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凰本是和鸣友》 第1章 雕花的窗框外,石板潮湿绵延,几株含水欲滴地玉兰花伸到了窗框前,水珠随风在花上晃动滑下。

滴落在一只纤纤玉手的手背上。

“咳咳咳!”手背的主人临窗而坐,身子看起来单薄清瘦。

随着她的咳嗽,一件绣有几朵玉兰花的丝绸披风被搭在了女子的肩上,“小姐,你都照顾宋老夫人照顾得生病了,怎么还不爱惜自己,奴婢听说,姑爷一回来就求了圣旨……”

“姑,姑爷!”丫鬟的话音未落,突然一道身着的绯色官袍的清雅身影便来到了女子身后,惊得丫鬟连忙下跪。

“你先下去,我和夫人单独说话。”

宋怀瑾目光落在女子越发清瘦的背影上,眼里隐隐多了几分愧疚。

“清漓!!”

随着宋怀瑾一句称呼,窗框的女子缓缓转头,露出一张苍白如纸却过分清丽的脸。

“侍郎大人,可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顾清漓抬眸看着自己成亲两年的“新婚”丈夫,清冷的唇角微微勾起一抹讽刺。

“此次回京述职,我已求了圣旨,即日清雅就会过门。”

宋怀瑾沉了沉眉,似想到什么,眉宇舒展,眼波柔情。

顾清漓眸色讽刺加深,“顾清雅离开前曾说,她有铮铮傲骨,顾家荣华她不屑拥有,如今竟然做妾也愿意?”

宋怀瑾皱眉,“不是妾!我会正大光明迎娶她!”

“婆母也同意?她身份……”顾清漓蹙眉。

当年自己亲生母亲因为意外情况在破庙临产,顾清雅的母亲也在庙中发动,她和顾清雅出生后又遇电闪雷鸣,也不知道怎么将她们两人抱错了,两年前自己才被找回。

当时家中舍不得顾清雅,给了她两个选择,一个是留在家中当养女,另一个选择,则是找到她父母家中亲人,给她一笔钱让她回家。

她却认为家中慢待她,去账房支取一千两银子偷偷离去,只留下一张纸条:顾家荣华我不屑,今日你们轻视我,我自会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

她所谓的闯出天地,就是和有妇之夫无媒私定终身?

“我已经用此次功劳求得皇上允她平妻,并着手调查她父母当年冤案,很快她也会是京中贵女,不是被人随意丢弃之物?”

“随意丢弃之物?”

顾清漓突然站起来,她身高矮上他一大截,但是起身抬眸和他对视间,那气势竟然让宋怀瑾忌惮。

宋怀瑾心里讶异一闪而过,不过很快被嫌弃取代。

传闻顾家千金找回来前在山野道观长大,有些粗鄙不通礼数。

肯定和养在顾家二婶身边,请过名师教导的顾清雅不能比。

“这话是顾清雅给你说的?既是随意丢弃,那就让她先将当日离开贸然去账房支出的一千两还回来,再来说这话?”顾清漓冷冷开口。

宋怀瑾皱眉,眼里的那点愧疚消失殆尽,“清雅可不是你们这种长舌妇,喜在背后随意议论别人。她虽是女子,却有男子的胸襟和才华,那一千两后来她也都用以赈灾救人上,你一个后宅女子,怎么会明白她的胸怀。”

提到顾清雅,他眼里一片柔软。

她虽然看似娇弱,实则内里坚强,想到两年前自己初到江南,面对困境,是她挺身而出,拿出一千两捐款起了带头作用,当地富商士族为了名声不得已跟着捐钱。

这才解了自己在江南的燃眉之急,不然他未必能这么早回京述职。

像顾清漓这种何不食肉糜的后宅女子,如果见过当初灾情下尸横遍野的江南,哪里还能安稳舒服地坐在这里,跟自己讨论一千两银子的事。

顾清漓都要被气笑了。

合着顾清雅偷拿顾家的一千两得了好名声,自己这个顾家嫡女反倒是被嘲讽心胸狭隘,成了她成名的踏脚石。

“此次我能完成皇上交代的事,回京述职,她功不可没,我许诺给她正妻之位,断然不可食言,还请夫人成全。你放心,哪怕平妻,也不会越了你去,清雅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

顾清漓听到这话,眼皮微抬,看向他时眸色晦暗难辨,“侍郎大人断不可食她言,那可记得成婚前,你对我父亲承诺的,还有成婚当日你离开的那句‘等我回来给你挣诰命’。”

成婚之前,宋家亲自上门求娶自己,许诺的是四十岁如若无子,方可纳妾。

结果,新婚当夜就着急离开去江南。

刚回来,诰命没捞着,他还要求娶别的女子。

宋怀瑾听到质问的话,眼里一闪而过的难堪。

“我并未纳妾,且如果没有清雅帮忙,我都未必能够活着回来,哪来的诰命给你,听闻你在家中恭顺父母长辈,管理家中中馈很是贤惠,还请你不要无理取闹。”

顾清漓脸色一垮,目光幽暗看向对方。

并未纳妾,不过是娶了个平妻而已。

钻这种文字的漏洞,亏宋怀瑾说得出口。

枉费她这两年尽心尽力做一个为夫君守后方的好妻子,如今反倒是成了他攻击自己的理由。

“爹娘那边,如何说?”

“清雅秉性纯良为人聪慧,又对我有救命之恩,爹娘最是看重品性,自是满心欢喜她嫁于我。”

宋怀瑾明显有些不耐烦,嫌弃顾清漓不懂事,问个没完没了。

他不高兴,顾清漓更加不爽。

她努力压下心口的郁气,“那就让顾清雅来亲自跟我说。”

“顾清漓!”宋怀瑾沉声唤她名字,多了威压,“清雅最不屑女子的争风吃醋,她不会来的。她虽是顾家长大,但没有武将的粗鄙,有学问才华,又心有沟壑,你以前常年生活在山野少了学习理解不了,我不便与你多理论,今日我来是看在你两年侍奉公婆还算用心的份上,知会你一声。”

顾清漓听到这话,也没了好脾气,“她的所谓学问才华,也是我们顾家亲自请的老师教导,而我家虽说是武将世家,但是家中兄弟姐妹都有请名师教导,说文武双全也不为过,我虽然被抱错生在山野,也是有老师教导……”

“你所谓的老师,不过是位不知名的居士,教你识得几个字而已。”

原来,自己在宋怀瑾眼里,不过是一个识得几个字的粗鄙之人。

第2章 “侍郎到底是看轻我,还是看轻我们顾家,既然看不上,当初何必求娶我?”

顾清漓清亮的眸里,写着坚毅,就那么和宋怀瑾对视。

看得他竟然有瞬间自惭形秽。

因为,当初宋家上门求娶,确实是带了私心。

宋太老太爷当初随开祖皇上夺取江山后,得了宁安侯的封号。

但是到宋老太爷这里,降爵成了伯爷,再到宋父这一辈,也没有出色的子弟出头。

宋大伯也不过一个从五品的官职,宋父也就得了一个六品闲散的官职。

宋怀瑾的大哥也不过是个从五品的闲散官职。

唯一还算出息的,也就是宋怀瑾。

但是顾家两年前不同,大哥有父亲永定侯之姿,年少就已经是校尉了,二哥更是状元之才,三哥虽然顽皮,但是聪慧已显,父亲当时也是简在帝心。

宋怀瑾本来心有排斥上门提亲,但是第一次见面,顾清漓站在玉兰花树下,风一吹,撩动她的发丝,玉兰花毫无征兆落在她头发上,她回眸,百媚生。

他当时是有些心动的。

想到这里,宋怀瑾语气缓和,解释了两句,“并未看轻,你适合当妻子。事实也确实如此,这两年你把宋家打理得很好。但是我年少懵懂,并不通情爱,见到清雅才知道,原来这才是爱。所以,我是希望清雅进门,你们能和平相处。”

顾清漓淡笑,笑意不达眼底。

还没出嫁前,她和顾清雅就没办法和平相处,如今隔着一个男人,就更不可能了。

宋怀瑾见她沉默不应,耐性耗尽,只说道,“圣旨已下,清雅要不了多久就会进门,你莫要再执拗,且如今你掌管中馈,接下来聘礼和宴请宾客,还需你操心……”

顾清漓嗖地抬眸,眼里难以置信,“你还要我操持你们的婚礼?宋怀瑾,你未免欺人太甚了吧!”

