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圣女她还没谈过恋爱》 第1章 日暮四合,小乌山披了层霞衣,林野深处绿竹猗猗。

竹林溪水旁坐落着一间别致淡雅的竹屋。

女子倚栏而望,瞧见天际孤雁徘徊,黄昏绮丽美不胜收。

她等的情郎迟迟未有归来。

不施粉黛的面容清丽脱俗,柔中含媚,适可而止的艳丽衬得她不像常世凡人,遗世独立于竹林内,倒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如此容貌称得上是国色天香。

女子肤白胜雪,但却到了不太健康的程度,樱桃小口的唇色也惨淡,眉宇间更有几分病态。

风有些凉,宁宁你要不进屋等吧?

脑海里有个声音关切地问了一声。

谢长宁摇头:“不要,我要在这等二哥回来,他说了今天娶我,我哪里能坐得住?”

唉,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谢长宁闲来也无事,就和脑海里的‘系统’闲聊。

虽然她不太理解‘系统’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比起来她更愿意称呼它为小海棠,这是她为它取得名字。

说来话长,谢长宁认识小海棠是在差不多两个月前,她被赶出合欢宫的时候。

合欢宫顾名思义,直白的不用解释,宫中所收弟子皆为女子,修炼的武学也是采阳补阴的旁门左道。

这在江湖上是令人所不齿的,故而合欢宫在江湖上恶名昭彰。

而谢长宁身为合欢宫的圣女,武功平平无奇,只因她一直觉得男欢女爱这种事要两个相爱的人情投意合才可以。

所以至今仍是完璧之身,从未与男人双修,武学陷入瓶颈,停滞不前。

她娘也就是合欢宫的宫主看在眼里,恨铁不成钢,忍无可忍最后大义灭亲把她赶了出来。

目的是让她去闯荡江湖,找男人修炼合欢宫的秘术《云雨诀》。

谢宫主赶她离开时曾扬言:“我只给你一年的期限,你练不成《云雨诀》就别回来了,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

说完一个眼神也没给她,毫不留情地甩袖回身,掀起的劲风带动宫门。

砰——

门一关,谢长宁跌坐在地,欲哭无泪,那叫一个可怜。

紧接着,她脑海里就凭空莫名地出现了系统的声音。

小海棠说它看中了她的资质,希望她帮它收集男人的感情,作为交换,小海棠说她每拿下一个男人它就会让她研习一本当今武林上存在的武功秘籍。

什么都可以。

然后......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算一算,距离谢长宁被赶出来已经两个月了,她依旧......一点长进也没有。

不怪她,她也没办法见到个陌生男人就上前跟人家搭讪说‘你好,我们可以睡一觉吗?’。

想想她都想死。

不过今晚不一样了!

这两个月虽然武功没进步,但感情方面突飞猛进。

就在被赶出合欢宫的那天,谢长宁无处可去,漫无目的乱走时遭到了一个黑衣人的袭击,她不认识对方是何人,对方却要置她于死地。

以谢长宁的本事,一死一个不吱声,原本是根本活不了的。

但就在危急时刻,天降侠士救她于水火之中。

一出英雄救美,谢长宁当即心就乱了。

侠士年轻俊美,武功高强,黑衣人完全不能抗衡。

交手三招,黑衣人心生退意,而这位侠士也并无下死手之心,他坦荡却低估了黑衣人的阴险。

黑衣人临走之前暗器伤人,侠士未能提防,一只飞镖暗器精准打中了谢长宁。

那镖上正是淬了剧毒,谢长宁眼前一黑直接昏了。

她再次醒来时是在男人怀中,英俊的侠士古道热肠,以内力为她驱毒疗伤。

只可惜这毒狠辣,他也看不出其中门道,只能延缓毒性再想它法。

谢长宁醒来后虚弱无比,二人互相道了名姓。

侠士说:“我姓沈,家中行二,姑娘叫我沈二便可。”

谢长宁美眸一垂,声若微风,轻柔婉转:“我姓谢,叫三娘,沈大侠可如此称呼。”

小海棠听着没忍住。

没一个报真名的,我直呼老江湖。

互相认识了,沈二就问她为什么被追杀,谢长宁眼珠一转,泫然欲泣,捂着脑袋张嘴就来。

什么‘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的名字,我好像失忆了,不知道为何出现在这里’。

什么‘小女子孤苦无依,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该去何方’。

什么‘若不是沈大侠出手相救,我怕是成了孤魂野鬼’。

又什么‘沈大侠义薄云天,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愿以身相许’。

一套连招,小海棠直呼卧槽。

她说到最后哭得梨花带雨,声泪俱下。

沈二手足无措,心生恻隐,就提出带她去城中安全之地,在此之前他会保护她。

再后来......

两个月就过去了。

“三娘!”

远处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谢长宁立马抛开了所有的念头,抬头寻声看去。

只见郁郁葱葱的山路上,一个身着黑衣劲装的青年牵着一头灰色毛驴,拉着一车的东西正往这边走。

日光洒落,他身姿挺拔,器宇轩昂,磊落坦荡的身影却是顶天立地般带来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打老远,沈二一眼瞧见门边倚着的佳人,他笑逐颜开,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嗓子后朝她挥手。

两厢遥望,彼此面上挂笑,眼底都是爱意。

谢长宁满心满眼都是他,提着裙摆就往他那里跑,也顾不得自己中毒之身憔悴着。

奔来的倩影看得沈二一愣,他把驴一扔,快步迎上前。

微风徐徐,芳香馥郁。

娇软的女儿家踩碎了溪水溅开,扑进他宽阔的怀中,纤细的手臂牢牢抱住他的腰身。

沈二拥住她哎了一声:“别跑这么快,你身子弱,剧烈运动下毒发就麻烦了,我总是要去你身边的,别急?嗯?”

谢长宁从他怀里抬起头,凤眸亮晶晶潋滟着璀璨的光泽最是明媚。

“二哥......”

细软的声音轻柔地唤着。

百炼钢也抵不过绕指柔。

沈二忍不住笑意,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语气宠溺地能掐出水来。

“怎么了?”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我好想你,一刻不见你,如隔三秋。”

沈二拥着她走到驴车边,指着木板车上的红色箱子。

“我想着人生毕竟能有几回?当然要隆重一些,选婚服时只想着要挑一件配得上你的,不免纠结耽误了时辰。”

第2章 这话说得她心中甜蜜,对箱子里的东西无比好奇。

沈二将她抱到了驴背上,吓得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沈二牵着驴走在她身边护着她,有他在身边她心中踏实,似乎没有惧怕的。

沈二给她讲述自己去镇上采买成婚所用东西时发生的趣事,她坐在毛驴上静静倾听,时不时露出惊讶的小表情回应他。

晴日下的春光正好,可也最难留。

走到竹屋门前,沈二突然想到什么,认真地凝住她。

“三娘,我有件事一直没和你说,今日我们成婚后,我向你坦白我的一切,然后我带你去找神医,不论神医在何处,余生我便陪着你,走遍江湖也要找到他为你治病!”

