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新娘》 1 1

今天是我与李驰飞往加拿大的日子。

前一晚没休息好的李驰此时呼吸平稳，在我身旁熟睡。

我最后看了他一眼，起身拿起随身行李准备前去与机舱工作人员展开一场恶战。

李驰是我丈夫，也是国内知名的心理医生。

5年前我出了一场车祸，醒来后失去了一部分的记忆，却多出了一名优秀的爱人。

温柔体贴的李驰很快获取了我的信任，他准备带我去加拿大生活。

出发前不久，我在他的诊所发现了一张遗落在角落的老照片。

抹去照片上的积灰，搂着我的少年笑的风华正茂，眼睛是少见的浅瞳色。

但他不是李驰。

照片另一侧的李驰身旁却有一个与我极其相像的女孩，但仅仅是相像。

我起了疑心。

我把他给我开过的药片拿去送检，去医院查住院记录。

去警局翻车祸卷宗，甚至暗中调查了当年的肇事司机。

但结果显示这一切都没有任何问题。

药片只是普通的安定药品，住院记录与车祸都真实存在。

或许是我多想了，一张照片并不能证明什么，李驰对我也很好。

若不是起飞前看到这则新闻，我或许现在已经在加拿大，从此过上一辈子被蒙在鼓里的生活。

五年前萧山市的一场婚礼上，新郎官郑钧一刀捅死了新娘。

现场所有人都是目击证人。

警方赶到现场将其逮捕时，新娘却消失了。

而在场所有人都声称当时现场情况极乱，人心惶惶的，谁也没有注意到新娘不见了。

而监控在新娘倒下后就被蒙上了遮挡物。

读到这里，我想起李驰经常去萧山市出差，却从不带上我。

继续看下去，我发现案发时间竟与我出车祸是同一天，甚至连新娘都长得和我一模一样。

由于证据不充分，郑钧即将被无罪释放。

视频上他戴着黑色口罩，上方的浅瞳却清晰可见。

这一切说是巧合，会不会有点太勉强。

新闻上飘过几行网友的弹幕。

「一个死人，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凭空消失吗？不觉得奇怪吗？」

「如果她没死，是不是一切都变得合理起来了？」

「天呐，会不会新娘其实一直都在婚礼酒店里？靠吃些剩饭剩菜维生？很多电影里都有这种情节的，细思极恐啊！」

我摸了摸自己胸下肋骨处凸出的增生，与郑钧捅死新娘的位置如出一辙。

李驰曾经告诉我，车祸时车窗破裂，碎块玻璃在剧烈冲击下刺伤了我。

现在看来，疤痕的形状与位置都过于规整，像是提前被人设计好的那样。

心里的疑问接踵而至来不及解开。

手机又弹出骇人的新消息。

「救救我！请你救救我！」

「我在凯美公寓307，地址是曾经的案发现场。」

「我是消失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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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士，飞机马上起飞了，您不可以下去。您这样会妨碍......」

