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承欢》 第1章 第1章

长公主府,厢房。

芙蓉帐中,隐约可见两具交叠的身影。

“徐夫人,你夫君来找你了,可要出去见见?”

沈卿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猛然听到有男人的声音,抬眼,就看到了让她永生难忘的脸。

两人均未着寸缕,炙热的体温直接传递过来,粗重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侵略性极强。

而这熟悉的一切,无一不在提醒她,她竟然,重生在了被下药失身的时候。

她本是护国公府的小姐,在广平侯府落难之时履行婚约嫁给广平侯徐砚池,成亲当日,他一句“娶你非我所愿”便抛下她一人独守空房,一走就是三年。

这三年,母亲说她要撑起护国公府的门楣,婆母说她要全心为夫家考虑,婶娘说她要做个贤惠的媳妇,夫君说她要做个大方的夫人,更要做一个良善的母亲。

她也确实那么做了。

徐家落难,她拿出国公府的丹书铁券向陛下求情,助徐家渡过难关;

侯府入不敷出,她拿出自己的嫁妆填补窟窿;

就连他从宗族抱回来的养子,她也悉心培养,助他成人。

而他们享受着她的付出,霸占了她的一切,却冷漠地看着她缠绵病榻而死。

死后她的魂魄漂浮在京城,这才知道,徐砚池在娶她之前就已经把自己的心上人养在外面,她的养子,竟然是他和外室的儿子!

她被人下药失身,徐砚池厌恶到一眼都不想看见她,连她的葬礼都不愿意踏足,转头将自己的心上人陆眠迎进门。

心上人在她牌位前耀武扬威,而她亲手养大的养子,在她的葬礼上,当着来吊唁的宾客的面,说她是一个不守妇道的荡妇。

她这一生,何其的可笑,何其的可悲!

而现在,她竟然回到了嫁进侯府的第三年,她在大长公主的寿宴上被下药失身,前世她觉得是自己招了人眼,所以徐砚池知道这件事后没有怪她,而是保全了她的名声,她十分感激,更加不遗余力地对侯府好。

但是她后来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徐砚池和陆眠一早就策划好的一场阴谋!

他们本来是找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来羞辱她,但是没想到出了差错,进来她房间的,是眼前这个男人,景国的陛下,纪君夜。

“夫人,我在问你话,你就一点也不想出去见他?”

见她久久不出声,纪君夜又问了一遍。

沈卿随即红了眼眶,一双杏眼水汪汪地看着男人,“陛下......”

纪君夜一愣,随即狭长的凤眼狠狠一眯,一只大手往上游离,然后,掐住了她的脖子,语气玩味,而又危险。

“知道朕的身份,还敢上朕的床?”

他的手并没有用力,但是沈卿还是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纪君夜他可不是一个寻常的君王,他登基以来,杀了不少人,明明是先帝最不受宠的皇子,却以极其血腥的手段在短短五年的时间里就坐稳了皇位。

喜怒无常就是他的代名词。

而现在。

她心跳如擂鼓,却是伸出柔荑,攀上他青筋隆起的手,呵气如兰,“不了。”

许是中了药的缘故,她的声音娇软异常。

纪君夜看着她,半晌,突然轻笑了一声,

“你胆子倒是大。”

沈卿听着自己慌乱的心跳,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就算死在纪君夜手里,也比再进侯府那个吃人的魔窟强上百倍!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夫人,你在里面吗?夫人?”

是徐砚池的声音。

沈卿猛地瑟缩了一下,她壮着胆子看向纪君夜,

“陛下,您要是再不出声,我夫君可就要进来了,要是被发现陛下和臣子的妻子衣衫不整在一张床上,您脸上也不好看吧?”

纪君夜这次倒是没想再掐死她,而是摩挲着她纤细的脖颈,然后突然低头在她脖颈上咬了一口,力道之重,她甚至都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唔......”

沈卿吃痛,眼泪都要出来了。

可纪君夜却丝毫没有怜惜之心,“你觉得,朕会在意这些?”

他当然不用在意了,一个说一不二的君王,不过是一遭风流韵事罢了,可于她一介深闺妇人,那就是灭顶之灾!

“你说,徐砚池要是听见自己的夫人和别的男人欢好,是会激愤得破门而入呢,还是会觉得不堪入耳,转身离开?”

沈卿的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

她知道纪君夜恶劣,但是没想到,他竟然恶劣到这种程度!

而且,她越是求他,他越是不会如她所愿。

想到这里,沈卿深吸一口气,抱住了纪君夜精瘦的腰身,将头埋进他精壮的胸膛,“我觉得,他听不出来。”

纪君夜的眼睛瞬间变得幽深起来。

他正要给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人一点教训的时候,外面又传来了敲门声,比刚才的还响。

沈卿:“......”

察觉到身边男人的不悦,沈卿缩了缩脖子。

前世其实在这件事之前她和徐砚池的关系还没有这么恶劣,徐砚池虽然不见她,但是有着一丝愧疚的原因,对她还算客气,而从她失身回来之后他和府里的长辈拿捏着这件事,一次又一次逼她做出无下限的让步。

现在,这个男人的怜惜,她不要了!

门外的徐砚池依稀听见沈卿的声音,依稀听见沈卿的声音,脸色一喜,敲门声越来越大,

“夫人,寿宴就要结束了,我们......。”

“滚!”

纪君夜发出一声怒吼。

门外的徐砚池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第2章 第2章

接着,里面传来了细碎的声音,那是什么声音,他再清楚不过!

看来,事情是成了!

正当徐砚池准备推门进去之时,突然又听到男人戏谑的声音,“真该让广平侯听听,他的夫人声音有多么动听,放着你这样的夫人不动,却跑去跟旁人鬼混,当真是瞎了眼。”

徐砚池顿时怒不可遏,底下的人怎么找的人,不知道他来了吗,竟然敢说出这种话!

徐砚池当即就要冲进去,但是还没等他推门,后衣领子被人提起来,然后整个人都被丢出好几米远。

追云站在门前,声音冰冷,“靠近者,杀无赦!”

徐砚池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但是理智还是让他压低了声音,“让沈卿和她的奸夫滚出来见我!”

追云冷漠道:“我家主子让我转告侯爷,若是想让徐家再次获罪,尽管将今日的事情捅出去。”

徐砚池一张脸涨红,怒不可遏,但是追云的话却好像一盆冷水兜头泼了下来,他脸色发白。

能说出这样的话的人,整个景国都不超过五个,他的人不可能找到这样的人来,那里面的人是谁?!

这时,一个丫鬟跑过来,不敢看门那边,低声在徐砚池身边说道:“侯爷,不好了,那边动了胎气,您赶紧去看看吧!”

徐砚池脸色一变,“我这就回去。”

说完连看都没再看一眼房间,当即离开了。

屋里,沈卿被折腾得根本听不清外面的声音,但是武功高强的纪君夜却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放着珍珠不要选择鱼目,这广平侯眼还真是瞎!

不过,正合他意。

沈卿醒来的时候,天才蒙蒙亮,嫁进侯府十几年,她每日寅时就要起床给老夫人请安,服侍老夫人起床洗漱,还要准备一家人的早饭,十几年如一日,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但是纪君夜不习惯,他好不容易睡个好觉,一把把闹腾的人按回了被窝里,声音带着几分深眠后刚醒的沙哑,但更多的是警告。

“若是睡不着,那就继续!”

察觉到他说的什么,沈卿一张脸通红,但是也确实不敢动了,本来也只是习惯了才醒的,身体还酸软得难受,这样被他紧紧地箍着,没过多久她竟然也睡着了。

再醒来时,她已经坐在回去的马车上了,见她醒了,一个圆脸的丫鬟给她斟茶,“夫人,奴婢叫逐星,是陛下的暗卫,以后就是您的人了,夫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奴婢。”

沈卿愣了一下,点点头。

“客气了。”

纪君夜的人,是保护,也是监视,她可不敢把人当丫鬟使唤。

看着茶水氤氲的雾气,沈卿还有些恍惚,“什么时辰了?”

“禀夫人,已经巳时了。”

巳时。

她竟然睡了那么久?

“陛下什么时候离开的?”

逐星道:“陛下天明时分就回宫上朝了,临走的时候吩咐奴婢将您送回去。”

沈卿心中惊诧,竟然是纪君夜让人送她回去的?

前世她可是临近天明时候自己走回的侯府,别说是暗卫和马车了,就连一件新的衣服都没有,更深露重,回去她就大病了一场。

现在......

穿着锦衣华服的她手下意识地抚了抚小腹的位置,如果和前世一样,那么这里,应该已经有一个孩子了吧?

前世她没能好好保护他,这一次,她一定要让他平安长大!

“夫人,咱们现在是要回侯府吗?”

沈卿回神,“先不急,去桐花巷。”

“是。”

逐星也不多过问,直接让车夫赶车去桐花巷。

沈卿脸上浮现一抹冷笑,桐花巷正是徐砚池和他那心上人的住处,昨夜他从大长公主府离开,肯定就是去了那!

前世她以自己为耻,不敢声张,一个人灰溜溜地跑进侯府,遭到的却是全家的指责和白眼,她的名声也坏了,徐砚池更是觉得她脏了侯府的地,再不肯踏进她的院子半步。

这一世,她才不会那么愚蠢得自己回去!

马车很快到了桐花巷,沈卿下了马车,身体上的不适让她蹙了蹙眉头,逐星扶着她,朝着一间不起眼的院子走去。

院子的门虚掩着,徐砚池穿戴整齐,应当是要离开了,一个身穿青色长裙,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抱着他的腰,眉眼之间满是娇羞。

那女子腹部高高隆起,看样子都有七八个月了。

“砚池哥哥,你晚上还会来吗?孩子可是想念他爹爹想念得紧呢。”

徐砚池的手温柔地在她隆起的肚子上抚了抚,温声说道:“若是无事,我自然会来看你,外面风大,快回去吧,别吹了风。”

看着里面的浓情蜜意,沈卿眼底只有嘲讽和寒凉。

“夫人,可要奴婢给他们一点教训?”逐星问。

“不必。”

在逐星的目光中,沈卿冲进去,拉开陆眠,直接给了徐砚池一个大嘴巴子。

陆眠一惊,看着对面气质尊贵,盛气凌人的女子,“你是谁?”

徐砚池直接被沈卿一巴掌给打懵了,反应过来之后怒火中烧。

沈卿竟然敢打他!

她做出那样的事,还敢来兴师问罪?

“沈卿,你发什么疯?!”

沈卿甩了甩打疼了的手,语气随意,“自然是来和侯爷一起回府,你我夫妻二人昨日外出,今日若是不一起回去,难免会招什么闲话出来,想必侯爷也是不想听见的。”

“没想到,却是打扰侯爷的雅兴了。”

看着徐砚池的脸,那一声“夫君”沈卿实在是叫不出口。

恶心!

徐砚池没想到沈卿竟然还敢主动提起,脸色更黑了,“你做出那样的事情,让广平侯府蒙羞,本侯没休妻已经是法外开恩,你还想让我护着你的名声?”

沈卿懒得跟他废话,凛冽的眼神看向躲在徐砚池身后的陆眠,“侯爷自然是可以休了我,但是我也会将昨日之事的真相全部散播出去,我护国公府得先帝亲赐丹书铁券,想必朝堂上诸位大人也是会原谅我这个忠烈遗孤一些,到那个时候,就是不知道侯爷你的心上人,能不能承受得百官的口诛笔伐了!”

第3章 第3章

“沈卿,你胡说什么!明明是你自己不守妇道跟人私通,干眠儿何事?”

徐砚池将陆眠护在身后,脸上的嫌恶不加掩饰。

陆眠一脸泫然欲泣,“砚池哥哥,眠儿没有,夫人是护国公府的小姐,侯府的夫人,眠儿哪里能害得了夫人?”

说着又“扑通”一声跪下,“夫人,眠儿知道自己的存在碍了夫人的眼,可是眠儿和砚池哥哥真的是两情相悦,而且已经有了砚池哥哥的骨肉,夫人怎么惩罚眠儿都不要紧,但求夫人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徐砚池拉着她的胳膊,“眠儿,你起来,你跪她做什么?她也配!”

陆眠脸上满是泪痕,楚楚可怜地摇头,“不,砚池哥哥,是我对不起夫人,你帮我和夫人说说话,让她原谅我好不好?”

沈卿:“???”

丑拒!

“逐星。”

逐星听到之后,从袖子里掏出几张纸,沈卿一把摔在徐砚池脸上,“是不是我胡说,侯爷自己看吧!”

徐砚池下意识拿着看了看,这一看,却是震惊了,

那张纸上面,详细记录了他和陆眠是怎么安排男人,又买通了沈卿的丫鬟卷帘在她茶水里下药,让她被人玷污,然后又让人把徐砚池引过去的全部过程,还有供词和手印。

“你......”

徐砚池刚想说她这是伪造的,她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拿到这些,脑子里忽然想起那声警告来,若是沈卿那个真正的奸夫,如果他不仅有这个能力,还愿意帮助沈卿的话......

那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徐砚池当即脸色铁青地撕了那张纸,“这是诬蔑,我堂堂侯爵,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

沈卿道:“是不是诬蔑,让大理寺查一查不就知道了,大理寺的诸位大人火眼金睛,定然能查出纸上所写是真是假。”

“哦,对了侯爷,这纸我还多得很,您要是喜欢撕,回府之后可以撕个够。”

徐砚池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难看,他声音压低,“沈卿,你要是敢去大理寺,咱们都得玩完!”

沈卿脸上划过一抹纠结,似是被他这话给吓住了,“不去也行,不过我现在要回府了,侯爷是要跟我一起回去呢,还是在这继续陪着您的外室跟私生子呢?”

沈卿说话的时候,眼神在陆眠的肚子上流连,还刻意加重了“外室”和“私生子”的字眼,陆眠的眼圈当即就红了。

徐砚池咬牙,“我跟你一起回去。”

沈卿勾唇,“马车就在外面,侯爷请吧。”

徐砚池拂袖走了出去,然后跟沈卿一前一后上了马车。

上了车,徐砚池就原形毕露,“沈卿,那奸夫是你自己勾搭上的,一会儿回去我可不会帮你遮掩!”

沈卿也没生气,而是淡淡地说道:“我没想到侯爷胆子还真是大,连当今圣上都敢骂。”

“你在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

徐砚池神色一滞,看向沈卿,“你......”

沈卿直棱棱地跟他对视。

“你疯了!”

徐砚池怎么也没想到,沈卿的奸夫,竟然会是九五之尊!

沈卿一笑,“这还得多亏了侯爷跟侯爷的心上人布局才是。”

徐砚池气笑了,“你不要以为跟那位有了什么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那位不是你能染指的,你要是执迷不悟,到时候可别怪我没告诉你!”

沈卿睨了他一眼,“陛下天人之姿,又是万人之上,我就算跟他睡一晚也好过跟你一辈子,你最好在人前对我好点,要是我丢了脸,你跟你那个心上人也休想有一天的宁日!”

“你!”

徐砚池说着就要对沈卿动手,但是却被逐星拧了手臂,动弹不得。

逐星神色森冷,“侯爷,对自己的夫人动手,可不是什么体面的人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徐砚池怒不可遏,他没想到沈卿身边一个丫鬟竟然敢对他动手!

“本侯在跟自己的夫人说话,你一个丫鬟杵在这做什么,真是没有半点规矩!”

他整治不了沈卿,难道还整治不了一个丫鬟不成?

却不想沈卿道:“逐星是陛下的人,我可使唤不了。”

徐砚池当即就哑火了。

沈卿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在心里骂了一句,

“怂包!”

之前他来国公府的时候她还觉得他谦恭有礼,可堪为配,不想却是看走眼了。

两人说话的时候,马车已经到了广平侯府,下车之前,徐砚池还低声警告她:“一会儿别乱说话,否则我可不会帮你!”