新婚丈夫先斩后奏要迎娶小妾,还要她开开心心为丈夫准备聘礼。

这是不尊重她,将她的脸面狠狠踩地上摩擦。

宋怀瑾觉得顾清漓才不可理喻,“这种事本就是家中后宅女子操持,如今管家权在你手上,自然是由你来准备。”

管家权?

说得她很稀罕似的。

初到宋家,宋老夫人就重病,所需都是贵重药材。

每次一副药,就需要十两银子,每三天就要一副药,一个月上百两银子。

宋母身体虚弱,也是常年需要燕窝人参这些贵的补品。

宋父爱附庸风雅,笔墨都要用上等的,也是花钱如流水。

还有正在启蒙的宋家小弟,以及各门的衣食住行。

桩桩件件都需要银子,宋家自她进门前就已经入不敷出,是她心软怜惜大家,拿出嫁妆贴补,才维持如今的岁月静好。

“既然管家权在谁手里,谁管这事,这管家权我稍后交还给大嫂,或者母亲便是!”顾清漓淡淡开口。

“你这是用管家权威胁我?”宋怀瑾失望地看着顾清漓,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蛮不讲理的人。

清雅说得没错,后宅女子果真目光短浅,只会拈酸吃醋,耍小手段。

上不得台面。

“既然你要交出管家权,那就趁早,以后最好别后悔!”两年的江南历练,宋怀瑾如今可不会轻易就受了威胁。

反倒是冷冷说出这句话后,拂袖而去。

杏儿刚刚一直在门口守着,屋内的争吵她也听到了。

她可真是太气,太为小姐不值了。

见姑爷走了,赶紧进来。

风吹落叶,吹散了几朵玉兰花的花瓣,正好落在临窗而坐的顾清漓面前的窗框上,她的背影似多了分萧瑟悲凉。

“小姐,姑爷实在是太过分了。宋家就是个空壳子,短短两年时间,你为宋家贴补了数千两银子,姑爷竟然不念你的好。你别难过了,奴婢看到时真正后悔的是姑爷。”杏儿疾步上前,一边为小姐打抱不平,一边安慰小姐。

“姑爷?”

顾清漓抬眸,哪有半点难过。

反倒是听到杏儿对顾清漓的称呼,幽幽提醒,“很快就不是了!”

“什么意思?”杏儿懵懂。

随即反应过来,“是因为新婚之夜礼未成吗?”

提到这,顾清漓的眸里光芒更甚,如今她倒是庆幸他当时未曾圆房就急着远行。

如今自己才能够这么平静应对平妻这事。

“好了,不说这个了,一会我将公中的账本和钥匙给你,你让方嬷嬷给母亲送去,就说是宋怀瑾让送还的。我的嫁妆礼单你让云嬷嬷对着开始清点。”顾清漓说这些的时候,神情淡然从容。

杏儿了解小姐,这样是真没难过。

可是姑爷升职回京,不想着惠及家中妻子,反而娶了平妻来给小姐添堵,小姐为啥不难过呢?

不过小姐又是还账本,又是清点嫁妆,怎么看着要跟宋家划清界限。

“小姐,你这是要,要离开宋家?”杏儿说出口,自己先惊到了。

顾清漓眉眼弯弯,笑意加深点了点杏儿的鼻头,“不愧是我的丫鬟,聪明。”

杏儿并没有因此感到高兴,还满脸愁容,“可三位少爷送你出门,都希望你能跟姑爷白头到老。还有老爷,他身体不好,要知道你受了这等委屈,得多难过伤身!”

提到大少爷二少爷他们,她倒是先哭了,“小姐,对不起,我不该提及大少爷二少爷三少爷他们?”

顾清漓眼眶也红了。

虽然她被接回顾家不久,因为血缘的牵绊,也因为家里每个人都对她太好,相处时间虽短,却已经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就在她出嫁不到一年时,大嫂和侄儿赶往外祖家,二哥三哥护送,没想到遇到山匪,大嫂二哥惨死,三哥侄儿不知所踪,最后找到的唯有野兽撕咬剩下的衣物,大哥也因此受刺激在战场上拼命,被敌方用计抓住后,却是被活活烧死了。

父亲为大哥报仇再次上战场,九死一生重伤回京,再难拿起他的大刀了。

普通山匪,怎么可能用那么狠辣凶残的手法,而且她后来查过,山匪以往从未有过这种极端手段。

她总觉得家人的死另有隐情,但是当时剿灭的山匪承认了罪行。

“如果他们知道,会支持我的决定的!”顾清漓眼眶含泪,但是眼神就格外的坚定。

当年她被抱错后,顾清雅的家人不知为何将她扔在了山林,被师父所救后住在山里的道观,师父虽只是居士,但是天文地理,文武无一不通,并将她毕生所学几乎都教授给自己了。

师父为人通透洒脱,受师父的影响,她确实不似京中贵女循规蹈矩。

父亲觉得宋怀瑾文人温柔,和自己互补,这也是选择宋家这门亲事的另一个原因。

大哥曾经说过,如果她生为男子,封侯拜相也是可以的。

从记忆中回归,顾清漓帮杏儿擦了擦眼泪,“杏儿,让人备车,我要回家一趟!”

第3章 “小姐,奴婢这就去,宋家这么欺负小姐你,就是应该回家告状!”杏儿吸了吸鼻子,擦掉眼泪,握紧拳头恨恨说道。

顾清漓这次忍不住戳了戳杏儿的额头,“刚夸了你聪明,这会又犯糊涂了。回去跟我爹说,我要和离。”

和离二字,她说得坚定!

杏儿瞪大了眼睛,“啊?小姐,那你岂不是给那个顾清雅腾位置,便宜了他们。”

顾清漓抬眸望着窗外。

花瓣纷纷扬扬开始飘散,她抬手就轻易接住了一辨,声音变得轻灵又悠然,“与其和他们以后纠缠,浑浑噩噩磋磨在后宅,倒不如潇洒离去。”

杏儿不懂。

但是看小姐说这话那轻松的样子,无论小姐做什么样的决定,她都支持。

顾清漓回永定侯府待了并没有多久,便回了宋家。

只是回来时,眼眶红了。

她刚回来,听到外面传话,“二少夫人,夫人有请!”

杏儿熟悉这声音,“是夫人房里的万嬷嬷,不知是为了婚事,还是管家权的事?”

顾清漓勾唇,不甚在意道,“去看看便知道了。”

因为她所在的院子离着主院有些距离,所以去宋夫人的庭轩院,要穿过一条长长的绿荫道,道路两旁原本普通的草,也都被顾清漓换上了清雅的贵竹和兰花之类的,显得更加雅致,颇得公爹的赞赏喜欢。

如今想来,也不知道宋家人是不是早就知道宋怀瑾娶了亲要离京,故意将她和宋怀瑾的院子安排得这么偏远。

不过她喜静,正合她的意,便从未深想这个问题。

顾清漓带着杏儿经过一个亭子,再穿过一个椭圆的院门,便进了庭轩院。

只是还未跨过正门的门槛,便听道宋清欢的声音,“二嫂也真是的,圣旨已发,她负气跑回娘家,要让人知道,还以为她对皇上不满呢!而且她不会以为告状就能阻拦这次婚事吧?最后还不是哭着回来了。娘要见她,还磨磨蹭蹭不来,肯定是她也觉得没脸没皮羞于见人!”

杏儿气得跺脚,小声说道,“小姐,宋小姑肯定知道小姐你来了,故意说给你听的。”

顾清漓挑眉。

她又如何不知道的。

不过她并未受什么影响, 神情淡淡的,“进去吧!”

屋内,除了宋夫人和清欢,大嫂还有大房三房的婶子也在。

“哟,二嫂,我以为你不敢来见娘了呢!要我说,二嫂你也是不懂事,二哥有清雅姐姐陪伴,才能够升职回京,你应该感激清雅姐姐才对,还闹什么脾气。难不成你以往的贤惠,都是装的?”

