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凉绫》 第二十章 条子?

是大师兄来了!

我掩住心中的雀跃,撑起身子挪到窗边。

黄毛还在与电话里的人交谈,留给我时间不多。

这里是地下室,为了防止潮湿,在靠近天花板的地方开了一扇窗户。

那窗户又窄又高,无法容纳一个成年人通过,所以外面没有护栏。

我看了看自己,只觉庆幸。

感谢上天给我的这俱瘦小的身体,和警察的技巧,让我能几下扒住窗沿,打开窗户,半个身子直接探出。

黄毛的声音渐渐淡了,似乎马上就要挂了电话进来。

我心中焦急,撑着窗框向外挣脱,却被卡在了胸口。

门外,黄毛已经挂断电话。

他的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仿佛就响在我耳边。

我着急的左右挣着,顾不上身上的疼痛想强行从狭窄的窗挣出。

马上,马上,马上就可以了!

胸腔被挤压,我几乎要喘不上气。

黄毛已经走到门口——

门被猛地打开,黄毛一愣。

白炽灯照亮的室内,只有窗户开着,洒下一地寂静的月光。

“该死!”他一脚踹翻窗下的椅子,拿起对讲喊道:“加紧搜索,那个娘们跑了!”

夜色深重,破败的院落中杂草丛生。

一个男人打着手电筒,在草丛中照来照去。

眼见手电筒的光要扫到我,我赶紧弯下腰,躲在半人高的草丛中。

“唔……”脚下传来一阵疼痛,我赶紧咬住下唇,将声音压下。

“阿光,先别找了,来搭把手。”远处一个男人叫住他。

名唤阿光的男人站住,问:“什么事?”

“条子要来了,先把货转移,过来开车。”那人招手,声音焦急。

脚下传来尖锐的痛感,唇畔都被咬出血。

听着男人的脚步渐行渐远,我才敢放松。

我赶紧低头,只见地上有些散落的长钉,其中一根直直扎入的脚。

“嘶……”

我猛地拔出,血液喷出带来疼痛,但却让我清醒。

大师哥马上到了,不能让他们将孩子转移走。

这伙人贩子狡兔三窟,若是这次放走了,下次就不一定什么时候能抓到了。

说做就做,我将长钉攥在手里,忍着脚底的疼痛,偷偷跟上去。

转过拐角,就见正门处,停着辆灰旧的面包车。

“走快点!”几个男人不知轻重,推攘着孩子。

这一伙都是女孩,大的小的都有。

只是都眼神呆滞,身上带伤,衣衫破旧。

一个孩子害怕,正欲哭,却被旁边大点的孩子捂住嘴:“啊……唔!”

他们来的早,知道这里оазис的哭喊只能换来伤痛,换不来怜惜。

车厢中,他们挤在一起,像是抱团取暖的小鸡仔,或者说,是供人挑选的货物。

我的心中一紧。

月姐的记忆告诉我,这些女孩子是要送去边境,做情色交易的。

我眼眸一沉,趁着没人注意,几步摸到了面包车后。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

我忍着脚底的疼痛,弯下腰,手指用力,将手中的钉子扎入轮胎。

面包车轮胎没那么结实,我只稍微用力,便将它的内胎扎穿。

眼见车胎瘪下来,我心中一喜,转身便要回到旁边草丛藏身。

却不想那阿光眼尖,高声问:“地上有血!”

我身影一顿。

左右两侧响起脚步声,还不等我反应,刺眼的光便将我笼罩。

第二十一章 岷山是江州市与云省的界山。

北坡的疗养院荒废已久,灰尘与潮湿的味道萦绕鼻尖,让人忍不住打喷嚏。

而周围的灌木与杂草,夜色之中仿佛张牙舞爪的厉鬼。

“嘶……”脚下的伤口传来阵阵疼痛,提醒着我自己还活着。

阿光发现面包车的车胎被扎破,打了我一顿。

受过的伤太多,他的拳头落下时,我甚至没感觉到痛。

我听到他们说,面包车没有备胎,只能弃车走时,缓缓勾起一个笑。

哈哈,这顿打挨得值。

黄毛似乎发现了我的笑容,一脚踹上我胸口。

他发了狠,这一脚让我五脏六腑都移位,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笑xx什么笑,你个叛徒!”黄毛唾弃。

他的声音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我几乎听不清。

“警察要来了。”

我忍着疼痛,咽下喉间的血,说。

黄毛没听清,只看到我嘴边的灰尘扬起,他一脚踩上我的背,正欲说什么,一阵脚步声响起:

