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沁雪》 第一章 我怀孕时,魏迟带回来一个孤女。

他说:「沁雪,这孤女的父亲救过我的命,且她柔弱胆怯,我不放心她。」数月后,我被孤女算计,胎死腹中。

他们却珠胎暗结,浓情蜜意。

我举起曾随父征战的长弓,箭无虚发。

欺辱将门虎女,那便拿命来赔吧。

魏迟领着林莺莺入府时,我正轻抚着微微凸起的肚子,吃着公主差人送来的甜瓜。

远远看见魏迟身后跟着个纤瘦的人儿,我立起身子。

「沁雪。」

「夫君。」我欲起身,被魏迟按住。

「你身子不便,不用起身。」

我仔细打量他身后的姑娘,生得娇小可人,一脸纯良无害。她发现我在看她,微微欠了欠身,低低一声:「夫人好。」「沁雪,这位是我恩人的女儿。如今恩人去世,留她一个孤女生活在山间,我不放心,接回府照应。」「可是去年西北一战,救你的那位医师之女?」我放下手中的甜瓜,站了起来。

魏迟点点头:「正是。」

女子禁不住我的打量,往魏迟身后一躲,手拉住他的衣袖。本是无意识的动作,似乎暴露了什么。

魏迟手轻轻一挥,走过来揽住我:「都叫你别起身了,当心腹中孩儿。」「无碍。」我抓住魏迟的手,放在我肚子上,「夫君,孩儿甚是调皮,方才还踢我来着。」大概是这画面太过刺眼,女子埋下了头。

转瞬,我又道:「夫君,不如送姑娘一处宅子。没名没分住在魏府恐怕有损姑娘名声。」「无事,让林姑娘做老身的干女儿。」婆母拄着拐杖走进来。

我柔媚一笑:「看来婆母早就知道,林姑娘要入府。」否则她怎么张口就提了女子的姓氏。

自从我怀孕之后,婆母暗示过很多次,想为夫君纳妾。

这事本是常理,可我父亲,在战场上以命救下魏迟,因他是我的心上人。迎娶那日,魏母当着全京城的百姓立誓,她的儿媳,仅有我一人。

如今看来,誓言终成谎言。

我冷眼笑了笑,顺着她的话:「好呀,就认作干妹,与夫君兄妹相称。」林莺莺蓦地抬起头,看着魏迟。

魏迟轻咳了几声:「按沁雪说的办。」

林莺莺的眼神,分明藏着不甘。

我把林莺莺安排在最偏僻的西苑。

她婉拒了我给她安排的几名下人,另外带了两名女使回来。瞧她们相处起来的模样,想必早已相识。

魏迟从未涉足西苑,这倒令我安心。

肚子越来越大,婆母游说我陪她去宝华寺上香。我从不信神明,只信自己。

她道:「你将为人母,有些事不得不信。女子生产如同半只脚踏进鬼门关,你必须亲自去宝华寺祈福,以求安心。」我迟疑,婆母慈眉善目道,「当日去,当日回。不会累着你,我也紧张自己的孙子。」此话一出,我不好推辞。

婆母带我来到寺庙正殿,她让我安心祝祷,自己去内堂找住持。

肚子大了,久跪不适。我随着婆母消失的方向走去,看她走进偏室,神神秘秘。

站在门外,室内的声音悉数传入耳中。

「怎么样?大师,我儿媳这胎是男是女?签上可有说明?」「十有八九是位千金。」婆母的声音有些不悦:「那另一个呢?」

「是公子。」

第二章 妇人的笑声,分外刺耳。我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凿了一下,痛感蔓延全身。

另一个,是哪一个。

莫非魏迟背着我,偷偷养了外室?

我性子很急,孕后更是沉不住气,推开门冲进去。

「母亲,你有两个儿媳吗?」

住持和魏母都愣了一下,转瞬,魏母笑着说:「是我侄儿,去年他婚宴你也有去。现下侄儿媳有孕在身,我也帮她求了一张签。」我将信将疑:「母亲,你不是说这种事要亲自来吗?」她扯了扯嘴角:「她胎不稳,不便动身。」我半信半疑,方才在外面听得不是很清楚。此刻冷静下来,觉得自己冲动了,宝华寺人多嘴杂,要问个明白,也等回家再问。

