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清欢沈离》 第1章 下一瞬,屋外却响起丫头婆子们的惊呼声。

“将军,您不能进去!”

“让开!”

沈离推门而入,一把推开那道姑,怒气冲冲:“滚!”

数年的疆场作战让沈离的脸庞愈发坚毅。

哪怕此刻他锦袍沾染上了些许尘土,但依旧难掩沈离通身的清冷贵气。

席清欢恍惚了瞬,随即慌忙拉住沈离:“阿离——”

“我不疼的,很快就结束了,你出去等我好不好?”

明明受苦受难的是她,可她却柔声安抚沈离。

只因为,她知道沈离太爱她了。

没人比她更确定,沈离给她的爱是多么浓厚无暇。

也正是因为这份爱,席清欢才会忘记自己是一个快穿者,忘记游戏小说的原则。

这个世界,是她穿越的第一百个世界。

沈离,是她攻略的最后一个人。

可当沈离对她的爱意值达到一百,浓度和纯度都满格的那刻,席清欢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她选择留在这个世界,选择永远做沈离的妻子。

沈离是位冷面将军,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平日里神情总是淡漠。

此刻,他的面上却全是心痛。

“阿欢,我不要孩子,我不要你受这样的痛苦。”

席清欢竭力扯出一丝笑来,握紧了沈离的手:“但我想要一个孩子。”

“我想生下你的孩子,享天伦乐事。”

这世上哪个女人不想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呢?

就算她放下自尊,依照老夫人的意思为沈离多纳几个姨娘。

日后这院里的孩子虽然都得唤她一声母亲,可到底不是她亲生的。

见席清欢执意继续,沈离再不忍,还是慢慢松开她的手。

“那你答应我,这是最后一次。”

说完,他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阿欢,我有你就够了。”

席清欢并没应声。

对她来说,沈离越是细心体贴,掏心掏肺,她就越是愧疚。

沈离走出厢房,席清欢对道姑点头示意:“继续吧,把最后一针扎完。”

最后这一针,疼得席清欢直接昏了过去。

再醒来,黑夜漫长缱绻,万籁俱寂。

席清欢下意识往身旁摸去,一片冰凉让她不由得睁开眼——

沈离不在。

紧接着她就听到熟悉的冷漠机械声。

【世上男子没有一个好东西,你还是如此执迷不悟吗?】

这声音属于席清欢的系统小九。

“小九?”席清欢顿时内心警钟作响,最后一丝睡意也飘散在夜色之中。

半晌,她摇摇头:“你不是人,你没有爱人的能力,所以你不会理解。”

小九如同听到天大的笑话:【你知道你在扎针的时候,沈离在做什么吗?】

明明系统的声音没有情绪,可席清欢莫名听出冷嘲语气。

她感到从头到脚的一阵寒意,但还是掐紧了手。

“阿离身为将军,自然有公务在身,他急匆匆赶回来,之后当然是在外面等我……”

话没说完,小九在她眼前展开了一副画面。

看清的瞬间,席清欢狠狠一震——

画面里,只见她的闺中密友费盈盈,小腹隆起。

而沈离半蹲在她身前,正用耳朵贴着她的肚子。

费盈盈笑意满面:“阿离,再有两个月,我们的孩子就出生了。”

