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玥谢景渊》 第1章 成婚第一年

他悄悄害死了我的孩子,害我再难有孕。

成婚第二年

他日日陪在他的宠妃身边,让我沦为笑柄。

成婚第三年

他剜了我小侄女的心血,只为去救他那个装病的心上人。

成婚第四年

他将我打入冷宫,让我受尽折辱。

昭玥被赐了毒酒,死在年久失修的冷宫。

堂堂骠骑大将军之女,先皇亲封的安平公主,当今的南越皇后。

却被新晋宠妃沈绾儿一瓶毒酒药死。

昭玥咽气后,睁眼却看到了谢景渊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而她正躺在他的枕边。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昭玥眨了眨眼,迟钝地抬手抚上谢景渊在睡梦中也拧在一起的眉宇。

手指却生生透过谢景渊的眉心,也感知不到任何温度。

眼眶渐渐湿润,原来,她成了一缕游魂。

昭玥心想,也好,或许是上天垂怜,许她再见谢景渊最后一面。

自从沈绾儿入了宫后,她就已经很久没有离谢景渊这般近了。

上一次这样亲昵,还是两年前谢景渊被前朝余孽刺杀,她为他挡剑奄奄一息时。

昭玥依稀记得,当时昏迷之际,朦胧间谢景渊日日守在床前,曾用颤抖的嗓音喊她:“昭玥……”

“若此间事了,往后海晏河清,朕定与你携手共江山,此生不换。”

如今他的誓言如在耳畔,可与他携手之人却不会再是自己。

她缓缓合上眼,静待勾魂使来。

她不由得离谢景渊更近了些,静静地听着他的呼吸。

假装仍像从前那般,贴近他,再近一些。

霎时,一道惊恐的女声响起:“皇后娘娘,不要,是臣妾的错,臣妾再也不敢了……”

昭玥一惊,抬眼看向谢景渊。

他也睁开了眼,抬手伸向另一侧,揽起了右侧的枕边人:“绾儿莫怕,有朕在,没人敢动你。”

见到沈绾儿的那一刹那,昭玥微微愣神,她竟躺在乾心宫的龙榻上!

谢景渊自登基以来,从未带人歇在他的寝殿。

连她最多也只是在殿内陪着谢景渊批阅过奏折。

他竟为了沈绾儿开了先例?

苦涩来不及蔓延,沈绾儿又低低嘤噎出了声:“陛下还是将臣妾放逐出宫吧。”

谢景渊压下剑眉,怜爱追问:“绾儿何出此言?”

沈绾儿委屈的泪水成串涌了出来:“宫中谁人不知皇后娘娘是南越最金贵的女子,父亲是骠骑大将军,大哥是镇远将军,连家中最小的弟弟都任军中校尉。”

“若是他们知道皇后娘娘因我被陛下您罚入冷宫幽禁,必会震怒,臣妾惶恐……”

谢景渊深如幽潭的暗眸,杀气一闪:“朕是九五之尊,能提他们做大将军,亦能诛他们九族!”

昭玥闻言神魂一震,怔愣地看着谢景渊。

半响,谢景渊解下床幔,俯身压下。

龙榻上响起谢景渊低哑的声音,酥酥麻麻的:“不过,你今夜该忧心的不该是此事……”

红帘烛火,撞碎了一池春水。

昭玥想过要离开,可无论如何都出不了这深宫大院。

她明明没了心跳,却心如刀割。

早知如此,便不许那生死永相随的誓言了。

翌日,昭玥从太监口中得知她的大哥昭晏进了宫。

她与大哥已有一年未见了,心中又喜又悲。

从前在家里最疼她的就是大哥。

出嫁那日,铁骨铮铮的大哥红了眼:“妹妹,若有朝一日,你在他那受了委屈,大哥便是拼了这条命,也会替你讨回!”

昨夜谢景渊放狠的话犹在耳边,她瞬时心紧。

宣政殿里,谢景渊在批新上的折子,沈绾儿一旁磨墨。

昭晏威风凛凛立在殿中,脸色阴沉如墨,身边跪着一个颤颤巍巍的婢女。

这婢女是谁?

昭玥觉得有些眼熟。

不容她细想,谢景渊抬头问:“昭将军,此举何意?”

