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姝》 1 1

「宋哥哥，你送了姐姐一个，娇娇也要。」

穿着一身鹅黄色裙衫的蒋娇，浅笑盈盈地冲着面前的男子撒娇。

眼前这个娇柔昳丽的女子就是我的亲妹妹，也是从小和我争到大的对手。

自来京中有传闻，蒋家两女，一柔一媚，冠绝天下。

可没有人知道，同为双姝，我们从娘胎开始就互相争夺，言笑晏晏的表面下是恶臭肮脏的手足相残。

上一世，我就是被我娇柔的妹妹诬陷做成了人彘，她命人将我悬挂城墙，曝晒而死。

重活一世，我再不会手软半分。

等我在宋清眼中看到一闪而过的惊艳后，随手将他送给我的泥人轻扔到了湖中。

竹马之情，略为廉价。

蒋娇继续昂着头，露出白嫩纤细的脖子，像一只眼睛水汪汪的小鱼。

她小巧的嘴一张一合，暗吐芬芳，满脸娇怯。

看到远处站立的我后，她带着轻蔑、挑衅般的笑意俯向了宋清的耳边，引得他面颊酡红。

她冲着我笑弯了眼，尽管没有动嘴，可我却仿佛能听到她隔了两世的声音。

「姐姐，你争不过我。」

当天晚上，我在家中的餐桌上，再次看到了那被我扔掉的泥人，以及面色铁青的爹娘。

我不知道被扔掉的泥人怎么会恰好出现在桌子上，但看到一旁故作乖巧的蒋娇时，一切都有了答案。

「姐姐，抱歉在你房间里看见了宋哥哥送你的定情泥人，但是作为将军府中未出阁的女儿，这件事要是传出去该多折损爹爹的颜面啊」

「对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说完后，她便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

娘亲将妹妹拉到身后，气势汹汹地对着我质问。

「蒋沅，你妹妹也是好心，你给我们一个解释！」

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作势要将躲在娘亲身后的蒋娇拉出来。

她故作惊慌地后退，满脸委屈地看向父亲。

「啪」的一声，父亲一个巴掌就向我扇了过来，白皙的脸上瞬间出现五道青痕。

「我们蒋家没有私相授受的孽女！」

蒋娇在暗处的嘴角快要笑到天际，一边还要满脸悲痛地为我说好话，以便彰显姐妹情。

她自来都是这样，什么都要争个高低——

只要是我想要的。

我摸上了破皮的嘴角，一字一句道：「亲爱的父亲大人，请你看看泥人下方的刻字再来定夺。」

蒋娇两个赫然大字出现。

父亲一脸复杂，娘亲不可置信地转身

当事人的蒋娇在那一刻——笑得比哭还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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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那二小姐还真是自作自受！这下被蒋大人处罚跪一个月宗祠呢。」

