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清清裴彦行》 第1章 ……

1970年7月,海岛军区。

“嫂子别睡了,少校下训了!”耳边响起警备员激动的声音。

梁清清晕晕沉沉地睁开眼,眼前是狭小的土砖办公室,窗台上栽了盆绿植,木窗随着风嘎吱作响,热流卷进来,扑在梁清清的脸上。

一阵闷热让她晃了晃神,她不可置信地打量着眼前场景。

直到看清从门外来,身着上白下蓝旧式海军装的裴彦行时。

她才终于相信,自己重生了。

重生到嫁给裴彦行的第四年,来海岛随军的第一年。

三十一岁的裴彦行,一身戎装在身,身姿挺拔修长。

眉目俊逸,上位者的气息扑面而来。

梁清清心脏砰砰,上下两辈子,再见到他依然小鹿乱撞。

有人说,她一辈子都是少女,怀春自然正常。

男人递上一块糖,在她眼前晃了晃:“清清,我们该去托儿所接阿瑾了。”

裴彦行的声音温柔,眸光却凌厉得一丝不苟。

“这是梅子味儿的,我从隔壁少校那儿拿的。”

梁清清看着糖,心里却涌起一片复杂。

他还是把自己当小女孩,哪怕只比自己大八岁。

上辈子,直到快去世时,梁清清才知道裴彦行娶自己,只是完成父母的临终遗志——

娶她,当她真正意义上的家人。

哪怕他们相敬如宾,幸福一世,有了三个绕膝撒娇的孩子。

他依旧在自己的日记本里写道。

【梁同志林同志:

我已完成你们的遗志,请你们放心,组织今后也会好好保护梁清清。

很抱歉,我只能给梁清清亲情,给不了一丝爱。】

她一直以为的双向奔赴,原来只是单相思。

他对自己的所有好,也全都与情爱无关。

去托儿所的路上,裴彦行在前,梁清清跟在后面。

两人永远都保持着只有一步的距离。

天色渐晚,晚霞挂在天边红彤彤一片。

哪怕她嘴巴里的话梅糖有丝丝的甜,酸却沁进了心里。

梁清清垂着头,在想上辈子自己告白时,他回绝时说的那句话。

“你还小,不懂爱情并非人生的必选项。”

她忍不住想,重活一世,自己还要跟他相敬如宾只当模范过一辈子吗?

“以后天气越来越热,就不用来给我送绿豆汤了。”

裴彦行突然开口拉回了梁清清思绪,她抬眸望着轮廓犀利的男人。

她想说:只是送个绿豆汤,不辛苦的……

可现在,梁清清却如鲠在喉。

裴彦行不喜欢她,所以不想有更多的亲密,也正常。

“好,以后不送了。”

梁清清压下翻涌的梗塞,没有像从前那样跟他撒娇耍赖非去不可。

“爸爸!妈妈!我等你们好久了!”

幼童的声音从不远处欢快响起。

望着哒哒哒扑向裴彦行的儿子阿瑾,梁清清黯淡的眸光又亮了。

只是没有爱而已,又不是过不下去……

“我们阿瑾今天玩的开心吗?”

裴彦行一把抱起阿瑾,笑着捏了捏他的肉脸。

阿瑾拉了拉梁清清的手,忽的瘪起嘴:“沫沫今天不开心,都不和我玩了。”

沫沫是阿瑾在托儿所玩的最好的朋友。

梁清清牵紧他肉乎乎的小手,任由他晃啊晃:“为什么呀?”

阿瑾一吸鼻子,拉着她往裴彦行身边靠。

“沫沫的爸爸妈妈昨天吵架了,她一直在哭。”

话落,阿瑾认真看向裴彦行:“爸爸,你爱妈妈吗?”

梁清清一愣,心不由地提了起来,望向裴彦行满是紧张。

裴彦行没回答,岔开了话:“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沫沫说她爸爸不爱她妈妈,所以他们要离婚,以后她就没有家了。”

阿瑾说完,脸上写满了难过和担忧。

梁清清倒吸了一口气,只听裴彦行温声安慰阿瑾:“阿瑾放心,爸爸不会和妈妈离婚的。”

他没有回答,只是给了孩子负责的承诺。

梁清清,你到底还在期待什么?

一家三口走得很慢,阿瑾已经趴在裴彦行肩头睡着了。

“阿沉,沫沫她爸妈真的在闹离婚吗?”

听说他们青梅竹马,从小结的娃娃亲,平日里也是模范夫妻代表。

而且上辈子直到自己去世,都没有听说过这两人有闹离婚的情况。

为什么这辈子,突然就改变了呢?

“嗯,有些日子了,应该马上就会有结果。”裴彦行淡淡回答。

梁清清咬牙不解:“为什么,我记得他们感情一直挺好的……”

裴彦行深眸远望,淡漠的声音钻进梁清清的耳朵。

“父母安排的婚姻,没有真爱,何来长远。”

“牺牲个人意志的婚姻,离婚是必然结果。”

