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里着迷》 第1章 第1章

“这么多年，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

“算你倒霉。”

少年闻言自嘲笑了一声，那双干净清明的眼睛里很快蒙了一层雾，他死死盯着我，仿佛想把我盯出一个洞来。

好久好久，他眼眶里的液体总算滴落下来，无声无息。

他走了。

风把他的声音灌进我耳朵里。

“姜瑜，以后......老死都别往来了。”

我猛地从梦中惊醒，偌大的卧室里，手机铃声掩盖了我浓重的呼吸，显得突兀又诡异。

我缓了缓心神坐起来，接通电话。

“姜瑜，你过来了吗？”

电话里是我大学时期的学长，今天他家孩子满月宴，说好过去祝贺。

我嗯了声，翻开被子起床，赤脚走到窗边拉开窗帘，阳光顿时倾泻一地，连带着梦里的森冷都跟着褪去不少。

我总算舒了口气，平静道：“学长，我大概一个小时后到。”

“你慢慢来，我打电话是想跟你说另外一件事......裴之，他今天也来。”

我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也不知道这通电话是怎么结束的，直到阳光把我的眼睛刺得生疼，我才像沙滩上搁浅的鱼一样，大口呼吸了两口气。

【姜瑜，以后老死也别相往来了。】

我又想起刚才那个梦。

实在太真实了......真实到我有些恍惚，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过了五年，而我们那些张牙舞爪的过去，依稀就在昨天发生。

我闭上眼睛深呼吸，强迫自己忘记一切。

早就物是人非了，不是么？

顾修泽和林凌出校园就结了婚，如今孩子出生，顾家把百日宴定在京城一桌难求的私厨，顾修泽说这里隐私性强，正好借着机会跟老同学聚聚。

我赶到的时候，他正在桌前敬酒。

“今天是我儿子的百天酒，多谢大家能来。”

“尤其是裴之，几年不见，你现在应该是我们中混得最好的了吧？以前那些事都过去了，就当是了却前尘，重新开始。”

顾修泽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旁边的朋友又给他满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

“说起来，当初裴之和姜瑜在一块，你还帮忙递过几次情书是不是？姜瑜当初......”

有人察觉到气氛不太对，抬胳膊顶了说话的人一下。

打圆场道：“青春嘛，谁还没写过啊！”

沈裴之神态自若地坐在那里，明明一句话都没说，却无端觉得他就是人群的中心，明黄的灯光照着他精致的眉眼，俊美得有些不太像真人。

他转着手里的酒杯，淡声道：“过去的事，提她做什么？”

“没错，今天大家都别想那些伤心事，我们不醉不归！”

一桌都是当初关系好的同窗，他们已经喝红了脸，没人发现站在角落里的我。

大家估计都以为，沈裴之那句“还提她做什么”里的“她”指的是青春，只有我知道，那个“她”指的是我。

他应该很后悔认识我吧？

我攥了攥身侧的手指，转身朝另一边走去。

把礼物给林凌后，她拉着我去看小包子，吐槽初为人母无法避免的趣事，言辞凿凿间，满目柔情和母性光辉却挡都挡不住。

我小心翼翼，戳了戳小包子的小拳头，“他这么可爱，值得。”

林凌不知想到什么，轻声叹了口气。

她把小包子递给旁边的阿姨，挽着我的手臂往宴会厅走，说话声音很小，“要是你当初没和沈裴之分开，说不定速度比我们还快呢，你那么喜欢他......”

是啊。

我那么喜欢他。

整个京大都知道，隔壁学校的才女为了沈裴之埋头苦学，跳级毕业后考了京大的研究生。

只可惜造化弄人，年少时人人都看好的金童玉女，被时光冲刷得分崩离析。

“姜瑜来了，快，跟裴之打个招呼。”

“校草来了，大美女就来了，我记得姜瑜以前可是从不露面的。”

起哄的声音此起彼伏，林凌笑骂了他们几句，转身拉着我坐下时小声在我耳边说：“姜瑜，他们说话都不把门的，你别放在心上。”

我笑了笑，“没什么，打招呼是应该的。”

更何况今天是孩子的百天酒，说什么都该体面。

这句话被领座的老同学听见，眼神里满是八卦地往后撤开身体，“来来来......我让开。”

话落，其他人装模作样的说了几句，但没有人真正出来解围，他们也想看看，这个实际是他们“学姐”的学妹，会如何看待这一场重逢。

我垂着眸，看着地上灯光投下的光晕。

沈裴之，好久不见。

沈裴之，这么多年你还好吗？

沈裴之......

想了很多开场白好像都不太适合，我抬头，平静地朝他看过去，“欢迎回来。”

短暂的安静后，顾修泽率先反应过来，边倒酒边道：“好了，我们这帮人可是齐了，以后有空常聚，今天不醉不归啊！”

喧闹声渐起，林凌在桌下捏了一下我的手，眼神有些担忧。

我冲她眨眨眼，无声回了个没事。

只是余光看到男人若无其事的左右逢源时，心里的苦涩还是会像酸泡泡一样往上冒，一发不可收拾，但其实不应该这样。

有人喝酒维持场面，这场百日宴很顺利地落下帷幕，我上完洗手间回来，饭桌上的人已经走了个七七八八，只剩下不能自理的醉鬼等着被安排。

我下意识往四周看了一圈，没有看到沈裴之的身影。

走了？

我松了口气，转头就看到熟悉的身影迎面走来，不是沈裴之又是谁？

他正在接电话，眉眼间的温柔仿佛换了一个人。

“嗯，喝得不多，你不必等我，早点睡。”

“怎么，非要我抱着哄你？”

“那你恐怕没得睡了。”

“......”

我听着男人低沉悦耳的笑声，心里暗暗点头，哦，原来他笑起来的声音是这样的。

在追他的那段时间里，他顶多心情好朝我勾一下唇，从没像这样......

笑得像发情。

我无意窥探他现在的生活，裹紧大衣转身往外面走。

还没两步，身后的男人突然伸手将我拽住，他的电话还没挂，就这样一手抓着我的手腕，一手握着手机对谁说着软语。

结束通话，他神情肉眼可见的冷下来，漆黑的瞳孔如同一个漩涡，仿佛随时都能把我吞噬殆尽。

我维持着理智，平静道：“有事？”

沈裴之一顿，笑意不达眼底，“我要订婚了，给老同学送张请柬。”

第2章 第2章

“我要订婚了”几个字像针一样扎进我心里，疼得我脸色瞬间苍白，却还强撑着若无其事，看着他的眼睛笑笑，“是吗？”

“那就恭喜了，沈先生。”

沈裴之没有说话。

光影恍惚中，我好像觉得他身上的冷意比刚才更重。

“沈先生......”他从口袋里抽出一张请柬夹在两指之间，似笑非笑地勾着嘴角靠近我，“都是老朋友，这么生疏？”

“沈裴之，行了么？”

他沉默。

我一动不动，看起来没有受到影响，可是撑在身后的手却微微颤抖，连大气都不敢喘，唯恐被他听出一点异样。

“五年不见，看来你是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沈裴之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只是那双黑眸像是泛着森冷，让人不寒而栗。

他说的......是老死不相往来么？

怪不得。

怪不得顾修泽这么大大咧咧的一个人，会特意打电话告知我他的行踪，想来也是得到了他的授意，他是真的不想看到我。

我不动声色地往旁边退了半步，和他保持距离，平静道：“我早就和跟林凌约好了，临时爽约不礼貌。”

既然已经决定形同陌路，我没必要为了个男人改变原定计划。

不想见我，你可以不出现的。

他自然听不到我的腹诽，嗤声道:“那看来是我想多了。”

“姜瑜，我的订婚典礼，你可一定要来。”

沈裴之说完这句话就大步离开了，我看着他的背影良久，反应过来时，手里的请柬已经被我捏得变了型。

我抖着手。

打开。

极度登对的照片率先映入眼帘，男人西装革履，眉宇间的张扬早已被沉敛覆盖，嘴角微微弯起；女人则是小鸟依人，满眼倾慕和迷恋地望着他。

他们的名字并排在一起。

沈裴之、许清欢。

我明明早已做好准备，却还是在这一刻不受控制的心如刀绞。

正在这时，陆尧的电话打过来，仿佛拯救我于水火之中，我深吸一口气，哑着声音接通，“喂。”

他听出我的异样，询问一番确定我没事后才正色道：“你提前准备一下，明天有个杂志访谈，你去。”

“我？”

我这几年两耳不闻窗外事，哪里能接受什么访谈？

“姜瑜。”我和陆尧是发小，这么多年的交情，光听声音都能明白他的情绪很差，他好似调整了两下呼吸，装模作样道：“你比较上镜啊，我拍得不好看。”

我没吭声，这种鬼话骗骗刚毕业的大学生还行，骗我门都没有。

过一会儿他就绷不住了。

“真没骗你。”

听筒里传来啪嗒一声，陆尧点了根烟，“不过......你也知道我们公司出了问题，就现在账目上的那些钱，连维持后续研发都不够。”

“这个访谈的机会是我好不容易才求来的，由你出面，说不定还能使个美人计，万一从华尔街空降一个天使投资人呢？”

虽然最后几句带了开玩笑的成分，可他话里的意思，我却不得不上心。

星河科技是我和陆尧一手创办，三年时间已经拿了很多奖项，好不容易在业内拥有了一席之地。

却偏偏又是在这个时候，原本的投资人公司出现经营危机，不得已撤资退出。

再加上行业竞争严重，我们的资金链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他说得对，这样的曝光对我们而言很有必要。

“好，我去。”

——

第二天一大早，陆尧过来接我，还带了一件所谓的战袍，说是要让摄影师好好给我拍组大片。

到杂志社，他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不要得罪总编薇薇安，哄了好久的祖宗，可不能一朝回到解放前。

“别紧张，你就把它当成客户调研，有问有答就行，另外如果问到我们的创业初衷，就尽量往高大上了说。”

我们还真没什么初衷。

只是因为我研究生毕业时，陆尧送了我一个无人机当礼物。

结果那个无人机没飞两下就砸得稀巴烂，陆尧笑得没脸没皮的，安慰我：“怕什么，哥给你开个公司造一车。”