“放下武器,举起手来。”

我挣扎着抬头,模糊的世界中,我见到了熟悉的脸。

是萧宴知。

“大师哥……”

我喃喃道。

一颗心终于落在实处。

……

医院。

萧宴知坐在床前,随着手中动作,薄厚均匀的苹果皮一圈圈的落下。

我醒来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萧宴知睫毛低垂,鼻骨挺拔,深沉眸色透出认真。

这场景实在阔别多日,我不想打断,只静静看着。

男人却头也不抬,说:“是你。”

他声音冰冷,与眼中温柔认真形成极大反差。

“……”我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发现嗓子干渴,说不出话。

只点了点头。

萧宴知质询:“你有什么目的?”

他眸中的冰冷深深刺痛我的心。

我无法与他对视,只垂下目光,心脏传来针扎似的伤痛。

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告诉他……

“杀……”沙哑的声音从我唇边发出,还不等我继续说,喉咙便泛上痒意。

一声轻咳从唇边溢出。

这一咳仿佛按下了什么开关,我只觉浑身上下都泛着痛。

从五脏六腑,痛到四肢百骸。

“咳咳咳咳咳……”

我眼前一阵发晕,再回神,唇边就多了一个吸管。

是萧宴知。

“先喝水吧……”

他周身冷淡,动作却自然。

我仿佛回到了还是顾凉绫的时候,每次生病,大师哥无论多忙都会回来照顾我。

他下一秒就将水杯放到我手里,“自己拿着,好好交代。”

这不是对小师妹的态度,是对嫌疑人的态度。

我垂下眼眸,掩住眼底的情绪,喝了几口水:

“杀了老杨的,不是黄毛。”

我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在空旷病房响起。

萧宴知眉间一紧,目光沉沉盯着我:“你怎么知道?”

我只在他审讯嫌疑人时,见过这样的眼神,没想到现在也轮到他看我了。

苦涩在舌根蔓延,我皱着眉头继续说:

“因为我在现场。”

萧宴知目光灼热:“现场唯一的女人痕迹,就是捅入师父身体中的17刀。”

“你是在告诉我,你才是杀害师父的凶手吗?”

他越说话语越冷,言辞越激烈,似乎饱含愤怒。

我看着他激动的神情,冰冷的眼,心中触动。

二师哥得出结论时,我就在现场,怎么会不知道这一点呢?

我淡淡闭上眼,心中闪过这些天的遭遇,只觉荒唐。

“我不是凶手,我是顾凉绫。”

第二十二章 萧宴知似乎呆住了。

两秒后,我看到他眼中的震惊:“你在说什么……”

他嘴唇颤抖,看着我的眼似乎有什么在崩塌。

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也做好了他质疑的准备,但这反应落入我眼中,还是深深刺痛了我。

我对上他目光,诚恳道:

“我死亡之后,一直跟在你身边。”

“我看着你们抓凶手……”当时众人的质疑又涌上心头,我心中如针扎一般痛。

萧宴知眸光一闪,似乎也想到当时自己对小师妹是凶手的信誓旦旦。

我移开目光,继续道:

“后来再睁眼,我就成了她。”

“黄毛成了我的下属,他起了贪念想独吞人口贩卖这条线的利益,老大派我除掉他。”

“所以,便给你留了便签和信息。”

萧宴知听着我的话,渐渐冷静。

我看不透他深沉的眼眸,只攥紧了被角,心中无限忐忑。

灵魂,重生,这样离奇的小说剧情竟然发生在现实中。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相信,但心中又隐隐期待。

“你说杀师父的凶手不是黄毛,是什么意思?”

萧宴知移开了话题。

我知道大师兄多疑,但收到他的怀疑,我心中还是空落落的。

“那时我被黄毛拖上车后,听见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被蒙住了头殴打时,听见黄毛接电话,电话对面是个女声,说已经处理完了。”

“当时我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现在想来,就是说师父……”

我陷入回忆,那些伤痛仿佛可在灵魂中。

我无意识的双拳紧握,身体颤抖。

痛,泪,血混杂在一起,鼻腔中的血腥味渐浓,我仿佛又回到了那六个小时。

突然,唇边落上一个温热的触感。

我一愣,转头看去。

只见萧宴知眼神温柔,手指轻触唇瓣,制止我的咬唇。

他眸中的珍惜与怜爱将我触动,还不待反应,只听他语气温柔:“痛不痛?”