微微欠了欠身,跟在魏母后面上了马车。

下马车时,正好撞见林莺莺的女使晚月鬼祟地带着一位郎中模样的人从侧门出来。

那郎中我认识,是宫中的御医。

魏母见我愣着没动,顺着我的眼神看过去,挪步到我面前。

「沁雪,今日累了,回房早些休息。」

她有意帮忙隐瞒。

回房后,我招来内院管家林嬷嬷:「今日府中可有什么事,为何去请了御医?」林嬷嬷摇摇头:「并未有人下帖请御医。」我冷哼一声,命她退下,她是魏母的人,想来也问不出什么。

第二日一早,我便进宫找永阳公主。

公主立刻派人去太医院,叫来李御医。

「启禀公主,昨日魏将军府,请我入府诊脉。我原以为是魏夫人的胎有事,去了之后……」「怎样?」心口发紧,我站起来追问。

「发现是西苑一位姑娘,怀孕不足两月,胎象不稳有出血之症。」纵使心里已猜得七七八八,谎言戳破的那一刻,我无力地瘫在椅子上。

「岂有此理,魏迟果然是个薄情郎。」公主气恼地将茶盏一掷。

她与我最是要好,自然心疼我错付真心。

「我立刻命人去绑魏迟来,让他给你个交代。」

太监并没有领来魏迟,他身后跟着魏母。

魏母一脸难色:「不承想为了家中琐事叨扰了公主。」永阳公主冷冷地看着她:「魏老夫人,你可知道,你魏家如今的荣耀,是沁雪的父兄拿命换来的?」魏母跪在殿中,头埋得更低:「老身自然知道。」「沁雪作为遗孤,本是要被我父皇封为郡主,接到宫中。可她一心一意只为夫家,于是父皇才把本该赏给沁雪的,全赏给了魏家。」「是,公主说的老身铭记在心。」永阳拍案而起:「你们欺负她无娘家倚仗,竟纵容魏迟偷养外室!」我抚着肚子,心脏一抽一抽地痛。

魏母磕了几个响头,眼含热泪:「公主,犬子并没有什么外室啊?」「昨日李御医去你府上瞧的那位有孕的姑娘……」「公主。」她的脸色一黑,跪走向前,「那本是犬子救命恩人之女,她独居乡间,遭人凌辱,怀了身孕。我可怜她,认作干女儿在府中照拂。这样的污糟事,怎可说给沁雪一个孕妇听。老身并非有意隐瞒。」永阳将信将疑地看了看我,我扯了扯嘴角,半个字也不信。

冷声道:「既然是孽种,那就赏林姑娘一碗红花汤。」魏母错愕:「沁雪,你好歹也是要做母亲的人,这番歹毒的话,怎么说得出口。」我走下台阶,站在她面前,四目对峙:「你可知,此话一出。若林莺莺肚子里怀的真是你的孙子,他也要一辈子背上贼人之子的名讳。」魏母后退两步,没站稳,昏了过去。

她真是蠢笨如猪,漏洞百出。魏母素来极爱面子,若真如此,她躲都来不及,怎么会把污名女子接回府,当干女儿养着。

魏迟闻言赶来,将我们一并接回。他在我房里来回踱步,声音充满指责:「你要问,来问我便是,为何闹到公主那里去?沁雪,我以为你识大体。」「若是我双亲健在,我也不愿与公主说。」闻言,他愣住。我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林莺莺腹中的胎儿,是不是你的?」魏迟脸唰一下白了,屋内陷入长久的静默。

我想,我不需要答案了。

「在外面给她置办一处宅子。我不想见到她。」我攥紧手中的茶杯,强忍着怒意。

「沁雪……」

砰一声,茶盏碎了一地,茶水溅湿了魏迟的衣边。

门外传来女人酸楚的声音:「夫人,求你给莺莺一条活路。」我瞪了眼魏迟,推开门。林莺莺一身素色衣服,跪在院子里。魏迟大步走过去扶她:「你快起来,御医让你卧床休息。」「魏迟哥哥,夫人不应,我不会走的。」她肤白如雪,双目盈盈,瘦削的肩膀不停抖动,真是我见犹怜。

魏迟抬眼看我,眼带怒意:「闹够没有?你明知莺莺怀有身孕。」我牵起唇角,盯着林莺莺讽刺道:「你有身孕,我也有身孕,你这般柔弱姿态,跪在我院子里,是想我下不来台还是自寻苦吃?我可半点没让你跪。」林莺莺面色一尬,我低声怒斥,「滚。」