顾清漓看向宋清欢,声音清冷无波,“我装贤惠?那你先把这两年我装贤惠为你置办的衣服首饰还来,再来说这话。”

“你?说得谁稀罕似的!”宋清欢跳脚瞪着顾清漓说道。

但是绝口不提还回来的事。

顾清漓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宋夫人看得眼睛一跳,心里打突,故作严肃地呵斥了宋清欢一声,“清欢,怎么跟二嫂说话呢,没大没小的。”

转头,看向顾清漓却是温和一笑,“清漓,清欢还小不懂事,你别跟她计较!不过圣旨已下就是定局了。清雅如今是盛国第一女官,这可是莫大的荣耀,等她进了门,便是宋家的荣耀,也包括你和你未来的孩子。”

“如此皆大欢喜的事,你为何就看不透呢?”

顾清漓笑意不达眼底,“是母亲你们的皆大欢喜,跟我何关?母亲,你见过顾清雅了吧?”

“见过了,这孩子刚回京就已经来拜见了我,聪慧大方又懂事,也不会跟你争什么的。”

顾清漓神色淡了。

不过是第一次上门说了几句话,就得了宋夫人这么好的夸赞。

而自己两年的付出,最后得到的是什么?

指责?不懂事?

以往她没看清,如今却是看懂了,宋家就没几个有良心的人。

“母亲口中不会跟我争什么的顾清雅,抢了我的夫君。宋怀瑾说,他们两情相悦,那我算什么?你真觉得我能有自己的孩子?她的殊荣,能荫蔽我的孩子吗?”

“二弟妹,你怎么这语气跟母亲说话,这就是你们顾家的教养?哦,我忘记了,弟妹十六岁之前,可是山野长大,也难怪这般少了礼数,这点跟那从小养在顾家的顾清雅确实没法比。”

大嫂突然开口,眼里颇为不屑。

她是七品知县的女儿,嫁到宋家是高嫁,所以一直俯首做小恭顺公婆,服侍相公。

本以为能得到婆母和相公的喜欢夸赞。

但是自从二弟妹进门后,家世长相还是后面的嫁妆,样样都将她比下去了。

她心有不甘,但是因为得了顾清漓给的好处,也不敢多言。

如今总算是找到机会扳回一局,出了口气。

顾清漓眼神一凛。

她竟不知向来唯唯诺诺讨好自己的大嫂,真面目竟然是这样。

果真又是一条白眼狼。

顾清漓冷笑,“我自然没办法和大嫂的教养比,毕竟我不会端起来吃肉,放下筷子骂娘!”

“你……”宋大嫂脸色一变,手指指着顾清漓,却是气得说不出话。

宋夫人也皱了眉,“清漓,够了!再有怨气你这会也都发泄了,还管家权这话,我也只当你说了气话,管家权力还是拿回去,以后休要再提,怀瑾那边,我会给他说的,他不会再怪你反悔。”

顾清漓有些无语,是什么给了他们错觉,自己在乎宋怀瑾的看法。

她垂眸想了想,就在他们以为她会拒绝的时候,开口了,“我继续管家,可以……”

宋夫人脸上一喜。

宋清欢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还轻嗤一声。

顾清漓继续说道,“夫君说的聘礼,要请母亲一并准备好了交给我。毕竟公中什么情况,想必母亲最是清楚了。”

宋夫人就在为聘礼的事发愁,如果顾清漓不管,她从哪里拿钱啊。

“清漓,你也是家里的一员,就不能为了怀瑾,先拿出钱将婚事办了?”宋夫人面上一僵,为难道。

顾清漓惊讶看着宋夫人,“母亲,你的意思是夫君娶妾,要我这个妻子拿嫁妆出来??”

“你说谁妾呢?清雅是皇上赐婚,平妻!怎么能是妾呢?你傻了吧你!”宋清欢听不过去了,直接怼道。

顾清漓冷眼扫过去,那一眼威慑十足,宋清欢竟然吓得不自觉闭了嘴。

宋夫人忍不住回道,“是平妻,但是,清雅说了,后宅的事她不会管,她有自己的事要做,不拘泥后宅中。”

“哦平妻啊?”顾清漓尾音上扬,“所以,夫君娶平妻要我拿嫁妆是吗?”

第4章 宋夫人看出来了,怀瑾求旨娶平妻这事,顾清漓意见大着呢。

以前觉着这二儿媳挺懂事的,如今看来,自己也是看走眼了。

她心里越发对顾清漓不满。

“清漓,你也也知道家中情况,如今婚事在即,你先拿出来,到时怀瑾自然会还给你的。都是一家人,还是要相互体谅不是?你大度些,怀瑾也是会看在眼里的。”

宋夫人语重心长说道。

并且还多补充了几句,“如今你娘家那边,也只有一位年迈的老父亲,以后还是指望着宋家和怀瑾,所以,你听话懂事些,大家都能记着你的好。”

顾清漓神色淡淡听完宋夫人的话。

她明白了,宋夫人前一句,是给个甜枣,后面一句更像是敲打。

“母亲的意思,儿媳明白了,是要先借我的嫁妆出来嘛!”

“什么借,你的不就是家里的吗?”宋清欢听着不乐意,反驳道。

顾清漓冷意一闪,随后突然勾唇笑了,“母亲呢?也认同小姑的话。那到时小姑说亲,我也可以这么给上门提亲的人说,人家大概是会很乐意的!”

“谁要你去说,你,你闭嘴!”

宋清欢自然不愿意,如果真出去这样说,到时吸引来的,还指不定是什么别有用心的夫家。

顿时气得头上戴着的步摇晃动得厉害。

这步摇,还是当时她去顾清漓院子,看到喜欢就硬要来的!

旁边大嫂,这会不敢说了。

一方面,她没想到这弟妹嘴皮子这么厉害,另外就是,她要应了小姑的话,万一被逼着将她为数不多的嫁妆拿出来可怎么办?

宋夫人脸上也有些维持不住温和,话里明显带着怒意,“清漓,你就当是借的,到时还你便是,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不会还要拒绝吧!?”

顾清漓温柔轻笑,“母亲说到这个份上,我自然是答应的,不过,既然是夫君要借的,母亲让夫君拿着借条来找我便是。”

“这……”宋夫人有些犹豫。

她的儿子,还是有几分了解,要让他找妻子写借条娶平妻,他未必愿意。

“母亲,咳咳……抱歉,前几日照顾祖母受了些凉,事情已经说清楚了,那儿媳就先告退了。”

顾清漓说完,便不等宋夫人再说话,带着杏儿离开了宋夫人的院子。

杏儿刚刚憋着一直没说话。

这会气得,差点没将石板路两边的花作为发泄口给踢坏。

“小姐,没想到宋家的人这么欺负人,你这两年用心付出,养出一群白眼狼。”

“好了杏儿,别气!”顾清漓并不甚在意,还摸了摸杏儿的脑袋安慰道。

随后吩咐杏儿,“你去跟嬷嬷们传话,召集院里所有的佣人,明早我有话吩咐。”

杏儿看小姐没有受那群宋家那群人的影响,这才放心下来。

翌日早晨。

旭日东升,朝霞流彩,星星洒洒的阳光洒在院中嬷嬷和一众小厮丫鬟的身上。

顾清漓今日穿了一件绛紫色的束腰长裙,裙摆绣着的花随着她的走动,摇曳鲜活。

她先吩咐了方嬷嬷带着一半的丫鬟清点她院里的东西。

至于另外一半小厮和丫鬟由云嬷嬷带领,回侯府。

“侯府那边,回去就听陈管家的吩咐,将家里都打扫修葺一番。”

“是!”