沈卿翻了个白眼,没理他,自己扶着逐星的手下车。

看到徐砚池和沈卿一起回来,门房愣了一下,赶紧进去通报,“侯爷和夫人回来了!”

沈卿到的时候,侯府的人基本已经到齐了,老夫人坐在首位,面色不豫,后面一个年轻女子在给她捶背。

见她进来,老夫人狠狠地将茶盏磕在桌子上。

“沈氏,还不跪下!”

沈卿一脸无辜,“母亲,您这一大早怎么就动这么大的肝火?我犯了什么错,值得您不问一句就让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跪下?”

“你做出这样的丑事,竟然还不知罪!我家要是有你这样的儿媳,我都要羞愧而死了。”说话的是徐砚池的二婶,葛氏,平时没少借着自己长辈的身份刁难她。

“就是啊,池儿媳妇,”坐在下首,长着一双精明的三角眼的妇人帮腔,“你做出这样的事情,还是快快向你母亲认了错,大嫂向来和善,不会重罚的。”

这次说话的是徐砚池的三婶,邢氏,是个表面和善,心机深沉的笑面虎,看着是在帮她说话,实则暗地里没少给她下软刀子。

前世就是这样,三个人轮流给她施压,她本就觉得对不起侯府,直接就认了罪名,却险些被动了家法,要不是他们顾忌着护国公府,她怕是要被打个半死。

沈卿的目光缓缓在三个人身上转了一圈,一脸茫然,“母亲,二婶三婶,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我做错什么了,还请诸位长辈明示。”

老夫人重重地哼了一声,

“身为一府主母,竟然夜不归宿,做出如此不守妇道之事,你竟然还有脸来问为什么!”

沈卿看着二婶三婶那幸灾乐祸的表情,就知道昨夜的事情她们都已经知道了,索性也不装了。

“既然母亲已经知道了,就也该知道我是被人陷害的,况且若不是侯爷将我一个人丢下,又怎会被歹人钻了空子?”

老夫人重重拍桌子,“不知廉耻!”

这时,突然传出一道娇笑声,一个娉娉袅袅的身影走上前来,温温柔柔地说道:“婵儿没读过什么书,却也知道女子不可随意抛头露面的道理,表嫂或许,是得罪了什么人也未可知呢。”

沈卿袖下的拳头捏得紧紧的,她为侯府奔波,到她们这里却变成了不安于室?

沈卿面无表情地看过去,“你是何人?”

江婵脸色一僵,讪讪说道:“老夫人是婵儿的姑母。”

“哦,原来是表妹啊,不知我们一家人的事情,表妹在这里做何?”

第4章 第4章

老夫人道:“婵儿也不是外人,你德行有亏,侯府念着亲家的颜面不休妻,但是你也不适合再掌中馈了,今日起婵儿就是府里的侧夫人,你待会儿喝了妾室茶,就把中馈交出来吧。”

江婵闻言,娇羞地看了徐砚池一眼。

徐砚池只是蹙了蹙眉,没说什么。

沈卿冷笑,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

“表妹这还没当上侧夫人呢,就先指摘起我这个主母的不是了,这妾室茶,我怕是喝不起。”

江婵脸色一白,看向徐砚池,“表哥,婵儿不是那个意思......”

老夫人不悦道:“现在是在说你的事情,你攀扯婵儿做什么!你自己脏了身子,还要霸占着池儿不成?!”

沈卿浑身发冷,她对侯府所有人掏心掏肺,呕心沥血,不想在他们眼里,她只是一个脏了身子,还霸占着主母位子的女人!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有嘲讽,“既然如此,那就查查好了,正好也当着所有人的面,还我一个公道!”

二婶撇嘴,“查就查,还不是......”

“不用查了!”徐砚池冷冷地打断了二婶的话,“是我没保护好夫人,才让贼人钻了空子。”

徐砚池的眼神缓缓扫过堂上的每一个人,“今日这事到此为止,沈卿是广平侯夫人,出了这个门,我不想听到任何对她不好的传言!”

说完他就冷冷拂袖离开,整个堂上的人除了沈卿以外都瞪掉了眼珠子。

侯爷竟然在维护沈卿?

试问哪个成了亲的女人会在旁人的宴会上夜不归宿,沈卿这种行为,不是明晃晃地在给他戴绿帽子吗?!

一众人都以为他是转了性了,只有沈卿知道,他不过是为了自己的脸面......

广平侯为了外室,设计让自己的夫人失身于别的男人的事情要是传出去,徐砚池和整个侯府的脸面都要被摁在地上踩。

她也站起来,“母亲,两位婶婶,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也不顾其他人的脸色,径直离开了。

葛氏气得指着沈卿的背影,“你瞧瞧,真是反了天了,她偷人她还有理了,大嫂你就是太仁慈,要是到我手里,非得扒下她一层皮!”

沈卿听到这话,回头,就与张牙舞爪的葛氏对上,葛氏对上沈卿的眼神,咒骂的话像卡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了。

沈卿带着逐星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濯缨院。

再次看到熟悉的场景,沈卿心中感慨万千。

前世她就是在这个荒芜的院子里,病榻上了结了自己的一生。

濯缨,这还是她的祖父,护国公在世的时候给她取的院子名字。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

这句话从前她不懂,现在,她懂了。

过刚易折。

上辈子,她就是太爱惜羽毛,一心想做个好妻子,好儿媳,好主母,才会落得被恶狼分食的下场。

原来,祖父一早就看出了她的性子过于争强执拗,所以,才会借着院子的名字来告诫自己。

只可惜,她现在才明白。

也幸好,她现在才明白。

沈卿站在原地,任由一滴苦涩的泪滑过脸颊,隐入尘埃。

“夫人回来了!”

看到沈卿站在门口,盈袖连忙小跑过去迎接,“夫人,你昨晚一夜未归,可把奴婢吓坏了,你没事吧?”

沈卿眼睛更涩了。

盈袖对她最是忠心,却也是死得最惨的那一个,前世陆眠小产想要嫁祸到她头上,是盈袖站出来死死拦着,结果被徐砚池乱棍打死,连让替她收尸都不肯。

“夫人,你怎么了?”盈袖疑惑地问。

看着盈袖单纯的脸,沈卿心想,这一次,她一定会护好盈袖!

“我没事,进去说吧。”

盈袖连忙去扶沈卿,也看见了在沈卿背后的逐星。

“这位姐姐是?”

沈卿道:“这是逐星,她会武功,以后你和她好好相处。”

盈袖似懂非懂,“是。”

沈卿走进屋里,环视了一圈,状似不以意地问了一句:“卷帘呢?”

盈袖一边给沈卿倒茶,一边说道:“卷帘昨晚回来之后就说不太舒服,现在应该还在休息吧。”

说起这来她就生气,“都把夫人弄丢了,竟然还有脸自己回来!”

沈卿喝了口茶,淡淡说道:“去把卷帘叫来,我有话问她。”

“是。”

盈袖隐隐觉得自家夫人有点不一样了,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夫人,永远都是她的主子。

卷帘很快就被带过来了,一直低着头,不敢看沈卿。

沈卿把茶盏放在桌子上,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响,吓得卷帘一个激灵。

“卷帘,你和盈袖、玉枕还有浓云,都是自小就跟着我的,我很好奇,陆眠到底是许了你什么样的条件,竟然能让你背主背得这么痛快!”

卷帘扑通一下跪下,眼泪当时就流下来了,不停地磕头,“求夫人饶命,奴婢也是一时猪油蒙了心了!”

沈卿冷冷地将茶盏拂到地上,滚烫的茶水溅了卷帘一身,卷帘红着眼睛。

“夫人,你自己不得侯爷宠爱,却还要挡了身边人的路,奴婢明明就是国公夫人给夫人挑好的要给侯爷做姨娘的,夫人迟迟不提这事,奴婢自然要为自己的前程谋划!”

“侯爷说只要奴婢帮他在夫人的茶水里放些能让夫人昏睡的东西,事成之后就抬奴婢做姨娘,奴婢只是想有个好前程,这也有错吗?”

或许是知道自己死路一条了,卷帘现在也没什么好在乎的了,直接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沈卿还没说什么,盈袖就先甩了她一个大嘴巴子,“夫人待我们亲如姐妹,我看你良心是被狗吃了!”

卷帘捂着脸不说话,死死地瞪着盈袖。

“亲如姐妹又如何?不还是个丫鬟!我若是做了姨娘不好吗,夫人不得宠,我将来生了孩子,放在夫人膝下,不也是夫人的倚仗吗?”

沈卿以为自己听到这些会很激动,甚至想杀了卷帘,但是她心里,只有满满的悲凉。

她闭了闭眼。

逐星按住腰间的软剑,“夫人,要怎么处置?”

沈卿睁开眼睛,“带下去,灌了春风散捆起来,不许给她吃饭喝水,等到了晚上,把她丢到侯爷的房间里去。”

沈卿伸出一只手捏住卷帘的下巴,卷帘恐惧的表情倒映在她黑色的瞳孔之中。

“你不是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吗,那我就给你机会,就看你自己能不能把握住了,要是侯爷不要你,你也不必再活着来见我了。”

“送去侯爷房里之前,让院子里的人都过去听听声,也好告诉他们,背主是个什么下场!”

“拖走!”

第5章 第5章

有逐星在,卷帘甚至都没能叫一声,就被拖了下去。

卷帘一走,盈袖哭丧着脸跪下了,“夫人,都是奴婢不好,没瞧出来她有这样的心思,夫人受苦了......”

沈卿把盈袖扶起来,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不怪你,早点处理了,省得留在身边后患无穷。”

盈袖愤愤,“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就该乱棍打死了丢去乱葬岗,夫人何必要成全她,万一......”

沈卿眼底闪过一丝寒光,“她不是想飞上枝头吗,那就让她尝尝飞上去,再被狠狠地打下来的滋味,让她这么死了,太便宜她了。”

而且卷帘前世可是出手害死了陆眠的孩子,这么精彩的狗咬狗戏码,怎么能被她扼杀在摇篮里?

沈卿拍了拍盈袖的手,“备水,我要沐浴。”

水很快打来,盈袖伺候沈卿沐浴的时候,看见了沈卿身上的印记。

“夫人,你......”

那青青紫紫的痕迹,一看就知道她经历了什么,而夫人昨晚根本就没回来,更不可能是侯爷!

盈袖眼泪都下来了,“让奴婢去杀了那个狗东西!”

“别去。”沈卿叫住她。

“可是夫人这样,以后该怎么办啊!”盈袖掩面哭泣。

女子失贞大过天,要是让侯爷知道了,夫人以后在这院子里可要怎么活啊!

沈卿压低声音,“这件事有点复杂,日后你就会知道了,你只要保守好秘密,不能让旁人知道,知道吗?”

盈袖连连点头,“就算是浓云和玉枕奴婢也不说一个字!”

说着,她又有点担心,“那,那......人的嘴严实吗,他会不会说出去?”

沈卿想了想纪君夜那个恶劣的表情,“应当......是严实的吧。”

要不是伤敌一百自损八千,她还真想听听高傲的一国之君被叫奸夫的样子呢。

这一天,濯缨院的下人都听见了屋子里卷帘的惨叫,一个个皮都紧了不少,有的小心思也都收了起来。

夫人就算再不得宠,也是明媒正娶的夫人,想要收拾他们,还是容易得很!

傍晚,趁着徐砚池在书房处理公文的时候,逐星把卷帘打晕,丢到了徐砚池的床上。

徐砚池经过这一天的事情头疼不已,正准备好好想想该怎么办,一个丫鬟突然从床上跑过来,用一股大力,把他扑到了地上。

然后对着他,坐了下去。

前面发生的事情沈卿全然不知,她正躺在床上,想着昨晚发生的事情。

纪君夜昨晚,似乎是对她有些兴趣,那她这辈子,是不是可以试着抱一下他的大腿?

他那个人虽然恶劣了点,但是身份是真的好用,只要仗着一点他的势,整个广平侯府,都没人再敢动她。

她要怎么才能让纪君夜愿意帮她呢?

沈卿绞尽脑汁地想。

对了!

前世纪君夜是死于锦王造反,她也是魂魄飘在广平侯府才知道,纪君夜这个皇位得来不正,先帝原本属意的储位人选并不是纪君夜,而是锦王。

而锦王后面能夺位成功,是因为他手里有玉玺!

现在这个时候,玉玺还不知所踪,皇宫里的玉玺,只是纪君夜让人做出来的赝品。

她隐约听到,广平侯府能获得锦王的信任,正是因为徐砚池提供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莫非这个线索,跟玉玺有关!

沈卿一骨碌爬起来,她得找机会,去打探打探消息!

她刚坐起来,逐星就进来了,“夫人,事情成了。”

逐星把前面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沈卿。

“为防事情有变,奴婢还特意在侯爷茶水里下了些助兴的东西。”

那种药是教坊司专门调教不听话的女子所用,服药后浑身瘫软无力,任人施为。

徐砚池喝了那一杯加了料的茶也没觉出异样,有点昏昏沉沉的他还以为是因为事情发展超出他的预期心烦所致,他也实在是没想到他的房间里竟然会有人进来爬床,再加上卷帘中了好几个时辰的药,见了人就迫不及待地扑了上去,等徐砚池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一个丫鬟给强了。

沈卿听了差点没笑出声来。

“你做得很好。”

不愧是大内的人,心思就是缜密。

徐砚池为人颇为自负,这一下子,他得好久都对女人有心理阴影了。

第二天沈卿起来去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盈袖过来说,侯爷已经把卷帘抬成姨娘了,还让她住在妾室住的半月阁。

沈卿还有点意外,都有阴影了,徐砚池竟然还把人抬成了姨娘。

不过转念一想,昨晚的事动静不小,他要是不抬,不正是坐实了吗?

不过卷帘,估计还不知道,她才刚当上姨娘,就已经失宠了。

徐砚池只要看见她就会想起这段不堪回首的经历。

沈卿这次是特地慢条斯理地等到了请安的时辰才去的,前世她每次都天不亮就在老夫人门口候着,老夫人也没给她一个好脸色。

现在,她不伺候了!

果然,她今天去的时候老夫人的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

“池儿媳妇一向是来得最早的,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莫非这出去一趟,回来就懒怠了?”

老夫人还没说话,二婶葛氏就率先发难。

“哎哟,二嫂也别太苛刻了,院里出了那样的事,池儿媳妇心里也不好受,估计昨个晚上都没睡好,不过是请安,迟些就迟些。”

你一言我一语,沈卿也不慌,自己找了位置坐下,拿起手帕抹了抹眼角。

“三婶说得是。”

“三婶,你是不知道,我知道那贱丫头敢爬侯爷的床的时候,心里有多难受,虽说侯爷要纳妾我也不会阻拦,但是卷帘毕竟是我身边的丫头,侯爷这分明是在打我的脸!”

“我昨晚上一晚上都睡不着!”

才怪,睡得好着呢。

沈卿抓着邢氏就开始大吐苦水,邢氏脸上的假笑差点都挂不住。

还是老夫人一拍桌子,“身为当家主母应当大度,你自己不好伺候侯爷,还不许旁人伺候不成?”

“是,母亲。”沈卿低头,装作一副乖乖听话的样子。

老夫人就喜欢看她这一副样子,沈卿的出身高于广平侯府,要不是从前老侯爷和老国公爷定下了婚约,想娶沈卿的权贵公子怕是能踏破护国公府的门槛。

而看着这样的儿媳在自己身边做小伏低,老夫人心里有一种隐秘的快感。

“这事就不必再提了,你嫁进侯府三年还未有所出,也该给池儿纳妾了,今日时候正好,就把茶也敬了吧。”

“婵儿。”

第6章 第6章

江婵今日穿着一袭藕粉色流仙裙,巧笑嫣然,“婵儿给姐姐请安,日后还请姐姐多多关照。”

沈卿没说话,端起茶杯淡淡喝了一口,

老夫人早就有让江婵进府做侧夫人的想法,前世她的事情一出,老夫人就连忙让人把江婵迎进了门,此后府里只知侧夫人,再无人知道她这个正牌夫人,而前世徐砚池的后院乱成一团,也是多亏了江婵这个“温婉贤良,大方得体”的侧夫人。

这一世江婵是要进府,只有江婵进了府,她才能快点脱手侯府的中馈,但是绝对不能让她成为大权在握的侧夫人,拿着她的嫁妆和势力给她自己铺路!

