了之后才想到,那次我明明穿的男装,为何他张口就叫我姑娘,还有,他怎么和我昨日碰到那个男人长得一模一样啊,莫不是投胎又碰到了我?

想的有几分烦了,我翻身仍想睡觉,却怎么也睡不着了。那沈丘一直不肯放我出去,真是气得我想提刀砍死他。

罢了罢了,我不与凡人计较。

又被锁了一个多月,便到了女学监七月的考试了。我终于被放了出来。

和沈纤纤一同到了女学监,一众贵女都问沈纤纤身体可还好,又在一旁明着暗着骂沈辞欢恶毒,草包,还敢来考试等等。

我站在一旁,任她们说。反正我又不是真的沈辞欢。

第一轮文试。

这凡间的文试,我自以为是颇为简单的,在九重天无聊的时候,往往就翻些凡间的书籍解闷。

我瞧着纸上那些试题,甚至都不想多动笔写的。

可是周围便有人开始抱怨试题太难,考官大喊一声“肃静”,那些声音便没了踪迹。

我拿起毛笔蘸了些墨,大笔一挥,奋笔疾书,两下便写完了。

我写完提前交了卷纸便出去了。在女学监的花园里坐着打了会盹,这才回了学室。

还未进学室的门,便听到有人道:“果然是个草包,半个时辰不到就坐不住了。”

“人家年年垫底都习惯了。”

“哈哈哈哈。”

她们笑成一片。

我淡定地走进去坐下。

不管她们怎么说。只当没有听到罢了。

接着要比的,是武试。

这武试,无非是骑马射箭,看谁骑得快,射得准,一边骑马一边射箭还能又快又准。

那些个千金小姐能骑在马背上就不错了,不知有什么可比的。

若是让我和国子监的英俊男子比试,指不定我还多些兴趣。

不过看这骑射场外围着的一众王公贵族,富家子弟,仿佛阵仗还挺大。

在一众少女的惊呼声中,我看到了一个极为熟悉的男子——在沈家墙外接住我的那个男子,也就是,我当年在人鬼城醉酒调戏的那个男鬼。

哨声将我的思绪拉回,只是众少女脸上还泛着红晕。

看着她们小心翼翼地上马,我有些无语,我翻身一跃,稳稳坐在马上,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哨声再响,我便策马奔腾了起来,这马真实极好的,跑来且不说如何迅疾,就连这要将我生生甩下去的性子便是烈得紧的。

估计是有人想我死在这马下,或者落个残疾,再不济,丢个脸也罢。

第4章 第4章

我只先假装不能驾驭住这匹疯马,再到最后的时间里冲到终点射出那箭,叫她们原以为我要死在这马蹄下的,然后我不仅没死,还文武比试皆夺得魁首,那该是如何的精彩?

想着想着,考官已第三次吹响了哨子,意思便是仅有一刻钟了,这烈马驮着我四处乱窜,我已落后了两圈。我挥了鞭子,稳妥地御马奔腾在这赛场上,不仅将落后的两圈赶了回来,还冲进了前三。

我又挥了一鞭,赶超了前面两位,在即将过线的时候朝远处的靶子射出一箭。

虽说是中了,只是这时我骑的这匹马像疯了一样发力狂奔,我忙着射箭竟被甩出去了。我顿时有些心惊肉跳,立刻念了个咒语。

未念完,只见一个玄色身影向我飞来,将我稳稳地抱在怀里。

我......抬眸的一瞬间,看到的是那张已经熟悉的绝美的脸。

还是他,当真是有缘极了。

待他稳稳落在地上时,我赶紧跳了下来,道:“多谢多谢。”

然后抚着心脏佯装后怕。

我有什么怕的,只是担心他们起疑心罢了。即使他不救我,我也不会有事的。

再转头去看靶子,当然是全中。再瞧其他人,无一人能及我。

只是大多女子带着一种嫉妒又憎恶的眼神看向我。我有些不解。只料是她们嫉妒我的成绩,不大要紧的。

如此这般,我成了女学监开办十多年来第一次文武测试皆夺得魁首的人。

说实话,我觉得实在是简单至极,赢得莫名其妙。女学监的魁首要与那国子监的榜首一齐面圣的。

有一两个人偶尔会劝我不要太过紧张,面圣而已,从容镇定便是。

真是笑话,我连天帝都不怕,还会怕这凡间一个皇帝?

可是也不好明面上拂了他人的好意,连连笑着应道:“好好好,我知道了。多谢你提醒。”

我觉得很是开心,一脸春风得意地回了沈府。

倒是该要拜一拜沈丘的。

我迈进大厅,只见沈丘坐在高座上,正笑眯眯地同沈纤纤讲话,见我来了,立刻敛了笑容,板着一张脸看向我,冷冰冰地开口问道:“听说你文武测试都夺魁了?”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语气里也不见得有什么关切,却还要道:“真是个不知廉耻的东西,堂堂文武测试你竟然作弊!平日里你是个什么模样真当别人不知道?!蠢货,文武都夺魁,女学监开办十多年,你还是第一个!说出去也只是你作弊丢了我的脸!”

我觉得实在是迷惑沈丘这人的脑子。总觉得是个正常人都会为自己的女儿骄傲,这人却是笃定了我是作弊。他怎么不用脑袋想想,这么简单的东西用得着我作弊?左右我不用法术,还不能在一堆人里脱颖而出了?

什么狗屁父亲?我看还不如三岁小儿明理。我看他脑子里装的是粪渣!

我抬起头,不自觉便有些微怒,蹙了眉头,道:“你大可不必信我,反正冒着生命危险夺魁的是我而不是沈纤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