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太子后,娇软太子妃藏起尖刀》 第1章 七月十四,中元鬼节

文家送亲队伍住进汝阳驿站,驿站内外灯火通明,庭院以及门口还有壮丁把守。

夜黑风高,万籁俱寂

“有…有鬼啊!”

突如其来的高声嚎叫,打破驿站内的静谧

阴风吹过,伴随着叮呤当啷的铃铛脆响,驿站外,一列青面獠牙、衣衫褴褛的队伍,在茫茫黑夜中跳着诡异舞蹈,不断靠近驿站。

庭院内,十几名穿着红色深衣的壮汉手拿武器,严阵以待。

门外铃铛声仿佛催命符

砰——

刚紧紧关闭的大门,在飞扬的尘土中倒下

而高墙另一侧,无人注意的地方,一抹红影飞檐走壁,悄然潜入庭院。

楼内防备松懈,戴着鬼面具的程婵衣顺利来到二楼。

烛光摇曳的走廊上,一名青衫侍女急匆匆地从房内出来,“可有找到人?”

提灯侍女摇了摇头,眼含热泪:“凝玉姐姐,怎么办,大小姐会去哪儿呢?”

青衫侍女垂眸思索

“难道说……”提灯侍女怯怯地看着一片漆黑的走廊尽头,“这里真的有鬼?”

青衫侍女脊背发寒,面上还强作镇定,“别胡说八道!”

“可是阿祝他们都看到了,在门口……“

青衫侍女强行定了定心神,“若是找不到大小姐,你我都得去做鬼,还怕什么?!你再去后院找找,我去别的房间看看。”

提灯侍女吸了吸鼻子,点头应下。

两名侍女前脚离开,程婵衣后脚就从窗户翻进厢房。

屋内烛台已灭,一片幽静,月光透过小轩窗,照在那件挂在木制衣架上的喜服,凤冠与红盖头则孤零零的放在桌案上。

程婵衣小心翼翼地将整个房间搜遍,果然没发现文棠儿的身影,人会去哪儿呢?

两个月前,由崇元帝做主,定下太子萧凌与淮南郡文氏大小姐的亲事。送亲队伍从淮南郡出发,与朝廷的迎亲队伍在洛阳城汇合。

取代文棠儿,嫁入东宫潜伏,今夜便是最佳时机。

可文棠儿竟在汝阳驿站内不知所踪!

嘎吱——

就在程婵衣兀自沉思时,厢房的门被推开。

那张青面獠牙的鬼面具转头盯着门口的青衫侍女,宛若一匹在黑夜中锁定猎物的猛兽。

后者被吓到短暂失声,反应过来想逃,已为时已晚,身后的门‘砰’得一声关上。

长剑出鞘,带起一阵寒光,架在青衫侍女的脖子上。

她看着那张青面獠牙的鬼面具,战战兢兢道:“你…你想干什么?”

程婵衣不与她废话,直接抬手卸掉她的下巴,喂进一颗毒药,而后撩剑收鞘,动作行云流水。

“咳咳咳…”青衫侍女捂着脖子不断咳嗽

“这是我自制的毒药,七日之内不服解药,就会万虫噬心,肠穿肚烂而亡。”

少女眉梢轻挑,嗓音冷冽,“配合我,否则,杀了你。”

……

庭院内,青烟四起

‘百鬼’围绕着文氏送亲队伍,在幽冥般的铃铛声中乱舞,送亲队伍中已有人吓到湿了裤子。

当啷——

铃铛声骤然停止,‘百鬼’的动作也跟着铃铛声顿住。

双方僵持片刻

须臾,只听人群中一声“拿下!”

壮汉们举起武器准备与这群鬼殊死搏斗

“等等!!”

百鬼夜行队伍中,一名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取下青面獠牙的鬼面具,笑容憨态可掬,露出一颗小虎牙:“老爷们好,今夜上元节,这是咱们汝阳特有的习俗,名叫‘散百病’,意为祛除疾病灾难,祈求健康平安。”

“听闻驿站有富户的送亲队伍下榻,小的们穷苦,特来讨个赏钱!”少年毕恭毕敬的走上前,将手中面具翻过来,求打赏。

文家的人初来乍到,汝阳县有没有这个习俗不知道,但他们确实被吓到了,好在不是什么大麻烦,就是个民间跳大戏的队伍。

为首的中年男人神色不耐烦从袖兜里取出几锭银子,打发道:“赶紧走!赶紧走!”

少年连连鞠躬感谢,与百鬼夜行的队伍退出庭院。

众人刚松一口气,提灯侍女忙不迭地跑出去,嘴里喊道:“管家!不好啦!大小姐不见啦!”

“遭了,是调虎离山之计!”

管家猛然反应过来,派一拨人追出驿站,剩下的人则随他一起上楼。

厢房内,程婵衣推开窗户一角,将关于驿馆情况的消息绑在袖箭的箭矢上,传递给埋伏在附近的朱衣卫,青衫侍女站在桌案旁,怯怯地看着她,不敢有多余动作。

做完这件事,屋外走廊上传来一阵急促微乱的脚步声。

程婵衣眸光一凝,合上窗户。

就在来人快推门而入时——

“管家,发生何事了?” 柔和清透的嗓音,及时阻止了这群人进门的动作。

青衫侍女明显惊愕,这贼人居然还会模仿大小姐的声音!

门外的管家听到文棠儿的声音,原本悬着的心,稍稍落下,“大小姐,你方才去哪儿了,侍女说见不到你人。”

“劳您挂心,方才我觉得房间里闷得慌,就出去走了走,不知凝玉她们在找我。”

怕门外的人不信,程婵衣递了个威胁的眼神给凝玉。

“小姐刚才是去了后院,奴婢一时没看到人,惊慌之下,才让珠儿去通报。”逼不得已,凝玉只能顺从。

管家剜了旁边的珠儿一眼,似在怪罪她们不搞清楚情况就上报,深更半夜害得一群人提心吊胆。

夜已深了,门外的人或是回房休息,或是回岗位值守。

屋内二人大眼瞪小眼

程婵衣忽视掉凝玉探究的目光,摘下鬼面具,露出底下绝美的容颜。

凝玉震惊,自家大小姐的容貌已是淮南郡名门闺秀中的翘楚,可眼前的刺客,却比大小姐还要美上几分。

“姑娘,我家小姐在哪儿?”

程婵衣坐到床榻上,用看傻瓜的眼神看着她,语调散漫:“我也想知道你家小姐在哪儿,她若不死,我假扮她就多一分危险。”

沉默片刻

“姑娘冒充我家小姐,难道是为了名利?”

名利?

程婵衣不屑一笑,语气多了几分嘲弄:“你难道不该感谢我冒充文棠儿吗,弄丢太子妃,可是诛文氏九族的罪。”

“胡扯!”冒充太子妃,才是诛九族的罪!

程婵衣掀眸,直勾勾注视着她,眼底幽若寒潭:“你最好祈祷我能顺利嫁入东宫,否则不仅是你,文家一个也别想活!”

“……”凝玉并不认为她在夸大其词,此人实在危险,大小姐又下落不明,不如先配合她,再找机会搬救兵。

“赶紧睡了吧,明日还有戏要演呢。”

次日,晨光熹微

文家送亲队伍在喜庆的敲锣打鼓声中,朝洛阳城进发。

沿途行人无不驻足观摩,猜测是谁家嫁女,竟有这般大的阵仗。

巍峨的洛阳城墙下,翠盖朱缨的轿辇,衣着华丽的侍女,以及象征天家威仪的黄幡。皇后派来接亲的提督太监李公公与礼部柳侍郎,已在此恭候多时。

文家喜轿在众人注视中停下

李公公弥勒一样的笑脸上,带着讨好与奉承,清了清嗓子,朝喜轿鞠躬:“奴才李通海,参见文小姐!”

浩荡的队伍,统一的唱喏声,吸引了无数目光。

凝玉搀扶穿着凤冠霞帔,头顶红盖头的程婵衣下轿

“文小姐长途跋涉辛苦,可否需要在洛阳城中停留半日,稍作休整?”柳侍郎问。

程婵衣福身回礼,仪态端庄,“劳诸位久等,我一路上坐轿撵不觉辛苦,婚嫁吉时已定,还是赶路要紧。”

“既如此,就请文小姐上轿吧。”李公公笑容可掬,侧身恭请。

文家将新娘交给迎亲队伍,此行任务就算完成了。除了陪嫁侍女凝玉,其余人皆启程返回淮南郡。

出了洛阳城,暮色深深,迎亲队伍在就近的驿馆下榻

驿馆附近种满了茉莉花,夏夜微风将白色花瓣吹入厢房中,程婵衣褪下一身累赘,对坐铜镜前卸妆。

一抹黑影飞身从窗户进入,少年倚靠在梳妆桌边,抱臂静静看着她卸妆。

少顷,才道:“文棠儿的行踪已查明,姐姐猜她在哪儿?”

程婵衣眼底没有半分波澜,“不管在哪儿,把人处置妥当,别耽误正事。”

玄衣少年露出一颗小虎牙,笑容乖戾:“我看姐姐是猜不出来吧~”

“都说淮南郡的文大小姐明丽端庄,貌婉心娴,竟会在成亲的路上与外男私奔!”语气带着些许兴奋。

程婵衣长睫轻闪,擦脸的手一顿,“这位文大小姐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连太子的婚都敢逃,被查出来,可是要牵连九族的。”

“拿住她了?”

玄衣少年轻扯嘴角,“这么快拿住有何意思,等她与情郎自认为逃脱之时再出手,岂不让她更绝望?!”