还真就这么实施起来了，只不过在我的要求下，启动资金和占股都是AA。

我俩边回忆边聊，不知不觉确实放松了许多，陆尧只把我送到门口就开车返程，用他的话说是要避嫌。

我只好独自上楼，行政秘书将我引到化妆间，“姜总，麻烦您先化妆，总编现在有点忙，稍后会有人来和您对接访谈流程。”

没过多久，拖着拉杆箱的化妆师匆忙赶来，边给我道歉边忙碌，一阵涂涂抹抹下来，镜子里仿佛换了一个女人。

化妆师由衷赞叹，“姜总，您实在太好看了，跟我化过的明星一样！”

我还没回答，身后有一道声音突然传过来：“早就听说今天的访谈对象是师姐，我还不信，没想到真的是你！”

我扭头，疑惑的目光在看到女孩那张脸时，彻底愣住了。

是她。

怎么会是她？

女孩看起来年纪不大，一身白色连衣裙衬得她更加单纯可人，光是那双波光流转的眼睛，就丝毫让人讨厌不起来。

“学姐，你是不是不认识我？”

她见我不说话，脸色微红地跑过来，“我小学姐三届，你不认识我也正常，不过我经常听到你的传说哦。学姐你好，我在这里实习，我叫许清欢！”

我看着伸到面前的小手，白白嫩嫩。

但莫名的，我不是很想握。

化妆师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寻常，侧过来笑着把许清欢推到一边，替我解围道：“姜总应该是马上要访谈了有点紧张，清欢你就别捣乱啦！”

“噢......那好吧。”

许清欢明显有点失落，但还是吐了吐舌头站在一边。

访谈过程很顺利，结束后总编提出等她下班一起吃饭，我拒绝了，我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才刚走出办公室的门，我就看到不远处“调、情”的男女，是沈裴之和许清欢。

而我很不幸的——

正是他们此刻柔情蜜意中的一环。

第3章 第3章

沈裴之单手插兜站在走廊一侧，旁边的女孩小鸟依人，拉着他的袖子撒娇。

“裴之，我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姜瑜学姐，她真人真的好漂亮，怪不得你当年会跟她在一起。”

听到这句话，我落在身侧的手猛然一紧。

没想到骄傲如沈裴之，竟然也会主动和另一半坦白自己的过去。

沈裴之勾了勾唇，从我这个角度看去，他的侧脸被光晕包围，充满宠溺感，“怎么，吃醋了？”

“哎呀，我没跟你闹！”

许清欢佯装生气地嗔了他一眼，“这算哪门子吃醋，姜瑜学姐那么好，是我也会跟她在一起的，是我自己喜欢她......”

说到这儿，她眼神突然暗淡下去，笑容也变得低落，“只可惜她好像一点也不喜欢我，我刚才想跟她交个朋友的，但是......”

沈裴之眉梢猝然一皱，“她为难你了？”

“没有没有......”

许清欢赶紧摇头，只是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牵强，“姜瑜学姐应该就是那样的性格吧，是我太冒昧了......”

漂亮、柔弱、懂事。

这些形容词放在她身上都不突兀。

而我也是在这一刻才醍醐灌顶，原来沈裴之曾经和我在一起那段时光，当真是我死皮赖脸追来的，他根本就不喜欢我这样性格的人，也真是应了那句“算他倒霉”。

我自嘲一笑，实在没心情看下去，转身离开。

这件事很快被我抛到脑后，公司的事实在太多，就连我带的两个实习生，工作之余都得跟我外出跑市场。

这天下午，几天没见人影的陆尧突然冲进我办公室，端起桌上的水猛灌一口，气喘吁吁地说：“姜瑜，我想到办法了！”

“什么办法？”

我兴致缺缺地瞥了他一眼，“让你爸投资？”

自从他在外面创业，家里就以不务正业为由单方面跟他断绝关系，除非闯出个人样来，否则陆叔叔是不会管他的。

陆尧没好气地戳了一下我的头，“对你哥有点信心好不？我虽然拼不了爹，但是我可以拼魅力啊！”

“你跟谁拼魅......”

话没说完，我猛地抬起头。

“大哥，你不会又跟那个薇薇安......整什么幺蛾子吧？”

“诶哟喂！”陆尧一拍手，“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姜瑜！”

我：“......”

谢谢，高攀了。

上次的访谈标题名为《大学生如何从创业难到年入千万》，就是这么一个土掉渣的创业故事，竟然收到了不少反响。

薇薇安出于理性的角度，建议我们趁着这波热度建立一个自媒体账号，运气好的话能实现自产自销。

“你放心，薇薇安说了，运营团队她给我们提供，我们只需要配合拍摄和直播就行。”

我叹了口气，“可能......不太行。”

“为什么？”

我看了眼陆尧脸上愕然的表情，还是把前些天遇到沈裴之的事告诉了他，“他现在的小女朋友在杂志社实习，如果我们签了这个合作，可能会经常打交道。”

“嘁。”

陆尧不以为意的抱起双手，“那又怎样？”

“他女朋友在那只是实习生，老子的女朋友在那可是老大！”

他突然把双手撑到办公桌上，眼神里冒着莫名的凶狠，“当年那么欺负你，不得把场子找回来？说吧姜瑜，要赚钱还是要脸面！”

这个问题有点重，但我只迟疑了一秒。

“要赚钱。”

于是我和陆尧再一次出现在ME杂志社，走进会议室，薇薇安热情的站起来迎接我们，我却没顾得上她说了些什么。

许清欢在这里尚且正常，那么谁能告诉我，沈裴之为什么会坐在会议桌的席位上？

“我来介绍一下。”薇薇安注意到我的怔愣，主动走到中间，“这位是我们杂志社的投资人，今天他正好在，就想一起看看合同，走个过场而已，姜总应该不会有意见吧？”

我看了一眼陆尧，他皱着眉头欲言又止，显然对这件事也不知情。

“当然没有。”

我平和的打招呼：“沈总，久仰。”

怪不得许清欢能顺利进入ME实习，原来他也是背后的股东，我早该想到的。

应该是薇薇安早就打好招呼，沈裴之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淡淡扫了我一眼就收回目光，连回应都没有。

好在人多，并没有让这尴尬的气氛落在地上，招呼着落座后，签约过程出奇的顺利。

签约结束，我如释重负，把车钥匙递给陆尧，“你先下去？我去趟洗手间。”

陆尧盯着我看了半晌。

“你真的没事？”

“能有什么事？”

“行，那你等会儿先自己回去，晚上我陪你吃饭。”

我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笑着说：“你跟薇薇安吃饭，我当什么电灯泡，滚吧。”

陆尧眸光一滞，说了句“不识好歹”就转身走了，看方向是去总编办公室。

我调整好情绪从洗手间出来，刚过转角，又遇到了那对你侬我侬的情侣，这次没有上次幸运，许清欢一眼就看到了我。

她从男人身边退开，脸上透着羞涩的红晕，“姜瑜学姐，你还没走呀。”

是呀，不然怎么能看到你们秀恩爱呀。

我面不改色，开口时说的是：“嗯，现在走。”

“我们不会吵到你了吧？”

许清欢不安地咬了咬唇，“对不起......我只是刚才看到裴之手上的疤，有点心疼他前几年在国外的遭遇，就多安慰了他几句。”

闻言，我下意识看了一眼沈裴之。

他也在看我。

那双眼睛漆黑深沉，此刻泛着冷意和嘲讽，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也知道我在想些什么。

只有我知道......

沈裴之那三年根本就不在国外。

而是在牢里。

五年前——

沈裴之因过失伤人入狱，连研究生学业都没能完成。

因在监狱表现出色，又有家里人给他疏通关系，原判的五年只坐了三年，沈家对外宣称他在国外进修任职，溃烂的过去就这么被一手遮掩下来。

他摇身一变，成为炙手可热的商业新贵。

当初是我跟他提的分手，又眼睁睁看着他被警察带走。

他心里指不定怎么恨我......可是仔细想想也无妨啊，现在先开始新生活的，不是他么？

第4章 第4章

我指甲深深抠了下掌心，收回思绪，礼貌而疏离地冲他们点点头，“是我打扰了，再见。”

我无暇顾忌身后的两人是什么反应，逃一般的大步走进电梯。

公司危机暂时解除，后面还有接二连三的事情等着我处理，首当其冲的，就是要在公司准备一块风水宝地，给ME运营老师们做大本营。

上午腾出地方，下午ME的人就大张旗鼓搬了过来。

用品摆件，全部自带。

派头很足。

“知道的明白他们是联合办公，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公司被他们收购了。”

陆尧递给我一杯咖啡，小声嘲讽道：“内部消息，听说是你那位沈总怕委屈到他的小心肝儿，私人报销改善工作环境的呢。”

我自动忽略他话里的某些字眼，感叹道：“这么痴情的总裁，真希望他能脑子短路，把小心肝工作范围的范畴定大一点。”

痴情总裁不止大方，执行力还很强。

我是没想到他会来的，还好死不死听到这句话。

沈裴之冷冷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两秒，嗤笑，“姜总不愧是头脑灵活的工程师，大白天都在发梦。”

陆尧脸色难看，“你......”

我伸手拉了他一下，抬起头。

“对，白日梦都会实现的，沈总不知道吗？”

他知道的。

大学时我刚开始追他的时候，他每天夜跑，我就推掉所有事情跟他一起跑，像狗皮膏药一样跟在他屁股后面。

他忍无可忍，冷着脸问我：“姜瑜，我说了不会喜欢你，天天这么跟着我有意思？”

“有意思呀。”

我凑近他，用很暧昧的调调说——

“我每天都会梦见你睡在我旁边，去解梦，大师告诉我白日梦都会实现的，提前适应一下都不让啊......”

