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出秧?还好我提前跑了》 第1章 第1章

我七岁那年,祖父把我爹跟猪关在一起。

他关我爹的方式很诡谲,用巴掌大的柳木搭了一个猪栏,又用白纸作门,黄纸铺地,铜钱封顶,最后在猪栏的四个方位放了四尊钟馗像。

祖父说我爹这是糟了死人的“秧”,他在替我爹赶“秧”。

所谓“秧”,说的是人临终前吐出来的最后一口气,民间传闻这口气的煞气极重,夹杂了人一辈子的怨恨,会在特定的时辰落在特定的方位,人一旦被“秧”缠上,轻则厄病缠身,重则举家归零,而负责处理“秧”的人,被称之为批殃人。

我祖父正是国内为数不多的批殃人,他老人家在我们芙蓉镇名头大的很,只要提到他老人家的名讳,无不拱手赞一句,冯三爷,那是头顶八卦,脚踏太极的活神仙呐。

正所谓盛名之下,其嗣难宁,这话丝毫没错,因为我爹这次出事,跟我祖父的盛名有关。

这事的起源要从冬至那天说起,当时我爹领着我正在厨房包饺子,我们家来了一个人。

这人叫胡烟鬼,跟我爹年纪相仿,三十五六岁,长相有点偏离正常人的审美,一对门牙像极了两颗鼠牙,留着一个红色鸡冠头的发型,后边还扎着一条小辫子,穿扮方面也是走在潮流的前端。

他来到我家后,从大衣里摸出一条中华烟,笑嘻嘻地朝我爹问了一句:“冯三爷呢?”

“去南岳祈福纳契了。”我爹继续包饺子,不耐烦地回了一句。

“哟,还是冯三爷身子骨硬朗!”胡烟鬼顺势将中华烟放在灶头,继而从兜里摸出一包五块的白沙,给我爹递了一根,笑着问:“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爹看着他的烟,皱了皱眉头,也没接,就说至少要半个月后才能回来。

“这么久啊,那人可等不了。”胡烟鬼捞起中华烟准备离开。

“有活?”我爹疑惑道。

“确实有活,但冯三爷不在就算了,只能便宜老陈那狗东西了。”胡烟鬼骂骂咧咧朝门口走去。

我爹有些急了,胡烟鬼说的老陈,全名叫陈根生,是一名批殃人,也是他曾经最好的兄弟,但后来这陈根生也不晓得使了什么坏法子,把我娘给勾搭走了。

为了这事,我爹没少找陈根生理论,结果媳妇没要回来,还被对方揍的鼻青脸肿。

现在听到胡烟鬼要给死敌介绍活,我爹是一百个不愿意,他拽着正准备离开的胡烟鬼,死活不让对方走,又软磨硬泡了好长一会儿时间,最终胡烟鬼耐不住我爹的拉扯,跟他大致上讲了一下是什么活。

他告诉我爹,离我们这约莫十五里的一个村子,有个叫周秀兰的老太婆,八十好几了,常年卧病在床,屁股上的肉都磨没了。

据说这老太婆死了七八次,呼吸都停止了,但每次穿好寿衣,准备入棺的时候,老太婆又神奇般的死而复活了,然后开始胡说八道,说什么她去过地府,也见过阎王,还说阎王不收她,有好事者就问她为什么,她的解释是阎王觉得她嘴里的“秧”吐不出来,这才又让她回阳间。

刚开始的时候没人信她,觉得她是胡说八道,但这样搞了几次,她后人信了,就想着找个批殃人去给老太婆出黑(也叫出秧),也算是让她老人家早点解脱。

听完这事后,我爹整个人愣在原地,也不敢说话。

我爹心里跟明镜似的,这出黑可不是闹着玩的,得有真本事才行,不仅要会看死者的形,还要观察死者的秧,最重要的是,还要能掐会算。

而我爹这人吧,用我祖父的话来说,朽木不可雕也。

他六岁开始跟着我祖父学手艺,资质特别愚钝,一直停留在最表层的历法推衍上面,再深层次的东西,压根不懂。

胡烟鬼是老江湖了,他一看我爹的反应,立马笃定我爹搞不定这事,稍微犹豫了一下,把原本捞起来的中华烟又放在灶头,转头对我爹说:“等冯三爷回来,你告诉他,这是我给他老人家送的过年礼。”

说完这话,胡烟鬼直接离开了。

我爹也不晓得是受打击了,还是怎么回事,一直站在灶头旁边,就跟闷葫芦一样,一句话不说,直到我把饺子包完,他才回过神来。

我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问我,“初九,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没本事?”

我爹这么问,是因为我们家的经济支柱是我祖父,而我们村子的闲话也特别多,都说我爹是李克用,中看不中用,四十几岁了,不仅老婆跟人跑了,就连儿子也要老头子养。

我爹心里委屈啊,好几次想南下广州打工,结果都被我祖父给拦了下来。

别看我那时候小,但我太懂我爹了,他这人的自尊心特别强,我连忙放下手中的饺子皮,就说:“爸,你本事大着勒,爷爷说你写的字跟王羲之写的一样,早生几百年,肯定能跟他争一争书圣的名头。”

我爹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摸了摸我的头,说了一句好孩子,也没再说话,但不知道为什么,吃饭的时候,我爹一直盯着祖师爷的画像。

等到晚饭结束后,我爹把自己捯饬了一番,还翻出了结婚时穿的那套深灰色中山装,头发也疏的油蜡发亮,看着特别精神,有点像赌侠中的刘德华。

我问他是不是要去约会,他笑着骂我别多管闲事,又招呼我晚上一个人睡,别等他了。

我那时候也没多想,还以为我爹真去约会了。

谁曾料想,我爹刚离开没多久,祖师爷的画像刷的一下掉了下来,画像也莫名其妙的裂开了。

而我爹从家里出去后,拎着手电筒,一晃一晃的,直接去了十五里外的村子,又在村子打听了一番,总算找到周秀兰家。

当时胡烟鬼跟陈根生都在,他俩正跟主家谢建安聊着天,好像在商量价钱。

我爹当时只是对主家说了一句话,对方便直接把他俩赶走了。

他说:“我是冯三爷的儿子,他俩干不了这事。”

说这话的时候,我爹满脸的自豪。

待他俩离开后,我爹也不含糊,立马去了周秀兰床边。

此时的周秀兰已经奄奄一息了,一脸黑黄色的老人斑,双眼浑浊无光,就连嘴巴也歪了不少,是个人都知道这老太婆快不行了,我爹学着我祖父的样子,打开窗户,搬了一条凳子放在床边,又在凳子上放了一面镜子,最后弄了一个扫帚放在凳子下面。

这些都是出秧的准备工作,打开窗户是等会让“秧”飘出去,镜子是告诉死者,你已经死了,可不能再留恋阳间了,扫帚则是用过来净化“秧”的。否则,死者的“秧”就这样飘出去,容易会形成秧煞。

而秧煞这玩意厉害的很,一般的批殃人百分百搞不定秧煞,只有像我祖父这样的高手,才能用特殊的法门化解秧煞,最终把秧煞送走。

做好这些准备工作后,我爹让主家找来周秀兰的寿衣,又让他用砖头垒了一个孝盆,旁边放了一些黄纸。

“冯师傅,这一切就拜托给你了。”谢建安给我爹塞了一个红包,挺厚的,有一千八百八十八块钱。

这钱算是两份工资,一份是代孝的工资,也就是替主家守着他母亲,直到死亡为止,另一份则是出黑的工资。

我爹也没客气,接过红包,就说:“考虑到你老娘死了好几次,还得打盆清水过才行,不然下辈子出生的时候会缺羊水。”

谢建安哪里敢耽搁,连忙打了一盆清水放在我爹面前,就问我爹还有什么要吩咐,我爹又问他要了周秀兰的生辰八字,然后罢了罢手,示意他出去。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爹一直盯着周秀兰,就在等着对方断气了。

第2章 第2章

这要是换成我祖父过去,压根不需要这么麻烦,因为我祖父只要掐指一算,便能准备的推算出对方的死亡时辰以及出秧时辰跟方位。

大概是凌晨五点的样子,我爹坐在火炉边是疲惫不堪,正在那打着盹,就听到床边传来一阵响动,扭头一看,床上的周秀兰毫无征兆地坐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我爹哪里还有困意,连忙起身,伸手朝周秀兰鼻子探了过去。

哪里晓得,没等他手臂靠近周秀兰,一团绿油油的“秧”从周秀兰嘴里吐了出来,差点吐在我爹脸上,吓得我爹连忙避开这口秧气,从兜里摸出两张黄表纸,一张擦了擦自己的脸,另一张则盖在死者的脸上。

虽说被吓了一跳,但我爹心里其实还挺高兴的,他觉得周秀兰这口“秧”算是出来了,只要想办法把“秧”引到扫帚上,这事算是成功一半了。

可他却忘了两件事,一是忘了拜秧神,这是批殃人历来的规矩,办事前必须拜秧神。至于有没有用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不拜殃神的批殃人,给主家办事的时候,都会遇到各种奇奇怪怪的事,邪乎的很。

二是我爹忘了这“秧”的颜色,一般的“秧”近乎透明,稍微严重一点的也就是一股青烟,像这种绿油油的“秧”,用我师父的话来说,这是阴秧,沾了地府的阴气,一旦被这“秧”碰到,七天内必死无疑,就算大罗金仙来了,也只有干瞪眼的份。

可能是我爹太紧张了,完全忘了这两件事,他学着我祖父的样子,又摸出一张黄表纸拽在手里,眼睛则一直盯“秧”落下的位置。

只见“秧”飘荡在天花板的位置,时而左一下,时而右一下,就跟六岁顽童似的,我爹这人心急,看着这团“秧”死活不落下来,也不晓得急糊涂了,还是怎么了,竟然从门后捞起一块杉木板朝“秧”扑了下去。

就是他这么一扑,那团“秧”立马散了,整个房间的气温一下子降了十几度,吓得我爹立马软了下去,裤裆都湿了。因为我师父曾跟他说过,“秧”没落到特定的方位,是不能散的,一旦散了,会死人,死很多人。

我爹当时看着这情况,脑海就一个想法,完蛋了,闯大祸了。

要说我爹这人也是够混蛋的,他没想着怎么解决这事,反倒想着怎么掩盖这事,他先是用蛮力让周秀兰的尸体躺了下去,干这事的时候,周秀兰的脊椎骨都被他弄断了,咔咔的响。

后是找到主家,跟对方说周秀兰的“秧”出来了,已经被他化了,最后装模作样的给对方写了一份殃榜(卜文),便直接离开了,连早餐都没吃。

这谢建安不愧是做生意的,他看着我爹的反应,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连忙朝他母亲房间走了过去。

此时整个房间都结了一层层薄薄的冰渣子,连火炉子上也结了一层冰渣子,但里面的煤炭却烧的特别旺盛,而他母亲双眼瞪得大如牛眼,如同死鱼,表情异常狰狞,卷缩着身体,四肢呈环抱之势,这要是让我爹知道,估摸着能吓个半死,因为他走的时候,周秀兰的尸体还是笔直地躺在床上。

谢建安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当场就懵在那,嘴里不停地骂着我爹,骂的特别难听。

可骂着骂着,就觉得脑袋昏沉沉的还伴随着瘙痒感,好像有根鸡毛掸子在脸上划拉,他下意识挠了一下,整块脸皮都被撕了下来,血汪汪的。

对于谢建安家发生的事,我爹是毫不知情,他现在脑子就一个想法,早点到家,美美的睡上一觉。

大概走了七八里地的样子,我爹脑袋也是昏昏沉沉的,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跟着他,吓得他嘴里不停地嘀咕着,天上三奇日月星,通天透地鬼神惊。

等我爹回到家后,我祖父正好赶了回来。

当然,世上并没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情,我祖父能赶回来,这要多亏了胡烟鬼了。

他被谢建安赶出来后,心里一直担心我爹的安全,骑着摩托车连夜直奔衡山,去找我祖父了。

我祖父一看我爹的情况,病恹恹的,眼珠子都凹进去了,眼瞧就要活不下去了,我祖父气的是目眦欲裂,一连煽了我爹七八个大耳光,啪啪的响,又骂我爹害人害己。

我祖父原本想直接去找谢建安,但看着自己儿子都这样了,他老人家也是心软了,虎毒尚且不食子呐,这才有了开头的场景,柳木搭栏,白纸作门,黄纸铺地,铜钱盖顶,母猪相伴。

等我祖父弄好我父亲的事后,时间已经过去三天了,他让胡烟鬼守着我爹,自己则马不停蹄朝谢建安家赶了过去。

等我祖父赶到谢建安家时,村子来了好多警察,把村子围的水泄不通。

据说谢建安一家五口全死了,最小的那个只有三岁零六个月,死状极其怪异,跟周秀兰的死状一模一样,都卷缩着身体,四肢呈环抱之势。

更邪乎的是,谢建安一家人的脊椎骨全断了,最后警察得出来的结果是,谢建安喝醉了酒,杀了自己的全家老少,然后自杀了。

我祖父知道这情况后,当场跪在村口,狠狠地煽了自己几个大耳光,老泪横着的。

接下来的七天时间,胡烟鬼一直在那守着我爹,我祖父则一直守在我身边,我问他守着我干嘛,他说我爹害死谢建安一家人,他怕报应会落在我身上。

说来也是奇怪的很,自从我爹回来后,我眼睛好像出问题了,恍恍惚惚的总能看到五个人站在我面前,无论白天还是夜里都是这样,还有就是我身子骨也开始便虚了,浑身上下使不上劲。

眼瞧我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我祖父也是心急如焚,说谢建安一家人不弄死我,是不会离开的。

后来听胡烟鬼说,我祖父想要解决这事特别容易,但他老人家不会这么做,主要原因是我祖父觉得自己亏欠谢建安一家人,不忍心下手。

等到第七天的时候,我记不清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了,因为我那时候一直浑浑噩噩的,就跟行尸走肉一样,隐约记得我爹是这一天没的,好像还是我祖父亲手弄死的,又好像不是。

邪乎的是,我爹一死,我眼睛立马正常了,就连身体也立马转好了,当天中午就能下地小跑了。

就在这一天,胡烟鬼也做了一件事。

他拿着菜刀,当着我祖父的面,说:“冯三爷,这事怪我多嘴了。”

说完这话,胡烟鬼砍下自己的左手,从这之后,他再没来过我家。

自此以后,我祖父每天只做两件事,一是把他的本事传给我,二是发呆,常常一个人坐在门槛上发呆,什么话也不说话,时不时会重重地叹一口。

除此之外,我祖父再也没出去干过活,因为我爹那事,让他老人家名誉受损,鲜少有人愿意相信他老人家,都怕我祖父会害的他们家破人亡。

也正因为我祖父没出去干活,导致我爹的仇人陈根生的名头越来越响,等我出师的时候,陈根生的名头在我们这边成了一块金字招牌,无论谁家有点邪乎的事,都会去找陈根生,鲜少有人还记得我祖父了。

这里面还有个事值得说道一下,我出师的那年,时间是06年,我当时正好初中毕业,我家发生了两件事。

一是我祖父撒手人寰了,他老人家临终的时候,眼睛都睁不开了,嘴里却一直嘀咕着一句话,说他对不起我爹,对不起谢建安一家人,让我以后遇到姓谢的人必须无条件帮对方。

二是我祖父死后的第七天,足足十一年没来我家的胡烟鬼,来了。

第3章 第3章

这时候的胡烟鬼快五十了,穿扮方面依旧时髦的很,别看断了一条胳膊,但这些年他跟陈根生搭伙赚了不少钱,给他儿子在我们衡阳市买了两套房子,小日子红火的很。

对于他的到来,我挺吃惊的,也挺反感的,就如他以前说的那样,如果不是他多嘴,我爹不会死,我祖父的后半生也不会一直活在愧疚之中。

所以,看到他后,我没给他好语气,“哟,这不是胡大财主么,今天怎么舍得挪动贵体,光临我这破房子了。”

他当时站在门口,满脸的尴尬,支支吾吾地好长一会儿时间,也没说个完整的话出来。

我有些不耐烦了,让他哪里有钱赚去哪里。

胡烟鬼尴尬的笑了笑,就说:“初九啊,如今冯三爷死了,你家就剩你一个了,我想跟你认门干亲。”

我压制的怒火一下子就冒了出来,“滚,赶紧滚!”

他看我语气跟态度不好,在门口独自待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我原本以为他不会再来我家了,哪里晓得,接下来的三天时间,这家伙天天守在我家门口,嘴里一直嘀咕着要跟我认门干亲,说人是群居动物,不能一直一个人生活,又说只要认了这门干亲,他以后给我买房子娶媳妇,还给我带孩子。

我知道胡烟鬼为什么会这么做,他原本是我们镇上的一个街溜子,是我祖父给他找了赚两面钱的门路,又给他介绍了媳妇,这才让他改邪归正,胡烟鬼这是来报我祖父的恩了。

等到第四天早上的时候,我实在是受不了他守在我门口,就问他,“姓胡的,你到底有完没完?”

胡烟鬼嘿嘿一笑,屁颠屁颠的跑了进来,然后摸出烟盒塞进左边胳膊,右手麻利的打开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根华子,朝我递了过来。

看着他的动作,我心里挺苦涩的,当年那事真不能怪他,即便要怪,他砍了自己的左手,也算是还债了。

可,人总是犯贱的,我还是没办法接受胡烟鬼。

他应该是看出我的想法了,笑着把烟塞进烟盒,“九啊,你不想认干亲也行,咱俩搭个伙呗。”

我心里狂震,他这些年在我们这边混的如鱼得水,毫不客气的说,陈根生的成功至少有他一半的功劳,我冷冷地回了一句,“不怕陈根生找你麻烦?”

“怕他作甚。”胡烟鬼大手一挥,“你们这一行讲究一锣一鼓,当年跟冯三爷搭伙的时候,冯三爷是那个锣,我胡烟鬼是那个鼓,如今你学了冯三爷的本事,我自然是你的鼓。”

我皱着眉头,也没说话,就觉得这家伙没安好心,他现在是要人脉有人脉,要本事有本事,凭什么找我一个毛头小子搭伙,这不是摆明了有问题么。

你要说他给我买房子什么的,我信,因为他想报我祖父的恩,但搭伙,我是真不信,这不是断自己的财路么。

胡烟鬼见我没说话,叹了一口气,解释道:“冯三爷活着的时候,我对他老人家心里有愧,也没脸见他,现在他老人家走了,我总得做点什么,才对得起他老人家呐!”