第2章 离婚是必然的结果…… 梁清清怔在原地,心情好似翻江倒海,她望着男人脱口而出。 “那我们也是父母安排的婚姻,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可她的声音却被焦急的呼唤声打断,消散在了风中。 “裴少校,海上有情况!” 紧急的一声,阿瑾已经被裴彦行塞到了梁清清手上。 “我去看看,你和阿瑾先回去。” 梁清清反应过来时,蓝色的身影已经飞快地远去,只一瞬就只剩细小的蓝点。 她紧紧地抱着阿瑾,情绪复杂,担忧和难过在心里交缠。 这种紧急时刻经常发生,裴彦行是保家卫国的人。 她甚至是没有资格,也没有办法去质问他…… 只能在心底,祈祷他平平安安。 梁清清抱着阿瑾回到家属大院时,他已经醒了。 小家伙搓着松懈的眼睛问:“妈妈,爸爸呢?” 梁清清擦着他额头的细汗,刚要回答,就听见他激动地喊:“沫沫!” 梁清清顺眼望去—— 沫沫妈正带着沫沫在草地玩。 不同于前世的丰腴红润,沫沫妈满脸苍白,消瘦了一大圈。 她双眼通红扯了抹笑,冲梁清清点头:“嫂子好。” 树荫下。 梁清清轻轻给沫沫妈递去帕子。 “擦擦吧。” 沫沫妈接过帕子,撇了撇苦涩嘴角:“嫂子,让你看笑话了,你也知道我要和他离婚的事情了吧?” 梁清清默了瞬,看了眼正在草地上和阿瑾玩闹的沫沫。 “沫沫妈,你别多想,你们孩子都那么大了,周大尉舍不得和你离婚的。” 梁清清心说:孩子到底都那么大了,就算为了孩子也会将就不是。 沫沫妈摇了摇头,声音哽咽。 “以前我也这样想,可孩子能栓得住一时,拴不住一世啊。” “他不爱你,又能有多爱你的孩子呢?” 梁清清如鲠在喉,感觉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碎裂了,抓不住。 她忍不住看向笑的开心的阿瑾。 若是自己和裴彦行也闹到这种地步,阿瑾又该怎么办…… 这时,沫沫妈妈抓住了她的手艳羡道:“我是真羡慕你和裴少校的感情,那么好那么稳定。” “嫂子,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样才能留住一个男人的心?” 她的声音急切,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脆弱得让人可怜。 梁清清却是无言。 她努力了一辈子,裴彦行都不曾对她坦诚心扉。 更别提留住他的心…… 连自己都学不会的东西,怎么教别人呢? 傍晚,梁清清留沫沫母女在家吃了饭。 送她们走时,海上起了风。 窗外风声啸响,像巨龙一样令人心生畏惧。 梁清清站在屋顶遥望大海,一如往常插上祈福的龙旗。 她捧起手合十,闭眼虔诚祈祷:裴彦行,平安归来! 这一夜,裴彦行没有回来。 海风呼啸了整晚,梁清清几乎没睡,辗转反侧地默默祈祷。 直到天微微亮,风声渐渐平息,她才凑合着睡了过去。 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梁清清就被院子里的推门声吵醒。 她急忙翻身起床。 昨天晚上留了门,定然是裴彦行回来了。 可刚一打开堂屋的门,却瞧见裴彦行提着一个皮箱进门。 迎面相撞,裴彦行有些惊诧。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正说着,一袭白裙的女人从他身后走出。 她长相温润,脸上挂着盈盈笑意,笑起来有两个小梨涡。 梁清清疑惑看向裴彦行:“她是?” 那女人率先开了口:“你就是彦行的小新娘吧?” 她上前一步,主动伸出手,落落大方。 “你好,我是周芸卉,新来的老师,也是彦行的青梅,很高兴认识你!” 第3章 青梅发小? 梁清清僵硬在原地。 活了两世,她从没听说过裴彦行还有个一起长大的女发小。 眼前的女人笑容灿烂,刺得梁清清心里慌张。 “清清,卉卉是部队新建的子弟学校聘请的老师,住宿还没修建好,暂时在咱们家歇脚。” 裴彦行边说边把箱子提进了屋子。 卉卉? 梁清清呼吸困难起来,从过去到现在,他从未这么亲密地叫过自己。 “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梁清清转身望向男人的背影,没忍住追问。 裴彦行放好箱子,了然道:“说不说都一样,反正你也不当家。” 梁清清如冷水兜头,心凉得猝不及防。 是啊,她不当家,从嫁给裴彦行后,家计支出都是他管。 别人家都是女人掌家,每个月给男人发零花钱。 但他们是反过来的,从来都是她要用多少就问裴彦行拿多少。 她甚至都不知道裴彦行一个月工资多少,家里存了多少钱。 周芸卉轻快地跟着裴彦行进了屋。 不一会儿,就听她大声羡叹。 “裴彦行,当上了少校就是气派,学校都是小单间,你住三室两进的大院!” 裴彦行的回应是梁清清从未听过的羞涩。 “你想住就一直住这儿,就像自己家一样。” 梁清清听着他们的对话,看着二人亲密的背影,五味陈杂。 上辈子裴彦行一直不肯接受自己,是因为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吗? 晚上。 梁清清上床时,裴彦行已经躺下了。 她静静地望着男人的脸,优美修长的轮廓,她舍不移开眼。 