后来他当真和我同床共枕，我就以为白日梦会一直长久的做下去。

可既然是梦，就迟早都有醒的那天。

“裴之，你过来帮我一下嘛！”

女孩银铃般的声音拉回我的思绪，也拯救了即将降至冰点的尴尬。

沈裴之冷冷的盯着我看了半晌，我以为他会说点什么，结果并没有，他只是讥讽的哼笑一声就转身走了。

“听不出玩笑话是么，这么玩不起！”陈尧冲着他的背影低低骂了一句，又转过头来安慰我，“没事的姜瑜，我们榨干他的钱！”

我笑笑，没说什么。

ME的团队总共来了八个人，收拾完已经晚上。

我们作为东道主，理应设宴欢迎大家的到来，吃完饭又转场去唱歌，一来二去，倒是和新同事之间熟悉了不少。

我本想提前离开，偏偏陆尧又和薇薇安打得火热，就只能顶着胀痛的脑袋坐在角落，打算等大佬撤了再走。

“姜总你没事吧？”

助理顾悠悠拿了杯醒酒茶给我，“要不你先回去，这里交给我。”

“合作伙伴的两个大股东都在，我能往哪里走？”

斜对面的沙发上，股东爸爸正和他的小女朋友玩儿石头剪刀布。

幼稚。

我三岁都不玩。

说来也好笑，我一直以为沈裴之并不喜欢这种场合，可今天看来......和去哪里无关做什么都无关，他只是不喜欢身旁的人是我。

心口猝不及防的传来一阵钝痛，我端着醒酒茶起身，“悠悠，我去外面透透气，有事打给我。”

从包厢出来，迎面而来的凉风把我的脑子吹清醒了几分，顺着长廊走到尽头，阳台上能看到繁华的城市盛景，偌大的京城被夜色笼罩着，生生不息。

不知过了多久。

我深呼吸一口气，准备回去打招呼买单走人。

刚走过转角就看到走廊上的男人，他低头撑在扶栏上，只穿着一件黑色衬衫，修长挺拔的身姿莫名透着几分落寞。

我犹豫片刻，抬脚走过去。

“沈总。”

他没动，也没看我。

“时间差不多了，您看，要不我安排车送您和许小姐回......”

话没说完，面前的男人突然转身，拉着我的手臂将我一把拽进他怀里，熟悉的味道瞬间钻进鼻腔，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烫人的体温传递过来。

我心跳停止片刻，强迫自己冷静。

他认错人了。

一定是这样。

刚想挣扎，他低低的嗓音在我耳边，“宝贝，你回来了。”

我愣在原地，仿佛身处在错乱的时空里，也许是酒精起了些作用，一时竟然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自己的想象。

就在泪眼即将模糊的时候，我看到许清欢从旁边的洗手间里走出来。

他是在等她啊。

“沈总，你认错人了。”

我快速调整好思绪，推开他的怀抱，转身看向满脸错愕的小姑娘，“许小姐，沈总应该是等你等着急了，你别介意。”

“当、当然。”

许清欢反应比我快，立刻就跑过来挽住沈裴之的胳膊。

她嗔笑着责怪了他两句，又抬起头来看着我，“姜瑜学姐，裴之酒量不是很好，每次喝多了都要缠我很久，你别生他的气。”

缠她很久，我有什么可生气的？

“没关系。”

我余光瞥了眼沈裴之，他估计也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正抬手捏着额头，看样子肠子都要悔青了。

许清欢抬手理了理他的衣领，软声轻哄：“好啦，我下次快点好不好？现在先回家吧？回家我给你放水泡个澡。”

回家。

他们本就是情侣，住在一起也无可厚非。

我紧紧捏了一下手，在许清欢看过来时礼貌地笑了笑，“那你先照顾沈总吧，我去安排车送你们——”

话还没说完，许清欢不好意思地冲我吐吐舌头，“对不起啊姜瑜学姐，我坐别的车会晕，裴之早就安排他的司机过来接我们了。”

我从来不知道，沈裴之竟然也会有这么体贴的一面。

不过......

也好。

把他们送上车，我站在空旷的马路边长长舒了一口气。

回想起遇见沈裴之的这两天，我始终想不明白的是......不管是他，还是他的许清欢，明明可以选择避开我这个前女友，为什么还要跟着运营团队过来？

难道是因为......报复？

想到五年前那件事，我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第5章 第5章

很快，沈裴之就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我答案。

ME和星灿科技的合作在网上炒起一波热度，流量不能浪费，所以我们得在最快的时间内做出有质量的宣传成片，作为独立账号的前期引流。

公司上下忙得不可开交，ME的运营团队也跟着加班。

晚上八点，办公室一片灯火通明。

我和陆尧开了个小会出来，他拍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力，扯着嗓子道：“大家辛苦，今天就忙到这里吧，姜总请大家吃宵夜！”

欢呼声顿时响了一片，我也跟着弯起嘴角。

“那个......”

许清欢弱弱的举起手，神色有些为难，“姜瑜学姐，陆总，我男朋友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他给大家带了吃的呢，要不我们等一会儿吧？”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竟然有些回答不上来。

陆尧看了我一眼，“你说呢？”

我当然能看出他眼底的担忧，无所谓的耸耸肩膀，“沈总破费，大家哪有不买账的道理？只是要麻烦许小姐帮我们多谢谢沈总了。”

小姑娘害羞的低下头，“姜瑜学姐，你就别开我玩笑了。”

沈裴之来得很快，他的助理提着大包小包进来，又叫同事下去帮忙。

他刚进办公室，许清欢就像欢快的蝴蝶一般飞奔进他怀里，撒娇道：“裴之，你刚才不是说半个小时吗？怎么这么久？”

“不开心了？”

“没有。”

许清欢拉着他的手走到我面前，俏皮的调调说：“就是你再不来的话，姜瑜学姐就要把我拐走啰。”

这是什么新鲜话术？

我勉强一笑，客套道：“沈总，谢谢您的宵夜。”

沈裴之幽深的目光落在我脸上，“不知道姜总打算把我女朋友拐到哪儿去？”

从我跟他重逢开始，他每次看我的眼神都带着一丝嘲色，漫不经心却又锋锐灼灼，那感觉像是在把我的皮肉寸寸凌迟。

他恨我，我知道。

但我也没什么好怕他的。

许清欢见他冷着脸，赶紧出声道：“哎呀......跟你开个玩笑怎么还当真呢？姜瑜学姐只是不知道你要来，准备请我们吃宵夜而已。”

解释完她又伸手来拉我，“学姐你也别生气，我们看看他买了什么好吃的，多吃点！”

说实话，我从来没有过这么神奇的时刻。

前男友的现女友——

一手拉着他，一手拽着我，像个生怕我们产生隔阂的和事佬，边走边撒娇卖萌的说软话，甚至说以后大家都是朋友。

朋友......我和沈裴之吗？

我有点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实在不想跟他们同桌吃饭，我轻轻拍了下许清欢的手，向她示意桌上的海鲜，“你们吃吧，我对海鲜过敏，正好减肥了。”

同事们纷纷为我感到惋惜，食味楼的海鲜，平时就是有钱也得提前预定。

沈裴之向来大方，为了给她的小女朋友搞好社交，一顿六位数的宵夜又算得了什么？

我压下复杂的心情，索性悄悄钻回办公室继续工作。

新型机的数据要和旧版做比对，我一忙起来就忘记了时间，等反应过来时外面已经悄然一片，他们估计以为我就走了，连个灯都没留。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默默收拾东西下班。

电梯里空无一人，到停车场，零零星星的照明灯更是莫名荒凉。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黑暗的角落里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我不自觉地加快脚步，可还没走到车边，就被突然伸出来的大手一把拽了过去！

我心里一惊，下意识抬起手肘狠狠撞过去。

“呵......”

身后的男人发出一声冷笑，转眼间轻而易举地就扼制住了我，他带着酒气的嗓音飘过来，“几年不见，本事倒是见长不少。”

不管是熟悉的腔调，还是此刻看似“亲密”拥抱的姿势，都让我浑身僵硬得无法动弹。

沈裴之......他为什么没有走？

我嘴唇微微颤抖，但还维持着理智。

“沈总这是做什么？放开！”

他没有放，而是调转了个方向猛地将我按在旁边的车上，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我清晰地看到他眼里泄露出来的恨意，凛冽刺骨。

“姜瑜，你什么时候对海鲜过敏了？嗯？”

“......”

从五年前那件事之后，我的的胃就变得极其脆弱，经不起一点点折腾，海鲜属于极寒食物，自然是不适合吃的。

即便解释了他也会觉得我矫情吧？

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情绪，我没好气地开口：“今天不行？”

“行，当然行。”他嘴角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缓缓靠近我，“你能有什么不行，贯来就满嘴谎话的女人，你真他妈是行透了！”

最后一句话里的狠厉，如同巨石一样砸在我心上。

我看着他猩红的眼睛，说不慌是假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地下停车场的灯光很沉，衬得男人的五官明暗不定，褪去肆意的少年气息，时光在他身上刻满令人生畏的冷峻和沉敛。

他似乎也在调整情绪，好一会儿沉哑的声音才问：“三年，你为什么没有去看过我？”

我想他大抵是真的喝醉了，才会问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

看了能改变什么吗？

不能。

“没去就是没去。”我盯着他的眼睛，故意问：“怎么，沈总难道对我余情未了吗？”

我的话刚说完，沈裴之就舌尖顶着腮肉嗤笑了一声，“你当我是有多贱，才会对你这种女人余情未了？”

这句话像刺一样梗在我喉咙里，进退不得。

“我只是想看看，你的良心是不是真的被狗吃了。”

他死死盯着我，一字一顿道：“你以为，我当真不知道你跟你妈背地里做的那些勾当？”

我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沈裴之很满意地嗤笑一声。

“怎么......以为我会永远像个傻子似的，被你蒙在鼓里？”

我心如擂鼓，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掐了一下大腿，强装镇定道：“沈总，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最好。”他凑近我耳边，暧昧的气息却莫名让我背心发凉，“但是姜瑜，以后在我面前最好把尾巴摇好看点，否则......我指不定哪天就想帮你回忆回忆呢。”

第6章 第6章

夜色已深，地下停车场静得令人发指。

我看着眼前这双幽深的眼睛，总算明白，沈裴之就是想报复我。

不过也无妨啊。

最差无非就是这样。

想到这里我浑身倏然一松，甚至还对他扬出一抹意有所指的微笑，“没想到沈总这么念旧，是因为过去很美好，是吗？”

沈裴之眸光一凛，两秒后冷笑着甩开我的手，一字一顿道：“姜瑜，你真他妈让我恶心。”

这么恶心，非凑上来做什么？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深深叹了一口气。

有些恩怨只有放下，才能真正做到从头开始，我想，他应该不会一直纠缠着我不放。

事实也和我想象中差不大多，那天过后沈裴之没再找过我。

他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仿佛前几次见面不过是我在做梦——

要不是他的小女朋友还在我眼皮子底下，我真会这么以为。

许清欢性格活泼，又觉得和我是“共享过男友”的亲密关系，经常自来熟地出入我办公室，热情得让我无从适应。

“姜瑜学姐，裴之给我买的新包，好看吗？”

“姜瑜学姐，裴之不让我喝太多咖啡，托人从南城给我带的茶叶，你要不要试试呀？”

“姜瑜学姐......”

