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以橙程季泽》 第4章 门关上,程季泽坐到房以橙对面:“如你所愿,现在可以交代了吗?”

他翻开记事本:“姓名。”

房以橙像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的身躯:“房以橙。”

“年龄。”

“20。”

“房南葉涉嫌聚众赌博,违法买卖,故意杀人……这些你知晓吗?”

房以橙被程季泽冰冷的声音刺得心头漏了个大洞,流血不止。

她慢慢抬起头,看向他:“我父亲没有做这些事。”

程季泽深深皱起眉,语气冷硬:“你什么都不知道?”

房以橙眼眶涌上热意,滚烫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程季泽,你这么多年跟在我父亲身边,难道不清楚吗?我确定他没做过!”

“他对你有十年的养育之恩,到底为什么,你这么恨他?”

她想要一个答案,她迫切地想要知道。

程季泽陡然起身,捏着笔的手臂青筋凸起。

“他二十年前杀过人——”

话没说完,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程警督。”那警察的面色很憋屈,“有人来保释房以橙,是个很难搞的律师。”

紧接着一个男人走进。

他一身西装,鼻梁上架着副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

“房小姐,我是周繁,你父亲的辩护律师。放心,我会维护你的权益。”

说完,周繁看向程季泽:“可以放人了吧,程警督。”

刚才在审讯室外,他已经阐述完所有理由。

警方没有理由继续拘着房以橙。

程季泽沉着脸色,上前打开手铐。

动作间,两人稍有碰触。

房以橙没有忍住,握住了他的手指。

可程季泽立刻就甩开了她,并且冷漠地警告:“房小姐,希望你离开之后遵纪守法。”

“但凡你有一次被我抓到,我绝对不会像这次,这么轻易地放过你。”

说完,他转身就走。

房以橙愣在原地,感觉像是被扇了一巴掌那样难堪。

周繁把自己的大衣解下来给她披上:“还好吗?”

房以橙战栗着瑟缩了下,才缓缓开口问。

“周律师,我父亲他情况怎么样?”

周繁神色认真:“你也不用太担心,房先生没有做过那些事。”

“没有证据,他们不能对房先生怎么样。”

房以橙几乎要流下泪,却又硬生生忍住了。

她脑海中浮现出很多画面。

让所有手下都毕恭毕敬的她父亲,对她极好,几乎是把她宠上了天。

父亲可能真的做过错事。

但唯独不会对不起她和程季泽!

想到这儿,房以橙再也忍不住。

忽然起身追了出去,在走廊上大喊:“程季泽你站住!你把话说明白!”

“我父亲究竟怎么对不起你?我又究竟怎么你了!”

她喊得撕心裂肺,也的确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痛苦。

程季泽停住脚步,转身看向他。

眼神那样平淡,那样冷漠。

他越是气定神闲,越是不动如山。

她就越是崩溃,越是痛苦。

很长的一段沉默之后,程季泽终于开口。

“十年前,你的父亲房南葉亲手杀了我的父母——”

“我亲眼所见。”