没等我开口,他继续道:“你现在年轻,没个老人领路,这路子不好走,我这有个简单的活,你先试试手。”

说着,他从兜里摸出一张白纸放在桌面,“这上面有死者的生辰八字以及死亡时辰,孝主需要一份殃榜,下午三点我会过来拿!”

言毕,胡烟鬼摸出一个红包放在白纸上面,脚下朝外面走了出去。

看着他的背影,我心里复杂的很,这家伙是在逼我做选择。

而他说的孝主,也就是主丧人,说点再通透点,一般是死者的长子。如若放在以前,孝主想要一份殃榜,需要披麻戴孝跪在批殃人门口求三次,但现在社会环境不同了,以前的规矩基本上都没了,全是用钱开道。

我盯着桌面的白纸看了一会儿,有点心动了,自从跟祖父学了本事后,我一直想找机会练练手,但苦于没机会,而现在…。

玛德,先试试!

我暗骂一句,抽出白纸,大致上看了一眼。

这上面的内容挺简单的,只有死者的名字跟生辰八字以及死亡时辰。

我皱了皱眉头,想要写好一份殃榜,光凭这点信息肯定不行,按照老一辈传下来的规矩,孝主还要告诉我,他们家有几口人,每个人的生辰八字以及死者生前的一些情况,甚至还要告诉我他们有没有当官的。

因为一份合格的殃榜,不仅要让人看到死者的回煞时辰、丧事时辰、什么生肖相冲还要让人一眼能知道孝主的经济情况、人缘情况,甚至还要人知道孝主家里和不和谐。

没猜错的话,胡烟鬼给这么点信息,应该是想考验我。

这肯定难不倒我,只需要推衍一下死者的生辰八字,便能知道死者有几个小孩,还能大致上知道死者小孩的经济状况,再根据当今社会金钱当道的原理,便能推算出谁是孝主。

没任何迟疑,我立马开始推衍死者的生辰八字,就发现死者有三个小孩,两女一男,而两个女儿的经济状况都不错,属于远嫁没办法行孝的那种情况,但死者的儿子却是个孤寡,换而言之,死者的儿子没经济能力办丧事,应该是女儿出钱办丧事。

这让我犯难了,按照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孝主肯定是死者的儿子,但现在的社会风气让我有点拿捏不准了。毕竟,越俎代庖的事太多了,都想着在丧事上体现一下自己对父母多孝顺。

而单凭死者的生辰八字,没办法推断死者女儿的性格。

我拿起白纸,陷入了沉默当中。

胡烟鬼这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啊。

按照我祖父的性格,他老人家肯定会把孝主的身份给死者的儿子,这是规矩,不是有钱就能改变的。

可现在无论是殃榜还是丧事,都是满活人的意,规矩这些东西反倒摆到第二了。

稍作犹豫后,我决定按照祖父的性格来写这份殃榜。

我立马找来一张大白纸,从里面裁出一张A4纸大小的白纸,开始下笔写殃榜。

考虑到社会风气,我没全部按照规矩来写,该拍的马屁还是要拍的,反正又不影响大局,至少能让活人看着舒服,死人看着不反感。

譬如家里有当官的,他们父母走了,前两个字用的是显考或者显妣,一般老百姓的话,用的都是先考或先妣,一字之差,却能看出孝主的身份地位,而这次用的词是显妣。

我又立马开始推衍有关死者的历法。

大概花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一份完整的殃榜出来了。

我大致上看了一下这份殃榜,居然有七个生肖相冲,分别是虎、兔、龙、蛇、羊、猴、狗,而死者死亡的时辰也不好,落在乙卯时。正所谓乙卯不卯,庚申来送,而下一个庚申日却是十三天后了。

懵!!

这丧事时间有点长,但死者儿子的经济情况又不行,这让我有种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感觉。

为了保险起见,我又推衍了一番,最终得出来的结果跟刚才一模一样。

不对劲。

肯定不对劲。

怎么会有这么多生肖相冲?

丧事时间怎么可能会有十三天?

带着这种疑惑,我再次推衍了一番,得出来的结果还是跟先前一样。

这下,我是彻底没办法淡定了,脑海不由想起我祖父跟我说过的一句话。

他说大凡殃榜有诡,无外乎三种情况,一种是死人有事,一种是活人有事,还有一种是秧神有事。

第4章 第4章

单凭一份生辰八字跟死亡时辰,我肯定没办法判断是哪种情况,必须得看一眼死者才行。

尤为关键的一点,从死亡时辰来看,死者嘴里的“秧”,应该还没出去。

换而言之,现在所谓的死者,应该还吊着一口气没死。

弄清楚这种情况后,我不由朝胡烟鬼离开的方向看了过去,这狗东西何止是想考验我,分明是想拉我下水。

不过,从侧面也证明一件事,这狗东西是真想跟我搭伙了。

不然,他不会捣鼓这么一个生辰八字给我。

稍作犹豫了一下,我立马端来一盆清水,点燃殃榜,让殃榜的灰尘掉在清水里面,然后把清水倒进厕所。

这是批殃人的规矩,写了未死之人的殃榜,必须这样做,不然会触霉头,搞不好对方死后,还会找我们麻烦。

这狗胡烟鬼,真特么害人不浅啊!

我暗暗地骂了一句,正准备放下木盆,胡烟鬼走了过来,他笑眯眯地看着我,“九啊,可以啊,没枉费冯三爷教导你九年。”

我斜斜地看了一眼,没好气地说:“不是三点才过来么?”

他嘿嘿一笑,连忙给我递了一根烟,笑着说:“这不是想试试你的本事么,哪能真等到三点,倒是你小子,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你爸跟你一比,当真是…。”

说到这里,胡烟鬼见我脸色不对,连忙扯开话题,继续道:“我们还是说正事吧,你应该知道那人的情况了吧?”

我点点头。

他再次开口道:“就如你猜测的那样,那人确实还没死,在床上躺了差不多二十天,一直挂着氧气瓶,但她大女婿最近经济出现了一点状况,想拔了老人的氧气,遭到老人二女儿跟儿子的强烈反对。总而言之,这家的情况有点棘手,乱七八糟的事一大堆,老陈那狗东西嫌这事麻烦又没什么油水可捞,已经拒绝了。”

“对了!”他胡烟鬼补充道:“老人的儿子跟二女儿的经济情况都不太好,你考虑一下要不要掺这趟浑水,别钱没赚着,反倒惹得一身ao。”

我没急着说话,而是想起了我祖父的一句话。

他老人家说,作为一名合格的批殃人,不仅要精通阴阳八卦,五行命理,还要勤修道家的《冲虚经》、《六丁神经》以及佛家的《楞伽经》、《法华经》等十三部经文,尤为关键的一点,要懂出秧、落秧、化秧以及打秧等等。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至关重要,要通人性,懂心理。

没猜错的话,最后这一点应该是为了应对目前这种情况。毕竟,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行,我答应了。”我朝胡烟鬼看了过去,我目前最缺的是经验,肯定得去试试才行。

他好似知道我会答应一样,笑着说,“你小子果然跟冯三爷一个性子,不过,我得给你泼盆冷水才行,这次来找我的是老人的儿子高老三,我总觉得这老小子心里憋着什么坏事,你自己留个心眼。”

我嗯了一声就问他,我该怎么去找高老三,胡烟鬼笑着说:“我把地址给你,你自己去找他就行。另外,我跟陈老狗还有点事情没扯清楚,没办法跟你一起过去,你应该懂我意思吧?”

我哪能不懂他意思,胡烟鬼这是不想让陈根生知道我跟他的事,就说:“放心,我会跟高老三说,我自己找上门的。”

“算你小子上道。”他嘿嘿一笑,一把拍在我肩膀上,继续道:“等你这事结束后,我跟陈老狗的那些破事也能搞定了。”

说完这话,胡烟鬼在白纸上写下一个地址,便直接朝外边走了过去。

待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停下脚步,沉声道:“按照陈老狗的推算,老太太中午1点的样子会仙逝,但陈老狗说这事比较挺危险,你自己小心点,别辱没了冯三爷的名头。”

言毕,胡烟鬼直接离开了。

中午一点会仙逝?

也就是说,他给我的这份死亡时辰是假的。

草,这狗东西真是瞎搞,哪有胡乱写死亡时辰的。

我暗暗地骂了一句,直接捞起白纸看了一下,是高明村,离我们这边不算远,大概七八里,我有个初中同学好像是高明村的,但那家伙初二便辍学了,平常跟我近乎没什么交集。

我立马把主意打到我同学身上了。

没办法啊,总得找个理由去高明村才行,总不能一过去就问对方家里是不是要死人了,这不是找骂么,得迂回一下才行。

打定这个主意,我稍微收拾一下,朝高明村赶了过去。

当我来到高明村的时候,时间正好是11点半的样子,离所谓的一点还差一个半小时,而此时村里挺冷清的,只有七八个老人坐在巷子乘凉,倒是村子西头的一户人家挺热闹的,有五六个年轻人正在那聊着天,一看穿扮就是城里回乡下的。

不出意外的话,那应该是高老三的家了。

说实话,我心里有点紧张,这还是第一次正式搞业务,在村口犹豫了差不多七八分钟,这才调整好心态朝村里走了进去。

“老人家,向您打听个人。”我走到一名七旬老翁旁边,笑着询问道。

“谁?”老翁满脸狐疑道。

“高秋生。”我询问道。

高秋生正是我那个初中同学的名字,印象中,这家伙跟我身高差不多,但身形比我魁梧多了,给人一种壮汉的感觉。

“你说秋生啊,那小子去镇上赶集了,估摸着得下午才回来。”老翁晃了晃手里的扇子,笑着说:“你应该是他同学吧?”

我嗯了一声,顺势在他旁边坐了下来,又跟他聊了一会儿有关高秋生的事,足足聊了差不多十几分钟的样子,都是一些生活上的琐事,这让我有些失去耐性了,要知道现在离一点整越来越近了。

好在这个时候,老翁忽然叹了一口气,苦笑道:“还是你们年轻人好呐,要力气有力气,要身体有身体,哪像我们这些老骨头,子女嫌,孙子嫌,一个个恨不得我们早点进土,生怕我们多花钱。”

“老人家,老祖宗都说了,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勒。”我笑着回了一句,眼睛则朝高老三家看了过去。

“宝个屁勒,你看高老三一家,当年莲花嫂子为了拉扯他们三个,那是吃尽了苦头,就差没把命搭进去了。可现在呢,人还没死,子女已经开始准备丧事了,尤其高楼兰这东西,当真不是人呐。”老翁摇头叹气道。

我心中一喜,总算聊到高老三的事了,连忙问他怎么了。

他摸出旱烟,点燃,就跟打开了话匣子了一样,跟我讲了一大堆高老三家的事。讲到激动的时候,老翁更是直接破口大骂了,大骂高老三一家人没一个好人,又说高楼兰是想借着莲花嫂子的丧事敛财。

听完老翁的话,我大致上摸清楚了高老三家的情况,用这老翁的话来说,莲花嫂子得的只是肝腹水,花点钱就能治好,但她三个子女不想花钱,这才让莲花嫂子的病加重了。

“依我看,高老三他们三姐弟啊,现在肯定商量着怎么弄死莲花嫂子。”老翁气呼呼地开口道。

“老刘头,你可别瞎说啊,你说高楼兰不是东西,我不跟你争,但高老三这人还是可以的,去年过年还给莲花嫂子买了一身衣服勒!”旁边一直没开口的一名老翁开口道。

“你可拉倒吧,要我说就数高老三最坏了。”老翁立马跟另一名老翁争了起来。

眼瞧他俩要吵起来了,我连忙开口道:“两位,与其在这争论,倒不如去看看莲花嫂子的情况?”

第5章 第5章

我这样说,是因为我现在迫不及待想看到莲花嫂子的情况了。

对于我们批殃人来说,能在秧人出秧之前观察到秧人的情况,这是最为直观的方法,也能免了掐算这个动作。

毕竟,掐算总归是掐算,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出现意外,但如果是亲眼所见,准确率能提高不少。

至于上面提到的秧人,一般泛指濒临死亡的人,这类人在批殃人眼里都被称之为秧人,这也是我们批殃人这三个字的来历。但秧人这两个字,一般是我们内部的称呼,决不能对家属说出来,会让主家误以为我们在侮辱死者。

“走,去看看!”老翁听完我的话,刷的一下站起身,摇晃着扇子朝高老三家走了过去,一边走着,一边开口道:“我就不信了,他们三姐弟还敢弄死莲花嫂子。”

“走,我们也去看看!”另一名老翁也站起身。

一时之间,原本在巷子乘凉的老人,悉数朝高老三家走了过去。

看着这情况,我心里狂喜,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连忙跟了上去。

当我们一行人来到高老三家的时候,高老三连忙迎了出来,跟那些老人寒暄了一番,领着那些老人朝莲花嫂子床边走了过去。

我想跟上去,但被一个妇人拦了下来。

这妇人约莫五十左右,气质方面特别好,给人一种非富即贵的感觉,应该是莲花嫂子的大女儿,高楼兰。

她拦着我,皱眉道:“你是办丧事的?”

我一怔,问她为什么这么说,她解释道:“这几天已经来了不少陌生人。”

瞬间,我立马明白她意思了,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一些办丧事的人提前来这踩点了,以前听过我祖父说过这种情况,一些办丧事的人,为了拉生意,都会提前踩点,脸皮厚一点的,更会一直待在村子,就盼着对方早点驾鹤西去。

我连忙否定道:“我来找同学的。”

她好像有点不信我,眼睛一直在我身上转悠着,好似想看穿我的想法,约莫看了七八秒的样子,她罢手道:“不管你是来找同学,还是干嘛的,我娘跟你无亲无故,你也没必要来看她老人家。”

对方都这么说了,我肯定不好意思再去跟上去了,只好悻悻地朝村口那边走了过去,心里则尽是沮丧。

在这之前,我一直觉得以我的本事,肯定会让主家求着我帮忙,可现实却狠狠地抽了一记响亮的耳光,难怪胡烟鬼会说,没老人领路,这路子不好走,何止是不好走,分明就是走不下去,尤其是我这个年龄,其困难程度堪比登天。

不过,只要干好第一单生意,往后的路子会顺很多。

可想到莲花嫂子一点整可能会仙逝,我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的一样,脚下朝村口走,眼睛却一直盯着莲花嫂子的房间。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初九哥!”

扭头一看,是高秋生,一年没见,这家伙黑了不少,就跟非洲人似的,倒是牙齿特别白,此时的他挑着一担竹篓筐,正朝我这边挥手。

“秋生!”看到高秋生,我回应了一声,心里则怪别扭的,总觉得我利用他了,但还是厚着脸皮应了一声,脚下朝高秋生走了过去。

高秋生拉着我进入他家,又给我倒了一杯糖开水,笑着询问道:“初九哥,你怎么会想到来找我?”

我是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主要是我心里一直牵挂着莲花嫂子,便随便扯了几句,大致上是告诉他,一年没见了,想过来看看他。

说完这话,我眼睛朝高老三家那边看了过去,然后又看了看时间。

邪乎的是,此时已经过了一点整,高老三家却没任何动静。

高秋生应该是看出我心不在焉了,满脸坏笑地说:“你骗我,你肯定不是想我了,你是想替莲花奶奶出黑吧?”

我愣了一下,这家伙怎么知道,就问他怎么知道的。

他解释道:“农村这些事,我早就熟门熟路了,自从莲花奶奶出事后,我们村子已经来了十七八波陌生人,什么办酒席的啊,开路的啊,卖菜的啊,还有卖花圈的都来了,都是想拉点生意,而现在你来了…。”

他脸色刷的一下沉了下去,沉声道:“初九哥,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学了你爷爷几分本事?”

我稍作犹豫,做了一个八的动作。

他沉默了一下,“八分么,应该够了,走,我带你去看莲花奶奶。”

说话间,他拽着我手臂,拉着我去高老三家,我问他为什么帮我,他说他跟莲花奶奶关系不错,又说莲花奶奶以前跟他念叨过我祖父的本事,对我祖父的本事赞不绝口。

让我诧异的是,再次来到高老三家时,高楼兰紧紧地盯着我,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看到高秋生后,也没拦我,只是任由高秋生领着我进入莲花奶奶房间。

此时莲花奶奶的房间只有一个人坐在床边,是高老三,先前那些老人们已经离开。

刚进入房间,我能明显感觉到有点不对劲,像是有七八双眼睛盯着我,盯的我心里有些发毛,我不由朝床上看了过去,可惜的是,穿上挂着一床黑色的蚊帐,压根看不清床上的情况。

等等,难道莲花奶奶已经死了?

我下意识想要掀开蚊帐,但被坐在床边的高老三拦住了,他冷声道:“小子,你想干嘛?”

说着,他朝高秋生看了过去,“这人是谁?”

高秋生笑着说:“三叔,我给你介绍个人。”

“这是我同学冯初九,也是冯家庄冯三爷的孙子。”高秋生介绍道。

听着高秋生的介绍,高老三在我身上打量了一眼,好似有些诧异,但仅仅是一秒钟,他脸色沉了下去,冷声道:“冯家的人,我可不敢用,万一让我们家破人亡了,我找谁说理去。”

我心里咯登一声,我爹的事果然在他们心里留了阴影,没等我解释,高老三站起身,一把拽着我手臂朝外边走,一边走着,一边怒骂道:“当年你爹害的谢建安家破人亡,现在你又要来害我们老高家,你们冯家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滚!”他把我拉到门口,重重地推了我胸口一下,厉声道:“再让我看到你们冯家的人,老子废了你。”

“三叔!!”高秋生有些急了,“你干嘛呢,莲花奶奶以前跟我说过,她老人家想让冯三爷替她出黑,说是这样才不会让自己的‘秧’害了你们。”

“那是她老人家不知道谢建安一家人的事。”高老三冷哼一声,朝高秋生看了过去,“还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是想拿介绍费吧?”

“你…你…。”高秋生被这话气的浑身都开始打颤了。

我一把拉过高秋生,也没说话,主要是这种情况,无论我们说什么也没用,倒不如拿点实际性的东西出来,譬如,断定莲花奶奶什么时辰仙逝,什么时辰出秧,什么时辰落秧。

至于最后能不能接下这活,全凭天意了。

回到高秋生家,我立马问他知不知道莲花奶奶的生辰八字,他说他不知道,但他可以替我把莲花奶奶的生辰八字弄过来。

不到一刻钟时间,高秋生弄来了莲花奶奶的生辰八字,跟胡烟鬼给我的生辰八字一模一样,不同的是,胡烟鬼给我的白纸上面写了莲花奶奶的死亡时辰。

这让我陷入沉默中了,以胡烟鬼的阅历,不可能胡乱写死亡时辰,而当时他给的资料,上面写的死亡时辰是今天中午的一点,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离他上面写的时辰过了两个多小时了。

难道莲花奶奶已经死了?