第2章 孩子…… 席清欢狠狠怔住,身形一晃差点从床榻摔下去。 她攥紧手,用力到骨节都发白。 小九的声音继续在耳旁响起。 【还不信是吗?书房的桌案上有他给费盈盈的安胎药方。】 席清欢如坠冰窟,全身上下彻底冷透了。 好久,她才松开手,蜷了蜷等待恢复知觉。 她披了件单薄的外衣,就起身往书房走去。 在那堆满书简的桌案上,她果然找到一张写着沈离字迹的药方。 那么柔软的一张纸,拿在手上却犹如千斤重,沉得她眼眶泛了红。 怎么会这样? 这两年她用尽方法想为沈离生下一个孩子,可原来他早就有了自己的孩子! 他口口声声说的不想要孩子,都是谎言…… 将药房放回原处,席清欢回了房。 没过一会儿,她就听到脚步声。 紧接着沈离推门而入,手里还端着一碗温热的汤。 见她醒着,他忙小心地护着汤上前:“阿欢,快喝了暖暖身子,我炖了两个时辰呢。” 他神情安然,语气认真。 眼里蕴藏的无限柔情,让她甘愿作茧自缚。 缚得她喘不过气,心脏也发痛。 席清欢就着他的手将汤喝了,垂眼时,往里掉落了一颗咸涩的泪。 无人看见。 喝完汤,沈离倾身过来将她拥入了怀中。 就像过去无数个夜晚那样。 席清欢有些贪婪地闻嗅着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 不明白,为什么明明都是彼此最近的距离,心却隔得如此遥远? …… 睡到第二天早上,沈离还在身旁。 他在她脸颊印下一吻,语气温柔:“今日天气好,我带你出门转转。” 说着起身,拽过长袍。 一个绣着鸳鸯图样的荷包掉落在地,就那样落进席清欢的视线。 不等她开口,沈离不在意地捡起解释:“昨日陈洛翎来找过我,定是他故意放的,明日我便去找他算账。” 说完,他把荷包往袖兜里随意一塞。 陈洛翎是沈离的好兄弟。 可席清欢一眼就认出,那是费盈盈的绣工。 她感受到自己的喉咙仿佛被人用手紧紧掐住,说不出话。 心里在想,沈离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说谎的? 可她什么都没问,任由他给自己穿衣,牵了她往外走。 而她掩在袖中的手却是攥得死紧,指甲在掌心嵌出四个血印。 原来很多事情都早就露出了马脚,只是她被爱意蒙蔽了双眼。 两人在外面长街上慢慢走着。 突然,小九的声音在席清欢耳旁响起。 【后悔了吗?】 突如其来的这句打破了她的沉思,脊背不由得绷成了一条直线。 她想说些什么,却被小九打断。 【如今看清也不算太迟,早日脱身,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离开这个世界,离开沈离? 席清欢闭了闭眼,心中犹豫。 第3章 要走吗? 这几年来沈离与自己的海誓山盟,花前月下,在席清欢脑海里一一闪过。 他是武将,力气大,可每次碰她都是小心翼翼的。 成婚后他给府里下了规矩,谁都不能对她有一点不敬。 他在府中,她便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而如果他在外征战,他会每个月雷打不动给她寄来一封快马加鞭的家书。 过往种种,历历在目。 这些纷至沓来的回忆充斥着席清欢的脑海,将混乱的思绪见缝插针地填满。 看着眼前沈离的背影,她内心动摇:“小九,可以让我再想想吗?” 小九沉默了片刻,给出回应。 【好,我等你。】 不知不觉回到府前。 看着这宅院,到处都是她和沈离的回忆。 曾以为幸福的家,如今于她来说却变成禁锢的牢笼。 她感到逼仄难受,想要逃跑。 她松开沈离的手:“我有东西忘记买了。” 沈离回过头来,关切地看着她:“我让侍卫去,买什么?” 席清欢摇摇头:“离得不远,我自己去就行。” 沈离拿过大氅给她披在身上:“好,那我叫厨房准备你爱吃的菜,路上小心。” 席清欢转身便走。 天边残阳如血,她顶着黄昏到了碧波湖。 湖如其名,湖面碧绿得如同块无暇光亮的翡翠。 而在这湖心之上,有一处小屋,是沈离买来送给她的。 席清欢迎着湖风走到那屋门前。 忽然,门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挺着肚子的女人。 “费盈盈?你怎么在这?” 费盈盈丰姿绰约,甜腻腻的嗓子一如往常:“好久不见,席姐姐。” “这里,自然是沈离让我住的。” 席清欢呼吸一窒。 沈离竟然把费盈盈安排在他们的定情之地! 他是真的把她当成了傻子对待。 席清欢掩在袖子里的手攥得死死的,指尖在手心掐出了血。 费盈盈却神态得意,笑着摸着肚子看她。 “听说摸孕妇的肚子可以传好孕,容易怀上,姐姐要不要摸摸我的?” “这生不出孩子的女人,迟早是要被抛弃的。” 席清欢被戳到最痛处,脸色瞬间发白冷沉。 而费盈盈还在笑:“对了,我方才派人给姐姐送去了一块成色上好的鸽子血宝石。” “还请姐姐,笑纳。” 鸽子血。割子血。 这三个字仿佛铁锤一样,重重敲打在席清欢的心上。 她心头情绪翻涌,可无法反驳一句。 再待不下去一秒,她忍着冲上喉咙的血腥味,转身离开。 回到府邸,正厅的梨木桌上已摆上了各式菜肴。 沈离瞧见她回来了,薄唇微扬,上前拉住她的手。 “回来的刚好,闻着味回来的?” 