“阿风”

程婵衣眉头一皱:“切勿狂妄自大。”

被训后,卫风收敛神色,“姐姐,组织让我来告诉你,长安潜伏已久的暗线,也在迎亲队伍之中,等入京后,会辅助你行动,不过你的身份并未透露给她,只当你是普通朱衣众。”

“可有说她在迎亲队伍中是何身份?”

卫风摇了摇头,“她会用朱衣卫的对接暗号,与你联系的。”

说罢,门外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紧接着,房门被敲响。

“文小姐,柳大人有请,劳您到楼下大堂一趟。”

屋内二人沉默对视

这个时辰请她下去,恐怕没那么简单

程婵衣给卫风递了个眼神,示意他见机行事。

楼下大堂灯火通明,除了柳侍郎,李公公等人也在。众人神色肃穆,见到程婵衣,也没了白日里的恭敬姿态。

“不知柳大人深夜叫我下来,是有何事?”

柳侍郎眸光犀利,突然,朝候在门外的侍卫高声下令:“拿下!”

一群侍卫们鱼贯而入,将程婵衣团团围住

明晃晃的长刀齐齐对准程婵衣,气氛剑拔弩张。

“这是何意?”

被包围的程婵衣没有任何要反击的动作,面色淡然,看起来丝毫未将眼前的危险放在心上。

柳侍郎冷哼一声:“大胆贼子,胆敢冒充文小姐,说!是何人指使你这么做的!”

“冒充?”程婵衣眉心微动,定定地注视着柳侍郎,不卑不亢道:“不知是何人造谣,竟让柳大人罔顾事实真相,要抓我问罪!”

“贼子还敢狡辩!”柳侍郎横眉竖目,朝一旁的侍女递了个手势,“去请真正的文小姐进来!”

真正的文小姐……

程婵衣双眸微眯,广袖下双拳紧握

定是卫风那边疏忽,出了差错!

过了半晌,文棠儿在凝玉的陪伴下进入大堂。

四目相对,程婵衣依旧气定神闲,“不知此女有何证据能证明她的身份?”

文棠儿从袖兜中拿出一枚天家龙纹玉佩,“此乃定亲信物,李公公已验过真假,岂会冤枉了你!”

呵……

一块玉佩罢了

程婵衣不仅不认,还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态,“难怪我整日找不到玉佩,原来是被人给偷了!”

文棠儿看她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气急道:“胡言乱语!这玉佩从始至终都在我身上,况且还有文家侍女为证。”

凝玉神情惶恐,朝柳侍郎跪下请罪:“大人明察!在汝阳驿站时,是此女威胁奴婢,强迫奴婢配合她的,奴婢只是暂时服从……”

人证物证都有,局势显然对程婵衣不利

在窗外窥听的卫风捏了一把冷汗,都怪他没有及时拿住文棠儿,竟让人钻了空子逃回来。

柳侍郎捋了捋胡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指着程婵衣厉声喝道:“你还有何可言!”

程婵衣面不改色:“当然有!”

众人俱是一惊,都到这份上了,居然还想狡辩?!

程婵衣看向文棠儿,正色道:“你口口声声说我冒充,可我是文家人亲送到洛阳城的,而你呢,拿着一枚玉佩和一个卖主求荣的奴婢,就想颠倒是非黑白了?”

第2章 “我且问你,你既自称是真正的文小姐,那你之前是去哪儿了?!”

文棠儿眼神闪躲,明显心虚。作为一个按规矩教条培养长大的高门闺秀,她不擅说谎,更不敢明说脱离送亲队伍的原因。

文棠儿的沉默,令众人起了疑心。一个是文家人亲自送来的,一个是半道自个儿找来的,即便拿着玉佩,也有嫌疑才是。

事关重大,怎能偏听偏信。

程婵衣又把目光移向凝玉,露出一抹悲伤失望的神情:“凝玉,你伺候我这么多年,我实在想不到你会背叛我,龙纹玉佩,是你偷走的吧?”

突然被倒打一耙,凝玉情绪激动,辩驳道:“我没偷玉佩!你根本不是大小姐!明明是你给我下了穿肠烂肚的毒药,威胁我配合你的!”

程婵衣就等她说这件事,“柳大人,我没有给凝玉下药!柳大人既然要信她,是不是也要求实呢!”

嗓音绵软,却有力量。

“这……”柳侍郎迟疑了

一直缄默不言的李公公终于发声了,不阴不阳的冷笑道:“下没下药,让随行医师一验便知!”

随行医师提着医药箱子,火急火燎地迈进大堂

给凝玉把脉良久,反复确认诊断无误后,抬袖擦了擦额头冷汗,拱手道:“刘大人,李公公,这位姑娘身体康健,并未检查出任何不妥啊。”

“……”

凝玉瞳孔骤然放大,不可置信地看向程婵衣

只见程婵衣对她露出一丝运筹帷幄的笑意,而后神态无辜对众人道:“即是身体康健,那便是凝玉在说谎。”

柳侍郎清咳一声,没想到啊……

这二人找来时,一个有玉佩,一个是陪嫁侍女,他便轻信了。

现在一个说不出去向,一个污蔑下毒

若此事真有反转,他便是得罪了太子妃!以皇后娘娘对文氏女的看重,他仕途堪忧啊!

“大人!她当真是冒充的呀!”凝玉不甘道。

文棠儿也急了。在汝阳驿站时,林烨哥哥来寻她,劝她逃婚,她一时头脑发热便与林烨哥哥一道逃了,哪知刚离开驿站,就被人追杀,林烨哥哥为了保护她而牺牲,她好不容易逃到迎亲队伍的驿站,却发现被人冒名顶替!

不说出离开汝阳驿站的原因,是怕牵连文家。

陛下赐的婚,逃婚是重罪!

就在事态陷入僵局时,屋外传来一道女声:“柳大人,她二人孰真孰假,让文管家一看便知!”

文棠儿与凝玉听到文管家来了,脸上俱是喜色

柳侍郎本纠结不下,乍一听文管家来了,这事儿就好办了呀!

身着浅蓝色宫装的年轻女子,昂首迈入大堂,她身后跟着的中年男子,正是文管家无疑。

别看程婵衣表面淡定,实则心脏猛跳,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鲠在喉!

年轻女子朝柳侍郎福身行礼,嗓音清冷:“柳大人既要查明真相,光靠两边空口白牙辩论有何意义?”

“早在事发之初,下官就派人快马加鞭,通知文家人,把文管家接来指认。”

“还是容女官面面俱到啊!”

容女官原名容浅,宫廷七品女官,皇后娘娘派她来教习文小姐宫中礼仪。

柳侍郎喜笑颜开,对文管家殷切道:“文管家,你快认一下,到底哪位是真正的文小姐!”

此刻,大堂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文管家身上,静到连根针落地都能听见的程度。

文管家先是看向文棠儿与凝玉,二人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眼含希冀地望着他;再看向被侍卫围住的程婵衣,她眸光微凝,仪态还算淡定。

沉吟片刻,文管家抬手指向程婵衣:“回柳大人话,这位才是真正的文家大小姐!”

此话一出,别说真正的文棠儿大惊失色,连程婵衣都惊愕不已。

柳侍郎心如死灰,暗骂自己行事草率,轻信贼人的话,得罪真正的文小姐!

好在还能补救

柳侍郎大声喝骂还围着程婵衣的侍卫:“没听到文管家的话吗?!还不赶紧把这冒充文小姐的贼人和卖主求荣的奴婢给拿下!”

文棠儿没料到文管家会指认她是冒充的,惊慌失措地啜泣道:“管家,我才是棠儿啊!你是怎么了?!为何要撒谎?!”

程婵衣暗松一口气,侧首与那位容女官对上视线,对方朝她微微颔首,示意事已解决,无需担心。

看来组织安排的暗线,已浮出水面了。

卫风办事不靠谱,找帮手却快,组织中不乏有易容高手,这位‘文管家’来得真及时!

侍卫力道粗鲁地将文棠儿与凝玉封口带出大堂

柳侍郎躬身呈上龙纹玉佩,笑容满含歉意:“文小姐,真是对不住,没想到这贼人会偷走您的龙纹玉佩,本官一时失察,才闹了这么大的误会……”

程婵衣按了按太阳穴,幽幽叹息:“无妨,太子妃的位置少不得有人惦记,柳侍郎严谨一些也是正常的。”

“不过兹事体大,这次之后,我不想长安城有任何关于我身份真假的流言冒出来,今夜的事还请各位守口如瓶。”

柳侍郎巴不得把这事儿掩下来呢,连连答应。

李公公笑道:“今夜让文小姐受惊了,请您回房休息,接下来的事,就交给奴才来办吧。”

程婵衣点了点头

上楼之前,还与‘文管家’寒暄了两句,做事可谓滴水不漏。

回到厢房内

程婵衣卸力般坐在软榻上,跟在后面的容浅谨慎关上房门。

程婵衣回神道:“今夜真是惊险。”幸好在容浅带‘文管家’回来之前,她没有选择暴露身份,动手反击。

容浅唇边的笑容意味深长:“奴婢恭喜太子妃,今夜之后,再无人能威胁到您的地位了。”

程婵衣不动声色地打量她,浅浅一笑:“今夜多亏容女官及时救场。”

“是太子妃临危不惧,否则奴婢做再多,都是徒劳无功。”

短暂的相顾无言

容浅右手掌心向下,覆盖在左手掌心之上,双手调换位置,这是朱衣卫接头的手势。

“朱衣卫右使麾下容浅,奉命配合姑娘行动。”