不对!

我刚才去过莲花奶奶房间,只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压根没感觉到死气。

第6章 第6章

换而言之,此时的莲花奶奶还活着。

真是活见鬼了。

按道理来说,陈根生能在批殃人这一行混出名堂,肯定有点真本事,他推断莲花奶奶一点会死,应该错不了才对,可现在的情况却是截然相反。

我在家的时候也推算过莲花奶奶的生辰八字,但推算出来的结果是,她还吊着一口气,至于她的死亡时辰,我压根没推算出来。

玛德,没想到第一次出来干活,居然接触到如此邪乎的事。

深呼一口气,我让高秋生去门口守着,我则再次推算莲花奶奶的生辰八字,不同于先前的是,我这次打算直接推算她老人家的死亡时辰。

当然,以我目前的本事,单凭生辰八字没办法推算她老人家的具体死亡时辰,只能推算出来一个大概,而这个大概时间一般是一到七天的样子。

想要知道准确的时辰,必须亲眼看到秧人的精神状态才行,譬如看秧人的眼珠子、以及把脉,听心率等等,再结合生辰八字,才能推算出准确的时辰。

大概花了差不多半小时的样子,我基本上可以断定莲花奶奶明天晚上八点前必死,奇怪的很,我居然没办法推算出莲花奶奶出秧以及落秧的时辰,这意味着莲花奶奶的情况或许会有转机。

这让我头痛不已,“秧”没从她老人家嘴里吐出来,压根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死亡,也就是说我刚才推算的死亡时辰也不准。

这…。

这是真特么棘手,怎么会这么奇怪?

稍微犹豫了一下,我朝门外的高秋生喊了一声。

“秋生!”

“初九哥!”高秋生推门走了进来,问我,“推算的怎样?”

我瞥了他一眼,如实道:“她老人家的生辰八字准么?”

他点头道:“肯定是对的,这是莲花奶奶以前让人写下来的,说是怕自己死后,没人记得她的生辰八字。”

我皱了皱眉头,可不对啊,如果生辰八字是对的,为什么我会算不出出秧跟落秧的时辰?

难道是我本事没学到家?

不可能,以我目前的本事,推算出秧跟落秧的时辰肯定没问题。

可…。

草,不管了,必须想办法亲自看一眼莲花奶奶才行。

打定这个主意,我让高秋生想办法带我去看一眼莲花奶奶,他犹豫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说:“这…这恐怕不行,除非…。”

“除非什么?”我忙问。

他朝外边看了看,沉声道:“除非能找来莲花奶奶的娘家人。”

瞬间,我立马明白意思了,按照我们这边的习俗,大凡女性濒临死亡的时候,娘家人有权利决定一些事,如果能找到娘家人,我确实有机会去看一眼莲花奶奶。

可问题的关键是,莲花奶奶的娘家人凭什么相信我?

这特么又陷入一个死性循环了。

见我没说话,高秋生低声道:“初九哥,实在不行,我去请我们村长过来一趟,只要你能说服他,应该没什么问题。”

没等我开口,高秋生立马朝外边走了过去,应该是去找他们村长了。

我也没制止他,主要是我眼下实在没办法了,毕竟,我爹当年的事影响太大了,绝不是几句话就能消失影响的。

无奈之下,我只好继续推算莲花奶奶的死亡时辰,最终得出来的结果跟先前一模一样,明天晚上八点之前必死,但出秧跟落秧的时辰没办法推算出来。

大概过了十分钟的样子,高秋生回来了,他旁边还跟着一名老人,应该是高村长了,约莫六十出头的样子,看着挺精神的,甚至还有一点眼熟。

等等。

我记得我祖父还活着的时候,高村长以前来找过我祖父几次,好像是让我祖父帮他做什么事,但被我祖父拒绝了。

看到高村长,我连忙起身,就听到高秋生介绍道:“初九哥,这是我们村长,高老三最怕他了。”

高村长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笑着开口道:“你就是冯三爷的孙子吧,没想到现在这么大了。”

我连忙行礼。

他微微一笑,继续道:“我跟冯三爷当年也算有点交情,但这事吧,也怪不得高老三,你爸当年那事干的…。”

说着,高村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开口道:“当然,你爸是你爸,你是不是你,我相信冯三爷教出来的徒弟,但我还是得考你几个问题才行。”

我连忙朝他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你觉得她什么时辰会走?”高村长紧盯着我,询问道。

我没敢把话说的太死,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就说,“也就这三天内的事了。”

如果我们说莲花奶奶明天必死,结果明天没死,这不是砸我们自己的招牌么。

所以,我不能把话说的太死,一旦说的太死,就相当于把自己的后路给堵了,如若莲花奶奶等到第四天才死,我也有一套说辞应付,可等到七八天才死,那就是我们自己学艺不精了。

高村长好似不太满意我这个回答,皱眉道:“出秧跟落秧的时辰呢?”

这下,我是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但还是如实告诉他,就说:“她老人家的生辰八字好像有问题,我没办法推算出来,必须亲自看一眼才行。”

“这样啊!”高村长沉思了一下,缓缓开口道:“这样吧,看在冯三爷的面子上,我领你去看看她,至于能不能消除高老三心中的疑虑,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说话间,高村长朝外边走了过去,我跟高秋生对视一眼,连忙跟了上来。

有了高村长带路,我顺利的进入莲花奶奶的房间,跟先前进来的感觉一模一样,像是有七八双眼睛盯着我,盯的我心里有些发毛,这让我眉头立马皱了起来。

而高老三看到高村长后面的我,面色明显有些不喜,好在高村长开口了,他说:“老三啊,这是冯三爷的孙子,让他看一眼,至于要不要请他,你自己说了算。”

“可…。”没等高老三说完,高村长罢手道:“怎么?我的话不好使了?”

“行,让他看一眼。”高老三咬牙切齿道。

见此,我哪里还敢迟疑,连忙整了整衣冠,对着床上的莲花奶奶弯腰行礼。

值得一提的是,我向莲花奶奶弯腰行礼的时候,眼睛是闭上的,不能看她。

我祖父说人快死的时候,其魂魄是游离在身体表层或者底层,一旦看到了,会影响批殃人的气运,也会对秧人的下辈子不好。

所以,必须先行礼,意思是告诉秧人,我是办正事了,你可不能找我麻烦。

待行完礼后,我左脚重重地躲在地面,嘴里暴喝一声,“吾奉阎罗大王号令,前来查明情况,尔等孤魂野鬼休要惦记,否则,吾定让阎罗大王打你们入十八层地狱。”

言毕,我摸出一张黄表纸烧在床前。

邪乎的是,刚烧完黄表纸,那七八双眼睛立马消失了,整个房间的空气也有了微妙的变化,像是被喷了空气新鲜剂一样。

见此,我心中暗喜,祖父教的东西果然有用。

当即,我缓缓掀开蚊帐,入眼是一名八十左右的老人,看着精神头挺好的,面色特别红润,丝毫没有死人相,但腹部却膨胀的像怀胎十月,四肢已经近乎枯萎了。

可能是感觉到有人来了,她睁开眼看了我一眼,眼神浑浊无光,看不到半点生气,但仅仅是一秒钟,她又立马闭上眼睛,手头上则朝我做了一个招手的动作。

我下意识把手伸了过去,她一把拽着我手臂,浑身不停地打着颤,嘴里断断续续地说,“我…我…我不想死。”

我一怔,从面相来看,莲花奶奶不像是快死之人,但从她刚才的眼神来看,最多还能活一天。

这就奇怪了,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第7章 第7章

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不由朝莲花奶奶手腕处探了过去。

让我诧异的是,莲花奶奶脉搏强劲有力,脉搏在65左右,这特么是成年人的正常脉搏啊。

我立马探了一下心跳,一分钟也有七十下左右。

这…这…这特么也不对劲了,这哪里是秧人该有的心跳啊!

就在我疑惑这会功夫,高老三忽然开口了,他说:“小子,好了没?”

我缩回手,瞥了他一眼,也没说话,心中则在考虑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见我没说话,高老三推了我一下,语气明显有些不耐烦了,就说:“问你话勒,到底好了没?”

我还是没说话,脚下则朝门口走了过去,高老三好似还想说什么,但被高村长制止了,紧接着,高村长和高秋生跟了出来。

刚走出房间,高村长迫不及待开口道:“怎样?”

我回了一句,先去秋生家。

来到高秋生家,没等高村长开口,我沉声道:“有人要害莲花奶奶。”

话音刚落,高村长失声道:“能确定么?”

我嗯了一声,解释道:“高村长,实不相瞒,在这之前,我曾替莲花奶奶写过一封殃榜,那封殃榜特别诡异,需要停尸十三天,相冲的生肖也足有七个。”

高村长愣了一下,疑惑道:“殃榜不是人死后才能写的么?”

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主要是一旦解释,就把胡烟鬼卖了,我只好扯了谎话,就说:“先前推算死亡时辰的时候,顺便写了一下殃榜。”

担心他会继续纠缠这个问题,我连忙扯开话题,继续道:“从殃榜来看,莲花奶奶的事透露着诡异,但我不敢肯定是什么情况造成的,直至刚才检查莲花奶奶的情况,我才敢断定是有人要害莲花奶奶。”

“有证据么?”高村长迟疑了一下,询问道。

我摇了摇头,说了一句没有。

我说的是实话,这事暂时确实没证据,唯有等莲花奶奶死后才能找到证据。

因为我祖父曾说过,如果非正常死亡的话,人最后吐出来的一口气,会化作三个秧从死者嘴里飘出来,而这种情况被称之为一气化三秧,两个小通秧,一个大通秧。

也正是一气化三秧的存在,古时候的官府经常用这个判断死者是正常死亡还是被人谋杀,演变到后来,尤其是清朝时期,官府明文规定,人死后必须有殃榜才能下葬,如若没殃榜下葬,一律视为谋杀。

因为殃榜上面会写明死者死后的情况,如若出现一气化三秧的字眼,这事麻烦了,得查明真实死因才行。

据野史记载,光绪皇帝死后,有人曾找批殃人开了一份有一气化三秧字样的殃榜,结果是,大量批殃人遭到屠杀,甚至让民间三出之一的出黑,差点销声匿迹。

当然,野史终归是野史,听听就好,当不得真。

不过,这一气化三秧的情况却是真实存在的。

“有办法救她么?”高村长忽然开口道。

我苦笑的摇了摇头,解释道:“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莲花奶奶已经油尽灯枯了,绝不是人力能挽救的。”

我会这样说,是因为从莲花奶奶的生辰八字来看,她老人家的寿元就在这几天,无论如何救治,她老人家这几天必死,这也是她老人家的命。

高村长听完我的话,满目尽是愤怒之色,一掌拍在桌子上,厉声道:“这高老三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老子这就找人绑了他。”

说话间,高村长气冲冲地就要离开。

我一把拉着高村长,“等等!”

“怎么了?”高村长沉声道。

我解释道:“我们暂时没证据,即便绑了他,他死不承认,我们也拿他没办法。”

“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害死莲花?”高村长冷声道。

“不对啊!”高村长好似想到什么,“高老三的性格,我太清楚了,这老单身汉对他老娘还算可以,不可能害他老娘啊,除非…。”

“高楼兰!”一直没说话的高秋生开口道。

“对,肯定是高楼兰。”高村长笃定道:“都说有钱人的心肠特别寡毒,我今天算是见识了。”

听着他俩的话,我朝高村长看了过去,就问他:“您刚才说高老三对莲花奶奶还算可以,是真的么?”

“应该是真的!”高村长点头道:“高老三平常一直待在我们村子,也没外出打工,家里的重活脏活都是他干的,他老娘生病什么的,也是他忙前忙后。”

“这样!”我稍微想了想,“您去把高老三请过来,我问他几个问题。”

高村长问我找高老三干嘛,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就让他先把高老三找过来。

要说还是高村长厉害,不到三分钟时间,便把高老三找了过来,我也没废话,死死地盯着高老三,就说:“你娘要被人害死了。”

“害死?”高老三先是一怔,后是勃然大怒道:“瞎说,我娘又没得罪人,怎么可能会被人害死。”

看着他的表情,我大致上有了一个判断,这高老三或许真的不知道,这让我稍微放心一点了,就把先前跟高村长说的话全部告诉他了。

他听后,脱口而出,“高楼兰,肯定是高楼兰。”

说完,高老三朝外面冲了过去,好在高村长眼疾手快,一把拉着正准备离开高老三,怒声道:“你干嘛呢,先听初九把话说完。”

高老三打开他手臂,“还有什么好说的,这事肯定是高楼兰做的,她这几天一直在我面前嘀咕一句话,说什么父母死了,子女会有三年鸿运走,她现在生意不好了,就想着弄死自己老娘,走三年鸿运。”

我皱了皱眉头,我听人说过这种说法,但没什么依据,完全是民间的一种传闻,而以高楼兰的身份,绝不会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说法,而害死自己的母亲。

说穿了,高楼兰既然能赚到钱,脑子肯定是可以的。

可如果不是高楼兰干的,又不会是谁?

高家的老二?

又或者…。

我朝高老三看了过去。

一时之间,我满腹疑惑,压根没办法断定是谁干的,尤为关键的是,这事也超出我的职责范围,我没必要弄清楚是谁干的。

毕竟,我们批殃人的职责是对活人负责。

深呼一口气,我稍微调整了一下心态,然后再次朝高老三看了过去,就说:“对我而言,这事是谁干的,我并不关心,但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一旦莲花奶奶走了,她老人家最后一口气会化作三个秧,届时处理不好,必定会死两个小孩跟一个大人。”

“啊!”高老三惊呼一声,“那怎么办啊?”

“打秧!”我缓缓吐出这两个字。

“打秧?”高老三疑惑地盯着我。

没等我开口,高村长立马朝我看了过来,“你说的打秧,是不是用扫帚打?”

我嗯了一声,确实是用扫帚打秧,但操作起来比较麻烦,一个不小心,我自己也会着了死人的秧,而祖父教我的时候,曾一而再三的告诫我,一定要慎用打秧这个办法。

用他老人家的话来说,处理“秧”的最好办法是化,也就是化解死人的“秧”,这办法是最温和,也是最安全的。

但眼下这种情况下,一旦真的出现一气化三秧的情况,只能用打秧这个办法。

就在这时,高老三忽然朝胸口捂了过去,我问他怎么了,他说心口有点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走了,我心里咯登一声,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莲花奶奶走了。

我立马朝高老三家看了过去,也不晓得是看花眼了,还是怎么回事,我好像看到几道模糊的影子从他家房顶飘了进去。

第8章 第8章

发现这一情况后,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道哭泣声从高老三家传了过来。

我们几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高老三眼眶一红,立马朝他家跑了过去,一边跑着,一边喊着娘啊。

高秋生跟高村长看着这情况,也想跟上去,但被我拉住了。

“初九哥,怎么了?”高秋生朝我看了过来。

“这次的事有点邪乎,你们俩最好别过去。”我如实道。

“你意思是…莲花奶奶的秧会落在我们身上?”高秋生颤音道。

我嗯了一声,解释道:“秧这东西没有自主意识,一旦生肖相冲,被落秧的几率很大,即便没被落秧,也会被死者的煞气冲到。”

高秋生一脸迷茫地看着我,倒是高村长好像明白我意思了,就问我现在该怎么办。

我说先关上门,等高老三过来请我过去。

我说的是实话,如果高老三他们家没人来请我,我只能在这待着,因为我们批殃人有着自己的规矩。如若秧人没死,我们批殃人可以随意查看秧人的身体情况,可一旦秧人死了,必须得有人来请我们才行。

至于原因,我也说不出来,就连我祖父也说不出来。

但如若不请自去,我们批殃人必定会倒霉,甚至会有生命危险,玄乎的很。

诸如这样的规矩特别多,我学艺的时候,就问我祖父,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繁琐的规矩,他老人家给我的解释只有七个字,无规矩不成方圆。

扯远了,言归正传。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我们三人一直待在高秋生家,高秋生跟高村长有些待不住,时不时会透过窗户朝高老三家看过去,我则强忍心头的好奇,坐在一旁闭目养神。

就在这时,高村长忽然喊了我一声,问我:“你觉得莲花的秧出来没?”

我摇了摇头,说了一句没有,他问我原因,我解释道:“她老人家是被人害死的,秧没那么容易出来。”

他沉默了一下,疑惑道:“我记得你爷爷说,秧是人吐出来的最后一口气,这是不是意味着莲花还没死?”

我回了一句,“怎么跟您解释呢,在你们看来,此时的莲花奶奶应该死了,从医学的角度来看,莲花奶奶也应该死了,但在我们批殃人眼里,她老人家还算不上真正意义的死亡,唯有等她老人家的秧出来后,才能算得上真正的死亡。”

“如果她的秧一直不出,是不是就能长生不死了?”高秋生好似想到什么,询问道。

我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说:“如果真是这样,她老人家的魂魄会一直游离在身体四周,无法轮回,一旦时间长了,会形成阴煞,届时不仅高老三一家人会倒霉,连带着你们村子的风水也会受到影响,全村跟着倒霉,如果她老人家的怨气极强,甚至会形成阴灵…。”

“形成阴灵会怎样?”高秋生连忙开口道。

我瞥了他一眼,解释道:“会死人,死很多人,像当年谢建安一家人一样。”

高秋生浑身一颤,脸色也有些不对劲了,支支吾吾地说:“那…那我们…会不会也…。”

没等他继续往下说,高村长面色一喜,开口道:“来了,老三来了。”

我立马朝门口看了过去,就看到高老三神色匆匆地朝这边跑了过来,在他后面还跟着两个女人,一个是高楼兰,另一个是高家老二。

看到他们三人,我心中一喜,下意识整了整衣冠,这是我第一次正式干活,该注意的形象还是要注意的。

只是!

我这边刚整理衣冠,高老三他们竟然直接从门口走了过去,径直朝村口那边走了过去。

我皱了皱眉头,他们三人不是来找我的?

我去!

我这是自作多情了啊!