喝茶的工夫,沈卿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这妾室茶,她不能主动喝,得等所有人都求着她喝!

沈卿不出声,江婵就一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没一会儿身子就酸得不行,脸色十分尴尬。

老夫人不悦,“婵儿在叫你,没听见吗?”

沈卿把茶杯放回桌子上,目光略过江婵看向老夫人,眼眶微红。

“我昨日说得还不够清楚吗?表妹还没进府就要指摘我这个主母的不是,如此不敬主母的妾室,别说是咱们侯府,就是寻常人家也是断然要不得的,况且侯爷昨日才纳了我屋里的丫头,今日母亲又让表妹进府,母亲可有考虑过我这个正牌夫人的感受?”

“行了,”老夫人脸色有些讪讪,“我哪有这个意思,我是想着快些把这事定下来。”

就算她有,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

她还要脸!

“婵儿,你先起来。”

“是。”江婵委委屈屈地起身站好。

老夫人看向沈卿,语气放缓了些,“婵儿是我看着长大的,跟侯爷又是青梅竹马,我打小就疼这个侄女,她放在我身边我看着也放心,她年纪还小,昨日一言不过是无心之言,我叫她来给你赔个不是,你身为嫂嫂,就别跟她一般见识了。”

老夫人给江婵使了个眼色,江婵咬了咬牙,“扑通”一声跪在沈卿面前,泫然欲泣。

“表嫂,婵儿昨日真的只是无心之言,不小心冒犯了表嫂,表嫂若还是生气,要打要罚,婵儿也绝无怨言!”

沈卿语气也缓和了几分,“表妹言重了,盈袖,扶表妹起来。”

盈袖上前把江婵扶起来。

沈卿道:“如果是表妹的话,我自然不会跟表妹一般见识。”

老夫人心里一松,还没来得及继续说话,沈卿又道:“但是母亲的意思是让表妹进府来给侯爷做侧夫人,侧夫人可不同于那些贱妾,我身为嫡妻,容貌品行方面,自然要给侯爷好好把关。”

老夫人还没转晴的脸又阴沉了下去,江婵的脸色也很难看,袖下的手指捏到发白。

沈卿的意思不就是说她德不配位,还拿她和那些贱妾相提并论!

她屈居侧夫人的位置已经是委屈了,沈卿还想让她做那等子贱妾不成?

葛氏和邢氏都乐得看这样的热闹,江婵因为老夫人喜爱,从小就经常住在府里,待遇跟府里嫡出的小姐没什么两样,甚至连她们的女儿都得让着江婵,她们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不舒服,如今看到江婵和老夫人吃瘪,没一个人出声,脸上还有隐隐的快意。

沈卿也没在意其他人的神色,起身福了福,“我还得去料理新姨娘的事情,就先回去了。”

说完直接离开了。

葛氏和邢氏也起身告辞。

人都走后,老夫人的脸色才彻底沉了下来。

江婵给老夫人揉着肩膀,“姑母,表嫂不答应,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办啊?婵儿的心里只有表哥,婵儿不想嫁给别人。”

老夫人拍了拍江婵的手,语重心长道:“这几日事情有些多,沈卿出身大族,不免气性大些,你这些日子多去她那里走动走动,等她气消了,事情就好办多了。”

江婵抿了抿唇,神色有些担忧,“姑母,婵儿知道了,但若婵儿去道歉,表嫂还是不松口,又该如何?”

老夫人脸上浮现一抹森冷,“我自有让她松口的方式。”

——

沈卿到濯缨院,卷帘已经在屋外面候着了。

沈卿回去收拾好了,就盈袖叫她进来。

盈袖没好气地站在门框上冲外面喊了一声,“叫你进来呢!”

卷帘瑟缩了一下,抬脚往屋里走,经过盈袖的时候,还小心翼翼地说了句:“多谢盈袖姐姐。”

盈袖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阴阳怪气地回道:“今时不同往日,我可不敢当你这一声姐姐,卷帘姨娘!”

卷帘心里更加难受,她其实是不想背叛夫人的,夫人不得宠,她只是想当夫人的帮手!

但是这话她不敢说。

低头快步走进去,无比熟悉的陈设,但是人心却陌生了。

卷帘重重跪下,“妾身拜见夫人!”

玉枕端了茶来,也是没给她一个好脸色,心想要不是那茶夫人要喝,她非得倒最热的烫死这个背主的东西!

卷帘也不恼,端起茶盏双手恭敬举过头顶,

“请夫人喝茶。”

沈卿懒得在这种小事上为难她,卷帘野心大,要是用好了,会是一把称手的刀。

前世所有人都想把她困死在侯府这无边的泥沼里,这一世,她不仅要让每个人付出代价,还要干干净净地离开!

沈卿只浅浅抿了一口,就把茶杯放下了。

“盈袖。”

盈袖不情不愿地端了一个托盘上前,托盘上是一只成色上好的描金簪子。

“这簪子是我让人给你挑的,你我毕竟主仆一场,终究是跟别人不一样的,只是你也别忘了,你的家人还在国公府,日后该听谁的,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

卷帘脸色一白,有些不敢伸手去拿。

盈袖喝了一声,“夫人赏赐你的,还不拿着!”

卷帘颤抖着手收下簪子,重重地磕了个头。

“妾身......多谢夫人赏赐,以后一定唯夫人马首是瞻!”

“下去吧。”

卷帘低着头出去了,目光看到之前一起伺候的小姐妹看她的眼神,都避如蛇蝎,心里难受极了。

她这么做也不全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帮夫人啊。

侯爷身边有夫人自己的人,总比都是外人的好。

晚饭的时候,盈袖禀报,江婵来了。

第7章 第7章

沈卿唇角微勾,“请进来吧。”

盈袖这才出去请江婵进来。

江婵一进门就笑意盈盈地说道:“表嫂长久料理府中事务想必无聊得很,我来陪表嫂解解闷,表嫂不会不欢迎我吧?”

沈卿道:“怎么会,正好我这有厨房新做的芋儿鸡,表妹不嫌弃的话,也坐下来吃点吧。”

“盈袖,再添副碗筷。”

江婵在沈卿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表嫂,表哥怎么不来陪你用膳?回头我可要让姑母好好说说表哥才是。”

沈卿微微一笑,只是这笑落在江婵眼里就多了几分勉强,“侯爷或许是在忙别的吧。”

盈袖愤然道:“才不是这样,侯爷明明就是在外面养了外室,心都让那外室给勾了去,哪里还记得府里有个夫人?!”

“外室?!”江婵惊呼。

“是啊,”沈卿的笑容多了几分苦涩,“表妹可知我前个为什么没回来,就是看到了侯爷和那外室在一起,郎情妾意,好不快哉,那外室住的对面的铺子是我娘家的,我生等到第二天,要不是我去叫侯爷,侯爷还舍不得走呢......”

沈卿看向江婵,语重心长地说道:

“表妹,其实我今日阻拦你进门也是为你考虑,侯爷如今被那外室迷得乱了心智,旁人的话根本听不进半点,你就算是进了府,也不过是和我一样守在这空闺中罢了,倒不如另让母亲给你寻一门好亲事,欢欢喜喜地做正头夫人。”

“表妹,你说是不是?”

江婵心里早就已经乱了套,沈卿后面说的什么她也没听进多少,沈卿问她,她也就胡乱点了点头,勉强挤出一抹笑来。

“表嫂,我想起来我那边还有些事情,就不打扰了。”

“表妹请便。”

江婵匆匆地走了,正如她匆匆地来。

待江婵的身影出了院子,沈卿一改先前的苦相,从容地夹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品尝。

盈袖不解,“夫人,您不是想让表小姐进府吗,怎么还让奴婢当着她的面说这些,表小姐这下还会愿意进府吗?”

“她会的。”

前世江婵做了侧夫人快一年才发现徐砚池在外面养了人,直接就闹到了老夫人那边去。

那个时候陆眠的孩子早就已经被徐砚池抱到她膝下,她还天真地以为那个孩子真的只是徐砚池从宗族抱回来的,对他精心养育,视若亲生,用自己的资源供他读书,入仕。

现在想想,徐砚池的谎言其实不堪一击,只是她还对这稀薄的夫妻之情抱有一点可怜的希望,钻牛角尖,不愿意走出来而已。

沈卿握着筷子的手指渐渐收紧。

这一世,她直接戳穿了徐砚池和陆眠的嘴脸,她倒要看看,他们还能拿什么事情来要挟她抚养那个孩子!

江婵的手段可不是一般的狠辣,又有老夫人撑腰,前世陆眠可没少被她磋磨,依江婵的性子,知道陆眠的存在,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她只需要等着看好戏就行。

江婵从沈卿那离开之后并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去了徐砚池那,正好看见徐砚池穿戴整齐,好像是要出门。

“表哥,你要出门吗?”

徐砚池险些被吓了一跳,“原来是表妹啊,这个时候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江婵指尖捻了捻袖口的衣料,脸上是浓浓的倾慕,“表哥,婵儿从小就喜欢表哥,我们是青梅竹马,姑母说要把婵儿嫁给表哥的时候婵儿不知道有多高兴,可是表嫂......”

江婵垂眸抿了抿唇,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失落。

“表嫂她好像不太喜欢婵儿......”

“你是说这事啊,”徐砚池道,“我正好要同母亲说这事,我无意纳表妹为侧夫人,我也会给你留意夫婿的人选,还请表妹,不要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了。”

“为什么?”江婵不可置信地抬头。

徐砚池皱眉,“你是承恩伯府的嫡女,京城有大把的好儿郎可供你挑选,嫁给我做侧夫人是委屈了......”

“我不管!”江婵一跺脚,“表哥,你是不是心里有其他人了?”

徐砚池脸色一变,“这与你无关。”

江婵却不管他变了的脸色,“你和表嫂关系不好,你的心上人是不是在外面?!”

“胡说什么!”徐砚池脸上划过一抹慌乱,连忙说道:“这不是你一个未嫁的姑娘该管的事,回头我就去跟母亲说,让她赶紧给你找个好人家!”

说完徐砚池就转身离去。

江婵站在原地,如遭雷劈。

其实刚才沈卿的话她是不愿意相信的,但是现在表哥的表现,恰恰表明,沈卿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从小她身边的人都在说表哥有多好,她以后要嫁给表哥,她心里早就认定了表哥,所以就算是侧夫人,她也愿意。

因为她觉得表哥心里待她也是不一样的。

但是现在,表哥有心上人,还把心上人养在外面,怕她受委屈甚至都不把她接进府......

表哥待心上人如此上心,那她算什么?

他们年少时的欢喜和誓言,又算什么?

江婵心乱如麻,就连指尖掐进手掌的肉里,都忘记了疼痛。

“香云!”

江婵猛地回魂,握住贴身侍女的手,在她耳边说道:

“你悄悄地跟在表哥后面,看他去了哪,如果是女人那,把地方记下回来报给我!”

香云欲言又止,但还是应了一声退下了。

等香云的背影都消失了,江婵眼中的恨意还是没有消失,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迹象。

表哥这几日并没有应酬,这么晚了还出门,肯定是去了那个女人那,她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不自量力的女人,竟然敢跟她抢表哥!

这边的事情很快就有人告诉了沈卿。

盈袖嘴巴都圆了,“夫人,你也太神了吧!”

就是几句话,就让表小姐自己主动去跟踪侯爷找那外室的住处了。

到时候侯爷就算是找麻烦,也找不到她们这边来。

沈卿淡淡一笑。

江婵心眼小得很,一心认为徐砚池是她的所有,要不是当时广平侯府获罪需要一个位高权重的亲家提携,依着老夫人的性子,今日的广平侯夫人恐怕就是江婵了。

她进门江婵一直都颇有微词,平时没少在老夫人那添一把柴火,更何况是徐砚池背地里在外面千娇百宠,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的外室陆眠呢?

第8章 第8章

翌日。

沈卿还是一早就起来了,但是她不准备这么早就去给老夫人请安,而是吩咐盈袖,把库房里她那杆红缨枪拿了出来。

她云英未嫁时,每日都会早起练枪,后来成了亲,徐砚池和老夫人不喜欢她整日舞枪弄棒,她又要早早起来请安,就把枪封进了库房。

两世加起来,她已经有快二十年没碰过枪了。

沈卿早起穿了一身练功服,就在院子的空地上舞了起来,枪头的红缨在晨光之下猎猎生风,看呆了院子里的下人。

“夫人好厉害啊!”

“那是,”盈袖满脸自豪,“我们夫人的枪法,那可是老国公在世的时候亲自教的!”

那杆红缨枪在沈卿手里如同获得了生命。

一套枪法练完,沈卿出了一身的汗。

盈袖连忙递上帕子,沈卿接过随意在脸上擦了擦。

“许久不练,都生疏了许多。”

盈袖眼角有些酸涩,“夫人这样,倒让奴婢想起咱们还在国公府的时候来......”

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能回到那个时候。

沈卿也有些恍然,只是手中的红缨枪因为时常不用,漆都没有那么鲜艳了。

“回不去了。”

早就回不去了,更何况,她和广平侯府,还隔着一条命在。

其他的下人不是跟着沈卿从国公府来的,不知道以前的事情,都七嘴八舌地夸沈卿厉害,搞得盈袖那点煽情的氛围也没了,一个劲儿地跟小丫鬟说沈卿之前在国公府的事情。

沈卿也不管她们,收了枪准备沐浴换身衣服,外面传来一声怒喝:

“都在干什么?”

“侯府养你们,可不是让你们一大早在这偷懒不干活的,围在一起叽叽喳喳成何体统!”

小丫鬟们吓了一跳,看向来人。

“崔嬷嬷......

崔嬷嬷板着一张脸,正要训斥,沈卿出声道:“崔嬷嬷,你这一大早的不在母亲身边,来我院子里做什么?”

崔嬷嬷看着一身练功服的沈卿,皱眉,压着火气道:“夫人,老夫人马上就要起床了,夫人应该早早就过去准备老夫人的早饭才是,怎的这个时候了还穿成这样跟小丫鬟们胡闹,咱们侯府可是勋爵人家,夫人身为一府主母,如此也太不成体统了些!”

沈卿脸色发冷,“崔嬷嬷,昨日母亲可用了早饭?”

崔嬷嬷不明所以,但还是回答道:“自然是用了的。”

“我昨日没去厨房,母亲也用了早饭,怎的今日我不去,母亲就用不成早饭了?如此,那侯府的厨房是做什么的,还要我这个夫人亲自下手做饭?”

崔嬷嬷没想到一向在孝道上让人挑不出错的沈卿会突然在这件事上发难,但是她做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闻言挺直了腰板。

“厨房做的饭食怎能与夫人的孝心相提并论,夫人还是快些过去吧,别晚了饿着了老夫人。”

沈卿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什么她的孝心,老夫人此举不过是在借着她昨日不松口的事情磋磨她罢了,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她做好了东西送过去,老夫人一定会寻各种理由说不想吃,要么就是哪里不合胃口,让她重新做。

从前她是个软柿子任人揉捏,现在,她不伺候了!

崔嬷嬷还在接着说:“老夫人昨日生气,今晨胃口不好,就想念夫人的手艺......”