一句话,郑重的让谢长宁有一瞬心慌。

慌得不是他瞒着自己的事,而是自己......也瞒了他。

可她,能向他坦白一切吗?

“三娘?”

见她脸色惨白走了神,沈二立马紧张。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毒发了吗?先进屋!”

说着,他一把将她抱起送回了房间,谢长宁被放在床上才回过神,望着他担心不已的神色,看着他又是为她把脉又是去翻找草药的匆忙身影。

谢长宁百感交集。

“二哥,我没事,你将箱子搬进来吧,我们......布置一下房间?天黑了我们就拜堂好吗?”

沈二动作一顿,回身瞧来笑着点头。

“好。”

他去将箱子搬入屋中,打开后里面尽是红色之物,喜庆又艳丽。

有两套做工精致的嫁衣喜服,还有一对红烛、喜字和酒杯。

所有的都是成双成对。

他还贴心地为她买了胭脂水粉以及金钗步摇,还有一大坛陈年女儿红。

沈二将东西一一拿出来,将喜字贴在竹屋的墙壁上,将喜烛摆在桌案,用火折子点亮。

摇曳的火光充溢了整间屋子,他回身看来,烛火下的美人笑眼盈盈地望着他。

沈二走到她面前蹲下,拿起喜服,粗粝的手指轻轻摩挲。

“我帮你换?”

“好。”

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帮她穿上嫁衣,动作温柔,极有耐心。

复杂繁琐的嫁衣绣着精致的交颈鸳鸯,每一针一线都是绣娘的心血。

她穿在身上美极了,红色衬得她肤白胜雪,眸若点漆。

眸中烛火跳耀,美得不可方物。

沈二此生都难以忘怀她今日模样。

见他看自己出神,谢长宁脸上一热,娇羞道:“别瞧了,扶我去镜子那里坐下?等我抹了胭脂涂了口脂,你再仔细瞧瞧?”

沈二扶着她在妆奁前坐下,她梳妆打扮,他则在一旁也换上了喜服。

他换好时她已将长发挽起,拿了一支凤凰的步摇准备插在发髻上。

沈二走到她身后接过来为她簪好,在镜中对上视线,她眉眼弯弯。

沈二不知想到了什么,扯过矮凳在她身边坐下,主动拿起胭脂水粉为她上妆。

只不过从未做过这些事情,动作略显笨拙青涩。

他为她画眉,明明拿刀剑都不曾抖的手此刻却有些颤。

离得近了,她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他谨慎而专注,薄唇绷成了直线,他无比认真地描画。

画好时才松了口气,她将他神色看在眼底,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笑得沈二微怔,他手指抚上她的脸颊,轻叹一声。

“三娘,跟着我委屈你了。”

她握着他的手贴在脸颊上,亲昵地摇头:“不会啊,跟着你我很开心。”

“成婚只有这么简陋,竹屋内就你我二人,也没有其他宾客到场,若你觉得太仓促,我们可以再等等?”

谢长宁忙道:“不、我不等,就要今日。”

她的毒再不想办法她就一命呜呼了。

为今之计只有和沈二修炼《云雨诀》,她提升内力后想办法把毒逼出来。

这两个月,她的毒全靠沈二以内力帮忙延缓,她被折磨的形销骨立,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

再拖下去就夜长梦多了。

顿了顿,她轻松的玩笑着:“再说,哪里没有其他宾客?四毛不是外面吗?”

四毛是他们养得那头小毛驴。

沈二失笑:“好,那等会儿可得多喂喂咱们的唯一宾客!”

她巧笑着点头。

沈二忽然意识到什么,挑挑拣拣拿起口脂过来,打开圆形的小盒,他用指腹沾了些然后触碰她的唇。

她面上浮现出薄红,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水润的唇上,红色被晕开,艳丽的色彩衬得她更加白皙,也有了气色。

沈二眸光闪动,喉结滚了滚。

“三娘。”

“嗯?”

“我们,拜堂吧。”

“好。”

沈二扶她起身,将绣着鸳鸯戏水的红布为她盖在头上。

一对新人面朝一对喜烛而立。

婚房内安静无声,烛火悄然燃烧,投落出的两道影子落在竹墙上,亲密的仿佛拥抱在一起。

沈二深吸了口气,开口道:“三娘,第一拜拜高堂,惜我无父无母,若拜得话拜得是对我恩同再造的师父。”

“好。”

谢长宁回握住他的手,二人齐齐垂首一拜。

起身后沈二转头看来,又道:“三娘,第二拜拜天地,然我不信天、不信地也不信命,信的是心中的道义。”

“......”谢长宁心中一紧,攥紧了他的手,声音有些不稳,“......好。”

她与他再度鞠躬二拜。

烛火摇晃像是祝福这对新人。

起身后,隔着红布能够感受到他转了过来,她慢了几分也面向他。

沈二声音带笑:“三娘,第三拜夫妻对拜,此生,我沈南欢仅有你一妻,也仅这一拜。”

“沈......南欢?”

沈南欢略带歉意道:“是我本名,原不想瞒你,但行走江湖免不了要慎重些,但你放心,以后我绝不瞒你任何事。”

“......”

沈南欢......

好熟悉的名字,谢长宁蹙眉回想,只觉好似在哪里听说过。

别想了,现在是拜堂重要吧?

小海棠催促了一句,谢长宁幡然醒神,忙点头。

“好。”

她甜甜应声,二人相对而拜。

这三拜礼成,沈南欢将她扶到床边坐下,他一时竟有些情怯,抬手缓缓掀开了盖头。

佳人倾国倾城,烛火下朦胧的玉颜绝世无双。

如此风华绝代的人儿,今日起便是他沈南欢决意共白首的妻子了。

得此妻,夫复何求。

沈南欢与她相视一笑,道了句‘稍等’便去桌边将酒坛子掀开。

酒香萦绕,满室酒气。

他倒了两杯酒来,与她缠臂共饮合卺酒。

至此结为夫妻。

恩爱两不疑......