高村长好似发现我情绪有点不对劲,笑着拍了拍我肩膀,说:“初九啊,你也别怪高老三,主要是你太年轻了,别说是他们了,就算换成我,也会有这个担心。”

好吧!

都是年轻惹的祸。

很快,高老三他们再次经过门口,而在他们中间多了一名中年男人。

这男人四十出头的样子,留着小平头,下颚有着一小撮胡须,整个人看着挺干练,很容易让人产生信任感。

我见过这中年男人,好像叫徐明清,以前来找过我祖父,让我祖父收他为徒,但我祖父拒绝了几次后,他便没再出现了。

“这不是徐明清么,他怎么来了?”高村长皱眉道。

“您认识他?”我询问了一句。

他点了点头,眼睛朝徐明清的背影看了过去,轻笑道:“见过几面,是隔壁镇子的,本事还不错,人品也不错,从未害过人,也从未夸大其词。”

说着,高村长饶有深意地看了看我,满脸歉意地说:“抱歉,这次恐怕没办法帮你拉生意了。”

说拉生意三个字的时候,他的声音特别重。

我哪能不明白他意思,他估摸着是不相信我先前说的一气化三秧,也不相信阴煞、阴灵这些东西。

我尴尬的笑了笑,也没说话,高村长则再次冲我笑了笑,打开房门,朝高老三家走了过去。

待高村长离开后,高秋生犹豫了一下,对我说:“初九哥,我…我也没办法帮你了。”

我点点头,就说:“没事,我这边也有点事,先回去了。”

他看了看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最终什么也没说,我也没在他家待下去,直接打开房门离开了。

毕竟,高老三已经请了批殃人,如果继续待在这,也算是坏了批殃人的规矩,自然该离开了。

尤为关键的是,我能感觉到高秋生好像也不相信我了。

从高秋生家出来后,我心里挺郁闷的,为了这事,我也算是做足了准备,结果还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玛德,当真是万事开头难。

我心里愤愤地骂了一句话,脚下的速度不由加快了几分,如果不是所谓的规矩在那摆着,我是真想跟徐明清比一比本事。

等回到家的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只觉得整个人有种说不出来的挫败感,我这次分明已经做的很好了,但还是被高老三他们无视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也是正常的很。

毕竟,我爹当年那事在这摆着,高老三肯定很难相信我,再加上我目前的年龄,想让高老三相信我,更是难上加难了。

想通这个,我也懒得再想这事了,直接捧起我祖父留给我的一本手札看了起来。

我原本以为莲花奶奶的事算是过去了,可等到第四天一大清早的时候,一个人出现在我家门口,是高老三。

此时的高老三披麻戴孝,满脸疲惫,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应该是从他家一路跑过来的,他看着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帮…帮…帮我。”

说完这话,他刷的一下跪了下去,对着我就是磕头,磕的特别重,砰砰的响。

看着他的动作,我疑惑了,连忙起身扶起他,就问他:“怎么了?”

他看了我一眼,“活了,活了…。”

“什么活了?”我疑惑道。

“我…我娘活了。”他一把拽着我手臂,“徐师傅让我请你过去,他说,只有你能解决这事。”

嗯?

徐师傅?

徐明清?

不对啊,徐明清怎么可能会让他过来我?

我也顾不上多想,连忙收拾了几样东西放进乾元袋,然后跟着高老三直奔他家。

路上,我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他告诉我,说今天是他娘出殡的日子,但就在铆寿钉的时候,他娘忽然从棺材里面坐了起来,吓得所有人全跑了。

第9章 第9章

懵?

忽然坐起来了?

开玩笑吧,这都死了好几天了,怎么会忽然坐起来?

等等,这是诈尸了啊!

难道莲花奶奶嘴里的“秧”一直没出来?

我立马把这个疑惑问了出来。

高老三支支吾吾老半天,也没说句完整的话出来,但通过他的只言片语,我大致上摸清楚情况了,就如我猜的那样,莲花奶奶嘴里的“秧”确实没出来。

这让我眉头立马皱了起来。

玛德,这徐明清搞什么鬼,“秧”都没出来,居然敢让周老三他们封棺,这特么是批殃人能干出来的事?

我又问他,莲花奶奶现在是什么情况,他给我的回答是,现在莲花奶奶的状态特别奇怪,像是死了,又像是没死。

说死了吧,眼珠子却在动,说没死吧,又没呼吸没脉搏了。

这让我愈发疑惑了,脚下的步伐加快了几分。

当来到村口的时候,我发现整个村子特别冷清,看不到半个人影,就连高秋生家也是大门紧闭。邪乎的是,整个村子的空气中充斥着一股浓郁的怪味,像是烧完黄纸散发的气味,但却又多了一丝丝腐臭味。

我没敢直接进村子,而是朝高老三问了一句,“你们村子的人呢?”

“都跑了!”高老三无奈道。

“徐明清呢?”我又问了一句。

“守在我娘棺材旁边。”他抬手朝村子正中央的位置指了过去。

顺着他手指的地方一看,入眼是一间堂屋,比普通民宅要高几分,但此时堂屋却是大门紧闭,隐约能看到有一缕缕青烟从门缝冒出来,应该是有人在堂屋烧黄纸。

我皱眉道:“你娘还在棺材里?”

他嗯了一声,毕恭毕敬道:“小师傅,现在随我进去看看?”

我罢了罢手,就说:“不用,先去你家祖坟看看。”

“啊!”高老三疑惑地看着我,“去祖坟干嘛?”

“问这么多做什么,带我过去就行了。”我淡声回了一句,高老三还想说什么,见我脸色不对,也没敢再说话,连忙领着我朝他们家祖坟走了过去。

而我之所以要去他家祖坟看看,是因为《清碑类钞》上面提到了祖坟跟秧人的关系,用那上面的话来说人受体于父母,气受荫于地中,说白了,也就是说人的身体是父母给的,但死后的气场却受祖坟影响。

所以,我必须去一趟他家祖坟,看看他们家祖坟有没有异样。

毕竟,莲花奶奶的情况太特殊了,完全可以当成例案来看。

当我们俩来到坟场,高老三指着一块坟头说,“这是我爹的坟。”

我大致上看了看,坟头一切正常,没什么异样,就让他带我去他爷爷辈的坟头。

高老三问我为什么,我说,父亲跟他母亲是平辈,很难看出来。

来到高老三爷爷的坟头时,我立马发现了异样,这坟头的三寸地居然有一条半个指头宽的裂缝,而裂缝处正好有几只蚂蚁爬了出来,偶尔也有几只蚂蚁爬进去。

这里的三寸地,说的是坟头离墓碑三寸的位置,在阴阳先生眼里,这个地方代表着死者在下面的生活情况,如若有裂缝,说明死者可能对活人有所求,后人多半会梦到死者。

但在我们批殃人眼里,一旦有裂缝,说明葬在这里的阴人已经从坟头钻出来了,换而言之,坟头里面的阴人要出来给后人带魂引路了。

这对于我们批殃人来说,是好现象,因为这是必死之局。

说白点,也就是莲花奶奶的祖先已经出来接莲花奶奶了,这能让莲花奶奶的魂魄安静地待在身体附近,不至于窜出去害人。

“怎样?”高老三见我蹲在坟头旁边,朝我询问道。

我瞥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主要是这事解释起来太麻烦了,就说:“没什么事了,可以回去了。”

说完这话,我缓缓起身,就准备离开。

可就在起身的一瞬间,坟头上面一块小石子正好滑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堵在缝隙上面,侧目一看,严丝合缝。

我心里咯登一声,这是巧合?

还是意味着什么?

见我没动,高老三又问了一句,问我怎么了。

回过神来,我皱着眉头说:“可能出事了。”

说完这话,我脚下立马朝村子赶了过去,高老三跟在我后面,不停地问我到底怎么了,我也没心情回答他的问题,脑海全是刚才那缝隙被堵上的事。

等我们回到村子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堂屋门口站了不少人,应该都是高老三家的人,而高老三一看这情况,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问我:“小师傅,是不是我家出事了?”

我嗯了一声,沉声道:“应该是出大事了。”

事实就如我说的那样,高老三家确实出大事了,因为徐明清领着七八个人朝我们这边跑了过来。

“小冯啊,你可算来了,再不来,我是真扛不住了。”看到我,徐明清面色有些激动,紧紧地拽着我手臂,急促道。

“怎么了?”我好奇道。

他没说话,而是瞥了一眼高老三,意思是让高老三他们先离开,但高老三好似有些不太愿意离开,直至徐明清说了一句,“想死就在这待着。”

这话一出,徐明清身后那七八人一窝火全散了,倒是高老三有些犹豫,就问徐清明,“徐师傅,我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中午12点整再过来。”徐明清缓缓开口道。

“行,那麻烦你们两位了。”高老三朝我们俩微微弯腰,然后朝村子外边走了过去。

待高老三离开后,徐明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又问了一句怎么了。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堂屋,沉声道:“秧变了。”

“啊!”我惊呼一声,“秧变了?”

我有点懵,这秧变可不是开玩笑的,稍有不慎,我们所有人都会交待在这。而所谓的秧变,说的是“秧”在死人嘴里产生了异变,与死者的精气神完全融合了,压根没办法排出去,时间久了,“秧”甚至能支配肉体,变成民间传闻的僵尸。

当然,这仅仅是传闻,至于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因为我祖父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可现在…。

我咽了咽口水,就问他:“能确定么?”

他重重点头道:“已经确定是秧变了。”

说话间,徐明清拽着我手臂朝堂屋走了过去,他一边走着一边缓缓开口道:“听老三说,你之前来看过他娘?”

我点点头,便把我那天发现的事悉数说了出来。

他听后,点头道:“这该死的老三果然骗了我,难怪死活不让我给他娘出秧。”

草!

不让徐明清给莲花奶奶出秧?

我下意识问了一句为什么,他解释道:“老三说,一年后要给他娘立血碑,希望我一年后再给他娘出秧。”

我皱了皱眉头,民间确实有这种说法,说是后人没子嗣,想要求个子嗣的话,可以在自己母亲的“秧”上面做文章,譬如让“秧”落在血碑上,祈愿来年能生个儿子。

我祖父当年也这样给人弄过“秧”,结果对方第二年果然生了一个儿子。

但这一切都有个前提条件,便是对方是正常死亡,而莲花奶奶分明不是正常死亡。

玛德,徐明清看不出来莲花奶奶的死因么?

我冷冷地瞥了一眼徐明清,冷声道:“你这是助纣为虐。”

他歉意的笑了笑,立马朝我弯腰道:“是我大意了,还望你能伸出援手。”

我冷哼一声,也没说话,心中则有点看不起徐明清了,我本以为这家伙真有本事,现在看来,这家伙有个屁的本事,估摸着就懂一点鸡毛蒜皮的批殃知识。

我也懒得再跟他说什么了,脚下朝堂屋跑了过去。

第10章 第10章

徐明清看着我的动作,连忙跟了上来,满脸的尴尬之色,问我还缺不缺个小师傅,说是他愿意给我当个小师傅。

我微微一怔,他说的是小师傅,其实也算是我们批殃人的行话。

按照我们批殃人的规矩,一般出门办事都是两个人搭伙,一个大师傅,一个小师傅,大师傅负责动手,小师傅负责打下手,但后来经历了那个特殊年代,经济十分萧条,很多民众连一个批殃人的工资都开不出来,更别提两个了。

所以,批殃人便简化了,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批殃人基本上都是单打独斗,直到六十年代后期有人把丧葬当成一门生意来做,我们批殃人便有了一锣一鼓的说法,也就是我祖父跟胡烟鬼的这种关系,一个负责解决问题,一个负责介绍生意。

但因为这种关系多数跟金钱挂钩,一般真正厉害的批殃人从不承认一锣一鼓的说法,就如我祖父从不承认胡烟鬼是他的搭档,他老人家更愿意承认大小师傅这种关系。

说白了,再厉害的人也会有打盹的时候,如果有小师傅在旁边,出错的几率会少很多。

而我祖父临终前,曾跟我说过这种大小师傅的关系,当时他老人家给我的建议是,让我有机会找徐明清聊聊,那时候我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直到徐明清刚才提到小师傅的事,我才忽然想起这茬了。

我不由朝徐明清看了过去,心中尽是疑惑,这家伙分明没什么本事,为什么祖父会让我找他当小师傅?

就在我愣神这会功夫,徐明清问我,“怎样?我给你当小师傅,可行?”

我深深地瞥了他一眼,“等这事结束后再说。”

他面色一喜,脚下连忙朝我前面走了过去,然后推开堂屋的房门。

就在他打开房门的一瞬间,我好像看到棺材旁边站着七八个人,可当房门彻底打开后,偌大的堂屋只有一口大黑棺材放在中间,此时棺材是打开的,棺材盖被放置在靠近左边墙壁的位置,堂屋的地面则有不少丧事过后的废料。

看着这环境,我皱了皱眉头,立马朝棺材旁边走了过去,低头一看,莲花奶奶穿着一身黑色寿衣躺在棺材,她面色红润,就跟熟透的苹果一样,尤其是颧骨的位置,隐约有着一丝少女的绯红。

我咽了咽口水,这真是死人?

怎么比活人的面色还要好?

我强忍心头的疑惑,又看了一下棺材的其它位置,都是一些民间比较常见的陪葬品,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棺材里面好像多了什么东西。

我朝徐明清看了过去,就问他:“入殓前,有没有擦尸?”

他点头道:“擦了,我亲自监督的。”

我又问:“棺材里面的东西是谁放的?”

他立马解释道:“老三找了他们村一个二皮匠干的,放的东西我都看过,最下面是一层黄纸灰,再往上是一层白纸,白纸上面铺了两层黄表纸,再往上是一块黑布,老太太身上盖的毛毯是她两个女儿买的,我也检查过,没问题。”

我去!

这家伙记得这么清楚啊?

不过,想想也对,这家伙怎么说也是吃这门饭的专业人士,就问他:“手里捂的东西有问题么?”

他摇头道:“没问题,左手握的是一块纸剪的金元宝,右手握的是一块纸剪的银元宝。”

说着,徐明清叹气道:“小冯啊,棺材里面放的东西肯定没问题,我也知道这老太太的事不太正常,所以弄这事的时候,我格外上心。”

我嗯了一声,就问他要推算的时辰跟相冲的生肖。

他支支吾吾了一下,断断续续地说:“我…我没…我没推算。”

我去!

这家伙居然没推算。

等等!

我好像知道他要干嘛了,他这是打算用摸盲的方法把莲花奶奶送走。

没错,就是摸盲。

以前祖父教我的时候,曾提过摸盲这种办法,说是遇到不可解决的事情,可以用摸盲的办法去捣鼓。

所谓摸盲,就是胡乱找时辰,剩下的一切全部交给秧神来决定,也就是俗称的尽人事看天意。

难怪这家伙把棺材里面的东西都记得那么清楚。

而徐明清的这次摸盲显然是失败了。

我诧异的看了看他,这家伙居然还懂得摸盲,我不由问了一句,问他跟谁学的手艺。

他摸了摸后脑勺,苦笑道:“冇得师父,我自己摸索入门的。”

没师父?

看来这家伙还算有点本事,自学也能当批殃人,而且还有着不错的声誉。

不过,我现在也没时间去考虑这些东西了,就让徐明清替我去打一盆清水过来,他迟疑了一下,问我:“小冯啊,在干这事之前,我还是希望你能跟我说句掏心窝的话。”

“你想问什么?”我疑惑道。

他摸了摸后脑勺,缓缓开口道:“我想知道你学了冯三爷几分本事。”

可能是怕我误会,徐明清连忙补充道:“当然,我不是怀疑你的本事,而是你爸当年那事的影响太大了,还望你别介意。”

我能明白他的担心,朝他比划了一个八字。

他看着我的手势,面色狂喜,“好,太好了,难怪冯三爷当年不愿收我为徒。”

说完这话,徐明清立马跑了出去。

看着他的背影,我感觉莫名其妙的,我祖父当年不收他为徒,难道跟我有关系?

很快,徐明清用木盆端了一盆清水过来,就说:“这是我事先准备好的无根水。”

无根水?

这家伙当真是适合当小师傅,居然连这玩意都提前准备好了,就说:“行,你把无根水放在棺材下面,再将棺材盖挪到门口,大头朝村口,小头朝棺材。”

“好勒!”徐明清吆喝一声,连忙按照我的话忙碌起来,我则一直站在棺材旁边盯着莲花奶奶。

虽说莲花奶奶在普通人眼里已经死了,但对我而言,她目前还不算彻底死亡,必须将她口里的“秧”弄出来才行,而按照徐明清的说法,莲花奶奶嘴里的“秧”已经殃变了,想要弄出来的话,估摸着很难。

就在我思考的这会功夫,徐明清已经将棺材盖弄好,然后问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凭心而言,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主要是我暂时没办法判断莲花奶奶的“秧”,是不是真的殃变了。

见我没说话,徐明清朝我问了一句,“小冯,你是不是不能确定…。”

说着,他朝莲花奶奶的嘴巴指了指。

我嗯了一声,这也怪不得我,因为我祖父教我这些东西的时候,压根没说鉴别殃变的方法,就说想要判断殃变必须凭借道行。说通俗点,也就是说这玩意是看直觉的,压根没任何方法去佐证殃变的存在。

而我目前不过是一枚萌新罢了,哪里有什么道行,哪里有什么直觉。

徐清明一看我的动作,笃定道:“我可以百分百确定这老太太的秧已经殃变。”

我尴尬的笑了笑,也不知道怎么接这句话了,要说我们俩特别熟,我肯定会相信他,但我们俩压根不熟,万一这家伙挖坑骗我呢!

徐明清应该是猜到我的想法了,一把拽着我肩膀,就说:“小冯啊,都这个时候了,我还能骗你不成,这老太太的秧真的殃变,你只要按照殃变的路子把她的秧弄出来就行了。”

我还是没说话,手头上则缓缓朝莲花奶奶嘴边伸了过去,当手指接触到她嘴唇的一瞬间,我能明显感觉到寒意朝我手指袭来,我下意识朝她下颚探了过去。

只是,没等我手指挪到下颚,徐明清一把拽着我手臂,失声道:“你干嘛,冯三爷没告诉你这样做会惹祸上身么?”

