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颜》 1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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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姐是个外貌主义。

接受不了自己容貌上一点瑕疵。

听人说用蛇血沐浴能容颜不衰,她便要命人掏光周边山上所有的蛇窝。

我极力劝阻,万物皆有灵,小心蛇灵报复。

她这才逃过一劫。

后来,她遭太子厌弃,却将这一切怪到我头上。

「季落月,要不是你害我越变越丑,太子又怎么会厌弃我。」

趁我回家探亲,将我绑在偏院,活活烧死了我。

再睁眼,时间重回到嫡姐命人大肆捕蛇的那天。

这一次,我不再阻拦,更是看着她容貌一日更盛一日。

她不知道,这是以燃烧她生命为代价。

......

重回嫡姐季云瑕命人大肆捕蛇的那天。

此刻她扬起脸蛋,亲昵地挽着母亲的胳膊撒娇。

娇俏着说:「母亲,您就再给我多派些人吧!」

「那人都说了,只要我用蛇血沐浴七七四十九天,再搭配秘法,便能容颜永驻。」

「到时候,我拿捏男人,季家掌控天下,岂不乐哉?」

真是不知,该说她蠢而不自知,还是自信过头。

这世上,并非所有的男人都是食色性也。

真正的上位掌权者从不会被所谓的美人左右。

母亲素来疼爱季云瑕,普一听闻如此骇人的法子,也觉着十分荒唐。

知晓女儿对容貌的在意。

劝慰道:「瑕儿,这法子怕是不妥。」

稍有不慎,恐生祸端。

季云瑕倒是不以为意:「母亲,没什么不妥的,她还敢害我不成。」

「对了妹妹,你自幼师承神医谷,你说说这方子可有不妥?」

她看向我的眼里满是戏谑。

是呢,上一世她也问过我,我是怎么回答来着?

那会儿,我才刚从神医谷回来没多久,我告诉她,这世上哪有什么驻颜之术,更何况是如此血腥的手法。

就算是我师傅,神医谷谷主,也没有令人容颜永驻之法。

万物皆有灵。

这样大肆屠杀生灵,必遭天谴。

就像那个现如今不知生死的小师妹般。

季云瑕咬碎银牙,碍于季家嫡女的脸面并未与我争辩。

最后,在我的极力劝阻下,母亲截下了季云瑕的动作,并勒令她不得再提及此事。

她这才逃过一劫。

可后来,岁月忽已暮,她容颜渐逝,又遭太子厌弃。

她却将这一切赖在我头上。

「季落月,要不是当初受你阻拦,我又怎会越变越丑,太子又怎会背叛我,都是你的错。」

她恨极了我。

在我一次回家探亲时,将我骗到偏院。

用姐妹情深让我降低防备将我迷晕,再活活烧死了我。

父亲母亲为了保住季云瑕,更为了保住季家颜面。

谎称那烧了半边天的火是我自己酒后失手所放。

看到裴叶兴匆匆的来接我回家,却只看到即将和屋梁瓦砾一起被燃成灰烬的季落月。

季云瑕拦住想要冲进火场的裴叶。

「妹妹今天一时兴起,惹了祸事,裴郎君可莫要冲动。」

「落月不是这样的人。」

裴叶红着双眼将她掀得个狗爬式。

连裴叶都知道我不是那般贪杯莽撞之人,可我付诸真心的家人,却用这样荒谬的借口来搪塞众人。

思绪回笼,对上季云瑕的眼神,我笑容得体。

「我倒是从未听过这样的法子。」

「不过,大千世界,不乏能人异士,姐姐自幼聪慧,心中定是自有成算。」

一踩一抬,对她很是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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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连妹妹这个小神医都这样说了,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您就全了瑕儿的心吧!」