第3章 翌日,清晨。

鸟叫声惊醒了床上相拥的新婚夫妻中的男子。

沈南欢醒来,右手手臂略微发麻,回过神来看去,瞧见了一张毫无防备的睡颜。

女子呼吸绵长睡在他的臂弯,昨晚累极,此时睡得正沉。

看着她便觉心中满足,无比幸福。

沈南欢凑过去亲吻她的额头,一吻落下却觉得有种异样。

体内有热流涌过,丹田最为明显。

沈南欢眉头紧锁,忽然意识到什么,暗中运功探查。

须臾,他脸色上血色褪尽,他震惊之下完全不能理解这番变故,猛地抽回手起了身。

这动作倒是惊醒了熟睡的谢长宁。

她嘤咛一声,睡眼惺忪瞧见男人赤裸着半身坐在床上,背影僵硬。

“二哥?”她不解地唤了一声。

沈南欢却恍若未闻,只是轻声嘀咕着什么。

谢长宁睡意全无,扯着被子起身看去,青丝散落披在肩头。

离得近了,只听沈南欢嘟囔着‘怎么可能’。

谢长宁刚要问什么,小海棠的声音在脑海里浮现。

你昨晚修炼了《云雨诀》?

“怎么了?”

你功力长进了,和你同修的男人也会受到影响武功增进。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合欢宫的弟子与男人双修后都会杀了对方,你不知道吗?

谢长宁脸色一沉,突然觉得脊背发寒。

五指攥着被子,她尽量让自己平静,可开口声音出卖了她。

“二、二哥......”

这声落入沈南欢耳中,他自言自语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回了神却不敢看她。

谢长宁硬着头皮问道:“还好吗?”

“三娘......”

“我在?”

沉默弥漫开来,空气中流转的是让她想逃避的气氛。

“你......到底是什么人?”沈南欢转头看来,眼底漆黑深若不见底。

看来的视线凌厉让她无处遁逃,谢长宁咽了咽口水,被他的气势压倒,手心都是汗。

“我......我说过我失忆了,我不知道......”

沈南欢眉头拧起,抬手捂着头,十分痛苦:“别骗我,三娘......我曾听说过江湖上有一种阴毒的武学,以男女交配为契机修炼......”

“此等心法唯有合欢宫女子深谙其道,江湖上四处是她们掠夺抓捕男子,强行修炼后将男子杀害的传闻......”

“三娘,你为什么......会这种武学呢?”

“你为什么......骗我呢?”

“从一开始,我们初见时,你和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谎话对吗?”

说着,他沙哑的嗓音中夹杂着哽咽,转头看来时一把握住了她颤巍巍伸出想触碰他的手腕。

他眼眸中有失望、有不解,甚至泛起了泪光,眼角红了一片。

“说啊?回答我!”

厉声的嘶吼吓了她一跳。

谢长宁猝不及防,被震慑的思绪如乱麻,手腕也被捏红了一片,但她无心顾及疼痛。

她反问:“倘若我一开始说我是合欢宫的弟子,你可还会救我?”

沈南欢一怔。

谢长宁又道:“我是不是合欢宫的人有那么重要吗?我们昨晚拜了天地......”

闻言,沈南欢突然慌了,一把甩开她的手,他六神无主地后退却不防备直接摔下了床。

“二......”

“别、别叫我!”

谢长宁:“......”

沈南欢不敢看她,她伸手来拉他也被他避开,避她如蛇蝎,谢长宁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慌乱成这样。

原因竟是自己。

谢长宁如鲠在喉,她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

昨日的浓情蜜意,一觉醒来突然间翻天覆地。

沈南欢起身拿过衣服飞快穿上,他背对着她便要走。

谢长宁急道:“你去哪里?我们昨晚拜了天地,我是你妻子?”

走到门口的沈南欢脚下一顿,他咬着牙,痛心疾首,垂在身侧的手攥成拳,手背青筋凸起。

“你骗了我......”

谢长宁黯然垂眸:“......是,我骗了你。”

“合欢宫此等邪魔外道,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

谢长宁倏地笑了起来:“是,邪魔外道。”

“我沈南欢此生坦荡磊落,以侠义自居,从不与恶人沆瀣一气,自涉足江湖那一日便立誓要除恶扬善,此生坚信正邪不两立......”

字字泣血。

床上,谢长宁气急攻心,连忙抬手捂住嘴,喉咙腥甜涌上的血被她硬生生止住。

她视线模糊地望着他的背影,开了口,鲜红的血沿着唇角滑落在白皙的肌肤上。

凄惨又妖冶。

“可我谢长宁从未做过恶事,便要被你一杆子打死吗?”

“谢长宁......”他呢喃着,后知后觉想到什么,自嘲一笑,“原来如此,合欢宫圣女谢长宁......你骗了我......”

谢长宁:“......”

她一阵恍惚,只觉天旋地转,视野中,男人果决地跨出门,与她渐行渐远。

“噗——”

她终是不敌,一口血喷出,却是深黑色,激动之下毒发,纵然想解释可这种情况也完全没法去追他。

当务之急是命重要。

四肢百骸传来剧烈的痛感,她来不及多想,扯过衣服裹在身上,盘膝运功驱毒。

脸色惨白,满头大汗。

身周热气升腾,她浑身上下汗湿着并不舒服,但好在痛楚止住。

两刻后,她收手长舒口气,瞥到一旁的匕首。

谢长宁虚弱地伸手取来,眼也不眨地在掌心狠狠划了一刀,血液瞬间溢出。

黑红是带有毒的血。

谢长宁以二指捏住腕处,运功将毒血逼出。

半晌,她面无血色地瘫倒在床上。

眼冒金星。

气若游丝。

但好在这折磨了她两个月的毒全部解了。

她恍惚中意识在剥离。

宁宁?别睡?

谢长宁轻笑,有气无力似自问:“我只是生在合欢宫,长在合欢宫,可我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凭什么我就是邪魔外道......”

小海棠沉默了片刻。

沈南欢是武林盟主。

“......”

怪不得......

怪不得他那么在意正邪。

这两个月的相处,她对他的性情最为了解,嫉恶如仇,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也正是越了解他,她便越喜爱他,也是越不敢告诉他。

或许,连她在潜意识中都觉得自己是邪魔外道......

宁宁,沈南欢走了。

谢长宁缓缓闭上了眼:“是吗……新婚第一日,就抛下我走了吗?”

天底下最不缺的就是男人,你何必一棵树上吊死?

负心汉不值得你如此,等你好点就离开吧,江湖上比沈南欢还好的男人多的是。

以宁宁你的本事,裙下臣还不是手到擒来?

“我好累......你安静些......”