被盯了许久的裴彦行侧头望向梁清清:“怎么了,有心事?” 梁清清被问得一噎:“没……” 她沉默的空档,裴彦行已经闭上了眼。 梁清清不想带着秘密过夜,又鼓起了勇气:“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芸卉姐?” 裴彦行睁开眼,情绪淡然:“说什么?” 梁清清愕然,突然问不出口了。 只敢在心里默默问:说你怎么在她面前那么的放松,说你为什么对她不一样…… 见她不语,裴彦行翻了个身背对了她。 梁清清忍不住凑过去主动抱住了他,闷着的脸紧紧贴住他宽厚的后背。 只有这样抱紧,她才有抓住了他的实感。 相拥不过片刻,裴彦行却拿开了她的手。 “我累了,早点睡吧。” 梁清清的手僵在半空中,失落铺天盖地涌上心头。 第二天早上。 梁清清是被屋子外的笑声吵醒的。 她出了卧室门一看,堂屋的桌上摆着包子和粥。 是裴彦行亲手给周芸卉做的早餐,二人坐在桌边,有说有笑。 乍一看,仿佛他们才是两口子。 周芸卉抬头看见她,连忙招手:“小新娘早,快来吃早餐吧。” 她边说边拿起包,又理了理自己的修身长裙:“你们慢吃,我得去学校报道了。” 梁清清忍不住看向自己身上,绣着小花的幼稚睡衣。 自己和周芸卉比起来,就像个小孩一样,毫无女性魅力。 裴彦行喜欢的人,该是周芸卉这样成熟的女人吧…… “我送你。” 裴彦行跟着起了身。 望着二人并肩离开的样子,梁清清心里不是滋味。 眼眶酸涩之余,却瞧见了裴彦行遗落在桌上的证件。 她连忙拿起追了出去。 “裴彦行,你的证件……” 裴彦行和周芸卉走得慢,边走边聊天。 周芸卉语气惋惜:“可惜,要不是当年我家出事,说不定现在跟你住三室两进大院就是我啦!” 梁清清呼吸一僵。 裴彦行的声音紧跟着响起,温柔又坚定。 “有什么可惜的,一辈子这么长,我们什么时候都来得及。” 第4章 梁清清脚步一顿,生根了般动不了了。 眼泪毫无征兆地漫上眼眶,她深深吸了口气憋了回去。 “裴彦行,你的证件忘带了。” 她小跑两步追上前去,将证件递到裴彦行手里。 强扯了抹笑,掩饰眼底失落:“我先回去照顾阿瑾了。” 裴彦行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嗯,快回去吧,回来给你带糖吃。” 梁清清想说,她不想吃糖。 糖明明是甜的,可是她吃起来却是苦的。 她想说:裴彦行,别再把我当小孩了,我是你的妻子啊……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梁清清的眼泪才忍不住地往下落。 原来,他已经在计划跟周芸卉的以后了。 那她以后怎么办? 梁清清平复好情绪回到家时,阿瑾已经自己起床穿好了衣服。 看着乖巧听话的儿子,梁清清心里的苦涩消散了很多。 幸好她还有一个好儿子。 梁清清弯了弯嘴角,刚想去抱他。 阿瑾却哒哒哒地跑过来拉住她手就往外走:“妈妈,咱们去找沫沫!” “沫沫说她没地方住了,咱们家大,我们把沫沫接回家来。” 梁清清还是依了儿子。 走到沫沫家门外,周围静悄悄的,看样子不像有人在家。 梁清清对阿瑾说:“沫沫好像不在家哦。” 阿瑾却不肯走:“妈妈,进去看看嘛。” 拗不过阿瑾,梁清清轻推开院门,朝房子里走去。 抬手刚要敲门。 屋子里突然传来了沫沫妈的悲泣声,立刻收了手。 “离婚我可以答应你,但沫沫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我要带走!” 周大尉的回答冷厉又决绝:“她姓周,是我们周家的孩子,不会跟你走,你也带不走她!” “可她是我生的,是我一手带大的,给你你会带吗?” 梁清清心脏狠狠抽了下,下意识看向自己的阿瑾。 他小脸上写着严肃,认真地听着里面的话。 要是自己和裴彦行也闹到像周大尉夫妇这种地步,她能带走阿瑾吗? “不可能!” 周大尉一语中的:“你没工资,回农村就靠你家里两块地,你养得起她吗!?” 他的话是说给沫沫妈听的,梁清清的大脑却跟着一白。 是啊,她也没工作没工资,要是真闹到这个地步。 她养得起阿瑾吗?裴彦行会不会用同样的说辞对付自己? 沫沫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阿瑾挣开梁清清,推开门冲了进去:“沫沫,我来救你!” 梁清清忙不迭跟了进去。 一进屋,周大尉就起身离开了。 沫沫抱着妈妈哭得不能自已:“妈妈别哭,沫沫听话,沫沫只要你,只跟你走!” “沫沫,是妈妈没有用,是妈妈没本事!” 沫沫妈紧紧的抱着沫沫,更加崩溃了。 梁清清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静静地捡起地上散落的布皮包袱。 散开的包袱里,装着几件发旧的衣服,还有几张一块,五毛的零钱。 连一张大钱都没有…… 梁清清鼻子发酸,沫沫妈为这个家付出了一切,舍不得吃和穿,到头来却被无情扫地出门。 到了嘴边安慰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许久。 沫沫妈的情绪终于平静了下来,她抹了泪,眸子闪过坚定。 “这婚我不离了,为了沫沫,我哪都不去了。” 梁清清忍不住看向儿子,眸色复杂。 