沈卿摆了摆手,“若论手艺,我可比府里的厨娘差远了,不过母亲既然不喜欢府里的厨娘,回头我就把人给辞了,再让我娘拿着国公府的牌子向陛下讨个御厨来,一定能好好调理母亲胃口不好的毛病。”

崔嬷嬷脸都黑了,府里的厨娘做得一手好羹汤,老夫人甚是喜欢,这要是辞了,老夫人得更生气。

“夫人说笑了,御厨岂是咱们说要就能要来的,既然夫人不愿去,奴婢会如实禀报老夫人的。”

沈卿点头,“玉枕,送送崔嬷嬷。”

崔嬷嬷感觉好像有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咽咽不下去,吐吐不出来,只能憋着走了。

人都走了,盈袖还在对着崔嬷嬷的背影犯嘀咕。

“什么人哪,一大早的就来折腾我们夫人。”

有了早上的事,沈卿吃过早饭去请安的时候,老夫人闭着眼,连一个眼神都没给沈卿。

沈卿也不在意,请过安后就说道:“这几日铺子该查账了,我还要出去查账,就不陪母亲还有二婶三婶说话了,母亲多保重身子。”

老夫人气得胸口起伏,但是又不好发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卿离去。

她本想晾晾沈卿,好让她知道知道厉害,结果还没发作,人就已经走了,偏偏府里的铺子都是沈卿在管,她还不好阻拦!

老夫人第一次在沈卿那里体会到了碰壁的感觉。

而已经坐上出门的马车的沈卿,只觉得浑身舒畅,前世自己就是太死板,看看,这不也没死人吗?

沈卿今天带的是盈袖和逐星。

盈袖问:“夫人,咱们这是要去哪啊?”

自从小姐出嫁,出门的次数是越来越少,所以能出来的日子,盈袖都很高兴。

沈卿摸摸她的头,“去巡铺子。”

她身为国公府嫡女,又是国公府如今唯一的孩子,她的嫁妆无疑是极其丰厚的,光是繁华地段的铺子就有十来个,个个都是日进斗金的。

前世她无力管这些,铺子就逐渐落在了徐砚池手里,成为他向上打点的巨大助力,铺子里的人也都被他换了一遍,到最后,她身边连个可信的人都没有。

这次出来,她就是要看看,徐砚池渗透她的嫁妆已经到了什么地步了。

她已经决定把侯府这个烂摊子甩出去,在这之前自然得先把自己的嫁妆都清点清楚了,有腐肉,就该及时找到剔除。

沈卿带着盈袖逛了一天,她现有的产业都逛得差不多了,心里也大概有了数,还好,这一世她回来得早,徐砚池还没来得及渗透太多,她要收拾起来也没有那么麻烦。

“小姐,金玉阁到了。”

金玉阁是沈卿手下最挣钱的铺子之一,这是祖母留给她的嫁妆,祖母生前最疼的就是她这个孙女了。

只是有一件事,若是她老人家泉下有知,不知道能不能接受得了......

突然,盈袖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夫人,那不是侯爷吗?!”

第9章 第9章

沈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果然在金玉阁里看到了徐砚池的背影。

徐砚池酷爱袖口上绣云纹,他每一件衣服的袖口上都会特地用银线绣上云纹。

他身边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肚子高高隆起,正是陆眠。

沈卿看过去的时候,徐砚池正拿着一支簪子插入陆眠发间,脸上的温柔与爱意是沈卿和盈袖从来没有见过的。

“侯爷......侯爷他怎么能这样!”盈袖几乎气到失语。

夫人可是侯爷明媒正娶的正妻,他迟迟拖着不肯和夫人圆房,却转头养了外室,那外室肚子那么大,一看厮混在一起就不是一天两天了!

盈袖恨不得现在就过去质问他们,但是一看沈卿只是脸色有点冷,并没有任何惊讶和愤怒。

“夫人,你早就知道了?”

沈卿脸上看不出喜怒,“也不算很早。”

这一世也才没几天而已。

“记住,任何时候,不要为不值得的人生气,因为太不值了。”

但是盈袖还是很生气,“可是难道就让他们一直这么嚣张下去吗?”

沈卿摇头,目光移到另一边,“放心,他们嚣张不了多久了,你看那是谁?”

盈袖顺着沈卿的目光看过去,在一个偏僻的巷子角落看到了一个身影,从她们这里正好可以看见是谁,但是她却看不到她们。

盈袖惊呼,“那不是表小姐身边的香云吗?”

沈卿微微一笑,放下了马车帘子,“回去吧。”

翌日一早,沈卿又早早地起来练枪,昨日一套枪法她舞得十分吃力,今日就熟练了不少。

老夫人昨天没能叫来她,于是心里憋了一口气,一大早就把徐砚池给叫了过去,

“池儿,你可真是娶了个好媳妇啊,如今是越发不像话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也不见来请安!”

徐砚池一愣,他还以为是什么事呢,要在他还没上值的时候就要说,不过之前,沈卿这个时候的确是早早地就来仁寿堂候着了。

江婵一边服侍着老夫人起床,一边担忧地说道:“姑母这两日胃口不好,想吃表嫂亲手做的羹汤,但是昨日崔嬷嬷去请,却没能把表嫂请来......”

徐砚池脸上多了几分不耐,说道:“这有何难?侍奉婆母本就是她的职责,怎能懈怠,儿子这就去说她。”

徐砚池说完就拱手出去了。

老夫人神色如常,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沈卿刚嫁过来的时候她就时常让她站规矩,沈卿受不了便想找徐砚池诉说,但是她总会先一步说沈卿懈怠,徐砚池便会像这样去找她,后来沈卿就再也没说过了。

江婵见徐砚池出去了,轻声道:“姑母,婵儿也去看看,别让表哥耽搁了上值的时间。”

老夫人点头,“去吧。”

徐砚池和江婵到濯缨院的时候,正好看见沈卿一身红色劲装,红缨长枪仿佛与她融为一体,在熹微的晨光中熠熠生辉,美得不似在人间。

徐砚池不禁看呆了。

他从来没见过沈卿如此鲜活的一面。

在他的记忆里,她总是严肃,且守规矩的,甚至有些木讷,美则美矣,总觉得失了灵魂,但是今日,她美得惊心动魄,突然狠狠地撞进了自己心间。

江婵看他这神情,焉能不知徐砚池心里想的什么,手掌心都快被掐烂了,盯着沈卿恨不得盯出一个洞来。

怪不得沈卿这两日不去伺候老夫人了,原来是搁这勾引男人来了!

江婵出声:“表......”

只是刚出声,就被徐砚池制止了。

沈卿早就注意到了徐砚池的目光,无他,这样的目光让她感到非常不适。

说实话,一大早看到这两个人,心情实在是不太美好。

她眼神一凛,手腕一转,枪尖朝着徐砚池刺了过去。

徐砚池瞳孔骤然放大,后退了一步,江婵更是险些叫出来。

沈卿收了枪站定,轻嗤了一声,这一声落在徐砚池的耳朵里讽刺意味十足,“侯爷一大早不去上值,和表妹来我这里做什么?”

徐砚池忍不住懊恼,自己怎么就沉不住气呢,平白让她看轻了。

江婵惊魂未定地道:“表嫂,我们......”

话没说完又被徐砚池打断,“没什么事,我们就是来看看你在做什么,不早了,没事我就去上值了。”

沈卿挑了挑眉,目光在江婵身上流连了几秒。

“那我就不送侯爷了。”

“表哥!”江婵气得直跺脚。

徐砚池也看了她一眼,“你不是要伺候母亲起床,还留在这做什么?”

江婵气得不行,这本来就是沈卿该做的事,怎么变成她的事了?

要不是她做侧夫人还要靠着老夫人帮忙,她才不会起大早伺候老夫人起床!

她一跺脚,跟在徐砚池后面走了。

坐在马车上,徐砚池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本来是来叫沈卿去仁寿堂伺候母亲的,但是突然就不想让她去了。

他就是觉得,今天早上的沈卿,比平时的看着鲜活多了。

但是转念又一想,沈卿从前从来没在他面前呈现出如此鲜活的样子,难道自己之前真的忽略她太久了?

徐砚池和江婵对于沈卿来说只是一个小插曲,他们走后,她索性也不练了,沐浴让盈袖准备早饭。

吃过早饭后,才掐着时间去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的脸色比昨天还臭,沈卿行了礼,她正要开始训诫,让沈卿好好站站规矩,沈卿先一脸担忧地说道:

“母亲,儿媳这几日去查铺子,发现侯府有不少铺子都是亏损的,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啊!”

二婶三婶一听,那可不行,现在还没分家,侯府的铺子也是有他们的份的,连忙就问道:

“池儿媳妇,怎么回事,这铺子不是一直都是你在管吗,怎么会是亏损的?”

“两位婶婶先别急,唉......”沈卿装作为难的样子看了一眼老夫人。

“让你说就说,你看我做什么?”

沈卿道:“那儿媳就直说了,这些铺子其实一直都不太赚钱,大部分都是收支差不多,原本也是够府里开销的,但是侯爷最近一年从铺子里支了不少账,还有外面的花销,总共有一万多两......”

“一万多两!”

这可不是小数目!

葛氏脸色当时就不好了,看向老夫人,“老夫人,侯爷拿这钱去做什么了可一点也没跟咱们说,这可不是几百两,是一万多两啊!”

第10章 第10章

老夫人脸色也不太好,一万多两确实不是小数目。

但是。

“侯爷在大理寺任职,平日里需要打点也是正常的事。”

老夫人都说到这里了,她们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但是一万多两说没就没了,肯定是要肉疼的。

但是谁让她们的儿子都不争气呢?

二婶和三婶各有一个亲生的儿子,二婶的儿子是二房唯一的孩子,跟他爹一样,是个十足的纨绔。

三婶的儿子之前中了二甲,如今在外面外放做县令,才出去一年多,回来还早着呢。

三房还有两个女儿,不过都是庶出,已经出嫁了。

她们两房需要花钱打点的地方,还真没有。

不过这么一说,老夫人也忘了要找沈卿茬的事了,深吸了口气,看向沈卿,“照你这么说,这些铺子早就有亏损了,之前怎么办的,如今还怎么办不就好了。”

“母亲说的正是这个道理,”沈卿脸上浮现一抹苦笑,“但是这些账之前都是我用自己的嫁妆平了的,我想着我与侯爷夫妻一体,一万两也不算什么,但是谁能想到我昨个去巡铺子,发现侯爷也从我那支了不少账......”

二婶问道:“侯爷支了多少?”

沈卿低头,“......将近两万两。”

堂中的人全都倒抽一口凉气,这加起来就是三万两银子,打点什么需要这么多银子!

“今年年头不好,我那边的铺子也亏损了不少,实在是拿不出多余的钱来......”

其实她的铺子没亏这么多,但是徐砚池从府里的账上支的钱查下去却是只多不少,今天一说,老夫人肯定会派人去查。

徐砚池拿钱干什么了,那肯定是去养外室去了啊!

这要是查出点更多的什么,那可就更好看了。

揭完徐砚池的老底,沈卿福身离开,深藏功与名。

出了仁寿堂,沈卿问盈袖:“我昨日让你叫的人叫来了吗?”

盈袖点头,“夫人放心,人都已经到了,在濯缨院候着呢。”

沈卿颔首,回去换了身衣服,收拾得差不多了,才叫人进来。

来的正是金玉阁的掌柜,吴兴。

“小的吴兴见过夫人。”

沈卿手里拿着金玉阁的账本,说道:“吴掌柜不必多礼,我叫你来就是想问些事情。”

吴兴点头哈腰地道:“夫人尽管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沈卿勾唇,“那好,我问你,账本上记的,上月我们府里的侯爷从金玉阁支了五百两银子的账,上上个月支了一千两,这些可都不是小数目,后来也没及时平上,吴掌柜,是谁允许你赊给他银子的?”

吴兴额角一滴冷汗滑落,连忙说道:“小的以为广平侯是夫人的夫君,所以就......”

沈卿一拍桌子,“我护国公府向来治家严明,就算是我去了,也不能赊这么大数额的账,就凭你的以为,就可以坏了一直以来的规矩?”

吴兴吓得当场就跪下了,小姐向来对他们这些老人宽厚,可这宽厚过了,总会让人生出一些别的心思来,卷帘是一个,吴兴也是一个。

沈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桌子上敲着,那声音不大,但是却像是敲在了吴兴心里。

“我记得,你是吴伯的侄子是吧?”

吴伯是跟着她祖父,老护国公在战场上厮杀下来的人,忠心耿耿。

吴兴匍匐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是,夫人好记性,吴伯正是小人的叔叔,年前送货的摔伤了腿,才让小人顶上的。”

“那就好办了,盈袖,他坏了规矩,打二十板子,送到庄子上去。”

吴兴顿时面如菜色,他没想到自己只是行了个方便,竟然会被罚得这么重,

“夫人饶命啊,夫人!”

沈卿脸上丝毫不为所动,她不信徐砚池是自己一个人去赊账的,她昨天都能亲眼看见,她看不见的时候,只会有更多。

她可以不管他养外室,但是他想拿着她的钱养,就别怪她把他的脸皮都给揭下来!

盈袖一挥手,就有下人拖着吴兴往外面拖,吴兴一边挣扎一边喊道:

“夫人,我可是国公府的老人,你不能这么对我!”

“住手。”沈卿出声,就在吴兴以为自己有转机了的时候,沈卿道:

“既然他说自己是国公府的人,那也不必送到庄子上去了,打完了直接送回国公府,盈袖,你跟着去一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禀报我母亲。”

“是。”

吴兴脸上的血色顿时顷刻间退去,如果说丢到庄子上还留了他一命,那么送回国公府,他可就没活路了!

护国公府家规森严,若是盈袖跟着回去,以国公夫人疼小姐的程度,他肯定会被赶出去的,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国公府就是他们的另一个家,被赶出国公府,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这次吴兴没能再挣扎,直接被拖走了。

料理了一上午,沈卿也乏了,玉枕上来给她捏肩,一脸心疼地说道:

“夫人辛苦了,一会儿奴婢去吩咐厨房,给夫人炖些补汤来。”

“什么补汤?”

徐砚池正进来,把两人吓了一跳。

沈卿起身,“侯爷怎么过来了?”

徐砚池有些不自然地说道:“我想起来,倒是许久没跟你一起吃饭了,便过来看看。”

事实上是他一个早上脑子里都是沈卿今天早上舞枪的画面,上司让他处理的东西他都错漏了好几处,心里一会儿痒痒的,又想问她为什么要在他面前隐藏自己,所以一下值,他就过来了。

沈卿脸色如常,“玉枕,去吩咐厨房加两个菜。”

她没让玉枕给徐砚池倒茶喝,徐砚池也不介意,自己倒了一碗,坐下同沈卿说道:“你是什么时候学的长枪?”

沈卿不咸不淡道:“幼时便跟着祖父一起学了,侯爷问起,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你舞得挺好的。”

沈卿端着茶盏也喝了一口,实则是掩住嘴角的嘲讽,要是徐砚池知道自己的脸皮刚被她揭下来一层,不知道还能不能在这跟她说这些没意义的话。

午饭很快上来,徐砚池正准备吃,小丫鬟来禀报,江婵来了。

沈卿猛地松了口气。

江婵进来见了礼,“表哥,姑母在仁寿堂摆了午饭,让我叫你过去。”

徐砚池不明所以,放下筷子,“知道了,我这就去。”

他看向沈卿,“你自己先吃,我晚上再来。”

徐砚池和江婵走后,沈卿连忙让玉枕把房间的门窗都打开透气。

眉头更是紧锁着。

不是,徐砚池是有什么病?

在大长公主府上发生的事,他这么快就忘了?

看着他也不像是喜欢绿帽子的人,怎么还能对她说出晚上来的话?