她昏昏沉沉,落下一句后就睡去了。

第4章 小乌山内,鸟语花香,草木青翠。

一方美景中却有个格格不入的青年魂不守舍地行走其中。

衣衫不整,愣头愣脑。

但生了副好皮囊,纵然不修边幅、披头散发也是赏心悦目。

不是沈南欢又是何人?

他神游太虚着,脚步逐渐缓了下来,最终顿下。

先前一时无法接受变故,无法接受妻子的身份,他仓惶地夺门而出,不知不觉走到了山里来。

当时头脑一热完全不知如何是好,他从小受师父栽培,坚信本心、一心为正道,仗剑江湖锄强扶弱。

成为武林盟主后更是对那些恶人痛恨至极,认知中正邪势同水火,黑即是黑,白即是白。

从小就被灌输这种思想,根深蒂固让他如何枉顾。

可眼下他最爱之人偏偏是邪宫妖女,他如何自处?

稍微冷静下来后又心生懊恼与悔恨。

他、他怎么能那样语气对她,又把她独自扔在家中!

沈南欢一咬牙,大步流星地往回走。

总之......冲动不可取。

虽然他和她之间隔着正邪,立场不同,但......这段感情又不是能说舍弃就舍弃的。

冷静下来,回去和她好好聊聊。

沈南欢深吸了口气,打定主意回去。

一路健步如飞,可走近竹屋时嗅到了血腥气。

他眉头一紧,慌不择路地跑进屋内,喜烛只剩了残蜡,喜服凌乱地挂在屏风上。

比那红更刺眼的是地下一滩黑红的血水以及床上被子也被血染红。

房内空无一人!

“三娘?!”沈南欢紧张的手脚冰凉。

此时哪还有先前的成见,他心里空落落的宛如缺了个大口子,冷风直灌。

关心则乱,他整个人六神无主起来。

将屋里屋外都找了一遍也不见谢长宁的人!

消失的还有四毛......

沈南欢回屋中取上刀连忙去找人了。

......

盛京城,听风小筑。

阁内,玄衣华服的男人慢条斯理地品着茶水,只听脚步声走近。

云影走到门口行礼:“七爷,收到信了。”

闻言,一声轻笑,如杯盏里的茶香绵长悠远,悦耳好闻。

“怎么?沈南欢不是和他的美娇娘在山里过着神仙眷侣的日子么?”

云影眼角忍不住抽搐:“监视沈南欢的云明传来消息,昨夜沈南欢和他身边的女人成婚了......”

话音未落,男子喝茶动作一顿,眉心敛起,不悦的眸光扫了过去。

顷刻间有寒意与杀气掠过。

男子哂笑:“成婚?这点琐事也值得回禀?还要本王给他沈南欢送上新婚贺礼不成?”

听得他语气中的怒意,云影反应极快跪在地上:“不是,七爷,属下还没说完。”

“说。”

“沈南欢昨日成婚,今早不知为何与其新婚夫人分道扬镳。”

“二人一前一后下山离开了,那女子十分虚弱,云明说从未见她独自离开竹屋,但上午时牵着驴走了。”

“后来沈南欢神色焦急,在竹屋附近徘徊着找了许久,最后也下山去了,云明观之像是去寻那女子了。”

“哦?有趣。”男子饶有兴味放下茶盏,指尖把玩着另一只手上的扳指转动,“派人盯着他二人,尤其是那女子。”

“是,云明及时传信回来说那女子像是往盛京城来了,属下已让人暗中待命。”

“盛京城......”喃喃着,他挥了挥手,若有所思地轻啧一声,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云影识趣退下,房间内男子似笑非笑。

“沈南欢啊沈南欢,英雄难过美人关呐......”

......

晚时,盛京城街头。

谢长宁赶了一天的路终于是到了这里,大陵天子脚下都城,繁华鼎盛,夜晚亦是热闹非凡。

谢长宁饥肠辘辘,为了吃住,她把四毛卖了换了几个钱。

你可真是无情,说卖就卖啊。

“不然呢?我牵它出来干嘛?养活我自己还养活它?”

啧啧啧。

谢长宁去街头吃了碗阳春面,饿极吃什么都是香的。

将面上轻纱撩起,她小口填着五脏庙,小海棠滔滔不绝。

宁宁,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打算?不知道,不过我想回合欢宫,但估计还会被娘赶出来......”

说着,她长叹一声。

“娘说得果然是对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小海棠一听她这么说,便隐瞒了沈南欢并没有走而是在找她的事情。

回合欢宫还不简单?我帮你找男人,你练功啊,练成了《云雨诀》就能回去了。

你娘这么做也是煞费苦心,是为了把宫主之位传给你。

谢长宁敬谢不敏:“和陌生男人做那种事情,想想就觉得没兴趣......”

也只有沈南欢那样的人才让她有世俗的欲望。

翻云覆雨要水到渠成才快活,涨功力那是锦上添花的事。

相信我的眼光,我会告诉你五星级男人的下落,保证不比沈南欢差。

比如,现在那边就有一个。

谢长宁:?

她好奇地张望,想看看这个小海棠口中的什么五星级是有多优质。

西南方,藏花楼门口!

她顺着看去,只瞧见一个长身玉立的背影,翩翩公子手摇折扇,从容不迫地迈步踏进了藏花楼。

谢长宁无语:“一个逛秦楼楚馆的男人,你认真的?”

认真的,此人姓袁名谌,光明圣教教主,生性风流,行事恣意。

只是喜欢听小曲喝花酒,但他从没碰过女人,看似多情实则无情。

“光明圣教教主......我和他是什么臭鱼配烂虾......”

多般配啊,邪宫妖女和魔教教主?

谢长宁埋头吃饭,不想理小海棠,她可是刚受了情伤,眼下对什么男人都提不起兴趣。

小海棠不肯罢休,循循善诱。

宁宁,我得提醒你一句,这两个月来你身边有沈南欢在,所以你是安全的。

但你是不是太过于安逸而忘记了,有个黑衣人是要杀你的。

谢长宁:“......”

你现在的武功能对付得了她吗?

谢长宁蹙眉:“什么人要杀我?我没有仇人啊?”

你或许没仇人,但你挡了别人的路。

你娘赶你离宫是让你练成《云雨诀》,目的是日后传你宫主之位。

宫主之位,懂吗?有眼红的内鬼。

谢长宁沉默了,突然觉得这碗面没什么胃口了,食之如同嚼蜡。

放下筷子,她猛灌了一口汤,碗敲在桌上发出砰地一声,周围食客纷纷看来。

瞧见她的面容,眼睛都直了。

谢长宁一怔,连忙把面纱戴好,扔下铜板她起身离开。

第6章 藏花楼三楼房间。

门口两个虎背熊腰的大汉一板一眼地站着,房间中央老鸨秦妈妈一脸没听懂地挤眉弄眼。

她穿着大红大绿,风尘中又略显富贵,可谓是花枝招展。

秦妈妈不确定地问道:“你是说,你要把自己卖到我这藏花楼?”