母亲被疼爱的女儿缠得没法,连连同意。

这一次,没有我的阻拦,嫡姐为了驻颜之术。

周边山上的蛇族老巢接连被掏。

离开前,季云瑕抬着下巴不可一世的说。

「妹妹,我记得你手里不是还有两枚养颜丹嘛!你姿色一般,放你哪儿也无用,不如物尽其用给姐姐罢。」

上辈子,我这养颜丹也是被她讨了去。

找的借口是:「既然没有驻颜之术,那你手里的养颜丹就让姐姐帮你试一试真假喽。」

当时心中有愧,便给了她。

服用一枚后,她没看到效果。

顺手便将剩下的一枚扔给了院里的看家狗。

还一脸高高在上:「果然是个无用之物,妹妹,还好我心善,替你试过了。」

她不知道,养颜丹本质上是调理女人内在体质的。

毕竟一个好身体才能养出一副好面容。

我自幼体弱多病,这养颜丹是师傅特意耗费三年心血为我调制的。

以至于养颜丹被要走后,我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当初就算季云瑕没有烧死我,我也没几日可活了。

这一次,我可不会再这么傻。

「姐姐,这养颜丹你用不得。」

「季落月,你什么意思?」

她怒不可遏,转头便要母亲主持公道。

「母亲,您看妹妹现在这般不知礼数,出去岂不惹人笑话。」

母亲拍拍她的手,对我蹙眉轻喝道:

「落月,还不跟你姐姐道歉,那两枚养颜丹,我替你做主给瑕儿了。」

「母亲,不是我不想给,是姐姐吃不得。」

「这丹药里头加了日照水,与蛇血犯冲,同用的话,轻则皮肤溃烂,重则危及生命。」

「我也是为了姐姐着想,姐姐莫要误会妹妹。我失了丹药是小,伤了姐姐是大。更何况,姐姐和母亲过几日还要去赴长公主宴。」

我露出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解释道。

长公主宴上出席的皆是皇亲贵戚,这个可以大出风头的机会,她怎会让自己出差错。

「那我可不要了,也不是啥好东西。」

季云瑕语气讪讪,不再说话。

倒是母亲神色动容。

「落月,十日后的长公主宴,你也一同去罢。」

「是,母亲。」

拜别走远后,身后依稀传来季云瑕耍着小性子,不许带我去长公主宴。

母亲好心宽慰。

「落月这副模样,可抢不了瑕儿的风头,说不定还能挡着些麻烦。」

说来也巧了,上辈子自己没去成这长公主宴。

事后才听闻这宴会上确实发生了大事。

不过这次麻烦将会是我的机会。

在季云瑕的催促下,当晚便如愿泡上了第一桶蛇血。

翌日听厨房的王妈说,那桶蛇血杀了足足八百条蛇。

要求新鲜,所以都是活捉回来,在厨房现杀。

其中更有不足一尺的幼蛇及即将产卵的母蛇百余条。

场面一度血腥,丫鬟小厮吐了一波又一波。

十来个泔水桶都溢出来了。

在场之人晚上无一人敢合眼睡觉。

王妈叹气「大小姐这般,是会出大事儿的。」

「王妈慎言。」我及时制止王妈的话并唤来侍女绵之。

「绵之,你照这方子,去抓些安神药来,熬了分给大家一起喝,可助大家安神养息。」

一连好几日,季云瑕都缩在自己的院子里。

我曾远远的去看过。

远远的瞧过去。

脸还是原来的一张脸,可看去,又感觉比往日妖艳几分。

细细闻来,身上似有淡淡的蛇腥。

容光焕发下的季云瑕越是变本加厉,每天由原来的几百条加到上千条。

一时之间,府里怨声载道。

几天后的夜里,我练完药,正准备入寝,绵之急匆匆的闯进来。

「小姐不好了,大小姐的蛇把老爷给咬了。」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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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褪了半截的外衣重新披上。

上一世也发生过这事儿,只不过,被咬的不是父亲,而是季云瑕。

在母亲三言五令下,她还是抵不住诱惑。

偷偷将蛇带回家,结果蛇不知何故半夜突然发狂。

在她完美无瑕的脸上留下了两个牙印。

本就是无毒的蛇,休养几日便能恢复。

她非得又作又闹地让我配药。

我劳心劳力配好后,她一会儿嫌弃我这个药没效果,一会儿又嫌弃那个药味道不好闻。

我:......