在这声音第N次响起时，我终于忍不住打断她。

“清欢，你真的没事吗？”

“啊......”

小姑娘像是被我吓了一跳，有些无措的捏了捏手，“学姐，我、我就是想问问你，等会儿下班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吃饭？”

哦，忘了。

在她眼里，我和沈裴之是分手还能做朋友的模范校友。

我看着她的眼睛，保持微笑，“我觉得，谈恋爱这种事还是不要第三个人参与的好。另外，工作时间我有很多事情要做，你应该也要把上级下达的任务完成，你觉得呢？”

严格来说，我不算许清欢的上级，ME只负责星灿的宣传和账号运营，她作为实习生，跟在团队后面跑腿的时间应该最多。

“我......我知道了。”

没吃过苦的小公主，竟被我两句话说得红了眼睛，“姜瑜学姐，对不起！”

见她捂着嘴跑出去，我心里默念几遍罪过。

深呼吸一口气，继续低头忙工作。

临近下班，悠悠赶着出去见客户，ME的组长林楠却突然找过来，说无人机参数记录他们看不明白，需要重新整理得通俗易懂。

我看了眼办公室忙碌的众人，“我来吧，去会议室。”

宣传之前先熟悉产品，这也是我的要求。

去会议室途中，林楠顺便喊着许清欢一起，进去坐下就对她说：“仔细点，姜总边说你边记，有什么不懂的及时问。”

许清欢略显局促地看了我一眼，小脸通红，“好、好的组长。”

我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感觉，职场本就如此，哪有那么多的客套可言？

不过顾及到她是新人，我刻意省了一些专业术语，说话的速度也慢了许多。

中途林楠接了一通电话，走之前叮嘱许清欢认真点，让她明天上班讲解给团队其他同事听。

许清欢很紧张，一直咬着嘴唇的样子，莫名委屈。

“姜瑜学姐......还有别的吗？”

小心翼翼的腔调，我竟然有点不忍心。

“差不多就这些。”

我扫了一眼她笔记本上龙飞凤舞的笔记，以及旁边还能抽空看手机的她，好心道：“如果想更快记住这些数据，最好的办法就是拿着机器出去飞一圈，会比较有用。”

我的话刚说完，许清欢就抬起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巴巴地看着我，“姜瑜学姐，你也觉得我不行吗？”

先别说行不行。

就光这一个“也”字，从何而来？

我沉默两秒，还是决定好人做到底，“林组长既然把工作交给你，就说明你有做好的能力，加油。”

“好，谢谢姜瑜学姐！”

“不过清欢，以后在公司你还是称呼我为姜总比较好，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

就这么一句，她扬起的笑容再度垮下来。

“学姐......”

许清欢漂亮的脸上透着一种强撑的坚强，近乎祈求道：“我知道我没什么过人之处，也不聪明，可我是真的很崇拜你，你能不能......别讨厌我？”

“我......”

“姜总是在玩儿办公室霸凌？”

“......”什么东西？

我抬眸，打断我说话的男人此刻就站在会议室门口，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里，慵懒的站姿透着清傲和矜贵。

许清欢也跟着扭过头，看到沈裴之愣了一下，随后起身雀跃地小跑到他身边。

“裴之你来啦......”

她想抱他，突然想起什么又快速收起手。

嗓音有些失落，“我还没下班，你等我一会儿。”

沈裴之安慰地揉了揉她的后脑勺，转而看向我，眸光没有一丝温度，“姜总似乎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回答什么，霸凌吗？

我笑了下，“沈总会不会管太宽了？”

即便他是ME的股东，也没权利把手伸到我的星灿科技来。

估计是觉得气氛有些僵硬吧。

许清欢拉拉男人的手，小声说：“是啊裴之，我跟姜瑜学姐随便聊聊的......是我失言了，你别怪学姐。”

我看了她一眼，小丫头苦着脸，满脸歉色。

沈裴之似乎更加认定是我欺负了她。

他拧眉，沉沉地瞥视我一眼，低头哄小姑娘时耐心十足，“你只要做好你的工作，不相干的人不需要迎合，嗯？”

不相干的人。

直接报我身份证不行么？

我有点无语，也实在没有看戏的兴致，收起电脑准备离开。

“姜瑜学姐！”

“......”偏偏有人不想放过我。

许清欢佯装生气的拍了沈裴之一下，走到我面前，目光带着讨好。

“学姐，裴之说话就是这样的，我替他跟你道歉......可我刚才说的是真的，你一直是我的偶像啊，你能多带带我吗？”

我没说话，余光里男人身姿挺拔的站在那里，小丫头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能让沈裴之老实不动。

这样的场景，在我们的过往里从未有过。

我心口仿佛被针扎了一下，然后顺着那道口子燃起簇簇无名火，让我脱口而出道：“当然可以，不过沈总为什么要你替他道歉，他哑了么？”

第7章 第7章

许清欢的眼神在我和他之间流转，明显也察觉到了火药味和尴尬，她面露难色，“裴之，学姐她......”

沈裴之把许清欢往身侧揽了一下，“姜总还真是伶牙俐齿。”

我仰着脸，没说话。

男人也没继续找茬，而是低声问旁边人。

“真这么喜欢她？”

“嗯......”

许清欢小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目光时不时往我这边瞟过，我只听到最后一句细细的“导师们都夸她的。”

沈裴之纵容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抬眸，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抱歉姜总，刚才是我误会了，我女朋友性格单纯，往后......还麻烦姜总稍加照顾。”

你的女朋友，我照顾得着吗？

我暗自翻了个白眼，想起刚才一时冲动答应的话，理智道：“当然，大家在一起共事，相互照顾是应该的。”

“太好了！”

许清欢松了口气，笑眼弯弯地凑过来拉我的手，“姜瑜学姐，那我以后是不是有哪里不懂的都可以问你了？”

“......”

我很想说不是。

但面对沈裴之极具压迫性的眼神，还有刚才自己脑抽说出去的话，这两个字好像太不合时宜。

我认命地沉了口气。

“是。”

和许清欢交换了微信，又亲自送走这两尊大佛，我感觉比当初做航空器的时候还心力憔悴。

坐在凳子上放空没一会儿，办公室的门再次试探性打开，陆尧露出一个脑袋，“还没走？”

我瞥了他一眼，“有事？”

“没。”

他摸着鼻子走进来，表情透着心虚，“这不......这两天都没空关心你嘛，作为合伙人，我得时刻掌握你的身体状况。”

忙着谈恋爱，确实没空。

但要不是陆尧和薇薇安周旋，公司的危机也不会那么快找到解决办法，他们能真的修成正果，我乐见其成。

我闭着眼睛，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还能应付，你忙你的。”

陆尧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伸手，倾身附在我额头上，“怎么脸色这么难看？真生病了？”

总不能说，被前男友和他的现任伤透了心吧？

我拍开他的手，摇摇头。

“没有，就是有点低血糖而已。”

见陆尧还想问，我装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我至于拿这种事撒谎？行了你，薇薇安是不是还在等你，赶紧去吧。”

“真没事？”

“真没。”

陆尧见我表情认真，又跟个老妈子似的叮嘱了好几句才走。

我听到外面电梯合上的声音，浑身一松，卸下防备把自己窝进椅子里。

仔细想想，我和沈裴之真的没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他之所以会看我这么不顺眼，无非因为当年是我甩了他，以及——

耍了他。

他是这么以为的。

可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过，曾经那些我爱他的日子里，我并没有得到过一丝一毫的好处，就连如今许清欢眨眨眼就能拥有的偏宠，曾经都是我死乞白赖也求不来的。

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

很闷，有点痛。

更多的我不愿细想，只能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于工作。

太过沉迷的结果，就是我近乎第二天中午才睡，一觉睡到接近下班。

当初，陆尧考虑到我的阴间作息，特意让设计师在我办公室里单独做了一间休息室，除我之外，几乎没人出入。

所以当我拉开门，和门口的许清欢四目相对时，脑门上只有一个大大的问号。

许清欢先反应过来，有些慌神，“学姐，你、你电话没有人接，我刚好看到你办公室有个空房间，就想着看看，是不是打扰你了？”

我淡定的越过她，去桌上拿了一瓶水。

折返。

喝完才问：“找我有事？”

许清欢张了张嘴，紧缩的眸光却径直看向我身后——

地面和桌面堆着各类电子元器件、发动机、线缆、芯片、螺旋桨，而正对面是飞行器铺就的整面墙。

她吓得不清，目瞪口呆道：“姜瑜学姐......这些要我帮你整理一下吗？”

“不用。”

我说完才觉得这两个字有点生硬，别又吓到人家，缓和了声音解释：“我知道东西是怎么放的，弄乱了反而不好找。”

“我明白了。”

许清欢重重点头，那双眼睛就跟亮着星星似的。

“你真的好厉害啊学姐，怪不得以前裴之会跟你在一起......我可以跟你学做无人机吗？裴之肯定喜欢这个，学姐你教我好不好？”

“......”