小荷一边给我打扇，一边开心地调笑着。

我低垂了视线，上一辈子踩过的坑，岂有再踩的道理。

这次我特意在房间里放置刻有蒋娇名字的泥人等着她来拿走。

而且上一世蒋娇就是通过这一件件事来让父母和我早生嫌隙，到最终死的时候都没有来天牢看望我一眼。

「夏季夜凉，你去祀堂为妹妹添些热闹的玩意儿吧。」

在我的吩咐下，小荷满眼兴味地去办事了。

看着天边圆月，我状似无意地呢喃着：「下个月，选秀就开始了。」

漆黑的夜晚下，谁也没看到我那因兴奋而泅红的双眼。

……

一大早将军府就围满了来看热闹的人，门庭若市。

「你们说，这将军府的两姝究竟谁会被选入宫啊？」

「一个柔情似水，一个媚者无边」

「我觉得一定是蒋沅，长幼有别，肯定是姐姐先入宫」

父亲没有理会府外的闲言碎语，皱着眉将选秀圣旨收入怀中，匆匆回了府。

此刻爹娘如临大敌地坐在正厅，等我姗姗来迟请安后，神色复杂地看向了我

「沅沅，我们蒋家作为忠臣之家，如今圣上有令选秀，想来难以推辞」

看着父亲摸出了决定我两世命运的玉帛，金色的光晕在大厅闪闪发光。

我想起上一世，他们由于舍不得小女儿蒋娇嫁给那个比父亲还要大上一轮的老皇帝，就以家族重任的话语将我诱骗进宫，就此锁住了我绚烂的一生。

见我不为所动，父亲继续开口「皇后去年崩逝后，后宫一直空缺无人，若是……」他意有所指地止住了所有的话语。

我眼尾扫向了背后姗姗来迟的蒋娇后，双手一并齐举过头顶，行着大礼下跪，准备接过选秀的圣旨。

「蒋沅定不负蒋家众望，愿……」

「慢着！」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气势汹汹前来的蒋娇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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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你是不是忘记你还有个女儿了！」

蒋娇满脸委屈地冲着蒋蒋丘撒娇着。

距离蒋娇被关宗祀已经一个月了，除了走路有点颠簸，她反而丰腴了不少，父母还是没有狠下心来处罚她。

柔弱的身子在宽大的衣衫下显得楚楚可怜，她的脸上因匆忙前来还未抹匀的白粉紧贴耳下。

蒋丘看着她娇弱的模样，眼底充满了心疼和柔软，低声轻喝

「胡闹，娇娇」

我走上前去握住了她的手，满口惋惜：「妹妹身子不好，还是老实待在蒋家，选秀的事就由姐姐来光宗耀祖吧」

「倘若哪天我发达了，也会让皇上好好提拔妹妹的」

像是听到了什么诅咒，蒋娇气得脸都变成了猪肝色。

「我也要参加选秀！」她咬牙切齿地蹦出自己心里所想。

看着痛心疾首的父亲，我早有预料地微笑起来。

从出生开始，只要我想要的东西，她都必须要得到，若是得不到那就毁掉。

上辈子争来争去，我落得个背负骂名、惨死城墙的结局。

捻死突然飞到我手里的飞蛾后，我勾了勾嘴角，这一辈子，还会么？

娘亲神色复杂地将蒋娇拉到角落，窃窃私语。

「我的儿啊，当今皇帝可是年近垂暮了，你进宫岂不受委屈」

蒋娇闻言表情破裂，但看到我云淡风轻的表情后，咬了咬牙「我要去」

「听说他还有很多变态的兴趣，你当真要去？」母亲恨铁不成钢地叹息着。

蒋娇听闻脸色又白了一分。

「父亲，我明日就进宫和嬷嬷学习」我挑衅地看向她，满眼都写着几个大字——这一次你争不过我

不等父母反应过来，蒋娇拔出蒋丘随身佩戴的长剑抵在了自己的脖颈，满脸伤心「娇娇有什么错，只想像姐姐一样为将军府争光，若爹娘不成全我，那我就死给你们看」

在鸡飞狗跳的夺剑后，父亲满脸伤痛地叹了口气「依你，不过我在朝廷上已经替你姐姐接旨了，后续你就和沅沅一起入宫学习吧，能不能选上就看你自己了」

蒋娇满脸得意，脑子里都是之后自己当上皇后的光耀场面。

我低眉间愉快地笑了起来

浑身血液都在激动地沸腾，一入皇宫深似海

我自作聪明，处处争夺的妹妹呀

这「福气」，现在可要轮到你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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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府邸出来后，我带着小荷在街边随意闲逛