想到这里,我慢悠悠的喝了口茶水,问道:

「大夫可去了?」

「去了,说是蛇毒入了心肺,无能为力,后面夫人招人去请裴太医,人还在赶来的路上。」

我听完脸色骤变。

上一世都是无毒蛇,这次怎么会有毒蛇?

「绵之,去取我的药箱来,快!」

赶到主院门口正好碰上同样匆匆而来,

太医院有史以来最年轻,医术却吊打一众老太医的裴叶。

「裴太医,有劳了。」

「二姑娘也在!」

稍作寒暄便被早已等候的丫鬟领着往前。

越往里便听见季云瑕委屈抽泣的声音。

「哭,就知道哭,木琴叶,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父亲暴怒的声音。

被训斥的母亲,还有跪在床前深切惶恐的季云瑕。

「裴太医,你快来看看。」母亲越过季云瑕,拉过裴叶,眼神十分殷切。

裴叶诊脉几息,眉眼沉了下来。

「相爷,得罪了。」又刮开伤口捯饬了会儿。

俯首道:「季大人,恕我无能为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巴邑蛇毒,此蛇毒毒性强大,怕是只有我老师才能解。」

母亲立刻激动起来:「那快去请你师傅过来。」

裴叶摇摇头:「我师傅云游四海去了,我也没办法找到他。」

父亲瞬间发怒,将手边的白玉枕头砸向季云瑕。

「你这个孽障。」

枕头是对着季云瑕脸去的,被她抬手急急挡下。

手臂被划出一尺长的口子,鲜血淋漓。

季云瑕捂着手臂呻吟,母亲想上前,看着盛怒的父亲,又不敢说话。

算了下时间,估摸着差不多了。

我才悠悠地上前说道:「父亲,不如让我看看,神医谷位处深山,少不了剧毒的蛇虫,我跟着师傅住过一段时间,她曾给我看过巴邑蛇典籍。」

这毒当然只能我来解。

毕竟只有下毒者才最知道该如何解毒。

我从药箱中取出银针,在父亲四肢上扎了七七四十九下,最后一下落在他的心脉上。

「噗!」父亲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黑血。

脸色好转,「父亲,您感觉怎么样?」

「舒服多了。」

巴邑蛇,外人只知道它毒性强大,却不知它其实是味补药,一味以毒攻毒的猛药。

它的毒液冲击全身,以毒养身,只要抗过中间的万蚁蚀骨,雄风不振。

身体素质会比之前强上数倍不止。

「我还在暂时还只能先排除一部分毒素,剩下的我还没办法拔除,等我回去再研究一下师傅的手册。」

父亲抬手搭在我肩头,「落月,为父就拜托你了,需要什么直接开口就是。」

「是,父亲,待会儿我便给您配方子熬汤药,就是......」

我面露难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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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有难处?」