既然对方表露身份,程婵衣也不再藏着掖着,言简意赅介绍道:“朱衣卫左使麾下,程婵衣。”

容浅朝天拱手:“我奉天子之命,潜伏在长安十余年…”她口中的天子,当然不可能是南越的天子,而是北越天子萧睿珩。

二十年前,越国皇室内乱,二皇子萧睿珩拥兵自重,不肯接受先帝遗诏返回长安辅佐新帝,在阴山山脉以北割裂越国疆土,自立为帝。

从此,南北越国争斗不休

南越太子萧凌监国,手段比南越皇帝还毒辣,是以北越派出朱衣卫,替代文棠儿嫁入东宫,窃取机密,必要时再除掉萧凌,争取五年内吞并南越。

“入宫之后,请姑娘切勿擅自行动,一切与任务有关的事,都需先问过我。”容浅在皇宫潜伏多年,自认对南越皇室了解透彻。

看在今夜她俩合作还算合拍的份上,程婵衣爽口答应:“一切都听容女官的吩咐。”

…………

五日后,宫廷仪仗队伍顺利进入长安城

由官兵开道,仪仗队抬着轿辇,一路敲锣打鼓,赶着吉时往皇宫走。

太子大婚,长安极尽热闹。

太子府一早在各大酒楼设下流水席,与百姓同庆。

太子监国,虽设府邸,但今日按礼制是要在皇宫举行典礼,再转场太子府。

直到轿辇的速度放缓,程婵衣猜测已进入皇宫。

到了东宫殿外,穿着褕翟礼服的程婵衣在容浅的指引下下轿撵。

因盖着红盖头,程婵衣有些看不清路,走到一半,脚下就一个踉跄。

幸好,有人及时扶住了她另一只胳膊

这人不是容浅

程婵衣从下看去,扶她的人也穿着红色

应是太子萧凌无疑

“小心!”声音又低又轻,如空谷幽涧

初次听到萧凌的声音,程婵衣不由心下一紧,连带着红袖下的肌肉也跟着紧绷。

萧凌感受到她的紧张,立马松开了手,嗓音微冷:“走吧。”

主婚者穿着朝服站在汉白玉台阶上

太子与太子妃一左一右立于阶下,等引进官汇报完毕,向东叩拜,再启奏行奠雁礼…………

一番繁琐的章程后,太子和太子妃共乘轿辇回太子府。

鼓吹队先行

未等轿辇停到门口,太子府门前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便不绝于耳,比起皇宫内的隆重肃静,太子府处处彰显着大喜之日的热闹气氛。

彼时,太子府从前院到堂厅都挤满了宾客,二人一路走来,耳畔全是恭贺之语,什么才子佳人、白头到老云云。

程婵衣由容浅护送到主院,有调皮些的公子哥想闹洞房,但顾忌着萧凌平日的严肃作风,推推搡搡,谁都不愿打头阵。

接下来只需等太子应酬完宾客,回房完成合卺礼即可。

偶有前院的欢声笑语传到后院,程婵衣规规矩矩地戴着红盖头端坐在床榻边,屋内只有容浅等几名经验丰富的侍婢随侍。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外的交流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嘎吱一声的开门声,彻底归于寂静。

萧凌被灌了不少酒,面颊微红,脚步虚浮

屋内侍婢纷纷朝他见礼,其中一人端着一个龙凤呈祥的托盘,呈上喜秤,“请太子殿下掀盖头。”

早有听闻淮南郡的文大小姐貌婉心娴,可长安城的美人数不胜数,女子更难得的是内外兼修,萧凌拿起喜秤,轻轻挑起盖头——

渐渐露出那张娇若芙蕖,仙姿玉色的小脸

正对上她那双含情的水眸,萧凌一颗凉薄的心,不由得颤了颤,面上仍旧不动声色。

须臾,容浅端来两杯合卺酒,交给这对新婚夫妻。

房中的几名侍婢抿唇轻笑

萧凌侧头看着床榻上面若桃花的小姑娘

程婵衣再次羞涩一笑,状似不经意间抬眸去看萧凌

二人挽手饮下合卺酒

容浅看太子并无不喜面前的太子妃,稍稍松了口气,侍婢们乐不可支道:“奴婢恭贺太子、太子妃新婚之喜,祝太子、太子妃早生贵子,恩爱不疑。”

伺候完二人喝下合卺酒,侍婢们有条不紊地退出房间,留下新婚夫妻在房内。

萧凌显得有些局促,他还是头回与女子共处一室。

“太子殿下”程婵衣轻声唤道

二人已经成婚,这个称呼未免太过生分了,萧凌淡淡道:“除却必要场合,你可唤我夫君。”

“是”

萧凌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他在婚宴上被灌了不少酒,这会儿还有些头昏。

程婵衣悄然靠过来,柔嫩圆润的小手代替萧凌骨节分明的手,抚上他的太阳穴,“可要替夫君备醒酒汤?”

萧凌阖上乌眸,摆了摆手,“无妨。”

“是”

这个太子妃还算柔顺,萧凌心想。

程婵衣趁着萧凌闭眼,大胆打量他,确实如传闻中那般俊美无俦,算她见过的那些达官显贵中,长得最好看的一个了。

揉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程婵衣娇懒的打了个哈欠,撒娇道:“夫君~”

“嗯?”

“夜深了,夫君该歇息了。”

萧凌晚上被灌了不少酒,此刻听到她绵软的嗓音,喉结滚了滚,睁开眼时,眸光幽深,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夫人说得是。”

屋内烛光朦胧,温热淡雅的气息扑面而来,程婵衣心里蓦得一慌,强行遏制住想逃离的心,缓缓闭眼。

炽热湿润的唇舌触碰,令她背脊过电般颤抖,面颊温度节节攀升。

红罗帐里熏香弥漫,香气愈发浓烈,无孔不入般占据程婵衣所有的感官。

像是饿了整个冬日的野狼总算捕捉到第一顿美餐,萧凌牢牢扼住她的手腕,亲着她,像在吃她,又如在与她渡气。

她快要溺死其中。

该死的萧凌,说好的如玉君子,不近女色呢

吻技如此醇熟

哄鬼呢?!

第4章 把人数落完,程婵衣嫣然一笑,“罢了,今日是本宫初次进宫,与郡主因一些小事生了嫌隙可不好,此事到此为止,本宫就不与郡主计较了。”

说完,程婵衣给容浅递了个眼神,二人转头继续往明德殿的方向走。

被晾在原地的曲阳郡主,则气得胸脯不停地上下起伏着,她当然不可能就此善罢甘休,快速瞥了一眼旁边的浅水池,心里立马有了主意。

若宁了解表姐的性子,轻轻扯了扯郡主的衣袖,劝道:“表姐,咱们还是先去给母妃请安吧,今日的事与母后说了,她定会……”

“这丫头都骑我头上来了,岂能轻易放过她!”曲阳郡主咬牙,心一横,提裙大步冲到程婵衣身后,打算将人推下水池。

反正在场除了容浅,都是她的人,谁敢透露半个字。

背后人的一举一动瞒不过自幼习武的程婵衣,就在那只手即将触碰到她时,一颗石子悄无声息的击中曲阳郡主的膝盖。

“啊——”

噗通——

水花四溅

从若宁的视角,只看到表姐从背后推了太子妃一把,然后表姐就失足摔进了水池里。

“快—快救人!”若宁焦急忙慌的指挥宫婢们下水捞人。

场面顿时混乱不堪

程婵衣冷眼看着水里扑腾的赵泠,低声道:“自讨苦吃。”

这里距离东宫明德殿不远,萧凌从明德殿出来,身边还跟了几名官员,一群人边走边探讨着政事。

有眼尖的官员注意到了池水边的动静,打趣道:“今日是什么日子,竟能看到那么多美人戏水?”

周围几人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他们对太子妃还不熟悉,但若宁公主和曲阳郡主总是认识的,立马收回目光,不敢多看。

这位打趣的官员,是威武将军的次子虞曜,仗着与太子爷关系好,就敢随意打趣皇室。

萧凌看了一眼那边,眉头紧了紧,沉声道:“虞曜,谨言慎行。”

虞曜被训,仍旧保持笑意,“知道啦~太子爷。”

待其他官员离开后,萧凌才带着虞曜过去查看情况。

曲阳郡主浑身湿透,狼狈不堪,被捞上岸后哭哭啼啼,搞得若宁公主与宫婢们手足无措,生怕因此被柔贵妃责罚。

容浅余光瞥见萧凌等人过来,赶紧提醒程婵衣。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萧凌肃声道。

见太子殿下驾到,不止在场宫婢,连带着若宁公主都绷紧了身体,神色紧张。

若宁公主支支吾吾答不上话,总不能说是表姐想推太子妃不成,反倒失足落水了吧。

曲阳郡主看到萧凌,也顾不得形象要端庄了,哭诉道:“太子殿下,你可要为我做主啊,今日太子妃居然公然毁谤臣女…这么多人都是见证……”

萧凌侧目看向已呆滞在一旁的太子妃,“可有此事?”