恶不恶心。

反正她是被恶心到了。

第11章 第11章

明月阁。

江婵听着丫鬟香云的禀报,脸色越来越难看。

尤其是在香云说到那个女人已经怀孕了,看起来都有七个月的时候,她一把拂掉了桌子上她最心爱的茶盏。

“没想到表哥果然在外面养了女人,他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他明明说要娶我的!”

香云试探着道:“那小姐,咱们还要嫁给侯爷吗?”

“嫁!我当然要嫁!”江婵瞪了她一眼,“我从小心里就只有表哥一个人,我不嫁给他还能嫁给谁?”

“可是侯爷对那个女人的宠爱,连夫人都没办法,小姐你又能怎么样呢?”

香云忧心忡忡,她觉得侯爷并不是小姐的良配......

“那是沈卿太蠢!竟然让一个外室逼得一点活路都没有了,要换作是我,那贱人怎么可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勾引我的男人!”

江婵眼底划过一抹狠厉,“不行,我得先进府才行,只有进了府,我才能赶紧把表哥的心给笼络回来......”

江婵后面的话像是在跟香云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香云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侯爷明显心里没有小姐,小姐这样嫁过来,不是自讨苦吃吗?

但是这话她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

江婵心里拿定了主意,就又去濯缨院找沈卿。

屋里,沈卿正一手拿着本书,一手拿着笔,时不时圈圈点点,听到盈袖说江婵来了,头都没抬,“让她进来。”

江婵进来之后在沈卿对面坐下,盈袖上了茶。

“表嫂这是在做什么?”

沈卿揉了揉额角,有些疲惫地说道:“也没什么,就是府里的一些账本,这不是侯爷最近额外的支出有些多,核对起来有些麻烦。”

江婵不解,“这样的事怎地还要表嫂亲自上手,交给下人去做不就行了。”

她在家里的时候也是学过管家的,大部分都是交给信得过的人,主子只需要核对一番就行,像沈卿这样亲力亲为的她还真没见过。

“你不懂,”沈卿声音压低了些,“侯爷近一年额外支出了好些,下人伙计们不太敢直接记上,只能我一个个地找出来核对上,唉......”

沈卿笑笑,“表妹不做当家主母,自然是不知道里面的艰辛。”

江婵露出一抹勉强的笑,“表嫂还真是辛苦,我在家也跟母亲略学过一些管家,不如我来帮表嫂看如何?”

江婵心里自然是有她的小九九,徐砚池额外支出的下人不敢记的那些,肯定不是用在正处上的,能用在哪......

呵呵!

她倒要看看表哥到底有多抬举那个女人!

沈卿犹豫了一下,“那......好吧,就有劳表妹了。”

沈卿让盈袖把其他的账本都拿来放在江婵面前。

账本在江婵面前堆了一摞,江婵有些惊愕。

“这么多!”

沈卿微微一笑,“可不是,侯府家大业大,账本自然也就多了些,不过表妹你也不要久待,侯爷晚上会过来,你一个未嫁女,在我这里总归是不太方便......”

江婵心里嫉妒得发疯,但是面上还是强颜欢笑。

“表嫂,我知道的。”

实则心里已经盘算了起来,徐砚池不喜欢沈卿是整个侯府都知道的事,但是还有一件很少人知道的事情,那就是他和沈卿至今还没圆房!

她也是从老夫人那偶然得知的,表哥今天早上那个神情,今晚来沈卿这,想做什么不言而喻。

不行,要是沈卿也得了宠,她就更没机会了!

沈卿可没江婵心里那么多小九九,她想着晚上徐砚池要过来,就想直接把门关上。

但是江婵来都来了,她怎么能让她无功而返呢?

江婵看着手里的账本,越看越是心惊,侯府竟然有这么多钱!

这可比她娘家富有太多了。

江婵不知不觉已经把侯府的银子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所以在看到徐砚池给陆眠花的钱时,她气得差点没把手里的纸给捏成一团。

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贱人,她凭什么!

一直到日薄西山,盈袖来提醒她徐砚池已经快到濯缨院了,沈卿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江婵说道:

“今天真是谢谢表妹来给我帮忙了,没想到表妹的账竟然管得这样好,表妹以后要是不嫌弃,可要多多来帮帮我。”

江婵脸色一喜,沈卿这语气,是要松口了?

江婵没想到困扰了她许久的问题只是来看了一下午的账本就要解决了,当即笑眯眯地答应了。

“只要表嫂不嫌弃,婵儿以后每天都来帮表嫂。”

“好。”沈卿笑意盈盈,“玉枕,你送表小姐出去。”

“盈袖去准备一下,侯爷一会儿就该来了。”

沈卿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娇羞,落在江婵眼里,就是她和徐砚池今晚就要圆房了!

江婵顿时如临大敌,心里刚才那点子喜悦顿时无影无踪。

“那表嫂,我就先回去了。”

江婵行了礼后就离开了,只是走到拐角处,她忽地对身边的香云使了个眼色,

香云立刻会意,“小姐,你的丝绦怎么不见了?那可是老夫人去岁送小姐的生辰礼,要是不见了该如何是好?”

江婵想了想,“莫不是刚才落在表嫂那了?”

“玉枕姐姐,姑母送我的丝绦是在大相国寺里开过光的,要是弄丢了恐怕不好,能否让我回去找找?”

玉枕有些为难地道:“可是侯爷已经来了......”

“我很快的,香云她与那丝绦犯冲,实在是碰不得,你悄悄地带我从后门过去,不会惊扰了表哥表嫂的......”

玉枕想了想,“......好吧,那表小姐可要快些,要是让侯爷撞见就不好了。”

“多谢。”

那边,逐星在沈卿耳边低语了几句。

沈卿扯了扯嘴角,“看好她,其他的随她去。”

“什么随她去?”

说话间,徐砚池已经进来了,听见沈卿说话,随口就接了一句。

“没什么。”

沈卿恢复了往常在徐砚池面前的样子,徐砚池当即就觉得少了什么意思了。

他想挨着沈卿坐下,但是沈卿直接避开了。

徐砚池蹙眉,“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来了一会儿,连茶都不上一盏就算了,怎么还这副表情?”

沈卿冷笑一声,“府里的银子都让侯爷拿去养外室了,哪里还有什么好茶?”

第12章 第12章

徐砚池也知道了府里发生的事,不免有些尴尬,这事他也就只能跟沈卿说两句。

“眠儿她有孕了,这毕竟是我的第一个孩子......”

见沈卿不说话,他又接着说道:“我知道我以前是忽略你太多了,我这不是在想办法补偿你了吗?但是眠儿怀的可是......”

沈卿毫不留情地打断他,“补偿就是在我的铺子里,拿着我的银子给外室买东西?侯爷是生怕我母亲不知道你养了外室?”

徐砚池脸色更尴尬了,当时主要是想着沈卿的铺子多少能给他打个折,现在想起来,心里开始后怕了。

护国公府嫡系一脉现在就剩下如今的护国公夫人还有沈卿,护国公夫人更是能无诏直接进宫面见陛下,要是闹起来,他肯定是吃亏的那一个。

徐砚池这人能屈能伸得很,当即认错,“是我考虑不周了,过几日我就去把银子补上,岳母年纪大了,就不要再为这些小事操心了......”

沈卿听他说话恶心得直想吐,幸好盈袖带着人端了晚饭上来,要不然她真要吐了。

好在这一桌子菜都是沈卿爱吃的,她也没亏待自己,吃得很认真,认真到徐砚池几次想插话都没找到机会。

沈卿吃得差不多了,逐星这时刚好端了一壶酒来,沈卿给自己倒了一杯,又让人给徐砚池也倒了一杯。

“既然侯爷是真心认错了,就把这酒喝了吧。”

徐砚池脸色一喜,当即端起酒杯,“好,咱们喝了这杯酒,我把之前亏待了你的都给你补上。”

徐砚池今天一天已经想通了,沈卿是他的女人,又是能给他带来巨大助力的女人,他不能亏待了她。

至于之前的事,他安慰自己,陛下可是九五之尊,要什么女人没有,他都能看得上沈卿,说明沈卿肯定是有过人之处,再加上沈卿能给他带来的助力,他只赢不亏,这样看来,倒也不是那么介意她失身的事情了。

要是沈卿知道他心里的想法,能直接给他打出去!

他不介意,她还介意呢!

她从面上也能猜到几分徐砚池此刻的想法,心里不胜其烦,催促道:

“侯爷赶紧喝吧!”

徐砚池只当她是同意了,当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然后他还想说什么,沈卿直接站起来,“我吃饱了,先去收拾一下,侯爷稍等。”

徐砚池点头,“你去吧。”

心里已经想到待会儿的美事了。

沈卿出了门,过了拐角,逐星过来悄悄说道:“药已经起作用了。”

沈卿不出喜怒,“江婵那边呢?”

盈袖立刻道:“夫人放心,已经迷晕在屋里了,玉枕在那边看着呢。”

沈卿恶心不已,“一会儿找人把徐砚池引过去。”

“真是可惜了我那张好床,今晚过后就不能睡了。”

徐砚池在屋里等了一会儿,沈卿还没回来,就叫小丫鬟来,

“夫人呢?”

来的是沈卿身边的浓云,浓云低头,“夫人在沐浴。”

徐砚池嘴角勾起一抹笑,“带我过去。”

浓云按照沈卿提前吩咐好的把徐砚池带进了她的房间,一进门,屋里传来一股甜香,徐砚池猛地吸了一大口,感觉原本就有点不清醒的脑袋昏昏沉沉的,他也没在意。

晚间的微风轻轻吹起纱帐,徐砚池隐隐约约看到床上有一个绰约的身影,脑子里突然浮现沈卿在晨光熹微中舞枪的模样,直接就扑了上去。

沈卿就在隔壁房间,用簪子拨弄着炉子里的香灰,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逐星也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

但是其他三个小丫鬟哪里听过这样的,都低着头,面红耳赤的。

又等了一会儿,沈卿才站起来,拢了拢衣衫,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走吧,好戏该开场了。”

三个小丫鬟莫名觉得她们夫人的笑容有点瘆人,也不由得开始期待一会儿的“好戏。”

盈袖扶着沈卿过去,到门口时,守门的小丫鬟看见沈卿,跟见了鬼一样,“夫人,你不是在跟侯爷......怎么会在这?!”

沈卿疑惑,“我不在这,应该在哪?”

话音刚落,就听到里面的声音,沈卿装作才听到的样子,脸唰地一下就白了。

盈袖也后退了一步,状似“不经意”地惊呼,

“夫人还在这,那里面的是谁?”

下一秒,沈卿怒气冲冲,一脚踹开了房门。

徐砚池突然被打断,心情很不好,当即怒道:“没规矩的东西,这种时候也敢来打扰!”

床上的江婵直接清醒了,吓得尖叫着缩进了徐砚池怀里。

沈卿直接端起屋里的洗脸盆,一盆凉水泼到了徐砚池头上,接着把洗脸盆重重往地上一摔!

“徐砚池,我还以为你是真心想和我重新过日子了,结果你竟然在我屋里做出这种事情来!还在我的床上!”

“你要是不想过了,咱们就和离,犯不着用这样的事儿来羞辱我!”

徐砚池被浇了一头凉水,加上沈卿的声音,立刻让他清醒了过来,看着底下换了一身衣服,明显刚沐浴好的沈卿,也跟见鬼了一样。

他呆呆地看着怀里的人的脸,那张脸,赫然是江婵!

“表,表妹,你怎么会在我床上?!”

江婵回来之后本来想找机会把徐砚池支走,结果一进屋,就闻到了一股香甜的味道,她还以为是沈卿为了讨好徐砚池特意点的香,正想回头自己也让人弄点,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清醒的时候,就已经是现在的情况了。

她很快反应过来,眼下的情形怎样做才是对她最有利的,当即哭着往徐砚池怀里钻,“我东西落表嫂这里了,就想着回来找,结果表哥突然闯了进来......婵儿已经是表哥的人了,表哥,你不能不要我......”

外面不少人听见动静,都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其中就包括在后院消食的二婶和三婶。

葛氏瞪大了眼睛看着床上的徐砚池和江婵,还有下面站着眼眶微红气得颤抖的沈卿。

“我的天爷呀!侯爷,表姑娘......这是个什么事啊?!”

邢氏也是一脸有辱斯文的表情。

沈卿指着徐砚池和江婵,眼神却是看向葛氏和邢氏,冷笑道:

“这事可是二婶和三婶亲眼看见的,我现在就去找老夫人评理,今日侯府要是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明日我就闹上御史台!”

第13章 第13章

“不许去!”

徐砚池一听这还了得,连忙开口阻拦,但是沈卿焉能听他的,已经提着裙摆跑了出去。

那眼泪要落不落的样子,落在旁人眼里,可不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盈袖和逐星看了一眼里面,也连忙追了上去。

徐砚池下意识地也想追出去,但是江婵紧紧地抱着他,更重要的是他没穿衣服,底下光溜溜的。

而浓云和玉枕见她们小姐已经跑了出去,趁着混乱也悄悄从角门出去,到了后院。

后院,一向是传消息最快的。

于是等徐砚池和江婵收拾妥当到老夫人的仁寿堂时,他们的“好事”已经在侯府人尽皆知了。

一时间,众人的脸色五彩缤纷的。

老夫人脸色铁青地坐在上首,一脸怒意地看着跪在下面的徐砚池和江婵,一脸“你真是饿了”的表情。

沈卿坐在老夫人下首,眼眶微红,抿着唇一言不发。

徐砚池心头微松了一口气。

现在看来,是老夫人把沈卿先安抚下来了。

要真让她闹到御史台去,他的脸可真就丢尽了!

“姑母......”

江婵不敢看老夫人的脸色。

“你别叫我姑母!”老夫人重重一拍桌子,“枉我以为你是个好的,还想一心让你进府来,没想到你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来!”

江婵的眼泪当时就流了下来,她跪着向前膝行了几步,“姑母,婵儿当时在表嫂屋里找东西,没想到表哥进来,将我认成了表嫂......”

“要是姑母觉得婵儿败坏了门风,婵儿这就以死明志,绝不玷污了侯府和表哥的名声!”

江婵说着说就要往旁边的柱子上撞。

老夫人也变了脸色,又急又气地道:“还不快去拉着点!”

徐砚池闻言连忙冲上去把江婵抱进了怀里,心里后悔极了,他不过是喝了点小酒,竟然把表妹错认成了沈卿,表妹要是以死明志了,他这辈子都没法原谅自己!

江婵还在徐砚池怀里挣扎,“表哥,你别管我,我如今这番光景,是没法活下去了,倒不如死了,还能留个清名在世!”

徐砚池把人抱得更紧了,他闭了闭眼,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说道:

“表妹,此事错在我,我娶你就是!”

江婵听了,一怔,然后把头埋进徐砚池怀里号啕大哭起来。

沈卿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面前的两人,心里想的却是盈袖在帕子上抹的辣椒水多了,她的眼睛都有点受不了了。

葛氏和邢氏也坐在一旁,看着眼前的生离死别,没说话。

她们都是做大夫人的,怎么会看不出江婵不是真心要寻死,这会儿再看沈卿也不禁多了几分同情。

“你说你,性子怎么就这么烈呢,什么事能有活着重要?”

老夫人重重叹了口气,似是无奈地看向沈卿。

“事已至此,池儿媳妇,这事终究是你受了委屈,但是也总不好就这样折了一条性命,承恩伯府那边也不好交代,不如就由我做主,就让婵儿进府来,这事要是闹出去,终归你的脸上也不好看。”

沈卿心头冷笑不已,面上却是定定地看着老夫人,“不知道母亲的意思,是让表姑娘以什么身份进府?”

老夫人坐直了身子,道:“自然是侧夫人,之前不是就说好的吗?说来你要是早些松口让婵儿进府,也就不会有这档子事了。”

所以这事还得怪她咯?

