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阮梨裴柏衍》 第1章 她不是裴家人 洗手台上静置的验孕棒出了结果。 鲜红两道杠。 阮梨抬手揉搓脸,眼中密密麻麻的血丝,满脑子天崩地裂,形容不出的害怕,只剩一个想法。 这是禁忌。 绝不能暴露。 窒息间,庭院传来引擎声,楼下当即热闹起来,有脚步声快速走到她门口,保姆王姨唤她,“阮梨,大公子出差回来了。” 阮梨手一抖,只觉猝不及防,西南项目紧急,裴柏衍怎会提前回来。 不等她深想,门外王姨又催。 阮梨只得嘶哑应一声,“马上。” 她迅速拉开洗手台镜子,胡桃木壁柜第二格,放有裴柏衍很久以前的打火机和烟盒。 拿起火机,一把火将罪证全烧了,又拧开水龙头,仔细冲净缝隙灰烬。 阮梨这不是谨慎过头。 裴柏衍当过兵,有常人想象不及的机警敏锐。阮梨觉得他那一双眼,洞若观火,能透视人心。 门外王姨第三次催,“阮梨,夫人叫你,大公子带了礼物。” “来了。” 阮梨开门下楼。 挑高三层的大客厅灯火通明,阮梨第一眼望见她母亲。 五十岁的贵妇,皮肤莹白细腻,衣着打扮温柔,比太多豪门贵妇的雍容华贵,多添了仁和慈爱。 宠溺望着把玩珍珠的亲生女儿裴文菲,眸光柔和能凝出水来。 阮梨心头一涩,揪得她近不了一步。 十八岁以前,她也是被裴母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 但裴文菲带着亲子鉴定回来,一切天翻地覆。 裴文菲才是裴家正牌大小姐。 而她,只是个被抱错,又因为裴母良善不舍留下的外人。 “靛省盛产玉器,送我碧玺玉镯,菲菲耳坠,那你父亲呢?” 坐在侧位沙发的裴父摆手,“几十岁的人了,不讲究这个。” 伫立对面的男人轻笑,递上礼物盒子。 从阮梨这个角度,单看男人背影,属于英贵成熟那一挂,兼具宽肩劲腿,穿着一身高定深色系西装,风姿出众,气势沉着。 乍一看,稳重又严肃,还有一种冷漠疏离的禁欲感。 可阮梨亲身体会,裴柏衍是一头披着文明外衣的狼。 内里是最阴鸷,疯狂,残暴的灵魂。 裴父干咳一声,打开盒子。 沙发上母女猝然间一阵大笑,间歇相互对视,默契十足的促狭。 因为裴柏衍正巧挡着,阮梨看不见是什么礼物,只瞧见裴父佯怒瞪眼,随即绷不住笑出声。 一片灯火中,温馨欢乐的景象。 阮梨情不自禁走过去,立在裴母沙发旁边,“爸,妈,文菲姐,大哥。” 笑声戛然而止。 裴文菲腻在裴母怀里,撇她一眼,“你怎么下来这么晚?哥哥出差很累,还好心带礼物,你好意思让他等你。” 阮梨望裴柏衍,裴家祖上有混血,到他身上格外显化,长相立体,眉骨高,眼窝深,鼻裴直挺。 灯火一渲染,眼窝阴影浓重,更衬出他眼神锐亮发冷,直插人心。 阮梨后背直冒冷汗,低头避过,“抱歉。” 裴文菲心中畅快。 阮梨嘴刁牙利,单打独斗,她没一次是对手,可哥哥回来就不一样了,哥哥永远站在她这边儿,而且深深厌恶阮梨。 裴文菲偏头面向裴柏衍,眼睛却一直盯在阮梨身上,不怀好意问,“哥哥,阮梨是什么礼物?” 裴柏衍笑一声,声音磁性醇厚,语气却漫不经心,“她没礼物。” 裴文菲立即喜笑颜开,裴母张嘴想说什么,被她一把拉住。 偌大的客厅沉寂几息,才有裴父出声,“为什么没有?” 裴柏衍一派从容镇静,轻描又淡写,“她不是我妹妹。” 阮梨一阵窒息。 四年前裴文菲回到裴家,裴柏衍迅速从部队退役,而后没多久,为了裴文菲闯进她房间,强占了她。 从那天起,白天她是不受待见的外人,晚上沦他发泄放纵的禁脔。 当然不再是妹妹。 气氛更向凝滞划落。 几息后,裴母径直转移话题,“菲菲和黎川的婚事提上议程,接下来三个月忙着张罗,今年我们家的体检就提前到这个星期,你们做好准备。” 阮梨一怔,只觉得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来,冻她骨头发凉。 裴家每年体检,一般安排在年尾。 她本来算好还有两个月。 足够她处理肚子里的炸弹,现在骤然紧迫到一星期了? 裴文菲第一时间注意到阮梨的不对。 “你害怕?害怕什么?害怕我和黎川结婚?” 阮梨心里更乱了。 黎川,沈黎川。 以前阮梨的未婚夫。 裴文菲对沈黎川一见钟情后,裴柏衍帮忙,变成了她的未婚夫。 因为这个,沈黎川是个雷点,阮梨碰一回,炸一回。 果然裴文菲话音未落,所有人就都看向她。 其中,裴柏衍眼神最阴戾。 四目相撞,如刀如刺。 裴柏衍最厌恶她贼心不死,再跟他的亲妹妹抢沈黎川。 阮梨好不容易把笑脸端住,“你想多了,我是怕医生又诊断我不孕不育,再加腹腔镜,疼得要人命。” 她输卵管天生不畅,子宫也有问题。年年检查结果出来,裴柏衍都会强迫她接受各种腔镜手术。 阮梨想到手术室的天花板,无影灯,冰冷的长导管戳进身体,心情更差。 忍不住看裴文菲,“他做你未婚夫四年,跟我才两年半,论日久生情,你怕什么。” 裴文菲面色难看。 订婚是两年,可谁不知道阮梨跟沈黎川青梅竹马。 “哥哥——”裴文菲搬靠山。 “道歉。”裴柏衍声音结了冰,寒瘆瘆的警告,“菲菲结婚前,不准你见沈黎川。” 阮梨:“……” 真是无语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无语家了。 四年来,哪一天允许她见过。 下一秒,余光扫见裴母满脸不认同,裴父不耐的焦躁。 她惨淡一笑,低下头。“抱歉。” 一场合家欢,不欢而散。 …………………… 洗漱后,阮梨拉开浴室门。 床边多了一双米白色简约男士家居拖鞋。 她顿时僵住,立在原地不动了。 裴柏衍倚在床头,意有所指,“念念不忘,不甘心?” 阮梨清楚刚才楼下的事,她不交代清楚,不算完。 “不至于。” 裴柏衍冷笑一声,几步跨过来,扣住她后脑勺,力道强悍。 “知道我为什么提前回来,还不给你礼物吗?” 裴柏衍愠怒时,有一种雷霆万钧的犀利威慑力。 明明他声调不高,面容也不狰狞,可那种冷峻凛冽的怒意,从眼眸射出,能将人四肢百骸都冻住。 阮梨本能的开始颤抖,咬紧牙关,“因为你不认我这个妹妹。” 裴柏衍手顺着后脑勺,摸到她的脸,“还想隐瞒吗?你最近做了什么?” 阮梨瞳孔紧缩。 她这几天就做一件事,发现自己好像怀孕,上网买验孕棒,测试确认,消灭证据。 难道…… 他发现了? 第3章 他的无情 “不要。” 声音破了腔,阮梨意识到反应过度,牵强一笑,“妈妈,每次体检我受罪,结果都一样,这次我不做了,好不好?” “不听妈妈话了?”裴母面颊贴上她额头。“你是我一手养大的,怕不怕疼,坚不坚强,我能不知道?” 换个时间,这话阮梨肯定眉开眼笑,欣喜坏了。 可她怀孕了,裴柏衍的孩子,只有满心惊慌,无处安放。 “菲菲和黎川结婚,妈妈理解你心里委屈,但菲菲怀孕了,事已成定局。” 阮梨一怔,没想到裴文菲也有了身孕。“什么时候的事,怀孕多久了?” “不久,刚测出来。”裴母握住她手,“阮梨你该向前看,世家子弟里出彩的,并不只有黎川一个,你眼光放一放,只要你看上,妈妈替你做主。” 自小在上流富贵圈里长大,阮梨清楚裴母这句的分量。 上流联姻是体统,你图我权,我图你财,再不济共享人脉。 当然,这一切建立在血脉上。 阮梨是公开宣明的假货,按常理,将来嫁个暴发户,已是挂靠裴家颜面。 裴母现在让她在世家子弟里选,是表明态度,裴家认她这个女儿。 阮梨一时百感交集,却不敢答应,“妈妈,我刚毕业,想忙两年事业。” 裴母以为她放不下旧情,不由着急,“阮梨,你是晓事轻重的,有些事心中想想无妨,毕竟谁也不是圣人,但做出来,就不一样了。” 什么做出来,什么不一样。 是怕她争抢沈黎川,裴家难堪,还是怕裴文菲伤心。 阮梨发现她笑不出来了,“妈妈,我没想。” 其实她该多阐明几句,敞开天窗说清楚,她早就放下沈黎川了。 可心中刚升起的温暖,凝聚成了铅,坠得她疼,坠的她空,天旋地转。 “那好。”裴母好言好语地信了,“你把证件给妈妈,妈妈帮你安排体检。” 阮梨双手冰凉。 她意识到逻辑进入死胡同。 体检不再是单纯检查,成了她不捣蛋裴文菲结婚的投诚书,她答应就是她服软,不答应代表心有不甘,预谋生事。 裴母察觉她手心冷腻的汗,目光带上怀疑。 阮梨一时想不到办法,只能答应,“证件没带在身上,我明天拿给您。” 裴母离开后,阮梨愣在沙发上,很久没有说话。 不光是体检的问题,她证件还在裴柏衍手里。 那个男人,不见兔子不撒鹰。 她想拿证件,还不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 ………………… 转天早晨,阮梨起了个大早,卡在佣人起床准备早餐的空档,从正门敲响裴柏衍的门。 王姨正巧经过,连忙阻住她,“阮梨,大公子有起床气,最厌恶人早上叨扰他,你知道的呀。” 阮梨深有体会,可没别的办法。 裴柏衍看似禁欲,其实最重欲,一旦动了念头,有的是不做到最后,就纾解的办法。 更何况她生理期本来就是假的,实在不敢两人单独相处,冒不起这个风险。 “王姨,我找他是正事。” “什么正事不能早饭时说的哇。”王姨真心实意劝她,“大公子脾气不好,你别惹他又对你发火。” 裴家上下全都清楚,裴家最想赶阮梨走的,不是裴文菲,是裴柏衍。 平日冷眼相待,一旦阮梨犯错,他声色之厉,毫不念旧情。 阮梨不认错,不罢休。 “王姨,我心里有数。” 阮梨毕业回来后,对裴柏衍避之不及,王姨实在不解她这次,“阮梨——” 下一秒,双开的红木门,从内拉开。 阮梨回头。 裴柏衍穿着深黑缎面睡袍,领口严整,他气势天然带有三分凛冽,主导性的,侵占性的锋锐。 加上他身姿高大魁梧,腿长手长,配上不太好的表情,显得格外有震慑感。 “什么正事?” 他在屋内听到了。 王姨心虚,“您醒了,我下去催催早餐。” 王姨抬步开溜。 阮梨大骇,“王姨等我一下,我说句话跟你一起下去。” 王姨犹豫止步,余光瞥裴柏衍,见他似笑非笑,原本阴沉的一张脸,愈发透出寒意,“大早上叫我起来,就是交代我一句话?” 阮梨硬着头皮,快速开口,“妈妈要我准备体检,你把东西给我。” 裴柏衍明知故问,“什么东西?” 王姨目光跟着疑惑。 阮梨用力捏紧手,她想拉王姨当保险,避免裴柏衍近距离接触。 可有好处,必定有坏处,坏在事清不能说的太明白。 倘若她点明是证件,接下来如何解释她证件会在裴柏衍手里,在一个嫌憎她的人手里。 “你知道的。” “不知道。”裴柏衍目光犀利,语气已然不耐,“牢记你的身份,不要无事生非。” 门嘭的关上,阮梨神情木然。 王姨叹口气,过来拉她下楼。“阮梨,大公子是男人,男人跟女人不一样,在他们眼里,血缘是无解的。” 足够委婉了,阮梨道谢。 只是王姨理解的兄妹感情,跟裴柏衍警告的感情不一样。 他是威胁她,牢记禁忌关系见不得人,不要生出一丝招致暴露的举动。 事实上,阮梨已经后悔了。 她知道裴柏衍薄情寡义,对她毫无容情,却因为记忆中宠溺她的哥哥,永远留有一丝余地。 事实再次证明,裴柏衍对她只有亵玩,没有感情。 早餐时,裴文菲视线在桌头桌尾两点,来回跳跃。 裴柏衍气定神闲由她看,阮梨垂头喝粥,不理她打量。 “阮梨一大早喊哥哥要什么?” 阮梨眼皮不抬,继续喝粥。 裴文菲表情顿时不好看,目光移向裴母,“妈妈,你让阮梨准备我们家体检吗?她一大早问哥哥要证件。” “没有。”裴母回应她,“妈妈昨晚只要了阮梨的证件。” 裴文菲忽然笑出声,“阮梨是不是以为妈妈安排你帮忙?” 找茬生硬,段位太低。 阮梨心里乱糟糟,不耐应付她,一撩眼皮看她。 裴文菲做好迎战的准备。 阮梨又垂下眼,戳碗里的粥。 裴文菲一脸的蓄势待发,不上不下卡在那,憋涨得发红发绿。 她撂筷子,下狠招,“我冤枉你了?你不是自作多情,难道是想找理由,乘机讨好哥哥?” 裴柏衍望过来,目光说不上戏谑,还是不屑。 阮梨握紧筷子。 她不想打低端局,菜逼非往脸上舞。 就算裴柏衍在,她是包子,那也是灌汤的。 第4章 要她嫁给别人 阮梨抬头笑,“你早餐盐放多了?” 裴文菲不信阮梨是关心。“什么意思?” “看把你闲的。” 话放出去,阮梨拎包走人。 裴文菲反应过来,气红了脸,转头搬靠山,“哥哥,你看她。” “站住。”裴柏衍目光幽凉,“裴家送你读书,就是供你磨尖牙利齿?” 裴文菲露出一抹笑。 胜利的,炫耀的,洋洋得意。 阮梨瞥见那抹笑,又望裴柏衍。 他今天穿了一身铁灰色西装,袖口手腕露出一款白金腕表,整个人成功又成熟,天生一股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上位者风度。 仿佛任何事在他面前不值一提,任何人看不进他眼中。 可谓目下无尘。 却时时宠应裴文菲,高射炮来打她这只小蚊子。 阮梨敌不过,只能忍气吞声,“是我的错,对不起。” 她安慰自己,这叫能屈能伸。 出门还是红了眼。 司机小刘老远见她出来,没有像往常打开车门,只慢悠悠抽着烟。 阮梨不解,“你今天休假吗?” 小刘点头。 阮梨也不多问,转身往大门方向走。 早饭她提前离席,时间多有空余,足够走上公路打车。 旁边的宾利忽然降下车窗,“阮梨小姐。” 阮梨顿住,“张哥有事?” 张安跟小刘不同,小刘是裴家雇佣轮班制司机,谁都可以用。 张安是裴柏衍专用司机,受裴柏衍信赖器重,属于能递上话的心腹。 裴家除了裴父裴母,见他都喊一声张哥。 有意思的是,阮梨从前喊他张哥,是礼貌。裴文菲刚回来不明情况,跟着喊,裴柏衍听过一次,特意纠正她。 裴文菲喜不自胜,又问阮梨用不用改。 裴柏衍回答,“她跟你不一样。” 阮梨那时痛苦,像心脏捧在手里,被人拎起来摔地上,用脚碾得稀巴烂。 “裴先生说小刘学识不足,不明白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典故,以后禁止他为您开车,三日内会为您配备一名专属司机。” 阮梨觉得屈辱。 路遇沈黎川这个误会,她以为裴柏衍警告过,就算结束了。 毕竟他那么小心呵护裴文菲,麻烦暗地能解决,绝不会声张出来影响她。 可眼下,明摆着通告所有人,她有意勾引姐夫沈黎川,一来震慑她,二则是让所有人盯着她。 想到这,阮梨忽然明白裴母昨晚为何会有那一遭,更明白这个体检她是如何躲不过去了,也不能躲。 怀孕暴露和被认定心怀不轨,下场说不上哪个好,反正她都扛不起。 张安忽然下车,拉开车后门。 阮梨余光出现一双黑皮鞋,向上延伸出笔挺的西裤一角,冷峻的熟男风。 她刚挪开视线,就听到男人不太高兴的声音,“上车。” 阮梨不想上车。 这两天没一个好消息,眼前还飘着裴文菲得意扬扬的笑。 数不清郁气梗在胸腔。 阮梨背好包,径直往大门口走。 男人声音是真不痛快了,“你再走一步试试看。” 阮梨一动不动,不往外走了,却也没转过身。 “上车。”裴柏衍屈指叩击车门,“别浪费我时间。” 阮梨攥紧拳。 想到证件还在裴柏衍手里。 这次要是不做忍者神龟,闹过了头,怀孕曝光,王八都没得做。 她扭头上车。 车门被带的“砰”一声震响。 小破脾气。 裴柏衍斜瞥她一眼,没计较,吩咐张安开车。 张安也是个人精,车刚启动,隔板立时升起来。 后座密闭,空间死寂,男人气场也更凛冽,“今天早上这一会儿,你犯几个错误了?” 阮梨紧靠车门,胸脯急促起伏几下,勉强平复。 她目光盯着自己脚尖,“两个。” “说。” 阮梨不是死不认错的性子,假如她真违背良知道德,自我检讨绝不打折扣。 可裴柏衍指的错事,是什么错事。 是她不听话,不想粘他。 是她不长眼,偏偏长了嘴,怼裴文菲下不来台。 可叫阮梨自己看来,她不是性玩具,更不是软包子。 她何错之有。 阮梨嘶哑着声,“一错,不该在王姨面前增加暴露风险。二错,不该跟裴文菲争执。” “只是这些?” 男人身影侧过来,他身高一米八八,肩宽背阔,车窗外清晨白亮的光,投在他身上,在阮梨身上拓出影子。 一团大的,辗轧一团小的。 剥夺她自尊,还要踩她向泥里,再低一头。 她红眼眶,“我不该明知道你有起床气,还打扰你休息。” “我没有起床气。”裴柏衍钳住她下颌,抬起来,硬逼她对视,“刚才是不是也哭了?” 无论多少次,阮梨依旧对他的敏锐感到惊心动魄,“没有,刚才是风吹到了。” 裴柏衍拇指摩挲她眼尾,茧子粗粗刺刺,阮梨忍不住哆嗦。 瑟瑟缩缩的可怜样儿。 男人泛出微不可察的笑意,“说谎。” 阮梨哆嗦更厉害,裴柏衍最不容忍她说谎,说一次教训一次。 她条件反射的乖觉,“我错了,绝没有下次。” 裴柏衍却不喜反怒,面庞阴沉下来,“你很怕我?” 阮梨心下嗤笑。 刚刚将她面子里子,连人践踏成泥了。 让她面对裴文菲只能跪着,不能反抗、不忿。 现在多问这一句,好彰显他仁慈? 阮梨不接他仁慈,转而问,“我证件可以给我吗?” 裴柏衍掌心贴着她脸,目光从她眼睛落到嘴唇。 晦暗又幽深,充满暗示。 阮梨早上白折腾那一通,还是没逃过。 好在裴柏衍在外不会太孟浪,应该只是一个吻。 她硬着头皮凑上去。 碰触的一瞬,裴柏衍摁住她后脑勺,摁得不留余力。 吻的加倍凶野。 直到榨干她,窒息濒死。 阮梨伏在他怀里,拼命喘息,贪婪摄取每一口活着的氧气。 裴柏衍也喘,抚着她头发,意犹未尽,“菲菲怀相不稳,我请了京里的妇科圣手给她安胎,顺便看看你的病。” 晴天霹雳。 阮梨两眼发黑,嗓音发紧,“什么妇科圣手,又要做手术?” “中医,针灸,或喝药。” 裴柏衍抚摸她的动作幅度稍大一些,阮梨条件反射似的痉挛。 “其实。”阮梨尝试挽救,“我不治挺好,不孕不育对你没风险。” 裴柏衍手一顿。 阮梨察觉到,却不敢抬头望他神色。 怕隐藏的心虚,被他一眼看穿。 “就没想过以后?你嫁人怎么办?” 第5章 产检现场被抓 阮梨不可抑制揣测。 他在试探? 还是,打算结束这段禁忌关系? 她欣喜刚冒头,旋即想起裴柏衍这个人从不说废话,出口的每一个字,必然有所指,有所用。 他问以后嫁人。 说明他至少考虑到了她的婚事。 阮梨一激灵。“我嫁谁?” “你想嫁谁?”裴柏衍抬起她的脸,“菲菲结婚了,母亲下一个就会考虑你。” 阮梨真心疑惑,“那你呢?” 不论年纪,还是重要性,裴柏衍作为长子,继承人,婚事都是迫在眉睫,一等一的大事。 裴柏衍捋她发丝,别到耳后,瞳孔里映着她发白的小脸,鼻尖上还有一颗小痣,“正在看。” 阮梨倒吸口气。 简直要疯。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坏事全攒一块儿了。 她不仅要应付体检,处理身孕,还要预防做小三。 “不愿我结婚?”男人注视她,眼睛又深又黑,一片探究。 阮梨不明白了,有什么好探究的。 他结不结婚,她的意见最不重要。 难道,和裴文菲一样,怕她捣乱婚事? 阮梨谨慎,“你看上谁了?” 他盯着她,仍旧上面那句,“正在看。” 阮梨心里有数了,这是提前给她做预防。 不过他想多了,她恨不得有多远滚多远,比谁都不想沾他。 “那我们是不是——”阮梨试探,“该结束了?” “你想结束?”裴柏衍捋她发丝,神色意味不明。 阮梨拿不准他态度,按耐住喜悦,“你有妻子,我绝不碍眼,也不生非。” 她到底留个心眼儿,没把意思全挑明。 裴柏衍性格强势冷傲,喜欢做主导者,最讨厌被人挑剔,摒弃。 裴柏衍又注视她半晌,眼神越来越莫测,阴了一张脸。 高高吊起的铡刀,亮着锋的。 阮梨喜悦全无踪迹,提心吊胆,小声嘟囔,“我证件。” 她肠子悔青了,吻完喘气就该直接讨要的。 现在这一耽误,只会更难。 果不其然,再抬眼,男人更冷了,罩了层冰似的,里头却无形沸腾凶火。 阮梨战战兢兢,再不敢提。 唯恐外面冰破了,在车里直接烧死她。 一到公司楼下,她立马下车逃远。 “阮梨。” 她同事拎着包,从另一方向追上来,“你不是今天请假吗?怎么还来上班?” 阮梨头皮发麻,条件反射看身后,车已经开走了。 裴柏衍没听到她请假。 她松口气,“附近办点事,正好经过。” “什么事啊,大清早挤早高峰过来。” 阮梨心放回肚子。 她进这家公司,从未跟人提过和裴家的关系。平时司机送她,也停在五百米远的小巷口,她独自上班,生怕被人发现。 关系也未暴露,阮梨脸上有了笑,“有个朋友约在这边儿。” 她说着,朝路边招手。 同事眼瞅着,她上了一辆黑色奔驰轿跑,迅速消失在车流中。 不免跟人嘀咕,“阮梨不是挺清高吗?什么时候勾搭的男朋友,看起来很有钱啊。” 被误认有钱男朋友的短发白瑛,将车停在一所私立医院门口。 探身先帮阮梨解开安全带,“我帮你这么大个忙,真不告诉我,那不负责的野男人是谁?” 阮梨带好帽子口罩,开门下车,“下三烂渣男一个,别提他坏心情。” 白瑛搂住她肩膀,“渣男?沈黎川?” 阮梨猝不及防呛住,纳闷了,“我看起来就那么旧情难忘?怎么都觉得我会对他死缠烂打。” 白瑛笑而不语,阮梨可能不是,沈黎川绝对贼心不死。 白瑛是阮梨高中死党,大学出国深造学医,私立医院是她家族企业。 阮梨没有证件,全靠刷白瑛大小姐面子。 前期抽血准备非常顺利,却卡在最后一关。 医生盯着B超,态度慎重,“之前做过检查吗?你子宫先天条件不好,流掉这个孩子,未来大概率不会再有。” 白瑛蹙眉,凑过去重新检查,面色越来越凝重。 阮梨心口一沉,“还能手术吗?” 白瑛示意医生出去,反锁门,“不建议。” 她打比喻,“许多人缺钱,发疯了想中彩票,可彩票只有一张,机会只有一次,错失了,下半辈子孤苦,又会悔不当初。” 阮梨闷声不语。 她哪管得着下半辈子苦不苦,眼下这关过不去,她立马就得死。 “再有。”白瑛也觉棘手,“普通流产是小手术,我找的医生足够稳妥。你子宫情况复杂,从影像显示来看,手术风险极高,至少要上级医生出手。” 阮梨明白了,小手术,白瑛能替她掩盖下来。 惊动上级医生,白瑛就瞒不住裴家了。 “那渣男是谁?”白瑛难免追问,“我知道你跟裴家的关系,但眼下搞出人命,如果渣男能负责,你们以结婚为目的。有裴文菲未婚先孕例子在前,裴家不会对你做什么。” “裴文菲是裴文菲,我是我,没得比。” 阮梨下床,猛地踉跄一下。 白瑛连忙搀扶,发现她四肢发抖,不免拧紧眉,“你这是怎么了?” 阮梨面色如纸,没接茬,“孩子的事,我再考虑一下。今天多谢你,还请你务必帮我瞒住。” ……………… 与此同时,裴柏衍摁下医院一楼电梯。 早上阮梨刚下车,他接到裴母电话,裴文菲情绪受刺激,小腹疼痛不止,她本就怀的不稳,裴柏衍自然重视。 于是没去公司,当即折返回家,专程送她来医院。 白家私立医院的妇产科,在上流圈子很出名,广受好评。 裴文菲怀孕后,白家特意安排大主任亲自负责。 检查完,裴文菲去了洗手间。 也是凑巧,出来正撞上阮梨立在电梯口。 她背着包,专注看旁边显示屏轮播的孕期知识,画面中孕妇轻抚小腹,她也抬手。 裴文菲眼看她轻抚下腹,霎时间心头大乱,几步上去,薅住阮梨头发,“你怎么在这?是不是也怀孕了?” 她突然从后袭来,阮梨猝不及防,被揪着头发,拖倒在地。 “你怀的是谁的孩子?”裴文菲厌恨又害怕,扯着她逼问,“是不是黎川的?” 阮梨反应过来,翻身挣扎。“疯了吧你,哪有孩子?” 裴文菲眼睛猩红,“你敢说没有孩子?不怀孕,你来产科做什么?” 白家是私立医院,重视服务和客户隐私。妇科产科是分开的,三楼产科,二楼妇科。 倘若不是怀孕,常人等闲不会出现在三楼。 阮梨噎住。 第6章 没怀孕来医院做什么 裴文菲时刻审视她表情,见此大受刺激,揪扯升级成撕打。