程婵衣点头嗫嚅道:“臣妾是教训过郡主……”

曲阳郡主和若宁公主没想到太子妃这么快就认,正诧异着呢,就听她话头一转,“臣妾自知出身低微,出言教训郡主也是一时气愤,淮南郡是臣妾家乡,即便不如长安繁华,也不容人轻易诋毁……”

“……”

“你是孤的太子妃,谁敢置喙你的出身?”萧凌神情凝然,一如往常的威严冰冷,视线扫过曲阳郡主和若宁公主

若宁公主心虚不敢抬头

反倒是曲阳郡主,仍旧理直气壮的辩驳:“明明是太子妃先挑事的,而且臣女都落水了,太子殿下为何还要帮她…”

曲阳郡主自小锦衣玉食,被人捧着长大,今日大庭广众之下丢了人,委屈到落泪:“不知哪儿飞来的石头,臣女的膝盖现在都还疼着呢……”

听曲阳郡主提到石头,程婵衣心下一紧,抚着额头虚弱倒在萧凌的怀中,温热气息氤氲在萧凌脖颈间:“夫君~臣妾头好晕。”

容浅神情关切,适时开口:“方才郡主落水前,不小心推了下太子妃,烈日当头,太子妃又体弱,身体可别出了好歹来……”

萧凌睨了一眼曲阳郡主,对方瑟缩了下肩膀

“郡主今年已是谈婚论嫁的年纪,行事也该谨慎些,在宫里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若宁,带郡主去柔贵妃处。”

被点到的若宁忙不迭点头应答。太子哥哥在诸皇子公主中颇有威信,她向来怵他。

而后,萧凌将怀里的程婵衣打横抱起,吩咐容浅备轿辇。

池水边的闹剧就此结束

萧凌抱着程婵衣回到太子府的主院

将晕乎乎的人放在红罗帐床榻上

程婵衣努力忽视榻边那抹炽热的视线,闭眼装睡,可到底是没装下去。

“今日之事,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萧凌坐在榻边,悠悠开口。

……

程婵衣默了两息,缩在被子里,露出小半张脸,娇声娇气道:“夫君,是她先招惹我的。”

“作为太子妃,岂能与官眷当众起争执,传出去于你的名声无益,若曲阳郡主德行有亏,你大可回来与孤说,孤自会替你做主。”萧凌不苟言笑。

赵家人护短,太子妃在京中没有娘家撑腰,他无法时时刻刻都护着她,就怕今后赵家人会给她委屈受。

程婵衣一双眼睛水蒙蒙地看着萧凌,委屈又做作的道:“既然夫君不赞同妾身训斥曲阳郡主,又为何要在宫里维护妾身呢。”

萧凌面色如常,直勾勾的注视着她,“夫妻本为一体,孤护着你是理所应当的。”

程婵衣感受到面前人的真挚,怔愣了一瞬

“头不晕了?”萧凌眉梢轻挑。机智如他,这等特意做给他看的柔弱伎俩怎会看不穿,不过是他愿意顺着她罢了。

回过神来的程婵衣瘪嘴,索性不装了,翻身背对萧凌。

看着背对着他的娇躯,萧凌眉头微蹙,听闻文氏大小姐貌婉心娴,没想到这婚后刚相处,就开始耍小性子。

罢了,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坦诚

到了夜里,主院灯火通明,就等着二位主子歇息。新婚期间,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可惜太子勤于政务,白日从宫里回来后,就一直在书房内批折子,不曾有一刻懈怠,就连晚膳也是在书房用的。

主屋内,程婵衣只着白色里衣,靠坐在窗边软榻,为了符合人设,手里还捧着本酸诗集假意看着。

等到夜深,容浅从门外进来

“时候不早了,太子妃可要先歇息?”

程婵衣坐姿慵懒,将书本一合,“是何时间了?”

“回太子妃,已是亥时一刻。”

确实有些晚了

程婵衣嘱咐留灯后,自顾自的上床歇息

半梦半醒间,里屋窸窸窣窣的声响惊醒了她,过了半晌,细微的乌木沉香闯入鼻尖,温热的躯体逐渐靠近。

萧凌侧头默默注视身侧恬静的睡颜,就在他以为太子妃已熟睡时,一双乌亮的眼睛不知何时睁开,而后两股香味交缠。

程婵衣微微抬起上半身,钻进萧凌的怀里撒娇:“夫君怎么这会儿才回来?”

萧凌心尖一颤,“政务繁忙,棠儿体谅一下为夫。”

“棠儿还以为,夫君是因白日的事,故意冷待我的。”

听她提及白日的事,萧凌轻轻叹了口气。从主院离开后,他就差人进了趟宫,与母后那边说了此事,曲阳郡主去过启祥宫,柔贵妃心疼侄女,若在母后跟前进言,坏太子妃形象的话,可就不好了。

“放心吧,为夫都处理好了。”

程婵衣枕着萧凌的手臂,笑意盈盈:“有夫君在,棠儿定不担心。”

次日醒来,萧凌已不在卧房

侍婢们伺候完太子妃洗漱,容浅端了碗熬好的汤药进来,对外只说是补汤。

太子妃自小体弱多病,为了调理身体,会常喝一些补药,只不过这碗不是普通补药,而是一碗避子汤。

任务才刚开始,怀孕只会影响她的行动。

汤汁泛着浓烈苦味,程婵衣面不改色的端起,一饮而尽。

房里的香炉熏着檀香,很快盖过这股苦味

“组织那边,近来可有行动?”程婵衣沉声道。

容浅轻声道:“暂无,太子妃才刚入主东宫,太早行动容易暴露。”

第5章 明德殿内

萧凌一袭玄色锦袍独坐于书案后,埋头批阅奏折。

殿门外进来一人,身着飞鱼服,腰间的绣春刀在进门时交给了门口内侍。

“微臣虞曜,参见太子殿下”站在大殿中央的虞曜恭敬行礼,嗓音微哑。打前日起,他便领了镇抚司副指挥使的职,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几日奉太子之命查案,忙得几宿没合眼。

萧凌掀眸扫了他一眼,“孤命你查的案子可有进展了?”

虞曜抬头,眼底青乌明显,“回太子殿下,已有了些眉目。”

萧凌后仰靠着椅背,静静等虞曜说下去

“这段时日流行于城南的静檀神香,都是在煌柳肆完成买卖,吸食的人大都是赌徒与嫖客。此物上瘾性极强,微臣估算其一日成交白银,已达五百两。”

“微臣昨日抓了一个贩子,从他口中得知,他所持有的静檀神香都是从一个外地商人手中拿的,这个贩卖组织阶级极严,他除了拿货,根本不知道其他消息。”

萧凌骨节修长的手指轻敲桌案,兀自沉思着

虞曜继续道:“殿下,依微臣之见,这不过是百姓之间流行的一种消遣方式,不足以……”

话未说完,萧凌打断道:“千里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此物暂时是在小范围流行,等过段时日吸食的人多了,更难控制。一日便能卖得五百两,实是暴利,唯恐有奸人从中谋利,坏了长安风气。”

“……殿下所言极是,是微臣想得太浅了。”

“不是你想得太浅,是如今我朝与北边的局面水深火热,他们随时都在找机会进犯,孤不得不多加防范。”萧凌道。

虞曜挑了挑眉,看来太子殿下心情不错,以往臣子说错话,他可不会如此轻飘飘的盖过。

仔细一想,近来值得太子殿下开心的事,也就只有姻缘。太子殿下乃天之骄子,娶的太子妃不说是人中之凤,也该出身显赫贵族。

可文氏势微,文氏女虽貌美如花、知书达理,却对太子的事业并无帮助。

太子殿下能对这桩婚事满意,想来是那文氏女有过人之处。

想到这儿,虞曜不禁暗自叹息,天子的心思果真难猜,长安高门明争暗斗许久,谁能料到太子妃之位,最后会花落远隔千里的文家。

气氛稍稍沉默

虞曜看着上首专注批阅奏折的太子,从怀中拿出一个精雕细琢的木匣,“殿下,这是姎姎从北庭寄来的礼物,贺您新婚之喜,礼物在路上耽误了些时日,好歹情意是到了。”

姎姎,虞曜亲妹妹的闺名

虞曜在提及虞姎时,眼神多了分试探

萧凌从奏折中抬头,居高临下睥睨着虞曜手里的木匣,眼底情绪不明。

默了两息,才道:“放在桌上吧。”

“是”

……

午后这个时段,正值休息的时刻,能碰到的人最少。

程婵衣刚从蓬莱殿出来。原本只是例行的入宫请安,却被许皇后拉着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大意是说:太子政务繁忙还日日留宿主院,想让她抓住机会,早点为皇家开枝散叶。

程婵衣与容浅放缓脚步,慢悠悠地沿着狭长的朱红宫道往外走。

“旁的世家子弟在太子这个年纪,早有儿女绕膝。太子身边好不容易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皇后自然是希望生子一事,尽快提上日程。”容浅淡淡道。

程婵衣神情恹恹:“道理本宫都明白,只是今日去蓬莱殿,那些妃嫔三句不离子嗣,听得本宫头疼。”

“太子并非薄情之人,太子妃还年轻,子嗣终会有的,眼下最重要的…是咱们的任务。”容浅眸光凌厉,刻意咬重‘任务’两个字。

主仆二人边闲谈边悠然顺着宫道往外走,路过忠思门时,迎面遇上虞曜。

两边走近时,程婵衣本能地打量了一眼来人。

依稀记得曲阳郡主落水那日,她有见过此人,应当是太子身边的亲信。

年纪二十出头,相貌俊朗讨喜,步子矫健轻捷,身手显然不错。几日不见,便穿了身正四品飞鱼服,且进宫觐见不卸刀,显然颇得太子宠信。

程婵衣有些意外,停下脚步,又多看了虞曜一眼。

容浅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低声提醒道:“那位是虞曜虞大人,与太子是生死之交,年纪轻轻便坐上镇抚司副指挥使的位置,近来春风得意,算是长安城最出众的世家子弟之一了。”

既是太子的生死之交,程婵衣少不得要与他打好关系。

“太子妃安好。”虞曜率先行礼招呼,嘴角含笑。

程婵衣微笑客气道:“看虞大人来的方向,应是才从东宫出来,怕是还未用午膳吧?”