席清欢没有回应,转身用力地将沈离抱住。 就好像,要把他和自己融为一体。 “阿离,我好爱你。” 沈离敏锐地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但没有追问原因。 只是抬手轻拍安抚道:“我也是。” 席清欢眼睫颤了颤,抬头直视上他的眼睛,想要一个斩钉截铁的回答。 “你只爱我一个人吗?” 沈离眼神没有躲避,神色中也没有心虚。 他捧起她的脸庞,眼神依旧真挚热烈,如对珍宝般:“当然。” “我沈离这辈子只爱席清欢一个人。” 说完,他拉着她坐下,亲手给她剥虾。 席清欢如愿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可残酷的现实已横亘他们中间,迫使她不得不面对。 “小九,我想看看沈离现在对我的爱意值。” 【好。】 话音刚落,席清欢便看见沈离头上赫然出现的两个数值。 一个是对她爱意值的纯度,一个是对她爱意值的浓度。 都是一百,没有贬低。 席清欢刚要松一口气。 可在这时,沈离的头顶上又出现两个数值。 同样,也都是一百。 她满头雾水:“为什么还有两个数值?” 【那是沈离对费盈盈的爱意值。】 第4章 席清欢的耳边嗡嗡响个不停,大脑里一片空白。 小九没有起伏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深爱的男人,这两年来在心里装了两个女人。】 闻言,席清欢的手指不自觉地颤抖起来,恐慌不安的情绪开始不断膨胀。 这时,恰逢雨筠端上一个精致的锦盒,正是费盈盈送给她的鸽子血! 而宝石下压着一张费盈盈写的纸条—— “打个赌,看沈离是更爱我,还是更爱你?” 散发出的鲜红光泽深深刺痛了席清欢的双眼。 下一秒,沈离的贴身侍卫走近,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句。 听完,沈离就站起身:“阿欢,军营有事,我得去一下。” 军营有事吗? 席清欢在他要走时,抬手拉住了他:“阿离,你能不能别走?” “我不太舒服,很难受……” 她语气哀求,委屈地看着他。 可沈离抽回了自己的手,转身在她的额头上啄了啄,轻声安慰:“我很快回来,乖。” 然后就走了。 席清欢手里空荡荡的,只感觉心脏好像也空了一块。 待沈离的身影完全消失,她带着满心的悲凉,踉跄着走回了卧房。 刚关上门,小九就冒了出来。 【你应该猜到了吧,沈离去了哪儿。】 它在席清欢展开画面。 席清欢抬眼,就看见在碧波湖的那座院子里。 费盈盈脸上荡漾着幸福的红晕,正依偎在沈离怀里。 而这些画面就像被破碎的玻璃扎进胸腔,狠狠刺痛着席清欢的心脏。 那个人,那个怀抱,曾是她最安心的依靠。 可现在,他将肩膀给了别人。 那双手,曾为她写下山盟海誓。 如今亲手将她退下了深渊。 此时,雨筠也走了进来:“小姐,夫人来了。” 听到这句话,席清欢深呼一口气,连忙拿手帕掩去了泪水。 不多会儿,席夫人由一个丫鬟领着进了屋子。 “阿娘……” 席清欢刚想起身迎接,便被席夫人给摁了回去。 而后她问:“我听说沈离回京了?” 席清欢一句话被截在了嘴边,只得含糊着点头。 席母压低了声音:“上次我跟你说的,让沈离将自己私章和府上管账的掌权印交给你的事,你提了没有?” 席清欢脸色微变:“娘……” 看到她这幅模样,一向精明的席夫人就明白了。 她恨铁不成钢地戳了下席清欢的额头:“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窝囊的女儿!” “你生不出孩子,将来他要是随便把你休了,或者是纳个妾室给他生孩子,你以后在这府里就没地位了!” “到那时,你要怎么办?” 席夫人这番话刺到席清欢的痛处。 这两年来她一心扑在沈离身上,想着自己入府两年尚无子嗣已是对不住他,根本不敢再提任何的要求。 却不曾想她的一心一意落了个空,他如今竟然同费盈盈有了孩子。 突如其来的背叛把她打得措手不及。 她说不出话来,只得缓缓垂下头。 席夫人气得脸色铁青,可看她这样,不忍再说。 只深深叹了口气:“阿欢,娘是为你好,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完,没再待一会儿,席夫人就走了。 席清欢再抬头。 小九给她展示的画面里,卧房里蜡烛熄了,一片漆黑。 她的心跟着沉入一片黑暗。 才三年,一切就物是人非了。 是啊,她以后该怎么办呢? 席清欢躺到床榻上,用力抱紧了自己。 很久很久,夜已深了。 沈离还没有回来。 席清欢看着纱帘,忍不住去想,沈离现在在陪在费盈盈做什么呢? 是哄她睡觉,还是在听她肚子里的动静? 忽然,门被轻声推开。 沈离轻手轻脚脱了衣,掀开床帘,却发现席清欢还没睡。 他愣了下:“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他边说边躺进了床帐中,搂着席清欢埋进她颈间。 嗯,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澡豆味。 