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官途,我升官后你哭什么!》 第一章,彩礼危机 “韶宏伟,既然你拿不出彩礼,那就分手吧。”

国庆节后一上班,从早会室出来,溪岭镇副镇长韶宏伟刚拨通女友的手机,就传来程秋燕冷酷而又锥心的声音。

“分手?秋燕,咱们六年的感情,难道就因为这点彩礼?”

韶宏伟走回自己的办公室,掩上门,对话筒里小心问道。

“哼,既然你也觉得不多,那你拿出来啊?”

“可,秋燕,我的情况你也知道,我的收入……”

手机那端立即打断道:

“别说那些没用的。我爸妈辛辛苦苦把我养大,花钱时在我家,我刚能挣钱了,就去了你们家。这点钱,连零头都不够。”

“我妈说,彩礼是看你们家的诚意,你爸妈总该有积蓄吧?”

韶宏伟努力解释:“我家的情况你也清楚。我妈没工作,我爸那点工资省吃俭用的,也存不下多少钱。”

“而且,老人家的积蓄还要凑房子的首付,如果让他们再去借钱背上一身债,这样的事,我这当儿子实在做不出……。”

手机那端的声音提高了许多:

“韶宏伟,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女友直呼其名,这一阵子,已经是常事。

韶宏伟耐着性子,“我是说,能不能别要那么多……”

程秋燕的语气顿时凌厉起来:

“韶宏伟,嫌我要的多?是我没别人长得好看,还是我身材不够好?你说!”

韶宏伟一阵头大。这哪跟哪呀?

论身材,程秋燕堪称人间尤物。

单纯论这方面,也真是没得说。

可这,也计算在彩礼之内?

“秋燕,这,这是两码事,不能这么说。”

程秋燕不依不饶,显然在这方面,她很有自信:

“我不管你是什么意思。反正我妈说了,你家里太穷,现在又被贬到镇上,排名最后的副镇长,我看你也没什么出头之日。如果就这样草草结婚,到头来受苦的肯定是我。”

“我家要的这点彩礼,也是为了保证将来一旦有个风吹草动的,我不至于悬在那儿。”

“再说了,我们左邻右舍,人家闺女出嫁,彩礼都是六十六或者八十八,我妈说三十八万是最便宜的了,你还好意思说?”

韶宏伟:“可,可是……,秋燕,你说的这些,我都理解。我家里不是特殊么。我们以前不是说过,结了婚,咱们一起奋斗?”

程秋燕立即打断道:“那都是老黄历了,我当时就那么一说,你还当真了。”

“我妈说了,你要是不想办法拿出彩礼,就说明你不够爱我。”

一想到二人从前的恩爱场景,她竟然还这样说,韶宏伟不禁哑然:

“秋燕,我爱不爱你,难道你还不知道吗?这事不是用钱可以衡量的。”

程秋燕的语气冰冷:“不用钱衡量,那用什么,用你的一张嘴吗?”

“韶宏伟,当初咱俩在一起,是我年轻不懂事。上了班我才发现,没有钱没有权,人就什么也不是。”

“凭什么别人就比我有钱,用最新款的手机,拎几万块钱的包,开几十万的车。”

“好了,跟你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你一个副科,跟着你猴年马月才能熬出头?”

“实话告诉你吧,现在,我就是一个物质女,我很现实。”

“如果彩礼你实在拿不出,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家里给了介绍了几个相亲对象,到时候,可别怪我无情了。”

对方直接挂断了电话。

韶宏伟呆呆的看着手机,一时无语。

韶宏伟,今年26岁。阳刚的外表,健硕的身材。

五年前,211的东河大学中文系毕业后,学而优则仕,考公进入到正丰县政府做科员。

因文笔出色、脑筋灵活,又曾在学校担任过学生会副主席,次年就被新来的县委韩书记选中,任他的秘书。

跟着韩书记的第三年,韶宏伟被调为副科,成为同批考公人群中的佼佼者。

正当他意气风发准备大展身手之际,一年前,五十刚过的韩书记,突发心梗倒在工作岗位上。

老书记的意外去世,使韶宏伟仕途前进的步伐戛然而止。曾经的县委大秘,成了半待业人员。

自古道:一朝君子一朝臣,后朝不用前朝人。

韶宏伟这颗沾过前任书记露水的苗草,自然进入不了其他领导的视线。

在县委办打表勒格、跑腿学舌了几个月后,正好溪岭镇副职出现空缺,韶宏伟主动申请下基层。

让韶宏伟没有想到的是,工作上的这一变动,直接导致了他感情上的危机。

与自己相恋六年的女友程秋燕,从此态度大变。

经常找茬,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闹。

原因都是一个,韶宏伟太穷了。

同事新买了一个什么包,她要同款。

闺蜜换个新手机,她也立马要换。

更甚至,今年她的生日,因韶宏伟在单位加班没能赶过去,竟然在电话里骂了他半个小时。

最后,还是靠一条花了他整月工资的铂金项链和九十九朵玫瑰,在生日PARTY开始前,准时送到,得以平息。

如果仅仅花点钱,还算不得什么。

男人嘛,挣了钱不就是给女人花吗?