大师哥……

“对不起,是我不好。”

他揉了揉我的脑袋,向来高傲的头地下,眼中流露出忏悔。

“是我不对,把你错认成杀害师父的凶手。”

轻飘飘的话落在我心间重似千斤。

我再忍不住,鼻头一酸,眼前一片模糊。

“大师哥……”泪水染湿双颊,我猛地坐起抱住他。

“诶。”他应了一声,双手紧紧抱住,像是对待失而复得的宝物。

所有的伤痛在此刻被治愈,我只觉自己被稳稳接住,身心都妥帖。

“我没有杀人……”

“我知道,你是个好警察。”

寂静空旷的房间内,只剩悲痛呜咽与灼热泪水。

……

“四二三人口贩卖案与袭警案圆满结束,嫌疑人黄某、袁某等人落网。江州市警队将人口贩卖上下游全线清缴……”

万通广场上的大屏播放着本日新闻,不时有人驻足,抬头观看。

“人贩子就该死,终于将他们逮到了!”

“还得是警官有本事,将他们都抓到了!”

同一片蓝天下的城郊墓园,却是另一幅场景。

黑色大理石碑上,一个女孩身着警服,杏眼圆圆,笑得灿烂。

照片下,顾凉绫三个字在阳光下闪着光。

她的墓前,放着花,奖状和一些信。

我径直略过她面前的花,走到旁边的墓碑前。

师父的脸正贴在上面,隔着照片对我笑。

“老杨,我来了。”

第二十三章 我慢慢坐下,将带的酒拿出。

拧开瓶盖,抬高手腕,洒在墓前。

酒液洒在地上,几滴溅上他墓前放着的花。

大朵的康乃馨,小朵的野花,不用看也知,是警局同事和那些孩子们送的。

“我知道你不喜欢花,就好这口酒,所以特意带来了。”

“我以前老说你傻,只知道给孩子花钱,自己买件衣服都舍不得,”我看着那些鲜嫩欲滴的花,心中一阵温暖,“现在看来,是我错了。”

我仰头喝酒。

酒精滚辣,落入喉间仿佛热火灼烧。

我眼角呛出泪水,却强撑着不咳嗽。

“老杨,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没有回头。

“我会听你的话,做个好人。”

熟悉的声音响起:“你做好准备了吗?”

是萧宴知。

我回头看他,只见他一身黑色休闲服,与送我进警校时穿的一样。

“准备好了,”我看着他,弯了弯唇,“师父的教导,我会一直铭记。”

萧宴知眼中闪过一丝心疼,我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黄毛案对外说结案,实际师父的死依旧扑朔迷离。

我自愿请缨,做他的线人,深入敌营,孤身奋战。

只有两个目的,一是要找到杀害师父的凶手,二是要将人贩子组织全部破获。

萧宴知担心,但却拗不过我。

我将剩下的酒全部洒在师父墓前,转身便要走。

萧宴知将平安符给我,说:“注意安全。”

我一愣,接过平安符,笑着说:“我会的。”

我会的,我会做个好人,带着师父的遗志,活下去。

……

城郊别墅21号。

红木家具低调奢华,淡金色的装饰则增添一丝贵气。

大厅中央,一副水墨画镶嵌在木质隔断上,隔断后,隐约可见一方茶桌。

“事情就是这样。”我端起面前的茶,轻抿一口。

“如何?”

对面的中年男人缓缓开口,声音沧桑。

男人双鬓微白却气势逼人,一身玄色唐装,手中转着紫檀珠,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我。

什么如何?

我疑惑歪头,见他目光落在我端起的茶杯上,顿时明白,恭敬回复:

“庄爷,您知道的,我向来不懂茶。”

这位就是组织的老板,人称庄爷,就是他让我去把黄毛卖给警方。

“呵,”男人转了转手中串,神色不变,淡淡道:“你们这些小年轻,真是……”

我尴尬赔笑,小心应对。

在月姐的记忆中,这位爷可不是喝喝茶,盘盘串的闲散人士,年轻时凭一己之力将整个江州市黑道大换血,是个心思深沉,心狠手辣的主。

每次面对他,我都提心吊胆。

只能庆幸月姐并没一直跟在他身边,所以两人并不熟稔,被他发现的几率小了很多。

若是被他察觉到不对劲,我鸡皮疙瘩滚过,心中升起惧怕。

男人话锋一转,说:“辛苦了,小月。”

我心中一颤,回道:“是我应该做的。”

庄爷手中紫檀珠再转过一轮,接着说:“黄毛的事,你不用管了。”

黄毛手中握着人口贩卖和晟业中心两条线。

庄爷借警察之手除掉他,也将这两条线折在了警察手中。

我本以为,他会让我重启这两条线,现在却突然说不用我管,这是……

我心下一紧,抬头看他,不知他是何意:“那我……”

“你去查御水湾。”

御水湾,云鼎集团旗下,江州市最负盛名的酒店。

我心间疑惑,在月姐的记忆里并没在意过这个地方,为什么突然要查呢?