「我这里其它药材都有,就是缺一味玉肌草。」

「这不巧了,为父这恰好有一株,你去库房取了给二小姐。」

父亲立刻吩咐侍从取药。

我内心暗笑,等的就是你这句。

我当然知道你这里有了,就是冲你这个来的。

裴叶起身告离,我提出送送他。

「今天多谢裴太医。」

今天这出戏,通过旧交,我提前便求了裴叶帮忙。

巴邑蛇,当初我俩可接触不少。

「二姑娘,莫在有下次了。」他眉眼皆是不赞同。

「那我要还有下次,可怎么办才好呀!」我戏谑道。

「若再有下次,我还是会帮你的。」皱起眉头又舒展开,最后无奈一笑。

「那就先谢过瑾言哥哥了。」

瑾言是他的字。

看着他差点左脚绊右脚,逃也般离开的无措样儿,我莞尔一笑。

他师傅和我师傅曾是一对,我俩小时在一起学习过一段时间,那时候天天跟在他身后哥哥,哥哥的叫。

上一世,我和裴叶成亲后。

他最喜欢在我痛苦的时候,让我一遍又一遍的唤他瑾言哥哥。

「季落月,你别得意,你不过是捡了我的功劳,还得谢谢我。」

季云瑕傲慢的声音将我思绪拉回。

我也不恼,反而淡淡一笑。

「落月谢过姐姐!」

季云瑕捂着手臂,滑稽地抬起下巴:「那你还不赶紧给我配药,我这完美的身体要是恢复不了,我要你好看!」

「对,落月你赶紧给瑕儿配药消了这疤。」

母亲也出来命令道。

呵呵!还要我好看,你看我应不应你这事儿。

恶心。

我面露难色:「姐姐,我怕是不能应你,毕竟父亲这边......」

父亲的毒于我不过扎几针的事儿,可现在却是我最好的借口。

「瑕儿是你嫡姐,她的事就是你的事,别不懂事。」

「母亲,我一个人体力有限,父亲尊为一家之主,我定当万事是以父亲为先,怕是要拂了母亲和姐姐的心。」

「你......」

被驳了颜面,母亲怒地抬起手,却被出来的父亲打断。

「够了,左右不过一个小伤,平日里穿厚实些遮住便是。」

季云瑕还想争论,被父亲一记眼刀刮下,缩下了头。

瞧,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还能相亲相爱。

一旦牵扯到利益之分,谁还能不为自己。

「落月,你做的很好。」

父亲难得赞许。

「好了,都退下吧!」

行完一礼便离开,身后传来父亲不耐烦训斥母亲的声音:

「你也退下。」

母亲哀怨:「老爷,都这么晚了,我还能睡哪儿?」

「睡偏院,赶紧的。」

赶紧加快脚步离开,生怕走慢了。

被人瞧到脸上的笑意。

走到一半,我突然在身上摸了摸,转身对绵之嘱咐道。

「绵之,我帕子掉了,你替我回去寻寻。」

我摸了摸到手的玉肌草,随后将袖袋里白色粉末倒进了池塘。

装作没看见藏在暗处的身影,快速离开。

回到我的专属炼药房,微弱的火苗还在继续。

揭开盖子,往药材里丢下玉肌草,我终于落下一口气。

明日便是长公主宴,万幸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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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光四溢,人来熙往。

长公主宴果然是热闹非凡。

季云瑕一出现便吸引住众人的目光。

通过这几日的蛇血沐浴,她的容貌更盛。听闻今日太子殿下也会来,她更是卯足了心思。

在大家的注目下,她像一只开屏的孔雀,将下巴抬得高高的,脸上止不住的得意。

我跟在她身后微微摇头,她身上的蛇腥连盖了厚重的脂粉都压不住,眼底时有时无的猩红。

来时的路上,我假装触碰,摸过她的手脉,内里精气流失,长久下去,必定盛极必衰。

「天啦!这季云瑕是不是脑子有病。」身后传来一声讥笑。「在长公主的宴会上,竟然敢同长公主穿一样的华服,这可是公然不把长公主放在眼里呢。」

季云瑕瞥见周围人窃窃私语的嘲讽,面色瞬间难堪起来。

正欲开口争辩。

「别说了。」有人惊呼。「长公主殿下过来了。」

我抬头,便见长公主被人搀扶着,身着一身大红宫装,唇脂鲜红,明艳异常。

仔细看去,身形缓慢,一条腿完全使不上劲。

看来传闻不假。

这长公主说来也是个传奇人物。

当初匈奴来犯,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甚至狂妄至极,「要么把你们的明月长公主送过来,要么我打到皇城把她抢过来。」