第三章 「你……」魏迟咽了咽口水,吞下想说的话,头也没回地扶起林莺莺,往西苑走去。

他的背影,我见过无数次。

每逢他出征,我总是守着那道背影消失不见,才转身。那时的心情,是期盼,是祈愿。

唯有这一次,万箭穿心。

我不懂,是情爱本就虚无,还是魏迟负了心。

在遇见他之前,我是肆意洒脱的将门之后,儿女情长,不曾放在心上。

那年边关告急,父亲与兄长出征,我女扮男装,偷偷随行。从小我都不爱拿绣针,偏爱舞刀弄剑。

自然是想证明给他们看,谁说女子不如儿郎。

我随军操练,还未走进校场,远远看见一位男子在练骑射。他双手脱缰,拉弓射箭,正中红心。

旁边的士兵们都在拍手叫好,高头大马之上的男子回过头来,剑眉星目,阳光正好照在银色铠甲上,他耀眼得像一束光。

我不服气地低喃:「这有何难。」

男子跳下马,将手中的弓递给我:「那你也试试。」他脸上略带笑意,说不清是示好还是讽刺。

我抹了抹鼻头,拿着弓骑上马。拉满弓,瞄准,射箭,一箭射正中红心,在他刚刚那支箭旁边。

自信满满地回头看他,蓦地,马匹像受了什么刺激,抬高前腿,我双手一空,掉下去。

他跃步而上,接住了我。被他抱住了那刻,我的心慌了一瞬,头上的帽子掉落,长发在风中起舞。

「沁雪,你为何在这里?」

不远处,我的兄长,一脸震惊。

如若那时,我听从父兄的话,立刻回京,便不会有后来这些事。他们也不会丧命。

回忆一遍遍拉扯,我腹痛如绞。女使凝霜进来时,我已经趴在冰凉的地上许久。

「夫人。」她蹲下来扶起我,又匆忙地跑都外人去叫人入宫请御医。

魏母屋外声音如雷:「这个时候了,还去请什么御医,去旁边医馆赶紧把郎中找来。」「可是夫人的胎,一直是李御医在照看。」「一来一回耽误时间,出了事你担责?」

我强撑起身子,一步一步宛如刀割,扶住门框:「凝霜,带我去太医院。」魏母眼神黝黯:「你为何这般任性?」我充耳不闻,对凝霜道:「快,备马车。」

「不许。」魏迟大步走来,他欲来扶我,被我一躲,「你放心,我亲自去太医院,替你请李御医。」御医来时,我已痛得没有知觉。

「夫人有早产迹象,必须卧床休息,不能再受刺激。」送走御医,魏迟端着药坐在床边。我纵使不忿,也不能拿腹中孩儿赌气。顺从地喝下药,我将身子背对着他。

男人的气息包裹过来,他跟着我一起躺下,半抱着我。

「那夜她险些被人轻薄,我闻讯赶过去,她抱着我哭。原本我在军营里与将士们喝了点酒,我……」他坐起来,啪啪地扇了自己两耳光,「我错把她认作你。」多么牵强的理由,我与他五载夫妻,他喝醉了,只会睡如死猪。

我闭着眼睛,睡意全无,当认清男人的本质,脑袋就变得尤其清醒。

如今,让腹中孩儿平安降世,才是最要紧的。

这世上,与我血脉相连的,只有她了。

我闭门谢客,魏迟来过几次,紧锁院门,渐渐他也就不来了。因着不易动气,将林莺莺赶出门的事,我没有再提及。

凝霜说,魏迟去西苑的次数,逐渐多了。

那位小娘子,肚子渐渐大了起来,哭着吵着问他要个名分。甚至还威胁魏母,若是不给名分,一尸两命。

魏母急了,来敲我院子的门。

「沁雪,你一门主母,应有容人之量,总不能眼看着自己夫君的骨血……」她话还没说完,我打开了门:「你是魏迟的母亲,纳妾之事,你做主便是。」「那日迎娶你,我曾立誓。」她的五官皱在一起,「你是要我天打雷劈?」「你身上的金饰,魏府今日的荣耀,都是用我父兄的命换来的。我开不了这个口,我怕我父兄死不瞑目。」她大手一挥,我抬手扼住,「打我?若是我和腹中孩儿有失,我要你魏家满门陪葬。」魏母捂住胸口后退两步,悻悻离去。

当晚,我发现安胎药味道怪异。他们终究沉不住气了。

昨日凝霜去佛堂烧香,听见魏母说:「大不了,杀了她。我魏家被她恩情裹挟多年,做小伏低,是时候出了这口恶气。」她信佛,却在佛像前说出如此歹毒的话。林嬷嬷劝慰道:「可她腹中,始终是将军的骨血。」「女儿要来有何用?杀了她们母女,莺莺腹中的儿子,便是嫡长子。」「夫人,他们太可恶了。」凝霜颤抖声音,攥紧了拳头。