席清欢心发颤,鬼使神差地开了口:“阿离,你成婚时说要把自己的私印,还有府上管账的掌权印交给我……现在这话还算数吗?” 沈离的动作停了,黑暗里他的声音有些暗哑。 “你如今尚无子嗣,掌家之事再等等吧,等你有孩子再说。” 席清欢的心咯噔一下。 他明明知道,她很难有自己的孩子…… 第5章 席清欢想说的话,被沈离的吻堵在了喉咙里。 幽深寂寥的夜似乎永无尽头。 一切缠绵悱恻也逐渐被隐入这片夜色之中。 可明明在被紧抱着,可她却像是沉溺在起伏的潮水中,摸不到边缘。 第二日清晨,窗子透射进的阳光照亮了一室春华。 席清欢光洁白皙的脖颈满是亲昵后的痕迹。 沈离捧着她的脸,懒散哄道:“夫人,该起床了。” 他眼里深情款款,让她有些失神。 这一秒,俩人是这样的亲密无间,仿佛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从没有发生过。 好歹,此刻的她是幸福的。 席清欢闭上了双眼,想着要是此刻是永远多好。 就算是精心编造的美梦也罢,就让她再骗自己多一会儿吧。 一个月后,系统小九终于看不下去了。 忍不住质问出声:【我不明白你还在犹豫什么?】 不等席清欢解释。 下一秒,小九将沈离和费盈盈从相识到相爱的画面,展示在了她的面前。 他们二人的第一次见面,是席清欢邀请费盈盈来沈府做客。 费盈盈当时看沈离的眼神就不对了。 但沈离一直保持距离。 直到有一次,沈离收到费府的请帖,喝下放了药的酒水。 趁他醉,费盈盈将他扶进了自己的卧房。 清醒后,沈离差点杀了她,却架不住费盈盈梨花带雨哀求。 他是念在她与席清欢往日的情谊上,才将这事按下不提。 可两个月后,费盈盈派人送来一封信,告知她怀孕了。 而那一天,席清欢第七次被太医诊断,没有怀孕。 她看着一直说没有子嗣也没关系的沈离,捏紧着那封信红了眼眶。 然后他去找了费盈盈,对她说:“把孩子生下来,我会给你名分。” 原来,他也是想要孩子的。 席清欢心中蓦然一痛,泪水滑过眼角,无声无息。 系统小九终是不忍让她再继续看下去,眼前的画面就此戛然而止。 可她内心的悲痛却越发忍不住,强烈的委屈遍布全身。 那一刻席清欢感觉自己的世界天旋地转,没忍住下一秒便干呕起来。 雨筠听到声音,慌忙跑进来:“小姐,您是不是有了?” 席清欢顿了顿,一算日子,她的月事的确迟来半个月了。 雨筠连忙去请大夫来把脉。 不想,沈离和太医一起来了 他风尘仆仆,身上铠甲都还没脱:“阿欢,你怎么了?” “听说你身子不适,我特地赶了回来——太医,请您给瞧瞧。” 说完,那位太医便走上前来替她诊脉。 席清欢紧紧盯着他,眸子中盛满了期待。 然而面前的徐太医略微沉吟一刻:“夫人是脾胃不适,有些湿热,只要多休息即可。” 此话一出,席清欢身子有一瞬间的颤抖。 到底……还是失望。 她下意识抬眸去看沈离的反应,神色难过:“阿离,我又没能怀上……” 沈离有些怔,没反应。 席清欢失落地垂下头。 这时,耳边却骤然传来沈离的低喃,如雷贯耳。 这是小九特意放大让她听的。 她听到沈离说:“还好,清欢并无身孕。” 叹息中,带着受惊过后的庆幸。 席清欢喉间一梗,苦涩蔓延。 她抬起头,扯起僵硬的嘴角,问:“沈离,你是在庆幸我没有子嗣,还是在庆幸这掌家之权终不可能落于我手?” 第6章 席清欢死死盯着沈离,不放过他脸上闪过的任何一丝表情。 不能否认的是,她还抱着一丝期望。 可下一秒,他眼神微暗,哑声搪塞了一句:“你整日别想些乱七八糟的,我说了你永远都是我沈离的妻子。” 说罢,他伸出手想将她拥进怀里。 席清欢第一次反感与嫌恶他的触碰。 “那你将私印和管理府中账务的权利交给我,否则人人议论,我不能安心。” 她说完,亲眼看见沈离头顶上那两条纯度一百,浓度一百的爱意值,数值骤减。 沈离嘴唇动了几动,最终却也没能给她回答。 席清欢鼻尖发酸,情绪在心头翻涌着,但最后还是泄了气。 “罢了,我说着玩的。” 沈离紧拧的眉头一松,附身揽她入了怀。 “阿欢,别再胡思乱想了,好吗?” 席清欢面无表情,回拥着他配合演戏:“好。” 这时,沈离身边的侍卫走了进来。 他就将她松开,听完低语,他拿起佩剑。 “你按照太医开的方子好好休养,我出府处理一下事情。” 又是这样蹩脚的理由。 席清欢看着沈离极力掩饰的慌张,目送他走出了屋子。 她心中清楚,连沈离原本浓重的爱意已变得复杂晦暗。 那个满眼都是自己的少年将军,就快要消失了。 席清欢倏地拨开被褥下地,追了上去。 她从后环住他的腰,脸紧贴上他宽厚的背:“阿离,再陪我一会儿好吗?” 她在赌,赌这次沈离会不会为自己停留。 可沈离没有回头,更是想把她的手给拿开:“阿欢,别闹。” 席清欢紧了紧手臂,哽声笃定:“我没闹。” 她哽了声又问:“阿离,你保证……你只爱我一个人,好吗?” 沈离似轻轻叹了口气,而后转过身来抱住她:“我保证,我只爱你一个人。” 他语气缱绻缠绵,眼里的真情让席清欢一时都失了神。 可他依旧坚定坚持地将她的手拿开:“听话,我真的有事。” 沈离还是走了。 冷冽的风从门缝钻进来,席卷了席清欢的全身。 她站到手脚都发麻的时候,她听到小九幽幽地叹出一口气。 紧接着,小九就又给展开了画面。 