让韶宏伟感到吃惊的,不仅是程秋燕变得物质化了。

曾经的温柔体贴也不见了。

原来的海誓山盟,都成了过眼云烟。

更甚至,就连韶宏伟引以为傲的她的爱意,都成了她的施舍一般。

韶宏伟突然发现,自己堂堂的男子汉,竟然摇身一变,成了乞求爱情的可怜人。

即使如此,出于对两人六年感情的珍惜,韶宏伟还是忍了。

他在心里暗自宽慰:

女友的态度,都是因为自己从一颗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变成一个仕途弃儿。

他相信,只要自己够努力,总有一天会平步青云。

可是,事实总会无情的打脸。

半年前,随着程家开出了结婚条件,两人的关系陡然变得更加紧张。

矛盾的焦点当然是彩礼。

上阳市一套不低于一百二十平米的婚房,一辆不低于二十万的车,以及三十八万的彩礼。

在上阳,稍微看得上眼的房子,都在两万一平米以上。首付需要七八十万。

韶宏伟工作以来,除了给程秋燕的花费,也攒了二三十万,加上父母的积蓄,够的上首付。

至于车子,现在他有一辆二手哈弗,与程秋燕商量,能不能等结了婚后再买。

但这彩礼,实在没有办法解决。

以程家比他好很多的经济状况,貌似也不需要彩礼扶贫。

韶宏伟一直在恳求程家通融。

程秋燕的态度却很坚决,打来的电话,一次比一次冷酷。

到了现在,竟然直接下了最后通牒。

几年的爱情,竟然换不来女友的真心,韶宏伟的心如坠冰窟,寒意遍体。

正在这时,门口有人敲门。

“进来。”

韶宏伟深吸一口气,敛容正色,努力使自己看起来无事人一样。

门开处,站着一个窈窕婀娜的靓丽女孩。

二十岁出头,一头长发梳在脑后,扎起的马尾,衬托出光洁的额头。

白皙的瓜子脸,挺翘的琼鼻。

一袭白衬衣,束在膝下的黑色长裙间,纤细的腰肢,修长的漫画腿,衬托着亭亭玉立的身姿。

既有职业的干练,又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看到女孩冲着他嫣然巧笑,韶宏伟脑海里嗡地响了一声。

脑瓜仁儿有点疼。

第二章,县府堵门 门口站着的美女,是韶宏伟的下属,名叫曲婷婷。

农业大学毕业,去年考公上岸,分配到了镇农经站。

令韶宏伟头大的,不是她傲人的身材和娇美的容貌,毕竟有个漂亮的女下属在身边,不仅养眼,而且还能调剂一下紧张的工作气氛。

关键是,这小妮子太大胆。

自从她进了镇政府,几乎立即成为男人们暧昧的目标,可她好像对其他人都不感兴趣。

只有在面对韶宏伟时,才会收起满脸的冰霜,换上十足的妩媚和调皮。

吸引她的,也许是大学时常打篮球,并保持习武锻炼,造就了韶宏伟魁梧的身材和英俊的外貌。

但据曲婷婷讲,最让她着迷的,是他的性格和才华。

身为他的部下,一有机会,这小妮子就会对他暗送秋天的菠菜。

韶宏伟担心这小妮子情窦乍开不管不顾,万一爆出办公室恋情来,对自己的仕途肯定会有影响。

关键是,韶宏伟是名草有主的。

对此,被曲婷婷称为保守得像个古代人的他,对她也仅限于同事,充其量是兄妹之间的照顾。

这小妮子不管那一套,有事没事总爱跟他贴乎。

见她立在门口,韶宏伟随口道:“有事?”

曲婷婷粉红的小嘴一嘟,“当然有事啦,不是说好的,今天去东店村吗?”

韶宏伟一拍脑壳,“哎呦,可不是,走,咱们这就走。”

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就往外走。

到了门口,见曲婷婷依旧站在那儿不动,身子挺着,挡住了他的去路。

韶宏伟冲她一瞪眼。

后者调皮地一吐舌头,这才闪开,让过韶宏伟,紧跟在他身后。

两人出了办公楼,来到韶宏伟的二手哈弗H6前,曲婷婷熟练地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座上。

韶宏伟只觉得一股少女身上特有的芳香,瞬时充斥了整个车内。

他启动车子,回头瞄了一眼曲婷婷:

“系上安全带,一会儿都是山路,总是要提醒。”

曲婷婷不情愿地拉过安全带,斜系在身前,嘟囔道:

“这破玩意勒得人家不舒服。”

韶宏伟专注着将车开出横七竖八停靠着各种车辆的院落,眼睛的余光却不可避免地瞥到了她的身上。

心说,这小妮子,又在展示她的身材。

出了镇子,车子上了弯弯曲曲的乡道。

曲婷婷用手往下拉了拉紧束在身前的安全带,转过身来,看着韶宏伟棱角分明的侧脸,问道:

“宏伟哥,听说这次县里的新书记,是市里派来的,到底什么背景,你知道不?”

“叫韶镇,怎么又‘哥呀哥的’乱叫?说过多少遍了,就不能长点记性?”

曲婷婷一嘟粉红的小嘴:

“哼,我怎么乱叫了啊?”

“……”韶宏伟一脑门子黑线。

曲婷婷换了一副正经的语气:“这里不是办公室,车上又没别人,叫一声宏伟哥有什么了不起。”

“你……”韶宏伟抬起右手,做欲打状。

曲婷婷并不害怕。反将身子一挺,扬起小脸道:

“你打呀,副镇长打下属,小心我去纪检监察举报你。”

要不是一副安全带,紧紧地束住了这个小魔女,曲婷婷的脸几乎就贴到韶宏伟的胳膊上了。

细腻白净的小脸,令人忍不住想去抚摸。

显然,吓唬,对这小妮子不管用。

“去,开车呢,不要命了?”