沈裴之喜不喜欢，跟我有什么关系？

何况要怎么教？

我看着小姑娘满含希翼的表情，一时不知道她明不明白“专业不同”这几个字的意思。

我斟酌用词，最终说：“你慢慢了解一下再学，也不迟。”

许清欢高兴的给了我一个拥抱，然后才开始说正经事。

宣传团队已经整合好了资料，林楠的意思是，想重新拍摄几段素材，如果可以最好加上剧本角色，先看看初步效果。

我听完没什么意见，“做个计划书，没什么问题的话就按这样执行。”

“好。”

许清欢离开答应，人却扭捏着没有离开。

我挑眉看着她，“还有话要说？”

“学姐......”

她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把文件夹放在桌上，撒娇式的跑过来抱着我的胳膊，“我还有点私人的事情想麻烦你，可以吗？”

我眼皮一跳，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什么？”

“后天是裴之奶奶的生日，我不知道送什么礼物给她，你可以陪我去买吗？”

我：“......”

疯了吗？

我觉得很不可思议，先不说沈裴之奶奶喜欢什么这件事我会不会知道，让我这个前女友陪她去逛街，她真的不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许清欢仿佛根本没察觉到我的吃惊，还独自沉浸在自己的忐忑里，糯声低语。

“裴之说以前奶奶很喜欢你，那你挑的奶奶一定会喜欢吧？学姐，我真的没有办法了，你就帮帮我吧......”

我被她吵得脑子嗡嗡嗡的，抬手捏了下眉心，“清欢，我可能没时间。”

不管她是装的单纯还是真的愚蠢，我都不想继续跟她虚与委蛇下去。

我把她的手从胳膊上扒下来，淡淡道：“你男朋友的家人喜欢什么，你应该去问你的男朋友，而不是问我。”

许清欢愣愣的，好一会儿无措道：“可是......是裴之让我找你帮忙的。”

第8章 第8章

沈裴之是ME的股东，现在是星灿的甲方。

他既然开了这个口，就知道我能想明白其中利弊，不会拒绝。

我和许清欢一起去了附近的商场，一路上她喋喋不休的讲了很多，说沈裴之的母亲怎么喜欢她，说他的父亲和奶奶怎么不喜欢她。

又说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她和沈裴之两个人坚定不移地相爱。

“姜瑜姐，你说对吗？”

她现在对我的熟稔，已经到省略那个“学”字的地步，有点心累，我心不在焉地嗯了声，“你们一定会永远在一起，白头到老。”死也不分离。

就是别老烦我就好。

许清欢很开心，笑着贴上我的肩膀。

“我就知道，姜瑜姐最好了，还好裴之的前女友是你，你既然跟他分手就一定不会喜欢他了，要是换一个女人，我估计每天都得担心死。”

这种评价，我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是在点我吗？

可她语气俏皮生动，颇有种没心没肺的天真。

有心还是无意我不想深究，和沈裴之之间的种种本就是过去，现在这样的局面，也不过是暂时的形势所逼，她又何必这么草木皆兵呢？

逛了一圈，我提的建议许清欢都不太满意，不是觉得档次不够，就是认为没什么代表性。

我走累了，犹豫片刻开口：“那要不，你回去仔细想想再说？”

“姜瑜姐......”

我看她嘴巴一撇就心道完蛋，这是要撒娇。

果然，下一秒许清欢就抱着我的胳膊摇啊摇，“你就再陪我逛逛嘛，等会儿裴之过来，我们一起请你吃饭！”

可是我并不想吃你们的饭。

我想这么说，却没说出口。

年轻女孩儿总是无畏的，不管能不能看出我的真实情绪，她都能在我的拒绝下继续笑嘻嘻的死缠烂打。

因为她知道，我碍于沈裴之的身份不会真的生气。

又逛了几家店，沈裴之来了。

三人行难免拥挤，我故意放慢脚步走在他们身后，听着他们的你侬我侬，头一次这么期盼有人能给我打个电话。

电话铃声如愿响起，却不是我的。

沈裴之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乖，我先接个电话。”

我听着这温柔得腻死人的声音，心里一阵恶寒，好好的一个男人，怎么找到真爱就变丑了呢？还是以前高冷不理人的样子帅。

他去一边接电话，许清欢就过来挽住我，笑眯眯地跟我道歉，“裴之好讨厌，一来就拉着我说话，都忽略姜瑜姐了。”

嗯。

是讨厌。

沈裴之站在不远处，身姿颀长挺拔，深灰色的休闲西装，肩宽腰窄，隐约能看出挺阔硬朗的肌肉感。

不知和电话那头说到什么，他转过头来看了一眼，眸光隐隐夹杂着一抹复杂。

许清欢娇羞地捂了下脸，“他真的......太黏人了。”

黏人的男人走过来，把手机递给我。

沉声：“奶奶找你。”

“......”

我下意识看向许清欢，她甜美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神是慌乱无措的。

我无声叹气，接过手机转向另一边，“奶奶。”

许如烟拉长声音哎了一声。

“小瑜啊，你怎么都不来看看奶奶？你这孩子，我还以为你已经不在京城了呢，也不知道上哪儿去找你。”

慈祥温和的声音让我鼻头莫名一酸。

不管曾经和沈裴之如何，奶奶对我的那些好都是真的，是她让我第一次感受到家的温暖。

我深吸一口气，轻轻开口：“对不起奶奶，工作太忙了。”

“你跟裴之一个样，忙起来什么都顾不上。”

许如烟佯装生气地哼了一声，又道：“现在既然被我逮到，可不能再跑了啊，有空就来陪奶奶喝喝茶，奶奶想你。”

我和沈裴之已经分手，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再跟他的家人有什么纠缠，但老人的话情真意切，直接拒绝未免太让人寒心。我沉默片刻，用别的话题绕开了答案。

聊了一会儿，我感觉沈裴之差不多把小女朋友哄好了，适时道：“奶奶，我们还有点事要忙，下次我再打给您，好吗？”

“好好好......让裴之带你吃点好的补补。”

说完再见，我把手机还给沈裴之。

许清欢稍显尴尬的看着我，波光流转的眼神带着点强颜欢笑的意思，“姜瑜姐......跟奶奶好聊得来啊，这么多年她都还记得你。”

我不置可否，余光里男人的目光隐约含着不悦，他估计是怕我乱说话，惹他的小女朋友不开心。

“奶奶上了年纪比较念旧，我对她来说也就是个相熟的晚辈，听说我在，打个招呼而已。”

“姜瑜姐这么好，奶奶喜欢你也是应该的。”

许清欢咬唇看了一眼旁边的男人，说不出的委曲求全。

“我......去下洗手间。”她说完深呼吸一口气，松开挽着沈裴之的手，转身朝走廊另一端走去。

气氛突然安静下来，我和沈裴之不远不近的站着，相对无言。

正当我想找个借口离开时，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异响，紧接着是小朋友震耳欲聋的哭声。

“坏啦......我的飞机再也飞不起来啦！”

他爸爸轻声诱哄，让他不要影响到别人，可惜效果甚微。

我犹豫了一下，抬脚走过去。

“小朋友，你好啊。”

小家伙抽噎着抬头看了我一眼，边哭边回：“阿姨好，你有什么事吗？”

我被他可爱到了，蹲下和他平视，笑着指了指无人机，“我可以修好这个，想让我帮忙吗？”

他眨眨眼，“真的？”

“嗯，你先哭完。”

“......我哭完了阿姨。”他抬起小胖手抹脸。

我忍不住摸摸他的脑袋，接过无人机，一边检查一边随意跟他聊天。

和小孩子打交道，说话的语气难免染上童真，我大部分注意力都在手里的无人机上，并没有发现有两道深浅不一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好啦。”

我扣上面板，试着转了两下螺旋桨，“你试试看。”

小男孩转头看了一眼爸爸，征得同意后才把无人机结过去，礼貌道：“谢谢阿姨，我爸爸也想谢谢你，可以请你吃饭吗？”

我再次被他一本正经的发言逗笑，还没说话，他的父亲先同我打了招呼，看起来很成功的精英人士，说话很有涵养。

我寒暄两句，婉拒了吃饭的邀约。

等父子俩走远，一直没吭声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身后，幽幽道：“看不出来，姜总竟然是这么有爱心的人。”

第9章 第9章

我转过身去，他眸底的讥讽就那么清晰地映进我眼里，我面不改色道：“不用惊讶，沈总不知道的还有很多。”

沈裴之冷哼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刚才跟奶奶说什么了？”

我一愣，“家常而已，沈总没听见？”

他神色如常，显然是听见了的，淡淡的嗓音仿佛在划清界限，“奶奶年纪大了，话难免多了些，她说什么你别放在心上。”

我有些莫名。

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用意。

奶奶确实很喜欢我，沈裴之是担心她说出什么撮合的话被我当了真，到时候岂不是又会伤到小女朋友？

呵。

在他沈裴之眼里，我是那么不知分寸的人么？

越想越气闷，我没好气道：“当然，不过万一还有下次，我是不是还得帮沈总圆一下？”

这句话只是情绪上头的快言快语，我没想到会一语成谶。

沈裴之只是皱了一下眉头，并没有接我的话，碰巧许清欢从洗手间回来，我实在不想继续待下去，找了个借口就率先离开。

明明说让我陪她买礼物，结果我选的人家一个都没看上，所以这么折腾半天，到底是图什么呢？

我深深叹气，只希望公司赶紧步上正轨，线上运营一旦稳定，ME就没必要继续在星灿联合办公。

本以为选礼物的事就这么告一段落，没想到第二天晚上，我就接到了奶奶打来的电话。

“小瑜啊，明天是奶奶的生日，你可以过来参加我的生日宴吗？”

我猜她是从沈裴之那里要来的号码，那男人虽然不待见我，对奶奶却是向来都无计可施的。

“奶奶，我明天......”