沈卿心下冷笑,老夫人的心可真是偏到没边了。

“母亲的意思,我今日受的委屈,都是我咎由自取了?我可没见过一个外人偷人偷到主母院子里的,这样母亲还要怪我,我沈卿难道是什么很贱的人不成?”

“要是让我父亲和祖父知道我们国公府唯一的女儿在侯府受了这样的委屈还要帮夫君纳妾进门,闹上金銮殿也是说不准的!”

她说话一点面子都没留,老夫人拧了拧眉,说道:“那你想如何?”

“第一,侯爷之前在我铺子里的赊的账,三日之内都要平了,这不算是为难了侯爷吧?”

沈卿看向徐砚池,要是在平时,徐砚池肯定会说他们是夫妻,夫妻之间还用算计那么多吗?

但是今日,是他对不起了沈卿,这样的话就算他脸皮再厚,也没脸说得出口,只好点头道:“这是自然。”

沈卿点了点头,“另外,听说老夫人之前准备了一座城郊的温泉庄子给表姑娘当嫁妆,就当是给我赔罪了。”

男人的宠爱有什么用,钱拿到手里才是自己的!

“不行,那庄子可是姑母给我的!”江婵失声尖叫。

那个庄子位置极佳,温泉又好,得值上万两银子,是她最大的倚仗,承恩伯府本来就没什么钱,母亲又更喜欢妹妹,给她准备的嫁妆连这个庄子的零头都比不上。

沈卿一开口,就要了她大半条命去!

“你闭嘴!”老夫人冷声呵斥。

江婵顿时吓得不敢说话了。

沈卿接着道:“再有,让江婵明日敬茶时给我磕三个头,日后在我面前以贱妾自称,不得踏入我的院子一步。”

“我不!”江婵大声说道,让她在沈卿面前以贱妾自称,那她做这个侧夫人还有什么意义?

就算是府里的下人,都不会真心信服她这个侧夫人!

沈卿冷笑,“不愿意,那我就将今日的事情闹上御史台,咱们就去御史台好好分说分说吧!”

江婵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要钱地往下掉,期期艾艾地看向老夫人,

“姑母......”

老夫人却没有看她,有些疲惫地说道:“就按你的意思,明日让她给你敬茶。”

“崔嬷嬷,你去将温泉庄子的地契拿来。”

崔嬷嬷走的时候也是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江婵,明明老夫人都已经答应了表小姐会帮她谋划,表小姐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

不一会儿,那地契就到了沈卿手里。

沈卿拿了地契,也不再逗留,直接把这烂摊子留给他们,自己回去了。

沈卿走后,没热闹看了,人也基本散了,只剩江婵和徐砚池。

江婵低着头上前,“姑母......”

老夫人一巴掌甩在了江婵脸上,“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你竟然这么沉不住气,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江婵被打得脸都偏向了一边,嘴角渗出血丝。

徐砚池心疼道:“母亲,这事怪我,您就别怪表妹了。”

老夫人气得指着他俩,“你们两个真是想气死我,都给我滚出去!”

徐砚池也觉得脸上无光,只好行了个礼,带着江婵灰溜溜地走了。

路上他忍不住懊悔,他平时酒量也不差,怎么就喝了一点就认错人了呢?

这样一来,他既对不起了表妹,也对不起了沈卿。

徐砚池心烦意乱地想着,朝著书房的方向走。

他平时只要一心烦就会在书房里待着,但是快到书房的时候,他就听见里面乱糟糟的。

他身边的小厮跑过来,大口地喘气。

“侯爷,大事不好了,夫人,夫人她......”

第14章 第14章

徐砚池眉心一跳,“夫人怎么了?”

小厮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道:“您快过去看看吧。”

徐砚池快步走过去,远远就看见书房门口围了一圈人,还拿着火把。

一股屈辱感油然而生,徐砚池忍不住呵斥:“这是在做什么?”

下人顿时给他让出一条道来,徐砚池看见了面前的一片废墟,正对面站着的是沈卿的陪嫁张大,拿着火把的就是他。

“侯爷,夫人说了你和别人睡过的床她觉得恶心,特地让小的给侯爷搬来。”

沈卿竟然觉得他恶心!

徐砚池忍着怒火,“床呢?”

张大用下巴努了努那一片废墟,趾高气扬地看了一眼后面的江婵,说道:“我们夫人的东西,就算是烧了也不会便宜了贱人!”

张大说着,将火把扔进了废墟之中,梨木易燃,再加上张大事先让人倒了桐油,火一下子就蹿了起来。

火光中,徐砚池脸色铁青,这张大指桑骂槐的语气,分明就是在骂他!

一个下人,竟然敢跟他这么说话!

火势这么大,他的书房肯定是不能睡了,徐砚池没办法,只好跟江婵去了她的明月阁。

徐砚池一脸歉疚地说道:“表妹,今日之事是我不好,委屈你了......我去外面睡好了。”

徐砚池说着转身,就要去睡外面的暖阁。

江婵深知自己失了先机,趁着徐砚池现在对她很是愧疚,她必须得利用好这一份愧疚!

她上前一步,从后面抱住了徐砚池的腰,摇了摇头,“婵儿不委屈,只要能嫁给表哥,婵儿做什么都愿意的。”

感觉到身后传来柔软的触感,徐砚池心下也是一阵柔软,觉得今日在沈卿那边丢的脸可算是找补回来了一些,转身握住了江婵的手,眼里满是深情。

“表妹,你放心,你这样跟着我是委屈了,日后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

江婵觉得心里甜丝丝的,幸福地点了点头。

当晚,两人温情蜜意,不知几许。

而没了床睡在旁边屋里的沈卿心里一阵畅快,虽然损失了一张床,但是徐砚池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办法来骚扰她了,她就当是破财免灾了。

而江婵,她以为进府是结束?

不,这才刚刚开始。

江婵不进府,她怎么将之前她加诸在她身上的一切都还给她呢?

不过老夫人是真的疼爱江婵啊,江婵这次犯了大的错,闹得整个侯府人尽皆知,老夫人那么自私的一个人,竟然连脸面都不顾了,只为让她能成为侧夫人。

但若是真的疼爱她,为她找一门好的亲事不行吗?

要知道侧夫人再好,也终究是妾,哪有为人正室来的体面呢?

翌日,江婵穿戴整齐,纵然心里再不愿意,但是早晨老夫人已经警告过她了,江婵只好恭恭敬敬地跪下给沈卿磕了三个响头。

“贱妾,见过夫人。”

盈袖端上茶来,江婵接过高高捧过头顶,顺带掩下眼底的不甘和怨恨。

“夫人请喝茶。”

沈卿没说什么,伸手准备去接茶杯,就在她的手指要接触到杯子的时候,江婵眼睛一转,但是沈卿的速度比她更快,直接就打翻了茶碗,茶水溅了江婵一身。

“哎哟,好烫!”

盈袖瞪大了眼睛,“你干什么,给夫人敬茶怎么连个茶盏都端不稳,这茶水可是老夫人身边的崔嬷嬷准备的,你可别想赖在我们夫人身上!”

盈袖这一发难,江婵事先准备好的沈卿故意刁难她的说辞也发挥不出来了。

沈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既然端不好茶盏,那就每日练习端一个时辰,直到端好了为止。”

江婵委屈得都快要哭出来了。

每日端着茶盏一个时辰,她哪里受过这样的苦?

最后还是老夫人让崔嬷嬷带江婵重新换了身衣服,又重新敬了茶。

沈卿喝完茶直接就走了。

老夫人脸色阴沉地按了按眉心,沈卿现在是越来越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她总觉得自从大长公主寿宴过后,好多事情脱离了她的掌控。

沈卿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就发现有几个人正抬着一张新床往屋里放。

她拧了拧眉,问盈袖:“我记得我不曾让人送新的床来,这是谁让送来的?”

盈袖摇头,“奴婢也不知道,不是夫人让人来的吗?”

里面忙活着,沈卿只好在外面的小凉亭里坐下,叫来逐星问一问。

逐星武功高强,而且她似乎是有一套情报系统,沈卿想知道什么她都能很快打探到。

逐星道:“是陛下让人送来的。”

盈袖疑惑,“陛下?陛下怎么会让人给我们夫人送床来?”

虽然一早就知道纪君夜把逐星派过来做什么的,但是这突然真的发生了,沈卿心里说没有丝毫介意是假的。

但是她有什么权力说不呢?

自从逐星留在她身边开始,她就意识到,那位陛下想要的,恐怕不只是春风一度。

前世他没有一开始就把逐星给她,后来不也让逐星把她掳到他身边去?

“陛下可有让你带什么话来给我?”

逐星道:“陛下说,他记挂着夫人,夫人心里自然也得记挂着他才是。”

记挂着他?

沈卿一时半会儿还真没反应过来他这话什么意思,让她记挂他,她是他什么人?

盈袖挠了挠头,“夫人,你们在说什么啊,你怎么会认识陛下?”

沈卿看了她一眼,“傻丫头,你忘了那日的事情了?”

“哪......”日?

盈袖猛地想起来,脸色煞白。

“那,那日的人......”

沈卿朝她晦涩地点了点头。

盈袖猛地后退了一步,怪不得夫人说她杀不了那人,这要是让陛下知道她这大逆不道的心思,她还能有小命吗?

盈袖猛地看了一眼逐星,仔细回想过自己没有在她面前说漏嘴过,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幸好,小命保住了。

新床很快就装好了,用的是上好的桃花芯木,比她之前的床大了不少,做工也精巧许多,还带着一股隐隐的桃花香,一看就价值不菲。

沈卿有些受宠若惊,“这,也太贵重了。”

她出嫁时母亲给她准备的嫁妆里面也有一张床,但是她嫁过来匆忙,就没来得及让人都一一换成她自己的嫁妆,所以她昨日让人烧的其实是侯府的床。

她自己的嫁妆,还在库房里放着,她本来想回来让人装上来着,没想到他竟然让人给她送了这么好的床来。

她本以为母亲给她准备的床已经够贵重了,但是要是放在一起,这两张床根本没法比。

难道真的是那天她大胆的勾引勾到他心里去了?

沈卿的心情突然有些微妙。

那他送她床,是在暗示她什么?

另一边,老夫人和江婵的气氛实在是说不上好,江婵拉着老夫人的袖子,

“姑母,事情已经这样了,您得继续帮我啊,总不能让整个府里都成了沈卿的天下吧?”

第15章 第15章

老夫人看着江婵,一脸恨铁不成钢,“你就是太年轻,沉不住气,我不是说了让你等着,你偏偏要自己做主,白白将把柄送到别人手里!”

说到这里,江婵更委屈了,“姑母,你是不知道,表哥在外面还养了个外室,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而且那个女人都快生了,她要是生了儿子,表哥哪还有心思看我啊,我能不着急吗?”

老夫人也没想到徐砚池竟然在外面养了人,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你怕什么,你现在是府里的侧夫人,那个女人就算是生了儿子也不可能越得过你去,你现在最要紧的是笼络住夫君的心,还有将府里的中馈拿到手里,有了这两样,才是最大的保障。”

江婵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姑母。”

这日过后,江婵和老夫人都安分了许多,沈卿乐得自在,这段时间她已经把自己的嫁妆全部清理干净了,徐砚池也把欠她的钱都拿给了她。

她现在还记得他当时那个肉痛的表情。

然后她冷笑着毫不留情地把银票全部抽走,然后把人给赶走了。

徐砚池气得当晚又去了江婵那。

江婵是侧夫人,不是一般的妾室,不用跟妾室们一起挤在半月阁里,老夫人还特地准许她还住之前的明月阁,这半个月,徐砚池都歇在江婵房里。

江婵在府里瞬间得势了起来,时不时还要去磋磨一下在半月阁里的卷帘。

对此卷帘苦不堪言,来找沈卿诉苦,沈卿让人给了些东西把她给打发了。

不过江婵最近的势头确实厉害,徐砚池“出门”的次数都变少了呢。

沈卿觉得,她也是时候该“生病”了。

侯府这烂摊子,她是一天也不想管了。

翌日,沈卿去给老夫人请安时,特地化了一个病态十足的妆。

“母亲,我近几日晨起时总觉得发凉,头也晕得厉害,大夫说是受了凉,又有些操劳过度,恐怕这几日不能来给母亲请安了。”

一边说,一边还拿着帕子掩着嘴咳了几声。

老夫人虽然暗地里没少磋磨她,但是在这样人多的时候,她还是要扮演一个慈祥的好婆婆,当即慈爱地说道:

“也好,我这把老骨头了,用不着天天来请安,你是一府主母,合该好好养著身子,早日给侯爷添个嫡子才是。”

沈卿低头应是,“多谢母亲宽仁。”

老夫人接着说道:“既然身子不好,府里的事情就不要太过操心了,婵儿没出嫁的时候也是学过管家的,就让婵儿从旁帮衬着你些。”

沈卿脸色有些为难,但是想到了什么,最终艰难地点了头,“那,好吧。”

江婵内心雀跃不已,谁也没想到沈卿是故意想把中馈甩出去,毕竟中馈代表着权力和钱,没有人不想把这两样东西拱手让给别人,还是自己对立面的人。

不过沈卿自然是那个例外,她已经把自己的嫁妆全都撤了出去,侯府的公中现在就是一个空壳子,以后侯府的人再别想花她的一分钱!

沈卿回去之后,就让人把账本都给江婵送了过去。

过几天又送了府里的对牌,再过几日,连库房的钥匙也“不舍”地让人送过去了。

可把江婵高兴坏了,沈卿把这些东西都给她送了过来,就说明她是真的没心思管这些东西,说明她的病是真的严重了。

最好是直接死了,那样她就能做正室了。

沈卿这“病”来势汹汹,又过了几天,沈卿直接说自己要去庄子上休养几日,然后让人收拾东西搬了出去。

至于去的哪个庄子,她才不会告诉他们。

实则是她看上了一个药材行,东家要离开了,就想着把店面出手了,沈卿正好想开一家药铺。

她前世的时候偶然发现,护国公府还有一些退役的旧部,他们大多是受伤或者年迈老弱,无法谋生,当时她自己深陷泥沼尚且无法自拔,自然没精力去帮,现在重生一世,她就想着帮帮他们。

那个药铺无论是地段还是口碑都是十分不错的,就是听说东家不是景国人,准备离开了,所以才空置了下来。

原本是打算卖的,但是价格太高了就一直没出出去,她的人本来都快谈妥了,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不打算卖给他们了,她的人去了几次,东家就是不松口,她索性就借着生病的由头,把这个生意给拿下来。

这日,沈卿简单打扮了一下,戴上面纱,确保旁人不会认出她来后,让人驱车去了那家药铺。

赶车的是张大,那掌柜是个年迈的老头,认得张大,一看他们进去就苦着一张脸。

“几位请回吧,我们东家说不卖了,你们还是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张大火一下子就上来了,“不卖你耍我们玩呢?”

沈卿制止了张大,“掌柜的,我是真心想要这个药铺,听说你们不是景国人,要离开了才想着出手,不知道我能不能见见他,价格什么的都好商量。”

掌柜的正想说什么,目光看到后面的人,眼睛一亮,“东家,你来了。”

沈卿回头一看,是一个身着锦衣,玉树临风的年轻男子,手里还拿着一把折扇,笑起来的时候,如芝兰玉树,风流倜傥。

“东家,这位夫人就是一直想要我们铺子的那位。”

掌柜的说着看向沈卿,“夫人,这位就是我们的东家,你有什么话就跟他谈吧。”

来人笑眯眯地看向沈卿,“在下沈四,见过夫人。”

沈卿回了一礼,“原来是沈老板,没想到公子竟然如此年轻。”

“夫人也是。”

沈卿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我请沈老板吃饭,咱们好好谈一谈。”

沈四一笑,“美人相约,却之不恭。”

京城最大的酒楼,宴春秋。

沈卿看着面前的一大桌子菜,心里有点肉疼,宴春秋的东西好吃是真的,但是贵也是真的,在宴春秋一顿饭都能顿普通百姓家生活几年的了。

但是想到一会儿的生意,她努力告诉自己不疼。

“沈老板,请。”

沈四却看向了沈卿,似笑非笑地说道:“夫人,你既然是要与在下谈生意,不露面,似乎不太好吧?”