谢长宁眨着眼摇头,一脸无辜的纠正:“不是卖,我来寻个如意郎君,所以和你做个交易。”

秦妈妈沉默了,不由得再次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

这姑娘貌若天仙,简直是仙女下凡,她开藏花楼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

美成这样的还真没见过,更是不敢想自己楼里能有这样的尤物。

她要是楼里的姑娘,秦妈妈做梦都能笑醒,数钱都得手抽筋。

但这丫头脑子不好使啊,年纪不大,看衣着打扮也不俗,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跑这来找什么如意郎君?

说出去笑掉大牙。

秦妈妈心思百转千回,一脸精明,眼珠子转了转,她不动声色地给门口两个打手使了个眼色。

看来得让这黄毛丫头见识一下人性的险恶!

两个大汉接收到信号蠢蠢欲动。

谢长宁轻笑:“秦妈妈,我劝你好自为之,你与我合作的话两日后拿到钱,不论多少你我都是五五分,倘若我现在动手,你一毛都拿不到。”

“口气倒不小啊,妮子!”秦妈妈冷笑一声,“小丫头可知道我这藏花楼是什么地方?是你想来便来的吗?进了我楼里的姑娘插翅难飞,五五分?哼,一毛都拿不到的是你。”

‘动手’二字落下,两名大汉立马来抓谢长宁。

宁宁,小心!

谢长宁头也不回,感受到空气流动,她飞快闪身,动作迅敏,两个大汉扑了个空愣是没抓到她一片衣角。

她白衣翩跹,回身便是两掌打去,二人胸口一痛,一股巨大的力道袭来,那虎背熊腰的汉子二人竟被她看似轻柔的一掌打退了三四步。

“咳——”

两名大汉撞在门上吐出鲜血,当即吓得秦妈妈花容失色。

“你你你!”

这丫头是个会武功的。

“我叫宁宁,秦妈妈可如此称呼我。”谢长宁柔柔一笑。

她在合欢宫里武功是排不上号,但对付这等凡人还是绰绰有余,更何况刚与沈南欢双修了《云雨诀》,武功比以前扎实了不少。

秦妈妈被她笑得心慌,到底是这烟花柳巷混了多年的人,识时务懂轻重。

下一秒就变了脸,连忙摆手让两个大汉出去。

“宁宁姑娘,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我这井底之蛙一般见识,你说什么要求都行,我答应、我都答应!”

谢长宁微笑道:“一间空房,两日内不要打扰我,这期间麻烦秦妈妈把消息散播出去,两日后的晚上我如约登台,届时有傻子出价,你我三七分。”

秦妈妈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嘞,都听姑娘安排!”

......

第二天盛京城内街头巷尾都是有关藏花楼的风言风语。

“听闻秦妈妈不知从哪弄来个绝色佳人,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那叫一个美如天仙下凡!”

“真的假的?到底能有多美?吹成这样?”

“当之无愧的花魁,明晚去藏花楼就能瞧见了,花魁初夜不知会落入盛京哪个败家子纨绔之手。”

“管他呢,明晚去凑个热闹,就算不能抱得美人归,那看看美人过过眼瘾也足矣了!”

......

听风小筑,玄衣华服的男子斜倚榻上,面无神色地逗弄着笼子里华美的金丝雀。

鸟儿歪头啄着他手中的羽毛,日光从窗棂洒落,他动作间指腹上的扳指折射出温润的光晕。

敲门声响起,男人一阵烦闷,将羽毛随手一扔:“进。”

来人正是云影。

“七爷,沈南欢的妻子去了青楼。”

“......”贵妃榻上的男人一言难尽地看去,眸光一沉,面露愠色。

云影顿时感到压力,连忙解释:“属下也不知那女子是怎么想,她把自己卖进了青楼,成了藏花楼的花魁,听说明晚梳弄卖身。”

男人想到什么有趣的事,眉头缓缓舒展,突然笑了一声:“梳弄?沈南欢是个什么废物?”

“七爷,接下来怎么办?按兵不动吗?还是把人绑来?”

‘绑’这个字眼听得男子厌恶,抬手拿起茶盏,云淡风轻地一掷。

啪——

瓷杯砸在云影脚边,清脆地碎了一地,云影躲也不敢躲,当机立断跪下,惶恐地低头请罪。

男子冷漠道:“何等粗鲁?对待武林盟主的家眷,该当温柔些。”

“是属下鲁莽......”

男子缓缓闭眼,手指挤压着眉心,若有所思:“沈南欢呢?”

“回七爷,他似乎找错了方向,并未来盛京城。”

这......

男子啧了一声,骂道:“沈南欢这厮是没脑子吗......”

云影瑟瑟发抖:“......”

七爷,您这骂的可不见得多温柔?

男子讥笑:“算了,他总会找来盛京城,在那之前......盟主之妻,本王先替他照顾一段时日。”

“是。”云影不动声色地应声。

什么汝妻吾养之......

......

翌日,晚。

藏花楼内人声鼎沸,盛况空前,热闹非凡。

花魁的消息遍布盛京城,今晚京中权贵、乡绅商贾都闻名而来想要一睹那吹得天花乱坠的天仙庐山真面目。

未到时辰,楼内忙得不可开交,秦妈妈瞧见这势头已经能想到一会儿的情况了。

瞧瞧,这可是盛京米商钱家的公子啊!腰缠万贯,挥金如土!撒钱的财神爷啊!

再看看,呦呦呦,这可是赌坊的金掌柜,大腹便便,端的是有钱!妻妾成群,好色成性,为美人一掷千金不眨眼!

还有这个,丞相府四公子!盛京有名的纨绔,不学无术,放浪形骸,有钱更有权!

这些官人齐聚一堂的场面不可多得,等会瞧见宁宁姑娘的模样肯定精彩。

宁宁之貌,定会让这等凡夫俗子开眼。

秦妈妈已经看到银票在眼前飞了。

她走了什么狗屎运,能遇到宁宁这个宝!

要不是打不过,她怎么也得想办法把这丫头拘在楼内,让她成为她的摇钱树!