第5章 程季泽的话就像子弹穿过心脏一样,疼得房以橙瞳孔骤缩。 她踉跄一步,狠狠打了个颤:“你说什么?” “不,这不可能……” 她父亲怎么会杀了程季泽的父母? 程季泽眸子闪过寒光,声音冷冽:“你以为他为什么把我接回你家生活?” “他杀了我父母,夺走了所有的财产——是怕我报复。” “所以接到身边随时监视,还想让我服从听命他!” 房以橙扶住墙,脸上一片空白。 其实小时候的很多事她都记不太清了。 却唯一清楚地急着,程季泽被她父亲带到家里来的那天。 才十几岁的男生,脸上带着完全不符合年龄的冷漠。 当时她带着好奇和友好对他伸出手:“你好,我是房以橙。” 而程季泽却扭开了头,一眼都不看她。 原来他们之间,从第一面开始,就注定是两条相背的轨道。 房以橙已经站不稳了。 脸色也白的像纸一样。 可程季泽就像没有看见一样:“房南葉倒下后,你就什么都不是了。” “所以别犯法,否则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房以橙喉间梗涩:“你也是因为我是房南葉的女儿,才那样对我吗?” 程季泽对上她倔强的目光,毫不犹豫:“是。” “我接近你,就是因为你是房南葉唯一的软肋。” 房以橙恍惚了一瞬,只感觉眼前的人渐渐模糊了起来。 她不由得想起小时候,因为程季泽分走父亲的宠爱,她对父亲抱怨。 父亲却说:“等爹地不在了之后,就只有季泽哥哥能保护你了。” 程季泽不再停留,转身离开。 心尖像是被人掐住,苦涩在房以橙口腔里蔓延。 她忽然攥紧手:“程季泽!我不相信——” “我一定会找到证据,证明我爹地没有杀你父母!” 程季泽没有停顿,也没有回头。 他走后,房以橙依然呆呆地站在那里。 周繁走上前,温声细语:“房小姐,我们走吧。” 她这才回神,点点头。 回去的路上,房以橙一直心不在焉。 直到车停下,她才发现回的不是自己家。 看着有些泛黄的招牌上写着:鸿运宾馆。 她怔了怔:“这里是哪儿?” 周繁如实相告:“警方申请了搜查令,所以房宅暂时住不了了。” “房先生给你留了一笔钱,但住在这里,比较没有那么引人注意。” 房以橙心口发涩。 并不是因为自己失去了千金大小姐的生活。 而是她父亲竟然早就为自己做好了打算。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房以橙开始后知后觉地害怕,她看向周繁:“我父亲会没事的,对吗?” “我不相信他杀了人……” 周繁迟疑了很久,还是点头:“会没事的,我会尽全力。” 他离开后,房以橙一个人躺在狭小的房间里。 这里跟她的房间简直没法比,可她竟觉得安心。 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而后在梦里,房以橙梦到了她早就去世的母亲。 看不清面容的女人将她抱在怀里:“阿橙,阿橙……” 房以橙猛地惊醒,下意识摸上脖颈—— 空空如也,她把母亲留给她的遗物丢在别墅里了! 不行,她得去找回来。 天还没亮,房以橙摸黑往自己家的别墅走。 远远的,她看见别墅外被警戒线围了起来,一辆警车停在外面。 她正想悄悄进去,一道黑影挡在了她面前。 “谁?” 借着月光,两人看清了彼此的脸。 程季泽深深皱起眉:“房以橙,谁允许你擅自闯进去?” 房以橙怔住,没想到这么快就再次见面。 从前,她总是趾高气昂地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让程季泽做这做那。 现在她抓住他的衣袖,满脸哀求:“阿泽,求求你。” “我妈的遗物在里面,我只要这个,你知道这个东西对我多重要……” 程季泽却神情冷峻,没有丝毫动容:“不行。” 房以橙一颗心沉下去,心脏好像裂开。 她还想再求,可就在这时。 房家的别墅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砰——” 房子里发生爆炸,火光瞬间冲天! 房以橙狠狠一震,只觉好像被扼住了喉咙。 下一秒,她用力推开程季泽,跑了进去—— 第6章 “不要——” 房以橙不顾一切地跑了过去,想要冲进火场。 妈妈留给她的遗物,还有仅存的几张照片都子啊里面…… 她妈妈在她六岁的时候重病去世。 那些是她最后的怀念了。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烧成灰烬! 可身后程季泽追上来,将她死死拉住。 “房以橙你疯了吗?你想进去送死吗!” 房以橙听不进去他的话,用力挣扎。 却最终无法挪动半步。 火势蔓延的很快,房以橙看着自己生活了二十年的家被烧成灰烬,心脏抽搐般地疼痛。 “求求你,程季泽,求你放开我!” “你明明知道那东西对我来说多么重要……你明明知道的!” 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大颗滑落,重重砸在地上。 最后她也瘫软跌在地上,眼前模糊一片。 自从她妈妈去世之后,房以橙就被很多小朋友欺负。 他们说是她没妈的孩子,她就对着母亲的照片掉眼泪。 现在,连最后的念想也没有了…… 房以橙好恨。 可她不知道该恨谁。 站在每个人的立场来看,谁都没有错。 可偏偏就变成现在这样…… 程季泽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他接起,那头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程警督,你让我们盯着的那个孙毅成跑了。” “他最后去的方向是房南葉的别墅,可能是要销毁罪证……” 闻言,房以橙又是一震。 