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满汀洲》 第1章 我原是当朝宰相之女,前世因张衡四处传扬我与他私定终身,共度一夜春宵。

他甚至告到了官府和家族之中,闹得京城中人尽皆知。

父亲为了家族名声,只能忍痛割爱,将我下嫁于这个一贫如洗的穷书生。

父亲为他安排了师爷的职位,但他好高骛远,觉得父亲看他不起,喝醉酒后便对我拳脚相加。

母亲每每见到我身上的伤,心疼哭得不能自已。

父亲也曾私下告诫过张衡,他表面应承,回去后殴打更甚。

我不想看到父母为我伤心难过,渐渐地,我也开始寻找理由不再归家。

将近年关,万家灯火通明,我身着单薄在雪地里跪着,鲜血滴落溶于雪地,如枝头盛开的腊梅一般艳丽。

我再也支撑不住,听着土房里传来的谩骂声,我渐渐闭上了双眼……

第2章 「噼里啪啦——」

「小姐!小姐!快醒醒!」

我半梦半醒之间见到了彩环的身影,那个陪着我长大的小丫头。

我还记得当时张衡为了钱,偷偷将彩环给卖了。

「小姐!快醒醒,奴婢都帮你备好了衣饰,今日可是小姐及笄之日,大喜呢!」

及笄?!

我才意识到——

我重生了。

也就是在我及笄三天后,那个恶魔张衡就出现在我生命里。

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委曲求全嫁给他!

第3章 三日后。

果不其然,宰相府的大门被人叩响。

下人来通报之时,母亲在我房中教我刺绣。

「夫人……门外有一书生求见……小姐……」

「他说……他说……来赴小姐之约……」

母亲听如此,脸上不动声色,可手中重重放下绣绷的动作还是暴露了她的愤怒。

「这种人何须通传?直接大棍打出去了事!」

下人面露难色,依旧不肯离开。

「让他进来前厅候着吧。」我吩咐下人道。

母亲诧异地看向我,我轻抚母亲臂弯,说道:「看下人那般为难,便知道此人极难对付,若继续放任他在门口叫嚣,于府中名声更是无益。」

「余意,你去宫门口等老爷下朝,就说府里有远亲来访。」

我嘱咐父亲身边的侍从,尽快将父亲接回,告知远亲,也是给张衡先扣个远亲的帽子,刚才门口叫嚣也有了名头。

余意从小就跟在父亲身边,虽年纪才十八左右,是家生子,也算是府中老人,做事也有分寸,马上领命从后门离开。

母亲呆愣愣看着我,好似觉得我与平日有些不同了。

「我先去前厅看看那人。」母亲起身对我嘱咐,「你就别去了,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莫要坏了名声。」

可我如今哪里是安分的?母亲前脚刚走出去,我就拿出一套衣服递给彩环:

「彩环,快,我们互换衣裳。」

我让管家在前厅放了一面屏风,彩环穿着我的衣饰正襟危坐在椅子上。

母亲从余光看到了我俩的站位和装扮,虽然不解,难免生气,但碍于有人,也不好发作。

第4章 「你是何人?」母亲将目光投向底下的张衡。

说实话,张衡长得并不是很丑,二十五岁的脸庞白白净净,五官端正,虽算不上帅气,也能称得上文质书生。

张衡起身,毕恭毕敬对母亲行礼:「岳母大人在上,小生张衡有礼了。」

「放肆!」母亲第一次动了怒气,「我与你素未谋面,若继续胡言乱语,我便对你不客气!」

张衡脸色依旧未改,可我却瞥见他眼底暗流涌动的怒气。

「是是是,岳母……宰相夫人与我素未谋面,可小生与令嫒却是……亲密无间啊……」

说罢他还故意对着屏风唤了一声:「对吧,卿卿……」

这样黏腻的声音语调,就连彩环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若是你不再乱说,宰相府对你既往不咎。」

母亲只想快速打发了张衡。

却不料张衡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十分劣质的草纸,上面却画着十分精致的一个臂钏图样。

见到那个臂钏图样,母亲的脸色更加难看。

「宰相夫人,这个臂钏您不会不记得吧?」张衡得意洋洋,「前些日子小生夜游西湖,遇上一妙龄女子,两人心生爱慕,共度一夜,她未曾告知小生身份。」

「小生对她牵肠挂肚,只收到了她的这副臂钏,寻了满街的珍宝古玩店铺,店家皆说是宰相府邸特制给小姐的……」

「那臂钏现如今就在小生房中,既然小生和小姐已经私定终身,还请宰相夫人老爷成全我俩。」

满口的仁义道德,却是如此狼子野心。

前一世他特地挑在父亲上朝之时,与母亲说了同样一番话。

母亲被他的话气急攻心,当场晕厥过去。

趁着母亲晕厥,家中无人主事,张衡叫来家族耆老,将此事闹得更加无法收拾。

等到父亲回来,家族耆老逼迫着父亲要维护家族声誉,必须将我下嫁。

父亲当时被逼无奈,他不想我落得跟前几年远房表姐那般被逼自尽的下场。

即使我哭得泣不成声,父亲还是做主了我和张衡的婚事。

以至于后来父亲看到我手臂上的伤口,年过半百的大男人也忍不住眼中噙满后悔的泪水。

我也听母亲提起过,父亲曾哀求过家族耆老同意我和张衡和离,可他们依旧为了家族名声,拒绝了父亲。

父亲只能给张衡送店面,给他物色工作等,只求着他能对我好些。

可张衡却觉得只要我身上伤痕足够多,他的钱便会源源不断,只会打得更狠。

每次回宰相府,我都能看到父亲发间多了几缕银丝,母亲整日低声拭泪。

渐渐地,我也独自忍受下来,不再与父亲母亲见面,以至于后来错过了父母最后一面。

……

想到这里,我对眼前这个斯文败类的男人更增添了一股恨意和厌恶。

「若是宰相夫人无法做主的话,就只能祈求宰相家族耆老来做个见证了。」

我低声在彩环耳旁说了几句,彩环轻咳一声,起身从屏风后走出:

「娘亲,此人女儿不识。」

「卿卿,那日花前月下,你与小生情意绵绵,如今怎可如此狠心?」

张衡的独角戏码着实拙劣,娘亲瞬间明白了我让彩环出来的用意。

连我的长相都无从知晓,如何花前月下共度一夜?

父亲很快就赶了回来,路上余意言简意赅将事情告知了父亲。

父亲气势汹汹赶回,一进门便听到张衡狂妄不羁的声音。

「管家!你如今差事当得愈发好了,这种碰瓷之人也敢放任进府?」

见父亲回来,张衡刚才嚣张的气焰顿时下去了一大半。

管家连忙请罪,招呼人要上前将张衡拉走。

「诶诶诶!我张衡进了宰相府,那可是多少双眼睛看到的,只要我带着伤出去,我就一纸诉状告上大殿!」

「爹,算了……」

彩环在我指引下再次开口。

父亲脸上疑惑神色一闪而过,见我站于一旁,也并未言语。

「让他走吧。」父亲思虑再三,见我眼神坚定,「放他出去,日后再闹事,棍棒伺候!」

第5章 后来我听彩环说,余意按照我的吩咐带他回家,搜了一圈也没将臂钏找出。

「早就猜到了他为人狡猾,定然将臂钏藏了起来。」

「如此攀龙附凤的机会,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小姐……都怪奴婢……那日出去不小心将臂钏遗失……」

彩环头低低的,满是愧疚之意。

「无妨,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从未怪过彩环。

父亲让余意来请我到书房,我刚到书房,就给父亲行礼。

「今日你处理得不错,我让余意送人回去还特地用了远房亲戚这一名头。」

「但你贸然出面,还放他离开,为父觉得此人断然不会善罢甘休。」

「若真是如此,我就跟他拼了!总不能苦了女儿吧?」

母亲站起身子激动万分。

父亲走到她身边轻抚后背安慰:「若只是我,还好对付一些,那些族中耆老哪些是好对付的?」

「就是我官拜三品大员的远房表兄嫡亲女儿……」

我还记得那件事,那远房表姐只是外出为病重的母亲采药,一夜未归,为保住名声,直接被给了白绫自尽。

即使后来查明真相,可人死不能复生,朝廷还悬赏了一块贞节牌坊。

母亲听此也连连叹气:「人都没了,这些虚名有什么用呢……」

「我如今虽位极权臣,可陛下极为看重家风家规,若到时闹大,只怕女儿也是这般下场……」

「闹大了才好。」

我的话令得父亲母亲惊讶不已,母亲拉住我:「你是疯了吗?女子名节有多重要,你那远房表姐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等为父有空让余意去探探口风,看他想要什么,先把臂钏要回来再说。」

「父亲,我有办法将臂钏要回。」我笑道,「只是这件事必须越闹越大,还要父亲从中谋划些许事情。」

我在父亲耳边说了一些计划,父亲脸色慢慢阴转晴。

「不愧是我的女儿!」

第6章 事情进展果然按照我预料发展。

不过半月时日,大街小巷开始有了些许说书先生,开始慢慢传扬我和张衡私定终身之事。

虽未指名道姓,其中许多细节都暗指向了宰相府。

「太过分了!」彩环采购回来,一脸气冲冲,「那些说书人说得太过分了!」

我绣着手帕,淡然一笑:「这算什么,就我常在闺阁中的女子都听了不下三个版本了。」

「小姐,你真的不着急吗?」彩环有些担忧。

我回道:「钓鱼要的就是耐性,先给那些鱼儿一些鱼饵作为甜头,等到时机一到,自然可以收竿了。」

「对了,听说小侯爷边疆打了胜仗,即将班师回朝了呢。」

彩环的话让我的脑海中浮现一英姿飒爽的男子面庞。

我和袁秉义自幼青梅竹马,父亲和袁伯伯也是少年之交,两家经常走动。

前世如若没有张衡的话,我和他的婚事也是顺理成章。

那时候他回来,我已经嫁为人妇,看他站在我家门口,眼底黯然神伤……

「我终究回来晚了……」

年少轻狂的他,穿着铠甲,风尘仆仆,连家都未回,先来找我。

他少有地带着低沉的哭腔与我说话,抬起手想要抚摸我的头,却在见到我梳起的妇人头,还是默默缩了回去。

「若我在,你定然不会……」

我们两人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之后没多久,袁秉义自请平定西北边疆叛乱,此一去,袁秉义的生命停在了二十岁。

而一个月后才是他的加冠之礼。

我想去送他,见他最后一面……

张衡得知此事,对我拳脚相加,口里满是污言秽语,在我昏倒后,他甚至把我锁在了柴房一天一夜。

最后……我连他最后一面也未能见上……

这一世他回来,比之前居然提早了半月之久……

见我眼圈微微泛红,彩环担忧问道:「小姐,没事吧……」

「没事,风太大,迷了眼睛罢了。」我揉了揉眼睛。

既然这一世重生,我定然要护身边人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