原本,她院里陪嫁过来的佣人并没有这么多,只是来了宋家发现,宋家府里亏空养不起多的佣人,且大多数不堪重用,所以她才找了陈管家,让他找来一些以前跟着父亲打仗退伍的老兵和他们的家人。

如今她既然要走,自然要全部带走。

云嬷嬷、方嬷嬷,也不愧是老人,听了顾清漓的吩咐,隐约便猜到了她的想法。

“小姐,奴婢支持你的决定,就是你受了这么多委屈,少爷和夫人们泉下有知,也得难过,更别说老爷……”

嬷嬷说着说着,就忍不住难过哭了起来。

他们这些老人,可是在侯府呆了好几十年,而且云嬷嬷是顾夫人的陪嫁,方嬷嬷更是顾家少爷的奶嬷嬷。

顾清漓心里也是一痛,她压下那股痛意,望着窗外飞往皇宫方向的鸟儿,眼里是明亮自由的光,“父亲已经知道我要和离的事,说不定这个时候,已经进宫了。”

如她所料。

自她昨日回府跟父亲说了自己的想法后。

父亲浑浊的目光凝聚着对她的慈爱和心疼。

他声音沙哑但是无比坚定,“爹支持你的决定,我们顾家有自己的风骨,你就算是回来,爹照样能养着你,尽管做你自己就好。”

也因为这一句,她一直藏起的情绪,如同倾泻的洪水,瞬间决堤,眼眶都哭红了。

这也是为什么,宋家那边知道她回娘家哭过的原因。

今日一大早,永定侯顾康年便坐马车进宫。

一年前宁关那一战后,他重伤难愈,身体非常虚弱,加上一家惨死,心灰意冷。

所以便跟皇上辞了官,皇上考虑他的身体情况,才恩准了。

不过给了他特许,如若有事想要面见皇上,可以拿着令牌进宫。

此刻,他虽然身体虚弱,但是脊梁挺得笔直,跪在御书房外。

御书房内,皇上正和臣弟淮王对坐下棋。

李公公在旁边伺候着,“皇上,永定侯还在外面跪着求见。”

盛孝帝下棋的动作一顿,随后,棋子啪嗒一声放在棋盘上,他沉声开口,“这永定侯一定是为宋怀瑾的那道圣旨来的?只是圣旨已下,他难不成还让朕收回不成。”

他语气里还有着明显的不耐烦。

淮王依然认认真真陪着下棋,像是很随意地回道,“到底是为国浴血奋战的老将,皇兄还是要给几分面子,而且顾家如今情况……臣弟听说,这永定侯也是个倔脾气,身体又虚弱,要真晕倒在御书房前,言官一张嘴,皇兄怕是要头疼的,不如见一见,打消了他的念头。”

盛孝帝抬眸看了臣弟一眼,见他注意力依然在棋盘上,这才收回目光。

最后,将手里抓起的棋子往棋盒里一扔,“罢了,那就见上一见。”

淮王立刻起身,行了礼,“那臣弟先行告退。”

随后,他一身清雅的身姿出了御书房,一眼便见到了正中间跪着的人。

第5章 永定侯身子消瘦,哪怕再笔直,也掩盖不了年龄的佝偻。

他只扫了一眼,便快步离开了。

当年,自己还是十来岁的少年,那会一母同胞的皇兄还未曾登基,他们日子过得艰难,偶然自己落单,就被当时嚣张得宠的二皇兄一行人给扔进了水池里,差一点他就淹死在里面。

当时还正是意气风发少年将军的永定侯路过,不畏权势,呵退了人,将他救起后,也不挟恩图报就离开了。

就当是还当年恩情吧。

顾康年不是没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但是,只要皇上没松口见他,就算跪到死,他也一动不动。

好在下一刻,皇上身边的李公公喊道,“永定侯,起来吧,皇上召见你。”

顾康年赶紧起身,差点一个踉跄,还是李公公及时扶了一把才稳住身形。

他整理好衣衫,快步进了御书房,“微臣拜见皇上。”

盛孝帝看到如今已经隐隐白发的顾康年,不悦散去。

一年未见,当年跟着自己打马出行,一起上过战场的少年,竟老成这样了。

“爱卿,宋怀瑾求娶平妻一事,朕既然已经开了金口,便再无收回的可能。当日宋怀瑾带着顾清雅回京,非但解决了江南水患,甚至还解决了多年困扰的水患问题,保江南百姓数年平安没问题,如此功绩,他只求一旨婚约,朕也不好拒绝。”

顾康年垂眸藏起眼底的冷意,正因为如此,他才觉得宋怀瑾的无耻。

清漓两年在宋家尽心尽力照顾宋家一家老小,得到的是什么?是背叛,是对她功劳的无视。

盛孝帝见顾康年垂头不语,以为他犯了倔,脸上冷了几分,“你最是知道如今盛国安定来之不易,你莫要到老了,为了一己私利,反而犯了糊涂。”

“况且,我听说顾清雅本来是顾家教出来的,跟顾清漓成了府中姐妹,也算是娥皇女英的佳话。”

“皇上!”顾康年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既然宋怀瑾能用功劳换取婚事的旨意,微臣今日舔着脸,请求皇上,能够让微臣也用顾家这么多年累积的功劳,换一份小女顾清漓的和离书。还有,顾清雅已经不是顾家的女儿。”

“永定侯,你实在……你说什么?和离书?”盛孝帝听说他也要用功劳换圣旨,怒意中烧,天子一怒,那势气骇人。

只是听到那句和离书,那骇人的气势突然跟蔫了的球一样。

便并未在意最后那句顾清雅不是顾家的女儿的话。

“你可想好了?”盛孝帝再问了一句。

顾康年非常确定回道,“微臣妻子当年生了几个儿子才盼来这么一个女儿,可惜十六年前将她弄丢,让她在外吃了不少苦,刚找回来没多久就嫁了人,所欠她颇多。微臣唯一心愿,只求她余生平安喜乐,她如今求到微臣面前,微臣不忍拒绝,还请皇上圆了微臣这一番慈父之心!”

他说得言辞恳切。

盛孝帝看着满脸褶皱的顾康年,到底心软了。

他并未见过顾清漓,只知顾清雅是当年抱错的假千金,但当年她在京中颇具才名,更是解决了江南水患。

至于顾清漓,他能想象的,就是一个山野有些粗鄙的丫头。

倒是不知这顾清漓短短时间如何就越过顾清雅得了顾康年的看重。

“朕答应你,随后会将和离的圣旨送到宋家。”

“谢皇上!”

顾康年谢过盛孝帝后,起身离开,只是背影佝偻阑珊。

看得盛孝帝眸光一黯。

到底,老了。

顾康年刚出门没多久,就遇到了宋怀瑾。

宋怀瑾是下朝后得了旨意,皇上要召见他问江南之事。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岳父大人,惊讶之余难免多了丝心虚。

宋怀瑾赶紧行礼,“岳父大人!”

“呸!”顾康年看到宋怀瑾,就恨不得将人揍一顿。

如果不是因为在皇宫,非得套了他麻袋揍一顿不可。

也怪自己因为一年前家中变故,颓然不管外界的事,所以竟不知道宋怀瑾回京第一件事竟然求了平妻的旨意,不然前两日就杀到宋家收拾宋怀瑾了。

他呸完人,直接无视离开。

哪怕脚下踉跄,他也立马推开了扶他的宋怀瑾。

宋怀瑾看着岳父大人的背影,脸色有些难看。

岳父大人果真如清雅所说的,武将之人就是粗鄙,竟然还朝着自己吐口水。

压下心中的不悦,他快步走到御书房门前求见皇上。

只是,这一等,一个时辰过去了,皇上也没见他。

最后只有李公公出来传了口谕,皇上让他退下。

宋怀瑾心中忐忑,到底自己是哪里做的不对,惹了皇上不悦了?

他偷偷塞了银两给李公公打听,只得了李公公一句提点的话,“宋大人近日做了什么事,想必大人最是清楚了。”

他皱眉,就是不清楚,所以才担忧。

一时,他都还没将此事跟岳父大人联系到一起。

直到他刚回到家中,宋夫人身边的嬷嬷就急急来报,“二少爷,夫人在老夫人院里等你。”

宋怀瑾见嬷嬷如此焦急,不免有些担忧,疾步去了祖母的院中。

刚进门就听到祖母哀嚎痛呼声,“哎哟,我的头,好疼,快叫怪医来?”

“怪医根本不来,我看是二嫂授意不让拿怪医给祖母看病的,她这是故意的,为的就是逼二哥不娶清雅姐姐。既然她这么喜欢回家哭诉告状,干脆休了她得了。”宋清欢气愤地吐槽道。

宋夫人也是担忧,“这可如何是好?你祖母的身体,只有那怪医的药能够缓解。”

“等着吧,等大哥回来,让大哥好好教训她一顿,果真是乡野长大的,出嫁从夫,孝顺长辈也不会!”

……

听到屋内母亲和妹妹的对话,宋怀瑾也大概明白了来龙去脉。

特别刚刚那句,顾清漓回娘家哭诉,他瞬间反应过来,为何会在皇宫见到岳父大人,又为何皇上突然对他不满。

“万嬷嬷,你跟母亲和祖母说,药的事我会解决,我就先不进去了。”

宋怀瑾说完,转身离开,怒气冲冲朝着顾清漓的院子去了。

“顾清漓,我没想到你竟然心思这么恶毒,心机如此之深!”