昭晏眼神如刀,瞥向沈绾儿:“那这得问问沈妃娘娘了。”

沈绾儿脸色微僵,温声回应:“陛下,臣妾不曾见过她。”

昭晏朝那婢女冷呵一声:“说!”

那婢女浑身一颤,立即扬声道:“陛下,我家皇后娘娘被沈妃娘娘赐了白绫和毒酒!”

第2章 谢景渊手中动作一顿,手中的朱砂盘龙笔被重重拍到了桌上。

“大胆!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在朕面前胡言乱语?”

婢女吓得浑身发颤,头重重磕在地上:“陛下,一切都是奴婢亲眼所见,绝无半句虚假!”

沈绾儿见状,忙开口解释道:“怎么可能,这几日本宫与陛下形影不离,又怎有机会去害皇后娘娘。”

话落,谢景渊不由分说直接下令:“来人,将这胡说八道的奴婢拖出去砍了!”

“陛下且慢!”昭晏眉头一蹙,出声打断:“陛下,若真无此事,为何不请皇后娘娘出来一见?”

说着,他上前拱手作揖道:家母两日后大寿,臣恳求陛下准予她回去省亲小聚,一解家母思念爱女之忧思。”

提到母亲,昭玥瞬时站不稳了。

若是母亲知道她已亡故,只怕会痛断肝肠。

谢景渊若是知道她已死,又会是什么反应?

他会难过吗?会哭吗?还会不会追悔莫及。

然而,他却是冷声一声,浇熄了她微末的期待:“皇后悍妒,残害皇嗣,省亲之事待她在冷宫思过后再议。”

悍妒?残害皇嗣?

沈妃肚子里的孩子,分明是她故意明知胎像不稳,故意在向她请安时摔倒,所以才会滑胎!

这一切,分明与她无关。

为什么他就是不信,明明她才是与他年少定情的人,为什么?

昭晏瞳孔一缩,帮她问出了心里话:“悍妒?陛下!”

“倘若我妹妹当真悍妒,当年您违背诺言扩充六宫,她可曾有半句怨言?”

原来这些……大哥都帮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那时谢景渊说他需要扩充六宫巩固尚且不稳的政权,她怎能说不?

只要是有益于谢景渊,她做什么都愿意。

她不介意与他人分享他的盛宠,只求他真心不移。

可她不曾想,若是身不在了,心便也不会在了。

她感动大哥为她撑腰,却更担心这些话会让谢景渊发怒。

她飘到昭晏的面前,哽咽劝阻大哥:“大哥,不要再说了……”

可昭晏根本听不见,殿内依旧一片死寂。

谢景渊的脸色愈沉,眼睛里射出两道寒光。

他冷冷开口:“所以,镇远将军的意思是,朕错了?”

昭玥看着谢景渊杀意迸发的眼神,心肝发颤。

她已经死了,一个已死之人的名誉,算不得什么,只求祸不及家人。

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乞求似地望向昭宴,希望他别与谢景渊硬刚。

昭晏似有所感,拱手道:“臣不敢,既如此,微臣先行告退。”

看着哥哥离开的背影,昭玥的心,倏然落地。

她送到殿门口,又被一道强力拉回到谢景渊身旁。

谢景渊没有接沈绾儿捡起递上来的朱砂盘龙笔,转眸问:“绾儿,你可有事瞒着朕?”

昭玥不解。

难道那杯毒酒,真的只是沈绾儿自作主张?

沈绾儿磨墨的动作顿住,支吾了两句,猛地剧烈咳嗽了起来。

谢景渊瞬间心就软了下来,抱起沈绾儿一脸焦急地朝外喊:“来人,快请御医!”

干阳殿内。

提药箱赶来的太医是她御用的,死之前,他仍不断来给她诊脉。

此刻,他跪在沈绾儿榻前,把脉片刻后郑重道:“陛下,沈妃娘娘身子无碍,喝几日臣开的药,静养几日便好了。”

谢景渊紧拧的眉头舒展:“无碍便好。”

太医颔首旋即又说:“陛下,能否请借一步说话,臣有一事秘禀。”

何事需要秘禀?难道太医为她前去请脉时,发现她已亡故?