“你要拒绝我是不是？”

“......”是。

“小瑜，你跟裴之有什么误会我管不着，也管不动了，可奶奶让你来生日宴是因为想你，几年没见，你就没念过奶奶是吗？”

我单手撑在办公桌上，按了一下隐隐发痛的太阳穴，“奶奶，您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就来！”

老太太一锤定音，“你要是真的因为那些误会不想见到裴之，我把他撵出去不就行了？”

我和沈裴之，哪里只是误会两个字那么简单？

不过这一刻我竟然有些感谢他。

至少现在看来，当年发生的那些事他都没有告诉家里，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维护了我那可笑的颜面和自尊。

话已至此，再拒绝就不礼貌了。

我叹气，“好，我会去的奶奶。”

既然要去参加生日会，理应准备一份礼物，我下班后去了昨天那个商场，把许清欢没看上的丝绸披肩包了起来。

沈家老太太过生日，来的客人不少，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这也是我答应过来的原因之一。

沈裴之要忙着应付宾客，应该顾不上我。

到地方傍晚六点半，七星级酒店，从门口就能看到里面富丽堂皇的装潢，恢弘大气。

我尽量挑着角落走，从服务员那儿问到了奶奶所处的位置。

休息区，身着中式旗袍的老太太众星拱月般被围在中间，来来往往的言语都是恭维和祝贺，我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等她的目光扫到我才走过去。

“奶奶，生日快乐。”

“小瑜来啦！”

奶奶笑眯眯地站起来迎接我，把我拉去人群中央，“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个姑娘呀可是差点成我孙媳妇的......”

我有点尴尬，可看着奶奶眉飞色舞的模样也不好打断她，只得硬着头皮跟着打了一圈招呼。

等所有人都迎合得差不多了，我才把礼物递过去。

“奶奶，我按照您平时的风格买了条披肩，您看看喜不喜欢。”

“当然喜欢，你送什么我都喜欢。”

奶奶笑眼弯弯的把披肩拿出来披上，说来也巧，刚好配她身上的旗袍。

“诶......还是小瑜好，不像裴之那小子。”

说起沈裴之，奶奶脸色瞬间垮下来。

她拉着我往人少的地方坐下，小声埋怨：“你是不知道，他找那个小女朋友哦......刚刚大学毕业，一点都不脚踏实地，比你简直差远了。”

我有些意外，本以为奶奶不喜欢许清欢，是因为她太过普通的家世背景，没想到竟然是说她......不脚踏实地？

想到小姑娘天真烂漫的神采，我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小瑜啊。”

奶奶重重地叹了口气，“你说，裴之到底喜欢她什么？”

喜欢一个人可以有很多理由，漂亮、年轻、朝气磅礴，又或许不需要任何理由，喜欢就是喜欢，喜欢只是一种感觉。

我斟酌用词，说：“许小姐应该是有吸引沈总的闪光点，这是他的选择，您应该相信他。”

奶奶拉着我的手，眉宇间掩不住的惋惜。

“那你呢？”

“裴之有新的选择，你不难过吗？”

我还没回答，身后突然传来女孩怯懦的声音，“奶奶，姜瑜姐......”

我抬眼看过去，男人和女人穿着颜色呼应的礼服，并肩而立的模样十足登对，看样子已经来了好一会儿——

至少是听到了我和奶奶刚才的对话，否则许清欢不该是这副表情。

沈裴之倒是平静，只是那双眼睛深的能把人吸进去。

我想起身，却被奶奶强行拽着手，她没太给这两个人留面子，“我还以为你们要等晚宴结束了才来呢，怎么，是迷路了吗？”

“奶奶......”

沈裴之神色无奈，声音却是温和的。

“我们过来的时候正好是高峰期，有点堵车，您别生气，清欢昨天给你挑了一下午的礼物，看看喜不喜欢，嗯？”

他的话说完，我情不自禁地和奶奶一起朝许清欢看了过去。

毕竟，昨天陪她挑了一下午的人是我。

我也想看看，她这么用心能给奶奶送什么礼物。

然而许清欢却没有什么动作，她紧紧捏着手里的礼品盒，红唇轻咬，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看身边的男人，又转过来看看我和奶奶——

准确的来说，是看着奶奶肩膀上的披肩。

“姜瑜姐。”

她声音都在发抖，听似柔弱的腔调却饱含怨念，“你怎么能让我买奶奶本来就有的东西送她做礼物呢？我、我第一次参加奶奶的生日......”

我看了一眼她手里熟悉的包装袋，脸上没什么表情。

这姑娘有点儿意思啊。

昨天七挑八选的时候，她分明说觉得这个披肩不入流。

我想也是，三千八的披肩，在普通人面前尚且能称之为贵重，可若放在沈裴之面前，多加两个零也不过是抬抬手指。

谁能想到，许小姐会倒回去买这不入流的东西？

沈裴之安抚地拍了许清欢两下，清冷的眸光落向我，“姜总，不解释解释？”

第10章 第10章

“解释什么解释？”奶奶先一步把我往身边拉了拉，没好气道：“这披肩是小瑜送给我的，她最清楚我的喜好你不知道？”

沈裴之拧眉，“奶奶，清欢是好心。”

“知道知道，你的清欢最是好心，心意我领了，东西拿回去。”

“奶奶......”

沈裴之抿唇，显然对老太太无计可施。

他漠然的扫了我一眼，那感觉像是心里快把我骂冒烟了。

我无声叹气，权衡之下劝慰自己，这可是得罪不起的甲方，帮忙说两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我宽慰奶奶，“奶奶，清欢确实是好心，她昨天特意来问我您喜欢什么，我给她提了几个建议，只是没想到我们眼光差不大多，正好都选了这家的丝巾，您收下吧，换着用。”

许清欢愣愣的看着我，大抵是没想到我真的会帮她说话。

“你啊，就是心太软了。”

奶奶点了点我的鼻子，抬起脸时又是一脸正经，“许小姐这么花心思，那我就谢谢了。裴之，照顾好你的客人。”

沈裴之没应声，深不见底的黑眸瞬也不瞬地看着我，我直觉里面包含了很多内容，却不懂是什么意思。

是觉得还不够吗？

可这事怪不到我头上。

总不能让我委屈求全，去给他的心头肉背黑锅吧？

自知做不到，我把目光看向别处。

奶奶已经把不喜欢许清欢摆在明面上，这姑娘也是执着，硬是跟奶奶套了半天近乎，最后是沈裴之看不得他的小宝贝受委屈，主动带着她去跟别人应酬了。

“看看，说两句话就跟谁怎么她了一样，丝毫上不得台面。”

奶奶冲他们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回过头来问我，“小瑜，要不你帮奶奶想想办法，把他们分开怎么样？”

“......！”

我哭笑不得，“奶奶，不怎么样。”

沈裴之已经够恨我了，要是我还敢在他喜欢的人身上动什么心思，我怕他会铤而走险要我的命。

很快有新的人过来祝贺，奶奶笑着回应，却一直拽着我的手，像生怕我跑了似的。

到开席时间，沈家所有人都坐上主桌，而我也被强制性地按在奶奶旁边，她小声宽慰我：“你是我一个人的客人，不自在就谁都别搭理，乖乖多吃点饭。”

实际上，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沈裴之和许清欢身上，也没有人搭理我。

我落得清静，但没什么胃口。

尤其正对面还坐着......沈裴之的父亲，沈安华。

如果说给这里的沈家人排一个等级，我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他。

沈安华像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抬头，一瞬间的对视如凉水般涌进我心里，他对我温和一笑，那种长辈对晚辈的包容让我险些崩塌。

我倏地低头，垂在桌下的手死死收紧。

“小瑜，怎么了？”

“没......”

我强迫自己调整呼吸，扯出一丝微笑，“奶奶，我突然觉得有点不舒服，对不起，不能陪您切蛋糕了。”

奶奶哎哟了一声，担忧地问我哪儿不舒服，然后倾身去扯沈裴之的袖子，“小瑜不舒服，你送她！”

“奶奶，沈总喝了酒，不......”

“不什么？”

她打断我的话，严肃道：“生日就是一帮人借机玩闹罢了，他不在也该玩玩儿，你一个人回去我奶奶不放心，听我的，他敢不送你我揍他！”

这时已经有几个人听见声音看过来，我实在不想招人眼目，认命地应了声，拿着包先起身出去。

在门口等了将近五分钟，沈裴之姗姗来迟。

他脱了外套，身上只有一件干净的白衬衣，袖口挽上去一截，露出强劲有力的小臂，他现在的肌肉线条似乎比五年前更加流畅......

等等！

我在回忆什么？

我呼吸空了两拍，连他什么走到面前的都没察觉。

“被风吹傻了？”

“......”

我强装镇定，摆出高冷无畏的面孔看他，“刚才在里面只是不想让奶奶担心，谢谢沈总，我可以自己回去。”

男人挑眉，“你的意思是，让我自己回去挨奶奶骂？”

喝了酒，那双深邃的桃花眼不似平日的冷峻，反而多了一丝邪气，说不出的蛊惑人心。

我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好一会儿才反驳，“沈总女朋友还在里面，我是替你考虑。”

沈裴之似笑非笑，“你考虑的还怪宽。”

我没说话，他抬手朝不远处挥了一下。

司机来了。

“清欢很乖，姜总有那个闲心还是管好自己吧。”

沈裴之冷笑着说完，正好司机把车开到跟前，他拉开后座车门，扬了扬下巴示意我上车。

也是，他刚才隔了那么久才出来，不就是安顿女朋友去了么。

我迟疑两秒，没什么可扭捏的，就把他当成代驾好了。

沈裴之上了副驾驶，从我跟司机报了一个地址后，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静得发指的空气里只剩下呼呼的空调声。

司机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主动打开音乐。

我靠在座椅靠背上，眼睑低垂。

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男人精致的鬓角，清晰的下颌线，以及高挺的鼻尖。

那张脸在斑驳的光影里半明半暗，恍惚中和五年前倨傲清俊的少年重叠在一起，好像是他，好像又不是他。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突然蔓延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仿佛亲眼看到一个最重要的人渡过忘川，与曾经年少赤诚的我满是遗憾。

而如今已过经年，他因为当年的事恨极了我和母亲，会怎么报复不得而知，但无论是哪一种......我跟他结果都不得善终。

我想得乱七八糟，迷迷糊糊竟然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到家楼下。

车稳稳停着，司机不知所踪。

男人慵懒地倚靠在副驾驶车门外，手里夹着一支烟，灯光下能看到他因为喝酒发红的耳朵。

我揉了下脖子，推门出去。

“谢谢沈总送我回来，我先上楼了。”

“怎么还住这里？”

他声音很低，我没听清，“什么？”

沈裴之抬头，漆黑的眸光在昏暗里讳莫如深，“姜总现在身价不菲，却偏要屈居在这个小破楼房里，是在宣示什么，还是在回味什么？”

第11章 第11章

这套老房子，是我从小到大和母亲居住的地方，后来她移居国外，我一个人也懒得搬家，索性就继续住在这里。

沈裴之说我想宣示什么？

在他看来，可能觉得我想宣示胜利。

至于回味么......

