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棠值得》 第1章 可将军非但没有休了我,还要与我重新大婚。

谢怀归却难以接受,说我本来应该是他的妻才对。

大婚前三天,谢怀归翻进了我的闺房,要了我的身子。

剧痛来袭的一瞬,他起身抽离。

落红碎如万点胭脂,绽开在床榻上。

我慌乱地用锦被盖住身体,却见他拿起了我的肚兜。

“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三日后的新娘换成姜栀。”

我的羞愤还挂在脸上将褪未褪,一颗心却直直坠到谷底。

“你不应该娶我才对吗?”

他勾起一抹凉薄的笑意,是我从未见过的陌生模样。

“不啊,我从来没想过娶你。”

如惊雷炸响,我胆颤心惊,自脚底升起彻骨的寒意,本来染到颈边的潮红瞬间苍白如雪。

刹那间,一个可怕的猜想在我脑中炸开。

姜家嫡女与安平侯府的嫡子门当户对。

可姜栀是庶女。

所以谢怀归同我提亲,诱我失身,是为了让姜栀能顶替我嫡女的身份嫁给他。

从前的那些郎情妾意,言笑晏晏,竟全都是假的。

都是为了娶姜栀装出来的。

心像是被利刃劈开,痛得我全身颤抖。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谢怀归面色轻佻,眼底满是恶意:“为了娶她,也为了替她出气,谁让你一直欺负她呢?”

“从未,我从未欺负过她,姜家的庶女,是这方圆百里过得最好的。”

“够了!”谢怀归厉声打断,“别再装了,让人恶心。”

黑白在我眼前颠倒,无边夜色如漆黑浓墨泼了我满身,黏腻湿冷,让人难受得想吐。

谢怀归的脸被乌云遮盖,声音阴冷:“你最好乖乖听话,不然我可不敢保证这东西会掉进哪个乞丐窝里,一旦验身,你就算说那人是我,也不会有人信的。”

我浑身冷汗连连,挣扎着去够他的手:“我答应你,把我的小衣还给我。”

那上面的花样是我亲手所绣,一旦被他拿走,生死和名声就全在他的一念之间了。

谢怀归将我狠狠推倒:“姜棠,我真的很佩服你,能将天性纯良演得这样好。

第2章 “就连这个时候,都像极了被冤枉了的可怜模样。”

他转身离去,声音毫无诚意: “等我娶到姜栀,会还给你的。”

黎明时困极的梦里,沉重得让人窒息。

无助和恐惧交织成一幅幅让人无法忍受的画面。

我梦到穿着大红嫁衣被赶到乞丐窝里。

画面一闪,我被人剥光了全部衣服游街示众。

无数眼睛审视着我,像猩红的碎火星,将我从皮肉至骨骼烧成灰烬。

父亲变成炼狱恶鬼,让人将穿肠毒药一杯杯灌入我口中,循环往复,永不停歇。

最后,是母亲知道了。

她眼底的失望和痛心让我羞愧至死。

她哭着塞给我一把匕首,对准我的脖颈:“棠儿,就疼一下,这是最快的了,你也能少受些罪。”

心脏宛如被最尖锐的针刺入,剧烈地绞痛起来。

我的手不受控制地划开皮肉,心底却有个声音在尖叫。

“不要,我还不想死。”

挣扎着醒来的一瞬,我看到一口空棺,染血的战甲陈列其中,苍凉又悲壮。

我忽然想起,三日之前,沈家最后的小将军战死沙场的消息。

不等我仔细思索,姜栀强行闯入我的房中。

见我目下青黑,整张毫无血色,她捂嘴轻笑出声:“姐姐这一夜,果然是不得安眠呢。”

我挥退下人,冷声道:“你一大清早闯进来,就是为了看我的笑话?”

她袅袅娉娉的靠近,笑得花枝乱颤。

“姐姐,你目下无尘,做了十七年高高在上的姜家嫡女,怎么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我会顶替你的身份,嫁给你的夫婿吧。”

我抬起头,缓慢地盯住她,一寸寸望进她的眼底,妄图从中找出些许愧意。

第3章 “谢怀归说,我欺负你?”

“是啊,我对他说,寒冬腊月,你将我推下水,你的娘亲害死了我弟弟,你们娘俩如出一辙的恶毒,根本不配做当家主母。”

“可落水的是我,你也从来没有过弟弟。”

“那又如何,他信了。”

我的心脏宛如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攥紧,疼得难以呼吸。

姜栀毫无缘由的恶意和无中生有的污蔑让我心惊。

而谢怀归仅凭她的一面之词,就认定我是心机歹毒之人,用最下作的手段羞辱我。

多年所学俱是与人为善,问心无愧的教导,让我无法应对眼前歹毒的恶意。

见我呆愣当场,姜栀笑得眉眼弯弯:“姐姐还是好好想想,等我顶替你的身份嫁入安平侯府,留在姜家的你要怎么跟父亲母亲解释吧。”

她捂着手绢盖住上扬的嘴角:“哦,不对,你还是想想怎么跟以后的夫君解释吧。”

我颤抖地扬起手,对着她的脸狠狠打了上去:“是你教他这样做的?”