第11章 第11章

我笑了笑,我祖父当然跟我说过这种情况,一旦摸了莲花奶奶的下颚,估摸着会再次诈尸,甚至会影响到我的气运。

因为我祖父曾说过,死者的下颚乃福源之地,活人一旦碰了,会坏了死者的福源,除此之外,好像还会影响很多东西。

总而言之,在我们批殃人眼里,死者的下颚是禁忌之地,碰不得,哪怕是擦拭尸体的时候,也要避开下颚。

而我之所以这样做,完全是想测一下徐明清的反应,如果他任由我触碰莲花奶奶的下颚,这说明徐明清跟我不是一路人,反之则说明他没有害我的心思。

现在徐明清制止我的行为了,我自然可以相信他了。

见我没说话,徐明清皱了皱眉头,低声道:“小冯啊,你不会跟你爸一样,没…没学到冯三爷的本事吧?”

我瞥了他一眼,也没解释,因为这玩意解释没什么用,我便直接从乾元袋侧边摸出一张黄表纸,朝空中一抖,黄表纸刷的一下无火自燃。

值得一提的是,这并不是我会法术,而是我在黄表纸上涂了一层白磷,用我祖父的话来说,这样做能镇住场面,可以避免很多没必要的麻烦。

果不其然,徐明清一看我的动作,满脸的欢喜,连忙开口道:“抱歉了,是我唐突了。”

我笑了笑,说了一句无妨,手头上则再次摸出一张干净的黄表纸朝莲花奶奶脸上盖了上去,徐明清问我这是要干嘛呢,我说既然已经确定莲花奶奶的秧产生了秧变,得想办法把秧弄出来。

他问我用什么办法。

我解释道:“想要把秧变的秧逼出体内,只有三个办法,一是用法诀,二是焚尸,三是引,而法诀这东西过于高深玄妙,以我目前的本事还不会,至于焚尸更加不可能了,毕竟我们这边的习俗讲究尸体要完整,更讲究入土为安。”

说到这里,我顿了顿,继续道:“所以,我们只剩最后一个办法,把秧变的秧从莲花奶奶嘴里引出来。”

“引出来后呢?”徐明清询问道。

“找个阳气充足的地方埋了吧!”我回答道。

他沉思了一会儿,徐徐开口道:“也行,只是…。”

“只是什么?”我好奇道。

他朝外边看了一眼,沉声道:“这老太太是被人害死的,难道我们就这样算了?”

“你想替莲花奶奶报仇?”我蹙眉道。

他点头道:“必须替莲花奶奶报仇,决不能让害死她的人逍遥法外。”

我苦笑道:“老徐啊,你别忘了我们批殃人的第一准则是对活人负责,如今莲花奶奶已经死了,人死债消,至于她生前的事跟我们批殃人毫无任何关系。”

“可…。”徐明清好似还想说什么,但我没给他继续往下说的机会,立马打断了他的话,义正言辞地说:“就这样决定了,我们批殃人只对活人负责。”

我这样说也是无奈之举,一是因为我的身份过于特殊,即便找到所谓的证据交到派出所,对方未必会认可我们的证据。

毕竟,我们这行涉及封建迷信,而封建迷信这玩意又登不了台面,就好比诅咒,某人天天诅咒另一个人会死于车祸,结果对方真的死于车祸,你能把那个某人抓起来,说他谋杀么?

肯定不能,最多是道德层面谴责他。

而我们这行也这样,一旦上纲上线,搞到最后,只能是不了了之,如果对面稍微强势一点,我们指不定还要吃官司,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我肯定不会干。

当然,这也不是说我们就会放任凶手不管,我们会用自己的办法惩戒凶手,但这种事也不能搬到明面来讲,会坏了自己的声誉,只能暗地进行,表面上还要义正言辞的说,我们只对活人负责。

让我诧异的是,徐明清居然不清楚这里面的道道,而徐明清显然是没听出我话里的意思,满脸的不悦,嘴里一直嘀咕着,“当年冯三爷嫉恶如仇,怎么到了你手里变了味。”

我假装没听到他的话,便让他去找一些霜降天砍下来的木柴,他问我找些木柴干嘛,我说自然是有用,他对我的话好像没先前那么信服了,但最终还是极不情愿地朝外边走了过去。

随着他离开,我在堂屋附近找了一些砖头,然后在离棺材七寸三的位置垒了一号的灶头,又在灶头上面放了一口崭新的铁锅。

弄好这个后,我摸出一条麻绳,将麻绳的一端塞进莲花奶奶嘴里,另一端则放在棺材下面那盆无根水上面。

值得一提的是,我将麻绳塞进莲花奶奶嘴里的时候,她好似知道我要做什么一样,我仅仅是用麻绳碰到她的嘴唇,她的嘴巴便主动张开了,这还吓了我一跳。

等弄好麻绳后,我取了七张黄纸放在棺材下面,是用北斗七星阵的方式来放置。

邪乎的是,我刚弄好这个,那七张黄纸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开始打颤了,就好像是有人拿着黄纸不停地抖动,更为邪乎的是,七张黄纸颤抖了七八秒后,一只拳头大的黑老鼠从旁边蹭的一下窜了出来。

这突如其来的黑老鼠着实吓了我一跳,所幸我心理素质还算过硬,仅仅是一秒钟,我便平复下来,然后朝那老鼠看了过去,就看到那老鼠在棺材下面溜达了一下,然后噌的一下朝旁边棺材前面的火盆跳了进去,而此时火盆里面正在燃烧着黄纸。

看着眼前这一切,我彻底懵了。

老鼠自己跳进火盆自杀了?

尤为关键的是,老鼠跳进去后,居然没任何动静了。

这…。

我咽了咽口水,正好这个时候徐明清抱着木柴走了进来,看着我愣在那,朝我问了一句,“怎么了?”

我指了指火盆,颤音道:“老鼠跳…跳进去了。”

“啊!”我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木柴朝火盆旁边走了过去,失声道:“真有老鼠…。”

我强忍心头的震惊,脚下缓缓朝火盆走了过去。

只见,那黑老鼠双腿跪着,前爪合十,任由大火在自己身上蔓延,而黑老鼠毫无任何动作,就好似烧的不是自己一样。

这…。

它为什么要自己跳进火盆啊!

就在我愣神这会功夫,又有七八只老鼠窜了出来,这些老鼠大小不一,最大的那只老鼠足有拳头大,小的只有二指大。

我跟徐明清对视一眼,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些老鼠悉数朝火盆窜了进去,不到几秒钟时间,那些老鼠已经全部跳进火盆。

懵!

我只觉头皮发麻,脚下不由自主朝后面退了几步。

邪乎,太邪乎了,为什么老鼠会有这样的异样?

“小冯!”徐明清喊了我一声,颤音道:“我…我好像知道为什么了。”

“为什么?”我连忙询问道。

“老鼠…拜尸。”他颤颤巍巍地开口道。

嗯?

老鼠拜尸?

我好像听我祖父说过这种情况,说是有些人死后,其魂魄会夹杂一部分迷迭香,而这种迷迭香能让一些动物迷失心智,最终出现各种异象,其中最多的一种异象是拜尸。

如果真如我祖父说的那样,这些老鼠都会呈跪拜之姿。

我立马跑过去一看,由于火盆太小,这些老鼠就跟叠罗汉一样,全部呈跪拜之姿,最上面的位置是最小的那只老鼠。

“小冯!”徐明清看到这情况后,也不晓得是害怕了,还是怎么回事,他死死地拽着我手臂,问我:“这是不是老太太的鬼魂在作祟??”

我瞥了他一眼,沉声道:“作为批殃人,我们只能相信秧的存在。”

“你意思是…这是老太太的秧在作祟?”徐明清忧疑道。

第12章 第12章

我嗯了一声,从我们批殃人的角度来看,只能是死人的秧在作祟。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虽说我们表面上不相信鬼魂作祟这种说法,实则我们还是相信的,但又不能把话说这出来,因为这牵扯到话术之类的问题,假如我们跟主家说这是鬼魂作祟,主家肯定会抛弃我们,转而去找阴阳先生来解决问题,这不是砸我们自己的饭碗么。

所以,不管是不是鬼魂作祟,我们只能硬着头皮说是秧在作祟,也算是虚伪了。

就在我愣神这会功夫,徐明清拉了我一下,问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想也没想,让他把刚才搬进来的木柴点燃塞进灶头,徐明清哪里敢迟疑,连忙照着我的话忙了起来,我则一直盯着火盆,脑海在思索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足足思索了十几分钟,我愣是没想明白原因,只好朝棺材底下的那盆无根水看了过去,就发现麻绳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着一滴滴绿色的水珠子,顺着麻绳往无根水滑了过去。

从色泽来看,应该是尸水。

我呼吸一紧,连忙朝棺材里面的麻绳看了过去。

只见,莲花奶奶嘴里源源不断地有绿色水珠冒出来,顺着麻绳往上攀爬,邪乎的很。我当初往莲花奶奶嘴里塞麻绳,是想用麻绳把她嘴里的煞气引出来,然后再利用煞气把她嘴里的秧引出来。

可现在这种现象明显违背了我的初衷,我的第一想法是拔掉麻绳,但仅仅是片刻时间,我打消了这个想法,连忙从乾元袋摸出一个墨斗,将带锥子的那头,也就是班母,铆入棺材头部正中间的位置,然后拉着墨斗线,直至棺材尾部,将墨斗线正好出现在棺材最中间的位置,最后,我重重地弹了一下墨斗线。

瞬间,莲花奶奶身上出现一条墨斗线,就好似她的身体被墨斗线分成了两瓣一样。

只是,随着这条墨斗线弹下去,恍惚间,我好像看到莲花奶奶动了一下,可当我定晴看去时,莲花奶奶躺在棺材内一动不动。

“小冯,你这是?”徐明清已经将灶头的火点燃,见我拿着墨斗,问了这么一句话。

我解释道:“我想用九九八十一道墨斗线封住莲花奶奶的躯体,以免尸变。”

“你意思是…她老人家的尸体还会尸变?”徐明清失声道。

我点点头,主要是刚才发生的事太邪乎了,不管会不会尸变,提前用墨斗线封住她老人家的尸体肯定不会有错,而我这墨斗的墨池,装的可不是普通的墨水,而是用人面子的汁液跟老黑狗的鲜血搅拌而成的一种陵漆,有封的作用。

当我在棺材上弹满八十一道墨斗线后,莲花奶奶浑身上下已经密密麻麻布满墨斗线,而此时从她嘴里冒出来的不再是绿色水珠,这让重重地松了一口气,不由朝棺材底下的无根水看了过去。

就发现无根水呈墨绿色,应该是夹杂了尸水。

可就在这节骨眼上,我忽然听到从棺材里面传来一道怪异的声音,像是吞口水下咽的那种声音,这吓得我跟徐明清立马朝棺材内看了过去。

不看还好,这么一看,差点没吓死我们俩。

只见,莲花奶奶喉结处的位置,居然在颤抖,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喉咙上下游走,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莲花奶奶的秧了。

“这…。”徐明清脚下朝后退了好几步,“这怎么办?”

虽说我心里也是害怕的紧,但想到我是我祖父的徒弟,哪能被这种场面唬住了,这不是丢我祖父的名头么,便冷冷地瞥了一眼徐明清,沉声道:“愣着干嘛,去将无根水倒进锅里。”

别看徐明清经验丰富,但现在依旧是怕的要死,脚下颤颤巍巍的靠近棺材,然后弯腰将无根水挪了出来,也不晓得他是太害怕了,还是怎么回事,端无根水的时候,险些将无根水倒了,好在最后仅仅是溢出去一点。

很快,徐明清将无根水倒入旁边的锅内,我连忙捞过一张黄纸,用朱砂笔写下莲花奶奶的生辰八字放入锅内,然后让徐明清赶紧加大火。

不到四分钟的时间,锅内的无根水开始冒泡。

邪乎的是,随着无根水冒泡,一股淡淡的绿色气体从水面升了起来,最终盘旋在房梁附近。

“这不会是老太太的秧吧?”徐明清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摇了摇头,解释道:“应该不是。”

“那这些绿色气体是?”徐明清询问道。

我瞥了他一眼,沉声道:“以后再告诉你,对了,你还得替我跑一趟才行。”

“说吧,让我去干吗!”徐明清开口道。

“把高家三姐弟请过来。”我沉声道。

“啊!”徐明清惊呼一声,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一旦老太太的秧出来了,我担心他们姐弟会出现意外。”

我朝外面瞥了一眼,见四下没人,我压低声音说:“你不想知道是谁在害莲花奶奶?”

他一怔,满眼尽是诧异,支吾道:“你不是说,我们批殃人只对活人负责么?”

我冷笑一声,“这是对外面的官话,我们批殃人也是有良心的,少废话,快去把他们三姐弟找过来。”

他迟疑了一下,担心道:“万一有人死在这,你我的口碑可就彻底坏了!”

我笑了笑,笃定道:“放心,我有分寸。”

徐明清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也没再说话,脚下朝外边走了过去。

待他离开后,我仔细观察了一下莲花奶奶的情况,从她目前的状态来看,刚才那些绿色气体,很有可能就是她嘴里吐出来的秧,可让我想不明白的是,按照她的情况来看,应该会出现一气化三秧才对。

可事实却是并没有出现一气化三秧,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莲花奶奶临终的时候,已经彻底不再怨恨她的子女了。

这…这…。

玛德,这三姐弟真是一群畜生啊,遇到如此善心的母亲,竟然…。

草!

我暗骂一句,下意识朝房梁处的秧看了过去,就发现原本泛绿的秧,此时已经近乎透明了,我立马朝棺材内看了过去,只见莲花奶奶的脸色变成了菜叶青,也算是有了死人相。

换而言之,莲花奶奶嘴里的秧应该是出来了,这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按照我的想法是,想要把她老人家嘴里的秧弄出来,估摸着得废一番功夫才行。

可现在…。

这让我很是疑惑。

不过,也仅仅是疑惑了几秒钟,我立马有了答案,估摸着是莲花奶奶对她子女彻底没了恨意,这才出现了这种情况,终归到底,无论是鬼魂闹事,还是秧闹事,其基本原因还是源于人的不甘心。

可有一点我始终想不明白,既然莲花奶奶对她子女没了恨意,为什么会秧变?

为什么诈尸?

为什么老鼠会拜尸?

这种种疑惑,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如果可以,我真想找个高人来问米,问问莲花奶奶到底是什么情况。

当然,这也仅仅是我的想法罢了。

随后,我把棺材旁边的东西稍微收拾了一下,又将莲花奶奶身上的墨斗线擦了,最后整理了一下莲花奶奶的遗容。

等我做好这个后,时间已经过去了接近十分钟的样子,我立马抬头朝房梁上的秧看了过去。

想要知道在莲花奶奶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子女自己说出来,而房梁上的秧成了我的手段。

大概过了二十几分钟的样子,徐明清领着莲花奶奶的三个子女走了进来,他们三人估摸着是害怕,进来的时候,三个人浑身上下不停地打着颤。

第13章 第13章

“小冯!”徐明清朝我旁边走了过来,压低声音道:“不会闹出人命案吧?”

我笑着罢了罢手,示意他别说话,然后朝高老三他们看了过去。

他们三人估摸着是心里有愧,也不敢看棺材,而是一直低着头,四肢轻微地打着颤。

我扫视了他们三人一眼,缓缓开口道:“三位,想要解决这事,就差最后一个环节了,只要这个环节搞定,这事基本上就解决了,你们三人也能高枕无忧了。”

“什么环节?”高老三面色微微一喜。

我瞥了他一眼,沉声道:“是这样的,我在捣鼓这事的时候,发现你们的母亲并不是自然死亡,她老人家的秧一直聚在房梁上,不愿落下来。”

说这话的时候,我一直观察着他们三人的表情,就发现他们三人表情都有些不对劲,这让我怒火中烧,在这之前,我以为是其中一个或者两个掺和了这事,而从他们三人的表情来看,他们三人都参与了这事。

草!

一群畜生啊!!!

我强忍心头的怒火,轻笑道:“你们可以放心,作为批殃人,我只对活人负责,至于死者,既然已经死了,自然是人死债消,我只想顺利解决这事。”

说着,我朝高老三看了过去,继续道:“你也知道,这还是我第一次捣鼓这种事,我不想我的名誉受损。”

担心他不相信我的话,我又把我爹搬了出来,就告诉他,当初我爹坏了我祖父的名誉,导致我祖父最后抑郁而终,又告诉他,我们冯家人对名誉看的特别重要。

说完这话后,我朝徐明清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让他拿手机把等会的事拍下来。

徐明清应该是明白我意思了,下意识朝棺材侧边走了过去。

见此,我也算是放心了,便再次朝高老三看了过去,就看到高老三依旧低头不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倒是高楼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立马朝高楼兰看了过去,沉声道:“三位,别说我冯某人吓你们,如若不能让她老人家的秧落下来,恐怕你们三位的性命很难保全。”

“我…我…。”高楼兰支支吾吾了一下,低声道:“我们…我们曾在我娘床前烧过一些麻绳。”

“我…我…我在我娘胸口涂过一层湿黄泥。”高家老二低声道。

“我…我喂我娘喝过加多宝。”高老三犹豫了片刻时间。

听着这话,我皱了皱眉头,他们三人说的这三件事是我们批殃人的禁忌,其中的烧麻绳,民间认为濒临死亡的老人之所以没断气,是因为寿元不到,家中的祖先保佑着老人,而这烧麻绳,便是将祖先从老人床边赶走,最终达到让老人快速死亡的效果。

至于在胸口涂湿黄泥和喝加多宝,这属于医学的范畴,说是濒临死亡的人,体内夹杂着一股火气,只要泄了对方的火气,对方的器官会在短时间内停止工作,达到快速死亡的效果。

换而言之,高家这三姐弟都曾想莲花奶奶快点死。

只是,这些事情即便闹到派出所,派出所拿他们三人也没办法,压根算不上杀人,只能在道德层面谴责他们三人。

更重要的是,他们所说的事是莲花奶奶变成秧人后的行为,我现在更在意的是,莲花奶奶变成秧人之前,他们三人做了什么事,且还是什么大事,否则绝不会影响到我推算历法。

我深深地看了他们三人一眼,这三人对我还是有所保留啊!