我这时才恍然想起，和沈裴之青涩的第一次，就是在我那张一米五的小床上。

“这么看来沈总还记得啊。”我故意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惜我都忘得差不多了，毕竟那么久的事情，也没什么好记的。”

“姜、瑜！”

他咬牙喊我的名字，“你是真的没有心？”

“沈总这话说的，你现在是有女朋友的人，难不成还指望我这个前女友天天惦记你？”

我的话音刚落，他猛地上前攥住我的手腕，紧了又紧，我甚至觉得骨头都快要被他捏碎了。

“你不要以为我出来没有第一时间找你，就是打算放过你，我告诉你姜瑜，我这个人报复心很重，指不定哪天就想让你付出点什么代价，所以别试图激怒我，明白么？”

怎么能算是激怒？

他都已经准备订婚了，我难道还要自轻自贱的念着他吗？

我垂着眼帘，眼看着自己的手被他捏得一点点失去血色，疼得很，却倔强的不想吭声。

也许是夜晚本身就带着一种令人脆弱的色彩，此时此刻，我心里逐渐渗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不想、也不愿示弱。

我的确是欠他的没错，可在那之后我同样遭受了生不如死的身心折磨，我应该跟谁叫冤呢？

我知道，即便说了沈裴之也不会相信的。

他认定我对他的喜欢都是假象。

更何况我们之间隔着的那些恩怨，就算他信了也改变不了什么，我们死也回不去了。

好一会儿，他还是不动。

我猛地甩开他的手，退后一步。

“沈裴之，以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我跟你道歉，但你现在是有女朋友的人，再跟我做出这种举动，不合适，以后我们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保持距离？”沈裴之冷笑一声，酒后猩红的眸子盯着我，“姜瑜，我要是下地狱，也一定要拉着你一起。”

我看着他转身离开，半晌才舒出憋在胸腔里的那口气，如释重负。

说实话，我其实并不害怕他的报复。

只是一个人如果长期和过去过不去，是很难重新开始的。

我不会再爱他。

却希望他放过自己。

今晚这场心里憔悴的对峙，直接让我晚上接连做了几个梦，一会儿是绞尽脑汁追他时，他高冷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一会儿是他答应和我在一起时，勉为其难却红了耳尖的样子。

直到最后，我竟然梦见那次下雨他送我回来，万女士不在家，他一边臭着脸数落我不带伞，一边拿毛巾帮我擦头。

“姜瑜，你是白痴吗？出门前不会看看天气预报？”

“自己身体不好还不上点心，淋雨是麻烦，淋完雨生病也是麻烦......啧，你怎么这么麻烦？”

他越说越生气，拿毛巾胡乱的在我头上揉。

“沈裴之！”

他不理我，我眼睛一转就抬手抱住他的腰，踮起脚来堵住他的嘴。

一开始他是躲的，但你来我往中这个吻逐渐变得深重，他扣着我的后脑勺，把我摁在旁边的墙上。

等结束时我们呼吸都不太稳，我浑身发软的窝在他怀里，一抬头，不期然撞进他那双带着男人欲望的眼眸。

我紧张的咽了一下口水，害怕，又隐隐有些期待，犹豫片刻还是说：“要不......今晚不回去了？”

彼时的沈裴之的二十三岁，我二十一。

我们都已经不是懵懂的年纪，清楚的知道这种话意味着什么。

他难得温柔的捏了一下我的脸，沙哑的嗓音性感得要死，“姜瑜，大半夜邀请一个男人留宿，不想活了？”

我其实对这种事情没有太大的情节，我爱他，情到浓时的性也算是遵循自然规律的一种。

再说我追了他那么久，又已经谈了那么久，还睡不到像什么话？

我没思考几秒就抬手勾住他，小声在他耳边说：“万女士今晚应该不回来，机会给你了，不上不是男人哦。”

他深不可测的黑眸看了我几秒，像是要把我盯出一个洞来。

之后的一切水到渠成，只是不得不承认，男人在某些方面的天赋确实要大于女人，至少我是认了输。

绚烂的烟花在脑海绽放之际，我也从梦里惊醒过来。

一场梦而已，却仿佛在我身体上留下余悸。

我愣愣地在床上坐了一会儿。

低眸，当初那张床早就已经被换成了两米的榻榻米，就连整个房间的布局，我也重新请设计师改装过。

明明全然不一样，怎么还能做那样的梦？

细思极恐，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今天的工作安排很紧，我迅速调整好状态，到公司时还是迟到了五分钟。

陆尧拿着一堆文件来办公室找我，见我一副刚坐下的样子简直像见了鬼，“天要下红雨啊，工作狂魔竟然迟到了？”

“不能是我劳逸结合？”

我心不在焉的瞥了他一眼，拨通内线让悠悠给我送杯咖啡。

陆尧还在盯着我研究，好一会儿摸着下巴嘶了一声，“我怎么觉得你奇奇怪怪的？脸色也不好，月经不调还是激素紊乱？”

我习惯了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闭着眼睛靠下，随口道：“可能是因为没有性生活。”

好死不死——

话还没落地，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

此刻我最不想看到的人出现在那儿，明显还听到了我刚才的话。

沈裴之穿着一身高定黑色西装，量身的剪裁将他满身冷峻与矜贵拉到极致，偏偏那张俊美的脸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仿佛在说——

姜瑜，多年不见，没想到你这么饥渴。

陆尧也愣了一下，很快轻咳两声缓解尴尬，“那个......沈总好早。”

“是啊，沈总好早。”我脸上挂着假笑，“沈总来见女朋友可以理解，进别人办公室不敲门，是不是不太礼貌？”

他挑眉，没说话。

陆尧清了清嗓子，“那个，是我让沈总进来的。”

我疑惑的朝他看过去，咬牙切齿地意味明显，但很快就知道沈裴之是代表ME过来开会。

宣传团队需要户外拍摄，沈总估计是担心女朋友，竟然主动把交涉的事从薇薇安手里揽了过去。

等开完会送他离开，陆尧有些抱歉地拍拍我的肩膀，然后又安慰我：“你就这么想，忍一忍，星灿的未来就明朗了。”

也是。

行走江湖哪有那么顺畅的？就当历劫了。

只是我们都没有想到，这个劫会历得那么不顺利。

第12章 第12章

我们的户外拍摄计划刚刚提上日程，深秋的天就为我们送来一场特大暴雨。

连续下了三天，周边的乡镇有不少遭了水灾，而星灿的工厂，恰好处于东南郊区，地势低洼。

我和陆尧接到电话的时候，心里其实早有预感。

库房被淹，一批无人机泡水作废。

其中包括旗舰版3.0最新款，明面上的损失已经超过三百万。

陆尧抬起双手在脸上撮了一把脸，低声骂了句脏话，苦笑道：“早知道就不用老头子的废弃厂房了，我都怀疑他是故意的，早就知道这地儿不是好地方。”

我们当初资金有限，得亏陆叔松口才有了星灿，现在说这种话跟白眼狼有什么区别？

我打了他一下，“行了。”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

“我先去看看情况，如果还能救一部分最好，实在没办法......”

我闭了闭眼，用他之前安慰我的话安慰他，“就当这是上天给我们的考验，扛一扛，星灿的未来就明朗了。”

至于抗不过去会怎样，我们都默契的不去想。

公司还需要人坐镇，陆尧不懂技术上的事，商量后决定找个人跟我一起去工厂。

“姜瑜姐，我跟你去！”

我转头，竟然是许清欢。

估计是因为前几天的事情，她看我的眼神有些尴尬，但很快就鼓起勇气直视我，“那个......大家都挺忙，我手里没什么工作，我也想为公司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许清欢是实习生，现在多是以学习为主，手里的确没有独自负责的工作，但是......

想到她和沈裴之的关系，我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但很快就点头同意了，“好，你多带件衣服，晚上可能会很冷。”

沈裴之身为一家企业的主理人，应该会公私分明才对。

我们各自收拾好，出发时已经五点。

许清欢坐上车没一会儿就开始打电话，清脆的声音盘旋在车厢里。

“裴之，我要出个短差，可能要两天才回来，你别太想我哦。”

“我也是公司的一份子嘛，跟着出点力也是应该的，再说姜瑜姐已经够辛苦了，我想帮她分担一点。”

“嗯......在路上了，姜瑜姐开车。”

“好，下雨天冷，你也注意保暖。”

软绵绵的音调，别说男人了，就是我在旁边听着都觉得暖心不已。

从市区到南郊工厂大概三个小时的路程，许清欢陪我聊了会儿天，话题始终绕不开某个男人，我听得有些烦了，沉了口气道：“还有一段时间才到，清欢你要不睡会吧。”

“我不困，陪你说会儿话不是没那么无聊吗？”

“......”