“卑职才升任镇抚司,日常事务繁忙,少有能准时用膳的时候。”说到这儿,虞曜眼底晦暗一瞬,“不比太子妃您…懂得拾闲乐趣。”

闻言,程婵衣秀气的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一下

出于直觉,她能感觉到对方潜在的敌意

可是她才刚嫁入东宫,与虞曜并不熟悉,这还是第一次正式见面,这敌意从何而来呢?

程婵衣揣了满肚子疑惑,面上仍旧不动声色:“听闻虞大人深得殿下重用,是本宫疏忽了,来到长安这么久,也未找到机会拜访虞大人。”

虞曜眉梢轻挑,心想这位太子妃倒是会做人,听出他话里带刺,还能面不改色与他交谈。

“理当是卑职拜访您才对,只不过镇抚司事务繁忙,正式拜访恐怕不行了。”

“卑职方才去明德殿述职,刚好将舍妹恭贺东宫新婚的礼物呈给殿下,没想到出来便遇到太子妃,也是巧了,卑职在此替舍妹向您表示恭贺。”虞曜拱手行礼,垂头时,眼底精光闪过。

“……”程婵衣唇角一勾

虞曜的妹妹,她认都不认识,何至于送个贺礼还要特地知会她。

看来这位‘妹妹’,不简单呐。

“劳虞大人替本宫向虞小姐道谢。”

双方表面客客气气行礼告辞,等虞曜快步走远后,程婵衣才垮下脸来。

继续往宫门口走

“这位虞大人和他的妹妹,都不简单。”

容浅在旁边听了全程,自然懂得太子妃的意思

“这位虞大人是威武将军的次子,出身高门,自然有些傲气。至于虞小姐……在定下东宫与文氏的婚约之前,皇后娘娘是属意虞小姐为太子妃的,她与太子自幼相识,三年前随父兄赶赴北庭镇守,久不回长安。”

原来如此——

既然是青梅竹马,也难怪虞曜对她有敌意

就连曲阳郡主那个二货都对太子妃的位置有想法,更遑论小青梅。

回想一下容浅的话,程婵衣喃喃念道:“威武将军,北庭……”

似忽然想到了什么,程婵衣双眸微瞠:“难道他是虞璟的弟弟?”

容浅愣了愣,没想到程婵衣会知道虞璟

虞璟是威武将军的嫡子,从九岁起,随虞老将军镇守北庭,去年还只是个校尉,但去年末时,虞璟率领两千精兵攻退试图入侵的北越军,立下战功,被册封为安北将军。

虞家可称得上满门荣耀

不过,这也是天子不让虞姎嫁入东宫的原因

朝堂制衡,唯恐虞家独大

“太子妃识得虞小将军?”容浅问。

程婵衣敛眸,摇了摇头:“算不上认识,听过他的名字罢了。”

话虽如此,容浅在宫中当值多年,已修成人精,一眼便瞧出程婵衣有所隐瞒。但她并不打算多问,只要碍不到任务进展,都与她无关。

第6章 萧凌迎着夜色回府,经过抄手走廊时,正巧碰到容浅。

容浅手上拿着瓷瓶,颔首恭敬行礼:“奴婢给太子殿下请安。”

萧凌先是目不斜视的掠过,又回头看向她手里的瓷瓶,往主院跑得多了,他也知道太子妃身边重用的侍婢是谁。

“这是要给太子妃的?”

指的是容浅手里的瓷瓶

“回殿下,这是皇后娘娘特地送给太子妃的消痕香膏,奴婢正要给太子妃送去。”

消痕香膏……

这才一日未见,怎需要用消痕的药物

萧凌眉头一紧,难道太子妃受伤了?

容浅稍稍抬头,对上太子的严肃神情,立马补充道:“太子妃身娇肉嫩,皇后娘娘得知殿下日日留宿主院,便赐下好用的消痕香膏。”

萧凌很快反应过来这消痕香膏是作何用,脸颊微红,清咳一声:“把香膏给孤吧。”

“是”

主院烛火明亮,门口守着两名侍婢,萧凌抬手打断她们的行礼动作,示意噤声勿扰。

而后推门进去

只见太子妃侧对着他,穿着轻薄的白色里衣靠坐在软榻小憩,安然恬静。露出的手臂肌肤,还有欢好时留下的印记。

听到轻微的推门声,程婵衣以为是容浅取完香膏回来了,单手托腮,闭眸道:“太子还未回府吗?”

萧凌喉结滚动,放轻脚步靠近,躬身在她耳畔低语:“夜深露重,夫人小心着凉。”

凑近时,周身都萦绕着乌木沉香的味道

“……”听到熟悉的嗓音,程婵衣立马睁眼,仰头撞进一汪幽静深潭。

“夫君~”程婵衣嫣然一笑,猛地埋进温热怀中。

萧凌差点没站稳,轻轻扶住怀中人的纤细柔软的腰肢,嘴角不自觉露出一抹笑意,将手里的瓷瓶递到她面前,“夫人可要上药?”

怀中的人点了点头,然后缓缓褪下轻薄外衣,露出香肩薄背,一双水雾朦胧的杏眸,含着挑逗意味。

“……”萧凌看着妻子撩人姿态,耳尖传来热意

其实,婚前他有想过与文氏女的相处会如何。一个是严肃正经的太子;一个是端庄自持的太子妃,大概是两个无趣的人凑在一起,过一段无趣的婚姻生活。

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妻子的柔情与有意无意的挑逗,都与他想象中不同。

婚姻,也并非那般刻板无趣

上完药,萧凌悉心替太子妃整理外衣,眸光深邃,嗓音温和:“夫人可困了?”

程婵衣轻轻点头

得到回应,萧凌将人打横抱起,往里间的床榻走

将人放在榻上后,二人有短暂的视线相交,萧凌正准备起身吩咐侍婢备水,一双白皙玉手便探过来,勾住了他的脖颈,一吻落下。

……

萧凌眼睫轻颤,喉头滚动,眼底满是克制的情绪,偏偏身下的太子妃还无知地仰着小脸,笑意盈盈看着他。

萧凌目光落在刚上好药的皮肤上,暗自叹了口气,手掌抚过她的墨发,“夫人先睡吧。”

程婵衣弯着眉眼,躺进被褥中。

屋内点着安神香,程婵衣很快入睡,只隐约察觉到身边人回来得很迟。

一夜好梦

等程婵衣睁眼时,萧凌已出门上值了。

梳妆案上的雕花木盒呈一字排开,程婵衣从里挑挑拣拣许久,最后拿出一支较为素雅的绕珠白玉簪子递给侍婢,容浅脚步匆匆从屏风后走来:“太子妃,蓬莱殿的夙芝姑姑来了。”

程婵衣从铜镜中与容浅互换眼神,“让姑姑在正厅稍坐片刻,本宫即刻就去。”

“是”,容浅福身应答,缓步退出主屋。

正厅内,夙芝姑姑端坐在右侧的木椅上,她今日来替许皇后送赏赐之物。从钗环到罗裙,还有各式香膏,还有最重要的赏赐装在匣子中,要亲手交给太子妃。

程婵衣姗姗来迟,不忘告罪两句

夙芝姑姑微笑道:“太子妃侍奉殿下辛苦,老奴等上这么一会儿,自是无妨的。”

说罢,将木匣递给太子妃,“这里面是皇后娘娘命太医院研制出来的坐胎药药方,还望太子妃莫要辜负皇后娘娘一番良苦用心。”

“……”程婵衣垂眸掩下眼底的晦暗,接过木匣道谢。

许皇后急于让她怀上子嗣,其中意味深长。

文氏本就势微,不能给太子带去助力,若不是天子感念文氏恩德,太子妃的位置定轮不到文氏。许皇后看似满意儿媳,实则是为了她贤惠开明的名声,顺从天子的心意罢了,不见得真满意文棠儿。

天子并非只有萧凌一个皇子,只因萧凌从小出类拔萃,让所有皇子望尘莫及,再加上他是中宫嫡出,才能早早坐上储君的位置。

若不能早点怀上子嗣,按许皇后这急切程度,她太子妃的地位恐不能长久稳固。

毕竟皇后,是不需考虑朝堂制衡之道的。

夙芝姑姑此行除了送这些物事,还传话许皇后下月初要在畅春园设宴,宴请宗室贵族。畅春园乃是专供皇室游玩的场所,四季风景如画。

送走了夙芝姑姑,正厅里暂时只有主仆二人。看着满屋赏赐,无需伪装的程婵衣冷着脸让人撤去库房。

至于桌上的坐胎药药方,容浅心领神会的收起,“奴婢会替太子妃保管好的。”

“昨日太子妃说京中菜式不合口味,奴婢便差人去凤仙楼请了位做淮南郡菜式的厨子进府。”

门外还守着侍婢,容浅的说话声不大不小,刚好能被听到。

程婵衣会心一笑:“还是容女官体贴,中午的膳食便让淮南郡的厨子做吧,再让他熬锅杏酪汤,本宫要给太子殿下送去。”

回到主院后,太子妃借口午憩,将院中侍婢打发走,独留下容浅在旁伺候。

卫风借机进入主院

自洛阳城外一别,已有好些日子未见,卫风不担心程婵衣应付不了南越太子,这次伪装来到太子府,主要是想确认她的情况,其次是为了北越暗桩在京中的谋划,

“姐姐,别来无恙!”卫风轻笑露出一颗虎牙

程婵衣招手示意卫风坐下,将桌上的糕点朝他那边推了推,微笑道:“你素日最爱吃甜的,快尝尝这如意糕可合口味。”

卫风浅尝了一口,乌眸如星辰明亮,打量着面前一身浅色月华裙,梳着飞仙髻,眉间点着梅花钿,如神女下凡的程婵衣,有些愣神。

从前的姐姐,总穿着劲装,头发也不会梳女子发髻,只用缎带高束,身姿矫健,奔驰如风,哪儿会有如今屈于后院,不得已扮出来的娇柔姿态。

趁着容浅不在,卫风大胆问:“姐姐可后悔执行这项任务?”