韶宏伟正了正神,换成一副严厉的模样,手回到方向盘上

回到刚才的话题上:“你一个咸吃萝卜的小办事员,操什么组织部的心。等书记和镇长开完会回来,不就知道了。”

曲婷婷叹了口气:

“唉,我听说,以前那个韩书记就很不错,要是这回再来个那样的,说不定就能把正丰县搞上去。”

“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像现在的书记一样,呆上一年就走,弄得底下没法干活……”

曲婷婷在一旁唠叨着,驾驶座上的韶宏伟已经陷入了沉思。

曲婷婷说的这件事,已经成了今天早上整个正丰县干部议论的焦点。

节后一上班,全县正科级以上干部就接到通知,要求在十点前,赶到县政府多功能会议室,参加新县委书记的任命大会。

至于新书记的人选,各种版本都有,今天的会议结束后,就该水落石出了。

曾经,韶宏伟也是最接近县权力中心的人物。这类的消息,他本应该早于别人知道。

自韩书记去世后,他已经远离中心太久。

曾经的韶宏伟,称为县委书记大秘后,也是意气风发。

在一次同学的聚会上,有人调侃他‘自古宰相门前七品官’‘秘书圈里出干部’,跟着韩书记一路发展下去,到退休时,弄个县处级是妥妥滴。

要知道,在公务员行列里,很多人努力了大半辈子,也仅是个科级。

能混个副处级待遇,已经是需求的天花板了。

当时的韶宏伟,对此却嗤之以鼻。

喜欢历史又心高气盛的他,心目中的理想,好歹也是“黄土垫道,净水泼街”的那种,古代称作“八抬大轿”,现在怎么也得是市级首脑吧。

酒桌上,他只为“县处级”提了一杯酒,没把潜藏的野心说出来。

同学之间喝酒,从来都是口无遮拦,他早就领教了这帮家伙们的“毒舌”功夫。

在这些家伙眼里,你不能有隐私,哪怕只穿一条裤子,他们都要拉开松紧带看看。

如果一言不慎,或许几十年后都会一直成为大家谈论的笑柄。

毕业这几年,得益于韩书记“谨言慎行”的耳提面命,他学会了学生时代不曾有的城府。

对于工作,老书记又为他树立了勇毅前行的做事风格。

这种勇毅,必须得有土壤。

韩书记去世之后,正好溪岭镇有个副职空缺,他立即申请。

正丰县的十三个乡镇中,溪岭镇作为经济排名倒数第一,刚刚脱贫摘帽的落后镇,县里的干部都避之不及。有人主动申请去那里,新书记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韶宏伟之所以申请下去,一是不愿呆在县委办那个势利得极其憋闷的气氛里;二是当年跟着韩书记学到了很多为官的精髓,他想到基层去练练手。

所谓的“人弃我取”,与其在县里憋屈着,还不如到溪岭镇这个贫穷落后的乡镇,施展一下。

即使不能出人头地,最起码落得个痛快。

就当是历练,也算是积累。说不定将来有慧眼如炬的领导,会在沙滩上发现他这颗珍珠。

理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正是基于貌似有些天真的想法,韶宏伟毅然来到溪岭镇,成了排名最后的分管农林牧水等业务的副镇长。

最落后的乡镇,排名最靠后的副职,这跳板,刚刚能放下脚尖,真够阔以的。

哪知,过渡的县委新书记在正丰县只呆了一年,又托关系上调市里任职去了。所以,这次正丰县即将迎来一任新的县委书记。

刚才曲婷婷嘴里的不满,指的是在这一年的时间,正丰县很多韩书记主导的发展规划都停顿下来。

虽然表面上书记管干部,县长抓经济,但在正丰这样经济落后的县里,大政方针还是书记说了算。

下面的干部自然也是看上面眼色行事,就连基层的小办事员都感觉到明显的差距。

对于执行层面的韶宏伟来说,困难还不止这些。

就拿镇党委书记黄晓坡来说,曾经多次因为工作不力被雷厉风行的韩书记点名批评。

所谓“不爱人者,及其胥余”,因此,对于韶宏伟的到来,黄晓坡并不欢迎。

在请求下乡镇之前,韶宏伟也多少纠结过与黄晓坡的这层微妙关系。

后来一想,等其他乡镇的空缺,还不知猴年马月。

再说,我韶宏伟是去干工作的,就像老书记说过的那样,工作就要以工作的态度对待。

如果黄晓坡连这些东西都放不下,那就是他的格局问题了。

韶宏伟不是一个混吃等死的人,也不去过多的计较这些臭氧层的东西。

虽然无力左右全镇发展的大局,但在他分管的范围内,一直兢兢业业,努力做着自己的工作。

来溪岭镇十个月的时间,韶宏伟跑遍了十六个行政村。

遇到村里有需要协调的工作,或者各村合作社和一些村办企业需要支持的,都是像现在这样,现场办公,服务上门。

前几天,在外省野攀探险的路上,韶宏伟接到东店村蔬菜合作社主任的电话,说是村里三百多座大棚里的蔬菜滞销,很多村民快挺不住了,请镇领导给予协调。

韶宏伟当即给村支书打了电话,约好今天就去东店村现场办公给予解决。

今早一上班,本来还惦记着这事。

开完办公会,女朋友程秋燕就打来分手的电话,弄的自己好一阵郁闷。

直到曲婷婷这个小妮子提醒。

“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

韶宏伟正想着心事,猛然间,放在档把前接手盒里的手机唱起了歌。

韶宏伟低头看了一眼,显示是“黄晓坡书记”,就摁下了免提键。

“韶副镇长,你在哪?”