庄爷将一个u盘抛给我,挥了挥手:“去吧。”

我只能咽下疑惑,将u盘收好:

“是。”

第二十四章 御水湾。

我看着面前五米高的喷泉,周围还闪着淡金色的光,只觉眼花缭乱。

U盘中有御水湾的照片,我只是扫了一眼便过去了,却没想到这图片上平平无奇的喷泉,肉眼看到竟如此惊人。

引路侍者微笑着等我回神,将我带去预定的座位。

“您预定的栖竹阁就在前方,请跟我来。”

我点点头,跟着他走向花园深处。

御水湾虽说是酒店,但其饮食也独具特色,不少人专秦来一趟,就是为了吃一顿它的珍馐美味。

所以我一个人来定一个包厢,也显得不奇怪。

我根据U盘里的地图,选定了栖竹阁。

这个包厢位于花园深处,方便我探查。

“餐饮已上齐,请您享用。”

我拿出支架和相机,假装要拍摄,嘱咐道:“我要录视频,请你们不要来打扰。”

“好的。”侍者点头微笑,转身关门。

我立刻锁门,将外套脱下,露出与侍者相同的服务生装,推开窗户一跃而出。

御水湾恢弘霸气,有商圈政圈权贵往来不足为奇,但在长长的客户名单中,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司法厅沈副庭长每月逢十必来一次御水湾,每次都预定听溪阁。

我与这位沈庭长有过几面之缘,曾听说他大义灭亲,亲手举报自己的小舅子贪污,将他送入监狱。

可以沈庭长的消费水平,来御水湾消费,是件很奢侈的事,更别说每月来三次了。

我思索着,听溪阁的门出现在眼前。

“哎,那个……”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我脚步一顿,缓缓回头。

那人已走到我面前:“你是谁,之前没看见过你啊!”

对方身着白色衬衫黑色鱼尾裙,耳边带着对讲机,胸牌上写着经理。

我瞥一眼她胸牌,立刻扬起笑容:“张经理,我是新来的。”

“这里不用你”,张经理眼神扫过我胸前,顿时眉头一皱,训斥道:“你的胸牌呢?”

糟了,没准备胸牌!

我心中一紧,赶紧辩解,低头看向,道:“我胸牌丢了,正找呢!”

她一把拉住我,将我拽离门口,“别找了,去后勤领一个!”

我赶紧点头称是,转身离开之际,听见她低声嘟囔:

“一看就是晟业来的,什么都不懂!”

晟业?

晟业中心?

我心下疑惑,没有表露出来,只转了弯藏在拐角。

听她的意思,晟业被查封后,有人来了御水湾,而这位张经理应该是御水湾原来的人,非常看不起晟业的人。

只是,晟业是黄毛手下的产业,属于庄爷,与这御水湾又有什么关系?

一阵脚步声传来。

我立刻闪身躲进身后阴影。

“我们晟业来的怎么了,他们御水湾也不过是个怡红院,有什么牛的!”一个女声愤愤道。

“就是就是,大家都靠身体赚钱,谁瞧不起谁呢!”另一个女生应和。

第一个女生阴阳怪气:“人家比我们高贵,人家是从小培养的!”

她特意加重了培养两个字。

另一人听懂她的含义,笑着说:“从小培养,是从小被干到大的吧!”

她们边说便走,声音渐渐远了。

我站在阴影处,身体冰冷。

身侧的拳已经攥紧,指甲嵌入肉中,留下深深的痕迹,我没有知觉。

卖身,赚钱,从小培养,这御龙阁说是酒店,实际是这些年轻女孩的墓地。

这两个女孩的话更是让我愤怒。

她们不仅觉得自己做得对,还认为这种事是好事,要与之比较。

愤怒,悲伤,哀痛在我心间交织,我的心中仿佛燃起一团火。

一声门响,一个男声唤回了我的理智:

“沈庭长,好,今天喝的好!”

“哈哈哈,王总觉得好就行!”本该出现在法庭上的冰冷严肃的声音现在充满酒气,带着谄媚,“这边,给您订好了房间,里面可有更好玩的呢!”

王总大腹便便,一脸猥琐,道:“更好的玩的?那我可要好好看看了!”