「求求你了，刚刚医院给来电话，我......我母亲快不行了！」

我突然跌坐在地的行为打断了眼前略显青涩的空乘人员。

空乘仍是摇摇头。

见她不为所动，我猛地起身，眼里生出一丝凶狠。

气氛变得沉重起来，我摆出一副不给下就要闹的无理模样。

空乘额角渗出些汗，无奈摆摆手随后让我抓紧时间离开。

以防万一，下飞机后我在附近的营业厅买了新卡。

确认账户余额充足不会露宿街头后，只身打车去了萧山市。

我按照新闻里的地址，来到了当年的案发现场。

但酒店早已拆掉重建。

取而代之的是一套价格经济的青年公寓。

也就是短信里所说的凯美公寓。

由于当年的案件，商铺租金持续下跌。

眼看商铺要砸在手里，聪明的业主将房子改成一户一卫的小型精品公寓，吸引了大量年轻人入住。

我照着公寓宣传单的联系方式，拨了过去。

「喂，您好。这还有空房出租吗？」

听声音对方是个态度强硬的男人。

似乎把我当成了曾经联系过他的其他人。

「你别打过来了！我说了不租！」

随后滴滴声传来，对方挂断了电话。

结果有些不尽人意，我扭头看向门口的保安室，打算去套套话。

打开门后，里面空无一人，电脑却亮着。

屏幕上的住户登记表引起了我的注意，上面有所有住户的信息与联系方式。

我快速浏览，目光最后锁定在了307。

而屏幕上的箭头也好巧不巧正停在307。

入住时间：2023.8.213:15

姓名：郑雨欣

八月二号？不就是今天吗？

现在是下午两点半。

也就是说，在我来之前，这位与郑钧有着相同姓氏的小姐刚刚办理入住。

相同的姓氏不免让我对这位郑小姐起疑。

我眉头微皱，打开手机想将表格上的信息先拍下来。

此时保安不合时宜的推门而入。

他喘着粗气，似乎是跑回来的。

「你在干什么?」

而几乎同一时间，手机响起。

屏幕上显示：「消失的新娘」正向您发起语音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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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手机高举对准自己的脸随后按灭。

在没确认身份前，我不想与这位自称「消失的新娘」的人有任何正面接触。

李驰曾跟我说过，失去记忆前我是个没心没肺的爽朗女孩。

但五年时间里，我行事却一直理智谨慎。

「师傅，我在和我妈打视频呢。我是来租房的，这儿还有多余的房间吗。」

「哦，原来是这样啊！刚刚新租户说看到有小偷来了我这才跑下楼。我说呢哪有这么秀气的姑娘来当贼的！」

「新租户看到的？」

我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从保安室到公寓有一大片视线盲区，郑小姐是怎么看到我进的保安室呢？

「是啊是啊，我刚在给新租户修水管呢。既然是误会一场我就回去继续修了。到时候投诉了还得扣我的工资。」

「你们公寓保安还负责处理这些设施维修？」

保安怒火中烧道：「我哪会修什么水管？还不是上头有令！我其实是公寓的管理员只不过还得负责安保，这才穿着制服。咱打工人没办法啊。」

「我能跟着一起去吗？我以前自己住水管经常坏的，说不定能帮上忙。」

保安眉眼舒展，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此时手机上「消失的新娘」又发来了一大段文字。

「徐薇，我知道你的一切。」

在我有限的记忆里，我确实叫徐薇。可现在网络如此发达，要想知道一个名字是轻而易举的事。

「你一定很疑惑吧？为什么自己会和我长得一样。但我现在无法向你解释那么多。请你救救我，我没有时间了。」

「我被困在一个巨大的空间里，但我找不到出口......」

「是你来了吗？我听见你的声音了。」

「等李驰来了，我们都会死！我就在凯美公寓307。我的隔壁06户是一个说话声音很嗲的女生，她偶尔会带男友过来。08户是一个单身汉声音比较粗重应该年纪不小。不知道这样你能否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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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着管理员来到了困扰我许久的凯美公寓307。

他此时气息已经恢复平稳。

「奇怪，郑小姐人呢？还好她刚刚把密码告诉我了。」

说着管理员把门打开。

我检查水管后对他说说：「这水管没问题。」

水管很正常，并且不像出过故障的样子。

周边虽有些水渍，但都是清水，很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这招骗得过保安却骗不过我。

郑小姐为什么要撒谎？

管理员骂骂咧咧道：「我说怎么半天修不好！我时间这么宝贵，这不给我添堵呢吗！」

我环视了一周屋子，十分狭小。

「师傅，来之前我听说07户很大呢。看来都是中介的骗术啊。」

没等管理员回答，一阵嗲嗲的娇气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小姐姐，你听劈叉了。我们公寓是标准的单人间。唯独07室楼上的那间，足足有标间三倍大。但死过人，就算是相同的价格都没人租呢。不过我胆子很大，本来是想租的。可惜......」