话筒里立即传来异常冷峻的声音。

“黄书记,我在去东店村的路上。”

“这节骨眼你还去村里干什么,赶紧去县里,去看看你干的好事!”

“黄书记,怎么啦?”

“还怎么啦,县里来电话,东店村的十几辆蔬菜车,把县府门口堵上了。”

“什么?”

韶宏伟心里一惊,右脚狠狠地踩了下去。

“吱吱吱……”

伴着刺耳的刹车片与轮毂的摩擦声,那辆二手哈弗H6顿挫着,停在乡道上。

第三章,紧急赶赴 “黄书记,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韶宏伟急打方向盘,在狭窄的乡道上调了个头。

一脚油门下去,车子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向县城方向疾驰。

副驾上的曲婷婷,也顾不得展示自己优越的身材了,赶紧伸手抓住头顶的扶手。

曲婷婷一边紧张地盯着扑面而来的之字形路,一边不忿道:

“宏伟哥,这范旭彪的脑袋是不是让驴给踢了。明明咱俩正要去给他解决问题,怎么就非赶在新书记上任的当口,去上这个眼药?”

“这个王八蛋,他以为在村里一手遮天惯了,县委书记也管不了他是吧?我看这王八蛋就是有俩臭钱把自己脑门子熏坏了,这不明摆着是给镇上添堵吗?”

曲婷婷娇小的嘴里,不停地吐着芬芳。

她实在是为他的宏伟哥气不过。

村里出了这么档子事,如果说村支书不知情,打死谁,曲婷婷都不相信。

曲婷婷口中的范旭彪,是东店村干了十来年的村支书,在村里是妥妥的一霸。

平日里最大的爱好就是喝酒打牌找女人,加上又是村子里最有钱的主,和镇书记黄晓坡关系特殊,从来都不把一般的镇领导放在眼里,更别说韶宏伟这样的落魄干部。

东店村的村民突然出现在县府门前,曲婷婷就算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这里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可就凭韶宏伟的身份,即使赶过去,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充其量是在县领导发威时,充个垫背的。

韶宏伟并不搭话,手握方向盘,猛踩油门,根本不顾路上的限速标识,只管把车开得飞快。

说起东店村的蔬菜大棚,韶宏伟如数家珍。

东店村是个半山村,地处正丰县的东南,三面环山,隔着一道山岭,与县城相望。一条清水河从北面的山间,蜿蜒地穿过村东的一片土塬,向东南的上阳方向流去。

村里共362户人家,人均耕地1.26亩,低于全县平均水平,而且一半以上是半坡地。早年以种植玉米、谷子为主,一直处于半贫困状态。

自从一条公路在村东南几公里的地方穿过,脑筋活络的村民们,在村支书范旭彪的带领下,开始打起附近山岭和河滩的主意。

北面山上开山采石,东边的河滩上挖沙,使原本青山秀水的东店村,突然像长了癣的癞疥头。

但这样的私挖滥采,致富的只是几个“能人”,广大村民并没有得到多少好处。

韩书记上任后,为保护环境,制止了这种私挖滥采破坏环境的行为。

为了解决农民的增收问题,从根本上带领村民们通过产业脱贫致富,韩书记带领县有关部门多次调研。最终决定,用农业扶贫产业基金,在东店村建设无公害蔬菜种植基地。

终于,在韩书记去世那一年,在土塬上建起了三百多座冬暖式温室大棚。目的是使东店村成为上阳市无公害蔬菜的供应基地,并伺机在其他乡镇推广。

这个项目本是一件利市、利村、利民的好事,又属于朝阳的生态农业。

在韩书记的规划里,将在正丰县打造若干个这样的基地,除了蔬菜外,包括特色农产品等农作物,甚至林产品。

但这样一个好项目,却在一些人眼里,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官场上的生态,基本上是人一走茶就凉,何况韩书记已经彻底凉凉了呢。

在溪岭镇的书记黄晓坡看来,就不仅是什么凉凉的问题。

东店村的蔬菜示范园区项目,打一开始他就抵触。

在被韩书记多次批评工作拖拉的背后,不是黄晓坡的能力不够,也不是扶贫项目上的选择分歧,关键的关键,还是利益。

被关停的采石场,是他小舅子的同学投资的,暗地里给了他两成的股份。一年一百多万的收入,就这样说没就没了?