我冷嗤道:「这魏府,待不下去了。」

「夫人,我们告到官府,让他们落得个杀人的罪名。」我牵了牵嘴角,没有接话。毒害当家主母是大罪,魏母再蠢笨也不可能鲁莽行事。

林莺莺是医师之女,此事定有她一份。若真闹到官府,她定有办法脱罪。

况且,让他们坐牢,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第四章 我连夜收拾好细软,决定搬到东郊别院,安心待产。天一亮,凝霜便去为我备马车。

还没走出门,魏迟挡在身前。

「夫人,这是做甚?」他如今,连我的名字都不愿喊了,疏远地唤我一声夫人。

见过他爱我的样子,便能清晰感受到他的不爱。

多年前,他曾低低在我耳边唤我:「雪儿。」

我父母亲都不曾叫得这般亲昵。

那时,父兄命人强行把我押回京城,我不肯,坚持要赴庆功宴。

父兄前些天大胜匈奴,在营地里设宴款待将士。

我狡辩道:「我也出过力,理应有我一份。」

兄长叹了口气,终是应下。

怎料匈奴出阴招,派暗卫行刺,那一箭,眼看就要刺入我父亲的胸膛,我扑了过去。

「妹妹!」兄长来查看我的伤势。

所幸刺得并不深,但那支长箭上有毒。

兄长一怒之下,连夜带人杀入匈奴营地,把他们的大将押了回来,跪在床边。

「交出解药,我饶你不死。」

匈奴人邪魅一笑:「此毒无解。」脖子用力抹了刀口。

我父亲,开国将军,两朝元老,跪在我床边哭得不能自已。他亲笔上书,求来太医院三位最得力的御医。

他们根据我的症状,配了三副解药。药方呈到父亲面前时,御医们说:「此毒凶险,微臣没有十足把握,需有人为江小姐先试药。」「让我来。」兄长挽起袖子。

「少将不可,试药需先自毒,你若有事,怕匈奴再来犯,边境难守。」御医阻拦道。

我在床上呕出黑血,父亲的眉头又紧了几分。

「让我来替小姐试药。」魏迟站了出来。

「魏将领,我记得你是家中独子。」兄长犹豫道。

「无碍,我来。」

御医割破了我的手指,魏迟允了上来。片刻,他的毒发作,端起药,一饮而尽。

药很快起了作用,解了魏迟的毒。

也就是那天起,我对魏迟,生出了异样的感觉。

多年以后,我们结为夫妻,即将为人父母,但他对我已大不同。

我不屑乞怜他的深爱,避开他缠上来的手:「你不舍林姑娘搬走,我只好自己走。」他的手一探,我被他禁锢在怀里:「你莫非要全京城的人看我笑话?我魏迟是什么人,赶怀孕的妻子出府别居?世人该如何想我?」脚用力一踢,他呼痛,我知道他的旧疾,故意踢了那个位置。

「夫人,你何时这般野蛮?」

「将军想必忘记初识我的样子。」那时我一身戎装,舞刀弄剑,他不曾说过我野蛮。

「夫人坚持离府,不要怪为夫。」他眸光锐利地往旁边一扫。

壮硕的家丁将我们包围,我淡淡一笑,掏出皇后赐我的令牌。

「皇后令牌在此,挡者诛之。」

众人纷纷跪下,包括魏迟。当日皇后恐我在魏府受委屈,她鞭长莫及,特赐了此令牌护身。

此时,看着俯首在我脚下的人群。不由一叹,只有女子最懂女子的不易。婚姻中,仅有夫君的爱是万万不够的。

我在凝霜的搀扶下,上了马车,顺利搬进了东郊别院。很快,魏迟纳妾的消息,传遍京城。

「莺莺亦是我救命恩人之女,娶她是报恩。」

那晚,魏府放的烟花,燃亮了京城半边天空。

众人皆为我叹息,高门贵女低嫁,换来这样的结局。林父只给了他一碗医治风寒的药,而我的父兄为他失了性命。

当年,我恋慕魏迟的事,父兄看在眼里,也默许了婚约。

西北边境流寇作乱,在父亲的力荐下,皇上命魏迟领兵出征。我只等他战胜归来娶我。

奈何他追敌深入,陷入险境。父兄领兵赶去营救,回来时,兄长已身亡,我的父亲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第五章 断气前,他抓住我和魏迟的手:「替我照顾好沁雪和她母亲。」话音一落,他撒手归西。

我的母亲禁不住丧夫又丧子的打击,一头撞上棺材,当场殒命。打点好至亲的葬礼,我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

魏迟破门而入,一把烧掉桌上的白绫。

他说:「你不吃,我陪你不吃。」三天后,他面色惨白,我四肢无力,终于我端起下人送来的清粥。

魏迟捧起我的脸:「雪儿,你还有我。」

那样的深情,说变就变。

他对林莺莺也会如此吗?

