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林染谭姜霖》


 第一章

    谭姜霖没有想到，他只是想遣散九房姨太，迎娶一位新式思想的女学生。</p>

    妻子陆林染转身，便做回了他顶头上司的白月光。</p>

    ……</p>

    谭公馆。</p>

    陆林染身着一席紫色紧身旗袍，端坐在红木椅上。</p>

    与窗外的桃花融成了一副绝美的画。</p>

    “林染，我打算和苏清颜结婚。”</p>

    她的丈夫，沪东少帅谭姜霖一个身着军装，外披墨绿色大衣，走了进来。</p>

    陆林染一时有些懵。</p>

    就在昨天她才看到，关于丈夫口中苏清颜的报道。</p>

    说她是时代铸就的巾帼女子！</p>

    当代第一才女！</p>

    今天谭姜霖就要娶她？</p>

    他忘了，他已经有了九房姨太太！</p>

    陆林染平复了一下心情，问道。</p>

    “少帅，报纸才夸苏清颜是新时代的巾帼女子，第一才女，你就要让她做姨太太？她愿意吗？”</p>

    谭姜霖剑眉星目，语气中一沉。</p>

    “林染，我打算和清颜执行新式一夫一妻制，所以准备将姨太太们都遣散。”</p>

    一夫一妻！</p>

    陆林染闻言一怔。</p>

    “那……我呢？”</p>

    谭姜霖面上有些愧疚。</p>

    “你们陆家已散，你独身一人无处可去。你还会是谭家的女主人，可谭公馆的少帅夫人，只能是清颜。”</p>

    少帅夫人，只能是清颜。</p>

    陆林染下意识看了一眼，一旁报纸上对苏清颜的赞扬。</p>

    未免有些讽刺。</p>

    “少帅，你太荒唐了，此事我不同意。”</p>

    “你可想过，不仅是我无处可去，你那九房姨太太们又该何去何从？当初既然收了她们，怎么可以如此不负责任？”</p>

    谭姜霖剑眉微蹙：“林染，你知道的，这些姨太太一部分是下属所赠，一部分是父帅让我娶的，本帅对她们没有感情，我会给她们遣散费！”</p>

    “清颜说的对，我放她们离开另寻良人，才是对她们负责！”</p>

    他说到苏清颜时，眉目温柔，仿似在描绘一件绝世珍宝。</p>

    陆林染听到这话，思绪飘到了三年前。</p>

    那时谭姜霖向父亲求娶自己时说：“我谭姜霖心悦陆林染！会一生一世护着她，不让她受半点委屈！”</p>

    可现在，陆林染说不出心中什么滋味。</p>

    只调转话锋道：“那麻烦少帅将苏小姐请到谭公馆来，我想见一见她。”</p>

    她不信，报道上与众不同的新时代女子苏清颜，会愿意嫁给已有妻妾的谭姜霖？</p>

    就怕是谭姜霖自己爱慕苏清颜要强娶。</p>

    而谭姜霖却呈一副防御姿态。</p>

    “林染，我不会带她来见你的，你也不要想着给她立姨太太规矩。她是新时代女性，不会遵守你们这些自我束缚的旧时代女子观念。”</p>

    “而且她说了，和你能不见，就不见。”</p>

    说完，谭姜霖拿上大衣离开了屋子。</p>

    陆林染一个人坐在屋内，心中五味杂陈。</p>

    从小跟着陆林染的丫头小桃替她不值，眼眶泛红。</p>

    “大小姐，您可是陆家长女，是陆大帅的女儿！当年求娶您可不止他谭姜霖一个，如果不是他当年信誓旦旦在老爷面前许诺此生只爱您一个，老爷也不会将您嫁给他。”</p>

    “您还容忍了他一房又一房的姨太太，现在他竟然要为一个姓苏的要遣散，所有姨太！”</p>

    “说什么一夫一妻……”</p>

    陆林染听小桃再次说起“一夫一妻”陷入了沉思。</p>

    她曾是西南军阀陆龙勋大帅的长女，母亲去世的早，父亲虽然没有再娶妻，却也有四房姨太。</p>

    从小耳濡目染，她并未觉得父亲有哪儿做的不对，也从不奢求谭姜霖会只有她一个女人。</p>

    所以哪怕他有九房姨太，她也容了下来。</p>

    可现在他要一夫一妻。</p>

    一夫一妻……</p>

    那自己算什么？</p>

 第二章

    陆林染许久才回过神来。</p>

    她对小桃道：“小桃，我们先去一趟银行，再去新式女子学堂见一见这位苏小姐吧。”</p>

    她想去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少帅谭姜霖遣散九房姨太。</p>

    还要背弃与发妻的承诺。</p>

    也想问问苏小姐，是否真的愿意嫁给谭姜霖。</p>

    乘坐黄包车，抵达沪上银行。</p>

    银行的人领着陆林染来到了贵宾室。</p>

    陈行长亲自接待她。</p>

    “陆小姐，您今天怎么亲自光临敝行了？”</p>

    陆林染坐下后，对他道：“我想看一下近期户头的流水，盘点一下陆家户头的财产，心里有个底。”</p>

    她出嫁的时候，父亲给了她一笔丰厚的嫁妆。</p>

    一年后，父亲和她的弟弟们相继死在战场，陆家所有的财产又都交给了她一个女子打理。</p>

    陈行长给陆林染递了杯茶。</p>

    便吩咐人去查。</p>

    不多时，员工便拿着资产明细表和各种材料进来。</p>

    “陆小姐，近年您个人户头一直是入不敷出，只有几家商铺收益平稳。”</p>

    陆林染翻看着资产明细。</p>

    里面有几笔巨额支出，都是谭家的人取走的。</p>

    “陈行长，以后但凡谭家的人来取钱，都必须经过我的批准。”陆林染道。</p>

    三年前，她嫁入谭家。</p>

    才知道做当家主母不容易，外人眼中光鲜亮丽的少帅府，其实亏空的厉害。</p>

    既已嫁做人妇，掌了家，她自当扶持夫家。</p>

    可如今谭姜霖有了新人，她也该为自己留一条后路。</p>

    陈行长点点头：“好。”</p>

    陆林染又交代了一些事，这才离开。</p>

    陈行长看着她消瘦的背影，不由得叹息。</p>

    “这样一个乱世，陆大小姐一个弱女子，还要扶持一个花钱如流水的谭家，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p>

