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权倾朝野的丞相他疯了》 1 1

我跟着下人入丞相府时,已经做全了被羞辱的准备。

当初退亲时,崔识彦在沈府面前将头嗑得头破血流,后又跪了一天一夜——

只为求得我一丝怜悯,别与他退亲。

而我连表情都未曾变过分毫,没几日便凤冠霞帔,与状元郎十里红妆。

世人皆赞叹尚书府嫡女与新科状元登对的同时,崔识彦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柄。

连街头小孩子都编了一首歌谣:

小小庶子,真可笑。

心气高,胆子大,妄想攀上高金枝。

脸皮厚,长横肉,跳梁小丑惹人笑。

......

据说。

崔识彦被新皇封为大丞相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处置了当年欺辱过他的人。

那些唱这首歌谣最多的几个小孩,现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家眷们状告无门,纷纷哭瞎了眼。

一桩桩,一件件。

他折过的辱,如今悉数讨回来。

现在。

我这个最大的始作俑者主动送上门,万般手段自然在前头等着。

苦涩的笑容在嘴角漫延开来。

嘎吱——

身后的婢女悄然关了门。

屋内只点了一盏灯,视线旋即暗淡几分。

浓郁的脂粉味,伴随着女子的娇笑声扑面而来。

这竟是间卧房。

半明半昧的视线中,男人松着衣衫躺在塌上,怀中抱着个美艳的女子。

我只看了一眼,便针扎似地收回目光。

一股子绵密的钝痛涌上来。

像是迟了许多年。

我强行按下纷乱的思绪,俯身高声道:

「臣女沈意,求大人救救臣女的家人!」

无人应答。

我垂着眼,缓慢跪下,又一字一句道:

「从前的事是臣女一意孤行,伤害了大人,如今只求您高抬头贵手救我家人,臣女愿意做任何事!」

屋内静了一瞬。

浑厚的脚步声缓缓响起。

下一刻,有力滚烫的手钳住我的下巴。

我被迫仰头,对上一双阴冷的眼。

旧时的少年青涩褪去,闯入眼帘的,是一张锋利逼人的冷峻容颜。

崔识彦盯着我,勾起嘴角,语气玩味:

「做什么都可?」

「几年未见,沈小姐倒是变得能屈能伸。」

男人的目光带上点灼人的温度,缓缓地扫过来,意味不明。

最后堪堪停在我脖颈下的位置。

我今日穿了件藕粉色的齐胸衣衫,露着一小片肌肤。

被对方的目光一扫,那块儿肌肤瞬间滚烫起来。

我面色一紧,不自在地抿了抿嘴。

放在从前,我还是那个清贵的尚书府嫡女时,定是要愤愤然起身与对方理论一番。

可此时不一样。

人要学会审时度势,该有几分自知。

天牢里还关着爹爹和娘亲。

所以我闭上眼,如当年他一样。

卑微地伸出手抓住男人的袍角,嗓子刻意放软:

「求......大人怜悯。」

2 2

美艳女子出屋子时,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而我看着躺在塌上的男人,脑袋发晕。

这是立即就要......?

我低着头,只觉身体僵硬,紧张得指尖发麻。

方才那副豁出去的决心过后,我有些慌了。

「难道还要我亲自抱你上来不成?」

崔识彦看着我迟迟不动,语气带着几分凉意:

「本大人自然等得及,可不知你那天牢的父亲母亲是否也等得及?」

指甲猛然掐进掌心。

是啊。

事到如今,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我缓缓起身,一步一步爬上了那金丝床榻。

崔识彦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身子慵懒地支着。

我咬着下唇,会意地躺了过去。

靠上温热坚硬的胸膛的一瞬间,巨大的屈辱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堂堂尚书府嫡女,竟也能做出这种爬床的事。

我不敢抬头看他半分。

崔识彦的身体似乎也僵硬了一瞬间,嗓子有丝紧绷:

『取悦我。』

他这样说。

取悦?

我从未做过这样的事。

思索再三,我犹豫不决地抬头,最后小心翼翼地落在男人微微抿起的嘴唇上。

这是我少时偷亲过的。

所以......

是......要亲他吗?