听闻林莺莺穿金戴银,在京城最繁华的街上招摇过市。

「那架势,仿佛她才是魏府的正头娘子。」永阳气鼓鼓地说,「她眼高于顶,方才险些撞到我的轿辇。」不知怎的,腹中孩儿使劲踹了两下我的肚皮,我呼痛一叫。

永阳摸了摸我肚子,笑着说:「你别怕,姨母替你出气。」她把林莺莺绑进我的院子。

「跪下。」永阳的暗卫一脚把她踹在地上。

「妾身有孕,无意冲撞公主,求公主宽恕。」她双目盈盈地看着我,「姐姐,我知你心中有气,可你也不该……」「啪」一耳光落在她楚楚可怜的脸上,永阳的暗卫,手上是拿刀子的。一道道血痕显现出来,只怕她的脸,日后是好不了了。

「沁雪可没喝过你的茶,你倒好,一口一个姐姐,攀扯谁呢?」她呜呜咽咽地哭,不敢说话,可看我的眼神,分外怨毒。

「公主,莺莺有孕在身。公主有气,便往我身上撒吧。」魏迟冲进来,跪在林莺莺身旁。

「好啊,我本来也想去找你的,偏偏你自己送上门来。宠妾灭妻这个罪名,你也担得。」她命人拿来长鞭,一鞭一鞭抽在魏迟身上。我毫无波澜,吃着凝霜做的红枣糕。

林莺莺哭着抱住我的双膝:「姐姐,明明是你自请出府别居的啊。现下为何又怪将军宠妾灭妻?」「他曾堂前起誓,此生只有我一人。却和你无媒苟合,若不是我撞破,竟不知夫君领了个怀孕的外室回来。」「贱人,拿开你的手,信不信我连你一起抽?」永阳一把将她拽开。

她不敢再说话。

直至魏迟后背血肉模糊,永阳才命人停了手。两人互相搀扶着走出我的院子。

我放下手中的红枣糕,站起来,下身一股暖流。

「夫人,你流血了。」

我早产了,终究是没防住,有人在我吃食里做了手脚。

凝霜连夜去请了御医和稳婆,仿佛有成千上万根针刺入腹中,脸上也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咬紧牙关,忍着剧痛用力。

天空破晓,我生下一个死胎,是男婴。

御医排查了我所有吃食,在一筐红枣里发现了古怪,李御医拿起来闻了闻:「这药对母体无碍,可致死胎儿。」「红枣是我亲自采买,不曾假他人之手。」「你买红枣时,可有古怪?」

「奴婢买枣时,碰见了晚月和林嬷嬷,她们帮着奴婢选了几颗。」永阳气得跺脚:「糊涂啊,我立刻去禀告父皇,让他入了那贱妾的罪。」「不急。」我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凝霜是我的婢女,她的供词不可信。仅凭几颗枣何以入罪。他们也知道,杀我没那么容易全身而退,杀我孩儿,便可了无痕迹。」「那你想如何?」「他们造的孽,得慢慢还。」我叫凝霜抱着死婴,跪在魏府门口。人群围了过去,纷纷指责。

「谁家纳妾还大摆筵席啊,正房娘子还怀着孕呢,多半是被气的。」「这才几个月,小的那个肚子都大了,只怕是背妻偷情。」「江老将军是为救他而死,娶江小姐时可是立誓此生不再娶,也不怕天打雷劈。」「作孽哦,是个男孩儿。」魏母闻言,打开大门,抢过凝霜怀中的死胎,仔细瞧了又瞧,气得吐血昏了过去。

她信神明,可神明不会庇佑忘恩负义,心生邪念的人。

永阳问我:「这样会不会太便宜他们?」

「无碍。」我会让他们加倍奉还。

安葬孩儿那天,下起大雨。

魏迟冒雨跪在院外,我知道他不是真心的。我父亲曾经的同僚纷纷上奏弹劾他,私德有亏,宠妾灭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