梁清清牵着阿瑾慢慢往家走。 沫沫妈的绝望神情在眼前挥之不去,她忍不住问阿瑾。 “阿瑾,要是妈妈也和沫沫爸妈离婚,你会跟妈妈走吗?” 阿瑾头也不抬,语气笃定道。 “不会离婚的,妈妈你离不开爸爸!” “我们连外公外婆都没有,地都没有,离开了爸爸就要喝西北风了!” 第5章 梁清清身体一僵,心仿佛被狠插了一刀。 痛得她呼吸微颤。 阿瑾童言无忌,他什么都不懂,可说的偏偏又是最真实的话。 她甚至无从反驳。 是啊,自从父母意外去世,她在什么都不会的年纪就嫁给了裴彦行。 结婚,生子,学习当一个家庭煮妇,没有工作过一天。 只因裴彦行曾经说过:“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干。” 上辈子她就是这样活过来的。 因为她喜欢裴彦行,上辈子从没觉得自己做他本分的好妻子有什么不好。 如果没有看到裴彦行的日记,她还天真地觉得裴彦行是喜欢自己的,所以心疼自己舍不得自己吃赚钱的苦。 现在想起来,那只是男人对自己死去父母的承诺罢了。 没有爱没有心疼,当沫沫妈的事情也在自己身上重演那天…… 她能带走儿子一个人过的可能有多大? 梁清清暗自攥紧了手心。 她不能坐以待毙,她要做点什么改变现在的处境。 第二天。 梁清清早早把阿瑾送去了托儿所后,就敲开了政委的办公室。 “政委,我想去新建的子弟学校教书。” 梁清清将自己的高中毕业证,还有烈士遗孤证郑重排开在政委办公桌上。 这是昨天晚上她想了很久作出的决定。 她是高中毕业生,当年还考上了大学,以她的文凭和身份当个小学老师没问题。 当老师工作时间宽松,还能辅导阿瑾,一举两得。 看着鲜红的烈士遗孤证,政委纵有疑惑也没多加追问。 “推荐信我可以给你开,不过你也要通过教师入职考试。” “没问题的,政委。” 梁清清已经打听好了,入职考试一周后开考。 一周,够她突击学习了的。 拿着政委给的推荐信,梁清清去了父母曾经的住处。 她从前的课本一直放在那儿。 父母的死是她过不去的坎,上辈子她从未再踏足。 现在,梁清清站在这个很小两室的职工宿舍里,情绪泛滥。 屋子里积满了灰尘,经年回潮,墙面上全是斑斑点点的霉菌。 卧室里父母的军婚照还挂在床前。 梁清清摘下照片轻轻掸去灰尘,望着笑着的父母,眼睛一阵酸涩。 “爸妈,你们在那边好吗?” “裴彦行对我挺好的,是个好丈夫,好爸爸……” 她心说:他什么都好,只是不爱我。 “我想和他像你们那样恩爱,我不想单方面捆绑他的,不想的……” 眼泪砸在相框上,晕开了上面的灰尘。 这天晚上。 裴彦行回来时,梁清清还在挑灯看书。 他走过来翻看了两下她的课本:“今天怎么还看起书来了?” 梁清清答非所问。 “我今天带着阿瑾去了周大尉家,他们吵得很凶。” “阿沉,你能不能劝劝周大尉,沫沫妈看起来真的很可怜,她一个女人……” 裴彦行重重合上拿在手里的书。 “你以为周大尉就不可怜吗?” “他被恩情捆绑了那么多年,离婚对他来说,是好事。” 第6章 裴彦行语气含怒,乍听是在为周大尉抱不平。 听在梁清清耳里却更像他在为自己叫屈。 被恩情捆绑了那么多年的人,他不也是其中一个吗? “你也觉得自己可怜吗?” 梁清清望着他俊朗的侧脸艰涩挤出话来,却被屋外提醒熄灯的嘹亮广播号盖了过去。 裴彦行没听见,直接掏出了几张大团结放在桌边。 “卉卉想买点儿生活用品,她还不熟悉这边,你明天陪她一起去买吧。” 梁清清看着崭新的大团结,紧紧地捏着书角。 从结婚起,裴彦行给她钱从没超过十块…… 她忍不住抬起头,看着男人的平静的面孔开口:“你好像对芸卉姐很好。” “卉卉跟我同龄,又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我自然是要照顾好的。” 裴彦行眉眼舒展了几分,声音也变轻快。 提到周芸卉,他的表情明显放松了下来,这是愉快的表现…… 两辈子了。 梁清清无比熟悉他,一眼就能分辨出他的真实情绪。 “只是朋友吗?” 梁清清声音潺潺,心却碎裂出无数裂缝,茫茫刺痛。 话落,却被屋外的尖叫声打断:“裴彦行救命啊!” 是周芸卉的。 裴彦行眉心一紧,急忙转身走出去。 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二人的“甜言蜜语”—— “周芸卉你有没有出息啊,一只耗子也能吓成这样?” “对啊,你又不知道我从小最怕老鼠了,裴彦行你还笑,再笑我不理你了!” 梁清清心碎成齑粉。 第二天,梁清清特意早起,做好了一桌早餐。 裴彦行也穿好了常服走了出来。 “今天不在家吃饭,我要带卉卉去趟县城公社。” 梁清清一愣:“你不是说让我陪她去买生活用品吗?” 说话的功夫,周芸卉也从卧室出来了。 她看着一桌子早餐,欢快地改了主意。 “既然小新娘都做好了,那就不去吃海岛的牛肉丸子粉了吧?” 裴彦行却坚持:“你不是很想吃吗?还是去吧?” 梁清清僵站在原地,像个小丑。 牛肉丸子粉,是海岛很出名的粉,一碗就要一块钱。 裴彦行从未带她吃过。 以前她也说过想吃,他却总是说:“工作忙,下次带你。” 永远都是下次。 原来,爱与不爱,在意和不在意,在行动上早已分明。 周芸卉一听,为难地看向梁清清。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要不等我回来给你带一份尝尝吧?” 