我紧张极了。

身子像是死掉的木头,不听劝,挪动不了半分。

殊不知。

我这副眉头紧皱的模样落在对方眼里,全部变成了巨大的不情愿与嫌弃。

他忽然出奇地愤怒不已。

不等我动作,便狠狠地掐住我的下巴,落下粗暴的吻。

疼。

窒息。

我仰起头,被动地、生涩地承受着。

这甚至都不像一个吻,而是另类的发泄。

阔别许久的气息围绕着。

我无奈何地沉溺下去,软了身子。

两具身体贴合在一起,交换着温度。

崔识彦的神情也逐渐柔和下来。

恍惚间,一如当年。

直到温热的吻缓缓往下,落入颈间。

男人的目光落在我肩头淡红的痕迹,表情一顿,厌恶与恨意瞬间涌上来。

我冷不防地被推开,脸色还泛着红晕。

而崔识彦眼里哪还有半分情愫。

床榻之间,对方衣冠完整如初,我早已衣带松散。

他毫不犹豫地起身,阴沉着一张脸:

「沈小姐好歹也是为人妇两年了,怎么还没学会伺候男人?」

「怎么?你那死了的丈夫这般没用?」

「这些日子想爬进丞相府的女人可不少,改日我先送你去学学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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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的话如同一盆凉水从头浇下,强烈的羞耻感让我双眼发热。

我用尽力气忍住眼泪,小心翼翼拢住衣衫,低声道:

「是,臣女定会好好学。」

第二日,我就被安置在了丞相府,同时得知父亲那边的事情缓和下来。

我知道这定是崔识彦的手笔了,心中松下一口气来。

院子里,前来伺候的丫头名叫阿珍,是个咋咋呼呼的小姑娘,脸蛋圆润,生得一脸的福相,

替我更衣的时候,她忽然倒第一口凉气:

「哎呀沈小姐,你这身上怎么起疹子了?」

我看着肩头的几个红痕,皱眉思索,想起缘由。

昨日儿出门时,我买了包街边的糕点吃,不成想是里面混着栗子馅。

我对栗子过敏。

虽只吃了一口,竟还是起了反应。

片刻后,阿珍从外回来,端了一盒眼熟的膏药。

这膏药是我从前一直用的,效果惊奇,是小时候父亲特地向宫中太医求来的秘方,别府是都没有的。

我一愣,下意识问这里为何有这膏药。

阿珍挠挠头道:

「方才我出去正好在府中碰见一位大夫,他一听我的话就立即将膏药给了我,怎么了小姐,这膏药有什么不对吗?」

我摇摇头,沉默下来。

膏药涂上传来冰凉的触感,一瞬间将记忆拉回三年前。

我和崔识彦相识,正是因为一捆栗子糕。

当时他还是一个小官家里不得宠的庶子,十年寒窗苦读,只为来年的科举。

而我还是那个天真任性的大小姐。

落魄庶子与高门嫡女,说书先生话本里再老土不过的情节。

那日我与父母争吵,一气之下离家出走。

丫鬟也没带,银钱没带,没多久就迷了路。

饥肠辘辘时我碰见了崔识彦。

男人一袭青衫,面容清冷,偏偏坐在路边的极小茶水摊上,捧着一油纸的糕点,像是百来天没吃东西,大口大口吞咽着。

总之,那幅场景看着那叫一个香。

而我在旁边看着,饿得双眼发绿,脑袋发昏。

最终没忍住,舔着脸上去,哭哭啼啼开口要糕点。

男人愣住几秒,大抵是头一回遇见我这么厚脸皮的姑娘,随后结结巴巴地给了半块儿糕点。

我这人向来记吃不记打,狼吐虎咽吃完才发现不对劲儿。

天爷啊!

这也是栗子的!

要本小姐说,那些做栗子糕的简直是不可理喻!