谢谢你。

其实，我并不是接受不了沈裴之和别人在一起，而是不想承认......别人口中的他是那么那么好。

那些我从没拥有过的温柔和照顾，每一件都像是在提醒我，我和他的曾经有多可笑。

毫无偏爱也就罢了，最后还演变成亏欠和冤仇。

许清欢恍然未觉有什么问题，还在继续。

“裴之说有点担心我，等忙完手头上的事就过来，姜瑜姐，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啊，我让他做。”

充满依赖和占有的话，仿佛她能做沈裴之的主。

我不禁有些恍惚，方向盘在手里打了个滑。

“姜瑜姐......！”

许清欢吓了一大跳，紧紧抓着扶手，“你开车小心一点啊。”

“雨天路滑。”我收起思绪，神色如常地扫了眼后视镜，“你还是睡会儿吧，我不困，放心不会有事的。”

许清欢说了声好，转而从包里摸出手机，低头打字，我猜又是去找男朋友求安慰了。

之后一路我们都没再说话，到工厂才发现实际情况比想象的严重得多，这地方没有居民区，排水系统差得不能再差，下水道已经堵了。

我把车停在外面，推开车门。

厂长打着伞等在门口，见状赶紧把一双水鞋给我送过来，“姜总，辛苦了。”

我看了眼淹过厂长小腿的水，以及他手里的一双鞋，不想浪费时间，直接踩了下去，“车上还有个人，把鞋给她吧，先跟我说说里面怎么样。”

“诶......好。”

厂长像是被我的豪迈动作给惊了一下，从驾驶座把水鞋递给许清欢，然后就赶紧跟上来给我打伞，边走边讲工厂里的情况。

“姜瑜姐，你等等我！”

许清欢的声音穿透雨幕，听起来快哭了。

我停下脚步回头，见她一手打着伞、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提着裙摆，挪动一步，脸上的表情就更委屈一分。

我开始后悔，不该带她来的。

好不容易走到跟前，许清欢看着我几乎全湿透的牛仔裤，发出一声惊呼，“姜瑜姐......这么冷的天，你、你都湿透了！”

嗯，鞋不是给你了么。

她不说还好，一说我就打了个寒颤，“赶紧走吧，进去换。”

厂长让保安出来把我们的行李提进去，走到办公区，到膝盖的水才算变浅，工人们已经尽量清理，但一楼库房仍然淹着一层水。

“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情况，所以发现的时候，第一层的机器已经被泡了，好在大伙反应快，把完好的部分暂时搬到楼上了。”

地方有限，那批无人机只是暂时堆放在一楼，眼看着马上就要出货......

老天爷的喜怒真是防不胜防。

我没说话，转身上二楼。

这个地方实在是偏僻，放眼望去，整个厂区好像被淹没在水塘中央，一圈圈的涟漪随着雨点落下荡漾不止。

“这样下去不行。”我抬手捏了捏发涨的眉心，“明天必须找人来疏通下水道，就算雨停了，也要避免下次。”

“是。”

“走吧，去看看机器。”

许清欢没一会儿又拿着手机打电话，软软糯糯的声音从门口飘进来，我感觉脑子更疼了。

她打完电话，刚进来就打了个喷嚏，流转的眼神好像吃了天大的苦。

“你要是凉到了就去休息吧，这里暂时也用不到你。”

“嗯，注意保暖。”

别回头病了找上我。

许清欢咬着嘴唇，“姜瑜姐，那我就不在这跟你捣乱了。”

厂长的眼神在我们俩之间徘徊不定，等她走了才悄声问我，“姜总，这不是您带来的助理吗？怎么......”

“不用管她。”

我心累不已，“先解决问题吧。”

我随便找了地方换掉湿衣服，然后跟厂长一起，又叫了几个技术，把所有的无人机都检查了一遍，好在部分还能挽救，不至于全部竹篮打水。

接连两天，我忙得觉都没怎么睡，天气总算转晴，一切看似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我被厂长和技术推着回去休息，回到宿舍已经凌晨两点，许清欢睡醒一觉，看到我还挺愧疚，“对不起啊姜瑜姐，我没帮上忙。”

是没帮上，我们忙了两天，她睡了两天。

我摇摇头，累得不想说话。

她主动爬起来帮我倒了杯水，笑容纯真，“不过没关系，裴之担心我，明天一早就到，他一定能帮到你的！”

沈裴之来帮我？

帮她吧，帮她一起给我添堵。

第13章 第13章

沈裴之以前和我在一起时，并不是一个次次守时的人，但他答应许清欢一早来，当真就在早上七点出现在了工厂门口。

市区过来，再快的速度也要两个半小时。

真爱啊，和我这个上赶着的就是不一样。

无意欣赏他的风尘仆仆，我叫上两个工程师，再次一头扎进研发室，那些泡了水的无人机也是心血，能二次利用的零件都得捡起来。

我为了尽量避开和他们见面，饭点特意晚了二十分钟去食堂。

“姜瑜学姐！”

“......”

听到这个声音，我十分认命地闭了一下眼睛。

同行的两个工程师见状，善解人意地跟我告别，“姜总，既然您朋友来看您，我们就不打扰了，晚点厂房里见。”

我强颜欢笑地点点头，从昨晚开始眩晕的脑袋更晕了。

转身，靠窗的位置俊男靓女坐在那儿。

六目相对的一瞬间，他们在想些什么不知道，我反正是肠子都悔青了，清楚论证了一个事实——公和私有些时候是没办法完全分开的，至少在我这儿不行。

我暗暗调整呼吸，尽量平心静气。

“沈总，清欢。”

“姜瑜姐你快过来坐，我给你盛了裴之从市区带来的海鲜粥，还有皮皮虾，可好吃了！”

我下意识看了一眼她身边的男人，他翘着二郎腿，身体往一侧微微倾斜，手臂随意搭在许清欢的椅背上，这样的姿势，仿佛在宣示主权。

这对狗......情侣还真是默契。

记性都不太好，都没记住我说过不吃海鲜。

我有气无力的叹了一声，刚要拒绝，许清欢先一步站起来，动作亲昵地把我按在座位上。

“姜瑜姐，上次在奶奶家的事情是我们误会你了，正好借这次机会，就当我们跟你道歉，你应该不会不接受吧？”

我看着她期盼又委屈的眼神，顿了顿才说：“你都说了是误会，我自然没有放在心上，不过海鲜粥就不喝了，我不吃海鲜。”

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天熬大夜的缘故，我感觉身体有点不太对劲，万一再空腹吃海鲜，我的胃怕是要扛不住了。

“那好吧。”

许清欢低落的松开手，“对不起姜瑜姐。”

我觉得莫名其妙，她好好的道什么歉？

沈裴之似乎也觉得我欺负他小女友了，看似带着笑意的声音冰冷漠然，“姜总撒谎还撒出经验了？以前看你吃海鲜吃得挺欢啊。”

我抬起头，不期然撞进那双幽森的眸子，前几天他对我的警告犹在耳畔，我竟然觉得脊背有些发凉，心脏突突地跳起来。

“以前喜欢，现在就不能不喜欢了？”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我就后悔了。

沈裴之现在身居高位，想要报复我实在太容易，跟他对着干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最重要的是......也没什么意思。

我自嘲般的笑了一下，平静道：“不过，如果沈总非觉得我喝了这碗粥才行，也可以，我喝了就是，清欢你以后别多想了。”

说完我就伸手端起桌上的粥，也顾不上烫，大口大口地送进嘴里。

他沈裴之不就是想看我的笑话吗？

好啊。

看个够好了。

喝完，我礼貌优雅地把碗放下，甚至还抽了张纸巾擦擦嘴，凝视着他，“沈总，可以了吗？”

男人没说话，同样目光如炬的看着我。

许清欢察觉到气氛尴尬，伸手拉了一下沈裴之的袖子，小声道：“裴之，你这是干嘛呀......姜瑜姐不想吃就算了，我不会生气的。”

“......”

我闭了一下眼睛，实在不想再听。

他们谈恋爱就谈恋爱好了，为什么非要这样，为什么非要凑到我面前，为什么非要让我觉得自己好难堪。

沈裴之尚且不说，她许清欢凭什么？

......哦。

凭她有沈裴之。

我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哑声道：“抱歉，你们先吃，我先走了。”

回到住处，我感觉自己像被抽干力气的鱼，毫无生气地和衣躺在床上。

我大抵是病了，不然怎么会那么难受，从五脏六腑到四肢百骸，寸寸肌肉都在做出抗议，酸软难耐。

或许人脆弱起来就难免矫情，每当这种时候我总会想起很多，想起沈裴之。

这个男人在我生命里留下太多印记，我以为已经忘了，实际并没有，他只是被刻进了血脉最深处，直到跟着我走向时光尽头为止。

我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越来越冷，身体好像空了一个大洞，阴冷的风呼啦啦往里灌。

什么时候睡着的我不知道。

迷迷糊糊的，好像又做梦了。

男人挺拔的身影坐在我床前，眉梢紧蹙，眼神却是温柔的，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摸摸自己的额头，又来摸摸我，“瑜宝，怎么照顾自己的？”

他的声音像是怕吓到我，很轻，轻得我鼻头发酸。

我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梦，沈裴之怎么可能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呢。

既然是梦，可以过分点吧。

我模糊不清的嗯了声，蹭蹭他的手心。

低低的嗓音带着幽怨，“你都不知道现在的你多混蛋，带着新女朋友欺负我......”

沈裴之愣了一下，幽然的黑眸里有情绪在翻涌，几秒后才哑声回我，“嗯，我是混蛋。”

他的手从额头上滑下来，摸了摸我的脸，眼里的疼惜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先躺会儿，我去给你拿退烧药，乖。”

我眼里的泪意更加绷不住了，点点头，又问他，“你不会不见吧？”

“不会。”

“那你快去，我生病了你要照顾我的。”

像大学时期一样，他做的每件事几乎都来自我提的要求，我总觉得他不说爱我也没关系，总归事事有着落也是一种例外。

可直到现在，看到他和许清欢在一起，我才清楚的明白，原来沈裴之遇到真爱也会和普通人一样，主动、贴心、宠爱备至。

好在是做梦。

好在是以前。

我不继续奴役一下他，怎么对得起自己那么多年的喜欢？

很快，他给我拿了药回来，吃完我又开始耍赖，闹着要他给我唱歌，要他哄着我睡。

反正这些强势的威逼利诱，以前用得很顺手，在梦里生病也理所当然。

他比我想象中更加听话，听话到我都怀疑，这个梦是来自我内心深处，那些不甘和自怜衍生出来的臆想。

果不其然，我在他怀里睡着，醒来却是一个人。

外面天色已暗，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我嗓子干痛得快要冒出烟来。

想到刚才那个梦......我不禁自嘲一笑。

真贱啊姜瑜，怎么还能做这样的梦呢？

正在这时，我目光不经意扫过床头柜上吃过的退烧药，顿时脸色一片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