故意踹她小腹。

阮梨受了一脚,竭力避开,裴文菲下了死力气,挣扎间,阮梨头发被大力拽掉几缕,胸口连掐带拧,疼得几乎背过气。

阮梨也激出火了,一把钳住裴文菲,快要搪开时,蓦地想到裴文菲怀象不稳。

倘若有个万一,裴柏衍绝对扒她一张皮,裴母也伤心。

她稍一缓劲儿,裴文菲变本加厉贴上来,连拖带拽地,不忘脚踹。

阮梨后仰闪避。

“哥哥。”裴文菲占不到便宜,哭腔大喊,她已经习惯事事找裴柏衍替她解决,“你快出来,阮梨怀了黎川的孩子,她要抢黎川。”

阮梨大骇,裴柏衍也在?

圆上了,阮梨喘口气。

“从几楼过来?”

白瑛准备开口,裴柏衍示意她闭嘴,一张脸隐隐的不悦,“让她说。”

裴柏衍在部队训练过,阮梨觉得他可以称为侦查专家。

面对面的侦讯,她没把握。

万幸,白瑛跟她的确先去楼上,“八楼骨科03诊室。”

“不对。”裴文菲手指白瑛,“真要看我,她们应该一起从电梯出来,可白瑛是后面才出现的,而且是从隔壁诊室出现,这说明她和阮梨,本来就在产科。”

裴柏衍微微眯眼,又看阮梨,“你在产科做什么?”