程婵衣饮下一口冰酪,淡淡道:“有何可后悔的,只要顺利完成任务,便可彻底脱离组织,这不是我们一直所期盼的嘛。”

程婵衣从七岁起被朱衣卫抓去驯养,淌过刀山火海,鬼门关闯了不知多少次,才当上左使。她并不喜欢一睁眼就要狠斗的生活,且历任朱衣卫右使从无善终,如果可以,她希望有朝一日,能过上闲云野鹤的生活。

卫风挠了挠头,汇报起了京中暗桩的事。

他如今在煌柳肆的浮生楼潜藏,负责静檀神香的流通,从前他只管杀生,没接触过做生意,而且是动辄上万的生意。

程婵衣听他描述起静檀神香,眉心微蹙。这等惑人心智的旁门左道,也就北越那帮人能研制出来。

“阿风,你既在接触静檀神香,切忌不要沾染上。”程婵衣神情严肃。

“姐姐放心,我才不会与他们同流合污,做完这件事,咱们可就是自由身了,我知道轻重。” 语气间是卫风惯有的傲娇。

“只是近来南越太子在让镇抚司查静檀神香,还抓了我一个下线,实在头疼。”

说到这里,容浅从门外进来,恰好听到镇抚司在查静檀神香的事,不由插嘴一句:

“太子妃,贵人特别看重长安暗桩,这静檀神香是北越特有的一种草药,提炼加工而成,费尽千辛万苦才运入长安。

贵人说了,长期吸食此物便可轻易摧毁人的意志,从煌柳肆到长安城,再是南越各地,吸食的人越多,北越离一统江山也就不远了,所以绝不能让太子的人阻碍了暗桩行动。”

这段时日与萧凌的柔情蜜意,并没有让程婵衣忘记她的目的,涉及到任务,她依旧保持清醒:“放心吧,必要时刻,我会出手的。”

以太子妃的身份出入明德殿毫不费力,镇抚司要查静檀神香,必然要把行动计划先上报。

只要知道镇抚司的行动计划,暗桩便能提前部署。

卫风不能久留在太子府,容浅亲自将人从后门送走后,又差人把做好的杏酪汤送去明德殿。

……

夏末秋初的夜里总带着几分凉意,萧凌从最初日日留宿主院,到公务繁忙,大部分时间都宿在明德殿或者太子府书房。

算算时间,驻守北庭的虞小将军也快返京了,温柔乡虽好,奈何时局紧张,不仅南越天子病重、北边还有反贼虎视眈眈。

程婵衣接连多日见不到萧凌,也不见得失落,正好能学学中馈,管理太子府。

盘算账本的本事,装可装不出来,她为此没少下功夫,就怕哪日去蓬莱殿请安,许皇后问中馈的事,她说了露馅。

第7章 转眼到了许皇后在畅春园宴请宗室贵族的日子

这也是太子妃婚后,第一回正式在宗室们面前露面,萧凌公务在身,自然不可能同去。

从进入畅春园开始,容浅就引导着太子妃与各位贵族女眷见礼。

到了席面,太子妃坐在皇后身侧,主动替许皇后斟茶,婆媳看上去和谐极了。今日宴请宗室贵族,曲阳郡主定是在列的,只不过未婚女眷的席面在侧殿。

程婵衣陪着许皇后聊了许久,期间还差点让她当众作一幅画,幸好她机灵,寻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酒过三巡之后,程婵衣出殿透气,比起有许皇后在的席面,未婚女眷那边明显热闹多了。

一群花枝招展的年轻少女聚在襄池边,玩笑声隔了两条走廊传入她的耳朵。

程婵衣被吵得心烦,沿着游廊另一边走,远离喧嚣。话说这畅春园真不愧是避暑圣地,灼阳落进来都要温柔几分,杨柳飘飘,扬扬洒洒的凉风可劲儿往人衣袖里钻,十分舒服。

程婵衣寻了个凉亭坐下。

凉亭背靠假山,面对池水,两边是花草苗圃,歇了一会儿后,隐约听见小道上有人过来。

她还来不及避让,就听到一人拖着尖锐嗓音道:“凉亭里的是谁啊?圣上到此,还不快过来行礼!”

原本还闭眸小憩的程婵衣,听到圣上两个字,立马惊醒,从石凳上起身走到凉亭外。

这几年南越天子病重,政务都交给太子,大婚当日,她也只是远远见过天子一面,具体模样早已模糊。

“儿臣拜见父皇。”

穿着龙纹常服的崇文帝在总管太监的搀扶下走近,正值壮年的帝王,在病痛的折磨下,早生华发。

崇文帝听到程婵衣自称‘儿臣’,很快反应过来眼前的女子是太子新妇,目光变得和蔼不少,“平身吧。”

“谢父皇”

程婵衣起身,小心翼翼地抬眸观察面前的崇文帝。她曾面见过北越的睿武帝,崇文帝是他的弟弟,看起来却不比睿武帝年轻。

看来外界传言并非假的,崇文帝的身体当真日渐亏空。

总管太监扶着崇文帝进凉亭坐下

崇文帝示意程婵衣也坐,笑容亲切,“太子妃长得跟你阿娘很像。”

“……”这大概是程婵衣与文棠儿有几分相似的原因吧。

“阿娘容貌甚美,儿臣能有几分相似,已是幸运。”程婵衣并不清楚崇文帝与文母之间的渊源,所以不敢多问。二十年前,文家曾鼎力相助崇文帝平定内乱,大概是那会儿有交集吧。

崇文帝但笑不语,浑浊乌眸仿佛在透过程婵衣看另一个人,眼底多了分怜爱。

“朕久不理事,太子妃嫁入东宫也有月余,朕便让皇后办了这场筵席,一来是想让你与贵族们多联络,替太子稳固各家关系,二来也是想见见你。”

崇文帝说话时总带着笑意,一点也不像北越传闻中,杀伐果断,手段狠厉的君王。

“见我?”程婵衣微愣。

“太子向来有主见,也不知是政务繁忙还是别的原因,迟迟不肯成家,东宫连个美人都没有。”说到这儿,崇文帝摇头叹息,“朕做主让太子娶你时,你们连一面都未见过,朕担心会因此影响你们的夫妻关系。”

“不过前段时间听皇后说,太子待太子妃恩爱有加,朕也就放心了。”

二人之间的交谈并未持续多久,萧凌便寻来了

总管太监恭敬朝萧凌行礼,把人迎进凉亭。

“儿臣拜见父皇!”

“平身吧。” 崇文帝见到太子,立马恢复了在常人面前的冷峻,完全没有方才的亲和姿态,然后例行公事般问了几句朝中情况。

萧凌监国已久,在处理政务上有自己的独到见解,崇文帝在听完他的汇报后,露出满意神情,“朕知道太子近来公务繁忙,可也别冷落了太子妃。”

又对程婵衣道:“太子妃是远嫁,亲朋又都不在长安,宫中多得是与你年纪相仿的公主,你可多与她们走动。”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夫妻二人齐声应答。

崇文帝难得心情好,与小辈们多说了话。暖和的日光晒在身上久了,难免困乏,抬手招来总管太监,漫步往来的方向去。

凉亭内,一时间只剩这对小夫妻

程婵衣娇娇的松了口气,偏头靠在萧凌肩膀上,“夫君不去筵席,怎么来这儿了?”

萧凌侧目,一脸儒雅的盯着太子妃,“孤来时没见到你,听侍婢说你往这处来了,就找过来了。”

“臣妾多喝了两杯酒,觉得屋里闷,就出来走走,没想到会遇到父皇,原以为父皇会是个疾言厉色的人,可方才相处一会儿,臣妾倒觉得父皇像普通长辈般亲切。”程婵衣一边说,一边主动与萧凌十指相扣。

萧凌从喉间溢出一声笑,“整个长安,也就你会说父皇亲切。”

程婵衣从这句话中嗅出不平凡的味道,娇笑道:“夫君是太子,您眼里的父皇严厉些也很正常啊。”

筵席还未结束,夫妻二人携手往大殿去。

路过襄池时,恰好看见一名贵女蹲身探手去捞落在池里的绣帕,几番捞取无果后,突然落入池水中,好一阵扑腾后,才有人把她拉上岸。

岸边的贵女们只顾着调笑,根本不顾忌落水少女的面子,

从程婵衣的视角,清晰可见是曲阳郡主把少女踢下水的。她抬眸看到萧凌神情严肃,心思一转,道:“殿下若插手贵女们之间的玩闹,只怕会惊扰了母后筵席。不如让臣妾去管管吧?”