第8章 袁谌游刃有余地闪身躲开,折扇一开,四两拨千斤的力道挥开了他的一拳。

男人连连后退,砰的一声撞在桌上,桌上瓷盘瓷杯被撞翻,酒水洒了满地。

袁谌徐徐摇扇:“阁下该当感谢某的救命之恩。”

“你说什么?救命之恩?!”男人懵了。

只见袁谌扫过一旁,手中扇子轻挥掀起劲风,以内力将地上沾了血的扳指扫起,他拿在掌中把玩观赏,只瞧这玉的质地怕是价值不菲。

也是,万两喊出口都不眨眼的人也不能配俗物。

袁谌似笑非笑:“楼上这位七爷花了一万两买了你口中的‘婊子’,你也想脸上开洞?”

男人立马想到了先前被抬出去的男子,他一阵恶寒捂住了脸,不敢再说话。

袁谌抬眸看向二楼,若有所思着,指尖赫然发力。

手中扳指被他打向二楼,如暗器般势如破竹。

穿过细密的珠帘缝隙,被一只骨节分明秀气的手以二指截断。

袁谌道:“物归原主。”

李鷇将扳指抓在掌心发力,瞬间捏碎了青玉。

“脏了的东西,小可没兴趣再要。”

话音落下,楼内气氛剑拔弩张,空气中流转着针锋相对的敌意,叫众人大气都不敢喘。

袁谌却不在意,转身向楼外走,随手从袖口捏出一锭银子轻飘飘抛向身后的台上。

“酒钱,不欠。”

他潇洒地离去,秦妈妈一把接住银子,瞧着那背影忍不住感慨。

这等样貌的公子可不多见,瞧着和宁宁姑娘倒是配,可惜了。

穷。

眼珠一转,秦妈妈将银子塞进腰间,她给楼内姑娘使眼色,大家立马去安抚暴躁的客人。

秦妈妈则提着裙子快步上楼去接待今晚的贵客。

这位七爷,那可是待宰的羔羊。

富可流油!

说起来,往日倒是不曾听说盛京有哪家的权贵这般豪气。

......

夜凉如水,皓月当空。

藏花楼内热闹非凡,附近的巷子却阴冷又寂寥。

袁谌独一人走过,桃花眼瞥了眼巷中昏暗,他不动声色地勾起唇角,若无其事沿着路走向城外。

一路走马观花,潇洒恣意。

五步之外,谢长宁紧紧跟着。

瞧着他这路线像是要出城。

大半夜的?

在引你这条蛇出洞,他武功可比现在的你厉害,宁宁,你藏不住的。

谢长宁:“......也没必要这么直白的拆穿我吧?我很挫败。”

为什么不直接过去?

“我还没想好怎么说?”

直言啊,你看上他的肉体,想与他春风一度?

“啊?这么直白吗?我不要矜持的吗?!”

你都投怀送抱过了,亲也亲了,没见你哪里矜持啊?!

“......”谢长宁扶额。

顺便一提,你最好和袁谌坦白你是合欢宫的人,我想他会非常乐意和你共赴巫山。

谢长宁不解:“他不是无情吗?这么随便吗?”

我觉得宁宁你还是先别深究这个了,你还看得见袁谌吗?

谢长宁幡然醒神,看去哪里还有袁谌的身影了?

她深吸了口气,连忙追去找人。

这一追直接追到了城外的林野中。

这条路只有出城的方向,她不该追丢啊......

缓下脚步,她一时走神,夜晚野外的林间风吹树摇,寂静昏暗,叫人毛骨悚然。

风声中,有一抹不寻常的声响,小海棠刚要开口提醒,谢长宁也有警觉,但奈何慢了一步。

一道身影从身旁树上跃下,一把拉住她的手腕钳制住。

谢长宁被逼退,背后撞在树干上一痛,嘶了一声,未等挣扎就被一个冰凉的物什抵在了喉咙上。

“别动,我喝了酒,手上可能没轻重。”

男人含笑的声音警告着。

是一柄熟悉的扇子,只不过暗藏玄机,扇柄处藏有锋利又冰凉的白刃。

只要轻轻一划,保管她这细皮嫩肉见血封喉。

谢长宁蹙眉,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试图用可怜兮兮的眼神求饶。

袁谌低笑一声:“今夜的春宵一刻可值万金,姑娘此刻不该与那位七爷颠鸾倒凤么?怎么追袁某追出这么远?”

谢长宁幽怨地望着他,娇声做作起来:“小女子盼得可不是什么七爷八爷的,想共度春宵的是眼前这位心上人!”

袁谌并不信她的鬼话,丝毫不为所动。

想了想,他扯下了她面上的轻纱。

微风掠过,吹开了落叶,吹散了薄云,那云后皎洁的明月探出了头。

月光洒下,照亮了女子俏丽的玉颜,美如寒宫仙子,清冷又明艳,神色间楚楚可怜,直看得他心头一颤。

此女之貌,可称祸水。

他先前对那什么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七爷一万两买个女人嗤之以鼻,现在脑海里却忽然浮现个念头。

倘若他腰缠万贯,别说是一万两,倾家荡产他也愿意。

笑了笑,袁谌收敛心思,扇子更进两寸,弱小的女人被迫仰着小脸,泫然欲泣,眼角噙了泪。

袁谌逼问道:“谁派你来的?接近我是何目的?”

谢长宁眼神控诉:“无人派我来,我接近公子只是......”

“只是?”

“见色起意。”

“......”袁谌听得这四个字一怔,失笑道,“好一个见色起意。”

倒是直白。

谢长宁刚要开口,忽有一阵阴风掠过,她神色一变,袁谌也不着痕迹地紧了眉。

风不静,空气中杀意浓郁。

袁谌眸子一凛,察觉到头顶落下的一剑,他当机立断一把揽上谢长宁的腰,带着她飞快后退了数步。

咔嚓——

泛着寒光的剑砍在树上,木屑翻飞。

谢长宁惊魂未定地看去,只见是个眼熟的身形。

两个月前,她就是被黑衣人袭击,眼前这人的身形与记忆里重合。

真是阴魂不散啊!

虽说她比两个月前是进步了些,但......

她目前还是打不过这人!

谢长宁立马抓紧袁谌的衣襟,缩在他怀中试图寻求保护。

袁谌垂眸扫了她一眼,他持扇与黑衣人对峙。

他笑问:“何人?偷袭未免卑鄙。”

“奉劝不要多管闲事,我要她的命,你,滚开。”

袁谌沉吟一声,看了眼怀里好似在瑟瑟发抖的女人,他认真的分析了一下利弊。

倒不是说打不过眼前的黑衣人,但他向来唯利是图,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他不会去做。

而怀中这女人......来历不明,他没什么想从她那里获取的,也犯不着出手。

“确实,多管闲事不划算。”

谢长宁猛地抬头看去:“啊?”