“我绝不可能怀孕。”阮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注视他,一字一顿提醒,“我在生理期。”

她刚才慌得乱了方寸,一直被裴文菲逻辑带着走。

忘了她生理期,虽然是假的,可昨晚裴柏衍亲自验过。他眼毒,心毒,精明,不信她解释,却不会怀疑自己。

“生理期?”裴文菲狐疑。

“不信?”阮梨冷笑,随即示意卫生间,“我可以脱下来给你看啊。”

裴文菲也算了解阮梨,话到这份上,阮梨百分百证据确凿,十拿九稳,但她刚才抚摸小腹的神情,实在难忘。

而裴文菲又有身实例,孕早期一直有轻微血迹,类似于生理初期或末期的出血量。

思及此处,她脑海倏地划过一道电光,仿佛破案般,一手拽裴柏衍袖子,一手指阮梨。

“哥哥,她不是生理期,她就是怀孕,跟我一样早期见血,所以她偷偷请假来医院,她想保胎。”

裴柏衍视线陡然锐利起来,仿佛一把雪亮的手术刀,直插阮梨心底,解剖出她的秘密。

阮梨迎着他的目光,一时间措手不及。

她以为搬出生理期,这关板上钉钉地过了,压根儿没想到裴文菲的怀相不稳,就是早期见血。

偏偏昨晚她拿吃冰这个理由,应付的裴柏衍,只怕他本就怀疑她是故意不想与他亲密。

这下子,裴文菲逻辑自洽,再接上昨晚,只怕裴柏衍三分疑心也到七八分了。

“她没怀孕。”电梯处突兀立了一个人,面孔清润温朗,身材颀长,芝兰玉树的贵公子。

“除了昨天堵车,我半年内没有再面对面跟她说一个字,倘若各位不信,可以查我行踪。”

裴文菲整个人温柔下来,“你怎么来了?”

沈黎川缓缓走过来,上下打量她,“母亲告诉我,你身体不舒服,现在还好吗?”

裴柏衍面色却更寒。

早晨裴母并没有通知沈家,就算他带裴文菲进医院,被人凑巧看到告诉沈母,沈黎川来得也太快了。

他越过沈黎川,看向电梯。

医院繁忙,时时有人要上下楼,电梯受程序影响,一般都是顶层底层之间往返循环,一旦上行,就会一直上行到顶楼。

屏显上数字攀升,确实单趟上行,说明沈黎川是从楼下上来,不是从楼上。

他一直不发话,裴文菲却清楚他绝对不会放过阮梨,随即放心雀跃地挽上沈黎川手臂,“宝宝没有大碍,就是被阮梨气到了。”

“她气你什么?医生还在吗?”沈黎川带她往诊室走,“我问问注意事项,以后好照顾你。”

诊室门重新合上,挑刺的人走了,阮梨却更窒息。

医院白昼一样的灯光,快要照不清裴柏衍一张脸,眉骨眼窝被阴影填满,骇人至极。

“我真的是生理期。”强烈心虚导致阮梨浑身在抖,越来越明显。“我是来找白瑛的,不是怀孕。”

裴柏衍抬步逼近她。

白瑛知道阮梨到极限了,张开手臂拦住他。

“都说裴家家风好,我今天算是见识了,好一个尊卑霸道。阮梨的确不是亲生,可裴千金又打又骂,裴大公子审问逼迫,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她身上泼,有理强行污蔑没理,合着你们那她当奴隶撒气呢。”

裴柏衍目光阴鸷,扫她一眼,不容抗拒拽出阮梨。

阮梨抵挡不了他巨力,直向他怀里跌,她几乎痉挛,“白瑛——”

“裴大公子,旁人怕你,我可不怕。”白瑛死死拽住她另一只手,“阮梨从未对不起裴家,你们没资格如此苛待她。”

她想到什么,表情也阴沉,“还是她当年未婚夫被你设计,送上裴文菲床榻,现在做贼心虚,知道偷来的,始终是偷来的,不安稳,就把气全撒在她身上?”