人未到,声先至。

顾清漓因为刚收到父亲送来了消息:皇上已经答应给她和离的圣旨。

所以这会心情不错,正临窗作画。

画上,风吹玉兰花纷纷扬扬,生动好看。

没想到因为宋怀瑾突然的声音,惊得她手一抖,面前的画直接毁了。

“小姐,太可惜了,这画值不少钱呢!”杏儿眼睛都瞪圆了,眼里满是对金钱流走的伤痛。

顾清漓的画,在京城可是颇具出名,被才子追捧为新流派第一人,不过她用的都是笔名,所以外人并不知是她,还以为是哪位老者。

“杏儿,收拾扔了!”顾清漓好心情已坏,她没了作画的兴致。

淡淡放下笔,任由杏儿将桌面收拾干净。

宋怀瑾就在这个时候踏进了屋。

蹙眉看着杏儿收走的画纸,隐隐还有笔墨香,便猜到顾清漓刚在做什么。

顿时怒意更甚,“你竟然还有心情写字画画,顾清漓,你就没什么给我解释的?”

第6章 顾清漓并没第一时间回答他,反而等着杏儿端来一盆水,她净了手,将手擦干后。

才缓缓看向对方,“解释?”

神情带着不解,似还认真思考了一番,继续问道,“难道是让夫君准备借条的事?”

宋怀瑾等得不耐烦了,没想到就等来这句话。

“什么借条?”

“母亲没给你说吗?就是你要娶顾清雅的聘礼一万二千两,公中不够,所以想要找我拿出嫁妆借给你,我是愿意拿我的嫁妆借的,不过,是要侍郎你拿借条来换的。”

宋怀瑾自己娶平妻,找妻子借钱这事,说出去那简直丢人。

他好面子,顿时一张白皙的脸羞得通红。

顾清漓对他其实没那么大的敌意,当初嫁就嫁了,虽是遗憾没能如哥哥们的愿,能够跟宋怀瑾恩爱白头了。

但因为没那么深感情,她本来是可以如宋怀瑾的愿的。

万不该先斩后奏请了圣旨,不尊重她,还踩了她的脸。

宋怀瑾要脸,脱口出口,“放心,不会借你的嫁妆,我会自己想办法。”

顾清漓点点头,无悲无喜。

宋怀瑾本来是来算账,最后倒变成了被她主导局面。

他立马重新掌握主动权,冷冷说道,“顾清漓,你为了逼退我和清雅的婚事,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顾清漓冷笑,“宋怀瑾,你倒是会给我乱扣帽子,说吧?又是什么事,让你对我得出这样的结论,你最好能说出个一二来。”

没想到事实都这么明显摆在面前,她竟然还不承认。

宋怀瑾看她的眼神越发嫌弃。

“敢做不敢当是吧?祖母身体什么情况,你最是清楚,知道她每日都要吃怪医的药才能够缓解,你却恶毒地让怪医不给祖母治疗,不是恶毒是什么?”

顾清漓眼睛直视他,“怪医不给祖母治病缘由,你可是亲自去问了?”

“没有,但是……”

“既然没有,你怎么敢给我定这样的罪?你好歹还是为官要断案的,如果按照你如今的办案方式,不知道该有多少的冤假错案!”

顾清漓不客气讽刺道。

这让宋怀瑾前所未有的难堪。

这是对他才学的否认和践踏。

宋怀瑾哪里能够容忍。

所以他直接抓住一个点,攻击她,“不用去问,也知道这件事情就是你做的。以往怪医准时来给祖母看病,就因为平妻的事一出,他突然就不给祖母看了,不是你授意还有谁?”

顾清漓不急不缓回道,“你知道怪医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因为他任性,只按照自己的喜好随心所欲,我怎么可能能够左右他不给祖母治病,有没有可能,是他也看不惯你们的行事作风,所以才不想来。”

“放肆,我们什么行事作风,你少血口喷人,你这就是心肠歹毒想要害死祖母。”

顾清漓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突然炸毛了。

大概,是因为顾清漓说了句大实话。

顾清漓冷笑道,“如果我真的想要害死祖母,随时可以,何必用这么明显的方式?”

宋怀瑾皱眉,觉得她就是在说大话。

一个没什么文化的乡野村姑,最多用一些上愚蠢明显的恶毒手段,还想装出高深的样子,恐怕没那个头脑。

甚至他直接用自己的猜测臆想来给顾清漓定罪,“因为为了用祖母来威胁我不娶清雅。”

顾清漓很想说,你好大的脸,让自己费尽心思。

“你用功劳,求了皇上娶平妻的圣旨,我们顾家功劳不比你小,真要阻止你,我大可以让我父亲去求了皇上,不许你娶顾清雅做平妻,没必要用这样让人诟病的方法。”

宋怀瑾听到这话,嗤笑道,“你不是已经做了吗?今日岳父大人进宫,不就是求皇上收回我娶清雅的圣旨。”

他竟然知道父亲进宫的事?

顾清漓蹙眉略微有些疑惑,不过她将这点疑惑压在心底,但也没急着解释。

因为和离的圣旨还没下,以免节外生枝。

“那你就等着圣旨吧!”

圣旨自然是有,至于是什么圣旨,她没说。

宋怀瑾恶狠狠瞪着顾清漓,“皇上不会答应你的,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开了金口,怎么可能收回圣旨。你少糊弄我!”

“是吗?既然知道,那你紧张什么?”

她可注意到宋怀瑾等着自己答案时,拳头都攥紧了。

被戳穿了心事的宋怀瑾眸色沉了沉。

不过好在皇上并没有答应撤回圣旨的无理要求。

他松了口气,所以说话没刚刚那么重的戾气,“我懒得跟你计较,只是提醒你,想要以后安生过日子,尽快将怪医给祖母请来。”

他放完狠话,便趾高气昂离开了。

杏儿看着宋怀瑾的背影,都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如果不是教养关系,她都忍不住对着他唾沫两口。

只是看向小姐,愤怒一秒转化成了难过,“小姐,他们实在太欺负人了,要不奴婢偷偷给他套个麻袋打一顿。”

不得不说,不愧是侯府出来的,竟然跟侯爷想到一块去了。

顾清漓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大概是以前自己在山上野惯了,杏儿跟着自己干过套人麻袋的事,所以她才会冒出这样的想法。

“打住,这样的想法不可以有,这里是京城,宋怀瑾是京官,真要被人套了麻袋,要不了多久,你就会被抓进大牢。”

杏儿露出遗憾的表情。

不过,杏儿的话倒是提醒了自己。

“去,将我放在柜子里的软剑拿出来。”顾清漓对杏儿吩咐道。

杏儿眼睛一亮。

她还是最喜欢那个耍剑意气风发的小姐。

顾清漓握住软剑那刻,就像是注进了新的灵魂,翩若游龙宛若惊鸿。

她身轻如燕,脚尖一点,人已经到了院中。

随着软剑白光粼粼,她每一剑舞下,剑气都削掉一片树叶,一朵玉兰花。

纷纷扬扬将她包围其中。

良久之后,一场酣畅淋漓的剑术结束,她才收势,将软剑收起。

身上已经有了薄薄一层汗。

“小姐,你英姿不减当年!”杏儿满脸崇拜。

顾清漓勾唇,心情舒畅,吩咐杏儿准备沐浴,“不行,才一会功夫就有些累了,懈怠了!看来以后要重拾起来练练!”

也就在这时,万嬷嬷再次来到了院子。

第7章 万嬷嬷可没有了以往对待顾清漓的恭顺态度,语气带着不屑,“老夫人不舒服,特地要二少夫人过去侍疾。”

一看来者不善,杏儿立马反对,“我家小姐前日照顾老夫人病了,还没好!”