昭玥紧跟着谢景渊来到殿门外。

刚刚站定,便太医诚惶诚恐:“陛下,皇后娘娘两月葵水未至,似有孕之兆……”

昭玥如遭雷击,她竟有了身孕,那为何太医不曾与她明说?

这时,只听谢景渊冷嗤一声,话厉如刀:“那便抓些药,再帮她落了此胎。”

第3章 再落?

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怔愣间,昭玥无意瞥间了谢景渊渐冷的眼神。

忽闻惊雷炸响,她的耳边,徒然响起在五年前那晚,谢景渊曾说过的话——

“昭玥,是不是很疼?以后……不会再疼了。”

她起初没听明白谢景渊这话的含义,只当他是心疼她受的苦。

可现在想想,那晚她无故小产,流了好多血。

明明当年那么小心,小心到所有的膳食都查了个遍。

唯独没有查过孩子亲生父亲送来的安胎药。

昭玥一阵又一阵的恍惚,看着谢景渊,觉得他冰冷、绝情到陌生。

她红了眼,哽咽着轻抚自己的腹部。

难怪自己这些年来喝下那么多的坐胎药都毫无用处……

心里阵阵抽搐,疼得她哭不出来。

明明她和他的孩子还那么小。

“谢景渊!稚子何其无辜!”

谢景渊仿佛听到了她的质问。

“昭家常承朕恩,昭晏前几日都敢顶撞于朕,若是让皇后诞下龙嗣,登上帝位,那这江山究竟是姓谢还是姓昭?”

他的话杂夹着刺骨的夜风,让昭玥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御医也缓了缓神,弯腰应道:“陛下圣明。”

既如此,他又为何要将她娶进宫?

为何明明这般需要昭家,却要如此忌惮。

昭玥早该明白的。

其实不过是谢景渊在她和江山之间,选择了后者。

在帝王的心中,情爱不过虚妄,唯有江山社稷才是最重要的。

都说的没错……

秋风瑟瑟,落叶凄凄。

今夜谢景渊难得没有歇在沈绾儿的宫中,而是在宣政殿待了一夜。

书案上摆满了奏折,他看了一本又一本,眼睛都熬红了。

奏折上面密密麻麻的字,都有谢景渊的回复。

昭玥瞧着外头日光升起,心情五味俱杂。

谢景渊,勤政,仁德。

是一个百姓人人称赞的明君,也是公正严明的帝王。

唯独,无法成为她一个人的丈夫。

“嘎吱~”

宣政殿的门被推开了,太监刚走进来。

谢景渊突然脸色阴沉,推翻了整个书案,奏折落了一地,一片狼藉。

太监见状赶忙收拾着东西。

昭玥疑惑间,看到了掉落在自己面前的那份奏折上,被谢景渊划掉的一横:“皇后娘娘乃后宫之主,陛下应当看在昭家战功赫赫的份上放皇后娘娘出冷宫,后宫也不可一直无主。”

也是,除了她,也没有别的什么能让他生这么大气了。

早知如此,这个皇后就不该当。

不仅让她自己含冤惨死,还让他们二人夫妻离心。

良久,殿外雨声渐大,谢景渊终于松了松眉宇,他走至一幅画前,背手而立。

这幅画,是她进宫成婚第二日谢景渊画的。

她出身将门,琴棋书画样样不通。

就连题字也是他的亲笔。

而昭玥只留下了一枚玉佩,正摆在画的旁边。

那是他们昭家世世代代留给女婿的信物。

昭玥缓缓抬手,看着画中自己的样子恍惚了好一阵,险些看入了神。

她当时快意潇洒,连笑都十分张扬。

如今……

忽闻谢景渊低声问:“当真是朕错了吗?”

她一愣,太监声声附和,“陛下乃一国之尊,做的事自有陛下的考量,皇后娘娘和大臣们自会明白陛下的良苦用心。”

不知过了多久,雨也停了。

谢景渊才悠悠开口:“摆驾,去冷宫。”

昭玥眼底的光微微晃动,心底划过一丝欣然。

他行色匆匆,昭玥跟在身后。

欣喜之余又涌上一顿苦涩,若是谢景渊看到了她死后的惨状,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昭玥离冷宫越近,心就多了几分忐忑。

谁知谢景渊刚到冷宫门外,就见门上赫然贴着一张有她字迹的宣纸。

写着——

“今生缘已尽,你我死生不复相见。”

第4章 “死生不复相见……”

谢景渊眼里泛起凌人的寒意,语气可怖:“很好,那朕便如她所愿!”