说话的年轻女子叹了口气，有些埋冤的看了眼她身后的男人。

「但我男友胆子小，他实习离家里远，偶尔要来住。我只能租隔壁了。」

我想起那大段文字，脱口而出：「你住在406？408是位年纪不轻的单身汉？」

「哇，你怎么知道的小姐姐！你也是我们公寓的？以前好像没见过哇。我叫姚可，可以叫我小可！」

我心想，这「消失的新娘」似乎搞错了楼层。

「因为我今天刚来，我想我们马上就是邻居了。」

她缠着我这位预备新邻居聊了起来，待我回过神来想找管理员时，他已离开。

聊天时我隐约听见了异响，但此时正值公寓住户回家高峰，声音便显得不那么突兀了。

我准备走时，一双褐色的浅瞳与我擦肩而过。

她有些驼背，身材臃肿，径直掠过我后迅速解开密码锁。

「砰」一声，房门便紧紧关上。

我脑中浮现一串数字。

密码是213375。

我自然不是什么听声大师，只是刚刚管理员输密码时我看到了。

我目光落在门上。

307，她是郑小姐。

或者郑钧的姐姐？

离开公寓后，我打车去了十公里外的一家酒店。

将旧卡插入手机后，重新联系了公寓的负责人。

而这次，他果然一改之前的态度。

「您要租407？没问题没问题，马上安排，明天就能拎包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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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准备休息，手机上李驰在夺命连环call。

我本不想理睬他。

但「消失的新娘」的话让我犹豫了。

我没有选择接电话，而是给李驰发去了短信。

「我是消失的新娘。」

手机上显示信息已读，他回复的很快。

「213375？」

我没有回复他。

直觉告诉我他在试探。

真相似乎离我很近，但我这该死的脑子什么都记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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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来到公寓，我在休息区等到天黑都没等来管理员。

我起身打算先上楼。

来到门口，鬼使神差的，我输入了213375。

「滴」一声，门竟然开了。

心里的迷雾似乎逐渐被什么东西驱散。

郑雨欣或许就是「消失的新娘」。

走进407，扑面而来一股阴冷气味。

房间很大，与昨日看到的精装修标间有些不同，这里尽是些旧家具。

看着似乎是当时酒店剩下的一些桌椅重新组织了下。

这开发商心还真是黑，死过人的地方连家具都不给换套新的。

这间屋子的隔音很好，进屋后我便听不见屋外嘈杂的声音。

所以「消失的新娘」昨天理因是无法听到我的声音的。

我看着脚下年久失修的木地板，开缝不少，有几处还起了霉。

每走几步路，地板便吱呀作响。

我推开卧室门，一台旧电脑引起了我的注意。

电脑侧边有刻字。

「徐薇送给最亲爱的哥哥徐志刚。」

哥哥？

记忆里我的家人都已经过世了，也不曾有什么哥哥。

我顺势坐下，扶额思考。

一阵急而短的衣服摩擦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声音从我头顶上方传来。

这房间除了我还有别人。

紧接着，啪嗒一声，一张工作证从上方笔直掉落在我面前的桌子上。

我僵坐在原地，失去了先前的镇定自若。

对方发现我的不对劲后，开始明目张胆大口呼吸起来。

一瞬间鸡皮疙瘩爬满了我的手臂。

证件背面朝上，我颤着手将它翻转到正面。

证件上写着：

凯美公寓管理员「徐志刚」。

我僵硬着脖子看向上方。

徐志刚在我正上方的吊顶边缘支撑着。

我惊恐的尖叫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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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个健步从吊顶顺着柜子敏捷落地。