万嬷嬷看了顾清漓一眼,阴阳怪气道,“少夫人看着面色红润,看来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还是二少夫人根本不想去照顾老夫人?那奴婢可要如实回禀了老夫人了。”

她这是拿着鸡毛当令箭,还以为真的可以威胁到顾清漓。

杏儿还想说话,顾清漓暗芒一闪,随后开口,“既然祖母要求,孙媳妇自然会过去的。”

“哼!”万嬷嬷冷哼一声,跟斗赢得公鸡一样得意回去了。

杏儿虽然不明白,小姐都快要和离了,何必惯着这群人。

不过,小姐向来聪慧,应该自有打算。

万嬷嬷回去便将顾清漓答应侍疾的话回禀了,宋夫人和宋老夫人大概以为拿捏住了顾清漓,就等着一会好好训斥一顿。

顾清漓到的时候,宋老夫人看了她一眼,故意冷冷开口,“还以为你真要不顾老婆子我的死活了呢?清漓,枉费我以前还夸你懂事孝顺,没想到你会这么狠心。”

“祖母,你这话可是伤了孙媳的心,这两年你生病,孙媳尽心尽力,怎么会不顾你的死活?”顾清漓反驳道。

“你……咳咳咳……我也以为你是个好的,没想到你竟然为了达到目的,竟然用我的命来威胁怀瑾。”

宋老夫人情绪激动起来,乃至于她觉得头又疼了,咳嗽地厉害。

宋夫人赶紧给宋老夫人顺口气,然后指责道,“清漓,你这是真的想要害死你祖母不成?”

顾清漓赶紧上前,一只手按住宋老夫人手腕的一处穴位,“祖母,身体要紧,切莫情绪激动,我学了怪医的手法,先给你缓解下。”

只是这穴位按下去,一股疼痛自手臂处往上走。

“哎哟,你个丧心病狂的,你就是想要害死我。”宋老夫人痛得腿下意识朝着顾清漓一踢。

宋夫人听到宋老夫人的痛呼声,也认定顾清漓要害人,愤怒地指着她骂道,“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恶毒,这可是你的长辈,你这样可是要遭天谴的。”

这会听到动静的宋家人,纷纷都来到了院子。

宋老爷子寒光射向顾清漓,“二孙媳,就算你因为平妻的婚事气怀瑾,也不该这么狠毒害你祖母。”

“二媳妇,今天不给说说法,那么也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宋父也冷了脸呵斥道。

后赶来的宋清欢,更是尖锐的声音咒骂道,“我就知道你是个恶毒的,竟然敢谋害祖母,其心可诛。”

顾清漓冷眼看着众人。

“今日,敢情大家是闹了一出戏?就是要将害祖母的罪名扣我头上!?”

“顾清漓,到现在你还不知悔改,还说你是武将之女,可没有武将的光明磊落。”宋怀瑾刚刚去找了顾清雅,原本郁闷的心情因为对方的善解人意而抚平。

没想到刚回来,却又听说顾清漓的恶毒行径。

他一进院子,就忍不住指着顾清漓骂道。

“二哥,这个人根本就配不上你,实在是太恶毒了,刚刚差点害死祖母,就应该把她休了,正好可以给清雅姐姐腾出正妻的位置。”

顾清欢见二哥也骂了顾清漓,立马接过话提议道。

宋怀瑾目光幽深盯着顾清漓,仿佛是真要再给她一个机会,“你认错不认?如果你认了,随后将怪医请来给祖母看病,这事我可以不计较。不然,别怪我休了你。”

“小姐没有错,她就是在救老夫人,你们实在是太坏了,一大家人合起伙来欺负我们小姐一人。”杏儿太心疼小姐了,她挡在小姐的面前,对着众人怒目而视。

顾清漓拍了拍杏儿的肩膀,无声安慰了下。

然后从她身后走上前, 冷眼扫过面前所有的人。

这些人,两年时间,她可是真心对待过的,竟然这么无情。

她就当真心喂了狗!

她一点点逼近他,“我没错,认什么错?要休我?宋怀瑾,你敢吗?”

宋怀瑾眼神微闪,显然他是并不想走到这一步。

特别,文人好名声,如顾清漓所说,他是有些不敢的。

“看来是不敢了?因为一旦你提出休了我,那就将要背上功成名就就亏待发妻,狼心狗肺,冷心无情的名声。”

顾清漓将话直直白白说出口。

只是这话直白得让人太过不堪。

“贱人!怀瑾,休,马上休了这恶毒的女人,不然她非得害死我不可。”老夫人缓过气来,就忍不住破口大骂。

宋老爷子沉默着,似乎在做抉择。

顾清漓勾唇,鄙夷地看着宋怀瑾,仿佛再说:看吧,你就是不敢!

宋怀瑾只觉得自己的尊严似乎受到了侮辱和践踏。

加上身边祖母的怒骂,他冷声脱口而出,“你以为我真的不敢休了你吗?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就凭你今日想要害死祖母,又不敬长辈,就足以让我休了你。”

顾清漓无所畏惧迎上他的目光,“好,那我等着你的休书,杏儿,我们走!”

说完,她转身离开。

也不管身后宋家人到底何种表情。

杏儿跟着主子出了院子,就忍不住担心起来,“小姐,如果和离,你还能带回自己的嫁妆,可是如果被休,嫁妆全属于夫家,一点都带不走。”

顾清漓却并未在意,扬起自信,“我的嫁妆,就算是想要吞下,也要看他有那么大的胃口!”

她又不是真的要害宋老夫人,只要找个稍微懂医的人查验就知道结果。

顾清漓今天过来,一则是还没拿到和离的旨意,所以还装那么点面子。

另一方面,也是提前解决一些麻烦。

他们口口声声说自己不让怪医上门来治疗,她是了解师父的,怪医师父是看不惯自己被这群人欺负了。

两年前她得了怪医真传,是真的救人,只是宋老夫人自己错过这次机会。

到时,就算是他们出去败坏她名声,她也能够反击。

至于怪医为什么成了她师父,因为两年前,自己刚嫁进宋家不久,老夫人病重,连御医也束手无策,唯有怪医可能能治好。

所以她跑去跪求了怪医师父两天两夜,最后答应做他药人,他才答应救人,结果在当药人过程中,他看中了自己的天赋,硬收了她做徒弟。

第8章 再说宋家这边。

宋父刚刚之所以那么生气针对顾清漓,也是因为近日管家权交回宋夫人手里,他想要去参加什么诗会都没银两,他将错都怪在了顾清漓的头上,以为威胁几句,以前那个老实本分的儿媳妇就会回来了。

如今真听说宋怀瑾要休妻,会影响宋家的名声,他最看重名声,自然不同意了。

“怀瑾,给她点教训可以,但是休书还是算了,你是文官,好不容易得了好名声,入了皇上的眼,万一因为一纸休书坏了名声,还被言官盯上,对仕途无益。”

宋父皱眉劝说道。

宋大伯垂眸勾起一抹嘲讽,但没说话。

他就一个芝麻小的官,如果不是宋怀瑾出了头,大概这辈子就这么过了,所以他对结果并不在意。

宋清欢却是嚷嚷着,“爹,你刚刚也看到了,顾清漓那嚣张的态度,这么粗鄙恶毒的人,怎么配得上二哥,等清雅姐姐进门了,她有第一女官的名号,岂不是给我们宋家长脸。”

“住口,你一个女子家家,休不休妻这些话是你能说的吗?”宋父呵斥了宋清欢。

宋清欢嘟嘴有些不满,但是到底不敢再开口。

反倒是宋老太爷看向宋怀瑾,“怀瑾,你怎么说?”

“祖父,我还没想好,她到底照顾了家里两年,如果不是今天她做的太过分了,我也不会提出给她休书。”

宋怀瑾也有些苦恼纠结。

宋老太爷也没逼着他现在做决定,只是客观分析,“如果你现在休了顾清漓,肯定是会被人诟病一段时间,不过长远来看,只要你继续为二皇子效力,下次再办好差事,加上有清雅从旁协助,很快这件事的影响也就会淡去。”

宋怀瑾皱眉,并未回答。

他在思考,在权衡利弊。

宋老夫人刚刚不敢言语,因为关乎到宋家未来的事情,都是男人讨论,她也只能听着。

但是宋老太爷的话,却是给了她针对顾清漓的借口。

“休,怀瑾,别犹豫,休了顾清漓这个不孝的孙媳妇,你有能力,功劳未来还可以挣。”

宋太夫人只要想到顾清漓故意让怪医不给自己治疗,刚刚还差点害死自己,就气得咬牙切齿。

宋怀瑾不好忤逆祖母,但又不太赞同祖母的话。

只转移话题,跟宋夫人说起另外一件事,“母亲,公中的钱,距离给清雅的聘礼还差多少,我去想办法。”

“差……最少差八千两。”宋夫人脸有些红,是羞红的。

实在是宋家亏空到了这个地步。

宋家几位男子都在,听到这话,都纷纷皱眉。

但是这种事,他们就算知道也解决不了,纷纷找了个理由离开了。

宋父虽然没钱,但是他书房的那些名贵的书画砚台其实也可以抵一些银两,只是他哪里舍得,赶紧也找了借口离开了。

一时屋内就剩下几位后宅的女人,还有宋怀瑾。

宋怀瑾蹙眉疑惑道,“怎么会差这么多,我回来家里日子并没有这么捉襟见肘?”