他甩袖离去,独留昭玥一人在原地。

昭玥闭上酸涩无比的眼睛,苍白的脸上却扬起一抹笑。

这宣纸上的字,分明一眼便能看出来不是她所写。

可笑啊,无论何时都心思缜密的帝王竟会被这样拙劣的手段给骗了。

一滴苦泪划过脸颊,她喉头哽咽着:“可我的字,是你教的。”

是谢景渊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教出来的……

昭玥见谢景渊的龙撵还停在冷宫外。

却在无意中看见了冷宫角落处,躲着一个鬼鬼祟祟的婢女。

昭玥瞳孔一缩,迅速回忆起那婢女就是当时死死按着她喂她毒药的那个。

果然啊,又是沈绾儿。

她好恨,恨沈绾儿仗着她已死,任何事都死无对证,她只能任人宰割。

昭玥还未缓过神,却被迫跟着谢景渊来到了沈绾儿的宫殿外。

龙撵未停,沈绾儿抱着一个锦盒从殿内直接迎了上来:“陛下!您怎么来了,臣妾刚做了糕点,正要给您送过去,臣妾和陛下还真是心有灵犀呢。”

她看着谢景渊阴沉了一路的脸色几乎瞬间就柔和下来,下了龙撵,“那朕便尝尝绾儿的手艺。”

说罢他便和沈绾儿进了宫内。

沈绾儿只不过喂了一小口糕点给他,谢景渊便笑颜不止。

可他分明不喜甜食。

畅聊间,谢景渊拿起放在桌上沈绾儿绣的锦囊,神色掠过一抹凝重后道:“绾儿当真心细手巧,无人能及。”

她的视线下意识在他的腰间寻找,终于找到了当初她赠予谢景渊的锦囊。

里面放着的是他们二人成婚结发的青丝。

昭玥心底泛起微小的涟漪,如清风刮过。

他竟还留着。

所以在他的心中,是不是对她还有那么一丝的情意?

却不曾想沈绾儿娇俏出声:“陛下也就口头上说说,打发臣妾罢了。”

下一秒谢景渊便扯掉戴在腰间的锦囊,恰好扔到刚进殿的太监身前。

太监身子一抖,弓腰捡起:“陛下……”

谢景渊摆了摆手:“它赏你了。”

随即将手中的锦囊别在腰间,“绾儿亲手做的,朕会日日佩戴在身上,诚意够了吗?”

沈绾儿一脸羞涩地将头埋进他的怀中,半推半就:“陛下,还有人在呢。”

谢景渊抬眼冷睨太监一眼,见他支支吾吾不肯走:“还有何事?”

太监连忙开口:“陛下,昭校尉在殿外求见。”

小岑?

他怎会突然进宫?

谢景渊嘴唇翕动,语调散漫开腔:“不见。”

太监神情为难,略显紧张:“陛下,昭校尉好像有急事要禀,要不还是奴才叫校尉进来?”

莫非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还是说和北疆的战况不容乐观?

可无论是哪一种,昭玥都只希望只是自己的猜测。

她心中的不安仍在加剧。

谢景渊目光如刀,仿佛要将人扎个千刀百孔,“朕说的话,你是听不懂吗?”

这话惊得太监只能退下驻守在殿外。

殿内谢景渊与沈绾儿举止亲昵,下棋、画画、吟诗作对,好不快活。

两个时辰后,谢景渊才叫那太监进来,随意提了一句,“叫人进来吧。”

谁知,“陛下,人已经走了,似乎是公爵夫人出事了。”

母亲!

难道是病重?

这个念头一起,昭玥就被莫名的力拽离了谢景渊。

她到了昭府的门外。

抬眼,门前挂满了白绫。

本该守在门口的小厮也不见人。

一股冷风刮过,整个昭府空空荡荡。

她透过门,穿过外堂,内院,心里的不安越发剧烈。

刚到内堂,只见灵堂前摆着两口黑压压的棺材,上面摆着两个灵位。

一个是她父亲,一个是她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