    服务员也是感叹：“有什么办法，陆大帅和她的几个弟弟都死在了战场上，她一个人弱女子在这乱世只能依附谭家。”</p>

    “听说谭少帅这次看上了一个大学生，还要娶那个大学生，谭家怕也将没有陆小姐的容身之处……”</p>

    陆林染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论，只和小桃一路坐黄包车去往了学堂。</p>

    到达后。</p>

    小桃去寻那位苏清颜小姐了。</p>

    而陆林染一身旗袍，站在新式女子学堂门外。</p>

    她盘起的妇人长发和这里来来往往的女大学生相比，就是两个不同时代的象征。</p>

    不多时，小桃就回来了。</p>

    她的身后跟着一位身穿蓝色斜扣上衣，黑色及膝中裙的清秀女子。</p>

    女子和报纸上的面容一样，明艳动人带着一股子青春朝气。</p>

    陆林染看着她。</p>

    她也在打量着陆林染。</p>

    苏清颜本以为陆林染是一个旧时代的怨妇黄脸婆。</p>

    却没想到眼前的女人端庄大气，神态自若，连容貌也远胜于自己。</p>

    “苏小姐，久仰大名。”陆林染先开口。</p>

    苏清颜柳眉微蹙：“陆小姐，我本不愿见你。可你既然找上门来，我便会一会你，也好叫你死心。”</p>

    死心……</p>

    苏清颜高傲的语气，好似她才是正妻。</p>

    “我和姜霖是自由恋爱，不像你们媒妁之言是封建糟粕，你还是趁早放手吧。”</p>

    陆林染本来还想问她是否真心愿意嫁给谭姜霖，此刻听到这些，还有什么不懂。</p>

    只是她不明白，报纸上明明说苏清颜是新时代女性代表。</p>

    为何现实中却罔顾人伦，拆人婚姻。</p>

    “苏小姐，你可知少帅除了有我这个妻子外，还有九房姨太？”陆林染还是想点醒她。</p>

    可苏清颜满脸不屑：“姜霖都和我说了，她们不过是他被迫所娶。他已决定为我，把那些姨太太都遣散。”</p>

    ‘遣散’二字说的真轻松。</p>

    好似是一件芝麻大小的事！</p>

    都说耳听不如一见，陆林染现在才深有体会。</p>

    她只平静的看着苏清颜：“苏小姐，少帅可有告诉你，三年前他是如何娶的我？”</p>

    苏清颜一愣。</p>

    陆林染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她回头对小桃道。</p>

    “我们回去吧。”</p>

    回公馆的路上，枯黄的树叶随风飘落。</p>

    陆林染望向天空，忽然想起前些天在报纸上，看到的一句话。</p>

    自由恋爱，和媒妁之约出现在了一个时代，本就是一个悲哀……</p>

 第三章

    回到谭公馆没多久，谭姜霖的母亲便派人来请陆林染过去。</p>

    后花园中，谭母坐在欧式圆桌旁，苦口婆心。</p>

    “林染，姜霖和那位苏小姐的事，妈都听说了，让你受委屈了。”</p>

    她顿了顿，紧跟着又道：“不过男人哪有不偷腥的，他的九房姨太你都容下了，一个苏清颜，有什么容不下的？”</p>

    九房姨太都容下了！</p>

    一个苏清颜有什么容不下？</p>

    陆林染心里说不出是怎么滋味，她望向一脸慈祥的谭母，不由地问。</p>

    “妈，您可知少帅为了她，要遣散九房姨太，还要和她一夫一妻？”</p>

    谭母眼底没有一丝惊讶，想必早就知道了。</p>

    她拍了拍陆林染的手：“傻孩子，男人都是图新鲜，你先依着他，等过段时间，他就会知道你的好。”</p>

    依着他……</p>

    过段时间……</p>