宋夫人有些尴尬,“往日都是你媳妇掌家,她拿出了她的嫁妆贴补了一部分,不然光是你祖母每日用的名贵药材,就很艰难了。”

宋怀瑾脸色一变,“原来,她这两年也是为宋家付出了不少。”

一时,又多了几分愧疚,原本休人的想法更加迟疑犹豫了。

宋清欢忍不住犯嘀咕,觉着顾清漓已经是宋家人,不就应该帮衬家里。

不过,如今要休了那人了,二哥又要聘礼,她眼珠子转了转,提议道,“二哥,清雅姐姐那么通情达理,不如跟她说说,聘礼就省了。”

“不行!”宋怀瑾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她明事理是她的事,但是我不能因此慢待了她,就像当初顾家对她那般。”

宋清欢不满撇了撇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怎么办?”

宋夫人也是苦恼,“我,要不想办法将祖产卖掉一些?”

“不行!”宋老夫人一口否决,她还在世,家业被卖,岂不是她养家育儿无能。

她浑浊的眼睛突然闪着精光,“怀瑾,你既然不愿意委屈顾清雅,那就休了顾清漓,她的嫁妆也都全部留下,这样也解决了聘礼的事。”

“祖母!”宋怀瑾只觉得脸火辣辣的。

虽然知道祖母是为了自己好,他也动过休人的念头,但是如果真扣下顾清漓的嫁妆,那才是太不男人了。

他到底还要脸,做不出这件事,“就算是休了顾清漓,但是我从未想过要扣下她的嫁妆。”

宋老夫人立马激动说道,“嫁妆必须扣下,这本来就是规矩,被休掉的女子,嫁妆都属于夫家,你就是心软,你母亲也赞同的,你说呢,二媳妇?”

宋夫人目光闪了闪。

想到要准备给清雅的聘礼,还有家里这几日的日常开销,以及自己需要保养用的燕窝人参,她低声应道,“怀瑾,规矩确实是这样的。”

可是,宋怀瑾在这件事还是很坚持,“我还没最终想好休了顾清漓,容我回去想想,就先告退了。”

宋怀瑾神色晦暗地离开了院子。

只是他脚步都有些沉重。

他知道宋家亏空,但是从未想到到这个地步。

顾清漓这两年确实将宋家打理得很好,偏偏她今天对祖母做出的事,实在是狠辣。

两厢矛盾,让他心里烦躁。

入夜,他出了宋家,来到了顾清雅如今的住处,随着他朝院内扔了三块石头,院子的后门打开。

是顾清雅的丫鬟候着,这三块石头,是他跟顾清雅的暗号,方便每次的相见。

“怀瑾,你来了,看你脸色,是遇到什么事了?”顾清雅看到宋怀瑾进来,立马开心迎了上去。

她一张清秀的脸,大概是因为从小养得好,虽然并不算出众,但气质清雅,也是秀美佳人一枚,特别是如今这么默契地懂他。

宋怀瑾眼里一柔,看着她说道,“清雅,如果我要休了顾清漓,你会责备我吗?”

顾清雅手指动了动,眼底一闪而过的喜悦。

但是表现得却很是惊讶,“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但是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第9章 宋怀瑾像是一下找到了倾诉口,简单说了下休人的缘由,但又说了自己为何犹豫,“其实她这两年为宋家付出不少,还贴补了嫁妆,我本该体谅她,但她对祖母之事却是太大逆不道了。”

顾清雅听到宋怀瑾提到顾清漓用假装贴补宋家家用,眼里闪过忧虑。

宋家内里竟然已经败落到这个地步。

那么,顾清漓的嫁妆,必然不能让她带走,不然以后自己进宋府,自己可没有丰厚的嫁妆去填补宋家。

但是,她这会不能直白跟宋怀瑾说出这样的想法。

顾清雅手指微曲,在心里盘算了一番。

随后,她抬眸看向对方,“怀瑾,姐姐伤害祖母,是她心思坏,这不是你的错,你也无需自责。”她纤细柔软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还冲着温柔一笑,“我知道你为人善良,要是你犹豫,不如让我去见见姐姐,劝说下。”

“你去?你不是不愿吗?我说过,日后你与我一起,不会让你为这后宅之事费心思。”宋怀瑾满眼是她,也一心在为她着想。

顾清雅一脸感动,“为你,我自然愿意的。虽然我是不屑于管这些事,但是既然姐姐本就想要见我,也许我比你更能说服姐姐。”

“清雅,你如此之好。此生,我定不负你!”

宋怀瑾温柔将人拥入怀中,只觉得皎皎明月被自己拥有了,是老天厚爱。

第二日。

宋怀瑾接着顾清雅一并去了顾清漓的院子想要见她。

院子门口。

“怀瑾,你在这里等等,你昨日刚跟姐姐发生过冲突,让我单独跟姐姐聊聊,或许更能心平气和说话。”顾清雅拒绝了他的陪同。

宋怀瑾想了想,反倒觉得她想得周到,点了点头,答应了。

顾清雅独自一人进了院子。

如清泉叮咚轻快的琴声突然自屋内响起。

她脚步一顿,眼里惊讶。

怎么可能,这曲子她曾在师父清风大师那里听过, 是古谱残曲,而且特别难弹,师父当时还感慨过,让自己好好练习,将来如果能够完整弹出前半部,就将是琴界的翘楚。

顾清漓一个山野村姑,怎么可能会弹这等曲子。

突然,琴声戛然而止。

她回过神,随即嘲讽一笑。

她就说嘛,顾清漓大概只会这么一小段,也不知道在哪山间偶遇到高人听过。

却不知道,此刻,屋内的顾清漓,双手覆在琴弦上,让琴弦沉寂下来。

她对杏儿吩咐道,“将琴收起来,有人来拜访!”

因为顾清漓学了武功,且有内功,所以,顾清雅一进院子,她便耳聪听到了,才会让琴曲戛然而止。

“是,小姐!”随着杏儿将琴刚收好。

顾清雅已经走了进来,看到坐在窗边似皱眉苦恼的顾清漓,她笑意深了深。

“清漓,我没想到我们再见,会是这样的情景。我本来不屑跟你见面的,毕竟我抱负不在后宅,如果不是因为怀瑾,我不会来。”

顾清雅抬起下颌,一副高傲地样子看向顾清漓。

顾清漓神色一淡,“我确实没想到会这样的场景见面。毕竟你当初硬气地留下纸条,要自己闯出自己的一片天,没想到,你的一片天是为个男人!”

她说的是事实,但是顾清雅只觉得她在阴阳妒忌自己。

“你眼里只有后宅争风吃醋的事,妒忌我才这样说的吧?我不跟你计较,但是你不该那么恶毒对怀瑾的祖母。我和怀瑾是皇上赐婚,而且是我们用功劳赚来的,如果没有我们的付出,你能安稳呆在后宅争风吃醋吗?”

顾清雅一副,你不配和我比的鄙夷表情。

顾清漓突然起身,逼近顾清雅,凌冽的目光盯着对方,竟如千军万马一般让人惊骇,“无论是在外面打拼,还是镇守后方保后方安宁,让外面的人无后顾之忧,都值得被尊重。”

“听说你在江南为百姓努力奔波,我还对你心生佩服,但是如今看来,你也不过如此,拿着顾家的一千两谋取你简直的好名声,你很得意?”