我稍微整理了一下情绪,沉声道:“你们三人做的事,倒也情有可原,谁也不想让老人家在床上受折磨,但你们也看到了,现在老人家的秧,还在房梁飘着,不愿落下来。”

说话间,我抬手朝房梁指了过去。

高老三微微抬头,怯怯地瞥了一眼房梁的秧,虽说现在的秧近乎透明,但只要仔细观看,还是能看到有东西飘在房梁上。

“大姐,你说!”高老三用胳膊捅了捅高楼兰。

高楼兰朝棺材内瞥了一眼,刷的一下跪了下去,不停地磕头,也不说话,眼泪则簌簌地往下滴落。

随着她的动作,高老二跟高老三也跪了下去,但谁也没说话。

见此,立马明白过来,他们三人的心理防线正面临着崩溃,只要稍微有点怪事发生,他们三人肯定会全盘托出。

我脸色一凝,抬手朝旁边的火盆指了过去,冷声道:“三位,你们看看火盆里面是什么。”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高楼兰,她扭头朝旁边的火盆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几只老鼠的尸体,吓得她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对着棺材再次拜了下去,嘴里不停地嘀咕着一句话,“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与此同时,高家老二跟高家老三也朝火盆看了过去。

一眼,仅仅是一眼,高老三跟高家老二尖叫一声,立马晕了过去。

“到底怎么回事?”我厉声道。

高楼兰整个人软了下去,断断续续地说出了她做的事。

用她的话来说,她的生意出问题了,这些年一直走下坡路,如今已经濒临破产,便找风水先生算了一番,最后风水先生告诉她,说她母亲跟她八字相克,只要她母亲仙逝,她的生意便会好转,这让她生了恶意,便伙同她二妹跟三弟谋杀了她母亲。

至于怎么弄死莲花奶奶的,高楼兰死活不说。

紧紧地盯着高楼兰,我真心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这种鬼话她也信?

而且不但信了,还特么做了。

我…。

我特么真想重重地煽她几个耳光。

只是,我现在更疑惑另一件事,她找的那个风水先生是谁?

我立马把这疑惑问了出来。

她抬眼看了看我,沉声道:“水云观的水云真人。”

水云观?

我以前听我祖父提过这个地方,好像离我们这边不是很远,也就是几十公里,据说有些真本事,师从名门,但这个人心术不正,干了不少缺德事,当年我祖父跟这个水云真人还有不少矛盾,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祖父一直没收拾他,反倒是劝他向善。

我冷冷地瞥了一眼高楼兰,也没再搭理她,便朝徐明清看了过去,问他:“录好没?”

他嘿嘿一笑,“录好了,只要把这个交到派出所,他们三个应该能吃牢饭了。”

“咦!”没等我走过去,徐明清惊呼一声,“活见鬼了,怎么没声音,没画面。”

我一怔,立马跑了过去,拿过他手机一看,就如他说的那样,他录下来的画面,全是黑屏,只能隐约看到一些东西在晃动,至于声音,全是那种杂乱的滋滋声。

“你真录了?”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肯定录了啊!”他笃定道。

草!

真是活见鬼了,怎么会这样啊?

没等我仔细检查,原本在房梁上飘着的秧,刷的一下朝棺材旁边的灶头落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铁锅的无根水里面。

与此同时,原本已经冷却下来的无根水,居然不停地冒着泡,足足持续了七八秒的样子,整个水面才恢复平静,就好似刚才一切从未发生过一般。

“小冯!”徐明清拉了我一下,低声道:“你说手机的画面,会不会跟老太太有关?”

我看了看铁锅,又朝棺材内看了看,心里五味陈杂。

就如徐明清说的那样,刚才手机画面,应该是跟莲花奶奶有关,否则,这一切不会这么巧合。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母爱。

即便子女害死了自己,莲花奶奶依旧护着自己的子女。

不想这个还好,想到这个,我心里是真的气极了,忍不住上前踹了高老三他们几脚,我本来也想踹高楼兰几脚,可她是清醒的,我没好意思下脚。

第14章 第14章

虽说没好意思踹高楼兰几脚,但在价钱方面,我一口气要了三万,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三万?”高楼兰惊呼一声,刷的一下站了起来,失声道:“怎么这么多?”

我瞥了她一眼,也没说话。

高楼兰明显不太想掏这么多钱,支支吾吾了老半天,死活不掏钱,好在徐明清在旁边来了一句,“高大姐,这可不是我们坑你,而是这事太棘手了,你自己也看到了,为了这事,我差点没了小命,好在小冯赶过来了。”

“可…可三万也太多了。”高楼兰低声道。

“怎么?我的小命在你眼里,连三万也不值?”徐明清脸色冷了下去,继续道:“当初是你们说愿意给高价,我这才冒着生命危险赶过来。”

“行…行吧!”高楼兰面色颇为不悦,但还是极不情愿地从随身的斜挎包里摸出三万朝徐明清递了过去,但仅仅是一秒钟,他缩回手,沉声道:“徐师傅,钱可以给你,但这事…。”

没等他说完,徐清明轻笑道:“放心,这事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

高楼兰点点头,将三万块钱朝徐明清递了过去,徐明清也没客气,接过钱,淡声道:“好了,这事到底为止了,你们随意找个时间把老太太抬出去下葬就行了。”

“对了!”徐明清补充道:“最好是早上。”

说完这话,徐明清朝我看了过来,问我还有什么要补充的没,我摇了摇头,说了一句没有。

“这水怎么办?”高楼兰朝旁边的铁锅指了过去。

没等徐明清说话,我抢先开口道:“棺材下葬后,将这些水淋在坟头上。”

“行,我记住了。”高楼兰朝我行礼。

我罢了罢手,也没再说话,脚下朝外边走了过去,徐明清犹豫了一下,连忙跟了上来,好似想问什么,但看我脸色不对,他最终什么也没说。

等走出村子后,徐清明拉了我一下,就问我:“小冯,你刚才让她把那些水倒在坟头上,这…这不好吧!据我所知,落秧的水对后人来说是财,只要将那些水放在家一段时间就行了。”

我冷笑一声,“这种人,你还希望她发财?”

他一怔,一掌拍在脑门上,懊恼道:“也对哈,这种人不配发财,只是,这事就这样算了?他们这是丧尽天良,谋杀亲娘呐!!”

我苦笑一声,按照我的脾性,肯定要把他们三人送进监狱,但手机画面消失后,我断了这个想法。

毕竟,莲花奶奶都不责怪她的子女了,我一个外人肯定不好插手了,就说:“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剩下的交给命运了。”

说到命运这东西,也是邪乎的很,大概是五年后,高楼兰死了,好像是被她儿子害死的,隔年的开春,高家老二也死了,也是被她后人害死的,至于高老三,现在还活着,估摸着是因为没子嗣的原因,但一直游离在温饱的边缘。

当然,这些是后话,我那时候并不知道。

“害!”徐明清叹了一口气,郁闷道:“你说高家这三姐弟怎么会这么狠心?”

“病急乱投医吧!”我回了一句,继续道:“真正的罪魁祸首是水云观的水云真人,这人不除,以后诸如这样的事还会发生。”

他迟疑了一下,厉声道:“这个水云真人,我跟他打过交道,本事是有点,但这人不走正道,满脑子全是邪术,可…。”

“怎么了?”我询问道。

徐明清摸了摸后脑勺,支吾道:“可他的邪术,好像…好像挺有用的,不少人都因此发了财,我们村子有个人信了水云真人的法子,现在已经是我们村子的首富了。”

我皱了皱眉头,真有人因为这事发财了?

不能吧!

像财运这种东西,都是跟个人命运挂钩,不可能有莫名其妙的泼天财富,而想要得到所谓的破天财富,自身的命格必然会失去一些东西,譬如寿元之类的。

我不由朝徐明清看了过去,就问他:“你们村子的首富,身体什么的也没问题?”

他沉思了一下,“应该没问题吧,我看他生龙活虎的,子孙后人的身体也挺好的,这些年生意还越做越大了,早些年还给镇上的学校捐了不少钱。”

不可能啊!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平白无故的财富,自身肯定会有损伤才行。

虽说疑惑,但我也没问出来,主要是这事暂时跟我没什么关系,单凭只言片语没办法判断事情,就说:“好了,不说这个了。”

徐明清嘿嘿一笑,“对,不提这个了,咱们还是说说这三万块钱的事。”

“我是这样想的。”徐明清犹豫了一下,补充道:“这样吧,先去我家小酌一杯。”

我稍微想了想,正好现在没什么事,就说:“行!”

“好勒!”徐清明吆喝一声,脚下朝侧边走了过去,那旁边停着一辆摩托车,他骑上摩托车,领着我直奔他家。

他家离这边有点距离,大概骑了半个小时的样子,最终在一栋标准式的红砖房子门前停了下来,还没下车,他便朝房内喊了一声,“堂客,弄几个菜,我跟小冯要不醉不归。”

进入房子,还算不错,放在我们这边也算得上是一处不错的安身地了。

“小冯啊,你是不知道,当年我对你爷爷那是崇拜到骨子了,只要他老人家点头,让我给他老人家天天擦鞋,我都心甘情愿。”徐明清拉着我坐在八仙桌旁边,然后给我递了一根烟,他媳妇则端了一些果盘上来。

也不晓得怎么回事,他媳妇看我的眼神好像有点不对劲,像是有点怕我。

这不,她把果盘放下,好似生怕碰着我,立马朝侧边走了过去,应该是去做饭了。

“小冯啊!”徐明清再次喊了我一声,兴奋道:“我给你当小师傅,怎样?”

没等我开口,他继续道:“如今老陈那狗东西在你们镇子混的风生水起,只要跟死人有关的行业,跟他关系都不错,即便你有一身本事,也很难出头,指不定还会处处被那狗东西刁难,但如果我给你当小师傅,我们镇子这边跟秧有关的事,肯定是我们俩的。”

说到这里,徐明清尴尬的笑了笑,又说:“你也知道我的本事,就是懂点鸡毛蒜皮的东西,写写殃榜还行,真让我动手,我这小命啊,早晚会丢了。”

“为什么不找陈根生合作?”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他罢了罢手,“跟那狗东西合作,还不如换个行业算了,你是不知道呐,那狗东西跟水云真人没什么差别,眼里只有钱,还是冯三爷那个时候好啊,凡事有规有矩,行事也有个度在那,哪像现在全是钱。”

说着,徐明清重重叹了一口气,继续道:“这些年啊,我是一直在等你出师,如今总算盼来了,我还是那句话,我给当你小师傅,金钱方面,我们俩三七开,我三你七。”

我稍微想了想,就如他说的那样,我想要在批殃人这行混下去,待在我们镇子不行,只有跟徐明清合作才能混下去,就说:“行,只是…,三七开,你不是吃亏了么?”

他哈哈一笑,“现在看是我吃亏了,但往后看,我肯定是沾光的。”

“这样!”徐明清摸出高楼兰给的三万块钱,然后给我数了两万一,继续道:“我们这是君子协定,以后我们的收入都是三七开,怎样?”

我点点头,伸手接过他递过来的钱,抽出其中一千块钱塞进口袋,然后将剩下的两万块钱递给徐明清,就说:“你拿着这钱给他们村子的老人买点营养品,当是为莲花奶奶做点善事。”

“好小子,我果然没看错你!”徐明清哈哈一笑,也抽出一千块钱塞进自己口袋,笑着说:“我老徐也不是贪财的人,这个善事,我们一起做。”

话音刚落,徐清明的媳妇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将菜碗重重地砸在桌面,冷声道:“善事,善事,你当自己是亿万富翁啊!”

第15章 第15章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这叫舍小钱求平安。”徐明清瞪了他媳妇一眼,继续道:“男人的事,女人别插嘴,赶紧弄菜去。”

说完这话,徐明清朝我看了过来,苦笑道:“让你见笑了,我这个媳妇啊,什么都好,就是见不得我乱花钱,她哪里晓得什么叫不义之财。”

我尴尬的笑了笑,也不知道怎么接他这话,倒是他媳妇,每次上菜的时候,都会瞥我一眼,眼神中尽是忌惮,这让我甚是我郁闷,徐明清应该是看出这种异常了,跟我解释了一下。

用徐明清的话来说,他媳妇知道我爹的事,担心我会带坏他。

这让我更郁闷了,以徐明清的年龄,是我能带坏的?

我隐约觉得他媳妇应该不是因为这事才忌惮我。

随后,我们俩又聊了一会儿,都是关于批殃人的事。

说到最后的时候,也不晓得徐明清是喝多了,还是怎么回事,他搂着我肩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老弟啊,老哥哥我心里苦啊,现在能给你当小师傅,我看谁还敢小看我。”

诸如这样的话,徐明清说了好几次,让我怪不好意思的。

或许就如他说的那样,他对我祖父崇拜到骨子里了,这才把那种崇拜转移到我身上了。

等酒足饭饱后,徐明清喝的醉醺醺的,说是要骑摩托车送我回家,被我拒绝了,好在他媳妇给我找了一个人,让那人送我回家了。

让我诧异的是,我这边刚到家,胡烟鬼满脸堆笑的跑了过来,然后自顾自的坐在八仙桌旁边,笑着问:“九啊,搞定了吧?”

我点点头。

他嘿嘿一笑,朝我竖了一个大拇指,赞许道:“不错,比你爸强多了。”

我象征性的笑了笑,也没说话。

胡烟鬼应该是看出我表情不对,对着我嘘寒问暖了几句,大致上是问我第一次当批殃人有什么感觉,又说批殃人不同于其它职业,用他的话来说,这行业是跟死人打交道,能看到人性黑暗的一幕,还说让我不管看到什么,一定要保持最理性的判断。

足足絮叨了差不多半个小时,胡烟鬼缓缓起身,就说:“行了,看到你目前的状态,我也算是放心了。”

说完这话,胡烟鬼直接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我感觉有点莫名其妙,这家伙跑过来,就为了说这么一番话?

就在我疑惑的这会功夫,胡烟鬼又跑了回来,对我说:“对了,九啊,听老陈那狗东西说,你跟徐明清走到一起了,老徐这人吧,还是挺厚道的,值得深交,你跟他一起也挺好,但你刚入行,尽量别接横死之人的活。”

“行!”我点点头。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也没再说话,便离开了。

待他离开后,我是彻底坐不住了,陈根生怎么知道我跟徐明清走到一起了?

要知道这事才发生不到几个小时。

不想这些还好,想到这个,我忍不住一阵后怕,若是先前陈根生来搞破坏…。

玛德,陈根生这些年是混的真好呐,四处都有他的耳目,而胡烟鬼这次过来,应该是暗示我,陈根生已经注意到我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一直在家研究我祖父留给我的手札,偶尔也会跟我同学出去玩一玩,但由于我们地偏,能玩的东西极其有限,基本上除了网吧,还是网吧。

在这期间,我初中的班主任往我们村子打了电话,说是我考上我们县里的一个重点高中,又说如果有经济上的困难,他可以帮忙。

说实话,如果不是班主任这个电话,我甚至忘了我还要上高中。

不过,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我拒绝了我们班主任的提议,也放弃了去上重点高中的想法,主要是我的职业太特殊了,念不念重点高中都无所谓,而我也没指望以后考个好的大学,便打算去我们镇上一个不入流的高中混三年。

我班主任知道这事后,往我们村子打了十几个电话,弄到最后,我班主任更是亲自跑到我家,对我就是一顿思想工作,但依旧没能说动我。

没办法啊,我是铁了心不想去念什么重点高中,学业压力太大了,我现在的心思全是在批殃人上面。

如果可以,我连高中都不想上,这玩意纯属于乱我道心嘛!

毕竟,念书的最终目的是为了赚钱,而我已经有了赚钱的本事,之所以去念高中,完全是因为我祖父曾跟我说过一句话,他说,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是没文化,所以他老人家希望我多念一点书。

而让我没想到的是,就在我班主任离开后的第三天,我班主任再次来找我了,他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男的约莫十八九岁的样子,我以前在我们学校的光荣榜上见过他,好像考上一流的大学了,女的跟我年龄相仿,以前也见过几次,跟我是同年级,但不在一个班级。

说实话,我知道班主任是好心,估摸着是想给我举例子,但看到他,我还是有些不耐烦。

所以,当他领着一男一女来我家后,我直接开口道:“段老师,我是真不想去念什么重点高中。”

他一怔,苦笑道:“今天不是为了上学的事。”

我微微一愣,好奇道:“那是?”

“是这样的!”段老师一边说着,一边拉过那男的,继续道:“这是谢坤元,你应该见过他照片吧,咱们学校的光荣墙上,他的照片贴在最上面。”

说着,他拉过那女的,又说:“这是谢颖颖,跟你同级!”

“然后呢?”我疑惑地看着段老师。

“你们家是给人守孝的,对吧?”段老师看着我,询问道。

嗯?

守孝的?

好吧!

我们批殃人确实算是给人守孝的,至少对普通人来说是这样,就点了点头,问他怎么了。

他面色一喜,“老师想请你帮个忙。”

请我帮忙?

我朝谢坤元跟谢颖颖看了一眼,估摸着是他俩家要死人了,就说:“段老师,帮忙肯定没问题,但价钱方面…。”

没等我说完,徐明清走了进来,笑着说:“小冯啊,这老段可是我多年的好友。”

听着这话,我诧异的看了看徐明清,又看了看我班主任,捣鼓老半天,这段老师居然是徐明清介绍过来的。

想想也对。

我在学校的时候,从没说过我们家是干嘛的,段老师怎么知道我们家是给人守孝的。

“老段啊!”徐明清朝段老师看了过去,笑着说:“价钱方面好说,但丑话我可说在前头,按照我们这行的规矩,守孝有守孝的价,出秧有出秧的价,如果是单纯的守孝,我可以替小冯做主,看在你面子上,打个八折,我们两人二百四一天。”

段老师愣了一下,还么来得及说话,旁边一直没说话的谢坤元忽然开口了,他说:“能…能…能打欠条么?”

懵!

打欠条?

我去!

这也算是丧事了,哪有丧事打欠条的道理,这特么不是找事么?

更重要的是,丧事打欠条,太晦气了。

徐明清显然也没想到对方会来这么一句话,立马朝段老师看了过去,皱眉道:“这是你的意思?”