崔识彦当时就是颗清瘦的小白菜,慌慌张张去跑去找大夫。

大夫看完后一句「令夫人」就让他整个人烧成了红猪头,急忙摆手,又开始结巴。

后来的事情不必说。

少年情窦初开,总是如此。

相识,相知,相爱。

我曾醒时梦里全是他。

雪天会想他,冬日里看书会不会手冷。

雨天会想他,走路会不会脚滑,毕竟他连走路都要捧着书。

学厌恶的女红,只为送他一个荷包,把手扎得全是洞。

向父亲编各种拙劣的理由出府,只想日日见到他,把开心的、不开心的、委屈的、忧愁的,通通告诉他。

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足够我幻想出一辈子。

他也曾满眼都是我。

动作中的拘谨,言语中的紧张。

红透的耳尖,温柔克制的目光。

还有面上一闪而过的自卑。

他日日捧着那些书卷,说再等等,等他金榜题名。

可惜,最后他等来了我与新科状元的大婚。

先帝是个喜怒无常的人,鲜少有人知道他与我娘亲有过一段过往。

他年轻时为了权力放弃我娘,选了另一门对于他夺位而言就有助力的婚事。

等到一切到手,他又忽然想起我娘来了,开始了不断的挽回。

但我娘被伤透了心,绝不回头,最后和我爹相识相爱成婚。

先帝登基后的前几年还很正常,后面大概是执念作祟,又开始发疯起来。

当时我已经说服了爹爹娘亲,与崔识彦订亲,等他明年科考金榜题名后再完婚。

先帝却一纸圣旨将我赐婚与今年的新科状元郎。

「当年你抛弃了朕,如今朕也让你的女儿尝尝爱而不得的滋味。」

我父亲那段时日官场上正被纠了错处。

先帝拿父亲的性命,拿崔识彦的前途,加以威胁。

我不得不从。

那日长阶覆雪,男人双眼通红:

「阿意,阿意,明年我也定能考上个状元......你能不能别不要我......」

整整一夜,少年终究没等到我的回头。

4 4

崔识彦派人叫我去用膳。

原以为,只有我们两人。

临到边才听得热闹的嬉笑声。

阁楼里,崔识彦坐在主位,边上围了一圈人,言语之间皆十分熟稔的模样。

一群人正谈笑风生,好不快活。

直到我出现,众人的目光缓缓落在我身上,安静几秒后,旋即更热闹起来。

「天爷,咱崔大丞相的府上竟然有姑娘了!简直是奇事!」

「怪不得前几日闭门不见我们这些老友,想来是重色轻友,该罚三杯!」

「识彦如今官途平步青云,又抱上美人归,恭喜恭喜!」

他们一人一句,调侃了一大堆。

我尴尬立在一旁,一边不知如何反应,一边胡思乱想。

什么第一次在丞相府看见姑娘,我昨儿就在崔识彦塌上看见一个好嘛。

直到身前的一个声音将我拉回。

「哟......这不是沈小姐吗?」

靠边的蓝衣男人眯着眼打量,言语中全是不善。

我认识他。

崔识彦的挚友陈均。

沈小姐的称呼一出,众人又纷纷打听哪个沈家。

陈均冷哼一声,吊着嗓子:「还能有哪个沈家,正在蹲大牢的沈尚书呗。」

「沈大小姐......沈意?!」

有人反应过来。

气氛立即凝固。

看向我的目光逐渐变得不善。

当年崔识彦那一跪,事情闹得京城里沸沸扬扬,没有几个人不知道。

他们身为崔识彦的好友,自是为他打抱不平。

陈均语气怨恨:

「沈大小姐......不对,现在应该称您为沈夫人才是。」

『当初沈夫人嫌弃我们识彦无权无势,比不上那金贵的状元郎,如今有难了,又想起我们家他来了?沈夫人还真是脸皮够厚啊......」

是了。

当初沈府派人前去退亲,说法是崔识彦一个无权无势的落魄庶子配不上尚书千金。

我咬着唇,下意识看向主位。

男人正低头抿茶,眼神不分丝毫。

我咬咬牙,端起面前的酒杯,连着灌了三杯。

「当年的事,是我的错,今日自罚三杯给丞相配个不是。」

烈酒下肚,呛得直泛眼泪,脸颊涨红。

陈均却依旧紧盯我不放,想再说些什么。

啪——

清脆的响声传来。

崔识彦忽然放下茶杯,淡淡开了口:

「行了。」

陈均见状面色紫了紫,不甘心叫道:

「识彦!这女人当初那么对你,你可不能——」

「我知道。」

崔识彦打断了他的话,转头看向我。

「听说沈小姐善舞,不知道可会跳取君心?」

我猝然抬头,面色一白。

怡红院女子为取悦男人,皆善舞。

其中有一舞最为出名——女子着数层薄纱,系舞铃,边跳边脱,直到剩下一层。

若隐若现的春色,日日勾得数不清的男子迷了心窍。

因此,此舞名唤取君心。

5 5

我得知此舞的缘由,还是因为闺中时心生好奇,女扮男装溜进青楼。

崔识彦也在,是被我强拉了去的。

轻纱舞铃,笑语盈盈。

我与他同时羞红了脸,手忙脚乱,眼珠子都不知道往哪放,直接落荒而逃。

如今,他叫我在众人跳取君心?