顾清雅脸色一变,“你懂什么?你知道我和怀瑾遇到了什么事又做出了何种努力吗?不过一千两,你真以为那就够买下好名声,那只能说你目光短浅。”

“还遇到什么事?”顾清漓目光一闪。

“洪水之后,会有什么?哦,你读书少,大概也不会知道,我懒得跟你说。怀瑾要休了你,娶我!你认清现实吧,你跟我终究没法比。顾家现在更是死得就剩一个了无生气的赋闲侯爷,我很快成为贵女,你身份也比不上我。”

顾清雅说着说着,突然话锋一转,挑衅道。

顾清漓看得出,她是故意挑衅。

可是,触及到顾家,乃是她的底线,她眼神冷了下来,身形一动。

顾清雅甚至都没看清,只发丝微动,一只手已经拧紧了她的衣领。

“你要真有这么底气挑衅我,先将一千两还来,才有资格。”

顾清漓眼神如刀,清冷的声音带着威胁。

不知道是距离太近,有了压迫感,还是顾清漓的气场太强大了,顾清雅只觉得浑身不自觉地颤抖。

怎么会?顾清漓一个村姑,怎么有这么强大的气场。

一定是她太过粗鄙凶悍,所以看起来骇人而已。

“一千两,我没有!皇上的封赏还未下来,那一千两我都用于百姓了。”顾清雅努力压下骇然,却还是带上了颤音。

“杏儿,拿纸笔!”顾清漓松开对方的衣服,还顺手帮其抚平顺了下,勾唇轻笑,“既然没有,那就写借条!”

只是,她每帮对方抚一下衣服,明明很轻,却让顾清雅感觉心颤。

顾清雅仰头,努力不让自己露怯,“写就写,你不会以为拿了这一千两的借条,就觉得这次江南的功劳,就是你们顾家的吧?那你尽管出去试试,小心被人笑掉大牙。”

她知道写了这借条,就成了离开顾家拿了顾家钱的证据。

不过,顾清漓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野丫头,被自己激将下,说不定真拿一千两的借条出去嚷嚷邀功,到时被人嘲讽的只会是对方。

“废话真多,签字!”顾清漓装没听懂她的话,将借条推到她面前,强势要求道。

顾清雅倒是干脆签了字。

“杏儿,送客!”顾清漓拿到了借条,满意了。

然后,顾清雅就被请了出去。

她无比屈辱瞪了一眼屋内,走到院门口,她脚下一软,差点一个踉跄摔倒。

“清雅,你怎么了?”宋怀瑾就在院门口等着,及时接住了顾清雅。

第10章 顾清雅虚弱地抬眸看了宋怀瑾一眼。

“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怀瑾,先送我回去!”

说完这句话,她脑袋一歪,整个人靠在他的怀里,也并未解释发生什么情况,只是声音有气无力,俨然受过迫害的样子。

宋怀瑾几乎认定,是顾清漓对她做了什么,不过这会清雅的身体要紧,回头再找顾清漓算账。

他抱着顾清雅离开。

本来他是有意求近,送到自己的院子的,但是顾清雅不同意,他也只能遵她意愿送她回她的院子。

清雅居。

宋怀瑾将人放床上,这才担心询问“清雅,你感觉怎么样?现在能给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顾清漓欺负了你?”

“我有些口渴,能先给我倒些温水喝吗?”她眼神带着水雾,就那么直勾勾看着他

宋怀瑾对上这么的目光,只觉得心都揪住得心疼,哪里还会拒绝。

也就在他转身时,顾清雅精光一闪,然后用右手用力捏了捏左手的手腕,留下非常明显的红痕。

刚做完这一切,宋怀瑾便端着热水走了过来。

她伸手去接他手中的水,恰巧露出手腕的红痕。

宋怀瑾眼皮一跳,立马抓住了她的手腕,“你的手怎么了?”

“疼!”顾清雅轻呼一声。

宋怀瑾立马松开了她的手,“对不起,我太着急了,失了分寸。”

顾清雅温柔地看向他,并未半点责怪,“你也是太担心我。可能是我皮肤太过娇气,姐姐微微用力抓着我的手,让我签下那一千两银子的借条,不知怎么就留下了痕迹。”

宋怀瑾脑海中已经自动形成了画面:顾清漓粗鲁地抓住清雅的手,然后恶狠狠逼着她写下借条。

“这毒妇!”宋怀瑾冷声骂道,他眼底再无一点愧疚和情义,“我就知道,能够做出害祖母命的人,怎么可能是良善之人,她就是故意的,借机对你发难。”

顾清雅暗芒藏在眼底深处,轻叹一口气说道,“此事也是我的错,是我处事出了纰漏,让她抓住了把柄,才让她有机会伤害我。”

“怎么是你的错,你那一千两也是为了我,如果真要责备,也该责备我。”宋怀瑾只觉得清雅太深明大义了,就是被伤害,还为那个女人开脱。

“本来我是准备等皇上赏赐下来,就将那一千两还了,当初听说江南水灾,我救人心切,顾伯父答应给我那笔钱,我自己无所谓,但想着有那笔钱可以救不少人,所以才会厚着脸皮拿了那笔钱,没想到姐姐会因此怨恨我这么久。”

顾清雅顺带更加升华了自己一心为民的形象,就算她拿了那一千两,也是瑕不掩瑜。

宋怀瑾听了她的解释,对顾清漓的厌恶更深。

“就她那粗鄙的人,眼里就只有利益和银子,原本还想着你劝说她,让她安分一些,未来过继一个孩子给她,让她膝下有子,如今看来,这样的人在府上,我实在是不放心,万一她再发疯伤害你……”

宋怀瑾光是想一想,便觉得后怕。

顾清雅听他提到过继,眸光一闪。

她微微垂眸,对刚刚的算计一点也不后悔,因为按照宋怀瑾所说,那么过继的只可能是她的孩子,她自然是不愿意的。

“怀瑾,抱歉,我非但没劝说姐姐,反而将矛盾加深了。姐姐充其量因为生活在乡野,力气粗野了点,是我太脆弱了。”顾清雅皱眉,很是失落。

“当初那个难民砸向我的时候,是你为我挡了那致命一击,也因此你身体才这么虚弱。最应该怪的是顾清漓的粗俗,这次我决定了,要休了她。”

宋怀瑾又想起在江南,顾清雅对自己的救命之恩,他不想让她再受半点委屈。

那么,就只有让顾清漓离开,以免她继续有机会欺负清雅。

“你真决定了?”顾清雅压下心里的暗喜,皱眉问道。

如果休了顾清漓,她就是正妻,能做正妻,谁愿意做平妻呢。

宋怀瑾有些愧疚说道,“是,只是这样的话,可能会连累到你的名声,毕竟我回京求了娶你的圣旨,又休了她,外界大概会传一些不好的话。”

顾清雅反过来安慰他,“你我有头脑和见识,功劳再挣便是,到时那些流言不攻自破,你不必担心我。”

这一刻,他无比庆幸自己遇到的人是清雅,她就是如此心胸宽阔的人,甚至超过了不少男儿。

“你好好休息,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

宋怀瑾起身要离开,顾清雅突然拉住了他的手。

“怎么了?”宋怀瑾疑惑,见她似乎还有话说。

“休妻的话,按照规矩,那姐姐的嫁妆……”她话说一半,就是让宋怀瑾领会。

哪里知道宋怀瑾却是义正言辞,“你的意思我明白,你就是太善良,我是决定休了她,免得她因为心中不忿伤害到你和家人,放心,她的嫁妆我也不会要,免得传出去倒像是我为了她的嫁妆而休妻。”

顾清雅心里也有些急,偏生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她轻叹道,“我知道你心有顾虑,但是规矩也是规矩,就算那么做了,也有理有据,而且,宋家如今亏空厉害,我们年轻人苦就苦一点也没什么,但是你祖母吃药治病,总是需要银钱。而且,如果真让她带走嫁妆,恐怕外人会觉得,错不在她而在你。”

宋怀瑾皱眉,清雅怎么这么在意这嫁妆,她不是说最懒得管这些俗物?

心里难免生出一种失望的落差感。

顾清雅看他神色不对,赶紧解释了一句,“我就是关心你……”

宋怀瑾压下心里那点不爽,点点头,“我懂你的意思,放心!”

顾清雅一时不知道他到底是真的懂了,还是只是敷衍的话。

宋怀瑾看时间不早了,也不便多待,便离开了她的院子。

并且直奔顾清漓的院子而去。

“顾清漓,果真是我对你太纵容了,清雅好心好意来劝说你,你竟然那么凶残对待她!”

宋怀瑾进门就开始对顾清漓大放厥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