新帝盛怒。

可陛下初登帝位,势单力薄。

朝野上下,没人愿意前往边疆镇压匈奴。

皆是纷纷劝和之辈。

「匈奴蛮横凶残,此时前去与他们为敌实乃不智啊,还望陛下三思而后行,莫要轻举妄动,等将来稳定了局势再将长公主接回来亦不迟。」

僵持不下时,长公主亲自褪下一身宫装,拿起樱枪。

「我宁愿战死在自己的国土上,也不愿在侵犯者的地盘上苟延残喘的活着。」

长公主以女子之身生生将匈奴打退回边境。

但在最后的天山一战中,虽斩杀了敌方首领,自己也被困雪山三天三夜。

完全靠意志撑到救援,可腿伤被耽搁太久,就算后来经过御医的极力救治,也

回不去了。

战场上,可以接受一个毁容的将军,但不能接受一个瘸腿的将军。

因着腿伤的缘故,回到皇都的长公主,除了一些重要场合,基本不会露面。

而今日,好不容易露面的长公主,却被下面的贵女落了脸面。

长公主落坐于主座之上,神情威严,看似雍容华贵,却又透着一丝冷漠疏离,让人望而生畏。

下意识便让人忽略她的腿伤。

季云瑕的脚步停滞了片刻,随即走过去,向长公主施礼:「云瑕拜见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看都没看她一眼,仿佛没听见般自顾喝茶。

季云瑕眼中闪过一抹怒气,却又不敢发作,只能强行忍着。

上一世我虽然没来,事后却听闻季云瑕因和长公主撞了华服,被一众贵女奚落打趣。

长公主大度不与她计较,可她简直愚蠢至极,「不过一个瘸子。」

在与人争辩时竟动起手来。

推搡间竟把长公主撞倒了。

一时之间,人仰马翻。

动了长公主和动了贵女意义可不一样。

尤其长公主还是靖国曾经的大功臣。

挑战皇家威严,公然打了天家的脸。

这陛下能忍?

要不是最后太子殿下求情,季家怕是要提前告老还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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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月参见长公主殿下。」