我起身想逃走。

徐志刚却先人一步将门锁上，随后点燃一根火柴步步逼近我。

「你要做什么？我是你妹妹徐薇。」

我拿起手边的电脑。

「你看......这台电脑，是我送你的啊。」

他面目狰狞，近乎疯癫的开始发笑。

我被逼到角落书桌与柜子的夹缝中无法动弹。

「装？还在装。你若是我亲妹妹你昨天会认不出我！」

徐志刚凶狠呵斥道，眉眼间写满了仇恨。

「你听我说......我失忆了啊。我不知道我们之间有什么仇恨。你现在杀了我有什么用，你得不到你想要的答案的。消失的新娘你不想知道吗？」

我脑子高速运转着，想找些有用的信息暂时牵制住他。

徐志刚表情微微变化，随即又恢复原本的戾气。

「杀了你？你以为我像你们一样？视人命为草芥？」

徐志将点燃的火柴凑近我。

我双眼生涩，被缕缕烟丝熏出泪光。

「能看清火焰在跳动吗？」

我缓缓点点头。

「可我妹妹徐薇，是个瞎子。你们只是长得有些像而已。新闻上的照片早就被你们调换了。」

徐志刚掏出手机给我看他与徐薇的合影。

我怔住，照片上的徐薇与我确实十分相像。若是旁人可能分辨不出来，但熟悉的人是绝对可以看出这是两个人的。

「告诉我，你和郑钧把我妹妹骗去哪里了！」

我哪里知道他妹妹去哪里了？我连现在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

我沉默的看着他。

见我不作声，他似乎也不想再与我多废话。

徐志刚将手臂绕过我，穿到柜子后开始摸索起来。

下一秒，地板松动，我从407坠落到了307。

抬头间隐约看到了一个女人缓缓走向我，但长时间的恐慌与剧烈的身体冲撞使我昏迷了过去。

导致我没看清眼前人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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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我恢复了意识。

我尝试起身，却被身上的重量压制。

好不容易艰难的坐起身，强烈刺鼻的血腥味钻入我的鼻腔。

睁开眼看清是一个女人倒扣在我腿上，瞳孔开始不受控剧烈收缩。

几乎是一瞬间，我连滚带爬离开了那女人。

离开她我才发现自己身上全是血。

女人突然抬头，褐色浅瞳死死盯着我。

是郑雨欣，她看上去已经奄奄一息。

「你......你......」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我吓得不轻。

我别过头避开她猩红的双眼，只用余光撇。

她又开口道：

「救......在水…水管里.......你快.......」

郑雨欣状态极差，断断续续没把话说完，就倒在身下的血泊中。

想来说的应该是她昨天说要修的那处水管。

我谨慎走向前去探了探鼻息，她死了。

凑近看，脸上有行清晰的泪痕。

此时后颈突然传来凉意，似乎有什么东西滴落在后颈。

我抬头，看见灯罩上斑驳的血迹。

是郑志刚把她杀了之后又逃离回了407？

可他信誓旦旦的说过自己不是那样的人。

我闭眼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不能仅凭几句话就相信他，这段时间除了他还能有谁进来杀人？

我没有记忆，他所说的话有很大的可能是在骗我。

我环视了一圈四周，打算先去撬开水管看看。

毕竟现在报警，警察怕是只会把我当成嫌疑人抓起来。

我将洗手台下方水管被遮盖的部分拔出来，看见最深处卡着一个黑色盒子。

将水管最上方螺帽拧开，我使劲在地面上敲了几下。

盒子应声落下，打开后里面装着一个u盘与一包糖果。

洗手台底部突然震动，我下意识朝里看去。

水管底下还卡着一部手机。

点开屏幕是郑雨欣与一只小猫的合影，是她的手机。

消息通知显示是「Sino」的信息，但内容需要指纹解锁后查看。

我来到郑雨欣身侧，用衣袖抓起她的手。

她的指纹竟全被磨损，上面干涸着一层血痂，应该是凶手离开前有意为之。

我拿出自己的手机向微信里「消失的新娘」发了条消息。

手里另一部手机果然跳出了新消息通知。

我又按了撤回，新消息通知数增加至「3」，我也确认了她的身份。

而她给我的备注是林妙。

「林妙。」

我念出备注上的名字，零碎的画面像阀门突然被打开那般涌现在我脑海里，

郑钧的脸突然清晰出现在记忆里，他一刀捅向了我的肋骨处，瞬间鲜血直流。

但刀是塑料的，血也是假的。

随后，他又从口袋里扔出一把带血的真刀。

腥臭味扑鼻而来，与我身上的假血形成对比。

他凑近我，眼里的复杂令人捉摸不透。

他低声对我说：「徐薇已经死了。林妙，走，越远越好。我不会有事的，他们找不到证据......」

话音未落零碎的记忆便截断，转眼间我又出现在了一辆私家车上。

我身上还穿着婚纱，上面有一片瘆人的血红色。

而后，一辆货车迎面撞来。

我的头开始剧烈疼痛，记忆也随之中断。

这段记忆让我开始产生了可怕的猜想。

我杀了徐薇。

郑钧沦为我的替罪羊，而他的姐姐也为了包庇我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