    陆林染的眼中都是失望。</p>

    谭母身体不好。</p>

    丈夫谭大帅和儿子谭姜霖常年在外，三年来，一直是陆林染这个儿媳在照顾她。</p>

    谭母最爱说的一句话便是：“林染，你的父母弟弟都离世了，往后我就是你的亲妈，我会把你当成亲女儿对待。”</p>

    陆林染本以为谭姜霖做出这样的事，谭母多少会帮自己说话。</p>

    可眼下看来婆母毕竟是婆母，比不得自己的母亲。</p>

    毕竟，没有母亲会任由自己的女儿被人如此作践！</p>

    这时，一道慵懒惬意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p>

    “弟妹，你可莫要小肚鸡肠，姜霖不过就是娶个妻子罢了，依他又如何？”</p>

    说话的人，是谭家嫁出去的大小姐，也就是谭姜霖的姐姐谭北冬。</p>

    小肚鸡肠！</p>

    陆林染看向一身洋裙，满脸大度的谭北冬。</p>

    不由的想起一年前，她的丈夫要纳妾，谭北冬过来寻死觅活的样子。</p>

    果然，人都有两幅面孔，事情不落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p>

    陆林染薄唇轻启：“大姐还是先让姐夫纳了妾，全了自己大度的名声后，再来管我的事。”</p>

    “你！”</p>

    谭北冬正要发怒。</p>

    陆林染又对身边小桃说。</p>

    “小桃，你去跟陈行长说一声，把谭家大小姐的分账户销掉。”</p>

    以前她是看在谭姜霖的份上，帮衬嫁的不好的大姑子。</p>

    如今她没那么傻了。</p>

    “林染，你怎么能……”</p>

    谭北霜脸色惨白，她话还没说完。</p>

    陆林染起身离开。</p>

    “婆母，大姐，我先走了。”</p>

    嫁入谭家三年，这是陆林染第一次那么生分的称谭母为婆母。</p>

    小桃一路跟着陆林染回去，气得不行。</p>

    “小姐，我现在算是看清楚了。您为了谭家呕心沥血，谭家老太太和那个大姑子根本没把你当谭家人。”</p>

    “她们都忘了，要不是您一直用自己的嫁妆补贴谭家，又苦心经营生意，哪儿有她们现在的体面。”</p>

    “您可是陆龙勋大帅的长女，您的外祖母可是晚清祁王府最受宠的格格，她们怎敢这么欺您？”</p>

    听到父亲的名字，和外祖母，陆林染的眼眶有些湿润。</p>

    父亲已经战死！</p>

    祖母更是早就埋入了黄土，连同整个清朝都没了……</p>

    她这个大帅之女，晚晴遗孤，早算不上皇亲贵胄。</p>

    那苏清颜不一样，陆林染听人说，她不仅仅是个才女，而且父母尚存还有兄弟姐妹帮衬，是个殷实的商贾之家。</p>

    谭家如今看不起自己，理所应当。</p>

    陆林染牵起了小桃的手，安慰她。</p>

    “小桃，莫为了不值得的人动怒。从前是你小姐我识人不清，现在也算是及时止损了。”</p>

    “不是坏事。”</p>

    小桃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p>

    “我只是想着，如果大帅和太太还有公子们在天有灵，看着您现在这样会多么心疼。”</p>

    陆林染思及父母弟弟妹妹们，又想到昔日欢声笑语的陆公馆，也险些落了泪。</p>

    她似是下定决心。</p>

    “小桃，我们回家吧。”</p>

    小桃点头：“那小姐我们这就回去小住一天。”</p>

    “不，我想彻底回到陆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