萧凌沉吟片刻,轻轻拍了拍太子妃的手:“这些贵女玩闹起来没点分寸,但都是些世家大族的姑娘,要面子,你处理起来,得多费心了。”

程婵衣浅笑:“殿下放心,臣妾不会做让您为难的事。”

太子妃向来乖顺温婉,太子并不担心她做些让东宫为难的事,只担心那群贵女自恃出身高贵,恐怕不会乖乖听劝。

不过让太子妃去处理也好,她将来也是要母仪天下的,得习惯处理与世家大族的人际关系。

第8章 襄池边,衣衫浸湿的少女狼狈上岸,精致可人的小脸上满是悲愤。她知道是有人踢她下水的,可她与这群贵女关系并不亲近,说出来也没人会帮她。

“咳咳咳……”

曲阳郡主乐呵呵道:“陆姑娘捞个绣帕,怎么还站不稳啊?我看陆姑娘还是赶紧打道回府吧,畅春园人多眼杂,可别丢了虞大人的脸。”

陆瑶是六品上林苑监副之女,出身不算高,与虞曜相识已久,两个月前定的亲。能来畅春园参加皇后的筵席,也是借了虞曜的光。

陆瑶紧紧攥着衣衫,她是与虞夫人一道来的,没有虞夫人的允许,她岂能擅自离开,曲阳郡主是故意要给她难堪的。

“落水湿衣,怎能直接走呢?”程婵衣走近,微笑着一一扫过贵女们的脸。

“给太子妃请安!”原本嬉笑不止的气氛霎时间冷下来。

陆瑶抬头看向程婵衣,随众人一道福身行礼:“给太子妃请安。”

程婵衣上前扶起陆瑶,“妹妹不必多礼。”

转头唤来候在不远处的侍婢,吩咐侍婢将陆瑶带去更衣。

曲阳郡主暗自翻了个白眼,上回在宫里吃亏,本以为姑母会替她出头,可姑母却说太子妃得宠,赵家不能得罪,让她息事宁人。

这段时间,竟是连宫都不让她进了,就怕再遇上,发生摩擦。

“听说太子殿下也来了畅春园,太子妃不去陪着,倒来管起我们姐妹之间的玩闹了。”曲阳郡主扬了扬下巴。

程婵衣笑容依旧,似是无意道:“郡主好雅兴,这么喜欢看人落水的戏码,难怪上回也会在宫里落水了。”

曲阳郡主落水的事没几个人知道,乍一听太子妃说这事儿,周围贵女们纷纷露出惊愕神情。

“你……”曲阳郡主气急败坏,“太子妃好端端的,怎能随口败坏臣女形象!”

程婵衣故作讶异:“原来郡主也知女子落水有损形象,方才尔等都聚在池水边看陆姑娘笑话,又有考虑过陆姑娘的心情?”

“太子妃这么说实在冤枉我们了,绣帕是陆姑娘的,绣帕落水,自然得她自己去捞,谁能料到她会扑进水里啊?”另一名贵女道。

“太子妃可不要被陆姑娘纯良无辜的外表给骗了,她这人惯会——”

“秦姑娘!”若宁公主赶紧出言打断那名贵女,这些话私下说说就行了。谁人不知虞大人护短,太子妃要是告诉虞大人,虞大人可不会善罢甘休。

程婵衣将众人的反应收进眼底,淡淡道:“今日是皇后娘娘办的筵席,各位贵女都该谨言慎行,陆姑娘落水的事,就不必叨扰皇后娘娘了,但本宫也不希望再有此类事情发生。”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程婵衣的目光落到了曲阳郡主身上,太子既要她给世家大族的贵女留脸面,她就不过多追究陆姑娘落水的事,但该给的警告还是要给的。

“是”

贵女们纷纷应答。

回筵席的路上,若宁公主特意跟在太子妃身边

“许久不见嫂嫂,嫂嫂又漂亮了不少,都说爱人如养花,皇兄定是将您养得很好。”若宁公主亲昵挽着太子妃的手,面上笑意盈盈。

“公主谬赞”

程婵衣对这位公主的印象不算深刻,只知道她与赵家是表亲,年纪不大,嘴倒挺甜,是个伶俐的丫头。

“今日发生的事,还望嫂嫂勿怪。陆姑娘与虞大人定亲不久,也是初回参加这等筵席,姐妹们与陆姑娘不算熟识,才会惹出刚才的事。”若宁公主解释道。

程婵衣眉心微动,不算熟识也敢踢人下水,还真是天下奇闻。

“与陆姑娘定亲的,可是虞曜虞大人?”

“正是。”

那就对了

她之前见过虞曜,抛开其间的不愉快不谈,虞曜出身将门,父兄皆是立过战功的将军,他又新任镇抚司副指挥使,是长安城炙手可热的世家子弟。

这等人物,放在北越京都,不知有多少姑娘会对其倾心。

“虞大人对陆姑娘一见倾心,可惜陆家家道中落,两家门第不相配,虞夫人不算满意,原是定了兵部尚书家的大小姐为儿媳,可听说虞大人意志坚决,在祠堂跪了许久才求来的这门亲事。”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想不到虞曜还是个痴情种

若宁公主瞄了眼程婵衣的脸色,继续道:“长安不看好陆姑娘的人有许多,可若宁认为,只要夫妻齐心,就没有迈不过去的槛。”

就像她原本不看好文氏女做太子妃一样,可现实却是,只要皇兄喜欢,母妃就不会追究太子妃与表姐的冲突,舅舅家也会掩下此事。

程婵衣偏头睨了一眼若宁公主,心想这小丫头话里有话,陆瑶的境遇与她是有些相似之处,这群人欺辱陆瑶,是觉得她家世不好,又得了个顶好的郎婿。

“公主出身高贵,将来的郎婿定会如你所愿,夫妻齐心,举案齐眉。”

……

殿内笙歌曼舞,乐声靡靡,席上觥筹交错,笑语不断。

陆瑶换完衣裙回筵席坐下

“怎么出去一趟还换了身衣服?”虞夫人眉尖紧蹙,语气不满。

陆瑶嗫嚅道:“方才不小心脏了衣衫,又不好先走一步,太子妃心善,让我去厢房更衣。”

听陆瑶提到太子妃,虞夫人摇扇的手一顿,不阴不阳地嘀咕了句:“她倒是会做人。”

陆瑶听到虞夫人这句话,才后知后觉说错了话

如果没有意外,本该由虞家大小姐入主东宫,虞夫人重利,女儿与太子妃之位失之交臂,对文氏定然没有好感。是以筵席后半段,陆瑶整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等到夜色阑珊,一道又一道绚烂烟火升空,这场筵席才在万紫千红的焰火里迎来了尾声。

太子夫妇先送走许皇后,才登上回府的马车。

夜里入了床帷,萧凌缠上身来,隔了多日的亲近,令程婵衣不禁紧张起来,轻轻推了推萧凌的手,软了声音道:“夫君,臣妾今日实在有些累了……”

萧凌想着现在的确有些晚了,将人抱着怀中亲了一口,便阖眸睡去。

第9章 接下来的时日,太子府都很平静。程婵衣除了每日晨起给许皇后请安,就是安安分分在府中学中馈。

直到这日,卫风那边递来消息,本该前日就到的货一直未与他交接,担心是其中出了差错。镇抚司本就在查静檀神香,在这个节骨眼上,货迟迟未到,很难不让人多想。

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程婵衣命厨房煲了汤,她要亲自送去明德殿,顺便打探消息。

主仆二人风风火火赶进宫,恰好在金水桥偶遇虞曜。

畅春园时,陆瑶受了委屈,虞曜知道后,没少在朝堂上寻赵家人的不痛快。太子妃在当日帮助过陆瑶,于情于理,他都不会在针对她。

“微臣给太子妃请安。”虞曜拱手行礼,抬眸瞄了眼容浅手里的瓷盅,“太子妃这是要去明德殿?”

“本宫惦记着殿下公务繁忙,恐没有时间好好用膳,便特意命人煲了汤给殿下送去。”程婵衣微笑道。

“太子妃与殿下伉俪情深,实在令人艳羡。”虞曜道。

正好虞曜也要去明德殿,三人同行

缓步踏上拢长宫道

程婵衣猜测虞曜这会儿去明德殿,定是镇抚司那边的案子有了进展。碍于身份,她不能明问,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到了明德殿,门外的内侍先通传了一声,再请他们进去。

推开那扇雕花大门,殿内静谧,只见萧凌埋首在繁多的奏折中,挥毫手中朱砂笔。等程婵衣端着瓷盅走到大殿中央,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望了过去,唇边带着淡笑:“送汤这种小事儿,下回让下人来就好了。”

程婵衣款步走到萧凌身边,将瓷盅放在书案上,撅嘴娇嗔道:“臣妾想见殿下嘛,准备了一番心意,殿下也不先夸夸臣妾。”

当着外人面撒娇

萧凌轻咳一声,睨了一眼站在殿内,努力降低存在感的虞曜,低声对太子妃道:“夫人有心了。”

程婵衣心满意足的笑了笑:“殿下还有政务要处理,臣妾去偏殿等您。”

目睹太子夫妇你侬我侬一幕的虞曜,脸上笑意明显,难怪太子妃会得太子恩宠,撒娇女人最好命嘛。

等太子妃一走,萧凌立马收敛神色,语气平静:“说吧,是不是案子有新进展了?”

虞曜道:“启禀殿下,微臣前日截获了一批静檀神香,护送静檀神香的四人武功高强,被抓后嘴也严得很,只留下一个活口。微臣从活口口中得知五日后,会有另一批静檀神香走水路运进长安城,微臣已提前部署,定能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五日后

岂不是中秋节

长安城当日必定热闹,这群人选择中秋,定是存了浑水摸鱼的心思。

偏殿内

程婵衣借助极好的耳力,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卫风的担心果然没错,真是虞曜带人截获了暗桩的货。都说世上没有镇抚司撬不开的嘴,被抓的暗桩既然透露了组织的消息,就不能再留了。

五日后的中秋,朱衣卫不仅要反将镇抚司一军,还得解决掉牢里的暗桩。

萧凌担心会让太子妃久等,快些处理完公务,移步偏殿,哪知一进偏殿,就看见人已在软榻上睡着了。

暖阳透过窗柩洒在身上,竟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萧凌抬手唤来内侍,拿来张毯子,刚要给太子妃盖上,人就惺忪睁眼,“夫君忙完了吗?”