裴彦行直接拒绝了她的提议:“算了怪麻烦的,带回来也不好吃了。” 梁清清呼吸困难,如鲠在喉。 去县城得坐车去码头再换船,他都不嫌麻烦带周芸卉去,给自己带一碗回来都不愿意。 “先走了,别等我们。” 裴彦行带着周芸卉轻快地走了。 下午,海岛无征兆地刮起了大风。 梁清清前脚接儿子进屋,后脚外面就下了滂沱大雨。 岛上的广播反复提醒着—— “全体岛民,今晚都不要出门,台风过境危险。” 梁清清让阿瑾进里屋玩,转身忙着关好门窗。 不多时,梁清清盛好晚饭放到阿瑾面前。 “阿瑾,快吃,吃了妈妈给你洗澡睡觉。” 阿瑾却眨了眨眼,没什么精气神地摇头:“不饿,爸爸呢?” “爸爸去忙工作了。” 阿瑾病恹恹地哦了一声,还是没动。 梁清清这才发现他小脸红了,伸出手背探了探他额头,烫得她心一惊。 “阿瑾,你发烧了!” 梁清清慌了神,连忙将阿瑾抱到床上,赶紧湿了毛巾敷在他头上降温。 还好家里备着感冒药,连哄带劝地喂进阿瑾嘴里。 可很快就吐了出来。 阿瑾难受得直哭:“头痛,妈妈我头好痛……” 梁清清顿时手足无措起来,高烧一直不退的话会烧坏脑子的! 怎么办怎么办?她急得眼泪直掉。 裴彦行,怎么办啊…… 情急下只能打裴彦行办公室的电话,接电话的却是警卫员。 “少校今天不在军区。” 梁清清搂着阿瑾涕泪横流:“裴彦行,你去哪里了,我好害怕……” 屋外瓢泼大雨,狂风肆作,仿佛要把屋顶掀翻一样。 怀里的阿瑾却猛地惊悸抽搐起来,梁清清更慌了。 不能再拖下去了! 她找来了沙包绑在腿上,给阿瑾穿上雨衣包得严严实实的。 打开房门,她冒着风雨艰难地朝卫生院而去。 一夜漫长。 旭日初升,风停雨霁。 梁清清一身狼狈地抱着终于退烧的阿瑾回家。 刚回屋,就撞见了要出门的裴彦行。 四目相对,他脖子上那抹暗红的吻痕刺进梁清清眼底。 她还没开口,裴彦行叉腰不耐走近她,冷厉的指责劈头盖脸砸了下来—— “台风过境那么危险,你带着孩子出去乱跑什么!?” 第7章 梁清清愕然一愣。 她拼命地没让眼泪掉出来,竭力平静。 “我没有乱跑,阿瑾昨晚发了高烧一直不退,我带他去卫生院了。” 她昨晚一个人慌乱无措的时候,她的男人在外面跟别的女人…… 裴彦行没料到,语气马上软了下来:“你应该等我回来的,外面不安全。” “他烧得都开始抽搐了,我怕的很,没想那么多。”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她为了阿瑾,做什么都愿意。 梁清清绕过裴彦行把阿瑾抱进了卧室。 她的眼泪差点就落下来了。 她怎么知道他会回来…… 自己等了他那么久,他都没回来。 裴彦行跟了过来:“清清,刚刚我态度不好,我……” 梁清清掖被角的手一顿。 周芸卉的声音随即跟着进来了。 “裴彦行,快来帮帮我,这么多东西我一个人搬不动!” 刚还满是愧疚的裴彦行立马掉转了话锋 “阿瑾也退烧了,我先去帮卉卉送东西去学校。” 话落,他扭头离开卧室去帮周芸卉搬东西了。 “来了,你别急,当心受伤!” 儿子生病了,都没能换来他一记青眼。 听见关门的声音,梁清清的眼泪落了下来。 早饭随便对付了两口,梁清清又在床边守着阿瑾许久,确认没有再发烧的迹象后才放心去洗澡。 洗完澡她的头昏昏沉沉的,靠着阿瑾就睡下了。 再次醒来已经是中午了,身边坐着的沫沫妈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哦。 梁清清想要起身,一阵目眩又跌回了床上。 沫沫妈忙扶了她一把,满是心疼。 “嫂子,要不是阿瑾来找沫沫,你怕是都要烧坏脑袋了!” 梁清清浑身疲软,也顾不上难受先确认阿瑾的状况:“阿瑾呢?” “在跟沫沫玩呢,他没事。” 沫沫妈指了下堂屋。 看阿瑾已经生龙活虎,梁清清这才松了口气。 沫沫妈端上刚熬好的中药给她:“裴少校不知道你发烧吗?” 梁清清一怔,药的苦涩却没有心底苦蔓延来的激烈。 “他有事去忙了。” “又是去帮那个新来的老师吧?”沫沫妈一语戳破。 梁清清不置可否。 沫沫妈眸色一紧,凑近梁清清的耳边,小声嘱咐。 “嫂子,你家裴少校最近和那个周老师走的太近了,你得多留个心眼。” “别跟我一样眼睁睁看着自家男人被别的女人勾走了!” 梁清清眼睛一酸。 连外人都能一眼看出来的事情,她早就看出来了。 可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裴彦行对她仁至义尽,为了履行对自己父母的承诺,他是牺牲自己的感情才跟自己在一起的。 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和立场,阻止他追求真爱呢? 喝完药梁清清又睡了一觉,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傍晚。 屋子里静悄悄的。 “阿瑾……” 喊了两句却得到回应,梁清清顾不上还难受赶紧出了门。 找去沫沫家,沫沫说他没跟来。 阿瑾平时很听话的,去哪儿都会跟她说,想到不久前溺死在海边的小孩,梁清清彻底慌了。 她跌跌撞撞沿着去海边的方向找。 找了好久好久,肚子也疼得厉害,头更是昏昏沉沉。 可依旧没有发现阿瑾的身影。 