第7章 施舍的一次宽容 裴柏衍充耳不闻,只盯阮梨,视线相对。 他的压迫不留余地,如同雷暴下黑暗的海水,搅着无底漩涡,吸住她,粉碎她。 “没有身孕,你来医院做什么?” 阮梨坚定咬死,“我来找白瑛。” 裴柏衍并不相信,“找她为什么单独出现在产科?” 白瑛往回拽阮梨,“因为她找我倾诉。裴文菲天天欺负她,你压着阮梨,硬让她受,她心里委屈成山成海,哭湿了我衣服,我换衣服晚下来一步不行吗?” 裴柏衍望着阮梨,她本性要强,从不会找人疏解委屈,也不会找人哭。 更何况,她跟旁人不一样。 别的女人受欺负,娇里娇气眼泪汹汹,她是属刺猬的,委屈当场扎回去,绝不留到心里。 脑海却闪过早上她洇红的眼尾,裴柏衍静默几秒,睨一眼白瑛,又睨阮梨,“是这样吗?” 阮梨有些呆愣,裴柏衍……这么好说话?就这样信了? 几乎是立刻,白瑛狠捏她手,阮梨立即反应,“是。” “你委屈什么?”裴柏衍表情七分冷漠,三分情绪莫名,“哪次争执,你没有尖牙利齿怼回来,菲菲气到来医院,你委屈在哪?” 阮梨以为习惯的,五脏肺腑却颠了个倒,血液逆冲,撞红她眼眶。 忍不住有水迹,顺着脸颊滴落,濡湿地面。 裴柏衍蓦地发力拖过她,挟抱进怀里。 白瑛伸手阻拦,他一把搪开,耐心耗尽的冷冽,“白二,你不怕我,不如去问问你父亲,他怕不怕。” 威胁。 赤裸裸的威胁。 白瑛志不在商场,不受限制,自然一身是胆。 白父却跟裴柏衍同在经商赛道,明面白父是上一辈,天然占辈分优势。 实际上,多少次白父回家呐喊,狼来了,狼来了,畏裴柏衍如虎。 ……………… 裴文菲有沈黎川管,阮梨被挟上裴柏衍的车。 车窗关得严严实实,车内空气滞闷,阮梨更闷,一言不发。 车辆行驶出街口,道路绿化带正在更换树木品类,道路堵塞,车速也降下来。 她扭头,趴在车窗上,辨认新换树种,身后裴柏衍递过来手帕,“你今天哭三次,眼泪不值钱了。” 不值钱了。 阮梨攥紧衣角,骨节泛白。 到底是有多看不上,多厌恶不屑她,才会用不值钱来评价一个女性。 她不接手帕,抬袖子胡乱抹干眼泪。 裴柏衍的手僵在半空,脸色发沉,猛然挥臂,手帕甩落到前座中控台。 张安小心从后视镜觑他神色,快速升起隔板。 车内死寂一会儿,再出声时,男人腔调无疑更冷漠了,“有没有要交代的?” 阮梨知道他在提醒,她主动坦白请假欺骗一事。 正确的选择,是她立刻开始阐明错误,表呈自己坚决改正的决心。 可这次,阮梨迟迟不语。 她不想,也不敢开口。 在医院一切发生的太快,她根本来不及跟白瑛串供,万一有细枝末节的差别,被裴柏衍警觉到,他今天难得的好说话,会直接发展到不可收拾。 见她又撇头看窗外。 裴柏衍下颌紧绷,突然伸手一揽,阮梨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锁在怀里。 男人手指插入她头发,指腹贴着头皮,按压到伤处,阮梨嘶一声。 “疼?” 裴柏衍扒开她头发。 阮梨头发浓密,细软,发根连着发根,那一小片,肉眼可见的斑秃,红肿。 可见,裴文菲下手之狠。 他摩挲,指腹粗粝像砂砾滚着热烫,反反复复地磋磨,疼痛升起,却随即被温度慰贴,“这次你气菲菲进医院,我不会追究。” 施恩似得。 阮梨浑身的血冲上头,怒视他。 倘若是她打了裴文菲,十倍百倍,裴文菲不满意,这事没完。 轮到她,轻飘飘揭过,她反要倒回去,感谢宽宏大量。 糟践她,如践踏一只畜生。 裴柏衍不受她愤怒影响,继续沉声问,“祝菲菲和沈黎川锁死,是真心的吗?” “是真的!真的!” 四年来,数不清多少次了,她发誓发到自己后几百辈子天打雷劈,发不了财。 依旧次次不信,阮梨爆发,“好马不吃回头草,跳楼不做烂小三。我对沈黎川没有旧情,每天活在你眼皮底下,白天上班,晚上你看。你是老年痴呆,还是阿尔兹海默症——” 腰间突如其来一阵冲击,她被调换姿势,两腿分开,跪在他腿两边,正面骑坐在他怀里。 胸膛贴胸膛,鼻尖对鼻尖,咫尺之遥,清晰到他睫毛也根根分明, 阮梨一僵,脑子骤然清醒了。 “你这态度,还想要证件吗?”严丝合缝的厮磨,阮梨感受他身躯一层层攀升火热,有情欲唤醒,在他眼中沸腾。 阮梨慌了。“我生理期。” “硬气骂我的时候,怎么忘了?”裴柏衍有一丝笑,却毫不退让。“吻我。” 裴柏衍不打女人,他惩罚手段暧昧高明。 吻不如说咬,让她疼,让她长记性。 阮梨偏了角度,点在嘴角。 一触即分。 男人甚至来不及反应摁住她。 他面容一沉,不依不饶的,“重新吻。” 裴柏衍生的英贵,眉浓眼亮,鼻子俊挺,嘴唇偏薄,却不削薄,只是时常抿着,衬他威严,压迫感十足。 带有色眼镜,也不能违心评他面目可憎。 可阮梨不想吻。 好一会儿,男人见她心不甘情不愿,单手从西服内袋,掏出一张证件。 正面朝她,有她扎着马尾辫的小像。 阮梨劈手去夺。 她往左扑,他换到右手,她向右去,他又转回左手。 一次,两次……五六次下来,她在他腿上起来坐下,坐下起来,连蹭带磨地,杵着她的火热,雄赳赳气昂昂,逼慑死人。 阮梨又怕又气,十分恼火。 扭头从他腿上下来,下到一半,证件又出现到她眼前。 就近在咫尺,阮梨双手合住,啪的一声,证件夹在手心。 裴柏衍忽然笑,“拿得走吗?” “你不动,就拿得走。” 裴柏衍真不动,单纯用两根手指捏紧,阮梨用上双手夺,抽不动分毫。 这下,阮梨气的都打哆嗦,眼眸烧着火。 第8章 他要调医院监控 却水亮亮的。 张牙舞爪但可怜,毫无杀伤力可言。 裴柏衍闷笑出声,眉眼锐利地进攻性散去,短暂柔和。“你那点力气,就别使出来丢人现眼。” 阮梨觉得被逗弄取笑,像花果山里猴子气急败坏,人慢悠悠欣赏猴子手舞足蹈。 她屈服凑近。 触碰的刹那,裴柏衍叼住她嘴唇,捏开唇齿,凶狠吻进来。 绞得她舌头,舌根发麻,十分野蛮。 直到榨干氧气,阮梨眼前一阵阵发黑,不忘上次经验。 “证件给我。” 阮梨晚饭后,去卧室找裴母交证件。 裴母正在和裴文菲看各大品牌送过来的婚纱选册,见她过来,招手示意她坐。 阮梨顺着她指尖方向,坐在旁边单人位沙发。 裴文菲腻在裴母身边,兴头正足,十分厌恶她打扰,“什么事?” 阮梨看裴母,细声细气,“妈妈,证件。” 裴母接过,“体检定在下个星期三,记得跟公司请假。” 阮梨心情沉重,今天星期五,五天时间一眨眼就过去。 她能做什么?该怎么做? 裴母推开婚纱选册,坐过来盯着她,“你今天请假去医院了?” 阮梨心脏猛地收缩一下。 她预料裴文菲回来一定添油加醋告状,往常是泼脏水,她不虚。 可这次怀孕,是真的。 而裴母,作为裴家当家主母,绝非三言两语就能糊弄过去。 阮梨试探着主动解释,“就是去看看白瑛,不是怀孕。妈妈,我绝对不会再跟沈黎川有纠葛,一丝一毫都不会有。” 裴母坐过来,握住她手,“妈妈信你。这次,你哥哥从京里请了妇科名医,正好结合体检,看看你的病。我安排一院的妇科主任,来给你做检查,务必详详细细,不漏差错。” 阮梨眼皮一跳。 她知道裴母会有所措施,可没想到裴母连问都不问几句,压根儿不给她辩解的机会,直接釜底抽薪。 明摆着,不信她了。 但阮梨愚昧的,始终对裴母抱有一丝期望。“妈妈,能不治吗?” “是不想治,还是不敢治?”裴文菲视线瞟向她,“妈妈对你始终有情分,是委婉给你留面子。你不会真以为医院里,白瑛几句话就能糊弄过去吧?” 阮梨大脑一片空白。 看看裴母,又看裴文菲,被她眼中得意畅快刺痛,不肯示弱,“你给我乱泼脏水,我不奇怪。我奇怪的是,沈黎川跟我四年见面次数,屈指可数,你是怎么硬把屎盆子往他脑袋上扣?” 她完全想不明白,“在医院,沈黎川被你逼得出示行程,任你查,你都不信,你到底是爱他,还是恨他,非要他深陷豪门女色的舆论漩涡?” “好了。”裴母见不得阮梨欺负裴文菲,“阮梨,你能言会道,妈妈知道。可菲菲是你姐姐,又怀着孕,你不该这样敌视她,刺激她。” 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来,阮梨从头到脚骨头缝都是凉的。 裴文菲出现后,阮梨自觉对不起她,主动回归亲生父母处。 但那时裴家怀疑养育裴文菲的那家人,是恶意换婴,势必要那家人付出代价。那家人抵死不认,直接报警。 警方介入下做了亲子鉴定,竟发现阮梨跟那家人,也没有血缘关系。 至此,那家人嫌疑洗清,却也不要阮梨了。 阮梨就准备自己离开,裴母少见落了泪挽留她,后来再加裴柏衍那件事,她就这样被留下了。 可这四年,阮梨感觉裴母跟她越来越远,直到这一刻,情分无形中稀薄成烟。 她试图挣扎,“妈妈,我没有敌视,事端缘由是她挑起的,她在医院动手,我头发——” “医院的事,柏衍原原本本告诉我了。”裴母打断,“阮梨,菲菲怀着孕,力气能有多大?还有白瑛帮你,要是有个万一,你想过菲菲出事的后果吗?” 她想过的,所以她捱了打。 白瑛也有分寸,拉开裴文菲时,还伸手护着她。 可阮梨说不出话,只觉空气里有刀,一字一刀,将她剐成血淋淋骨架。 她不知道怎么出的裴母卧室。 踩上台阶时,裴文菲追上来,“你最好没有怀孕,也跟黎川毫无瓜葛,否则,不用等到体检,你马上就会死得很惨。” 她除了跟裴母告状,俨然还有其他准备。 阮梨心惊肉跳,“什么意思?” 裴文菲逼近她,“哥哥做事最严密,已经派人去取医院监控,你是去见白瑛,还是去做别的,明天真相大白。” 阮梨三魂不见七魄,行尸走肉般游荡回房间。 她床头壁灯开着,光亮笼罩一个人。 裴柏衍半靠在床头,棉质的深绿睡衣,衣襟半敞,袒露的胸膛肌肉强悍,血气方刚。 更多疑,老辣。 可笑她自作多情,竟然觉得在医院他轻飘飘地放过,是他心软了。 阮梨没有靠近。 裴柏衍从床头拿起她手机,“什么时候改了密码?” “前几天。” “我同意了吗?” 阮梨情绪在煎熬,忍不住问,“你派人去调了医院监控?” 裴柏衍面不改色,“你有意见?” 她不该有意见? 阮梨盯着他,“你告诉妈妈,我跟白瑛二对一裴文菲,她吃亏,我沾光?” “你没沾光?” 阮梨几乎是冷笑,她沾了什么光,是医院大庭广众之下,被扯着头发撕打,还是审卖国贼一样,全家上阵。 抑或着,裴文菲只要没骑到她脸上,把她撕碎了侮辱尽了,烂成裴文菲鞋底的泥巴,都是裴文菲吃亏。 阮梨胸膛鼓胀起伏,抬手指门冷声,“出去,请你出去。” 裴柏衍一动不动,“密码。” 阮梨一口气梗在喉咙,气得两眼晕花,“裴柏衍,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很贱,不是人,是畜生对吗?” 裴柏衍皱眉,察觉她情绪在爆发的边缘。“你又闹什么?” 不耐,烦躁,他的蔑视在灯光下纤毫毕现。 阮梨眼睛都被激红了,“我闹?什么叫闹?我有血有肉,挨了打知道疼,挨了骂知道难受,我白天被裴文菲凌逼,晚上被你蹂躏,要是我稍微自保一下就是闹,那什么是不闹,你告诉我,什么是不闹?” 第9章 监控来了 “行了。” 裴柏衍两步并三步,拽她离开门口,“大晚上喊什么,你冷静点。” “我还不够冷静。”阮梨大力挣脱他,“我还要怎样冷静?” 胸腔震荡的愤怒、查监控的惊恐,集糅成疯狂猖獗的藤蔓,迅速占领阮梨整个人,围剿的她密不透风。 “当年抱错,是我一个婴儿使得坏的吗?你妹妹无辜,我就不无辜?你心疼裴文菲,护她爱她,给她搭梯子上天成仙都行,你糟践我做什么,你凭什么糟践我?” 裴柏衍发力一拽,不容置疑压制她,捂住她的嘴,“我什么时候糟践你?” 阮梨心凉下来,挣扎都不想挣扎了。 她预料过裴柏衍很多回答。 因为沈黎川,因为他表面禁欲,暗里需要她这样一个发泄对象。 因为裴家养育她二十二年,她欠裴家的。 未料到是这么一句。 听起来,他从不觉是糟践。 阮梨密密麻麻哆嗦,她天真了,无情无义的人,哪里会有心。 “你不糟践我。”阮梨后背无力到弯曲,“你是玩弄我,医院里,车里,态度风轻云淡,再趁我没警惕防备,悄悄去查实证。只为了裴文菲一句怀孕,这么大费周章,你可真是一个好哥哥。” “菲菲不会无风生浪。”他声音很沉,“你反应这么激烈,是怀了吗?” “怀了啊。” 阮梨瞪着他,拍肚皮,“我这里面好多东西,长导管,硬导丝,送进来的造影剂,不都是你一次次盯着我怀的吗?” “阮梨。”男人恼了,是警告的意味。“我是不是太纵容你了?” 阮梨长久窒息后,霍的冷笑,“对不起呢,我又犯错了呢,有眼无珠不识您抬举了呢。” 她到底不敢激怒裴柏衍,话落转身去了浴室。 洗完澡也不出来,硬耗到男人生气离开。 这一夜,阮梨睁眼到天亮。 七点多,裴文菲嚷嚷着,让她下楼。 裴柏衍端坐客厅喝茶,他生活助理打开电脑。 阮梨凑过去。 屏幕上画面显示,她被白瑛一路搂着上了八楼,进了03诊室。 秘书又播放另一个视频,她和白瑛乘电梯下楼,时间显示十点零三分。 阮梨心里猛松一口气,她和白瑛的确上过八楼,可九点就下楼抽血准备。 视频被处理过。 看来昨晚故意气走裴柏衍,她通知白瑛亡羊补牢是有用的。 “还有吗?”裴文菲问秘书,“走廊监控呢?” 秘书觑一眼裴柏衍,小心道:“昨天有位一线明星预约产科,监控提前关闭了。” 裴文菲不见关键视频,始终放不下心,“什么一线明星?架子比裴家都大,我每次去也没听说还能关闭监控?” 秘书捧她,“娱乐圈的人乱,怀孕大多见不得光,跟您比不了,裴沈秦晋之好,光明正大,谁不羡慕。” 裴文菲受了好话,没挑刺儿,偏头等裴柏衍定主意。 见他微微侧身,望着阮梨。 眼底蒙了一层乌云,却不是厌恶,不悦,更像其他东西。 说不上来的古怪潮晦。 她不知怎的,心口莫名一沉。 再看阮梨,她垂头耷脑,看不见神色,只一头浓密长发披散而下,笼在肩头,婀娜间自有一股冷清清的气韵。 就是这气韵,沈黎川午夜梦回念念不忘,最会勾引男人。 裴文菲不安,“哥哥,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我看她是早有准备,让她去抽血。” 阮梨一震,抬起头来,“狗如果有智商,都说不出你这话,有本事自己守住,少怨天怨地怨别人。” “阮梨。”楼梯上传来一声呵斥。 裴母走下来,“我教养你长大,你就只学会辱骂别人?” 阮梨望向她,眼前雾蒙蒙不清晰,“妈妈,这次可是你亲耳听到的,是裴文菲先胡搅蛮缠攀咬我,我才反击的。” 裴母径直越过她,立在裴文菲身边,“你的礼貌呢?你该称呼菲菲,姐姐。” 刹那,阮梨沉默了。 有理不讲理,是她错,无理迂回还是她错。 她不能再自欺欺人。 四年来,裴文菲事事找碴儿,裴母作为一家主母,能不知道吗? 无非,觉得她就该受着罢了。 