而最大的挖沙人,不仅是东店村支书范旭彪的老丈人,也是他远房表哥的二姨夫。

每年孝敬他的钱,已经支撑他在上阳市最好的楼盘,买了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

官场的人最深恶痛绝两件事,一个是威胁到了他的位置,另一个是动了他的利益。

噢,对了,在黄晓坡这里,还得加上第三件事,不能碰他的女人。

黄晓坡有个癖好,喜欢结了婚的女人,据说更有味道。

至于什么味道,只有他说得清。

问题是,私下里,黄晓坡又声称自己在那方面有洁癖。只要这女人跟了他,此后她的老公都不能碰。这是后话。

所以,这次东店村的蔬菜滞销,正好给黄晓坡和范旭彪提供了极好的口实。

在黄晓坡的授意下,范旭彪瞄准新书记到任这一天,通过手下鼓动其他村民,一大早就从东店村出发,赶在九点左右,将十几辆装满蔬菜的车,堆在了县府大门口。

已经赶去十公里外大路口迎接领导的县长王京生,接到报告大光其火。责令溪岭镇立即处置,在新任县委书记到位之前,清理走门前的蔬菜车。

接到县长的电话后,镇书记黄晓坡打电话给韶宏伟,让他立即赶赴现场处理。

而黄晓坡则不紧不慢地从镇里动身,前往县里。

作为一镇书记,黄晓坡如此做,有他不足与外人道的用意。

你韶宏伟不是原来韩书记的大秘吗?蔬菜项目也一直是你驻村主抓,这笔帐就要算在你的头上。

蔬菜滞销就意味着东店村蔬菜基地,成了一个烂尾项目。在新书记上任的当天,闹出群体性事件,不拿你祭旗,怎么对得起我这深谋远略的镇书记。

最后一个好处是,经过这么一闹,东店村的蔬菜项目,就不再可能成为新书记的工作重点。接下来,采石挖沙就可以重启了。

韶宏伟现在对黄书记的算盘还无从得知,更没像曲婷婷那样去想自己可能面临的危机。

责任心促使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赶在新书记到达之前,解决掉县府门前的围堵。

他抬眼看了一下时间,已经九点半了。确切地说,留给韶宏伟的时间,还有不到二十分钟。

哈弗H6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疾驰。视线里能看到的车,都被他干净利落地甩在身后吃灰。

路过几个胳膊肘子弯时,韶宏伟不得不用急刹车减速。

伴随着尖锐的刹车片的啸叫声,副驾驶座上的曲婷婷右手紧紧握住头顶的把手,左手先是抓住座椅下沿,后来干脆紧抓住韶宏伟的胳膊。

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时而看着心急的韶宏伟,时而看一眼右侧的悬崖,再紧张地闭上。

韶宏伟本想把她的手拿走,看着她紧张的样子,想了想就算了。

正在这时,电话又响了,他看了一眼,立马接起:

“马镇长,我快到县里了。”

电话里传来镇长马坤焦急的声音:

“快,快,速度,速度,九点四十了,新书记马上就到了。”

挂了电话,韶宏伟直接闯了十字路口的一个红灯。

侧面驶来的一辆汽车一个急刹车,长按喇叭声中,司机在身后破口大骂。

曲婷婷吃惊的看着韶宏伟。

“宏伟哥,你这是不要命了啊?”

韶宏伟眼里现在没有红灯,他正在快速思考着对策。

临近县城,他突然意识到,解决村民聚集事件,光靠卖脸、卖嘴恐怕不行。

既然这些人费劲巴拉跑到县府门前,必须得拿出点实际行动,才能解决问题。

他对曲婷婷道:“在我手机上,找到孙富江的电话,打过去。”

第四章,我来解决 “好的。”

曲婷婷拿起韶宏伟的手机,找到孙富江名字,打了过去。

电话接通,曲婷婷开了免提。

“老同学,啥事?”电话里是个瓮声瓮气的男中音。

“富江,事情紧急,长话短说。前天跟你说的,让你爸他们超市帮忙消化村里蔬菜的事,怎样了?”

“这事儿啊,说好了,没问题。”

“太好了,那你今天就让他们上来拉菜吧。”

“今天,这么急?有多少?”

“大概三四万斤吧,要快,我在县城等你。”

“好的,宏伟,我这就和我爸说。”

挂了电话,韶宏伟轻舒了口气。

车子已经驶入县城。

刚刚拐进中心大街,远远就看见县府门前围了几十号人。

十几辆手扶拖拉机、小四轮,夹杂着两辆小担担车,满载着各式蔬菜,堵在大门两侧。

四周,或远或近地聚集着看热闹的人群,已经有一些警察在疏导。

韶宏伟的车子,停在靠近人群的街道旁。

两人一左一右跳下车,直奔大门口。

“老蔫、锁柱、范老邪,你们把菜弄到这里干什么?”

韶宏伟大步上前,冲着几个认识的村民点着名,大声喊道。

见韶副镇长来了,聚集在大门口的村民中出现一阵骚动。被他点名的,有两个转身低头直往人群后面躲。

韶宏伟与蔬菜合作社这些村民,大都相识,平日里没少帮助他们。

这几十号人除了范老邪等几个范旭彪的本家亲戚外,大多是碍于范支书的威压,加上私底下出的劳务费,才一起跟着来县里讨说法的。

他们最不想见的就是韶副镇长。

曲婷婷明白自己该干什么。身材俏丽的她,已经成了这群人里一道靓丽的风景。

作为经常给村民们指导的技术员,她一头扎进人堆里,施展自己的微笑功夫,找认识的村民开始劝说。

“哟呵,韶副镇长,你可算来了。正好,这些村民们正到处找你呢。”

四十几岁,青皮头顶,脖子短粗,满脸横肉,因生活混乱而眼泡肿胀的村支书范旭彪从旁边横了过来,拦在韶宏伟的面前。

纵横村镇十几年,拿底下的村民压领导,一直是他的拿手好戏。

此时说这话,是想上来先煞煞韶宏伟的锐气。

韶宏伟一见这个青皮头顶,胃里就忍不住一阵翻腾。

一身暴发户的行头,行走做派,哪有一点村支书的样子,更像典型的地痞无赖。

见他在现场,韶宏伟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范支书,不是说好了,今天去村里商量蔬菜销路问题吗?一大早我们正准备上村里去,没想到你却跑到这儿来了。”

范旭彪当着身后村民的面上前来,是变相给他们撑腰,自然不肯示弱,嘴里也不相让:

“韶副镇长,瞧你说的,还我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一大早的,黄书记就给我打电话,说这帮家伙跑来闹事,我不来能行吗?”