我上前行礼。

长公主眉间轻扬,放下手中茶盏,笑靥盈盈地看向我。

「季二姑娘!」

「快过来!」长公主拉过我的手,对着季云瑕却是冷淡至极。「你也起吧。」

季云瑕一向习惯了被人高高捧在手心,突然被区别对待,尤其还是在我这个嫡妹面前。

心态崩了,看我的眼里满是轻谬。

「殿下,落月妹妹还未参加过这种宴会,跟在殿下身边,怕是会给殿下丢脸。」说着扬起小脸。「我就不一样了,我从下便跟着母亲参加过大大小小的宴会,定不会给殿下丢脸的。」

「哦!是吗?」长公主笑着。

季云瑕神色桀骜,「当然了,父亲母亲一向夸我聪慧。」

「聪慧到在本宫的宴会上穿和本宫一样的华服吗?」长公主捻了口糕点,冷声道。

「如果真是那样,本宫还真要怀疑,季大人是怎么教女儿的。」

这无疑是当众给了季云瑕一巴掌。

「长公主殿下息怒!臣妇这就领她换了去。」

母亲听到消息,从后院的贵妇堆里赶过来打圆场。

「殿下息怒!是姐姐考虑不周,落月替姐姐给殿下赔个不是。」我亦开口道。

「我不用你假好心,我没错,谁规定这种款式的衣服只能长公主穿了。」季云瑕不服地大声嚷嚷。

立在一旁的我都替下方的母亲感到丢脸。

「季夫人可真是养了个好女儿。」

长公主面色一沉,嘴角含笑,眼里却毫无笑意。

周朝皆是嗤笑。

「孽障!」父亲匆匆而来,上前对着季云瑕就是一巴掌。

「殿下息怒,是臣教女无方,还望殿下宽厚。」说着又对着季云瑕来了一巴掌。「孽障,还不给长公主殿下跪下赔罪。」

季云瑕咬着红唇跪在地上,双眼含泪,脸上满是屈辱。

「不过一件衣服,姑姑可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对吧?」

太子殿下扶起季云瑕,颇为怜惜道。

当朝太子的颜面还是要给的。

「既然太子都说了,本宫就不追究了。」说罢拍拍我的手。「本宫乏了,还劳烦季二姑娘扶本宫一把。」

经过闹剧中心,母亲还在小声嘀咕,「这落月何时入了长公主的眼?」

而我不经意间收了下鼻子,有些不确定的回头看了眼正在宽慰季云瑕的太子。

「奇怪,太子身上怎么也会有蛇腥?」

「你说什么?」长公主疑惑问道。

「没什么,殿下。」

扶着长公主回到寝殿,长公主给了侍女一个眼神,侍女立马退出去顺带将门关好。

「裴叶说的可是真的。」话音里带着不确定的颤音。「你真的有办法治好本宫的腿伤。」

「是真的。」

我拉过长公主坐到床榻上,「得罪了,殿下。」将她的裤腿撩上去。

筋骨重塑,上辈子,我和裴叶研究了整整五年,才终于成功。

上辈子因为季云瑕在长公主宴上闹事,事后虽然有太子求情,免了陛下责罚,可还是招了小人报复。

在一次礼佛回程的路上,对方买通了山匪,扬言也要断了季云瑕一条腿。

大刀斩下去的时候,季云瑕将倒在一旁的我拽了过去。

季云瑕花容失色,我在一旁血流如注。

后来援兵赶到,她除了受到点惊吓,半点伤都没有。

而我却因为她实打实的断了一条腿。

我被父亲母亲当成弃子般丢到庄子山,是裴叶用大半身家将我从季家带走。

成亲后,更是不放弃地研究了整整五年才终于将我的筋骨重塑。

我重新站起来的那一刻,裴叶喜极而泣,开心极了。

曾经的我也曾怨恨过,为什么遭受这一切的是我。

但此刻,我却无比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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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我经历过,现在的我才有机会让靖国这个曾经的女战神重新站起来。

所以回来后,找到裴叶的第一件事儿就是,让他帮我在长公主面前做做功夫。

一套针法下来,我拂去额头的薄汗,问道:「殿下可有感觉?」

长公主身体微微颤抖,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兴奋。

「酥酥的,痒痒的,本宫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我亦笑着,「依殿下现在这样,配合我的针灸和膏药,只需月余,殿下便能重新站起来。」

「太好了,太好了,落月,只要我能站起来,我不会亏待你的。」

「殿下,让您站起来亦是我之幸。」

我将今日才炼制好的膏药涂抹在刚刚施过针的地方,「殿下,治疗期间,这个膏药一日三次,不可断然停下。」

「明月,明月你没事儿吧!」

一个男人慌乱的闯进来,直奔床榻上的长公主,跪在榻边,在其身上左捏捏右捏捏。

「林北,你干什么,还有外人在呢!」长公主面颊微红,嗔怪道。

林北站起身来看我,一副淡然君子的模样,仿佛刚才那般失态的人不是他。

「季二姑娘,我听裴叶说了,殿下这腿你当真有把握。」

「林公子何不自己问问殿下?」我打趣道。

这林北与裴叶曾是无比要好同窗好友,但上辈子两人最后却因为我彻底闹翻。

上辈子我断腿后,一次偶然才知道。

林北因为季云瑕羞辱长公主瘸腿,所以他也要让她断条腿。

阴差阳错下,最后出事的却是我。

林北看向长公主,看到长公主笑着微微点头,他竟红了眼眶。

向我鞠了一躬。「林某谢过季二姑娘。」

「明月,我们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林北握住长公主的手,嘴角轻颤,眼里满是期待和激动。