压制了她,裴母转头牵裴文菲手,“该去沈家了,今天商议婚礼流程,你和黎川的婚戒也到了,到时候你们试戴,我和沈夫人顺便选选礼服首饰。” 阮梨杵在那儿,目送裴母背影消失。 她惯常硬气,反叛起来谁都顶,只有裴母,轻松只言片语,便杀得她丢盔弃甲。 裴柏衍看在眼里,表情喜怒不明,“我最后信你一次,抽血免了。” 阮梨回头望他。 深觉他语言艺术修炼高深,即便今日不抽血,四天后体检避无可避,无非是等一日,和等三日的区别。 叫他讲出来,倒成了深情厚谊,是信了她在车里,跟沈黎川没有旧情的申明。 “那——”阮梨弯眉眼,“谢谢?” ………………………… 阮梨上楼后,迅速收拾好东西。 法定双休,对她这样的职员,来讲是假期。 裴柏衍作为总裁,自然不一样,他主力扩张北方市场,一月前才调回,正是整和适应总部的新阶段。 双休这两日,公司事务加酒局应酬,只会比平时更忙。 阮梨躲在窗帘后,眼见他走到车库,管家跟在他身后。 “阮梨这两日出门,记得让司机跟着。” 管家请示,“阮梨小姐的专属司机星期一到岗,这两日不如让小刘继续跟着?” 裴柏衍仰头,朝阮梨房间望两眼,有松动,但不足以他食言。 “安排其他人。”他重申,“我说过,禁止小刘给她开车。” 阮梨差点被发现,稳住心跳,确定楼下引擎声远去。 她拎包下楼,在门口被管家拦下,“阮梨,大公子交代,你出门要安排车辆。” 阮梨攥紧包袋,假装不经意,“那小刘吧。” “大公子禁止小刘开车。”管家其实对阮梨很有感情,“我特意问过,大公子态度很坚决。” 阮梨咬牙,监视她,防备她,还妄图她记恩感念。 第10章 跟他奸情暴露 管家心有不忍,劝她,“阮梨,你忍几日,别跟大公子硬着来,等文菲小姐结婚,尘埃落定,就不会再针对你。” 阮梨体会他好意,“钱叔,我知道了,你安排人开车吧。” 她一日忍不得,倘若不自救,这四天就是等死。 …………………… 阮梨在一家茶餐厅心急如焚等白瑛。 白瑛晚了整整一个小时才过来,脸色非常难看,一坐下先灌一杯茶。“你肚子里真不是沈黎川的孩子?” “怎么了?”阮梨察觉她不对,“是不是视频手脚被发现了?” “那倒没有。”白瑛愠怒,“裴柏衍给我家老头打招呼,叫我注意言辞行为,交友他不管,狼狈为奸惹到他不行。” 阮梨捏紧茶杯把手,“孩子不是沈黎川的。” 别的,她说不出了。 只是怀疑,没有实证,裴柏衍就能施压白家。 如若再叫白瑛帮她在体检中做手脚,稍微不慎,引起裴柏衍猜疑,完全是害了白瑛。 “不是沈黎川,那是谁?”白瑛狐疑,“裴柏衍为了他妹妹,天天监视你,回家晚几分钟,他都要过问。你在他眼皮子底下,能跟谁发展关系?” 阮梨满心堂皇,拼力维持表面平静,实在抽不出思绪回答。 她越沉默,白瑛狐疑越大,猛然一道灵光,恍然大悟,“裴柏衍?” 轰隆。 阮梨面无人色。 茶水被她抖出来一地。 “还真是他!”白瑛立刻确定了,简直怒发冲冠,“他怎么敢?他怎么能?我槽他妈的禽兽——” 她声音不受控,隔壁包厢门,突然咚一声开了。 阮梨慌忙拉住白瑛,哆嗦着手捂她嘴,“别声张,我跟他关系要是暴露,裴家没人会放过我。” 白瑛稍稍找回理智,扒拉下阮梨手,紧紧攥着,“什么时候开始?还有没有人知道?” 阮梨跟裴柏衍的关系,太禁忌,世俗难容。 她担惊受怕四年,怀孕后更寝食难安。 数不清的害怕聚成洪水,理智勉强拦着,白瑛这句没有偏见歧视的,第一时间的关心,直接一触即溃,让她眼泪泛滥成灾。 “沈黎川跟裴文菲酒醉上床。”阮梨抱住她,“我那时不接受,跟沈黎川一起找证据,惹到他了。” 白瑛回想,“怪不得当时你忽然放弃。” 话落,她脸色阴沉滴出水来,“还有人知道吗?” 阮梨灰败到麻木,“没有了,裴柏衍主要是为裴文菲,加上关系实在禁忌,他一直谨慎,不会让别人知道。” “你怀孕——”白瑛拍她脊背,“他有察觉吗?” “应该没有。”阮梨也不确定,“裴家都知道我的病,如果不是这次裴文菲闹出来,没人觉得我会怀孕。” “你就是没有怀孕。”白瑛盯着她,十分郑重,“全是裴文菲疑心生暗鬼,污蔑折腾你。” 阮梨心知她意思,拒绝了。“裴柏衍防备你了,他那个人警觉,睚眦必报,你别——。” “你别自己吓自己。”白瑛训她,“他是人又不是神,我家的医院,我家的医生,他手遮不了天,视频的事他不就没发现?” “但体检不只你家医生。”阮梨摇头,“裴柏衍请了京里妇科中医,我母亲不信我,又请市一院妇科主任亲自给我做检查。” “怎么会?就为了裴文菲一个猜测?”白瑛难以置信,“阿姨不是一直舍不得你吗?” “四年了——”阮梨说不下去,跟裴父裴母感情再深厚,也经不起亲生女儿时时挑拨,还有裴柏衍有意隔绝。 白瑛棘手,“你一向聪明,别说你瞒到现在,没有办法。” 阮梨闭上眼,沉默拒绝。 白瑛要恨死,“你不让我继续插手,等体检暴露,我之前帮过你,裴柏衍一样不会放过我,我这是自救。” 阮梨犹疑,白瑛瞪视。 四目相对,阮梨反而果决。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卡,“我之前在一院做过腹腔镜手术,知道妇科主任的情况,她小儿子玩鞭炮,高度炸伤,很缺钱,我觉得可以试试买通她。” 白瑛问,“那京里来的中医呢?” 阮梨咬住下唇,“我还在想。” “知道是哪位吗?我有老师在京城,不是没有提前通融的可能。” 阮梨惊喜,“我马上回去探。” 她和白瑛离开后不久,一个二十出头,油头粉面的公子哥,捂着肚子,踹开隔壁包间门,“沈黎川你找的什么地方,一盘点心,我肠子都快拉出来。” 沈黎川抬起眼,温润脸上头一次显出最阴鸷,晦暗的神色。 仿佛波涛怒海,死死压抑,可越压抑,越疯狂。 公子哥骇了一跳,“怎么了这是?裴文菲又催你回去订婚事了?” “婚事?”沈黎川声音都森寒。 恼怒又讥诮。 ………………………… 阮梨在房间等到深夜,走廊响起踉跄脚步声。 经过她房门,顿一下。 阮梨不自主屏住呼吸,脚步声又离开。 阮梨深吸气,攥紧门把手,拧开。 “裴柏衍——”她微不可察的颤音,“能不能——” 裴柏衍身上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酒气,眼神也迷离,“有事?” 阮梨侧身,示意他进门,“有件事。” 她停几息,补充,“只耽误你几分钟。” “说吧。”裴柏衍坐在床尾沙发,用力揉太阳穴,“什么事?” “解酒的。”阮梨递上水杯,“你喝了很多?” 男人接住一饮而尽,杯子放下时,面色松缓许多,“不多,他们灌不醉我。” 阮梨干巴巴捧,“你酒量好,千杯不醉。” 他眼睛隐约有笑意,拽松了领口,“今天这么殷勤,有事求我?” 阮梨视线扫过水杯,那里面没有解酒药,只是白水,“这次体检,我没有怀孕,等裴文菲结婚后,我是不是就能解除嫌疑?” 裴柏衍靠在沙发靠,朝她伸出手,“你想问,我们关系会不会结束?” 阮梨望他,“能吗?” 裴柏衍猛地扯住她,一拽,阮梨整个人跌进他怀里,额头撞在坚硬胸膛,震得脑袋嗡嗡响。 第12章 逼她抽血验孕以证清白 “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她冲上来,同时高高举起手,“黎川不打算跟我结婚了,你还敢狡辩你没有怀孕?” 阮梨后退闪避,裴文菲手臂在空中划出破空声,力道太猛,带得她踉跄。 阮梨一把扶住,并非她圣母好心,实在是裴文菲现在金贵,万一在她面前摔倒有个意外,到时候黄泥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 “少装模作样假好心,贱人!”裴文菲挥臂扬开她,另一只手趁势举起来,迅速落下。 阮梨厌烦至极,狠狠扼住她手,“大清早,你又发什么癔症。沈黎川跟你结不结婚,管我屁事。还有怀孕,视频都证明了,你是没长眼,还是健忘症?” “我不信。”裴文菲怒不可遏,“视频被你做了手脚。” “泼脏水没完没了?”阮梨直视着裴文菲,“你这么疑神疑鬼的性子,我不信从医院回来后,你没有去查沈黎川的行程。我这半年就前天堵车见他一面,隔着俩车门,还有交警,大庭广众之下,我能意念怀孕,还是沈黎川蒲公英成精,风一吹,种子就落到我身上?” “够了,阮梨。”裴母快步走过来,一把推开她,护住裴文菲,“菲菲是不是疑神疑鬼,你去医院抽血,结果一出来什么都清楚了。” 阮梨接连倒退几步,勉强稳住身形,心却晃荡得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她察觉裴母态度变了,以前纵容裴文菲,对她有孕实则半信半疑。 偏偏这个档口,沈黎川反悔了,五分怀疑直接窜升九分。 阮梨知道这次不能善了了。 她微微打个颤,“妈妈,我是您养的,脾性、观念,人格都是您塑造的,您教我自重自爱,教我人要有尊严,您最了解我的,现在不信我了吗?” 裴母沉默。 她的沉默不像心软怜惜,更像是一种体面默认。 默认阮梨这次必须抽血,以此证明跟沈黎川毫无关系。 阮梨十指全蜷在一起,死死抠住手心,目光越过裴母,看向餐厅门口的男人。 裴柏衍似乎也赞同,视线隔空交汇,他一对浓黑的眉宇下,眼睛锐利幽深。 阮梨从未指望过他会站在她这边,可今天没有第二条路,任何微末的希望,她都必须抓住。 “裴柏衍。”她颤声喊,“你说过信我,这话还算数吗?” 静默数秒。 阮梨心如死灰。 裴柏衍走过来,铁铮铮的神色冷峻又淡漠,“沈黎川找法源寺大师出面,以半年内没有适宜日期为由,推迟婚事,你知情吗?” 阮梨眼皮狠狠一跳。 权贵名门最讲风水,注重命理。日期不合这件事可大可小,感情坚固的自然不怕。要是不坚固,再遇上一方想反悔,拿这个借口先拖延,拖延到大众都默认了,退婚顺理成章。 沈黎川这个举动,不论出自什么目的,她是一点沾不得。 “我该知情吗?你出尔反尔不信我,总相信自己吧,我昨天从医院回来,一直在全家人眼皮底下,我像是知情吗?” 裴文菲恨恨,“你要是没作怪,为什么不敢验血?” “谁说我不敢验。”阮梨扭头,“我要不敢验,就不会答应体检,可这次算什么?医院人多眼杂,一旦传出去,裴文菲你考虑过裴家的颜面吗?” 阮梨竭力定神,观察裴柏衍和裴母的脸色。 裴柏衍老辣,喜怒不辨,裴母却是有些迟疑。 沈黎川本是阮梨的未婚夫,当年订婚没多久变成裴文菲的。圈子里已经议论纷纷,至今不忘。 假若再传出沈黎川推迟婚事,阮梨紧接着去医院验孕。 前后串联,绝对是重磅的猛料。 古往今来,艳闻越错综复杂,越涉及禁忌血亲,就越吸引人。 裴母现在即便不冷静,也能想到会传成什么德性。 阮梨及时抓住这丝迟疑,“再者,现在抽血和三天后体检没区别。没必要赔上裴氏集团的口碑,一旦掀起舆论,影响股价,董事局利益受损,届时群起为难爸爸和裴柏衍,你替他们出面稳定?” “你危言耸听——”裴文菲卡壳,她在口舌上一向斗不过阮梨。 裴母显然被说动,一家主母再偏向女儿,也不能赔上家族。 她转而看向裴柏衍,只有哥哥,每次都会无条件帮她,“哥哥。” 阮梨也看裴柏衍,他这一刻眼神奇异,双瞳浓亮,饶有兴致地,意味不明的,看不懂却黏在她身上。 阮梨头皮发麻。 再回神,他面色已然全部冷硬,声音也冷硬,仿佛她刚才是个幻觉。 “心理学上有一种现象,一个人突然大义凛然,占据道德高地裹挟他人意志时,要么是真的高尚无私,要么是极端心虚,你是哪一种?” 阮梨立即要辩驳,张嘴却忍住了。 寂静数秒,裴文菲立即判定,“哑口无言,你心虚了。” 阮梨攥紧手,她不能慌,更不能急着回答。 裴柏衍侦讯强,谈判更是高手。南方商界流传一句话,宁愿酒局喝到死,不上裴氏谈判桌。 他精于语言陷阱。两个选项,看似第一个是生路,倘若她回答是为裴家,为裴氏,等于承认是占据道德高地,辖制裴文菲,避免抽血。 届时,裴母刚升起的那点迟疑,会彻底烟消云散。 裴家富贵,验孕方式也多,单纯抽血也可以安排私人医生上门,还有更简单的办法,验孕棒。 裴文菲蠢,没反应过来,裴母只要一冷静,绝对能想到。 她必须在有限时间,让裴母亲口答应她不用抽血。 阮梨抬起头,在裴文菲彻底锤死她之前,先发制人,“你说对一半,我哑口无言,可那不是因为心虚。” “妈妈——”她目光移向裴母,”我只是很难受。每次裴文菲无事找事,您觉得我不尊重她,占口舌之利欺负她,我并不想这样,可也只有这样,您才会看我一眼。” “恼火也好,失望也罢,您的目光会落在我身上。” 阮梨每一句话都是真情实感,此时一泄而出,后背不知不觉垮塌下去,险些站不住。 “当年是妈妈留下我,要是妈妈现在嫌我了,让我走好了。不要这样轻贱我,让我连作为一个人的尊严都没有。” “尊严是自己给的。”裴母脸上毫无动容。 沈黎川推迟婚期的时机,实在太巧了。 阮梨声泪涕下的自我剖白,肝肠寸断,化作一把刀,插中裴母心中的不安猜疑。 “你要有尊严就去验,事实会证明你的清白。” 第13章 一个亿让她去联姻 阮梨情不自禁抽搐,胸腔在这一刻腐烂成脓血。 她知道,裴母再也不是她的依靠了。 一分一厘都不是。 阮梨垂下头,不言语了。 裴柏衍伫立不动,裴文菲正抱着裴母手臂,欣赏阮梨挫败到颓丧的神色。 他又看阮梨,她失了全部心神,双眼毫无光彩,垂头潦倒立在那儿,无望,悲切。 发现众叛亲离,毫无余地,那样绝望到悲沉的哀痛。 “这三天,她禁足。”裴柏衍突然出声,“直到体检,家里的佣人会盯着她,她出不了门。” 一锤定音。 峰回路转,阮梨抬头望裴柏衍,他乌黑的瞳仁,破天荒没有戾气,也不锐利。 恍惚间对视上,阮梨撇头错开,转身上楼。 裴母不解,过来问裴柏衍理由。 裴柏衍随口搪塞,没有在楼下逗留,径直跨上台阶。 经过阮梨房间时,她房门紧闭,寂静无声。 裴柏衍握上门把手,门被反锁了。 阮梨清楚他有钥匙,如果他真想进去,锁门拦不住他。 可她仍旧反锁,裴柏衍眼前闪过她楼下佝偻的身形,胸腔涨着一股燥意,“阮梨。” 阮梨立在门后,一动不动。 “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他暴躁拧门把手,“不抽血,你目的已经达成了。” 裴柏衍在提醒她,适可而止。 阮梨摊开手,掌心三道纹路,道道被渗着血的月牙掐痕阻断,从命理上讲,掌纹横断,半生坎坷。 可她麻木了,不觉得疼。 给她坎坷的裴柏衍,更不会觉得她疼了,刀子戳到身上,还叫她别反抗,适可而止。 阮梨重新攥紧拳,脑海里那个蠢蠢欲动的念头,越发明晰。 凶猛的像大江来潮,浩瀚淹没她偷跑被裴柏衍发现惩罚的恐惧。 但念头再猖獗,她现实是体检这一关还没过。 门内久久无声,裴柏衍阴着一张脸,转身回房,靠坐在椅子上半晌,拨出去一通电话。 “薄先生,我早上让人传给你的病历,收到了吗?” “收到了,宫腔问题复杂,具体还需要把脉面诊,但就您提出的要求,可能不太现实。” 裴柏衍停顿一下,“必须要针灸?” 薄先生在待客,有絮絮低语的交谈声,他应和一声才回答,“针灸疏通经络,特定病症比药物管用,如果您坚持——” 欲语还休的未尽之语,裴柏衍久经商场,不会听不懂。“不用针灸,投资翻倍。” 电话挂断。 薄先生忽然笑,“裴家这位继承人铁汉柔情啊。” 客人凑趣:“怎么说?” “投资给我中成药研究项目一个亿,叫我务必保住裴千金的胎,后来又添了一个宫腔特殊难症的病人,要求不针灸,投资翻倍,不是铁汉柔情,是什么?” 客人眼皮一跳,试探道:“可我听说这位病人是他抱错的妹妹,关系这几年很不好,怎么忽然这么在乎?” 薄先生摆手,“豪门里的事,哪能信传言。你赶紧把我医书还回来,接下来我要好好研究研究怎么个治法。” 半个小时后,客人告辞出来,白瑛老远迎上前,“老师,行吗?” 客人摇头。“不行。” “薄颐章的中成药项目是他命根子,裴氏投资两个亿,你朋友倾家荡产能给的比裴氏还多吗?” “再者,裴氏继承人也不像你说那样,对你朋友深恶痛绝。这投资的两个亿,其中有一个亿,就只为了避免你朋友受针灸之苦。这么看来,你朋友其实没必要隐藏怀孕,她怀孕,裴家只会开心。” 白瑛惊愕失色,磕磕巴巴道:“一个亿……避免针灸之苦?” 客人点头,“裴氏继承人给薄颐章打电话时,我就在旁,亲耳听到的。” 白瑛大为震撼,裴柏衍这几年对阮梨什么样,上流圈有目共睹,倘若不是裴母一直留着阮梨,裴柏衍早就将阮梨扫地出门。 更何况,他还为了裴文菲抢沈黎川,强占阮梨。 明里暗里,将阮梨折磨透了,怎么会为阮梨不受疼,就花一个亿? 难道,他对阮梨日久生情了? 她回到南省,立即打电话约阮梨,可电话不在服务区,微信不在线,公司请假,还直接请到星期三。 体检就在星期三。 白瑛眼皮疯跳,找去裴家,门口保镖一口替阮梨谢绝见客。 这下子白瑛确定,阮梨被软禁了。 阮梨也知道白瑛星期一来找过她,门卫拒绝的时候,她从窗户看见了。 但她手机被裴文菲抢走,房间网线切断,电脑只能用来扫雷,一切联系外界的方式,全被切断。 身边24小时有人盯梢,踏出房门,不管去哪儿,都有人寸步不离。 她成了瓮中之鳖,只能枯等。 煎熬到星期二下午,裴父出差回来。 前脚风尘仆仆刚到家,后脚沈父带着沈黎川上门。 “大师预言是预言,沈家绝没有搁置婚事的意思。柏衍这两日大可不必动手,婚期两家可以商量。” 裴父不可置否。 沈父咳嗽一声,示意沈黎川表个态。 沈黎川坐的端直,目光梭巡众人,裴父、裴柏衍严肃,裴母和裴文菲期待。 一对偏心,不讲理的父母。 一个无耻的大舅哥,还有卑鄙的未婚妻。 他笑,“我刚才在门口遇到白家二小姐,她说阮梨被禁足了。” “她忤逆母亲,略施小戒。”裴文菲脸上期待化去,咄咄反问,“你为什么这么关心她?” 沈黎川眉峰一挑,望向裴父,“伯父,都说您婚姻美满,几十年不见绯闻。我请问,也是伯母私底下严防死守,扑风捉影,无中生有的结果吗?” 客厅一片寂静。 沈黎川意思很明白了,简单一句询问,就引出裴文菲咄咄逼问,他很不满。 裴父就曾多次劝裴文菲,女人多疑可以,疑成疑心病要不得,没有男人希望天天被抓特务似得盯着。 他抬手叫管家,“叫阮梨下来,顺便去请白家小姐进来。” “爸爸,阮梨决不能见外人。” 裴文菲不愿,她是真怀疑阮梨与沈黎川有首尾。 并非她多疑。 女人天生第六感敏锐,感情里男人爱不爱,心在哪,嘴上再严,也会从眼睛里流露出来。 更何况,沈黎川这半年并非只见阮梨一次,她查了他的行程。 第14章 裴文菲抓奸在床 面对面交谈确实只有堵车那一回,可私底下,从阮梨毕业回来开始,沈黎川每天去公司都会特意绕路,卡着时间经过阮梨上班的公司,远远见她一面。 风雨无阻。 “好了。”裴父喝止她,“夫妻一体,信任是基础,我在外应酬喝醉,你妈妈怀疑过吗?阮梨这几年见黎川次数一把手数得过来,有孕纯属无稽之谈。” 阮梨下楼正巧听见最后一句,心头酸得发胀。 裴父是标准严父,话少,不苟言笑。 没想到会是裴家唯一一个信她的人。 白瑛也进门。 两人凑在侧位的沙发上,阮梨背着手,白瑛在她手心写字,“京城不通。” 阮梨一瞬紧绷。 白瑛又写,“市一院可以。” 阮梨垂下眼,迅速思考对策。 市一院的妇科主任买通了,代表她体检无碍,但随后就是薄先生诊脉这关,裴柏衍没有提及薄先生什么时候到南省。 有可能是明天体检,也有可能推迟。 今天晚上,她必须想办法弄清楚。 “婚期我会再找大师想办法。”沈黎川目光隐晦扫过阮梨,压抑又潮涌,“但我希望裴家能答应,以后不会再有查我行踪,胡乱攀扯的事出现。” 裴柏衍一直不出声,望着沈黎川,又望阮梨,再接收到裴文菲求救的视线。 “任何一段关系出错,都不是单纯一方的错误。”他从沙发上起来,目光发凉又严峻,“是你没有给足菲菲安全感,遇到问题不耐逃避,漠视她的不安,用冷暴力惩罚她,我是否有冤枉你?” 裴文菲双眼爆红,哥哥一如既往是她最坚实的后盾。 阮梨却心如刀绞,裴柏衍给裴文菲多少好,给她就有多少坏。 沈黎川没给的安全感,他帮裴文菲全从她身上讨回来。 这一刻,沈黎川与她心意相通,冷声质问,“所以你这个当哥哥的,就要替折磨别人?我是男人,名声已经坏过一次,阮梨呢?她也是你妹妹,你对她难道没有一点兄妹情谊吗?” “没有。”裴柏衍神色犀利又阴郁,“血脉不同。” 没有。 血脉不同。 阮梨握着拳,这话裴柏衍多次提过,可这一次,是首次在外人面前公开态度。 这么决绝果断,毫不迟疑,狠得她的心脏发颤。 “抱歉,是我失礼了。”她拽白瑛上楼。 背后是掉针可闻的寂静,她感受到所有目光集聚后背,看她落荒而逃。 “裴柏衍有病吧。”白瑛反锁门,气得捶墙,“还有你爸妈,直到咱们上楼,没人替你反驳一句。” 阮梨心底刚因裴父有点热乎气的冰窟,几分钟的功夫冰冻更深。 她蜷缩在沙发上,勉强支着精神,“薄先生那边,到底什么情况?” 提起薄先生,白瑛愤懑一滞,面上带出深深疑惑,“裴柏衍投资薄先生中成药项目两个亿,其中一个亿是因为你。” 阮梨不解,“为我什么?” “为你免受针灸痛苦。”白瑛观察她神情,“他坚决要治好你的病,还怕你受疼,会不会他还在乎你?” “可能吗?”阮梨冷声冷气,“刚才他那样子,你也看见了,像有一丝一毫的在乎?” 别说在乎,那绝情冷漠的神态,放到仇人身上也不违和。 白瑛一时无解,“那他这一个亿是为什么?” “你觉得呢?” “他……他……”白瑛脑海没有一星半点裴柏衍对阮梨好的画面,来解释他为阮梨花一个亿的行为。“他不会真神经病了吧。” “应该是为了联姻。”阮梨四肢虚浮,“他最近总提到我婚事,治好我才能给裴家带来回报,至于免受针灸,巴掌打了给颗糖,甜甜我,我才能心甘情愿为裴家做事。” 同时阮梨清楚,一个亿真金白银砸下去,薄先生那边机会渺茫了。 室内一时寂静,愈发显出阮梨喘息无力又艰难。 白瑛沉默听了半晌,只觉裴家空气中,风霜刀剑严相逼,四面楚歌,阮梨是囚徒困兽,而她只能生生看着,束手无策。 “你准备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阮梨仰头靠着沙发背,凝望天花板,“我今天先探明薄先生来南省的时间,如果就是明天,只能在体检前,想办法见薄先生一面。” 再缥缈稀薄的希望,阮梨还是想争一争。 白瑛觉得即便能见面,机会也渺茫,只是眼下有希望,总比等死强。 她还要准备明天阮梨抽血作假事宜,没有多待。 下楼离开时,发现客厅已经其乐融融,裴文菲面带甜蜜邀请沈父留下用饭。 沈黎川先一步应许。 迫不及待的样子,白瑛直呼刚才走眼。 而她走后,三楼走廊突兀出现一道影子,轻轻停在阮梨门口,敲了敲。 阮梨开门,仅仅一道门缝,影子跨出一步,强行挤进去。 门立即合上。 沈黎川颀长的身形抵着门,笔挺清俊,却悲沉愤怒,急促地喘息,眼睛直逼阮梨,像沸腾的岩浆,一瞬喷发。 “四年前,你不是自愿的,对不对?” “是裴柏衍逼你的,你心里还有我,是不是?” 阮梨没想到来人会是他,措手不及骇在那。 “私奔那天,那个电话——” “都过去了。”阮梨抢断。 当年双方父母捉到沈黎川酒醉欺负裴文菲,现场衣物撕碎一地,床上还有裴文菲的处子血,他百口莫辩。 只有阮梨信他没碰裴文菲,可两人前脚找证据,后脚裴柏衍就做主退了她的婚。 等阮梨千万百计,问松了酒店侍者的嘴,裴沈两家已经重新定下沈黎川和裴文菲的婚事。 沈黎川激烈反抗过,被裴柏衍联合沈家父母镇压,沈黎川没办法了,要带她私奔。 私奔那天恰逢台风登陆,狂风暴雨折断树木电线,满城没过小腿的积水,根本无法出行,沈黎川无奈推迟一天。 阮梨接完电话,在房间继续收拾行李。 裴柏衍一身寒气闯进来。 后来台风停了,阮梨赤身裸体,哆哆嗦嗦,濒临崩溃。 裴柏衍将她扣怀里,盯着她给沈黎川打电话,说她舍不得家人,吃不了苦,不愿跟沈黎川瞎胡闹了。 祝他跟裴文菲,订婚快乐。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阮梨垂下眼,平定情绪,“现在我对你,没有多余的想法。” “是没有,还是不敢有?”沈黎川俯首凝视她,“你怀了裴柏衍的孩子。” 他如此肯定。 阮梨头皮一瞬间炸开,坚决否认,“没有。” “集安路芸柠茶餐厅,我在隔壁。” 于此同时,楼下。 “黎川呢?”裴文菲问。 “好像上楼了。”身边佣人也拿不准,“我看见沈公子往楼梯方向去了。” 裴文菲一惊,沈黎川来裴家多次,疏淡客气得很,从来不会主动上楼。 她目光扫过二楼,静寂无人。 再往上,阮梨房门隐约露出一丝微光。 贱人,果然不安分。 她夺路奔上楼梯。 第15章 沈黎川不让她留下孩子 楼上。 阮梨面色失了血色,惶恐失声,“你想做什么?” 沈黎川一字不吭,神情阴冷肃杀。 他是温润公子那一挂的,阮梨见过他最疾言厉色的时候,都比不上这一刻的戾气。 “这个孩子不能留——”他耳朵忽然一动,下半句当即收住。 楼梯上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 急促。 紧迫。 避无可避。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已经到了二楼拐角。 阮梨看看沈黎川,再看一眼门,锁扣是反锁的。 可又不能一直反锁。 如果脚步声是裴文菲,那就是奔着沈黎川来的。 她晚一秒开门,说不清。 直接开门,万劫不复。 祸迫眉睫,阮梨心焦如焚。 几乎就是下一秒,房门被人狂暴敲响。 “开门。”裴文菲凶狠,“我知道沈黎川在里面,阮梨你这个贱人,开门——” 阮梨攥紧门把手,窗户刮来初冬料峭的寒风,冻的她止不住哆嗦。 “你开门!”裴文菲拧门锁,门分毫未动,她心里怀疑几乎肯定了。 裴文菲立即破口大骂,“你还敢反锁,贱人,我家养你二十几年,占了我的富贵,你不计我的恩,反倒记仇了?装可怜清冷,走气质路线,也不看看你这劣质基因生出来的烂货,配吗。” 阮梨拳头攥得咯吱响,骨节泛白发麻。 门锁拧动的响声越来越尖锐,裴文菲骂得也越来越疯魔,“你以为勾引黎川,就能留在上流圈继续荣华富贵,做你的春秋大梦。今天你碰黎川一下,我砍了你那双贱爪子,剥了你的骚皮,开门,你他妈的,开门。” “这也是我没给你安全感?” 声音不大,来自二楼与三楼的楼梯转折处,却不带一丝温度,瞬间冰封裴文菲的谩骂,她循声回头。 沈黎川伫立在拐角第一阶,巨大水晶吊灯折射灿光,泼墨似斜落在沈黎川身上,衬他风度翩翩,却有一股怒意凛骇的气势。 裴文菲看看他,再看看阮梨房门,脸上惊疑不定。 这时,阮梨的门也开了。 她面无表情瞥向楼梯处一眼,注视裴文菲,“不是要进来吗?我房间里还有一个沈黎川,你去看呀。” 阮梨身上衣衫齐整,棉制的衬衫没有压倒性的皱褶,面色也苍白,不像运动过。 沈黎川气息比阮梨还平稳,没有丝毫粗重的喘息,头发蓬松浓密,发型却丝毫不乱。 就算是察觉有人上楼,提前防备,沈黎川也无法瞬移到二楼三楼楼梯拐角处。 思及此处,裴文菲一时呆住,她刚承诺不会再神经过敏,不到一小时时间,在自己家里,自打自脸。 “怎么了?”裴母听见声儿上楼,“出了什么事?” “她要进我房间抓奸。”阮梨特意咬重抓奸两字。 裴母看了一眼沈黎川站立的位置,马上明白个大概,“阮梨你又误会你姐姐,菲菲不是抓奸,是妈妈叫她上来喊你用饭。” 阮梨一愣。 忽然意兴阑珊,反驳的念头都没有了。 她是裴母一手调教的,她会的东西,裴母更会。 裴母想袒护裴文菲,阮梨不惊讶,可她都能到许多种破局的办法,裴母偏偏选择踩她去烘托裴文菲。 公平,阮梨不指望,可要是连最基本的人,都不让她当了。 她还留在裴家做什么。 ……………… 晚饭,阮梨四年来首次任性,没有下楼入席。 裴文菲恼恨阮梨抓住不放,让她在沈家人面前难堪。 饭后裴父叫沈家人去书房,她拉住裴柏衍告状,“我觉得黎川肯定上去找她了。哥哥,我实在不放心,我想查监控。” 裴柏衍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叩击沙发扶手,“你从发现到上楼用了多久?” 裴文菲回想,“一分钟?还是两分钟?我不确定。” “两分钟的时间什么都做不了。”裴柏衍面上浮着笑,眼底却阴翳,“你骂过火了。” 裴文菲条件反射不服,一直以来裴柏衍无条件站她,再者她就算有错,也是没有查明确定,贸然行动浮躁了,跟她骂不骂阮梨,过不过火有什么关系。 她噘起嘴,“她该骂,一个假贱货,死皮赖脸赖在咱们家赶都赶不走,我骂她是她活该。” “是我不放她走。”裴柏衍后仰,靠着椅背,“她证件一直在我手里,哪也去不了。” “为什么?”裴文菲表情僵愣,“哥哥不是最想赶她走?”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赶她走。”裴柏衍目光幽凉,“你即将嫁到沈家,脾气该收敛就收敛一些,今天的事,我不想再有第二次。” 裴文菲手一紧,倏地想起查医院监控视频那个早上,裴柏衍古怪莫名的眼神,不像看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更像是男人看女人,晦暗又浓稠,很值得人仔细意会品味。 这个念头像刀一样直直劈开裴文菲,劈得她生生一个激灵,声带成了发锈的机器,卡卡迟迟的,“哥哥你——不会——你看上——她了?” “这就是你的推测?”