沈离到了费盈盈的院子,两人相拥着。 费盈盈靠在他怀里撒娇:“阿离,你来的这么晚,让我好等。” “连孩子都看不下去了,在肚子里折腾我呢。” 沈离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发丝,语气温柔地仿佛她是一件易碎的珍宝:“好,我错了。” “补偿你好不好?” 说完,他捧住她的脸吻了下去。 这一幕如万千根针扎进席清欢的眼里。 她一动不动地站着看着,直到绝望的情绪铺天盖地袭来。 她不能自已地跌坐在地,死死捂着心口放声痛哭:“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回应她的,只有小九冷漠的声音。 【到此为止吧,你的坚持只会加深自己的痛苦。】 席清欢哭到颤抖,眼眶红得要流出血:“一个人,可以同时爱两个人吗?” “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是我太粘人,太任性了?还是……” 一瞬间,委屈、悲伤、无奈等情绪交织在一起,像潮水般向她涌来将她淹没。 小九重复着机械的语气:【我提醒过你早日脱身,别再执迷不悟。】 闻言,席清欢楞愣住了几秒,如当头棒喝。 她忽然就觉得好累……累到,她第一次生出想要回家的念头。 “小九,我想回家……” 小九沉默了一瞬,机械的语调再度响起。 【你确定吗?一旦离开这里,沈离将会消失不见。】 席清欢擦去了脸上的泪,没有犹豫。 “确定。” 第7章 闻言,小九发出了很冷的一声讥笑。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席清欢心头一刺,沉默无言。 小九又说:【脱离世界需要申报流程,在我回来之前,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做任何违反当前人设的事。】 席清欢深谙小九这句话的意思。 在她真正离开之前,她还要继续假装沈离身边的完美夫人。 继续假装被沈离蒙在鼓里,继续看着他和费盈盈恩恩爱爱。 席清欢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了。 她缓缓闭上眼睛,眼泪滑落衣角:“保证完成任务。” 经过上次太医诊脉那件事后,沈离倒是对她的状态越发上心。 他特意吩咐了小厨房,开始研究各种药膳。 甚至为了让她不再胡思乱想,沈离将军营中的一众差事都交由了副将打理。 而他自己,堂堂沈小将军,不在疆场驰骋,而是呆在府中陪她风花雪月。 一切美好得像是没有费盈盈的存在。 席清欢想,就当是最后的温存。 相敬如宾,好聚好散。 可费盈盈却坐不住了。 这天,席清欢正懒散地倚在躺椅上晒太阳,雨筠就呈上一封信来。 信封上写着五个清秀的小隽:“席清欢亲启”。 席清欢心一咯噔,到底还是刺痛了下。 她拆开信,看见费盈盈写道: 【阿离给孩子取名沈右丞,他说,右丞是希望他能恢弘泽世,繁荣富贵!】 “右丞。”席清欢小声念出,“高山景行,吉祥安泰。” 她忍不住哽咽,心中仿佛空了一块。 这个名字,原是她为自己孩子取的。 沈离却给了费盈盈的孩子。 他该是有多笃定啊,笃定她席清欢一定生不出孩子。 席清欢深吸了口气压下酸涩,将信收进了一个匣子里。 刚收好,沈离就走进院中。 “阿欢,一切都准备好了,走吧。” 前日,席清欢跟沈离说她想回一趟席家。 想不到他动作是如此的迅速,这么快就将一切都准备好了。 席清欢站起身来,走向他。 也该时候,是去看看娘了。 或许这就是她们母女俩的最后一面。 这两年来,如若没有席家的撑腰,席清欢在沈府里也不会过得如此称心如意。 席夫人性格虽强势了些,但却是处处为她谋划打算,希望她能一生一世顺遂。 可惜,她到底要让娘失望了。 半个时辰后,马车便到了席府。 席母早等在门口,看到席清欢下了马车,立刻就迎上来。 “突然就回来,哪就那么急着见面了?”“ 席清欢鼻尖发酸,一时没说出话。 倒是沈离跟在后面说:“阿欢惦念着您,我们也好久没回来了。” 席夫人意味深长地看向席清欢,又拉着她的手拍了拍:“想我,就该听我的话。” 她意有所指上次提过的事。 席清欢装傻,避开了她的视线:“娘,我有点饿了。” 席夫人没再多说:“行,我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菜,正好多吃点补补。” 很快,一道道佳肴美馔铺满了整张珊瑚八角几。 江瑶青羹、金山咸鼓、炙鸭……都是席清欢爱吃的。 她光看着,泪水就盈满了眼眶。 “阿娘,您为我操心了。” 席夫人顿了下:“为人父母,当为儿女计之深远。” “等你日后生了孩子,该操心的就是你了。” 她说着,夹了个炙鸭腿放进席清欢碗里。 没有以后了。 席清欢垂下眼睫,眼泪落进了碗里。 膳后,沈离与席清欢牵着手在小花园消食。 一路,绕池水粼粼,荷叶叠叠。 满目的绿蔓青芜让席清欢有了短暂的放松。 “阿欢。” 是沈离在背后唤她。 席清欢转头看去,沈离替她在梳好的发髻上别上一朵海棠。 呼吸有一瞬的相交,沈离笑着说:“人比花娇。” “以后不管生得是男孩还是女孩,一定都像你才好。” 