我默默的退下,将空间留给他们二人温存。

刚出门便碰到裴叶守在门口。

「成功了?」裴叶递过一块帕子。「擦擦。」

我无比自然地浅笑着接过,「还要多谢裴太医。」

「就这?」裴叶挑眉。

「那瑾言哥哥想我如何谢?」

我突然起了兴致。

「以身相许?」他目光灼灼盯着我。

我笑而不语。

「我说笑的。」

「好啊!」

我俩同时开口,皆而相视一笑。

上辈子我的愿望便是和裴叶游历山川,这一世亦是。

本来打算等长公主一事过去后,由我主动与裴叶说道的。

没想到,这一次,还是他先主动。

「落月!」

他有些踌躇不前,似有话要对我说。

「瑾言哥哥可还有话与我说?」我抬眸。

见我停下来看他,裴叶蠕动唇瓣,终是开口。

「我昨夜做了个梦,梦见你断了腿,我们还成亲了,可我陪你回家探亲时,你却被关在偏院活活烧死,我无能为力。」

「醒来我真的心好慌,那感觉像是真实经历过一样。」

「所以,我不想再逃避了。」

「落月,我是真心心悦你,以后成亲了,万事都听你的,你让我上刀山,我绝不下火海。」

我捂住他的嘴,「我信你。」

前世种种,我又怎会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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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宴后,京中流言四起。

太子意属季家嫡女为太子妃,皆传此女德不配位,尤其还当众开罪长公主。

陛下当晚便召见了太子,没人知道他们讨论了什么。

只道最后陛下怒斥「逆子」,一盏茶将太子赶出德政殿。

罚他在殿外跪了整整一夜。

两日后,宫里赐婚的旨意便下来。

赐封季云瑕为太子妃,半个月后便是大婚。

御前公公临走前还不忘阴阳怪气,「季大小姐,哦不,未来太子妃可真是好手段。」

父亲本是要勒令季云瑕停了用蛇血沐浴这等事,现在也不管了。

谁让她有本事拿下当朝太子呢!