萧凌轻轻“嗯”了一声,把毯子给她披上,然后坐到了旁边,“夫人执掌中馈劳累,得多注意休息。”

程婵衣美目含嗔,嗓音娇软:“夫君若是心疼臣妾,夜里少折腾臣妾两回不就行了……”

听程婵衣这么直白的说起房事,萧凌耳尖微红,神情稍稍正经一点:“过几日便是中秋,母后应当会组织宫宴。”

“知道啦,臣妾会好好在母后面前表现的。”

中秋宫宴可不好随意离开,得想个办法。

……

把货物被截以及镇抚司部署的消息递给卫风后,接下来的几日,程婵衣日日进宫,积极帮许皇后筹备中秋宫宴的事宜。从乐坊歌姬舞姬的排练曲目,到宫宴当日的佳肴酒水,全都由她代掌过目。

许皇后本以为太子妃娇柔,办这些事,会精力不足,没想到她办得还挺好,从没出错过。

到了宫宴前日,许皇后命内务府送了不少衣裳首饰和精致糕点到太子府,算是嘉奖太子妃这几日的操劳。

萧凌也是听说了太子妃这几日在宫里的贤惠表现,一回府就往主院去,心情颇好的模样。

可刚到主院门口,就看见伺候太子妃的所有侍婢都站在庭院里,主屋的门紧闭着,灯也未燃一盏。

萧凌意识到有事发生,快走两步进庭院,朝容浅道:“太子妃呢?”

侍婢们见到太子,脸色一个比一个惶恐,唯有容浅还保持着镇定,福身行礼:

“回太子殿下,太子妃就在屋里,不过太子妃身体抱恙,嘱咐谁也不见。”

萧凌脸色渐渐沉下来,语气稍厉:“身体抱恙就要请太医,把侍婢全赶出来,关在屋里谁都不见怎么行?”

容浅为了配合程婵衣的戏,故作为难的模样,支支吾吾道:“回太子殿下,已有太医来给太子妃看过了,不是什么大毛病,只是……”

看她话说一半戛然而止,萧凌深吸口气,明显有些着急,“只是什么?!快说!”

“……只是太子妃浑身都起了红疹,太医说是过敏所致,已服过一道药汤了。今日皇后娘娘送了好些东西和吃食来,其中一道百叶酥,带了太子妃过敏的花生粉,奴婢们一时失察,让太子妃误食。”

萧凌听见太子妃只是起红疹,也已服过药,稍稍松了口气,回过味儿来,又疑惑道:“只是起了些红疹,何至于把自个儿关在屋里?”

“回太子殿下,明日就是中秋宫宴,太子妃为了这次中秋宫宴费了不少力,可身上起了红疹定是不能去了,所以心情不太好,再加上,太子妃并不想让您看到她起红疹的样子。”

第10章 女为悦己者容,哪个妻子会愿意让丈夫看到她仪容丑陋的模样呢。

程婵衣这招,不仅能避开明日的中秋宫宴,还能躲过太子府的一切视线,与容浅里应外合,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府。

听完容浅的话,萧凌怔愣一瞬,反应过来是太子妃怕他看见她起红疹的模样会心生嫌弃。

心里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滋味

作为一个读了二十年圣贤书,受着正统教育的端正君子,有帝后作表率,在他的心里,妻子这个角色,是与众不同的,即便将来后宫佳丽三千,妻子永远只会有一个。

他们是要携手并肩走过一生的人

他怎会因一个红疹,而嫌弃太子妃

“太医除了开汤药,还有说别的吗?”萧凌道。

“回太子殿下,太医说红疹会发痒,恐太子妃挠后破皮留疤,特意嘱咐过不能挠红疹,还开了些止痒的膏药。”容浅答道。

这红疹可不是虚构的,程婵衣是真的对花生粉过敏,稍不注意,就会脸上留疤,影响一生。

“膏药呢?”

“放在屋里呢。”

萧凌抬步往主屋走,轻轻敲门,还未说话,就听里面的女人带着哭腔阻止他想进门的动作,“殿下不许进来!”

“臣妾现在面容丑陋,不想让殿下看见,还请殿下不要为难臣妾……”

太子妃声音听上去中气十足,萧凌安心了些,温声道:“屋中漆黑,想必夫人还未上药吧,太医开的止痒膏药可不能不涂,为夫进来替你上药?”

“不要”

这声‘不要’又委屈又娇俏,萧凌甚至能脑补出太子妃坐在软榻上,嘟着嘴,哭得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心里一软,“不用点灯,为夫拿根蜡烛照明总行了吧,绝不多看。”

“……”

屋里又是一阵沉默

好半晌,才传来程婵衣妥协的声音:“那好吧…不许多看噢。”

得到肯定的回复,萧凌命人拿来蜡烛,然后推门而入。

屋内伸手不见五指,借着渗透的月光,依稀可见背坐在窗台软榻上,细致玲珑的娇躯。

凭着对屋内陈设的了解,萧凌没有丝毫迟疑地走向软榻,蜡烛微弱的光芒照亮程婵衣的后背,瀑布般的墨发倾泻而下,身上的衣衫极薄,能看到后背的皮肤,红疹星点排布。

止痒的膏药就在软榻矮桌上,萧凌绕过程婵衣要取膏药,人察觉到他靠近的动作,立马把头侧过去,竟是一点儿都不想让他看。

萧凌暗叹口气,打开膏药盒子,捻起一块黏腻,“夫人宽衣吧。”

程婵衣缓缓褪下那件极薄如纱的外衫,露出莹白圆润的肩头、性感突出的蝴蝶骨……

一颦一动,都令萧凌的心脏狂跳,但他很会克制,说了只上药,就只认真上药。

一炷香后,红疹都抹上了膏药

萧凌毫不介意的用程婵衣拭过泪,丢弃在一旁的绣帕擦手。

“殿下上完药,就出去吧。”程婵衣语气仍旧别扭,心情不好,连‘夫君’都不肯叫了。

萧凌擦手的动作一顿,薄唇轻抿,温和之中透着几分凌厉:“都这个时候了,太子妃还要赶孤?”

萧凌是众星捧月的太子,对女人再喜爱纵容也有度,他自以为方才的表现,足以让太子妃放下心里的芥蒂,明白他并非是个只看容貌的浅薄之人。

可没想到刚上完药,穿好衣服就要赶他走

“……”

自嫁入东宫后,萧凌待她一直温柔体贴,这是头一回萧凌在私下对她自称‘孤’,还唤她‘太子妃’,程婵衣明白是刚才赶人的话,惹恼了他。

不过她并不打算妥协

男人嘛,只是嘴上说着不介意,要真看见了,怕是十天半个月都不见得会再踏足主院。

更何况,她允许萧凌进来,只是为了让萧凌确认她确实起了红疹,明日不能出席中秋宫宴。

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

平日乖巧温顺,娇娇弱弱的太子妃,态度难得这般强硬,萧凌一口气哽了没多久,就咽下去了。

推心置腹的说:“我知道你在介意什么,但你是我的妻子,是我要共度余生的人,我萧凌并非那等会嫌弃病中妻子的薄情之人。”

软榻上的人,双肩轻动

转头时,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迎着月光,撞进萧凌的心上。

原本生硬的语气,也不禁放软:“既然夫人担心,为夫自不会强留,膏药就放在这儿了,夫人切记要涂。”

说罢,萧凌转身离开主屋

等木门吱呀的开合声落下,程婵衣才卸下伪装,抬袖拭泪,冷冽的目光在碰到桌上的膏药盒子后,露出一抹复杂情绪。

没想到这位天之骄子尚在气头上,还能软下性子哄她

萧凌与她想象中,不太一样……

晨光熹微,主屋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

直到门被敲响,容浅轻声唤道:“太子妃,可要奴婢伺候您洗漱更衣?”

淡色纱帘垂合的床榻探出一只白皙玉手,掀开条缝,软着嗓子道:“进来吧。”

“是”

容浅给庭院里的侍婢递了个眼色,让侍婢把汤药给她,然后推门进去。

程婵衣起身坐到梳妆镜前,面不改色地将汤药喝下。

容浅拿起篦子替太子妃梳头,垂眸看着太子妃肌肤上的红疹,眼神怜惜:“太子妃受苦了。”

“无妨,只要能帮暗桩渡过此劫,区区红疹算什么。”程婵衣淡淡道。

话是这么说,可容浅一想到昨夜萧凌离开时的神情,就不免担心,萧凌是太子,身边多得是莺莺燕燕想往上凑,太子妃一而再再而三的将人推远,万一红疹好了,恩宠不再了呢?

“太子妃想帮暗桩,奴婢都懂,可您的主要任务不在此,若不能得太子的欢心,您的任务……”容浅欲言又止。

程婵衣抬眸,铜镜里的脸,即便布满红疹,也掩盖不了容色,“放心,事后我会好好哄他的。”

既然如此,容浅也没必要多说了,默默替她梳好发髻。

因为太子妃起了红疹,所以太子府中的一切事务,都移到了主院处理,府里的人也没有怀疑什么。

许皇后知道昨日赏的百叶酥,让太子妃吃出了问题,连忙命夙芝姑姑来看望太子妃,依旧是在主屋外对话,不得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