就在梁清清快要绝望的时候,路过的军嫂告诉她阿瑾已经跟着裴彦行回家了。 梁清清又赶紧往家里跑,到了院外。 她一眼瞧见周芸卉抱着阿瑾在门口玩得很开心。 周芸卉逗弄着:“阿瑾,你觉得卉卉阿姨好不好?” 阿瑾想也没想:“好!” 梁清清又喜又恼,正要进去,裴彦行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他调笑着追问阿瑾:“那让卉卉阿姨给你当新妈妈好不好?” 这话让梁清清呼吸困难,站不稳。 噗通一声,院门外她和裴彦行一起雕刻的‘裴与梁之家’门牌重重地砸在地上。 梁清清旋即晕死在了地上。 第8章 再次醒来,梁清清躺在医院,周围全是消毒水的气味。 裴彦行就坐她病床旁,满脸严肃。 她轻轻拧眉:“我怎么在这里?” 见她睁开眼,他没有安慰,反而皱眉犀利指责:“怀孕发烧还到处乱跑,你知道要是再迟一点儿送来,你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 怀孕?! 梁清清这才感觉到小腹在隐隐作痛。 她怔在床上,不敢相信:“那……孩子呢?” 明明上一世她的第二个孩子是两年后才有的。 怎么会现在就来了…… 裴彦行还在气头上,指责的话语更加狠厉:“梁清清,你该长大了,别什么都依赖我!”这话刺得梁清清心痛难忍。 她有些崩溃,看着男人严峻的脸,颤抖追问:“我在问你,我的孩子呢?” 裴彦行冷冷瞥了她一眼,声音生硬:“没了。” “轰”地一声,梁清清绷着的那根弦彻底断了。 无辜的眼睛瞬间变得猩红,她看着男人眼里的冰冷。 眼泪控制不住地冒了出来。 他怎么能这么的冷漠…… 那也是他的孩子! 倏地,病房门被推开。6 “少校,海上有情况!” 裴彦行看也没看她一眼起身离开:“阿瑾我已经安顿好了,你好好在医院里待着,哪都别去。” 房门砰地关上,房间里只剩梁清清一人。 她轻轻地抚摸着肚子,眼泪不断地往下落。 “对不起,是妈妈不对,没保护好你!” 她的第二个孩子是个小姑娘,从小到大就暖心,从没让她操过心。 对不起…… 回想起最近发生的一幕幕,男人方才冷漠的态度。 似乎自从周芸卉来了海岛,他就彻底变了。 可是,裴彦行,你不爱我想要自由可以跟我说,为什么要伤害我? 够了,她努力了两辈子,也拖累了他两辈子。 她不想再继续了。 出院的时候,梁清清是一个人。 她不放心阿瑾给别人照看,挂完水的当天就回了家。 梁清清撑着没好的身体料理了还一片狼藉的厨房,又登上了屋顶,冲着裴彦行执行任务的方向,挂好龙旗祈祷平安。 她站在屋顶眺望大海,眼泪就不着痕迹地落了下来。 不管怎样,她都希望他能平安顺遂。 三天后,教师入职考试的这天,裴彦行还没回来。 梁清清早早地把孩子送去托儿所,第一个赶到了考场。 监考的是一位男老师,两人对视了一眼。 梁清清恭敬地跟他问好后就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考完之后已经是中午了。 梁清清收笔如剑收鞘,内心满是充实。 考题比她想象中的简单,考的大题还都是她复习过的重点。 这次十拿九稳了。 走出教室时,监考的男老师也往外走。 “我看了你的试卷,考的还不错。” 梁清清朝他礼貌一笑:“谢谢老师,那我就先走了。” 如果不出意外,等新生开学,她就是这个学校的老师了! 梁清清信步走到校门口时,又碰上了刚才的监考男老师。 他突然间追了上来,拦住了她。 “同志,可否给个联系方式?” 梁清清一愣,刚想要拒绝。 却听见了背后响起裴彦行冷厉的声音:“不方便,她已经结婚了。” 第9章 裴彦行皱着眉头走近,扫视监考男老师的眼神带着凶光。 梁清清想解释却被他打断:“托儿所都放学了,你不去接阿瑾在这里凑什么热闹?” “我刚参加完……” 梁清清话没说完,周芸卉变戏法似地出现在裴彦行身后。 “裴彦行,你来接我啦!” 裴彦行扭过头,对上周芸卉的笑脸,跟着弯了嘴角。 “考得怎么样?” 周芸卉信心十足:“小菜一碟,你等着请我吃大餐庆祝吧!” “没问题。”裴彦行爽快答应。 一转头,又冲梁清清拧起了眉头:“你赶紧去接阿瑾,我还要和卉卉出去一趟!” 梁清清张了张嘴,想说点儿什么,裴彦行已经让周芸卉拖着走了。 顿时一阵呼吸困难。 再抬头,对上了男老师愕然的目光,她尴尬开口。 “让老师看笑话了。” “叫我宋霁元就好,我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就结婚了。” 宋霁元遗憾似地叹了口气,很快语气又轻快了起来。 “不出意外,我们很快就是同事了,就当提前认识了。” 宋霁元主动转移了话题,让梁清清舒了口气。 她朝他道了句谢就往托儿所赶。 去的路上,梁清清忍不住想,裴彦行内心是不是,一直都把她当作除了带孩子做家务之外只会无所事事的家庭主妇了?7 他是不是从来没想过其实她也才二十二岁啊,也还年轻,也能像周芸卉一样朝气蓬勃…… 梁清清牵着高高兴兴地阿瑾走在回家的路上。 迎面却撞见了背着包袱,牵着沫沫的沫沫妈。 几天不见,她人瘦了一圈。 这是怎么了? 不等梁清清开口,沫沫妈先走上前来,她眼里的忧愁不见了。 “嫂子,我离婚了,是我先同意的。” 梁清清愕然愣住:“怎么这么突然?” 明明前些日子,她还信誓旦旦的坚决不会离婚。 “他把那女人带回家里了,说是照顾她,但我受不了两个人在我跟前出双入对!” “长痛不如短痛,我死心了,真死心了。” “哪怕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我就不相信我养不活我姑娘!” 沫沫妈的表情坚决,梁清清却如鲠在喉。 裴彦行也把周芸卉带回了家里,也在自己的面前出双入对。 甚至裴彦行的脖子上都出现了吻痕…… 可她却没有沫沫妈的半分果决。 醍醐灌顶般,梁清清眸光闪过坚毅。 她一把拉过沫沫妈进了家门,又把自己平时买菜攒的不多的零钱全塞到了沫沫妈手里。 “岛上的票跟你老家的不通用,这些钱你拿着,没多少,当我的心意!” 女人帮助女人,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沫沫妈眼眶瞬间就红了。 想要推回,又被梁清清强行塞进了她的口袋。 “嫂子你心好命也好,碰上裴少校,你们俩好好过,要白头到老啊!” 梁清清也红了眼,扯了抹笑没说话。 白头到老?只怕裴彦行不愿意。 就算是自己再想,也没有用。 他们之间的感情本就是一条鸿沟,无法跨越。 不如及时止损! 送走沫沫妈后,梁清清便一直等着裴彦行回来。 她想和裴彦行说清楚。 一直等到深夜,裴彦行的身影才出现在房门口。 梁清清起身上前,刚想开口。 却被裴彦行冷声打断:“你今天去学校是去参加教师入职考试?” 梁清清怔了一下,本来是想等考试通过后再告诉他的。 “是,我觉得我不能一直靠你养着,我什么都不干不太好。” “我本来是打算考上了再告诉你的,没想到被你提前知道了。” 她以为裴彦行会对自己刮目相看。 没想到,他突然重重一拳砸在桌上:“所以这就是你在教师入职考试上作弊的理由?” 第10章 “作弊?” 梁清清蓦地睁大眼睛:“我没有作弊。” 她是做了充分的准备去考试的,复习的课本和资料还在卧室书桌上堆着。 她有实力为什么要作弊?! “你还狡辩,你以为没人发现是吧?” “你事先写好的作弊纸条让人捡到了,直接举报了!” “我亲眼确认就是你的字迹,你等着政治部的人来接你去调查吧!” 裴彦行铿锵激愤,煞有其事。 梁清清顿时也慌了,自己真的没有作弊:“不,我真的没有作弊。” 她拽住裴彦行的衣角,楚楚可怜。 “裴彦行,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 裴彦行却一把甩开她:“梁清清,我惯着你,你就真把自己当三岁小孩子了?” “作弊这么严重的事,你有脸做我没脸保!” 裴彦行说完冷眼瞪了眼她,恨恨道:“你就在家好好反省,写一千字检讨出来!” 话落,看也没看她一眼摔门出去了。 梁清清跌坐在椅子上,表情苍白。 她没有作弊,到底是谁诬陷她作弊的!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隔天,她在考试上舞弊的事情传遍了全岛,有群众激愤梁清清作为军属滥用特权。 因为影响恶劣,政治部的人浩浩荡荡直接把她从家里带走了。 梁清清被关在政治部好几天,几波人轮着盘问她,让她交待舞弊经过,让她承认错误写反省报告,还要在广播里当着全体岛民检讨。 可是她没有错,为什么要承认?承认什么? 所以无论别人怎么问,她只有两个字:没有! 被盘问的三天,像三辈子那么长。 梁清清望着紧闭的门,望眼欲穿地等着裴彦行的身影。 他会来的吧?他不会真的不管自己的吧? 然而那扇门始终没等来裴彦行的挺拔高大的身影。 直到这天,监管的人突然间打开门。 “梁清清,有人给你作证清白了,你可以出去了。” 梁清清腾地起身,绝处逢生道:“裴彦行,是你吗?” 她就知道裴彦行不会不管她的! 可进来的人却让她僵怔在了原地。 来的是只有一面之缘的监考老师宋霁元。3 宋霁元带着洗脱她作弊的证据走到她面前。 “梁清清,我仔细对比过你考卷上的字迹和那张纸条上的字迹,你没有作弊!” 梁清清眼睛瞬间酸涩,忍住了快要落下的眼泪。 “谢谢你相信我,谢谢……” 没想到最后,相信自己的人,坚持自己清白的人,竟然是毫无交集的陌生人。 这份恩情,她该如何报答? 出去的时候,梁清清咬牙问政治部主任。 “能方便问一下,裴彦行他现在在哪里吗?” “裴少校不在海岛,他带着周芸卉老师出外务了。” 监管的话让梁清清彻底心死。 裴彦行,在她蒙受冤屈最难过的关头,却带着周芸卉风花雪月。 你把她这个妻子放在什么位置,就算没有怜爱,她也是阿瑾的亲妈! 你好狠的心啊! 海上,轮船上。 裴彦行举着望远镜眺望不远处的情况。 在他身边静候了很久的周芸卉突然开:“裴彦行,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婚?” 裴彦行一怔,眉头紧皱:“我离什么婚?” 周芸卉直接挽住他的臂,语气轻快。 “不是你亲口跟阿瑾说想让我给他当新妈妈吗?” “再说了你又不喜欢梁清清,你们这样互相折磨下去对谁都不好。” 裴彦行眉头皱得更紧,冷冷甩开她手。 “周芸卉,是不是我做了什么事让你误会了?” 周芸卉表情一僵,强扯一抹笑。 “明明是你说时间很长,我们做什么都来得及啊!” 裴彦行站直了身子严肃开口。 “我是说,你想要三室两进的房子,努力当上资深老师自然来得及。” 