席清欢表情有一刻的动容。 她想问,他这话是不是说错了对象。 然而,她只是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小声说。 “不会有了。” 第8章 在席府住了几日,沈离便待不住了。 借口说军营有要紧事,明里暗里催着席清欢早些回家。 他说的要紧的事,是怀着孕的费盈盈。 席清欢原想充耳不闻,然而席夫人却开口赶人了。 “怎么当了主母的人还是这样没规矩,无故在娘家多待平白惹人闲话。” 席夫人就这样用目光催送着她上了马车。 沈离在一旁还有意跟着附和:“是啊,反正离得也不远。” “以后想回来,我随时陪你回来。” 席清欢看了他一眼,泪眼婆娑地拉着席夫人句句锥心。 “阿娘,您平日里要多注重自己身体,万事切不可过于操劳……” 席夫人掩去眼角的泪珠,意有所指地交代她:“你能早日有个孩子,我就不操心了。” 席清欢用力地攥了攥手,压下自己心底的起伏,微微点了点头。 “快走吧,不然天黑了。”席夫人朝他们挥了挥手。 马车上沈离轻声安抚着她的情绪。 “阿欢,别伤心了,以后我们随时还能回来。” 席清欢眼泪滚落,转了个身背对着他。6 “回家吧。” 深夜。 席清欢早早睡下。 她闭着眼,没一会儿就感到床榻一侧陷了下去。 沈离的呼吸洒在她脸上,轻声问:“阿欢,你睡了吗?” 席清欢睡颜安宁,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接着,便传来沈离穿衣的窸窣声。 她悄咪咪睁开眼,看着沈离起身走了出去,将门无声关上。 睡意彻底消失了。 这一次,她跟了上去。 沈离到了费盈盈的院子。 透过没关紧的门缝,席清欢看见费盈盈环过沈离的腰,而沈离轻吻上她的眼眸。 夜色隐去了月光,屋子里流溢着的微弱烛光,衬得无比凄凉。 她死死捏紧了拳头,却还是止不住地颤抖。 还好,她就要离开了。 昔日的温存早已消失殆尽,席清欢发现自己什么都带不走,也不想留下任何痕迹。 她回到将军府,径直来到沈离的书房。 烛火照亮了书架一角,她随意铺开几个卷轴,画上皆是她刚入府的模样。 当年边疆战事吃紧,沈离留在京中的时间少之又少,可也全部留给了她。 春日好时辰,不可辜负,他就特意请了西域的画师来为席清欢作画。 他离京时便将这些画卷全都带上,睹物思人。 “沈离,你骗我……” 席清欢单薄的身躯忍不住颤抖,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 一滴一滴,落在画上,晕开了墨迹。 很快,卷轴上女子巧盼若兮的笑容变得模糊不清。 她跌坐在地上,发疯似地将一切撕碎。 “沈离,有关我们的所有回忆,我都要抹去,什么也不留给你!” 席清欢点燃火盆,将一切焚烧。 她的眼底映着狰狞的火苗,眼眶跟着通红。 “生生世世,我们再不相见。” 第9章 清晨,席清欢还在沉睡。 门被推开,轻微的声响也将她惊醒。 她皱起眉头,微微掀眼就看到沈离步履轻轻地来到榻边。 还是昨晚的那件袍子,看着席清欢正睡得香甜,他没忍住在她额头上啄了啄。 然后将一张信笺放在她枕边后,又悄悄走了。 门一合上,席清欢便睁开了眼。 她抬起手用力擦拭额头,擦到泛红发热,感觉快要破皮才停下。 枕边的信笺实在碍眼,她一把拆开,冷眼看着信上的文字。 上面写着:“夫人,军营中事务有了纰漏,晚上不用等我。” 席清欢嗤笑出声,随手撕了个粉碎,又丢进了炭盆里。 她穿好衣服下地,拿来笔墨纸砚坐去了桌前。 第一封信,写给她的阿娘。 一愿她平安喜乐,长命百岁。 二愿若有来世,定还要做她的女儿。 待落笔时,席清欢的眼眶已有些湿润了。 她深呼出一口气,强撑着精神。 接着又抽出一封新信纸,一笔一划写上——沈离亲启。 夜幕初临,铜雀街上已是人潮鼎沸、热闹非凡。 京城最大的酒楼,便是坐落在西街的聚香楼了。 沈离今日着一身紫锻锦袍,身姿挺拔,整个人都衬出一番贵气。 他拿出一早就准备好了的生辰礼,将它连同那锦盒一同献给今日的寿星。 这对金镶玉手镯在月光的映射下越发夺目。7 见他如此用心,费盈盈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盈盈,生辰安乐。” “阿离,谢谢你。” 她颊边漾出浅浅的梨涡。 这时,酒楼小厮端来一碗长寿面,搁在两人面前的圆几上。 费盈盈喜不自胜,看向沈离的目光流转。 “我想许愿!” 说完,费盈盈双手合一闭目许愿:“我的第一个愿望是希望日日如今朝。” “第二个愿望,是希望肚子里的孩子能健康长大平安出生……” 她的愿望尚未许完。 门忽然被敲了两下,外面传来沈离心腹的声音。 “将军,方才夫人身边的雨筠过来传话,说夫人现在有事找您。” 沈离有些愣怔,费盈盈抢先一步开了口。 “阿离,我的最后一个愿望,就是希望你能陪我过一次生辰。” “我想你陪我一整晚,而不是中途离开……” 此话一出,沈离便打消了回府的念头。 他揉了揉她的头:“好,你今天是寿星,都听你的。” “谢谢阿离。” 费盈盈扶着肚子,探身在他脸上落下一吻。 另一边,将军府席清欢的院里,灯火通明。 