姜栀捂着脸,神色彻底冷了下来:“是,是我一点点暗示他的。

“姐姐到现在都还没有认清自己的处境吗?你最好现在就跪下求我,不然我一定让你名声尽毁,让你母亲再也抬不起头来。”

我深吸一口气,将指甲狠狠扎进肉里,努力让自己镇定起来。

“怎么?你要宣扬出去?那第一个抬不起头的就是你自己,我们是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若声名狼藉,你的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

姜栀有些忌惮,嘴上却不肯服输:“那又如何,我不过是名声差些,但你一定会死,你母亲也一定会生不如死。”

我目眦欲裂,死死瞪视着她,恨不得目光能杀人。

姜栀目的达到,得意地笑了:“姐姐,你的大喜之日我便笑纳了。”

我不知自己是怎样捱到大婚之日的。

第4章 所有人都被唢呐和锣鼓的声响感染,满面喜色,只有我一脸的惶恐,只觉得心脏都要跟着跳出胸腔。

年过五旬的姨奶奶替我梳头,一声又一声唱道:

“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子孙满堂。”

我强撑着的笑容里满是苦涩,这些祝福像是无声的嘲弄,又像是来自地狱的诅咒。

我永远也不可能像她说的那样白发齐眉,子孙满堂了。

等盖上了盖头,姜栀借口姐妹说些体己话,让所有人出去。

她扒下我身上的喜服,自顾自换上:“姐姐,你的婚服我其实一点也不稀罕,只是不想被人看出端倪罢了。”

我默然看着她将我亲自绣了半年的喜服穿上。

姜栀转过头,笑得娇俏:“姐姐,不给我说些祝福的话吗?”

见我神色麻木,她猛地一挑眉:“你可别忘了,你和你娘的余生是否能过得安稳,都在我的一念之间。”

我听见自己艰涩沙哑的声音:“祝你和谢怀归白头偕老。”

于是姜栀又得意地笑了:“姐姐,祝福自己未婚夫和别的女人感觉如何呢,一定很难受吧,既然如此,那你多说几句啊。”

“只要你难受了,我就开心。”

我将溢出眼眶的泪水憋了回去,努力不让自己声音哽咽:“祝妹妹和……谢怀归早生……贵子。”

“哈哈哈哈,姐姐,你的脸好难看啊。

“这就受不了了,你以后的日子可比这难过多了,到时候你要怎么办啊,不如还是早死早超生的好。”

姜栀显然还想多讽刺几句,可吉时已到,她只能匆忙将我推搡到床底下,自己盖上了盖头。

我隐在黑暗中,看着她背过身,一步步走向门外的阳光里。

好像是一种不祥的预示。

从今以后我都会如同在床底一般,是见不得人的存在,心中再也照不进半点光芒。

而将我暗害至此的妹妹和谢怀归,会毫无愧疚地灿烂地活着。

我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腕,不让呜咽声传出。

第5章 直到舌尖尝到一抹腥甜,我才稍微清醒了一些。

其实事到如今,死倒是解脱。

我就再也不用每天害怕那些重复过无数遍的可怕猜想。

可是我还那么年轻,我不舍得死,也不想让母亲为我的死痛心。

我想要再挣扎一下,一下就好。

不能嫁给活人,我就嫁给死人。

边关大捷,可沈家满门忠烈全部战死沙场。

沈家最后的小将军沈渡,死前还未定过亲。

传说没成婚便死去的人,死后不入轮回,会独受凄凉,最后变成恶鬼搅得家宅不宁。

需得给他们完婚,才能重新投入轮回。

不过冥婚大多都是死人配死人,我这种活人主动嫁死人的,想必是月吾国头一个。

可我没得选了。

天一亮,我便跪在了父亲的书房:“父亲,我要嫁给沈将军。”

我告诉父亲我其实一直心系沈将军,可他家世太过高贵,我只能把心意压强行压下。

如今他死了,我不忍他泉下孤独,便让姜栀替我出嫁,而我想要顶着姜栀的名字嫁给沈将军。

父亲颤抖着手狠狠打了我一巴掌:“胡闹,这成何体统,活人嫁死人,我姜家的脸还要不要了?”

我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只觉得那股疼蔓延到了心底。

我一直知道父亲偏爱姜栀,可没想到会偏爱到这个地步。

第6章 不曾想过同安平侯府联系,看有无转圜的余地,姜栀以嫡女之身嫁过去也没有关系,我从此以后要顶着庶女的身份也没有关系。

唯一一点,不能嫁个死人,会丢他的脸。

我压下眸中的冷意,换了说辞。

“沈小将军为国捐躯,沈家满门忠烈无一人生还,此乃国之伤痛,举国皆悲,就连陛下也为之伤神不已。

“您只要上奏女儿心系沈将军多年不敢高攀,如今沈将军战死,愿同他举行冥婚,以慰将军英灵。

“您最忧心的升迁之事不就板上钉钉了吗?”

母亲听闻消息赶来后,我又将心系沈将军的说辞搬了出来。

谎话说了太多,差点连我也信了。

沈渡的母亲自前来问我的时候,我的神情已然真挚无比。

仿佛真的是桥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的情缘。

姜栀回门的那天,亲事定了下来。

她牵着谢怀归在前厅同父亲言笑晏晏的时候,我刚刚拿到了用白底写着的沈渡的生辰八字。

母亲自得知我婚前悔嫁后,便抱病在床,诸事不理,连我也不愿意见了。

我拿着沈渡的八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巨大的愧疚感席卷而来。

我是那样的无耻,明明被人脏了身子,却装成一副非君不嫁的忠贞模样。

他是为国捐躯的英雄,可我为了苟活,骗了他,骗了他家所有的人。

我跪了下去,对着虚空处哭着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将军。

“可我真的不想死……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捂住嘴哭得肝肠寸断,口中喃喃自语全是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