第9章 袁谌此人,是个说一不二的人。

她‘啊’完的瞬间,落在她腰侧的手掌便收去了力道,甚至将她往前轻轻一推。

谢长宁猝不及防面对了三步外的黑衣人,她深吸了口气。

黑衣人不动声色地观察,见袁谌确实没有想要回护她的意思,黑衣人眼眸一寒,举剑刺来。

谢长宁也不再玩笑,脚下生风,灵敏地闪躲,一剑刺偏。

黑衣人杀意浓烈,一招落空紧随而至追来,招招要置她于死地般凶狠。

谢长宁本就不敌,又要赤手空拳对一柄长剑,自然落得下风。

袁谌在一旁看起了好戏,摸着下巴啧啧两声:“合欢宫的人?”

那日试探她深藏不露,这女人果然会武功......

她和这黑衣人的轻功脚步颇有门道,轻盈踏水无痕,倒很像合欢宫的武学「踏莲」。

他回想间,谢长宁已被逼至树前,无路可退,一剑寒芒掠至,她飞快地偏头,那一剑入木三分。

身前黑衣人背着月光,眼中阴鸷,满是怨毒,看得她心惊肉跳。

这一剑杀伐果断,可谓是杀招,刺入树干一时都拔不出来了。

谢长宁当机立断抬手去扯黑衣人脸上的黑布,黑衣人也不是吃素的,抬手格挡。

谢长宁嗤笑:“宫中姐妹不远万里追随我至此,不露个面打声招呼?”

谢长宁一掌斜劈,黑衣人果断弃剑反手截断,顺势缠上她的手腕,如蛇般机敏,五指成爪抓得她动弹不得。

谢长宁蹙眉暗道:遭了。

紧接着,黑衣人面不改色发力一折。

咔嚓——

“唔......”

臂骨发出清脆的声音,谢长宁闷哼。

黑衣人冷笑:“打招呼?谢长宁,去地府和阎王爷打招呼吧!”

咬牙切齿,恨她入骨。

黑衣人使尽全力将剑拔下,朝着谢长宁的脖子便抹去。

谢长宁挣脱不开,干脆认命闭上了眼。

预想的痛感并没有传来,反而听到了黑衣人惊诧的声音。

“什么?!”

黑衣人大惊失色,手腕扬起未能落下,正是被身后不知何时接近的男人一把扣住。

袁谌指尖收力,眼也不眨将黑衣人的腕骨硬生生捏碎,长剑当啷落地。

“你!”黑衣人痛得咬紧了牙关,回身一掌想要逼退他。

袁谌将她甩开,黑衣人见他插手,仅凭这一招便自知不敌,这男人可不像两个月前那个友善。

对上视线的瞬间被他眼中阴冷的杀意震慑,黑衣人连剑都不要了,捂着手腕轻功离去。

头也不回,跑得倒快。

袁谌自然无意惹是生非去追穷寇。

树前,谢长宁脱力地跌坐在地,她额前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右臂关节错位传来锥心刺骨的痛楚,疼得她把下唇都咬白了。

袁谌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声,将手中扇子打了个转,别进腰间,他掀起衣摆蹲了下来。

谢长宁察觉到他的动作,抬头看去,夜色下凤眼湿漉漉含着泪花欲落不落,无辜又可怜。

看得袁谌摇头轻笑,他抓起她的右臂。

“慢点......我疼!”

“忍着。”他使了个眼色,见她咬紧牙关闭上了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有些可爱。

袁谌沉着眼摸索她的手臂情况,点了两处穴位,他手中赫然发力将骨头正回原位。

“啊!!!轻点啊——唔?”

她疼得喊出口,夜晚时分,声音尖锐响彻林野,袁谌眉心一紧,俯身直接吻了上去。

柔软触碰,他将她的惨叫声吞下,她瞪圆了眼,一时甚至顾不得疼了。

袁谌手中又是发力,钝痛瞬间蔓延到了每根骨头一样,谢长宁拧起脸疼得齿关直接咬了下去。

“......”

这一口,袁谌的舌尖差点被她咬断了。

放开了她,他收回手撇过头吸气,口中见了血有铁锈味充斥,他啧了一声:“狗咬吕洞宾?”

谢长宁虚弱地靠在树上,小脸惨白,满头大汗,鬓发都被汗湿。

“亲就亲,我理解你不让我喊,但你伸什么舌头?”饶是如此地步,却还不甘示弱地反问。

袁谌:“......”

为什么伸舌头......

嗯,好问题。

不由自主就......

话到嘴边,他扬着眉格外坦荡:“转移你的注意力。”

谢长宁被噎了,后知后觉地问道:“为什么......又救我了?”

“有利可图。”他轻笑,伸手托着她的背勾起她的腿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右手受伤,谢长宁只能单手环着他的脖子,望着他的侧颜发了怔。

他抱着她往回走。

谢长宁一时反应不过来:“图什么?”

“图你是合欢宫的人。”袁谌意味深长道,“你见色起意,我有利可图,今夜你我可以慢慢来......”

他说得委婉,但谢长宁心思不纯,小脸一热。

小海棠得意起来。

看吧,你早说是合欢宫的人,他洗好了在床上等你。

不理解。

袁谌不好女色,一心钻研武学,和你双修他可以增进武功,何乐不为?

“......”

好响的算盘!

谢长宁安静的任由他抱着离开,但他这路线也是挺诡异的。

不由得好奇:“你在绕什么圈子?要把我拐去哪?”

袁谌眉心紧着,倒不似先前游刃有余,随口解释了一句:“我原以为跟着我的小尾巴只有你,现在看来另有其人,你也被人跟踪着,你不清楚?”

“黑衣人又回来了?”

“不是那人气息,眼下有两人跟着我们,身手很好,看来是擅长追踪隐匿的高手。”

袁谌说着,沉吟起来:“就是不知是何人......”

在城中兜了两个圈子,成功甩掉了‘尾巴’,袁谌抱着她回了他下榻的客栈。

这一夜,注定不平静。

......

藏花楼,花魁房间。

李鷇面无神色,再上等的茶水入了喉都品不出滋味。

一万两,买了个‘独守空房’。

好,很好。

沈南欢的夫人是吧?

非常好。

李鷇搭在桌上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落,每一下仿佛都敲在了身后随从谨言的心上。

泼天的威严让谨言不敢喘气。

险些快把自己憋死时,门被敲响,谨言立马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李鷇闻声眸子一寒:“滚进来。”

云影推门而入,垂着的脑袋快掉到脚面去了。

进屋二话没说,直接跪在李鷇面前请罪:“七爷,属下无能......”