「小姐，这么热的天，你在找什么呢」小荷满脸大汗地跟在我的身后打扇。

「在那！」我满眼惊喜地看向一处肮脏的街角，光与墙影之间一个劲拔的男子穿着破烂的衣衫躺在地上。

近看他的胸口有一处正在淌血的伤痕。

在他犀利的眼神下，我缓缓蹲下了身子与他平视。

我知道，他就是皇上的第七子，不受宠女婢遗弃的「龙种」——沉晏

上一世他收敛锋芒只为一朝夺位，可惜时运不顺和我一样被关进了天牢，成为了我在死前唯一能说上话的人。

「跟着我」我向脏兮兮的他伸出了手，笑靥如花，眼神里是不容拒绝的执着。

他转动着手里带血的刀，简明扼要开口「理由？你可知我一刀下去，小姐的命就不保了」

看了眼熙熙攘攘的人群，我眼波流转，侧到他的耳边倾吐

「因为我和你一样的想法」顿了顿后，我望进他沉如深渊的眼底

「覆皇权」

……

回到府中已经快天黑了，我的庭院里跪了一地的人。

「二小姐，不可，这是侯平府夫人送给大小姐的生辰礼物」蒋娇一脸跋扈地死掐着手里的兔子，眼神仿佛在看一件死物。

「这么可爱的兔子，为什么我就没有？还是说，我比不上姐姐？」她满眼愤怒，手上在兔子的脖颈上不断缩紧。

是呢，争来争去，连我的宠物都不会放过。

「妹妹，若是想要，姐姐割爱送给你又何妨」我淡淡的嗓音响起。

蒋娇看向了我，像是想起什么，得意地开口「昨天爹爹送了我一匹边关的汗血白马，全京城可只有这一匹哦」

她摸了摸自己鬓间朱钗，掩嘴偷笑「爹爹可真宠爱我，没记错的话，姐姐生辰他都忘记了呢」

上一世听到这些话，我都会愤怒地和她争执动手起来，但最后被罚的总是自己。

我摇了摇头，何必呢？

「妹妹，既然得了千里好驹，想来这白兔也是放不进眼的」我作势去接过她手里的白兔。

「呀，手滑」她一用力，手中的兔子蹬了两脚后就不动了，嘴上的瘀血尽数浸染在了蒋娇的手里。

「小姐，宫里来话，明日就需入宫」下人匆忙跑进了庭院通报。

我看着蒋娇带血的手，伸出手帕一点点细致温柔地为她擦拭

风中飘散了我隐晦不明的声音

「好，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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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接我们入宫的马车就停留在了蒋府门口，外面看热闹的众人围了一大圈。

我一身红衣艳如朝霞，蒋娇则一身惹人垂怜的粉色裙衫。

「蒋家两女果然名不虚传，这容貌只应天上有」

「听说了么？这次两姐妹竟然都要入宫选秀，共伺一夫，这可是前朝都没有过的先例啊」

「那也说不定，可能最后就选其中一位呢」

听到百姓的议论，蒋娇把下巴杨地更高，全身透露着势在必得的姿态。

「我的儿，你把这个戴上」娘亲从府中追了出来，她手里拿着一个碧玉盒，里面一对白玉耳环在阳光下显得更晶莹剔透。

「娇娇就知道，娘亲最疼我了」眼神却向我看了过来，其中的鄙夷和炫耀难以掩饰。

「这白玉耳环真好看，和姐姐的艳俗搭不上一点」她甜甜地冲着娘亲炫耀，口吻中带着女孩的娇嗔，像是说今天的早点有点甜一样自然，听不出任何攻击性。

但却意有所指。

等娘亲转身后，她一脸窘迫地看向我，我满眼无所谓地准备上马车。

早就习惯了，不是么？重活一世，我再也不会傻傻奢望任何一丝亲情和爱意。上一辈子，这些可是捅向心底最深的刀刃。

我眼神瞥见街边转角处负手站立的沉晏，他勾了勾嘴角，遥远地虚敬了我一壶酒

一饮而尽……

刚进宫门，我就紧了紧手中的绣帕，这道宫墙就是上辈子我被曝尸的地方。

隔着两辈子的恩怨，总该要换一换主角了。

将军府的轿子一到毕淑阁就停下了，蒋娇一下轿就尖叫了起来。

「什么？竟然让我堂堂蒋家小姐住在这么简陋的地方」负责管事的周嬷嬷暗地冷笑了一声，满眼鄙夷。

「蒋二小姐，来这里是树规矩的，不是来享福的。」

我一把握住了周嬷嬷的手，将袖口中早已准备好的银子偷塞到她手里「嬷嬷，沅沅第一次来不懂规矩，之后还请嬷嬷多指教。」

周嬷嬷一脸赞赏地看向了我，频频点头「奴才晓得」。

宫中规矩为大，这里负责规矩的嬷嬷们都历经了多年的选拔，早已是人精了。而且还获得了天后的指示，不论各家小姐身世，她们所做的调教都不必请示。

看了眼捂嘴嫌弃的蒋娇，我啧啧了一声。

这细皮嫩肉。

突然很期待之后的调教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