裴柏衍笑了一声,“你有空多跟母亲学学,沈家不比裴家差,对儿媳要求是同样的,嚣张跋扈可以,但蛮横无理,就让人怀疑你没有脑子,智商不够。” 这批评丝毫不留情面,态度也是前所未有犀利,直刺裴文菲面颊,她尴尬又委屈,“我知道了,哥哥。” 裴文菲还未受过这样的教训,闷声一句,掩面而逃。 裴柏衍的目光跟着她背影上楼,在二楼离开她,望向三楼阮梨的房间。 走廊灯光昏黄,她房门冰冷紧闭。 头一次,没有言辞锋快的反击,隐忍缩着在房间,佣人送几次餐都敲不开房门,特意叫王姨上去,才叫开。 裴柏衍胸膛闷胀,抬步上楼。 阮梨没有开灯,室内一片灰蒙蒙寂静中,钥匙插进门锁拧动的声音,无限放大,刺耳。 阮梨没动弹。 几息后随着脚步声沉稳靠近,淡淡酒气充斥鼻腔,并不刺鼻,却霸道蔓延开来。 她不抬头,感觉有一束目光落在头顶,如火,似冰,烙得她头皮发麻。 阮梨先败下阵来,闷声闷气,“你来干什么?” “这里是裴家。” 阮梨歇了声。 裴家。 裴文菲的家,裴柏衍的家,父母的家,唯独不是她的家。 又是一大段崩成弓弦漫长的寂静。 这次轮到裴柏衍不耐了。 “说话。” 颀长的黑影覆下,十足的冷峻。 阮梨被罩在影子里,喘息都无力,“说什么?你想审问我什么?” 第16章 被他发现了 夜风吹拂窗纱,盖住灯罩,室内黯淡,她也黯淡,垂头丧气黯淡,声音有气无力黯淡。 裴柏衍眼神阴郁,抬起她下颌,眼睛没有水迹,脸颊也干燥,不像哭过。 她的确比旁人坚强,想得开,有韧性。 他沉默一瞬,语气到底缓和了,“不审问你,想说什么说什么。” 阮梨望进他漆黑的眼眸,一片认真幽邃。 她二十二年半的人生,几乎日日都有他的参与,他了解她,她亦了解他。 一个冷漠寡情,城府极深,理智到极致的男人。 他越理智,阮梨越找不到他任何苦衷。他就是纯粹为了裴文菲,理性冷静地伤害她,压迫她。 就如同此时,他罔顾她反锁房门的拒绝,硬生生闯进来,不过是因为裴文菲对刚才沈黎川一事,还有疑虑,请他这个靠山来审问。 阮梨浑身在颤,挺直腰背,在他眼皮底下数手指,“说我不懂礼貌提前上楼?还是沈黎川来找我,又或者没给裴文菲台阶下,憋屈到你的好妹妹了?” “沈黎川来找你?”男人背对着窗,黑色衬衫与窗外深浓夜色交融,一样的沉,一样的冷。 冷得她心脏痉挛,猜测他为此事而来,和他亲口确认,是两种不同的体验。 “是。” 沈黎川来裴家次数不少,却从未上楼。 阮梨坚决否认,是打不消他疑心的,到时候查监控就完了。 只有真话掺假话,顺着他们的怀疑,满足他们猜想,再说假话,才显得可信。 “他敲我门,我没开。” “为什么不开?” 为什么不开。 阮梨冷笑,“我敢开吗?能开吗?只是个捕风捉影的怀疑,你妹妹都要砍我手,剥我皮。我要是开了,彻底脏水洗不清了,到时候你妹妹动手,会有人救我,替我说句公道话吗?容许我反抗吗?” 裴柏衍忽然一把拽过她,箍在怀里,抚摸她面颊,“沈家在,她不会打你。” 阮梨拨开他手,“那沈家走了呢?” 裴柏衍手掌滞在半空,皱起眉,“不会。” 阮梨分毫不信,她信裴文菲不会动手,还不如信沈家不会走。 男人的手掌又贴上她脸颊,继续问,“不开门,只是怕挨打吗?” 阮梨这次没有避开,胸膛激烈起伏几秒后,平复冷静下来。 主动以一种乖顺的态度,低头道,“我还怕跟沈黎川扯上关系,门一开,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到时候除非我死——” 死字出口,男人轮廓冷硬,大力扯住阮梨,下一秒,堵住她嘴。 这类事,裴柏衍从不温柔。 粗犷,啃咬,深入。 越来越来激烈。 阮梨毫不挣扎,罕见的顺服,勾的男人心软,心越软,下腹的火烧得越猛烈。 他放任自己一点点失控,阮梨却不能放任他。 察觉到他肌理绷紧,有勃发的欲望炽热,阮梨一把推开他。 可也不能太决绝,会激怒他。 她今晚还有任务,必须试探出薄先生来南省的时间。 “你这是做什么。”阮梨带上哭腔,裴柏衍大男子主义,见不得女人眼泪,即便对她毫无怜惜,也会不耐烦,不再碰她。 “你明明厌恶我,不信我,骗着我玩,也不承认我,碰我不觉得恶心吗?” “我什么时候觉得你恶心?”男人喘息着,目光含着她的影子,沉迷,燃着情欲的暗火,“不过我确实不承认你是我妹妹。” 阮梨痛苦闭上眼。 裴柏衍一扯,她猝不及防,重新撞进他怀里,嘴唇烙印在他喉结。 感受到他沙哑发声时的震颤,嘶哑,“至于骗子,你骗我的次数,罄竹难书。” 阮梨的方向正对梳妆台,男人健壮的身影完全遮盖她,她在镜中只露出一双眼睛,惶恐,慌乱,没有女人的清丽水灵,只有血丝布满的锈色斑斑。 声音也沙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行程你了如指掌,做什么,跟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你都知道。” “你偷偷请假去医院,我就不知道。”裴柏衍低头,眼睛漆黑幽邃,无底洞一般,有欲望,却没有温度,“你是去见白瑛,还是沈黎川?” 阮梨表情一滞。 她竟忘了裴柏衍比裴文菲还多疑,再加上他缜密老练,滴水不漏。 沈黎川在医院出现的时机那般巧,最紧要关头插进来,带走裴文菲。 只怕当时裴柏衍已经起疑,这两天私底下必定仔细查过。 而她那天请假仓促,经不起人仔细挖掘,如果顺藤摸瓜,就会挖出她有孕。 阮梨吓得眼圈泛红。“白瑛,我见谁都不可能见沈黎川,我对他真的没有心思。当年订婚,是我青春期到了,他作为青梅竹马,一切水到渠成。 “后来他跟你妹妹在一起,我醒悟我对他的感情,并不是爱,没有什么旧情难忘,更不会有旧情复发。” 刚才那般侮辱都没哭,现在却眼眶发红,裴柏衍胸口憋着燥意,还是问,“真心话吗?” “真心话。”阮梨坚定点头。 裴柏衍毫无征兆收紧双臂,阮梨被束缚紧箍,他胸膛温度隔着两层衣衫烫入她肌肤纹理,潮热的气息钻进她耳朵。 阮梨大骇。 “裴柏衍。”她哆哆嗦嗦撑开他胸膛,“我真的跟沈黎川没关系,要是明天体检证明我清白,我能不能不把脉?” “为什么?” 阮梨手心冒汗,她攥住袖口,“我认命了,针灸疼,我不想再白受罪。” 她知道裴柏衍花大代价,避免她针灸,但裴柏衍不知道她知情,阮梨就一点不能表现出来。 裴柏衍动作一顿,面上闪过什么,却一言不发。 阮梨凝望他,“行吗?” “你真的怕疼吗?”裴柏衍抿唇。 阮梨不是娇气的小女孩,她哄得了裴母,哄不住他。 可哄不住,她说得多了,他也听进耳朵。 心软了。 阮梨脸上表情勉强,“我真的怕。” “五个月前学校运动会,你膝盖摔伤,随手拿酒精冲洗。”裴柏衍提醒她,“毫不迟疑,眉头未皱一下。” 阮梨瞬间绷直,戒备望着他。 他什么意思? 发现她了? 第17章 体检主任竟仔细检查 夏末她快毕业那会儿,裴柏衍正是稳定北方市场扩张成果的基础阶段,忙的早出晚归,焦头烂额。 对她的盯防,降到最低点。 她才有机会偷偷跑回南城,敲定工作,赖在老宅。 若不然按裴柏衍的安排,她该继续在外地读研读博。 精进学业,阮梨并不反对。 她恐惧的是,继续大学那四年跟裴柏衍同居的日子。而住在老宅,父母眼皮子底下,裴柏衍必然顾忌,她至少不用夜夜都要应付他。 “你知道——”阮梨醒悟,艰涩问,“你一直在盯着我,知道我偷偷面试,准备回南省?” “知道。”裴柏衍掌心摩挲她脸颊,手指描画她眉眼,“我给你两个选择,你选了最难的那个。” 最难。 是暴露了她的真实面目,不驯,不乖,反抗之心不死,触怒了他? 阮梨骨缝嗖嗖冒寒气,脑子纷乱涌现毕业后这三个月的场景。 裴柏衍的怒,裴柏衍得恼,裴柏衍次次为裴文菲的威压,最后想起给薄先生那一个亿。 他心知肚明她怕疼是借口,却还是顺水推舟免除针灸,连哄她联姻的甜头都敷衍至极。 或许……不单是敷衍,也做给外人看。 她一句怕疼,裴家就出一个亿避免她疼,越显得裴家重视她,联姻才能加筹码。 阮梨想到这,脸上颓靡得很,裴柏衍的心机城府,她哪里玩得过。 他走一步算十步,阮梨十步都走完,才看清他一步的预谋。 “那薄先生什么时候来,我治就是。” “明天下午。”裴柏衍抬手抚摸她眉眼,“你是不是忘了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不想治?” 阮梨一哆嗦,引得裴柏衍神色冷峻,又盯她。 “我怕……”阮梨磕磕巴巴,“你一直不做预防,我有病反而安全。” 她精神紧绷到极致了,惊慌难以自持,投映在裴柏衍眼中,他忽然轻柔下来,“不用怕——” 不用怕什么,他不说。 阮梨浑浑噩噩,余光瞥见他手,食指中指上一道挨一道,细密的小口子,像薄刀片划的,不深,却都渗着血。 她脑子不受管控,下意识问,“你手怎么了?” ……………… 星期三,一个乌云低垂的好日子。 一大早裴文菲亲自上楼叫阮梨起床。 体检需要空腹,早餐也免了,裴文菲直接压着她下楼上车。 医院早就做好迎接准备,一系列抽血做完,裴文菲寸步不离阮梨,来到B室。 市一院的妇科主任,是一个四十岁的干瘦女人,穿白大褂,戴无框眼镜,一瞧就是资深医生。 她视线扫过裴文菲,落在阮梨身上,微不可察地停顿。 这一顿,阮梨敏感察觉到,心里大松一口气。 “两位小姐,哪位先来?” 裴文菲推阮梨,“她。” 阮梨一动不动。 裴文菲即刻反应,不屑讥讽,“怕了?” 阮梨看着她,等裴母进来后,问裴母,“妈妈,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裴母皱眉。 “我看你没有要求,纯粹想拖延时间。”裴文菲推搡阮梨。 阮梨侧身,避开她的手,“妈妈,检查结果我没有怀孕,裴文菲必须向我道歉。” 裴母一怔,反应过来,“回家再说。” 阮梨不信,别说回家,只怕她做完检查,道歉这事提都不会让她提。 裴母不赞同。 阮梨就一动不动。 裴文菲硬拽一步,她又挣扎回来一步。 当着外人的面,如此偏激,心胸狭隘,不顾体面,裴母恼火,“你要造反?” 阮梨眼神直勾勾的,“妈妈,你这样袒护她,是觉得我四年来乌遭遭的冤枉,抵不上一句道歉?” 裴文菲唾骂她,“结果还没出来呢,冤枉你什么了?” 裴母依旧不让步。 争执间房门敲响,裴柏衍在门外问,“怎么了?” 裴文菲打开门,气得红了眼,“阮梨非要我向她道歉。” 裴柏衍矜持守礼,微微侧过身,视线没有探进房间一步,“结果出来了?” “没做。”裴文菲靠山来了,泫然欲泣,“她非要我答应道歉才做。” “那你就道歉。” “什么?”裴文菲震惊,“哥哥,你——” 她迟迟说不出后半句,昨天的狐疑卷土重来,翻倍涌上她心头。 哥哥二十八岁了,禁欲到极端。 圈子里千金小姐前仆后继,他从来不假辞色。 身边秘书,助理,私人顾问,司机,能接触他的全是男性,也没有白月光,毫无红颜知己。相亲就推拒忙,女合作伙伴请吃饭,他一概约在公司餐厅。 守身如玉的不像一个正常男人。 裴文菲又转头看阮梨,她之所以对阮梨穷追猛打,有一条很重要的原因,阮梨不像一个女孩。 或者说,阮梨不像一个没有经过男人滋润的女孩。很多时候,她冷不丁就发现她眼角眉梢妩媚的女人风情。 如果滋润阮梨的不是沈黎川,而是…… 裴文菲心口惊悸,张嘴要告诉裴母。 裴柏衍先一步截断,“昨晚那一闹,沈家对你有意见了。” 他语气轻缓,却不容置疑,“沈黎川将来要继承沈家,合格的当家主母应该像母亲那般,你太情绪化,不是好事。” 裴母马上意会,裴文菲昨天两次冲动,沈父嘴上不说,心里难免不爽。 倘若,今天阮梨清白,裴文菲立即道歉,那以前的过激行为,大可以解释为小女生在爱情里患得患失,并非性情浮躁多疑。 裴母扭头答应阮梨,“如果证明你未怀孕,菲菲会道歉。” 阮梨坐上检查床,门合上前的缝隙中,填满男人修长挺拔的体态,神情阴郁又冷峻。 她一怔。 门合上,却油然而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妇科主任的手很稳,一寸寸,一厘厘地挪,不放过阮梨腹部任何一个角落。 检查得非常用心细致。 裴母见此,非常满意。 裴文菲神情紧张,立在主任身后,她做过几次检查,亲眼见过胎儿在子宫模样。 可阮梨宫壁与常人不同,她见一处,问一处,主任解释一处。 阮梨跟着心悬一分。 她用钱能买通主任,却买不通仪器。 裴文菲明摆要盯着检查完每一处角角落落。 就算主任再避开,宫腔就这么大,能避到哪去,迟早要发现。 这时,裴文菲忽然眯起眼,紧盯着显示屏,“这是什么?” 第18章 裴柏衍是不是发现了 主任面不改色,语气稍带些不耐,“还是宫壁。” “宫壁是这样吗?” 主任已经检查完了,“阮梨小姐宫壁跟常人不同。” 裴文菲还要她再仔细看一遍。 裴母已经放下心,止住她,“医生这样详细,不会有错。” 裴文菲只好舒口气,转身走到裴母身边嘟囔,“我真的亲眼看见,她在产科门口抚摸小腹,不亲眼确认,我放不下心。” 阮梨接过纸,擦小腹,“我羡慕不行吗?” 裴文菲瞪她一眼,想讥讽几句,忽然想起什么,止住话,拉着裴母快步出门。 主任趁收拾器具的功夫,在她耳边小声喃,“胎儿发育好像有问题,我刚才竭力避开,只模糊看到边缘,你最好找时间,重新做检查确定。” 阮梨倏地望向她,主任点头。 她又垂下眼,撑在床边的手轻轻发颤。 良久,才道谢。 …………………… 阮梨出来的时候,血检的结果也出来了。 裴文菲拿着报告单,一项项比对自己的数据。 裴柏衍立在她身侧,表情不太好,“数值怎么低这么多?” 医生按往年体检数据做手脚,也按往年回答,“越低代表越难有孕。” “放心了?”阮梨上前拽过自己的报告,卷在手里,“我不仅没怀孕,还极难有孕,你该诚恳向我道歉了。” 裴文菲不吭声,她拉不下脸。 “怎么外国人附体,突然不会说中国话了?” 裴文菲咬牙,“还有一项,哥哥请的中医还没给你把脉。” 阮梨顺势去瞥男人的表情。 他伫立在那儿,眼底一片灰蒙蒙,没有温度。 阮梨拿不准他态度。 分不清他现在是放心了,还是保持怀疑。 最好是放心,只有他放松警惕,她才能抓住单独见薄先生的机会,拼死一搏。 但拼死一搏未必有用,她死之前,有口恶气必须出,“你知道为什么沈黎川一直对你不热络?” 直戳死穴,裴文菲发疯,“还不是因为你这贱人。” “错误从不在别人身上。” 阮梨睥睨她,慑于裴柏衍,语速极快。 “你多疑像骨子长虱子,开水烫都烫不死。人家找你花钱月下,你花钱找出轨证据,人家说今晚月色真美,你问回忆哪个白月光。