席清欢端庄地坐着。 雨筠传信回来,说沈离不愿回来。 已等候多时的小九鄙夷开口。 【死心吧,他不会来的。】 它是来兑现承诺,带席清欢走的。 就在今晚。 席清欢倏然站起身来,不甘心地掐住手:“要结束,就应该结束得干干净净。” “我让雨筠再去,他一定会回来。” 小九没了耐心,冷嗤着将沈离此刻正在做什么的画面,展示在席清欢眼前。 他正在京城最繁华的酒楼里,亲手喂费盈盈吃长寿面。 席清欢一怔,停了动作。 半晌,她扯起一抹自嘲地笑:“这样啊……本来走前还想再见他一面呢……” 月光洒落,她的表情空茫茫,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算了,没必要了。” 席清欢疲惫不堪,突然开口。 “小九,回家之后我们还会再见吗?” 小九不作理会,发出机械的提醒。 【到时间了,你做好准备——离开这里需要灵魂剥离,会很痛。】 话音刚落,席清欢感觉灵魂与肉体逐渐分离,头痛欲裂。 她颤抖着双手,死死咬住嘴角。 可到底忍不住,一下跌坐在地,用头去砸地。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后,席清欢突然眼前白茫茫一片,整个人如同羽毛般漂浮。 白洞,撕开了夜幕的一角,她看到自己的灵魂正在不断上升…… 在失去意识前,席清欢听到一个若即若离的声音。 【会。】 第10章 “轰隆——” 天边一道响雷,将沈离从睡梦中惊醒。 睁开眼,费盈盈还枕着他胳膊熟睡中。 抬眼从窗外望去,天空一片阴沉沉,莫名他就有种不安 他立刻起身唤来心腹:“昨日夫人身边的雨筠还有来过吗?” 心腹侍卫一时点头,又立马摇头。 “前半夜吵着嚷着非要见您,可到了后半夜就没动静了。” 沈离淡漠的眼底迅速泛起了一丝惊慌失措,一种不详的预感从脚底逐渐上升。 他吩咐备上一匹快马,匆忙赶回沈府。 推开席清欢的屋子,不见人,床榻整洁得有些诡异。 他踉跄着脚步,飞速扫视,试图找到她的身影。 “阿欢?” 无人回应。 这时他听到门外有动静,出门一看。 雨筠面色无异,拿着葫芦在给廊上的花草浇水。 “夫人呢?” 雨筠连忙行礼道:“夫人去逛胭脂铺了。” 闻言,沈离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悬着的心松了口气。 “好的,夫人那边有需求要及时传话。” 雨筠低垂着头,敛了神情:“是。” 沈离记得席清欢素来心情好的时候便会去逛街,心中默默按下了她可能发现了的念头。 转念想着费盈盈要醒了,沈离有些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转身又出了府。 他看不见的身后虚空。 婢女雨筠人影消失,变成了系统小九。 席清欢,你没了结的事情,我替你来了结。 另一边。 席府上下已挂满了白缎,哭声齐天。3 堂上,席清欢再无声息躺在一顶棺椁内,安安静静。 席夫人一夜白头,浑浑噩噩地守在旁边紧牵住女儿的手,不肯离开半步。 另一只颤抖的手上,拿着的是席清欢的绝笔信。 信里不仅有她呕心泣血写下的母女情深,还有沈离与费盈盈的纠葛! 席夫人此刻早已魂不附体。 她顶着早已流干眼泪的双眸,抚上席清欢的脸。 “都是阿娘不好,阿娘一心只想着子嗣中馈之事,竟没发现你心里会这样苦呐!” “阿欢……你痛不痛?娘早该发现不对劲的,娘不逼着你生孩子了……” “你别抛下阿娘,你回来,好不好……” 说着说着,她愤慨起来。 “你不舍得对沈离做残酷的事,阿娘来帮你做,你放心,阿娘会替你讨回这个公道……” 她趴在席清欢冰冷的躯体旁,默默流着殷红的泪。 “清欢,要是过得不开心,阿娘带你去和离……” “来世,你一定还要做阿娘的女儿啊。” 整整七天,沈离都陪在费盈盈身边。 席清欢留了一封【回娘家住几天】的信笺后,一点消息都不给他汇报。 沈离心不在焉,心中越来越不安。 费盈盈伸手抱住他:“阿离,你怎么了?” “阿欢那边一直没消息,我担心她出事。” “她那么大个活人,在自己家的府邸,能出什么事?” 可沈离还是不安:“但她从未离开我这么久过……” 费盈盈踮起脚吻上他的嘴唇,在他唇边诱哄:“阿离,你好不容易和我在一起,可以不要想她吗?” 沈离喉结滚动,一时情动。 抱起她往床榻走去。 入夜。 沈离回到将军府,刚踏进席清欢的院子,便直觉不对劲。 整个院子到处都是黑压压一片,也不见一个丫头婆子。 一个念头从他脑海里闪过,他的手开始颤抖。 一把推开门,屋中桌子上摆放着一个木匣子。 他走过去掀开,只见里面堆满了信。 而每一封信封上都写着那五个字:“席清欢亲启”。 沈离瞬间感到惊慌失措。 他颤抖着手打开,看见信上写的一行行字,还有落款写着的“费盈盈”。 他呼吸一窒,脸色瞬白。 原来席清欢早就知道一切了…… 而最后一封信,是她写给他的。 薄薄的两页纸,写满了对他的失望和控诉,重似千斤! 落款的“席清欢”绝笔,直接让沈离心脏骤停。 “不,不会的……” 沈离连马都来不及骑,直接跑去了席府。 望见席府白布挂匾,他踉跄了下。 他将大门敲得咣咣作响:“娘,阿欢!