第二十五章 我心中升起一个不好的念头,勉强将愤怒压下,跟着王总到了房间。

他刷卡开门,似是十分期待,我到他身后,将缓缓关上的门卡住,一个闪身溜了进来。

房间内灯光昏暗,一张柔软大床上坐着一个人。

男人蓄势待发,“小美人,我来了……”

床上女孩挣扎着,却好像被绑住定在床上,无论如何都挣不开。

女孩压抑的哭喊声更大,像是什么陷入陷阱的小兽,挣扎着祈求一线生机。

胖男人越走越近,眼见手就要摸上她——

突然,男人头一歪,倒了下去。

女孩朦胧泪眼中,见到一个苗条纤瘦的身影,“别怕。”

灯光大亮,照着床上的被绑住的人。

那人呼吸粗壮,大腹便便,一脸横肉,是刚刚倒下的王总。

颤抖的女孩已经穿好衣服,端着一杯热水,坐在沙发上。

“你是被拐来的?”我看着面前怯生生的女孩,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女孩说自己叫言淼,锦市人,今年15岁,被拐来6年。

她本出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却一时不查,被人拐走,落入他们的手中。

这里的孩子最大不超过十岁,最小则无下限。

他们被囚禁在这里,被安排接客。

“我算幸运的,因为漂亮,很多顾客喜欢我,他们打我不敢下狠手。”

她将自己身上陈旧的伤痕一一指给我看,每一道都触目惊心。

“地下室那些,就不一定了。”她的眼睫低垂,似乎想到什么伤心的事,声音哽咽。

我看着她瘦弱的肩膀,颤抖着,仿佛蝴蝶的两扇翅膀,被困在泥潭中,再也不能高飞。

她才15岁,正常的孩子都在读书识字,她却早早的经历了这些事。

那些人,真是畜生!

我心中强压下去的怒火再次升起,油然而生一股责任感。

无论如何,我要将这个地方消灭,捣毁,让这些孩子回归正常人的生活。

女孩突然问:“你是警察吗?”

我心中一怔。

她见我怔住,脸上闪过疑惑,眼中的期待锐减:“你问了我这么多,还帮我打晕了他……”

我看着她期待的眼,心软成一滩水,说:“我的身份,是秘密。”

“但我可以告诉你,我是个好人。”

女孩脸上的戒备终于放下,她看着我,开心笑到:“我就知道你是警察,一定能救我出去!”

警察……

我心中一片怅然,正欲纠正她的说法,就听她说:“我告诉你地下室怎么走!”

“从这里下去到负一楼,然后右转,密码是一四一五七。”

还不等我拒绝,她便拉住我把所有都说了出来。

“你只有一个人吗?”女孩问。

我点了点头,“今天只有我一个人。”

“那你之后来救我们好吗?”女孩一脸期待,问。

“我会来的你相信我。”我不忍辜负她的期待,握着她的手承诺。

怕她不信,我将平安符挂在她脖子上,说:“这是平安符,算是我的承诺。”

……

酒店。

我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灯火通明,车如流水马如龙。

心中不由得想起今天在地下室见到的那些孩子。

潮湿发霉的小房间,只有上下铺的床和一盏昏黄的吊灯。

我透过门上的小窗户往里看时,只见那些孩子们各个骨瘦如柴,眼神呆滞。

每个人身上都带着青紫的痕迹。

想到这里,我心如针扎。

我看着那灯光莹莹一点,几乎要被黑暗吞噬,心中难得惆怅。

我又想起师父……

师父的死还悬而未决,紧紧吊着我的心。

“师父……”

我看着窗外的夜色,陷入沉思。

第二十六章 江州市警院。

大案已告一段落,院内气氛轻松,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笑。

“诶,听说今天有人入职!”一个寸头警官拍拍身边对着电脑整理文件的同事说。

同事头也不抬,淡淡道:“江州市警院出了名的事多钱少,谁会来着上班?”

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接话道:“说得太对了——那你是为什么来的?”

那人还没反应过来,顺着话音说:“我那是水进了……”身侧传来寸头警官的捶打,他身上痛,将手扯开,问他:“干嘛?”

却见他同事一脸扭曲,对着他使眼色。

他终于意识到什么,赶紧抬头去看。

一张带着金丝眼镜,笑意盈盈的脸映入他眼帘。

恐怖的是,他身边还站着一脸冷峻的——

“秦队!”