身后的村长裴志民,是一个唯支书马首是瞻的摆设,也跟着点头道:

“是啊,是啊,韶副镇长,我们也是刚到。你看,这事儿可咋办呢?”

话虽是无奈,可不知为什么,让人感觉某种说不出的得意。

没等韶宏伟说话,不远处,正在劝说村民的镇长马坤也过来了。

马镇长个头不高,偏胖,圆脸,一副和蔼的模样。

“宏伟,你来的正好,快和我一起劝劝他们,赶紧离开这儿。领导马上就到了。”

说着,满脸焦急地抬起手腕看表。

韶宏伟没看到镇书记黄晓坡的身影,就迎上马坤,将他拉到一边,低头凑近他耳边小声问道:

“黄书记呢?这事他出面最好,范旭彪听他的。”

马坤摇了摇头,“刚挂了电话,一直说在路上。”

随即,又严肃地道:“宏伟,王县长刚才来电话,他们在前面大路口已经接上领导的车了,再有十几分钟就到了。”

“王县长对这件事很恼火,电话里骂了我一通。说这个节骨眼上,发生这样的群体性事件,要追究领导责任。”

说到这儿,马坤看了韶宏伟一眼,“宏伟,这个项目是你负责的,你高低得想个办法,先把他们弄走再说。”

话里话外,分明是,这都是你这个副镇长惹出来的,将来责任也是你的,你自己想办法摆平。

韶宏伟听出了马坤话里的意思。

一直在黄晓坡的阴影下,虽然是一镇之长,平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谨小慎微的马坤,还能指望他有什么担当呢?

见两个镇领导在一旁说话,范老邪带着几个本家的村民喊了起来:

“韶副镇长来了有什么用,你能把我们的菜都买下来吗?”

“就是,这么多菜,都是县里让我们种的,那就由县里给我们买了好了。

“听说今天新书记上任,正好给食堂搞搞伙食,来个蔬菜大拼盘。”

“哈哈哈哈哈……”范老邪放肆地大笑。

围观的人也跟着笑起来。

韶宏伟观察了一下,除了范老邪和几个带头叫嚣的以外,其他村民明显是随大流的。

透过人群,依稀能够看到县政府各个办公室的窗口,不时有面孔隔窗向这边张望。

那里面,有观望,有焦急,有好奇,更多的是盼着早点解决,好让门口清静下来。

四周聚拢的看热闹人群,几经疏导,并没见减少。

人们的好奇心,常常令那些被害死的猫,都汗颜。

很多人知道今天是新书记上任的日子,有事没事的都凑上来看热闹。

不时有人窃窃议论。

“东店的范老二,这是要闹哪出?”

“他们村的大棚蔬菜不是搞的挺好的么,这是要做甚?”

“嗨,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整事儿。”

“还不是给新书记上任添添堵。”

“今天有热闹看了,好看。”

这时,马坤镇长的电话又响了,见是王京生县长,立马接起。

电话里王县长严厉地告诉马坤,市委组织部领导和新书记,再有十分钟就到了。如果领导的车队到达时还没解决,溪岭镇的班子,就都别干了。

马坤连连称是。

放下电话,马坤看着韶宏伟,满脸的无奈。将王县长的发作重复了一遍。

等黄晓坡是来不及了,村干部又靠不住,事到如今,韶宏伟只好挺身而出了。

他看着六神无主的马坤,胸有成竹的笑了笑,“马镇长,我来试试。”

说罢,他三步两步,来到一辆小四轮车前。

纵身一跃,站在轮毂上,对着几十名村民,大声说道:

“村民们,我来说两句。大家今天为什么到这儿来?”

下面马上有人喊道:

“韶副镇长,我们大棚里的蔬菜,都烂到地里了。这大棚是政府让我们建的,菜也是你们让我们种的,现在菜都卖不出去,你们得给个说法。”

“是啊,韶副镇长,原来你跟着老书记一起给我们强推这个大棚,正好你在这儿,你就给我们解决解决吧。”说这话的,正是那个范老邪。

韶宏伟将双手向下压了压,说道:

“推广大棚蔬菜,是为了使大家能够通过产业致富,现在出现蔬菜滞销,也是预料之中的。”

“前天,我和你们支书和村长说好,今天上午本来就是去咱们村里解决这个问题的。没想到大家直接到县里来了。”

见韶宏伟提到这个茬,范旭彪怕周围的人听出端倪来,就对范老邪使了个眼色。

范老邪立刻在下面大喊道:“别说那么多废话,给个痛快话,你能不能解决吧?解决不了我们就把菜卸在这儿。”

韶宏伟看了范老邪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恼怒,但也仅是倏然而过。

他知道,范老邪是在故意激怒他。如果他就此发作,下面那些人正好等着看笑话。

韶宏伟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一下心绪,继续满脸真诚地对下面的村民道:

“办法我这儿有,我特意赶过来,就是请大家跟我离开这儿,咱们一起商量解决,好不好?”

“不好!”