谈恋爱都是浪漫至死不渝,你是怀疑至死方休。” “远赴人间惊鸿宴,绿帽全叫你看见,当真是天若有情天亦老,你爱上谁谁死得早。” 裴文菲目眦欲裂,转头拉裴柏衍。“哥哥。” 阮梨脸上讽刺一收,防备至极。 裴柏衍注视她,也许是幻觉,也许是看错了,阮梨恍惚觉得他目光消沉又孤寂。 可这两种情绪,跟裴柏衍此时此刻居高临下的地位,毫不沾边。 “菲菲道歉。” 他声音平直,不冷不厉的。 阮梨浑身汗毛炸开,确定他脾气在即将爆发的边缘。 是觉得她发疯怼裴文菲过了。 还是有别的事,联想到她刚才不好的预感,阮梨一时如临大敌。 “哥哥——” “道歉。”他强硬。 裴文菲直愣愣盯着他。 刚才她告诉裴母自己的怀疑,裴母并不信,觉得是她婚期将近,大小姐脾气闹得太过,哥哥怕沈家对她产生不好印象,才冷脸教训她。 并不是袒护阮梨。 可她的感觉却越来越不妙。 “对不起。”裴文菲眼眶涨红,眼神却隐晦发狠。 阮梨毫无畅快的感觉,裴柏衍视线整个锁定她。 他背着光,高鼻深目处两团阴影浓重,愈发显他深沉,目光也深入阴暗。 一旦触及,便将她吞噬淹没。 远处突然传来裴母呼唤声,“柏衍,过来一下。” 裴柏衍没动。 阮梨盯着他视线,五脏六腑被恐惧撕开无数口子,飞快想是不是哪个环节暴露,还是全部暴露。 当男人与她擦肩而过,裴文菲快步追上去,阮梨所有筋脉痉挛到垮塌。 她瘫坐在走廊椅子上。 …………………… “你今天为什么这么冲动?”白瑛扶起阮梨,搂着她靠坐。“又是逼道歉,又是言语挑衅,不像你性格了。” “白瑛。”阮梨脸埋进她白大褂里,“接下来,我没有把握。” 两个亿的薄先生,别说阮梨这样一个境地尴尬的假千金,就是白瑛有家长宠爱,事业有成的二代,也束手无策。 或者说,三十岁以下的二代都束手无策。 除了裴柏衍,他在家族话语权和权威性这方面,一骑绝尘,无可匹敌,只比她们大五岁,拉开的却是五十年的距离, 所以,白瑛理解阮梨面对的压力。 “也并非全无办法。”白瑛小小声。“薄先生很爱他妻子,两人青梅竹马,十五岁确定感情,十八岁定亲,半生风雨,起起落落,如今惧内得很,而且你们有共同点……” “你想让我走夫人路线,拿沈黎川那段卖惨?”阮梨不是太赞同。 “我怀孕已经是抱上核弹了,要是搬出沈黎川搞什么情深似海,棒打鸳鸯,到时候裴文菲闻着味儿,立马狂犬病发,叫来裴柏衍这个三只眼,把整件事翻个底朝天 白瑛忍俊不禁,不合时宜哈哈哈,“你这张嘴,黛玉真传。” “抬举我了。”阮梨瘫着脸,“我是风雪山神庙,倒拔垂杨柳的带鱼,不是黛玉。” 白瑛吭哧吭哧笑不停,“就算哮天犬真闻到了味,也是你这关过去后了,到时候兵来将挡,见招拆招,我不信你斗不过他们。” “真斗不过。”阮梨坐起身,“现在是怀孕刚一个月,孕期反应,身形变化都没有,再等几个星期,万一孕吐,别说斗裴柏衍,裴文菲这个段位我都干不过。” 白瑛笑容顿住,脸上表情显得认真,“你做好决定了?” “什么?” 阮梨满脑子大吐特吐时,裴文菲踹门闯进来大喊,【瞧啊哥哥,我就说她孕吐呢。】 以至于白瑛话音一转,她一头雾水根本反应不过来,“什么决定?” “你要留下这个孩子吗?”白瑛又问。 阮梨沉默,低头视线落在小腹,手抬起一瞬又放下,上次就是在医院被裴文菲撞见她抚摸小腹,引出一连串的惊险。 她苦笑,“还在想。” 事实是,裴柏衍缜密如天罗地网,裴文菲时不时危机一发,她每天十面埋伏,清晨一睁开眼就是九死一生的战场。 再加上她心中时刻想的是另一个念头,留不留孩子真没想过。 第19章 以为我会碰你 “这个问题,我不能给你任何意见。”白瑛捏阮梨的手,“只能劝你多想,慎重。” 慎重什么,阮梨心知肚明,无非是这辈子送子观音只赏她一次脸,她要是不接,下半辈子孩子的边儿都别想摸了。 阮梨深深吸气,呼气,又想到市一院妇科主任的提醒,孩子还可能有问题。 千头万绪勒得她喘不过气,“我这命运的齿轮一点没转,人生的链子倒是快要掉完了。” 这话说的惆怅,白瑛完全笑不出来,试图安慰她。 自小她们二代千金有一个小圈子,圈子里裴文菲那种自傲出身,脾气烧包的占大多数,剩余少部分是女强人那一派的。 白瑛两个阵营都混过,四年前阮梨身世曝光,两个阵营看不上阮梨了,不带她玩,白瑛就觉出无趣来, 恰巧她当时学医出国,被内科外科细胞解刨的教材,还有老外不当人的学阀导师,折磨到神经崩碎,全靠阮梨越洋电话,妙语连珠解救她。 白瑛重复一个记忆最深的,“天生我材必有用,磨难全是送经验,千难万险千帆过,金山银海天地广阔。” “那是对你。”阮梨恹恹,“天生我材必有用,我想能不用就不用。” 白瑛刚要回她,不远处斜插进来一道声音,冷冷冰冰的。 “不用什么?” 阮梨呼吸一滞,几乎是立刻从白瑛身上窜起来。 裴柏衍伫立在三米开外,手上拿着一叠报告单子,出众的身形和气势,让人来人往的大厅仿佛成了虚化的背景板,显他英姿勃勃,更显他深沉,不好惹。 阮梨迎上去,含糊道:“没什么,就是随便聊聊。” “天生我材必有用,你能不用就不用?”裴柏衍俯视她,盯着她的表情,“是不想上班了?” 阮梨心下猛松口气,嗯嗯啊啊,嘴上一通应付。 裴柏衍这个人不好骗,不好糊弄,但有些事上,他老古板。 新闻时事,行业变化,他洞若观火。 年轻人网上发疯的热词,阴阳怪气的口花花,他一无所知。 多少次,阮梨不正经内涵他,裴柏衍正儿八经的接受。 他现在误会到工作上的,阮梨一点都不奇怪。 “后悔了?” 他撩一眼白瑛,不咸不淡的,招呼也不打,转身往外走。 阮梨急忙跟白瑛挥手示意,小跑追上他,“什么后悔,后悔什么?” “职场勾心斗角,实习生工作繁重,当年你如果选择读研,这些苦头不用吃。” 阮梨推开玻璃大门,殷勤请他先走,“也不能这么说,先苦后甜我懂得。” 上班只是伺候老板,还能摸鱼应付。读研伺候导师,再加裴柏衍,时刻不能放松半点,阮梨疯了才会后悔。 裴柏衍身形一顿,微不可察的,阮梨没有发现。 只看他面无表情,大步往前走。 白家医院占地面积广,豪横的在主大楼西北方,圈出一大块露天停车场。 裴柏衍的车靠近绿化灌木丛,旁边裴父的车已经开走了。 “爸爸妈妈怎么不等——” “等什么。”裴柏衍拉开驾驶座车门,“等你吗?” 阮梨脸上表情凝滞了,沉默坐上后座。 裴柏衍不耐烦,“滚前面来。” 他之前隐约的不高兴,这会儿一点不掩饰,带着车内的空气都凝滞沉寂。 阮梨坐进副驾,主动解释,“我刚才没有不尊重,拿你当司机的意思。” 裴柏衍突然伸手过来。 阮梨惊惶靠上车门,安全带勒得越发紧,穿过胸前的部分,束缚出两个高耸的轮廓。 裴柏衍指尖逼到眼下。 阮梨抬手要挡,男人手背擦着她的手,落在副驾储物箱锁扣上,手指轻轻发力,哒的一声打开。 阮梨眼睁睁看他将一叠报告塞进去,再收回手,全程眼风不带她一下。 倒显得是她反应过激,自作多情。 “以为我要碰你?”他眼尾挑她,语气不大好。“不想我碰你?” 阮梨只当没听出他的嘲讽,半真半假只回后面那句,“青天白日的,医院人多,我害怕被人发现,反应大了些,没你想的那个意思。” “撒谎。”裴柏衍锁上车门,欲笑不笑的。“我好骗吗?” 阮梨果断摇头,“您英明神武。” 裴柏衍猝不及防这个回答,脸上冷沉皲裂一瞬,又绷住,“你这句也在骗我。” 阮梨简直了,举手发誓,“您英明神武,深不可测,无可匹敌,万寿无疆。” 裴柏衍沉默一秒,“你惯用的伎俩,虚虚实实,以假乱真。” 总结分毫不差,阮梨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他提惯用的伎俩,是他很早就发现了? 多早? 还是他才发现,诈她的? 察觉她有不认的意图,裴柏衍喉咙挤出一声哼,“就像这句,英明神武,万寿无疆是假,深不可测,无可匹敌是真。” “都真。”阮梨嘴硬。 “都假。”裴柏衍松开方向盘,神情专注到深沉,“这次假,昨晚没见沈黎川也是假。” 阮梨脸上没了血色,她到现在要是还没有明白体检时,裴柏衍莫名的阴沉是为何,就太傻了。“你查监控了?” 她连一句象征性反驳都没有,裴柏衍面容更阴沉。 “这次我没查。” 阮梨不信,不查监控,怎么发现她撒了谎。 也是她不长记性,裴柏衍什么时候信任过她,哪次不是先威吓她,看她绞尽脑汁,用尽三十六计,听她言辞恳切,逗弄够了,转头该查的实证,他一次不落。 她满腹恼恨,不说话。 裴柏衍看着她,眼睛深邃仿佛在她身上凿了个洞,洞穿她所思所想,“我以前哪次查,冤枉你了?我不信你,是你撒谎成精,咎由自取。” 阮梨攥着拳,一口接一口的吸气,仍旧缓解不了心头的窒息感。 她为什么撒谎,是她愿意吗,是她喜欢吗,是她有别的选择吗。 她说真话,跟沈黎川没有关系,没人相信。她想选择结束关系,离开裴家,裴柏衍压着她证件,发现一次严惩一次。 她试过无数种反抗的方法,到头来发现只要裴柏衍不点头结束,她就必须服从顺从,像签了卖身契的奴婢一样侍奉他,讨好他,发自内心臣服他。 第20章 他问身上干净了吗 挡风玻璃忽然落下一颗雨点,豆大的,啪一闷响,随即几个呼吸的功夫,霹雳啪啪砸响一片,嘈嘈杂杂将车内隔成一个独立密闭的小世界。 裴柏衍的轮廓,在灰暗色阴影里越靠越近,阮梨察觉到闪避,却被他摁着后脑勺凶猛吻住。 他解了安全带,也解了她的,阮梨察觉他手臂揽在腰间收紧发力,一瞬间的失重,被他抱进驾驶座,骑坐在他腿上,后背顶着方向盘。 雨声加大,风声激荡,他越吻越危险,负面情绪加压,点燃了他爆炸想要宣泄的情欲。 阮梨太了解他惩罚时的发泄,有多难以控制,毫不收敛,没有尽头似的,是沦丧暴烈的野兽,是没有理智和怜惜的。 她现在绝对经不起他发神经。 趁喘息的间隙,阮梨飞快转移他的注意力。 “我昨晚没骗你,当时敲门声响起,我以为是你才去开的门,发现是沈黎川时,他已经进来了。我昨晚讲的话也是真的,我对他毫无男女之情,也没有多余的想法。” “你没有,他有。”裴柏衍额头抵着她粗喘,“他推迟婚事是蠢蠢欲动,上楼见你,是想确认你心意回头。” “他想回头,是他的事,与我无关。” 事到如今,阮梨索性把话说得绝情无义,说死了。“我的心意非常明白,这世界上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人,过去式就是过去式,何况这个过去式已经让你妹妹怀孕了,还时不时给我带来麻烦,我现在听到他名字都头皮发麻,呼吸同一片空气都觉得窒息。” 裴柏衍拉开距离,打量她。 阮梨为人伶俐,口舌功夫特别厉害,怼人的话,能编成顺口溜。 逼急了,发誓也发得出口成章。 可每次太机灵,就显出她不走心,全是敷衍应付,以便掩盖自己的真实想法。 裴柏衍一直不吭声,阮梨实在忐忑不安。 车外急雨忽然停了,乌云散去,天光投进车内,照亮了他。 皮肤眼睛充斥情欲的激红,毫无平复退散的倾向,反而莫名其妙地更澎湃了,阮梨不可抑制的害怕,竭力后仰推开他。 裴柏衍单手钳住她两只手腕,另一只手撩起她衣摆,摩挲腰际,茧子带着热度,手指上还有结痂的伤口。 两相叠加的粗粝,像滚烫的热砂,研磨小腹。“身上干净了吗?” 阮梨全身绷紧,她腹中藏着他的骨血,隔着一层皮肉,裴柏衍手掌的热量细密渗进去,像倾注打入的岩浆。 再加上他烧着欲望的眼睛,活生生内外共焚,阮梨肝胆俱裂,心脏仿佛都要跳碎了。 “没有……”她情不自禁地磕巴,“我……量大。” 裴柏衍想说什么,中控台上手机响了。 停车场另一边也走过来一家人,车外小孩子天真烂漫的笑,车内尖锐的铃声震动。 裴柏衍深吸一口气,激烈的喘息声闷在喉咙,胸膛绷紧平复着。 阮梨感觉到桎梏松懈的一刹那,手脚并用爬回副驾,迅速扣上安全带。 余光瞥手机上来电显示是裴文菲。 一瞬间诧异至极,倒不是诧异裴文菲打电话,是诧异裴柏衍的备注。 不是菲菲,不是妹妹,连名带姓的三个字。 正式,规矩,生疏。 一点不匹配他给予裴文菲的宠溺和纵容。 “哥哥,黎川带着父母过来重新商议日子了。” 裴柏衍望一眼阮梨,意味不明的不愉,很值得品味,“不是要过两天?” “黎川心疼我,他说早定,我早安心。” 裴柏衍拽松衣领,似笑非笑,“他这会儿倒积极。” “哎呀哥哥——黎川是认真的。”裴文菲娇嗔一句,语气又低落下来,“可是他爸妈好像对我意见很大,哥哥你快回来吧。” 电话挂断,裴柏衍已然全然冷淡下来,不光情欲消退,眼中温度也消失殆尽。 他发动车,“刚才的话,你最好说到做到。” 阮梨品味出他的威慑,“绝对做到。” 沈黎川不知道当年实情,两人还能相安无事。 现在他全知道了,阮梨想到他闯进房间的那个眼神,愤恨激荡,不管做什么,无疑让她现有的情况,更雪上加霜。 ………… 车开出医院范围,绕了几条路都在换绿化。 刚刚才下一场急雨,路上车少人少,愈发显出工人忙碌。 她不自主多看两眼,只剩枝干的碗口粗大树根部包着圆土块,吊车吊起来种,洒水车跟着浇水,穿着黄马甲的植树工人来来往往。 阮梨仰头看天,灰蒙蒙的,初冬料峭,横看竖看也不是植树的好时节。 “很好奇?” 裴柏衍忽然出声。 阮梨扭头。 他也在望绿化带,望那些光秃秃刚种好的树,眼中积压翻滚着肆意,那肆意来得毫无缘由,没头没尾的。 阮梨实在搞不懂,嘟囔着回,“冬天不适合种树。” 裴柏衍收敛视线,目视前方,“不适合,不是不能种。” 现代园林绿化发展多年,只要钱到位,大雪天种树也能活,但那代价太大,政府决不会批准市政这么大动干戈。 “是要举办国际峰会吗?” “没有。” 阮梨皱起眉,“那平平常常的,市政哪来的钱?” “市政没有。”裴柏衍瞥她一眼,“我有。” 阮梨惊了一下,裴柏衍这四年完全显现出他经商的魄力手段,眼力毒辣,做事老练,唯利是图,平白无故砸钱给市政,满城换绿化,还是碗口粗的老树。 只这几条街的花费,大几千万都打不住。 实在跟他的作风不相符。 “那换的是什么树种。”阮梨着实好奇,又不敢直接问,旁敲侧击的。 裴氏在城郊有一个绿植园项目,早年项目刚开始,投资不大,种的都是些平常树种。 这几年项目不断扩展,阮梨听裴文菲偶尔提过,绿植园升级了许多珍稀品种,要是淘汰下来的老树,捐给市政,跟政府打好关系,也不是不可能。 “春樱。” 阮梨陡然愣住。 绿植园没有春樱,倒是因为裴文菲喜欢,磨得裴父大笔一挥,在绿植园升级品类清单里,添了许多春樱种类,关山,麒麟,白普贤,红普贤,还有她最喜欢的松月。 只是她喜欢的松月,比不上裴文菲仅提一嘴的松月。 前有裴父追加投资,后有裴柏衍满城春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