段老师摸了摸后脑勺,尴尬的笑了两声,就说:“他俩的经济条件不太好,都还是学生,实在是拿不出钱了。”

“那不行!”徐明清罢手道:“我们这行的规矩是,入门要红包,办事要红包,离开结工钱,概不赊账。”

“冯…初九。”就在这时,谢颖颖忽然喊了我一声,我朝她看了过去,问她怎么了,她什么也没说话,刷的一下朝我跪了下来。

第16章 第16章

看着谢颖颖的动作,我有点懵了,我记得这小妮子的成绩好像也挺好的,是我们学校前五的尖子货,现在…居然跪在我面前。

我哪里敢迟疑,连忙去扶她,哪里晓得,谢颖颖死活不愿起来,看这架势,我如果不同意,她是不会起来了。

这让我很是为难。

我祖父曾跟我说过,说我们批殃人接活最忌讳这种强行为之,说是强行为之,有为天意,会得罪秧神,最好的办法是顺其自然。

我不由朝徐明清看了过去,意思是让他来搞定这事。

毕竟,我们俩目前是合作的关系,按照我们的规矩,这事应该是由小师傅跟当事人商量,等他们商量出结果后,再由小师傅跟我商量。

当然,这不是我摆谱,而是我们的规矩是这样,再就是,这样做能避免得罪秧神,也算是卡了一个小BUG。

徐明清显然是明白我意思了,笑着对着我说:“冯老弟,你去外面转转,这边的事交给我来弄。”

我点点头,然后朝外边走了过去。

至于徐明清会怎么跟他们商量,这是他的事,但直觉告诉我,这事最终会以特别低的价钱接下来。

原因很简单,徐明清跟段老师是朋友,而我又是段老师的学生,基于这两个因素,徐明清不可能不接。

也正是这个原因,我才会让徐明清去搞定这事。

因为,我祖父曾跟我说过,遇到姓谢的必须无条件帮对方。

而我之所以要转这么一大圈,是担心外人知道我祖父的话,否则,以后姓谢的都上门让我无条件帮忙,这不是要了我的小命么。

从家里走出来后,我在四处转了转,大概转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样子,我正准备回去,就看到段老师领着谢坤元跟谢颖颖离开了。

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难道徐明清没接下来这活?

我本能的想上去问问,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待段老师他们走出村子后,我立马跑回家,没等我开口,徐明清满脸苦笑道:“冯老弟,这次是我对不起你。”

嗯?

他对不起我?

我下意识道:“接下来了?”

他点头道:“接下来了,但价钱特别低,只有五百块钱。”

五百?

这价钱算不上是最低价,毕竟,他们只是让我们守孝而已。

徐明清好似看出我的情绪变化了,苦笑道:“是这样的,老段的意思是,让我们从头跟到尾,直至棺材下葬才算结束。”

“需要多少天?”我询问道。

他尴尬的笑了笑,解释道:“那人还没死呢,但离死不远了,他们的意思是从今天下午开始,我们俩都要守在那。”

我去!

这时间线有点长啊!

没等我说话,徐明清再次开口道:“对了,冯老弟啊,我们还要负责给出秧、落秧、殃榜之类的。”

我懵!

这…这就尴尬了。

这么多事,即便给五千也不算多,现在居然只有五百块,还特么是两个分,如果他们不姓谢,我绝对是第一时间拒绝。

“冯老弟!”见我没说话,徐明清用胳膊肘捅了捅我,苦笑道:“那两个小孩挺难的,一家人就靠他们父亲在工地赚点钱,现在他们父亲走了,经济支柱算是彻底没了。”

徐明清叹了一口气,继续道:“还有半个月,这两小孩也要上学了,学费又是一笔天文数字,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行船又遇打头风呐!”

我哪能不明白他意思,这是在我面前诉苦,我笑了笑,就说:“行,你回去收拾一下,下午三点出发。”

“好勒!”徐明清面色狂喜,连忙摸出香烟给我递了过去,就说:“冯老弟啊,我果然没看错你。”

我笑了笑也没说话,但心里还是挺不舒服的,按照我们这行的规矩,肯定不能给人白干活,即便对方家里穷,也得象征性拿点钱,否则是对秧神的亵渎。

而谢坤元家的情况,哪里是象征性拿点钱,分明是在拿道德绑架我。

“好了,我先回去收拾一下,等会过来接你。”徐明清丢下这句话,径直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也不晓得为什么,我心里隐约有些不安,总觉得刚才这一系列的操作,已经得罪秧神了。

我下意识朝祖师爷画像看了过去,让我松口气的是,祖师爷的画像并没有什么异样。

可饶是这般,我心里那股不安感依旧存在。

深呼一口气,我稍微调整了一下心态,然后开始沐浴更衣,考虑到那股不安感,洗澡的时候,我特意加了一些艾草,又在天灵穴跟风池穴处涂抹了一些皂粉。

等我做完这些后,我毕恭毕敬地给祖师爷上了三柱清香,又磕了几个响头,最后又把我祖父留给我的打神鞭翻了出来。

用我祖父的话来说,这打神鞭是他师父传给他的,用材是鬼节子时砍下来的柳木,一共九十九根,每根约莫小拇指粗,再用黑狗血在寺庙熬了七七四十九天,而在熬制的时候,往里面撒了上百种驱邪的材料。

具体撒了什么材料,我祖父说他也不知道,就知道熬制出来后,原本小拇指粗的柳木条变的特别细,跟绣花针的粗细差不多,最后将这些柳木条编织在一起,又在寺庙里享受了三年的香火,其韧性特别好。

尤为关键的一点是,当年我祖父能打响自己的名头,打神鞭至少占了三分之一的功劳,而他老人家把打神鞭传给我的时候,给我定了三条规矩。

其一,没危及自身性命的时候,不可亮出打神鞭。

其二,生前极善的人,即便死后出了恶秧,也不可亮出打神鞭。

其三,每次使用打神鞭后,必须吃七天的斋。

除此之外,我祖父还说,使用打神鞭后的一个月内,必须远离女色,不可生yin念,说是一旦生了yin念,会伤了打神鞭。

我紧了紧手中的打神鞭,如果可以,我是真心不想带这东西,太麻烦了,而且容易犯戒,但犹豫一番后,我最终还是撩起衣服,将打神鞭系在腰间,然后把衣服放了下来。

有了这打神鞭的存在,我也算是稍微安心了,至少小命有了保障。

等等!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以谢坤元跟谢颖颖的年龄,他父亲也就是四十几岁,稍微大点,应该也是五十左右。

懵!

这属于英年早逝啊!

用我祖父的话来说,未满六十岁的秧人,一旦出秧,势必会出事,而需要讲究的东西也特别多。

草!

我忍不住骂了一句。

这事不仅赚不到钱,还要让自己置身危险之中,这不是亏大了么!

而以我目前的本事,想要解决这事,特别棘手,一个不小心,就会把自己交待在那。

一时之间,我心里别提多郁闷了。

玛德,为什么要姓谢呢!

就在我郁闷的这会功夫,徐明清背着一个鼓嚷嚷的八卦袋走了进来,看到我,他笑嘻嘻地问了一句,“冯老弟,准备好了没?”

我瞥了他一眼,问他八卦袋装的什么。

他笑着解释道:“这里面可是好东西,等到了谢家就知道了。”

我去!

这家伙居然跟我卖起关子来了,我也懒得再问,就说:“对了,老徐,有件事,我得跟你提前说一声才行。”

“说呗!”他耸了耸肩膀。

“这事很棘手,以我的本事很难护你周全。”我紧盯着他,沉声道。

“啊!”他惊呼一声,“你意思是这事很危险?”

我点点头。

他疑惑道:“不能吧,听老段说那人挺好的,脾气性格也好,死后应该不会作妖吧,而且,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他的生辰八字,现在下判断,是不是有点武断了?”

这倒是真的,确实有点武断了,我心里那股不安感却不会骗我,这事肯定很棘手。

当即,我立马把我的担忧说了出来。

第17章 第17章

徐明清听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抽出一根香烟点燃,一连吸了三四口方才开口道:“冯老弟啊,你我现在是合作关系,我是你的小师傅,不管有没有危险,我们俩肯定要一起去的,不然这合作也没意义了,你觉得呢?”

我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了,他这是铁了心要跟我一起去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能理解他的想法,就如他说的那样,我们俩是合作关系,而且还是初步合作的阶段,肯定是一起面对危险。

我也没再说什么了,便拉着他在祖师爷画像前作揖,又烧了一点黄纸,这才放心出门。

按照徐清明的说法,谢坤元所在的村子有点特殊,从地理位置来说,谢坤元跟我应该是一个镇子的,也就是绺子镇,因为离我们镇上只有几百米的距离,但在官方的数据中,他们村子却又属于徐明清所在浏河镇。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徐明清说这事或许会惊动陈根生,让我注意点陈根生,说是担心陈根生会过来捣乱。

这让我愈发郁闷了。

玛德,这事本来就比较棘手了,如果陈根生真来捣乱,这事更悬了。

草。

我忍不住骂了一句。

待徐明清骑摩托车载着我来到谢坤元家里的时候,时间正好是下午的三点,让我诧异的是,他们村子的人近乎人人都住着小洋楼,唯独谢坤元家还是民国时期遗留下来的那种老房子。

这不,徐明清刚停好摩托车,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郁闷道:“我知道他们家穷,没想到他们家会这么穷。”

我瞥了他一眼,笑着开口道:“还有不少人住着他们家这种房子勒。”

徐明清微微一怔,好似想到什么,苦笑道:“也对,但冯老弟啊,你不觉得奇怪么,为什么他们村子的人都住了小洋楼,偏偏他们家还是这种房子?”

我刚才也在想这个问题,从风水方面来说,一般的村子要么都穷,要么都富,像这种只有一家穷的情况很少见,不出意外的话,这村子的风水肯定有问题。

见我没说话,徐明清用胳膊捅了我一下,再次询问道:“你说,会不会是他们村子的风水有问题?”

我罢了罢手,淡声道:“这事应该去问风水先生了。”

说完这话,我径直朝谢坤元家走了过去,而徐明清迟疑了一下,连忙跟了上来,他一边走着,一边说询问道:“对了,冯老弟,来这之前,我堂客讲这村子的村民比较彪悍,让我们小心点。”

我嗯了一声,也没再说话。

很快,我们俩来到谢坤元家,接待我的是一名七十出头的老太太,满脸皱纹,眼袋下垂的特别严重,都快挂到鼻子上了,看到我们俩的时候,老太太神色有些激动,拽着徐明清手臂,嘴里不停地嘀咕着一句话。

“谢谢,谢谢你们能过来。”

“老人家,你太客气了,我们…我们也是拿钱的。”徐明清尴尬的笑了笑。

老太太好似没听徐明清的话一样,死死地拽着他手臂,嘴里还是嘀咕着那句话,“谢谢,谢谢你们能过来。”

我愣了一下,这老太太的精神好像有点不对劲,我朝徐明清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让他陪着老太太,我则朝左边的房间走了进去,因为我能明显感觉到这房间不同于其它房间,有一股特殊的气味从房间飘出来。

这种气味像是白醋腌大蒜散发的气味,而这种气味被我们批殃人称之为秧气,唯有秧人才能散发这种气味,用通俗的话来说,也就是所谓的死气。

刚走到房间门口,我立马闻到一阵恶臭味,像是死鱼死猫尸体腐烂发出来的那种臭味。

嗯?

难道这秧人的身体有一部分开始腐烂了?

我皱了皱眉头,强忍那股恶臭味,脚下缓缓朝进入房间。

进入房间的一瞬间,给我的第一感觉是特别昏暗,饶是大白天,这房间依旧昏暗的很,第二感觉是臭,特别臭,那股恶臭味让我差点吐了起来,主要是太臭了,我下意识捂住鼻子,朝左侧的床头看了过去。

入眼是一名中年男人,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花裤衩,胸口的位置已经开始腐烂,隐约能看到有白色的蛆虫在身上攀爬,四肢倒是干净的很,但脚背的位置,却有着拇指大的黑泡,看着煞是怪异。

这…这人还活着?

我咽了咽口水,脚下的步伐不由轻了几分。

当我来到床边的时候,那中年男人应该是感觉到有人来了,他缓缓睁开眼,瞥了我一眼,又立马逼上了,然后他右手抬了抬,好似想表达什么,但最终右手也没抬起来。

说实话,看到这一幕,我心里有股特别奇怪的感觉,就觉得这中年男人挺可怜的,哪怕经济情况稍微好点,也不至于这么凄惨。

我死劲晃了晃脑袋,挥去脑海中的杂念,再次朝那中年男人看了过去,就发现他面部有着不少黑色斑点,有点像是死人斑,但又不同于死人斑,因为他脸上的斑点特别有规律,四周七个不规则的小斑点,中间是一个拇指大的原型斑点,给人一种众星捧月的感觉。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这中年男人绝对不是犯病或者意外。

这让我瞬间来了兴趣,也顾不上他身上的腐臭味,朝他脉搏探了过去。

入手的感觉特别冰凉,像是摸着千年寒冰一样,但却有着微弱的脉搏,我又翻开他眼皮看了看,眼珠上的黑云只有黄豆大小了,眼底的白云近乎遮住了整颗眼珠。

从身体状态来看,这中年男人可能连今晚都熬不过去了。

我立马有了判断,又盯着他打量了一会儿,最终得出来的结果是,今晚十二点之前必死,但想要知道他具体的死亡时辰,还是要结合他的生辰八字来推衍才行。

深呼一口气,我再次看了看中年男人,沉声道:“放心吧,有本尊在这,定保你子女平安。”

话音刚落,床上的蚊帐忽然晃动了几下,吓得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不由朝房间四处看了看,也不晓得为什么,我总觉得我旁边好像站着三个人,可当我仔细看去时,却什么东西也没有,可那种感觉却又真实的存在。

就在我疑惑的这会功夫,中年男人刷的一下坐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我。

不对,不是盯着我,而是盯着我旁边。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着实是吓到我了,好在我祖父曾跟我说过无数个类似的案例,这才让我勉强保持镇定,否则,我估摸着该跑了。

“爸!”

“爸!”

中年男人紧盯着我旁边,低声叫喊着。

“爸!”

“爸!您怎么来了?”

懵!

我只觉头皮一麻,背后凉飕飕的。

“爷爷,您…您也来了啊!”

“爷爷,我…我好委屈啊!”

“奶奶,奶奶,我…我好想你啊!”

中年男人嘴里不停地嘀咕着这些话,就好似在跟亲人叙旧一样。

见此,我也不敢在这房间久待,脚下缓缓朝外边退了出来。

就在我退到门口的时候,也不晓得是错觉,还是怎么回事,我好像撞在什么东西上面,可我扭头看过去的时候,身后却什么也没有。

等我走出来的时候,我整个后背都湿透了,甚至能明显感觉到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邪乎!

太邪乎了。

在高家的时候,压根没遇到这种情况。

而现在…。

“冯老弟!”徐明清朝我走了过来,问我:“你这是怎么了?”

我罢了罢手,说了一句没事,就问他:“对了,谢坤元兄妹呢?”

“我刚问了他邻居一下,说是兄妹俩去镇上买寿衣了。”徐明清回答道。

第18章 第18章

“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又问了一句,我现在迫不及待想知道那中年男人的生辰八字。

徐明清开口道:“听他邻居的意思,应该快回来了吧!”

“对了!”徐明清补充道:“里面是什么情况了?”

说话间,徐明清朝房间望了一眼。

我如实道:“应该今天夜里会走了。”

徐明清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冯老弟啊,你说我们批殃人是不是特别奇怪了。”

我问他怎么了,他解释道:“我们一方面希望不要死人,因为每死一个人,代表着一个家庭的破碎,可我们又希望死人,因为只有死人,我们才能赚钱活下去。”

说完这话,徐明清摇了摇头,好像挺沮丧的。

我诧异的看了看他,没想到这家伙还有这样的心怀,就如他说的那样,我们批殃人确实挺奇怪的。

随后,我们俩又聊了一会儿,都是关于那谢坤元的事,大概是下午四点的样子,谢坤元总算回来了,兄妹俩拎着两个大蛇皮袋回来了,里面装的都是一些丧事用品。

看到我跟徐明清后,谢坤元对着我们俩感谢了一番,就要给我们下跪,好在徐明清眼疾手快,连忙拉起谢坤元,又说了一番客套话,可不知道为什么,谢颖颖看我的眼神特别奇怪,像是特别讨厌我。

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觉得我不是真心帮她。

不过,我也没解释,就找谢坤元要了他父亲的生辰八字,然后让谢坤元给我找一间安静的房间。

“我奶呢?”谢颖颖忽然开口道。

“在隔壁!”徐明清朝旁边指了过去。

谢颖颖二话没说,立马朝隔壁走了过去,谢坤元则领着我来到靠右边的一间卧房,房子挺干净的,摆放着不少女人的衣物,应该是谢颖颖的卧房,房间只有一张木床,就剩下一个书桌了。

“冯师傅,麻烦你了。”谢坤元看着我,毕恭毕敬道。

我点点头,不由瞥了谢坤元一眼,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不担心我搞不定这事?”

我说的是实话,以我目前的年龄,肯定没办法让人信服,但谢坤元对我的态度,却像是对我特别信服,这让我很是好奇。

他盯着我,解释道:“我问过段老师了,段老师说你性子沉稳,为人可靠,而现在你既然能过来,说明你有真本事。”

我尴尬的笑了笑,没想到段老师对我评价还是挺高的,我便又问了一些关于他父亲的事。

谢坤元告诉我,他父亲的身体一直很好,但三个月前在广州的一处工地上,莫名其妙的受伤了,再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听完他的话,我有点愣住了。

莫名其妙的受伤了?

我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受伤的?”

他摇头道:“不知道!”

“跟你父亲一起的工人也不知道?”我再次询问道。

谢坤元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死了,都死了,当时工地上一共有十个人,死了九个,就我爸一个人活着回来了。”

懵!

死了九个?

这工地有问题啊!

咦!

不对啊!

他父亲这算是工伤,而工伤的话,应该会有补偿之类的,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落魄。

我立马把这个问出来了。

谢坤元面色一紧,清秀的面庞掠过一抹坚毅之色,就听到他解释道:“工头死了,老板跑了,现在工地也封了。”

我去!

这确实够倒霉的了。

只是,我现在更好奇他父亲是怎么受伤的,但从谢坤元的表情来看,他估摸着是真不知道。

考虑到要给他父亲推衍八字,我也没跟他久聊,就让他先出去,我则开始推衍他父亲的生辰八字。

足足花了半个小时,总算把他父亲的死亡时辰推出来了,是三天后的丑时,而出秧的时辰是五天后的子时,落秧的时辰是五天后丑时,落秧的方位是西南方,忌金跟水。

看着推衍出来的时辰,我皱了皱眉头,从这个时辰来看,谢坤元的父亲还能活三天,但他的身体状态不可能坚持三天,今晚必死无疑。

这就奇怪了,两者相差的时间段怎么会有三天?