范老邪根本不给其他村民反应的机会,更不会让韶宏伟把大家带走。

“我们听说,今天是新书记上任的日子,我们就是要向新书记讨个说法。你们这些当官的怕丢人,我们不怕。想把我们唬弄走,门都没有。”

“新书记来了,正好给我们评评理。我们东店村靠着山,又有河沙,凭什么不让我们挖。非要搞什么蔬菜,现在可到好,菜种出来了,你们给我们卖吧。”

原来问题在这儿呢。

韶宏伟心里对事情背后黑幕的判断,瞬间证实了。

人群里,曲婷婷灼灼的目光找到了韶宏伟的眼睛,那意思分明是“看,果然如我所说吧”。

小四轮下,镇长马坤又在抬手看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时停下跺脚。

中心大街的尽头,已经有警灯在闪烁。

显然,那是迎接新书记的车队回来了。

第五章,瓷碰砸了 见迎接的车队已经进了城,小四轮车上的韶宏伟急了。

他意识到,再和下面这些村民和风细雨地做工作,已经来不及了。

用不了几分钟,新书记的车队就到了。到那时,可就真有新书记好看的了。

韶宏伟当机立断,大手在空中用力一挥,大声喊道:

“既然大家想找我卖菜,现在就听我指挥。”

口气不容置疑,就像是战场的指挥官。

镇长马坤吃惊地抬头,望向韶宏伟。

在大小官场上,所有人最不愿招惹的,就是告状上访的。对于这种群体性事件,自然是能躲多远躲多远。

凡是把事情闹到这种程度的,都不是小事。一旦粘手,如同引火烧身。

马坤虽然没有黄晓坡那样相关的利益,却知道里面的猫腻。

做为一镇之长,他是硬着头皮撑在现场。如果让他就此承担责任,那是万万不能的。

刚才,王京生县长打电话痛骂他的时候,他就辩解说这件事是韶宏伟负责的。

再说,上头还有黄晓坡书记,马坤自然希望能摆脱与这件事的干系。

听韶宏伟主动承担责任,心里窃喜。

一旁的曲婷婷不免为她的宏伟哥担心。

就像在路上时说的那样,这件事分明就是范旭彪蓄谋好了的。那个范老邪分明就是他的狗腿子,一直在下面煽动气氛,推波助澜。

而这些村民,都听村支书范旭彪的。现在,韶宏伟突然大包大揽,这些人能听他的么?

一旁看热闹的人有认识韶宏伟的,小声嘀咕道:

“这韶宏伟还以为自己是韩书记的大秘么,他能解决了这事?”

“就是,这些人明摆着就是要他难堪,他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

韶宏伟已经顾不了许多了,只听他继续大声说道:

“刚才,我在临来的路上,已经和上阳市最大的连锁企业永光超市联系好了,他们同意收购咱们的蔬菜,采购人员正在来县里的路上。”

“今天,是新书记上任的日子。咱们正丰人历来热情好客,总不能让新书记进不来门吧。”

“现在,请大家跟着咱们农经站的曲技术员,到前面的中心广场集合,等候永光超市的采购人员来验货定价。”

在县里工作的经验告诉韶宏伟,解决这类问题,需要有人挺身而出,更要有直接了当的办法。

聚集在门前的村民们一阵骚动,对眼前这个不怕事的副镇长的话,一时不知道该听还是不听。

纷纷看向村支书范旭彪。

范旭彪没想到韶宏伟会来这一手。

他心里有些气恼,想当面置疑所谓超市收菜的真实性,又怕用意太明显,正在那儿犹豫。

下面的曲婷婷立刻心领神会,心里不禁为韶宏伟的机智叫好。

不就是卖菜吗,现在韶镇长给你们解决了,你们还有什么理由在这儿。

她立即挥动着玉藕般的小手,冲着村民们喊道:

“叔叔大爷们,卖菜的跟我走啊,中心广场前集合。”

说着,推着几个已被她说服的村民,到各自的车前,发动车子。

镇长马坤一见,顿时也来了劲头。

虽然他不知道韶宏伟所说的是真是假,但显而易见,这绝对是个疏解眼前困局的好办法。

他少见的果断起来:“老蔫,锁住,你,还有你……快上车,把车都开到广场那去。”

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十几台车辆的村民,纷纷走向自己的车子。

“突突突”

手扶拖拉机冒起了黑烟。

“哒哒哒”

小四轮车的马达欢快的叫了起来。

十多辆载着蔬菜的车子,跟着一路小跑,颤颤地揣着两只小兔子的曲婷婷,在交警的指挥下,陆续往不远处的中心广场驶去。

此时,镇书记黄晓坡也终于到了。

作为做局者,又是这类的现场最容易被聚焦的镇领导,他不能在之前的时间出现。

那样,他就只能直面村民们了。

自己做的局自己解,那不是自己玩自己么?

而他笃定,自己让韶宏伟过来垫背,恰恰能够实现自己一箭双雕的目的。

约莫着再有一两分钟新书记的车队就到了,他才让司机把车开到近前。

可眼前发生的一幕,让他吃惊不小。

蔬菜车已经纷纷离开县府门口,而新书记的车队还没到,他的脸上现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下了车,快步走到大门前。

他一边作势挥手,像是在往广场方向疏导指挥车子,眼睛却在寻找支书范旭彪。

范旭彪正在那儿六神无主,眼睁睁看着自己精心组织的局,被韶宏伟轻易破解,气急败坏又不敢表露。

见黄晓坡到了,连忙凑上前:

“黄书记,你可来了。韶副镇长刚刚说永光超市可以收购咱们的蔬菜,让村民们到广场那集合呢。”

黄晓坡一听就明白了:原来是这个可恶的韶宏伟。

本想让他来充挡箭牌,却不料成了搅局者。

这时候,他不能当面否定韶宏伟,那样无异于彻底暴露他的企图。

一镇的书记,如果公然在县委书记上任当天,撺掇村民闹事,他知道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但他不甘心自己苦心布的局就这样轻易被破解,那样的话,重启采石挖沙也就没有指望了。

他抬头看了看不远处正在驶来的车队,又瞄了一眼门口还斜倚在一辆小四轮上的范老邪,眼珠一转,对范旭彪骂道:

“都什么时候了,还站在这儿。门口那两辆车还挡在门口,你看不见吗?”