两人如临大敌,条件反射般站起身,挺胸抬头敬了个标准的礼。

萧宴知眉头一挑,看着他俩不说话。

他身旁的贺昀霄看到这一幕,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大师哥你别逗他俩了,人家说得也没错啊哈哈哈。”

萧宴知还是一副淡淡的模样,挥手让他们俩坐下,不清不淡的说了句:“认真工作,少讲闲话。”

两人又是一挺胸一仰脖,齐声道:“是!”

萧宴知撇了一眼,转身便走,还不忘把笑得前仰后合的贺昀霄带走。

贺昀霄终于笑够了,将衬衫褶皱抚平,问:“叫我来干什么?”

萧宴知带着他进了办公室,说:“你不是学心理学的,帮我分析个人。”

???“犯人?”

萧宴知将门关上,把手中档案递给他,“警官。”

只见那档案上,一个女孩笑得嫣然——萧筱。

贺昀霄没接档案,皱起眉头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我是推测罪犯心理的,不是你用来看人的。”

萧宴知神色不变,“你看看就知道了。”

贺昀霄只能接过,刚拿到手,却愣住了:

“这……”

“上面转来的警官,”萧宴知与他惊诧的眼神对视,“你也觉得很像吧。”

档案上女孩一身警服,英姿飒爽,偏偏杏眼圆眸,唇边一抹笑,透过照片与他对视。

何止是像,这张脸几乎与小师妹一模一样。

“她在上级机关受了处分,被调职到我们这,”萧宴知眉头一动,心中隐隐不安,“是巧合还是……”

两人正看着那档案出神,敲门声突然响起。

“江队,转来的新警官到了。”

门被推开,一个身材苗条,一身警服的女生走了进来。

乌黑的发被绑在脑后,帽檐下一双眼睛闪着亮光,唇角勾起一抹笑,立正挺胸,举手敬礼:“江州市警院刑侦队萧筱,向您报到!”

阳光从窗格泄入,照射到桌上相框,那相框中一个女孩笑着,与面前之人一模一样。

贺昀霄倒吸一口冷气。

萧宴知先回过神,回了个礼,说:“好,先去熟悉一下环境吧。”

推开门的警官点点头,带着她走了。

“这也太像了吧……”

门外,一众同事也看清了萧筱的脸,议论纷纷。

“不止长得像,连说话声音都像。”

“神态也很像。”

那个寸头警官也点点头:“我本来不信转世之说的,但是现在好像不得不信了。”

众人被他逗笑,纷纷散去。

没人看到萧宴知眼底闪烁的光。

第二十七章 老宅。

江州市的夏天炽热潮湿,像是进了蒸笼,湿热的空气压得人喘不过气。

哪怕到了傍晚,热气也丝毫不见衰退。

路上行人多了些,却各个都冒着汗更有甚者背后都被洇湿一片。

树上蝉鸣声阵阵,有气无力的叫着,似乎也被热到不想开口。

萧宴知扛着一箱子冰柜,三下两下上了楼。

留贺昀霄与章静瑶在后面慢慢走。

“热死了。”

“嗯。”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梯,正看见师父收养的孩子们围着萧宴知,汗湿的手抓着他衬衣,一抓一个印。

萧宴知也不恼,将箱子打开,把冰棍一根根分给他们。

“谢谢哥哥。”孩子们额上带着汗水,脸上却洋溢着欢笑。

“这是我买的,让他当上好人了!”

贺昀霄一推眼镜,语气不屑。

章静瑶歪头打量他,眉头轻佻,问:“贺昀霄,你贵庚啊?”

萧宴知也淡淡道:“这是我扛上来的。”

贺昀霄自讨没趣,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他径直走向旁边电箱,将落了的闸重新推上去。

“好了。”章静瑶走到门口,看到亮着灯的空调,说。

孩子们也领完冰棍,纷纷钻进屋里。

贺昀霄赶在萧宴知之前,先一步进了屋,说:“进来,关门。”

萧宴知抱着箱子摇摇头,不与他计较,抬脚进了屋,将门关上。

“叮。”章静瑶打开空调,一股冷空气立刻吹出,将房间温度降低。

“啊……爽!”一个稍大些的孩子倒在下铺的床上,发出感慨。

章静瑶笑,将遥控器给他,嘱咐道:“空调安好了可以吹,但是别吹太久,温度也别调太低,小心感冒。”

“知道了。”孩子们齐声答。

她笑了笑,转身进了厨房。

萧宴知正将箱子里剩下的冰棍放进冰箱里。

双开门冰箱崭新,与陈旧的厨房格格不入。

照顾他们的保姆阿姨说总抱怨冰箱太小,他们就一起买了个新的。

以前师父做的,他们也会做到。

“诶,”贺昀霄站在窗前,似乎看到了什么,胳膊肘杵了杵萧宴知。

“干嘛。”萧宴知头也不抬,问。

贺昀霄眼睛一眯,叫他来:“你看那个,是不是新来的萧筱?”