第10章 话还没说完,‘无能’二字出口的瞬间李鷇脸色就冷下来,抓起手边的茶盏直直摔了过去。

啪——

瓷杯砸在云影额头炸开了花,碎片洒落一地四散崩开,几个眨眼,一道两指宽的血迹从云影额前淌下。

云影被砸得眼冒金星也没敢躲。

李鷇稍微消了气,翻起另一只杯子摆在面前,他拎着茶壶斟茶,随口道:“继续。”

“属下......跟丢了。”

“......”李鷇并不意外,沉默着没说话。

那持扇男子果然并非等闲之辈,竟然让云影都失了手。

云影悄悄抬头看了他一眼,心下叫苦不迭,只能硬着头皮开口:“七爷......”

李鷇端杯斜眼看去,不怒自威。

云影牙一咬心一横:“云明把沈南欢的妻子也跟丢了。”

咔嚓,李鷇将新杯也捏了个粉碎,刚倒好的茶水洒了一身。

身后的谨言吓得胆颤,连忙拿帕子给他擦水渍。

李鷇接过帕子并示意谨言后退,他笑不达眼底:“这壶茶赏给云明,你亲自、替本王招待到他那不中用的脑子上!”

说完,他抚开衣摆将帕子一扔,冷冷扫了一眼云影,沉着脸起身大步离开了。

气势汹汹,让楼内姑娘们如避洪水猛兽般退避三舍。

云影松了口气,不敢怠慢,连忙起身,都顾不得自己的伤了。

他抱着茶壶跟了上去。

云明啊,别怪哥哥心狠手辣,七爷交代了,你这脑袋是得开个花!

一行人匆匆离去,秦妈妈躲在柱子后探出头,瞧见人走出了藏花楼她才松了口气,后怕地连连拍着胸脯。

还好还好......

只是损失了茶壶!

宁宁这小贱人,胆敢耍她!!!

下次再遇见,她非得扒了这小贱人的皮不可!

......

翌日清晨,西风客栈天字三号房。

谢长宁缓缓醒来时身体酸痛不已,视线模糊中瞧见身旁的床上,男子赤裸着上身在打坐运功调息。

望着他俊逸的侧颜,她一时恍惚。

好似和记忆里的男人模样重合......

宁宁,你清醒一点,这是袁谌,不是沈南欢。

谢长宁如梦初醒,昨夜的一幕幕浮现脑海,无比清晰。

“......”她脸上发烫。

她真是......要被他折腾死了!

小海棠管他叫不好女色?!

食髓知味,食髓知味。

一夜春情,袁谌功力大涨,找到了捷径如获至宝,缠了她直到天明才罢休。

睡着前谢长宁都怀疑到底她和他谁是修炼了邪功的人了!

她反而差点被他榨干?!

岂有此理!

越想越气,突然想报复他,可忘了手臂受伤,轻轻一动立马感觉到钻心的疼,她倒吸了口气。

这动静被察觉,袁谌运功稳下了气息后转头看来。

床上女人蹙眉咬唇,三千青丝铺陈在床榻上,那芙蓉面娇艳动人,眸中晶莹含着雾气,看得他眸色一深。

脑海中浮现的是昨夜她在身下泣声哭诉求饶喊着‘不要’的模样。

合欢宫的女子,恐怖如斯。

想着,他扬起唇角,俯身而来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吻。

以为他只是想占个便宜,没想到是占大便宜。

吻着的动作变得更深,甚至探入被中揽上了她的腰,指腹摩挲着如玉般细腻的肌肤。

大清早,不太妙......

袁谌见她呼吸不畅,小脸也不知是憋得还是羞得,一片薄红。

他看在眼中,低笑着呢喃:“左右去了也是白去,干脆今日做点有用的事算了......”

谢长宁被亲得晕乎乎的,反应过来愣住:“什么?”

“没什么,袁某打算更深入的向姑娘你请教武学。”

“你......”

话音未落被衔住唇。

白日宣淫。

......

日晒三竿,她鼓着脸颊瞪他,袁谌抬手望着掌心,困惑起来。

“怎么这次没变化?”

谢长宁白眼一翻:“我没有运功!你把我当什么了?睡一次就涨功力?那你多睡几次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袁谌恍然,摸着下巴点头:“懂了,得哄你开心是吧?”

“......”

袁谌耐人寻味的哼声:“我见你很爽?”

谢长宁恼羞成怒,“两码事!我现在不舒服,我要去洗澡了......”

像只炸了毛的猫,张牙舞爪起来。

袁谌顺着她,取来衣服随意套在身上,他去叫小二来送水。

谢长宁也暗自运功了一番。

不得不说,身体变化明显,如同脱胎换骨,五感六识也变得清晰,丹田暖意萦绕。

虽说这样练功确实有成效,但纵欲过度也是吃不消啊!

腰......要断了!

沐浴时袁谌这厮居然还要与她洗鸳鸯浴,对上她不满的目光,他倒是一脸坦然地脱下松散的长袍。

“节省用水。”

信他个鬼!

小海棠你说得对!

见她不动,袁谌不解:“怎么了?昨晚又不是没一起洗过?”

昨晚......回想起来全是不堪入目的画面。

她确实没什么出息,到后来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再有她手臂受了伤也是不方便,是他抱着她清洗净身的。

她小脸微红,袁谌轻笑一声,将她抱起向浴桶走去。

“说来,该怎么称呼姑娘?”

谢长宁也懒得挣扎了,享受着他的伺候,她歪着头靠在他颈侧,像只懒洋洋打盹的猫儿。

“宁宁。”

袁谌点头:“谢长宁。”

谢长宁:???

自己名字从他口中念出还真是毛骨悚然。

惊诧的视线落在他脸上,袁谌笑着解释:“昨晚,那个黑衣人这么叫过你。”

谢长宁:“......”

袁谌走到屏风后顿下脚步,又道:“你是合欢宫的弟子,据我所知合欢宫的圣女好似就叫谢长宁。”

他知道的还挺多,谢长宁讪讪地笑笑。

袁谌望着她,很是不解的沉吟:“不过怎么合欢宫的圣女这么弱?武功平平,不堪一击......”

谢长宁一把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话。

“礼貌吗?”

袁谌那双桃花眼笑着,多情又俊美,虽然说不了话却在她手心亲了一口,热息烫得她缩回了手。

“是某失礼,这就给宁宁姑娘好好‘赔礼道歉’。”

谢长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