说着,趁人不备,给范旭彪使了一个眼色。

范旭彪顿悟,黄书记说的是反话。

心领神会的范支书,立即走上前,指着愣眉愣眼望向他的范老邪和另一个本家,大骂道:

“你们两个老东西,没看见大家都走了吗,还愣在这干啥?”

范老邪被骂的一激灵,转眼看见范旭彪对着自己眨了一下眼睛,顿时就明白了。

这两个家伙在村里唱类似的双簧配合太多了,默契程度几乎已经到了条件反射的地步。

范老邪马上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跳上小四轮,在驾驶座四下找了一圈,又将身上的口袋一通乱摸。

那意思是,车钥匙不见了。

另一个本家也如法炮制,两个人一起玩起了“拖”字功。

眼看车队越来越近,韶宏伟心里起急,干脆跳到范老邪的小四轮上,一把推开他。动手将挡位摘到空档,对着大家喊道:

“来,大家帮把手,先把车子推到路边去。”

马坤和几个其他乡镇的干部,赶紧上前帮忙推车。

另一辆四轮车也如法炮制。

门口的路,总算在车队到达前让开了。

韶宏伟揩了揩额头上的汗珠,稍稍松了口气。

虽然解决的不算完美,但总不至于把新上任的书记挡在县府大门外。

正在他暗自庆幸之际,被他推到一边,冷眼看着众人把小四轮推到路旁的范老邪,猛地从人群里冲了出去,一挺身,就躺在后面的帕萨特车前。

别看这家伙一直在村镇里混,但他知道,警车后面那两辆挂着上阳两位数牌照的车,是市委领导的。车上一定坐着新来的县委书记。

眼看着鼓动来的村民,都被韶宏伟给忽悠走了;自己的小四轮也被推到一边,范老邪一想起昨晚‘老大’范旭彪给他布置的任务,心里就起急。

想办法,在县府门口闹腾起来,拦住新上任的县委书记,把蔬菜滞销这件事情闹大。

一旦新书记的车进了大门,自己的任务就算失败。

事后,“老大”范旭彪肯定不会饶了自己。

不光许诺的一万块酬劳泡汤,以后再有什么好事,恐怕也轮不到我范老邪了。

想到这儿,他趁人不备,冲出人群,躺在地上拦车。

范老邪幻想着,车上的新书记会像电影里一般,下来体察“民情”。那样,他就有机会把几天来反复背诵演练的台词一股脑说出来。

一旁的黄晓坡和范旭彪,心里一乐,差点当场叫出好来。

这个范老邪,还真有两下子,竟然想出了这么一招。

只要范老邪当着众人的面陈情,蔬菜项目烂尾的这盆脏水,就铁定泼出去了。

范老邪躺是躺下了,词也准备好了,可眼前出现的人不是什么新书记,而是他现在最不想看见的韶宏伟。

范老邪和范旭彪背地里议论过,镇干部里,他们最讨厌的,就是这个自以为是的副镇长。

韶宏伟绝对是个如假包换的模范党员,就凭干工作的认真劲,在溪岭镇也是第一号。

此刻的范老邪,又领教了韶宏伟的另一面:手劲忒大了。

他躺在地上,刚看清韶宏伟拧着粗眉的脸,就被像拎小鸡一样拎起来。

横是韶宏伟心里也带着气,将范老邪往旁边一掼,大声喝道:

“范老邪,碰瓷啊!活腻歪了是不是?”

范老邪被掼出去四五米远,摔了个嘴啃泥。

这家伙不肯罢休,挣扎起身,指着韶宏伟,大声喊着:

“镇干部打人啦,镇干部打人……”

没等他喊完,旁边,立刻上来两位维持秩序的警察,把他带到一边去了。

人群中有人叫起了“好”,伴着稀稀拉拉的掌声。

车队继续启动,鱼贯进入县府大院。

帕萨特路过韶宏伟身边时,停了一下。车后排的人隔着黑色的窗纱,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虽然还不知道韶宏伟的名字,但现场处理突发情况的坚决果断,给这位新书记留下了深刻印象。

韶宏伟站在路旁,看不清车里的人;更不知道今天发生的事,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影响;但他坚信,今天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选择。

办公楼门前,已经开始了简短的迎接仪式。

卸任的过渡书记,也终于露面了。

细想一下,也合乎情理。

马上就要离开了,刚才门前发生的事,好像与他无关。

迎接仪式无非是市里领导、新书记与县委班子依次握手。

没有资格门前参加仪式的各局、委、办的头头们,赶紧往多功能会议室走。

按照惯例,领导们在小会议室见面寒暄一会儿后,干部大会即将开始。

镇书记黄晓坡也夹起鳄鱼皮包,匆匆赶往办公楼。

路过韶宏伟身边,勉强挤出一个笑来。个中颇有意味。

在韶宏伟看来,简直是在哭。

马坤路过韶宏伟时,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还特意顺手捏了一下。

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