这半个月,我一边要装模作样给父亲治疗,另一边要治疗长公主的腿伤。

幸亏每次出行裴叶都会帮忙,不然,真要累死。

我与裴叶也像回到了上辈子成亲后那般熟稔。

父亲精力渐好,太子大婚前夕,后院的姨娘们接连传来喜讯。

这下,父亲更是对我信奈有加。

成婚那日,季云瑕美得勾魂摄魄,在大家的痴迷注视下,抬着高昂的头离开。

只是没想到。

大婚当晚,太子竟然没留宿在季云瑕房中,而是转头去了宠妾房里。

季云瑕怒火攻心,加上多日用蛇血沐浴,蛇的淫毒也越来越重。

情急之下,蛇淫发作。

太子妃当众褪衣求欲,虽然被及时赶来的太子弄走。

但到底名声是坏得不能再坏了。

成婚第二日,便被太子以私德有损打发到了一座偏远的庄子上。

上辈子倒是没出过这事儿。

不过,上辈子,季云瑕争不过太子宠妾,将一切都奈在我头上。

是我断了她的驻颜之路,这一次,没有我的阻拦。

也照样争不过。

所以,这人啊!出了什么事情,要先在自己身上找找问题。

母亲忙着后院争宠,毕竟她没生个嫡子。

所以只托了我去瞧瞧季云瑕。

入了山庄,竟空寂得可怕。

一路往里,连一个丫鬟小厮都没有。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长空。

是季云瑕。

我同裴叶往声源处赶去,一股血腥味儿参杂着蛇腥气扑鼻而来。

入眼,季云瑕衣着薄纱匍匐在浴池边的地上,皮肤猩红,似要渗出血来。

湿漉漉的长发挡住面容,看不清表情。

浴池里太子揽着另一个女子,温柔痴迷地看着她,好不怜惜。

「太子殿下。」

裴叶出声唤道。

太子将怀里的女子转到身后,挡住我们探究的眼神,怒不可遏道。

「谁让你们过来的,滚,滚出去。」

季云瑕注意到我们,一路爬过来,攀上我的小腿。

死死拽着我的裙摆抬起头来。

「妹妹,救救我,救救姐姐,太子要杀我。」

看到脸的那一刻,我和裴叶皆是大惊。

「小师妹?你怎么......」

「不,你的脸?」

季云瑕此刻竟然顶着我那失踪的小师妹的脸。

「师姐,师兄,好久不见呀!」

被太子藏在身后的小师妹顶着季云瑕的脸娇俏着招呼。

「小师妹?是你?是你同这个贱人一起合起伙来对付我,是不是。」

季云瑕咬着牙,双目血红,眼里满是仇恨。

「姐姐,不管你信不信,这件事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我要杀了你。」

季云瑕疯魔般扯下发间的发簪,猛地朝小师妹刺去。

太子眼疾手快早一步提剑刺进她的心窝。

随后像碰到污秽之物般将她一脚踢开,「晦气。」

「九儿,对不起,有没有吓到你。」

太子看着小师妹的眼神温柔又炙热,满脸的宠溺隐藏不住。

「走开,臭死了。」

小师妹对着太子满脸嫌弃。

「师姐,这一出戏可好看?」

「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局?就为了季云瑕这张脸?」

我不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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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当初我便知道,蛇血沐浴通过燃烧自己的精血养颜,我可不想死在最辉煌的时候,所以我找到季云瑕,告诉她用蛇血便能容颜永驻,幸亏这个蠢货幸不辱命,养出了一副绝世容颜给我。」

「我美吗?太子殿下。」她勾起太子的下颌,眸含春水,清波流盼,一颦一笑都摄人心魄。

太子痴迷「美,九儿最美了。」

「是吗?你现在难道不觉得脸上开始酥酥痒痒地吗?」

我已经看到她脸上开始隐隐约约浮现出蛇纹,很快,蛇纹就会遍布全脸,最后脸皮爆裂。

「你什么意思?」

她接过我递过去的铜镜,看见里面开始出现蛇纹的脸,不可置信地摔毁铜镜。

「不,不可能,我不会有错的。」

「不会的」

「九儿,别怕,我在,我在呢!别怕。」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爱你。」

太子抱着她安抚,下一秒却被她推到。

就这一小会儿,小师妹的脸赫然变成了一张蛇脸,配上她彻底疯魔的样子,简直恶心至极。

「不,我没错,我不会弄错的,啊......噗!」

小师妹吐出一口心血,倒在地上,太子颤抖着爬过来去将她抱在怀里。

声音颤抖,「不,九儿,不。」

「你这个傻子,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小师妹无力惨笑,在巨大的不甘中咽了气。

「我一直都知道,可我就想让你骗我,九儿,只要你在我身边,那怕要的命,我都甘之如饴。」

太子木然的抱着小师妹,眼泪从脸上滑落,眼里一片死寂。

「殿下,节哀。」

裴叶上前劝慰。

谁料太子抓起手边的佩剑便捅进自己腹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小师妹抱紧。

「父皇,孩儿不孝。九儿,别怕,我来陪你。」

我早就说过,万物皆有灵,为了一己之私涂害生灵是要付出代价的。

只是可惜了太子这个痴情人。

尾记

太子为情自戕,乃皇家大忌,天子丑闻。

陛下对外宣称是太子突感恶疾,暴毙身亡,太子丧礼,响钟三万杵,满城缟素。

发哀仪式后。

长公主的腿伤也彻底治愈,穿上曾经赐予她无上光荣的战甲。

在朝会上,当着文物百官的面,请旨前往边疆,镇压匈奴。

「战火纷飞,我心永恒。吾国之威,不容侵犯。臣心之所愿,忘陛下成全。」

镇国将军出行,万民送行。

城楼之上,我和裴叶目送她远去。

此去一别,再见不知何兮。

过后我问裴叶,林北今日为何没来。

裴叶才与我说,

「长公主不许林北去边疆,他偷偷藏在随行的军队物资里。」

「他说,无论生死,都要陪在她身边。」

半个月后。

我与裴叶坐上游历的马车,去看山河景秀,日月繁华。

去品人生百态,生老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