阿欢在哪儿?” “求您让她见我,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解释!” “嘎吱”一声,大门开了。 只见席夫人头戴白花,身着素衣,从里边走了出来。 她满头的银发将沈离吓住,他惊恐睁大眼,才看清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人,竟然是席夫人! 来不及问怎么回事,他上前一步:“娘,阿欢呢?” 席夫人抬起浑浊的眼,侧身让开。 四个大汉,将一樽棺材稳稳地抬了出来。 席夫人让人推开棺材盖 席清欢静静躺在里面,仿佛睡着了一般。 席夫人声音沙哑:“她就在这里,你和她解释吧。” 第11章 席清欢静静地躺在那里,面容安静祥和,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沈离尝试唤了两声阿欢,无人应答。 她依旧躺在那里,连根睫毛都不曾动过。 从此以后,再也看不见她在春日里绽放的笑颜,也看不到她抓住他衣袖,恳求他别走时的泪眼。 沈离觉得心脏一阵剧痛。 他天真的认为阿欢那么爱他,一定舍不得离开自己。 却不曾想,这次离开便是永别。 是她倾尽所有的爱,让他盲目自信,一错再错。 沈离哑着嗓子,像个犯错的孩子,扑在她棺椁前,反反复复好似就会那两句话:“阿欢原谅我,原谅我……” 席夫人冷眼看着昔日威武的沈将军如今失魂落魄的样子,开口嘲讽道:“阿欢永远不可能原谅你!哪怕闹到当今圣上面前,我们席家也一定会为她讨回个公道!” 任凭夫人如何责骂,沈离都听不到了。 他觉得世界在这一刻静止了,他看不到周围一切人和事,只能听到席清欢一直哭泣。 沈离想走过去抱住她,想亲手为她拂去脸上的泪痕。 可是在即将触碰的那一刹那间,天地万物都旋转起来。 下一秒,他重重倒在地上。 沈离再醒来时已是半夜三更,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此刻,夜色冷清,只有巨大的怅然感围绕着他。 空荡荡的府邸,再也没有了阿欢。 他还记得当时自己迎她入府,满天的喜色,称得她如脱水芙蓉般。0 当时沈离便在心里暗想,自己一定要对她好。 到最后…… 终究是他对不起阿欢。 强烈的悔恨感席卷着他,迫使他独身来到澄心园。 “澄心园”这个名字当初是阿欢亲自取的。 她在书房里一呆就是一下午,最后在末时拿着字帖递给他,一脸认真地说:“澄心,希望我们内心永远澄澈、永远明亮。” 可最终只是她做到了,于是她带着那颗澄澈的心走了,一点回忆都不肯留给他。 当初的承诺如同剑刃般,刺进他现在伤痕累累的心脏。 阿欢,你要如何才能原谅我…… 沈离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恨自己,是他害了她。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左胸膛的深处正不断泛起一阵又一阵尖锐的疼痛,没完没了地往外冒。 内心有个念头一闪而过。 他那双无神空洞的眼眸又有了一丝的光亮。 “雨筠,雨筠呢?”他竭力地嘶吼,双眼通红。 雨筠向来和阿欢形影不离,她肯定知道阿欢如今在哪里。 沈离发疯似的嘶吼响遍了整个沈府。 半晌,一个丫鬟瑟缩地低头回应:“雨筠姑娘已经好几日没瞧见身影了。” 怎么可能…… 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找,都给我找!” 沈离一甩袖,丢下这句话。 那丫鬟吓得头都快埋进了地砖里,连忙哆嗦着点头,随即匆忙退下去了。 不久,沈府主母自缢的事闹得京城满城风云。 席家誓要为自己女儿讨回个公道,请求贬斥沈离的折子像雪一样飘进了宫里。 一边是肱骨之臣,一边是得力将领,听说皇帝为此事也是左右为难。 宫里只得先将此事按下不提,试图等着沈席两家私下解决。 可席家摆明了态度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联同言官在朝廷上日日声讨沈离逼死发妻的罪行。 最后皇帝实在不堪承受。 有日下朝后,沈离被一位公公喊住。 他转身一看,发现来人正是皇上身边的统管苏公公。 “沈将军请留步,陛下有要事需得和沈将军商量,还请将军随奴家移步养心堂。” 闻言,沈离心下了然。 养心堂内,丝丝缕缕龙涎香从那顶香炉里飘了出来。 传闻中的九五之尊就坐在上堂的那把黑木金丝龙纹椅上,原本不怒自威的他似乎也有些疲惫。 “听说前段时日你夫人自缢了?” 沈离微微阖上微红的眸子,竭力忍住内心翻涌的酸涩,低沉地吐出一个字来:“是。” 皇帝抬头看了看她,随后叹出一口气来:“罢了,席家如今就想讨要一份和离书,你给就是了。” 此言一出,沈离瞬间脑子一片空白,仿佛全身血液都停止了。 他猛地抬头看向上座的人,眼神里满是震惊。 皇帝略微沉吟,反问道:“怎么,一份和离书也给不得?” 沈离缓慢地低下头来,一字一顿答:“陛下赎罪,微臣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