“是我疏忽了。”

沈卿一笑,大大方方摘下了面纱。

第16章 第16章

沈四看到沈卿的脸,眼睛眯了眯,“敢问夫人是何处人?”

沈卿道:“我夫家姓徐。”

沈四摇了摇头,“我问的是夫人的娘家。”

沈卿好奇,“谈生意而已,沈老板没必要问得这么清楚吧?”

沈四笑了笑,“夫人见怪,在下是觉得夫人有些像我一个故人,所以想问一下夫人和我那位故人有没有渊源。”

“沈老板那位故人是哪里人?”

“姜国人。”

沈卿摇了摇头,“那沈老板要失望了,我出自护国公府,家中并未有人去过姜国。”

沈四脸上划过一抹惋惜,“那真是可惜了。”

“言归正传,沈夫人,你想必也听我铺子里的伙计说了,我是姜国人,此次是准备回姜国,本来是想卖了,但是铺子里的人都是一直跟着我的,铺子若是卖了,铺子里的伙计就会失去生计,我也不缺那点钱,沈夫人既然想买,我总要知道,沈夫人想要我的铺子做什么?”

沈卿笑了笑,“自然是开药铺了,不过在这一点上,我与沈老板的想法倒是有些不谋而合。”

“哦?”

沈卿就把她的想法简单描述了一番,沈四的目光逐渐由漫不经心变得赞赏。

末了,沈卿道:“我可以保证,沈老板把铺子卖给我,我不会随意裁减原先的人手,不会让他们因为换了一个东家就失去生计。”

“沈夫人,我同意了。”

就在沈卿心里忐忑的时候,沈四突然说道。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沈卿忙道:“沈老板请讲。”

“在下近来对景国的织造甚是感兴趣,只是一时找不到渠道,不知沈夫人能否为在下引荐一下?”

“这好办,”沈卿道,“我祖宅在汝州,名下正好有一家织造行,回头我修书一封回祖宅说明便是。”

沈四回以一个愉悦的笑容,端起面前的酒杯,“沈夫人爽朗,这个朋友,我沈四交了。”

沈卿也回以一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一顿饭,吃得可谓是宾主尽欢。

出了门,沈四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消散,随从荣富有些不解,“公子不是不愿意卖铺子吗,为什么卖了还这么高兴,莫不是看上那沈夫人了?”

沈四脸色一变,一扇子敲到荣富脑门上,“这里不是姜国,说话注意些,莫要坏了沈夫人清誉。”

荣富捂了下脑门,“知道了公子,我不也是看公子好久都没这么高兴了,所以才多嘴问了一句吗?”

沈四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别忘了我们来景国是来做什么的,如果当年妹妹没丢的话,想必也是同沈夫人一样的年岁了......”

“况且沈夫人也是个有善心的人,铺子里的人跟着她,也不会过得多差。”

荣富却叹了口气,心道都找了那么多年了,哪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他们公子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他看了也觉得辛苦。

不过无论如何,药铺这边的事解决,他们也能安心回去了。

另一边,沈卿谈好了生意,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盈袖也很高兴,“还是夫人厉害,一下子就成了。”

沈卿把条子收起来,笑道:“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容易,现在天色还早,咱们出去转转。”

“好!”

沈卿收拾东西便准备下楼,但是在走到二楼拐角的地方时,突然从后面伸出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口鼻,将她整个人拖进了后面的房间里。

盈袖一惊,正要叫出来,却被另一个人捂住嘴拖到了另一边。

这边的沈卿瞳孔一缩,习武之人的大脑很快就做出了反应,电光石火间,狠狠向后一个肘击,同时思考对她下手的会是什么人。

但是她的胳膊却轻松被后面的人架住,一个旋转,她就被人压在了门板上。

然后,炙热的吻落在了她的唇上,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下巴被紧紧地禁锢着,口中的空气被掠夺,沈卿被迫抬起头,承受着他给予的一切。

直到她快呼吸不过来了,他依旧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

沈卿心头划过一抹恼怒,迅速屈起右腿,膝盖向上顶,但是也轻松被化解。

同时,她也听见了熟悉的嗓音,在她耳边,低低的,带着几分咬牙切齿。

“小没良心的,帮了你那么多,不回报一二就算了,怎的一见面就恩将仇报?”

眼前的人不是纪君夜是谁?

两世渊源,她对纪君夜有着天然的恐惧,尤其是这种暧昧的气氛,更是让她想起了那疯狂的一晚。

她可没忘,那天之后,她浑身酸软,难受了好几天。

沈卿压下身体的颤栗,大口大口地呼吸,强迫着自己镇定下来,

她抬起头,直视纪君夜的眼睛,“是陛下先不做君子,怎么还来怪我无情?”

纪君夜端详了她一会儿,然后,他笑了。

沈卿双目微瞪,心跳却如擂鼓,“陛下笑什么?”

“笑你,笑你心中可笑的君子之行。”

他说话的时候,手掌疼惜地摩挲着沈卿的脸颊,要不是他那深邃的双眸中没有一丝感情,沈卿都要以为他们是一对如胶似漆的夫妻。

经他一提醒,沈卿脸颊红得像煮熟的虾子,蒸腾着冒着热气,这才想起来,他们的见面,从来都不是一场君子之行。

她口中的君子之行,属实是有些可笑了。

但是。

“陛下好歹也提前打声招呼,要不然我跟我的侍女都要被吓坏了。”

经过上次的试探,沈卿这一世的纪君夜似乎喜欢她大胆一些,所以这次,她半是嗔怒,半是撒娇地得寸进尺。

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沈卿心里是很不忐忑的,生怕一个不满惹怒了他。

这位主生气的时候可不管合不合适,重生一世,她比之前更惜命了。

她静静地等着纪君夜的反应,却不想,

“嘶——”

他轻吸了一口气,说道:“那......晚上来陪朕?”

他说的是问句,但是语气却是不容置喙。

沈卿不知道他的话头是怎么突然跳到这个上面的,身体一僵。

他们虽然已经做过亲密的事情,但是那是被徐砚池设计的,他突然当着她的面说出这样邀请的话,沈卿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见面前的人儿一脸无法理解,纪君夜的心情更好了,改捏着她的脸,

“朕帮你证明自己的清白,又让人给你送床,你是不是该回报朕一二,嗯?”

沈卿想起那日放在马车里的证据,她不得不承认,若是没有那份证据,她不可能那么顺利地拿捏住徐砚池,让徐砚池在老夫人面前维护她。

她动了动因为单腿站立有点酸的腿,下意识地躲,却躲不开,只好硬着头皮问:

“陛下......想让我怎么报答?”

纪君夜缓缓靠近沈卿,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颈间,暧昧,而又危险。

“自然是之前如何,日后还是如何了。”

“朕喜怒无常,徐夫人也不想你在意的人出事吧?”

第17章 第17章

沈卿的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这一刻,她深深感觉到了,在强大的皇权面前,自己的一切意志都是那么渺小。

眼前的人,他不仅可以决定自己的生死,就连母亲,护国公府的生死,也不过是在他一念之间罢了。

她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玩物......

她闭了闭眼,不过玩物也有玩物的好处不是吗?

既然不可避免,她也不用再躲了,索性只要他还对她有一点兴趣和怜惜,她就能在广平侯府屹立不倒。

再换个角度想,若是她把纪君夜哄好了,那么假以时日她想和离离开侯府,报复侯府,可就是事半功倍了。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沈卿一抬眼,就看见纪君夜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纪君夜也是觉得好笑,第一次见有人想算计他算计得这么明显的。

而且,他竟然真的对她低劣的算计起了好奇心。

沈卿察觉到自己走神,脸又不争气地红了,沈卿实在受不了他炙热的视线,只能闭上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沈卿听到了一声愉悦的轻笑。

“今晚,让逐星送你过去,我等你。”

留下这一句话,纪君夜便扬长而去。

没了支撑,沈卿身子一软,直接贴着门滑坐在地上,许久都有点起不来。

直到盈袖跑了进来,脸上还挂着泪痕,“夫人,你没事吧?”

沈卿摇了摇头,“我没事,先扶我起来。”

盈袖吸了吸鼻子,把沈卿扶起来,在屋里坐下。

沈卿握着盈袖的手,“你没事吧?”

盈袖摇头,“夫人,奴婢没事,他把奴婢关在另一个房间里,不让奴婢过来......”

沈卿一听,就知道盈袖口中的“他”就是纪君夜的人了。

盈袖欲言又止,“夫人,他们......”

沈卿点头,“就是你想的那个人。”

盈袖眼泪更止不住了。

“别担心,我这不是没事吗?”

沈卿也不担心她今天来宴春秋的事情被传出去,纪君夜能说出今晚等她的话,就说明他暂时还不会让她被人发现。

他肯庇护她,无论怎样,都是对她有利的。

至于他想要的,不就是那事吗?

她给他就是了。

当晚,沈卿坐上了一辆低调的马车,马车摇摇晃晃进了一个无人的巷子,停在了一个小院里。

沈卿一进卧室,就被狠狠地压在了床上。

铺天盖地的吻和他的气息包裹着她,比中午那会儿不知道强势了多少。

沈卿的身体骤然僵硬,没有药物的作用此刻她的意识无比的清醒,巨大的羞耻感与紧张恐惧密不透风地包裹着她。

纪君夜感觉到她的紧绷,腾出一根手指捏了捏她腰间的软肉。

“放松。”

沈卿腰间最是敏感,几乎是瞬间,紧绷的身体就软了下去。

纪君夜似乎对她的自觉很是满意。

沈卿觉得自己好像海上的一叶小舟。

外面的盈袖红着脸,战战兢兢地听着里面的声音,侧头看了一眼旁边站得笔直的逐星,想说什么,但是到底没敢开口。

屋里的动静一直到后半夜才逐渐停歇,云消雨歇之时,沈卿再也支撑不住汹涌的困意,睡了过去。

睡死过去之前她只有一个念头,暴君后宫里也不是没有女人,难道就没一个能满足他的吗?

翌日,沈卿是在纪君夜怀里醒来的。

外面已经日上三竿了,她一动,纪君夜也醒了。

纪君夜很是不耐地将她的头按进被窝里。

沈卿被塞在里面,挣扎了两下无果,闷闷地问:“陛下不用上朝吗?”

话说出去了半晌没人理。

沈卿:“......”

得,还是个有起床气的暴君。

就在她以为纪君夜不会回她了的时候,男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这几日不舒服,不想上朝。”

沈卿忍不住腹诽,不舒服?

那昨夜那个龙精虎猛的人是谁?

谁知刚腹诽完,整个人就被提了上去,脸被捏住往外扯,不用看都知道被他捏变形了,“不许在被窝里骂朕!”

“我没有......”沈卿疼得眼泪汪汪。

纪君夜轻哼一声,别以为他不知道,她刚刚那个样子,分明就是在偷偷骂他。

不过也不能怪他,他一直有失眠浅眠的症状,御医怎么用药都没用,自从那日大长公主府一别,他已经有些日子没睡好觉了,他回想了许久,才想试试是不是沈卿才能让他睡得好。

结果昨日见到她,有些被遗忘的记忆一下子就重新进入脑海,不自觉就放纵了些。

从前他厌恶女人这种生物,对男女之事也不甚感兴趣,但是和沈卿有过接触之后,他发现,这种感觉竟然如此令人着迷。

他后半夜睡得很好,从大长公主府离开后第一次睡得那么香。

积攒了多日的烦躁阴郁一扫而空,头也没有那么疼了。

这样的发现,让纪君夜的心情好了不少,于是在沈卿好不容易从被窝里探出一个头来时,他用力一拽,又把人禁锢在怀里,

“再陪朕睡会儿。”

还睡?

这都日上三竿了。

暴君这么喜欢睡觉?

沈卿回想了一下自己对纪君夜的记忆。

要说纪君夜这君王当的,也是够奇葩的了,他不喜欢上早朝,原本三日一次的朝会硬是让他改成了十日一次。

有事都是让大臣直接上折子,而且折子也不许啰嗦,要是让他发现有人洋洋洒洒写一堆废话没什么用,直接就让人把折子打回去重写。

之前也有人反对不上早朝,说这是有违祖制,纪君夜说以后就让他们天天上朝,要是无故缺席,就是欺君之罪。

那些大人为了表示自己的勤勉,第二天早上早早地就去了金銮殿,结果等了一上午,硬是没等到陛下和同僚一个人影。

就这样僵持了一个月,那些大人实在是受不了了,就放弃了,从此再也没人敢说上朝的事了。

沈卿愣神的工夫,耳边已经传来了轻浅但均匀的呼吸声。

沈卿一时间有些难以形容这种感觉,难道他不上早朝的原因只是单纯地爱睡觉早上起不来?

沈卿连忙把这个想法抛出了脑海。

她在想什么,暴君也是她能编排的吗?

不过她又想起来,昨日见到他时,他的眼底确实是带了些青黑,难道最近有什么棘手的事情?

第18章 第18章

沈卿仔细回想了一下,还真让她想起来了一件不小的事情,

前世三日后,城外蓄水的金明湖突然决堤了,淹死了不少人,纪君夜大怒,让人彻查,但是却查不到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好好的堤坝突然决堤,时间一长,竟然传出了是纪君夜君王无德导致上天警示的流言。

纪君夜让人大肆镇压流言,惹怒了不少读书人,再加上明年春天的一件事,直接就让纪君夜被景国的读书人和百姓架在了火上。

所以锦王刚造反没多久,就有不少人选择了他。

先不说君王无德导致天谴是多么荒唐的一件事,更重要的是,金明湖的决堤,根本就是人为!

他们就是为了让纪君夜失去人心。

就算不是为了纪君夜,这么多条人命,沈卿也没办法坐视不理,那些人为了一己私利,竟然伤害那么多无辜的百姓,实在该死!

但是这样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她要怎么让纪君夜相信她说的话。

纪君夜这一觉,直接睡到中午,有了之前的教训,他没醒,她也不敢动。

就在沈卿感觉身体都要僵硬了的时候,胸前陡然一轻,禁锢也随之消失。

纪君夜睡醒了就直接让人打水进来洗漱,然后是午饭。

沈卿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纪君夜也没说话,只是时不时地看她一眼,两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吃了午饭。

“这几日,你就在这里住下。”

纪君夜吃得差不多了,才说道。

“......啊?”

沈卿还在想用什么方法让纪君夜注意到金明湖的堤坝,听到这话猛然回神,点了点头,“好。”

反正她也不是真出来养病的,只要不住侯府,住在哪不是一样。

这里可比她自己的小院住着舒服多了。

过了一会儿,沈卿才猛然反应过来,纪君夜这话的意思莫不是,他也要住在这里?

沈卿心里觉得这样不太合适,但是没敢问。

下午的时候纪君夜去处理政务了,纪君夜直接让人把折子搬了过来,看来是真的打算在这里住下了。

沈卿想了一下午,最终还是决定用最简单也最愚蠢的方法。

当晚,她有事想说,于是吃过晚饭一早就洗漱好了坐在床上等着纪君夜回来。

纪君夜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沈卿墨发半干坐在床上等他回来,如今已经入夏,天气逐渐热了起来,她穿得不多,但是也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什么不该露的都没露。

但是就是让他口干舌燥,让他生出了一种想要抽丝剥茧的欲望。

男人血气方刚,又初尝情事,正是食髓知味的时候,纪君夜又一贯不会委屈自己。

于是沈卿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压在了床上,炙热的吻落在她的唇与颈侧。

“等......等下......”