“萧筱?”这个名字让章静瑶心思一动,凑近去看。

只见楼下巷子中,一个女孩扎着马尾辫,穿着白上衣牛仔裤,正教一个小孩子骑自行车。

“还真是她。”章静瑶点了点头。

在警院见面的时候,她就晃了神,看着萧筱仿佛看见了小师妹。

她还以为是警服带来的错觉,没想到换上一套常服,也那么像。

脸边突然贴上一个冰冷的东西,章静瑶下意识一摸,一个冰棍就落在她手中。

“别看了,”萧宴知将冰棍递给他俩,“她也住这附近,见到也不奇怪。”

“这附近?”贺昀霄接过冰棍,三下两下打开,“巧合有点多吧?”

萧宴知摇了摇头,不想再说。

实际上巧合不止如此。

萧筱的档案他查过,问题倒是没有,但每一处都透露着相似。

年幼父母双亡,孤儿,被人收养,上了警校,收养人去世,因粗心导致重大失误被处分。

桩桩件件,都与小师妹十分相似。

萧宴知余光瞥见萧筱拍手大笑的表情,又是一怔。

这样的笑,总让他想起小师妹。

一声电话铃响,三人顿时停下动作。

萧宴知接起:

“有人报案,城南樊桥下,发现尸体。”

第二十八章 城南。

一条小溪蜿蜒而下,滋养了一方水土。

天色渐暗,溪边水清凌冽,带来一丝凉爽气息。

警队一行人将现场布上警戒线,不让围观群众过来。

桥下,法医与痕检科同事正在采集取证。

“报警的是樊村的村民,”小警官指向旁边的中年男人。

男人弓着身子,弯着腰,穿着一身看不出颜色的迷彩服,裤脚挽起,露出黝黑的皮肤。

小警官继续说,“据他所说,自己在附近的施工工地搬砖,因为太热想来水边凉快一下,刚解了衣服下水,就见上游飘过来一个尸体。”

“工地?”萧宴知问。

“对,这附近不远处正在施工,是云鼎集团在建旅游度假村。”

“村中不少人拿了拆迁款,已经搬到城里住了,还有人去帮工,挣点钱补贴家用。”

萧宴知穿着鞋套往溪边走,刚走近就听见一声:“呕——”

他抬眼去看,只见萧筱捂住鼻子转身呕吐。

警队的同事笑着拍她后背:“说了你别去看,这可恶心多了。”

“没事……我可以的,你们去忙吧……我去吐过……就行了。”

身旁的小警官也看见了,摇了摇头,笑:“萧筱这小姑娘,惯会逞强的,跟单……”

他话一出,立刻止住话头,撇了撇萧宴知。

萧宴知神色正常,似是没听见他的话,径直走向案发现场。

小警官顿时懊恼,狠狠打了自己一下,“该死,怎么嘴那么快!”

人人都知顾凉绫是萧宴知的小师妹,也喜欢萧宴知,他还拿萧筱与顾凉绫比,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如何?”萧宴知走到章静瑶身边,看着尸体目光紧皱。

这也太……

那尸体顺流而下,不知飘了多久,尸身浮肿两倍大,脸上伤口狰狞,几乎看不出五官。

“真是恶心啊……”贺昀霄代替他说出心里话。

章静瑶全副武装,面色不变:“死者女,年龄在16到18岁之间,生前受过虐待,死亡时间不好判断。”

贺昀霄将眼睛摘下,似是不想再看死状恐怖的尸体。

萧宴知淡淡看着他,目露询问:“你的凶手侧写呢?”

“痕迹太少,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我很难推测。”贺昀霄拿出专业态度,“但是可以确定一点,凶手是有目的有预谋的,而且带有很强隐蔽性,不想人发现死者身份。”

萧宴知赞同他的说法。

“我会让人顺着溪边找,在附近走访调查,看看有什么线索。”

“唯一的突破口,就在尸体上了。”萧宴知看着章静瑶。

章静瑶点了点头,“我会尽快。”

…铝驺…

江州市警院。

警队办公室。

熟悉的圆桌,熟悉的白板,案情却已换了一轮。

章静瑶轻启薄唇,声音沉稳:“死者女,16岁,怀孕12周,生前曾遭受殴打虐待,落水之前就已死亡。”

“16岁,怀孕……”一个女警官攥紧了拳头,“这是什么畜生!”