我抿嘴,声音涩然:

「我不会。」

崔识彦似乎早就预料到,他拍拍手,一名身姿曼妙的女子走过来。

「奴家怡红院碧玉,愿意带沈夫人一舞。」

女子眼尾轻佻,面上带着得意,正是那天在崔识彦榻上的红衣女子。

屈辱的刺痛扎进胸口,让人喘不过气。

我忍不住看向主位的男人,语气中带了些恳求:

「崔识彦,能不能......不这样?」

我尚在闺中时性子向来傲娇,学不会一个低头,为此没少与别家贵女交恶。

那些自幼学的书,学的道理,让我做不来这样的事。

爬上崔识彦的榻已经让我喘不过气,碾碎了自尊,更别提在众人面前跳取君心。

我紧攥着手,睫毛止不住发颤,期盼着崔识彦不要这么残忍。

下一秒,我听见一声冷笑。

『呵。』

崔识彦把玩着手中的扳指,双眸里黑沉沉的,带着冰冷的恨意:

「沈意,你没有资格与我谈条件。」

我的心立马死了。

我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将眼泪逼回去。

为了爹爹娘亲。

这点事不算什么的,不算什么的。

我在心中默念着。

片刻后,我被丫鬟带去换了身艳红的纱裙。

轻纱覆身,带着丝丝凉意。

阁楼里,众人的目光同时闪过一丝惊艳。

我很久以前就意识到——我肤色偏白,容貌渗着点媚态,穿这种大红色最为好看。

十二岁那年,我穿着一袭红裙去寺庙上香时,一路过的中年男人起了歹念。

若不是父爱安排了随身的暗卫,那日我怕就要惨遭毒手。

从此之后,我再也不穿这种红色的衣裙。

后来遇见崔识彦,某天他为我簪花时,我忽然想穿红色衣裙了——

在与嫁他的大礼上,为他穿一次嫁衣。

当时的我,从前没想过为他穿上红衣竟是如此场景。

楼阁里,乐师抱着琴,轻拨琴弦。

碧玉开始扭动娇躯,勾人的眸色全飞在崔识彦身上。

而崔识彦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不止他的,还有其他众人的目光,都齐齐聚过来。

众人原本以为崔识只是说着玩玩,毕竟这种春楼艳舞私下再如何玩,对于他们这种富贵人家也是万万不能上台面。

这般大庭广众之下,还真是稀有。

看热闹的,唏嘘的,议论纷纷。

『看来崔大人是真的对沈意恨之入骨啊......』

『那也是这女人活该,当初那般不知好歹,现在家破人亡成了个寡妇,又不知廉耻地攀附上来......』

「你别说,这寡妇的容貌倒是不输那些妙龄少女......」

我惨白着脸,努力忽视这些目光,跟着缓缓舞动起来。

衣袖舞动,银铃繁响。

我颤抖地缓缓拉下衣衫。

一层。

又一层。

我能感觉到周围的目光越来越多。

脸皮薄的女子别过头不再看。

一些的男子带着别样意味的目光则是毫不掩饰。

我身上仅剩两层薄纱。

还要再脱一层。

前方的碧玉早已脱了,柔柔地缠在了崔识彦身上。

我却无论无何再也动不了手指。

眼眶发热,我还是不争气地哭了。

大颗大颗的泪水无声流下。

有个肥头大耳的男子眼神不断在我身上流连。

那眼神,与当年那个想要欺辱我的男子一模一样。

一阵恶心从胸口涌上来。

男子见我不动了,立即高声叫道:

「继续脱呀,还有一层呢沈夫人!」

琴声未停。

我咬着牙,指尖发颤。

罢了。

就在我伸手要脱下最后一层时,崔识彦却突然猛地起了身。

啪。

酒杯被碰倒摔碎。

男人黑着一张脸走过来,随后大力捏住我的手腕,强行带我出了阁楼。

昏暗的屋子里。

崔识彦身子压过来,狠狠地掐住我的脖颈。

「让你脱你就脱,沈意,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自甘下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