沈卿伸手去推他,但是她的力气无异于是螳臂挡车,声音都有些颤抖。

“我......我有事想说。”

纪君夜抬头看着她,意思是让她有话就说。

沈卿看着他眼底的低沉的欲色,“我......我有些不舒服,今晚,能不能休息?”

纪君夜一顿,很快明白了。

沈卿一惊,但是那只大手已经抬高了她的衣服,突然传来的凉意让她忍不住缩了缩。

沈卿明显感觉纪君夜的呼吸又粗重了几分。

她听到了男人低哑,还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

“我让人拿药来。”

沈卿只觉得一股热气直直蹿到了她脸上,纪君夜一起身,她就忍不住扯住被子把自己整个蒙了起来。

她松了一口气,一会儿让盈袖进来给她上药,他今晚应该就放过她了吧?

但是沈卿等了好一会儿,听到逐星的脚步声进来,但是好像放下药膏就又出去了。

沈卿一怔,人走了,那谁给她上药?

总不能她自己来吧?

沈卿正想着,脚踝一重,然后整个人就被拖了出去。

沈卿扭头,惊恐地看着缓缓俯身的男人,“你要做什么?”

纪君夜低低一笑,晃了晃手里的药膏,“当然是上药。”

他给她上药?

沈卿花容失色,惊恐地想爬走,但是却被他又拽了回去。

沈卿感受到浓浓的威胁意味,瞬间不敢动了。

只能认命地闭上眼睛,短短的一会儿,沈卿却觉得像是过了一辈子。

等到上完药,沈卿觉得自己好像都要被蒸熟了,整个人汗津津的,瘫软在床上。

她白天就感觉不舒服,没上药,就是想等到晚上的时候让他放她一马,结果放是放了,她怎么也没想到,纪君夜这样的人,竟然会亲自给她上药!

他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她两辈子都没这么羞过!

不过纪君夜倒是说话算数,当晚果然没有再动她了,只是把她抱在怀里。

沈卿有点热,感觉他睡着了,小心地动了动,想把自己挪出去,下一秒,却又被箍得更紧。

“睡不着?”

纪君夜的声音猛然响起,沈卿吓了一跳,

“不是,”沈卿想了想,“我今天下午做了个不好的梦,是,是有关于陛下的......”

纪君夜来了些兴趣,她虽然伪装得很好,但是他还是能看出她对自己的恐惧和面对他时的战战兢兢,不会说出这样像闲聊的话。

“说来听听。”

沈卿斟酌了一下,把前世即将发生的事情当梦境讲了出来。

“陛下,要是这是真的,那不是要死很多人,陛下能不能......”

纪君夜翻了个身,支著身子看她,眼神戏谑,

“金明湖自前朝就修建,至今几百年未曾出现过决堤,而且最近也并无下雨,你可知要检修堤坝,又要疏散百姓,需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你仅凭一个子虚乌有的梦,就让朕兴师动众?”

纪君夜说话的时候明明是在床上,但是沈卿就是能明显地感觉到,她面前的,不再是她的床伴,而是喜怒无常的暴君。

但是沈卿管不了那么多,她既然得知了先机,就不允许自己袖手旁观。

那可是那么多百姓的性命!

她心一横,抱住纪君夜的胳膊,

“陛下,检修堤坝只需要派遣工部的人去就是,若是能及早发现隐患,就不需要疏散百姓,陛下也能减少很多麻烦......”

她的话被纪君夜打断,

“那你倒是说说,朕会遇到什么麻烦?”

第19章 第19章

沈卿被他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若是金明湖真的决堤,周遭的百姓定然会遭受灭顶之灾,百姓流离失所,没有住处,他们就会寻求京城的庇护,京城一时间涌入那么多灾民,京城的秩序难以维护不说,难保不会混入什么有心人。”

“再者,金明湖好端端地,突然决堤,若是找不到合适的说法,难免不会被有心人利用,到时候传出什么流言......”

“什么流言?”

“君,君王无德,故遭天谴......”

沈卿的声音越说越小,生怕下一秒她就会被拖出去人头落地。

纪君夜眼底的戾气瞬间倾泻而出,他这个皇位得来天下本就颇有微词,这些年他大肆禁止流言,耳根子才终于清净了些。

“君王无德”四个字,也再也没有人敢提起。

“呵!你倒是真敢说!”

“不过你觉得,朕会在意这些?”

沈卿浑身一震,眼底忽然涌现许多迷茫来。

是啊,纪君夜的名声从来都不好,甚至有人说他的皇位是弑父杀兄得来的,但是他怎么处理的呢?

那些人,直接被他以藐视天威的罪名下了狱,叫得最厉害的那些人,死对他们而言都成了一种奢望。

这样的人,真的会在意别人是怎么说他的吗?

沈卿又忍不住想起他前世的结局来。

前世她的魂魄游荡在京城,看到了锦王造反,一路打进了京城,也看到了城破之时,纪君夜点燃了皇宫最高的高楼,在看到以胜利者的姿态回来的锦王时,勾唇一笑,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火场......

那种孤寂和悲伤,甚至感染到了她一个鬼。

她想,那一刻,纪君夜心里应该也是有些许绝望的吧,更是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留恋,所以即便赴死也那么从容。

所以其实他的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在意的了?

“我不会轻易做梦,或许这就是示警,况且也不需要兴师动众,陛下只需要派两个信任的大人前去暗中查探,陛下是真龙天子,什么牛鬼蛇神在陛下面前肯定都会现出原形的!”

纪君夜看了她一会儿,蓦地嗤笑一声。

“你操心的事儿还真不少,不仅得操心夫家的生死,还要给丈夫纳妾,如今倒是连城外的百姓都忧心上了,怎么就不知道操心操心你自己呢?”

沈卿一愣,他怎么知道徐砚池纳妾的事?

一国之君对自己的臣子那么关注吗,纳个妾都能知道?

还有,他什么意思,嘲讽自己?

要不是为了那么多无辜的百姓,看她理不理他就对了!

纪君夜一把把还在发愣的沈卿捞进了自己怀里,大手箍住她纤细的腰肢,意犹未尽地摩挲了两下。

“行了,此事朕自有考量,你还是好好担心现下的事吧!”

检查堤坝不是小事,即便他名声不好,也不能没有一点根据就任性妄为。

沈卿身体僵了一瞬,胳膊下意识地去挡,眼睛都瞪圆了,“你,不是说今晚放过我吗?”

“嗯。”纪君夜把她圈在怀里,闭上了眼睛,“睡觉。”

半晌,沈卿见他没有要毁约的意思,也逐渐放松了下来。

感觉到怀里人的变化,纪君夜不由得有些好笑。

就这点胆子,还敢说出当着他的面说出“君王无德”几个字来,死她都不怕,就这么怕他?

他哪里知道,她对他的恐惧,是从上一世就深深种下的。

......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夜,纪君夜又梦见了自己小时候的事。

他的生母只是偌大的后宫里最微不足道的一个小采女,微小到都没有人注意到宫里还有她这么一个人怀了龙裔,也没有人注意到,她和贤妃同日生产。

贤妃生下了个死胎,为了保全自己的地位,她让人毒杀了采女,把采女的孩子抱来当作自己的孩子。

于是他的整个童年,都是在贤妃的咸福宫度过的。

贤妃不喜欢他,但是又要用他来争宠,于是就故意让他生病,来博得他父皇的注意。

而父皇走后,她就会让人给他喂安眠药,免得他哭闹太多引起别人的注意。

后来再大点,上了书房,大哥是长子,二哥是嫡子,三哥是父皇最爱的女人生的儿子,一出生就得到了父皇的所有注意。

贤妃母家没有那么鼎盛,恩宠也不多,就开始让他争。

他会在凌晨苦读,完成功课;也会在兄长都休息的时候悄悄去练骑射,只为得到父皇的注意。

只要有一点比不过别人,贤妃就会对他动辄打骂,骂他是贱人生的贱种,明明都是父皇的儿子,他却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还会把他一个人关在漏风的宫殿里,不许宫人给他送吃食和水。

有一次他实在是又饿又渴,怎么叫人都没有人应,只好喝水坑里积的雨水。

他永远忘不了,那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团子从狗洞里钻出来,也不管弄脏了的衣服和头发,站在他面前,问他是谁,为什么要喝地上的雨水,还把自己荷包里的粽子糖掏出来给他。

那个时候,他觉得粽子糖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后来小姑娘的家人找了过来,他才知道这个小姑娘竟然是护国公府的千金。

老护国公刚正不阿,当即就把他被虐待的事情禀报给了父皇,父皇虽然不待见他这个老四,但是也不能容忍自己的儿子被虐待。

贤妃被斥责了,从那以后,他的日子好过了很多,但是父皇也再没想起他来了。

后来,他夺了帝位,处理了所有从前欺负过他的人,但是他没想到,与小姑娘的再见,却是她拿着护国公府的丹书铁券跪在宫门口,求他赦免她的夫家。

梦境到沈卿坚定地要用丹书铁券换徐家一个前程的时候轰然倒塌。

纪君夜从梦中醒来,眼眸是罕见的猩红。

该死!

察觉到动静,沈卿也醒了。

她觉得纪君夜好像有点不正常。

“陛下,你怎么了?”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纪君夜猛地看向她,犀利的眼神仿佛要将她前后贯穿。

“后悔了吗?”

他问。

“什么?”

沈卿有点不明所以。

纪君夜却定定地看着她,“三年前你拿着丹书铁券跪在宫门口求朕赦免徐家,如今,你后悔了吗?”

“何止是后悔......”

沈卿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问,但是对于这个问题,她利落地点头,毫不拖泥带水。

“救徐砚池还不如救条狗,要是能重来一次,我不仅不救人了,还亲自去天牢落井下石。”

“嗯。”

见她神情没有任何勉强,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的纪君夜满意了,披衣起身。

外面太阳大了,有些刺眼,沈卿有点看不清纪君夜的背影,但是却清晰地听见了他的话。

“你昨日说的事情,朕考虑好了,待会儿会让追风去查。”

第20章 第20章

沈卿来不及管追风是谁,纪君夜真的让人去查了,她很高兴。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相信她说的话,只要他去查了,依他的手段,那些无辜的百姓一定能幸免于难。

追风得了命令就秘密地去查了,然后还真的让他查到了一些东西。

在堤坝要决堤的前一天夜里,追风终于回来了。

纪君夜看着薄薄的纸张,脸上的怒意却是怎么也收不住。

金明湖确实是不会无缘无故决堤,但是追风查到,金明湖有一段的堤坝让人做了手脚,都被虫蛀腐蚀了不说,还在里面埋了炸药。

现在是夏日,水位高,一旦引爆,湖水汹涌而出,直接毁尸灭迹,神不知鬼不觉。

追风查到那些人的时候,他们正准备引爆炸药。

纪君夜突然就想起了沈卿说的“君王无德”,将面前的纸狠狠揉成一团丢到地上。

“审,狠狠地审!”

“朕倒要看看是谁那么大的胆子,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动这样的脏手!”

追风行了个礼,下去审人了。

陛下登基这几年来除了刚开始的时候稳定朝纲杀了不少人,后面朝纲稳定,杀戮的次数逐渐减少了,但是这一次,恐怕又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这些人,为什么就是不能消停一些呢?

但是有些人就是自命不凡,以为自己就是天定之人,非要一败涂地,才会承认自己的无能。

纪君夜好不容易处理了手头的事情准备回去找沈卿,却发现,沈卿已经不在小院了。

纪君夜脸色十分难看,“她去哪了?”

守门的人面面相觑,都说沈卿是出去了,但是问她去哪了,却都不知道。

这几日陛下和沈姑娘他们看在眼里,也知道沈卿是该巴结的人。

陛下也没说过不让人出去,所以一早沈卿姑娘想出去的时候,他们只问了一句,就把人放出去了。

如今陛下问起,他们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过错,都惨白着脸跪在地上。

“自己滚回去领罚。”

纪君夜留下一句话,负手离去。

沈卿不在,他留在这还有什么意义?

另一边,出来的沈卿没回自己的小院,而是去了护国公府。

一早盈袖得到消息,说她母亲,护国公夫人姜氏病了,沈卿当即就让人套马车回来了。

到了国公府门口,门房见是沈卿回来了,高兴地喊道:“小姐回来了!”

都是在国公府多年的老人了,看着沈卿长大的,沈卿一边笑着跟他们问好,一边进了内院。

“母亲怎么样了?”

带路的小丫鬟回道:“夫人一切都好,如今在屋里呢,要是知道小姐回来了,一定特别高兴!”

此刻沈卿还不知道丫鬟说的“一切都好”是什么意思,她心里都是母亲的病。

母亲生产的时候落下了病根,受不得暑热严寒,要不然就会胸闷气短,时常会晕眩,严重的时候连地都下不了。

所以盈袖一说,她不疑有他,连忙就回来了。

“母亲!”

姜氏听到了她的声音,笑着出来迎接,将沈卿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我的卿儿,你怎么看着又憔悴了不少?是不是广平侯府那边给你什么气受了?”

见了儿女便止不住地絮絮叨叨估计是每个母亲必备的技能,姜氏也是如此。

“卿儿,我听侯府的人说你病了,是不是姑爷对你不好了,我听说......姑爷纳了侧夫人,这是怎么回事?”

“虽说我时常告诉你要你做个好媳妇,但你也不能委屈了自己......”

“母亲,”沈卿打断姜氏的话,“我一切都好,您不是病了吗,可有哪里不舒服?大夫来看过了吗?”

至于憔悴,昨夜纪君夜折腾了她大半夜,那日他说不碰她,可没说后面不碰她,于是昨夜在确定她的伤恢复得差不多了之后,她就又被吃干抹净了。

今天早上纪君夜倒是没再晚起,早早地就出去了,应该是去处理金明湖堤坝的事情了。

临走的时候还亲了她好一会儿,她被闹得后面都没了睡意,又听到盈袖的话,哪里还睡得着?

又累又困,她能不憔悴吗?

不过这些东西她不能说就对了。

姜氏拍了拍沈卿的手,“都是老毛病了,没什么大碍,我就是想你了,就找了个借口让你回来看看我。”

沈卿道:“那您也真是胡闹,怎么能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呢?您想我了只管叫人去侯府接我,他们广平侯府还能不让我回娘家不成?”

“那可不成,出嫁的女儿怎么能总是回娘家来,会被人笑话的。”姜氏笑着说道,一边吩咐人把沈卿爱吃的东西都端来。

丫鬟彩蝶笑着答应,“夫人日日都盼着小姐回来,小姐爱吃的牛乳糕厨房日日都备着呢!”

沈卿娇笑着道:“那就有劳彩蝶姐姐了。”

姜氏拉着沈卿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如今嫁人了,比不得从前在家里的时候,凡事不要太使小性子,与姑爷商量着来。”

“侧夫人一事我也知道是,确实是姑爷做得不对,但是夫妻俩哪有不闹别扭的?你在后院一定要把中馈大权包揽好了,只要管家权还在你手里,底下的人也就不敢造次。”

“还有,你成亲也三年了,也该早些怀个孩子,女人没有孩子,终归是站不稳脚跟的。”

沈卿听着姜氏跟前世相差无几的话,心里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护国公府家庭简单,他父亲只有姜氏一个,姜氏对于后院争宠之事,还是知道得太少,管家权在自己手里是不会受到轻视,但是一个要她倒贴嫁妆的家,有什么好管的?

前世她劳心劳力,当牛做马,他们便真的将她当作牛马使唤。

而且,她才不想生徐砚池的孩子。

从前她只觉得姜氏不通这些,就只听着,不大受用就对了,但是知道她不是姜氏亲生的,她心里不免多想。

此时此刻,若是姜氏面对着自己亲生的女儿,还会不会说出同样的话来呢?

沈卿想得入迷了,连姜氏叫她她都没听见。

“你这孩子,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沈卿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姜氏,突然问道:“母亲,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不是您的孩子,您还会对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