萧筱抚上她后背,对她露出一个安慰的笑。

另一人继续说:“DNA比对结果显示死者名陈若,潭洲人,于八年前走失,六年前寻找无果被判定死亡……”

不等他说完,另一人下结论:“又是拐卖。”

拐卖……

萧宴知正思索着,余光瞥见萧筱似乎想到了什么,打开自己的抽屉翻箱倒柜的找着。

“我按照系统上显示的联系方式打了电话,但显示空号,潭洲警方表示陈若家长早已离开,家庭住址也已被拆迁改建。”

“目前,查无此人。”

气氛顿时沉闷。

刚破获了一场拐卖案,现在又出现一起,无人不觉得伤心。

“找到了!”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打破沉寂。

萧筱将抽屉里的本子拿出,打开,翻到一页,说:

“陈若,是她,对吧?”

只见那本子上贴着一张传单,赫然显示着她的照片和家长联系方式。

第二十九章 “没错没错,照片对上了!”

刚才汇报的警官一眼认出本子上的照片,问:“萧筱,你这可以啊!”

“当然了,”萧筱抬头,嘴唇一抿,露出一个骄傲的笑。

又低下头,眼神回忆,看着自己的本子,说:“这里面全是走失孩子的信息,只要遇见,我就记下来,只等有一天能发挥作用,现在,这一天终于来了。”

她眼中闪烁着泪光,似是欣慰也似是开心,让人暮的心头一软。

萧宴知眼神一闪,猜她或许想到了自己的身世,开口转移话题:“萧筱,你负责联系家属认尸。”

“其他人,走访调查和痕迹检验有什么结果了吗?”

众人回神,一个照片贴上白板:“报告秦队,在尸体发现地的上游5公里处,发现一段车辙印。”

走访调查的小组也跟着说:“附近村民有人目击一辆黑色奔马来过,但附近缺乏监控录像,还需要时间调查。”

萧宴知眉头一皱,双手拍桌:“继续搜寻。这次案件困难重重,大家加油!”

“是!”

余光撇到萧筱,他眸光一顿,还是说了一句:“萧筱也是,辛苦了。”

女孩眼睛顿时睁得滚圆,眸光闪闪看着他,说:“不辛苦,谢谢秦队关心。”

她目光灼灼,眼神中透出明目张胆的仰慕,就像是……

众人装作没看见,纷纷拿起东西回了自己的座位。

萧宴知似乎被她眼神灼伤,也转身回了办公室。

章静瑶看着这一切,默默挑了挑眉。

……

城郊别墅21号。

管家将我带到客厅让我稍微等待。

今天是我向庄爷汇报的日子。

我根据言淼的话,找到了他们囚禁女孩的位置。

看着那些人将女孩们囚禁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我心中一痛。

那些孩子,最大的不过十几岁,最小的只有几岁,都是怯生生的,呆滞的。

与我在黄毛那里见到的孩子不同,这里的孩子瘦弱,身上都是伤口。

有些小孩子甚至衣不蔽体,只有一件空荡荡的裙子,腿根都是淤青。

一看就是……

自从发现那里后,我的心里就憋着一团火。

这些孩子本应该有光明的未来,就因为一时不查被拐走,就要在这里受困终生。

突然书房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我悄悄溜到门口,侧耳听着。

庄爷呼吸急促,我从没见他如此愤怒过:

“让你处理个人都处理不干净!”

处理人?

“是手下他们图省事,直接顺着河扔了,才……”一个戴着眼镜的瘦高男人跪着,辩解道。

他是庄爷最信任的助理,人称琅哥,跟在庄爷身边至少十年了。

这是在?

我细细思索着他说的话,立刻联想到最近的一案——樊河抛尸案!

听这意思,是他们做的。

庄爷又拿起一个瓷杯,直接砸上他额角,蜿蜒血液顿时喷涌而出。

他脸色铁青,不怒自威:“如果不是笑笑告诉我,你还想瞒我到几时?”

瓷器的碎片在他脚边,他低下了头,不再辩解:

“庄爷,我错了。”

笑笑?

还不等我反应,只听庄爷又问:

“现在如何了?”

男人任由血液涌出,眉头都不皱一下,“车已经处理掉了,保证不会牵扯到水云苑。”

水云苑。

城南的一处温泉度假区。

怎么又会牵扯到这里。

我正怀疑,还想去听,就听见身后传来管家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