按道理来说,一般相差的时间不会超过一天,而现在…。

我立马收起纸张,也没把这个时辰给谢坤元,主要是我暂时还没办法确定这个时辰,便打算再去看看谢坤元的父亲。

考虑到房间的异常,我没敢一个人进去,而是叫上徐明清作个伴。

“冯老弟!”刚进入谢坤元父亲的房间,徐清明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低声道:“怎么会这么冷,是不是有阴人来了?”

我点点头,沉声道:“等会别乱说话,注意看我手势!”

他点点头,脚下立马朝我挨近了几分。

深呼一口气,我缓缓靠近床边,让我诧异的是,先前来床边的时候,能明显嗅到一股腐臭味,但这次没有腐臭味了,相反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活见鬼了。

怎么会有香味?

徐明清好似也发现了这个异常,他拉了我一下,意思是问我这是怎么回事,我摇了摇头,也没说话,然后翻开中年男人的眼皮看了看,跟第一次看到的情况一样,我又检查了他身体的其它位置,也跟第一次的情况一模一样。

这让我百分百肯定一件事,以他的身体状态,今晚必死无疑。

可他的生辰八字却…。

这让我有些拿捏不准了,只好先朝徐清明打了一个出去的手势。

刚走出房间,徐明清立马问我怎么愁眉苦脸的,我也没隐瞒就把我推算出来的死亡时辰跟秧人的身体状态说了出来。

他听后,皱眉道:“会不会出现高家的那种情况?”

我摇了摇头,说了一句不知道,眼睛则再次朝房间看了过去。

玛德,真是活见鬼了,才接手两件事,结果两件事都不正常,一时之间,我心里别提多郁闷了。

“是不是很棘手?”徐明清朝我问了一句。

我点点头,下意识朝乾元袋摸了过去,用我祖父的话来说,想要确定秧人的死亡时辰,除了查看身体状态跟推衍历法,还有一个特别准的办法,但这办法比较消耗心神,且特别复杂。

如果可以,我是真不想用那个办法,太麻烦了。

可眼下的情况,如果不确定秧人的死亡时辰跟出秧时辰,我担心会出现什么不可控的意外,尤为关键的是,以谢坤元的家庭条件来说,一旦出现不可控的意外,绝对是致命的打击。

就在我犹豫的这会功夫,谢颖颖扶着她奶走了进来。

“春海,你…你怎么出来了?”她奶抬头看了我一眼,面色狂喜,立马朝我跑了过来,她一把抱着我,枯萎的双手不停地磨蹭我后背,嘴里嘀咕着一句话,“出来就好,出来就好。”

瞬间,我只觉整个人都懵了。

她嘴里的说的春海,全名谢春海,正是谢坤元的父亲。

这…这…这是认错人了?

还是?

“奶,你认错了,这是我同学冯初九!”谢颖颖跑了过来,拉着她奶,然后歉意的看了看我。

“没错,没错,我没认错,他是春海,是春海。”老太太死死地抱着我,死活不愿意松开,嘴里还是嘀咕着那句话,“出来就好,出来就好!”

我皱了皱眉头,也没说话,倒是徐明清在旁边开口道:“冯老弟啊,你暂时委屈一下自己,等她抱累了就松开了,我刚才也是这样被她拽着勒!”

我朝谢颖颖看了过去。

她歉意的笑了笑,解释道:“我奶…我奶精神不太好!”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老太太这么做,应该是看到什么了,又或者说,有什么东西跟着我。

第19章 第19章

不想这个还好,想到这个,我愈发觉得这老太太应该是看到了什么,不由朝老太太看了过去。

这一看,差点没吓死我。

只见,这老太太眼底的位置有着一颗黑色的痣,约莫芝麻大小,色泽异常鲜艳,而在黑痣旁边簇拥着一团白云,如若不仔细看,很难发现这颗黑痣。

我皱了皱眉头,眼底有痣?

这…这好像是阴阳眼的象征!

我祖父曾跟我说过有关阴阳眼的事,说是这类眼睛能看到阴人,是我们批殃人梦寐以求的眼睛,但我们批殃人却没办法获得阴阳眼。原因在于拥有阴阳的人,大多是心灵纯净,一旦心灵出现任何问题,阴阳眼便会随之消失。

像我们批殃人这个职业,怎么可能心灵纯净。

毕竟,我们天天跟秧人打交道,难免会看到人间世最为险恶的一幕,在这种情况下,想要保持心灵纯净,无异议痴人说梦。

就如一些小孩,说是小时候能看到阴人,但随着年龄的增加,能看到阴人的本事也随之消失了,其根本原因就是他的心灵不再纯洁。

可现在…。

我不由再次朝老太太看去,没错,她眼底真有黑痣,换而言之,她百分百拥有阴阳眼。

我立马朝谢颖颖看了过去,就问她:“你奶的精神一直有问题?”

她点点头,应该是想到什么羞耻的事,支支吾吾地说:“我奶…我奶从小精神有问题,时好时坏,是…是我爷爷买回来做老婆的。”

见我没说话,谢颖颖再次开口道:“怎么了?是不是我奶身体有问题?”

我笑着罢了罢手,说了一句没事,然后就让他把谢坤元叫过来,谢颖颖嗯了一声,朝旁边走了过去,应该是去找谢坤元了。

我原本想找个地方坐下来,但老太太一直抱着我,压根没办法落座。无奈之下,我只好一直站着,任由老太太抱着,徐明清看着我的状态,在旁边一直憋笑,直至我瞪了他一眼,这家伙才算老实下来。

大概等了十几分钟的样子,谢颖颖领着谢坤元来了。

“冯师傅,你找我?”谢坤元疑惑地看着我。

我嗯了一声,也没隐瞒,把他父亲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就连他奶奶拥有阴阳眼的事也说了出来。

我这边刚说完,谢坤元失声道:“你意思是…我爸今晚会走?”

我点点头,又立马摇了摇头,就说:“想知道你爸什么时候走,只能用窥阳的办法才行。”

他微微一怔,低声道:“冯师傅,我不知道你们批殃人有什么讲究,但作为家属来说,我觉得…我觉得没必要知道我爸什么时候走,他老人家晚一点走,就能在我们身边多留一会儿,我…我觉得挺好的。”

“我…我也是这样想的。”谢颖颖在一旁开口道。

这下,轮到我吃惊了。

是啊!

就如他们说的那样,没必要知道他爸什么时候走。

只是,提前知道他爸什么时候走的话,我们批殃人可以提前做一些准备,家属也可以提前做一些准备,久而久之,我们批殃人养成了一个习惯,必须提前知道秧人什么时候会走。

说穿了,一方面是因为批殃人想偷懒,顺带炫一波自己的本事,另一方面是有些家属比较盼望秧人早点走。

基于这两个原因,这才出现了这种恶劣的风气。

而谢坤元的话,着实给我上了一课,让我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深呼一口气,我尴尬的笑了笑,就说:“抱歉,是我不对。”

话音刚落,徐明清拉了我一下,意思是问我怎么给他道歉了,我罢了罢手,示意他不要说话,而谢坤元应该是看到我们俩的小动作了,连忙罢手道:“冯师傅,您客气了,我只是说了我的真实想法。”

“对了!”谢坤元可能是怕我会继续这个话题,补充道:“你刚才说我爸死亡时辰不对,是我爸的八字有问题么?”

我稍微想了想,解释道:“跟八字没关系,应该跟你爸受的伤有关,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想让你带我去一趟那工地,当然,如果没那个经济条件就算了。不过,有一句丑话我要说在前头,以你爸目前的状态来说,一旦仙逝了,他的秧可能会变成恶秧。”

“恶秧?”他疑惑地看着我,问我:“什么意思?”

我解释道:“对于我们批殃人来说,秧被分成了七大类,其中恶秧颇为棘手,会伤及亲人,子嗣,甚至是你爸的下一辈子。”

“啊!”他惊呼一声,死死地盯着我,“有办法解决么?”

我苦笑摇头,“一旦出现恶秧,除了灭了,没别的办法。所以,我给你的建议是在你爸出秧之前,先弄清楚他受伤的原因,只有这样,才能确保你爸出的秧不是恶秧。”

“这…这大概要多少钱?”谢坤元低声道。

“你只负责我们俩的来回车费以及生活起居就行。”我如实道。

“那…那…那您的辛苦费要多少?”谢坤元怯怯地看了我一眼,低声道。

我罢手道:“辛苦费啊,不用了,当是我给你交学费了。”

“交学费?”谢坤元疑惑地看着我。

我笑了笑,就说:“谢同学,你可是名牌大学的学生,而我下半年要念高一了,自然想让你辅导我一下,我可是打听过了,像你这样的学生,辅导费贵的离谱,这么一算,还是我沾光了。”

我之所以这样说,主要是想安他的心,至于让他辅导,完全是子虚乌有的事,我也不可能让他给我辅导。

“不对啊,听段老师说,你连重高都不去,怎么会想着让人辅导?”谢坤元询问道。

我哈哈一笑,就说:“去了重高,那是凤尾,可如果去了普通高中,以我的成绩还能混个鸡头当当,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我怕他继续问下去,连忙扯开这个话题,就说:“好了,不说这个了,还是说回你爸的事,你是怎么想的,是在这等着你爸仙逝,还是去一趟你爸上班的工地?”

“我…我怕我们刚走,我…我爸就走了。”谢坤元迟疑了一下,如此说道。

这倒是个问题,从生辰八字来看,还有三天时间,但身体状态却只剩下几个小时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更偏向于相信生辰八字,因为身体状态完全可以用氧气先吊着,吊三天应该没什么问题。

我立马把这个想法说了出来。

谢坤元低声道:“那…那要多少钱?”

我苦笑道:“这个,我不太清楚。”

我朝旁边的徐明清看了过去,这家伙在这一行干的时间挺久,应该知道价位。

徐清明一看我的眼神,连忙开口道:“不算贵,也就是几百块钱吧!”

“那…那…。”谢坤元也不晓得是太紧张了,还是怎么回事,他满脸通红,支支吾吾了老半天,也没说个完整的话出来。

“哥!”谢颖颖忽然开口道:“哥,我下半年不念书了。”

“瞎说!”谢坤元有些急了,“你马上要高中了,不念书怎么行。”

“哥,我念不念都无所谓,反正以后要嫁人,但是爸的事,我…我…我也想知道原因。”谢颖颖抽泣道。

“你胡说什么呢!”谢坤元刷的一下站了起来,“你下半年给我老老实实去念书,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冯师傅!”谢坤元朝我看了过来,“您觉得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比较合适?”

“今晚子时过后出门。”我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行,我先去准备一下,我们子时出发。”谢坤元沉声道。

说着,他朝徐明清看了过去,继续道:“徐叔,氧气的事,恐怕要麻烦您了。”

第20章 第20章

徐明清哈哈一笑,就说:“放心,氧气的事,小ki。”

说完这话,他朝我看了过来,问我:“冯老弟,万一,我说万一,万一即便用氧气也没用呢?”

我皱了皱眉头,确实会有这种情况,但从秧人的生辰八字来看,应该还有三天的寿元。

对于生辰八字,我还是比较相信的,可也不能排除意外情况。

稍微沉思了一下,我对徐明清招呼道:“吊上氧气后,你二十四小时守在他身边,即便有三急的时候,也得让人守着。”

“好!”他点点头,又问了我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都是关于秧人的问题,我则一一解答了,这才让徐明清安心下来了。

随后,我们一众人又商量了一会儿,大概是晚上11点的样子,我跟徐清明以及谢颖颖守在秧人旁边。

值得一提的是,大概是晚上九点的样子,老太太总算松开我,去休息了。

至于捣鼓氧气的人,还没过来,主要是谢坤元担心花冤枉钱,说是如果12点没走,再让吊氧气的人过来。

“冯老弟!”刚到秧人旁边,徐明清朝我问了一句,“你觉得他今晚12点会走么?”

如若谢颖颖没在这,我肯定会回答他这个问题,但谢颖颖在这,我不好回答,就瞪了他一眼,让他别说话,我则又检查了一下秧人的身体,跟先前的判断一样,12点前必走。

等时间快到12点的时候,谢坤元也围在床边,我们一众人紧盯着床上的秧人,谁也没敢说话,整个房间用落针可闻来形容也不足为过。

在这种气氛中,大概过了十分钟的样子,眼瞧离12点还有五分钟的样子,我下意识摸出一张黄表纸放在床头,手头上则翻开秧人的眼皮看了看,跟之前还是一样。

浑浊。

空洞。

毫无任何生气。

我又探了一下他的心跳跟脉搏,极其微弱,好似随时要仙逝了一样。

“冯师傅!!”谢坤元朝我看了过来,问我:“我爸怎样?”

我瞥了他一眼,沉声道:“暂时还不知道。”

说完,我朝后边的挂钟看了一眼,离12点还有一分钟的样子,这让我丝毫不敢大意,立马让徐明清朝后面退一点,然后让谢坤元跟谢颖颖跪在床头。

谢坤元问我为什么要跪着,我说,父辈仙逝的时候,如果子女能跪在父辈面前,能让父辈下辈子有个好的出身。

听我这么一说,谢坤元跟谢颖颖立马跪了下去。

“老徐!”我朝徐明清看了过去,“你盯着挂钟!”

“好!”徐明清应了一声。

深呼一口气,我屏住呼吸,立马秧人脉搏探了过去。

瞬间,整个房间落针可闻,邪乎的是,我总觉得房间多了好多人,这些人就站在我们旁边,我甚至能感觉到他们轻微的动作。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所有人一直盯着秧人,就连呼吸也不敢用力。

“到了!”徐明清忽然扯开嗓门吆喝了一声。

话音刚落,原本没有风的房间,忽然掀起一股阴风,吹的蚊帐呼呼作响,吓得谢坤元跟谢颖颖瑟瑟发抖。

与此同时,我皱了皱眉头,立马察觉到秧人的脉搏停了。

这是死了?

我呼吸一紧,连忙朝他胸口探了过去,心跳也停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秧人应该算是死了。

可没等我跟谢坤元说明情况,秧人忽然毫无征兆的打了一个饱嗝,在这宁静的房间显得分外刺耳。

这着实吓了我一大跳,差点没尖叫出来。

要知道我对秧人的判断是,对方已经死亡了。

可现在…。

我强忍心头的害怕感,伸手缓缓朝秧人鼻子探了过去,也不晓得是太紧张了,还是刚才被吓到了,我手臂抖得特别厉害,直至徐明清在旁边拉了我衣服一下,我才勉强保持镇定。

我稍微整理了一下情绪,手指放在秧人鼻子上,没了。

呼吸也没了。

这特么真是诡异的很。

从脉搏、心跳以及呼吸来判断,秧人百分百已经死亡了,考虑到医学问题,我立马翻开秧人的眼皮看了看,眼珠子居然…居然还在转动,换而言之,秧人只是停止呼吸,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脑死亡。

而这种情况下,应该会在半个小时内出现脑死亡。

我扭头朝谢坤元看了过去,就说:“我们再等半个小时。”

谢坤元抬头朝我看了过来,问我:“我爸…我爸还活着么?”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要说死了吧,倒也说的说过去,可要说没死,也说的过去,就说:“暂时还不知道,先等半个小时。”

说完这话,我朝徐明清打了一个手势,意思是让他去拎一桶清水过来。

不到一分钟时间,徐明清拎了一桶清水刚在我旁边,我连忙摸出一张黄表纸,用朱砂笔在黄表纸上写上秧人的生辰八字,然后将黄表纸对折三次。

弄好这个后,我紧盯着秧人,用黄表纸在秧人脑门的位置朝右边转了三圈,然后又朝左边转了三圈。

在捣鼓这个的时候,我嘴里振振有词地念叨着:“元始安镇,左社右稷,太上有命,备守坛庭。”

念完这个,我将黄表纸紧紧地握在掌心,呈半握拳的姿态。

下一秒!

我能清晰的感觉到一股阴凉意,就好似我握的不是黄表纸,而是冰块,更为邪乎的是,黄表纸在我掌心好似动了几下。

我哪里还敢迟疑,连忙朝旁边清水伸了进去,让清水彻底侵湿黄表纸。

约莫等了等了三秒,我缩回手,将黄表纸压在无名跟小拇指下面,大拇指摁在无名跟小拇指上面,食指跟中指则伸直,呈一个道指的手势,嘴里再次振振有词念叨:“天光光,地光光,日月赐我金星光,我让日月散光光,日月让我看水光。”

言毕,我将道指倒了过来,放在离秧人额头三寸的位置,任由黄表纸里面的水份顺着道指往下滴落。

看着我的动作,徐明清满脸疑惑地问我:“冯老弟,你这是?”

我解释道:“滴水知命!”

“啊!”他惊呼一声,“单凭这个能知道他的寿元?”

我嗯了一声,单凭这个确实能知道秧人的寿元,但只能测试未来四十八个小时内的情况,如若秧人四十八小时内会死亡,水珠滴到秧人额头后,会朝右边滑落,反之则会从左边滑落。

很快,一滴绿豆大小的水珠顺着中指缓缓往下滴落。

我紧紧地盯着水珠,就看到水珠滴在秧人额头上,朝右边滑了过去。

我一怔,这说明秧人四十八个小时内会死亡啊!

只是!

让我懵圈的是,当水珠朝右边滑了约莫一公分后,竟然…竟然鬼使神差般朝左边滑了过去,最终从左边滑落滴在床上。

这…。

这是出现幻觉了?

我擦了擦眼睛,再次看去。

没错,真的是朝左边滴落在床上,也就是说秧人四十八个小时内不会死亡。

我咽了咽口水,这绝对是好事,至少我们有时间查清秧人受的是什么伤了,可刚才水珠分明是朝右边滑落,怎么会忽然朝左边滑了过去。

就在我疑惑的这会功夫,徐明清拉了我一下,我扭头朝他看过去,问他:“怎么了?”

“刚才…好像…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了!”徐清明支吾道。

嗯?

有什么东西掉了?

我疑惑地看着他,问他:“什么意思?”

他犹豫了一下,询问道:“你没听到?”

“听到什么?”我好奇道。

没等我开口,谢颖颖忽然开口道:“是不是砰的一声?”

“对,就是砰的一声!”徐明清开口道。

“我也听到了。”谢坤元开口道。

我去!

他们三人都听到了,就我没听到?

难道是我刚才太专注了?

可不对啊,就算我刚才特别专注,也不至于听不到东西掉落在地,我下意识朝四周看了看,压根没什么东西掉下去啊!

就在我疑惑的这会功夫,一道敲门声传了过来,这敲门声异常沉闷,且伴随着回荡,像是在深谷敲门一样,这让我脑海立马浮现一个不好的想法。

鬼敲门,阴夺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