他收好了手上的望远镜,义正言辞反驳道。 “我跟梁清清一直就这么相处,我没觉得不好,我把她当孩子也当我这辈子唯一的妻子。” 话落,裴彦行转身离开。 周芸卉怔愣在原地大受打击,黯淡的眸色晦暗不明。 这边,梁清清回到了父母的故居。 阿瑾趴在她背上已经睡着了,她仰望着父母的遗像沉默了很久。 “爸,妈,女儿不孝,不能如你们所愿守着裴彦行过一辈子了。” “你们你们会理解我的吧……” 久久的沉默后,她拎紧了包袱,托起后背的阿瑾打开了房门。 “梁清清——!” 裴彦行也气喘吁吁地冲了荒芜空荡的院子里。 “阿瑾,梁清清!” 他里里外外找了一圈,不断地呼喊梁清清和阿瑾的名字,可都无人回应。 “梁清清你别躲了,我知道我误会你了,你没有舞弊!” “你出来,我跟你道歉!” 他一下船就往家里赶,路上别人告诉她梁清清让政治部的人带走了。 他直接跑去政治部要人,却被告知梁清清已经走了。 回到家也找不见梁清清和阿瑾的身影,柜子里娘俩的衣物都不见了! 裴彦行能想到梁清清会去的地方,只有这里了。 可是现在他把嗓子都喊哑了,也没找见梁清清。 浑厚的声音引来了隔壁的邻居:“你是清清她的裴叔叔吧?” 裴彦行身体一僵:“什么?” “清清的裴叔叔啊。”邻居边说边走近,将兜里的信封掏出来给他。 笑吟吟地开口:“这是清清给你的,说是检讨书。” 裴彦行呼吸一紧,连忙接过拆开。 【裴叔叔,见字如面。 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是这样叫你的。 现在我深刻向您检讨,千言万语抵不过一句:对不起,我耽误你了。 检讨书后面是离婚协议,我已经签字并让政委盖章了。 裴叔叔,这一次,我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裴彦行手一颤,手里的信件掉了。 一张签了字盖过手印的离婚协议赫然出现眼前。 隽永清秀的字迹赫然是梁清清亲手所写—— “本人梁清清和裴彦行二人因感情不和,现自愿净身出户与之解除婚姻关系。” 第11章 裴彦行怔在原地,手上的离婚协议仿佛有千万斤重,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梁清清这个话是什么意思? 感情不和? 不可能,他们之间怎么会感情不和呢? 为什么,清清要选择和自己解除婚姻关系? 明明一直都好好的,突然间这样,裴彦行无法接受 “您知道清清去哪里了吗?”裴彦行手足无措地将信和离婚协议揣进兜里。 下意识地朝着已经离开的邻居背影追了过去。 梁清清消失了,唯一知道梁清清消息的人,可能就是眼前的人了。 邻居停下,皱了皱眉,冲着裴彦行摇头。 声音苍老却带着一丝无奈。 “那丫头好久没回来了,我跟她连话都没说了句她就急匆匆走了。” “上次她还回来待了两个小时,我还以为她会多住几天呢,种的黄瓜还想分她两根,但是她说她不需要了。” “也不知道这丫头在想什么,可怜她爹妈都不在了。” “都是好人啊!” 邻居眼里露出一抹惋惜,毕竟是相处多年的邻居,每每说起此事,没人能笑的出来。 裴彦行听的呼吸有些僵硬,他想叫着那人,问问梁清清有啥异常没有。 可那人却陷入惋惜之中,摇着头离开了。0 裴彦行又来来回回地在屋子里翻找了一圈,无论他怎么叫怎么喊。 叫爸爸的阿瑾,还有喜欢喊自己阿沉的人,都没有回应他。 屋子里干干净净的,不像是有人住过的痕迹。 她为什么要回到这里? 究竟出了什么事? 裴彦行不知道是怎么离开的这里。 他只知道自己现在要马上找到梁清清。 所以裴彦行朝着海岛口的方向拼命地跑去,差点儿连鞋都丢了。 路上的人给他敬礼,他都没来得及回应。 “奇怪,少校今天怎么这么急?” “可能是海上又有情况吧,少校忙的很,我们不耽误他了。” 几个海兵嘀咕了几句,又朝着训练的场地而去。 裴彦行屏住呼吸,拼命奔跑。 梁清清若是想离开这里,必须先经过海岛! 来得及的,她一定还没走远…… 可清清从小到大都是生活在这里的,她在别的地方没有家。 她离开了这里,又能去哪里? 裴彦行一路狂奔,却还是弄不懂,想不明白。 他们之间明明只是一次误会。 自己知道错了,会道歉,可是为什么只是一次误会,他和梁清清就闹到了要离婚的地步? 裴彦行不愿意,也不会答应! 他和梁清清是夫妻,那就是一辈子的夫妻! 海岛。 一嗖嗖的货船不断地驶出,裴彦行登上了客船的登客区域。 混乱嘈杂的噪音,影响着裴彦行的思考能力。 他抓住放行检票的海兵:“看见梁清清了吗?看见梁清清了吗?” 梁清清这个名字,部队的人几乎都知道。 是裴少校的妻子,也是烈士家属。 海兵愣了下,下意识开口。 “报告少校,嫂子两个小时前坐轮船离开了海岛!” 裴彦行瞬间睁大眼睛,他抓住说话人的肩膀用力地甩:“她有没有说她去了哪里?” 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想从中听到有用的答案。 上位者气息的裴彦行吓的海兵身体不自觉地抖了抖:“不,不知道,这艘客船会开向很多地方。” “你为什么不拦着她!”裴彦行眼眶红了一圈,没忍住发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