孙毅成……孙叔叔?他为什么要炸了别墅?这样不就是做实了爹地犯罪的动机吗? 明明上个月她的生日宴上,孙叔叔还送了她想要了很久的高定珠宝。 他说:“阿橙不管想要什么,叔叔都会给你送到手里。” 那时程季泽就在她的身边,父亲也看着她笑。 孙叔叔还问:“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喝到阿泽和阿橙的喜酒啊?” 房以橙盯着程季泽失神。 她人生中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众叛亲离。 只过了一天而已…… 但她的家庭,她的爱人都在这一天时间里变得面目全非。 房以橙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 程季泽沉沉地看了她一眼:“鸟为食死,人为财亡。” “孙毅成和房南葉都是一丘之貉,现在大难临头,当然各自飞。” “那些人对你好只是因为你是房南葉的女儿,你还以为是真对你好?” 他毫不留情的话像无数根针扎在房以橙的心上。 她面色惨白,泪痕交错,整个人狼狈到了极点。 不知过了多久,火终于灭了。 几个警察走到程季泽身前:“程警督,火已经灭了,要现在进去找吗?” 找什么?她母亲的遗物吗? 房以橙心里微动,带着最后一丝希冀抬起头。 却听程季泽冷漠吩咐:“只搜找房南葉的犯罪证据,其他不用管。” 说完,他就抬步离开。 连一眼都没再看她。 房以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旅馆的。 她疲惫地倒在床上,这时才迟钝地发现自己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疼爱她的父亲,和善的叔叔,还有她以为自己会嫁给他的程季泽…… 静谧间,手机忽然响起。 律师周繁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焦急:“房小姐,你父亲曾经的部下刚刚开车撞人被逮捕了。” “据他供认,这起事故是你因为感情问题指使他去做的。” “这件事你知情吗?” 房以橙怔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她满头雾水:“什么?谁撞人,撞了谁?” 周繁语气沉重:“被撞的人是一名警官,名字叫孟霜。” 第7章 孟霜,程季泽的未婚妻。 房以橙大脑一片空白,像被掐住了脖子难以呼吸。 孟霜被撞,而被抓的人说竟是受自己指使…… “这是陷害……我根本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她失去父亲,失去母亲的遗物,失去了最爱的人。 可就算她再恨,也没有动过害人的念头。 程季泽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更恨她! 房以橙挂断电话,连忙去了医院。 在医院楼下时,她听到围观的人群中传出一些讨论声。 “那女警官当时被送过来的时候,身上都是血,好像腿都断了。” “不愧是房南葉的女儿,下手可真狠毒!” 房以橙脚步一顿,心口传来疼。 “房南葉”,她父亲的名字,如今已经成为“狠毒”的代名词了吗? 她压下苦涩,转身走进医院。 电梯门一打开,她就看到了站在手术室外的程季泽。 程季泽也看到了她。 房以橙快步走上前,着急地想要解释:“阿泽,你听我说……” 话没能说完。 程季泽抬起手,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房以橙,你怎么不去死?!” 走廊上安静无声,只有窗外狂风不止。 房以橙捂着肿痛无比的脸颊,身形有些摇晃。 作为房家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她活到现在,从来没有人打过她。 她更没有想过,第一个打她的会是程季泽。 她本来就是来解释的,没料到会受这么大的屈辱。 房以橙再爱一个人,也是有自尊的。 她死死咬紧牙关,不让眼泪掉下:“我没有叫人撞她。” “你调查清楚了吗?你有证据证明,这件事一定是我做的吗?” “仅凭一个人的话,你就认定是我……如果你是这样的人,那我只能说,你连自己杀害自己父母的仇人,也一定找错了!” 程季泽额头青筋凸起,脸色阴沉得吓人:“除了你还有谁容不下孟霜?” 房以橙掐破了手心:“程季泽,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程季泽打断她:“所以我才更清楚你是多么恶毒的一个人。” “你和你父亲一样,罪大恶极!” “从你知道孟霜是我未婚妻那刻开始,你就恨她!” 程季泽的痛恨不做掩盖。 房以橙的心脏骤然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捏住。 一瞬间,她也明白了什么。 “程季泽,你是故意让我爱上你的……” “为了就是可以在我面前揭露你有未婚妻的事实,告诉我,你一直在欺骗我的感情。” “现在看见我这幅痛苦的模样……你很痛快,是不是?” “所以你认定我对你们恨之入骨,认定我是凶手。” 她字字泣血,是真的恨透了,痛极了。 可程季泽厌恶地看着她,觉得她的痛苦都是活该。 “你不承认没关系,我一定会找到证据,判你死刑!” 死刑?! 房以橙听到这句话,口腔里血腥味蔓延。 这时,两个警察走来。 “房小姐,现在对你依法进行传召,请你配合调查。” 那闪着寒光的银手铐,又在房以橙眼前晃过。 她刚想后退。 这时,程季泽的手机却响起。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他的脸色一瞬凝重起来。 而在这一刻,房以橙的心底突然传来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几秒的沉默如同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良久,程季泽拿着手机的手落下,意味不明地看向了房以橙。 “五分钟之前,房南葉自杀了。” 第8章 轰的一下,房以橙感觉有什么在心脏里炸开。 她什么也听不见了,心脏像是被拧出了血,疼得她踉跄一步就往后摔。 那两个警察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她怔怔地看着程季泽,神情恍惚:“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程季泽深深拧着眉。 但不等他开口,房以橙忽然挣开警察,上前一把攥住他的衣领质问。 “程季泽,你对我父亲做了什么?!” “你们折磨他了对不对?是你们逼死了他对不对!” 她血泪盈襟,嗓音扯得嘶哑,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那个说“天塌了爸爸也会给你撑着”的男人竟会忍心抛下她。 明明就连周繁都说,她父亲没有做过那些事。 所以她还在期盼着,期盼和父亲重聚的那一天。 怎么突然就天人两隔? 程季泽没有回答她,冷漠地像是没有感情。 房以橙渐渐脱力,松开他的衣领跌坐在第。 “我不相信,爹地不可能会自杀的……” 这时,程季泽突然开口:“孙毅成的人去过警局,给房南葉递过一张纸条。” 房以橙愣住了。 又是孙叔叔。 这下没有什么不明白的了。 如今她父亲已经落网,那些人怕被他供出更多东西牵连到他们,所以急着杀人灭口。 果然是,大难临头各自飞。1 房以橙抬手捂住脸,缓了很久,她沙哑的声音从指缝里传出。 “我要见我父亲。” 程季泽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不行,你现在应该回去接受调查。” 房以橙慢慢抬起头。 众人这才发现,她手里握着不知道从哪来的玻璃碎片,正抵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程警督,我只有这一个条件。” “让我见我父亲,之后,你们想怎么样都可以。” 房南葉的遗体很快被送到医院。 房以橙看着眼前覆盖着白布的人影,一下跪到在地上,浑身止不住颤抖。 掀开布头的那一瞬,她的情绪彻底崩溃。 “爹地……你醒醒……我是阿橙,我是阿橙啊!” 她痛苦地哭,痛苦的喊叫,伸手想去推醒她的父亲。 程季泽却拽住她手臂,不让她触碰她父亲。 “你这样会干扰警察取证。” 房以橙无法挣脱他的手禁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将她父亲推走。 越来越远,再也看不见。 这一刻,她对程季泽的恨意爆发。 她一口要在程季泽的胳膊上,咬出的血,和她的眼泪混在一起。 “程季泽,我恨你……你现在满意了?你让我家破人亡,你满意了!” 程季泽冷漠将她推开,交给了身后的两个警察。 “房以橙,配合调查,别再耍花招。” 房以橙哽咽一顿,彻底心如死灰。 半小时后,警局。 又坐在审讯室里,房以橙恍惚了好一阵儿。 半晌,她抬起无神的眼:“你们想问什么?” 审讯她的警察对视了一眼,开始盘问她今天从早到晚的时间线。 她的回答堪称天衣无缝。 因为这本来就是她真实的情况。 她没有派人害过孟霜,这是不争的事实。 可没有人相信她。 询问她的警察神色凝重,最终因为无法对房以橙做下裁定,先将她关押了起来。 五天后。 房以橙度过了人生中最灰暗的五天。 那些警察每天对她进行三次询问,三餐按时给,然后就是到处调查,寻找证据。 这一次,周繁不知道为什么没来救她。 房以橙看着窗外逐渐萧瑟的景色,心里也如同一片荒地。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 她下意识看过去,下一秒,铁门被推开。 程季泽眉眼含怒冲进来,同时将枪上膛。 然后直接将冰冷的洞口抵在了房以橙的额头上—— “房以橙,我不知道你是用了什么办法,让我们找了这么多天,一点证据都没有发现。” “既然法律惩治不了你,那我就亲手让你付出代价!” 第9章 只要扣下扳机,房以橙的生命就会到此刻结束。 房以橙心脏猛地一缩,狠狠打了个颤。 却不是因为这死亡的危险。 而是程季泽要杀她。 与他曾说要亲手判了她的死刑不同。 这一刻,他是真的恨到甘愿抛弃警察的身份,也要杀了她! 房以橙紧紧盯着程季泽,那张从前儒雅的脸如今全是冷漠。 “你想杀了我,给你的未婚妻报仇是吗?” “好啊……”她倏然抬手握住了他手腕,更用力地抵着自己,“开枪!杀了我啊!” 话落同时,一滴晶莹的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两人相视着,谁也不后退一步。 紧赶而来的几个警察终于赶到,上前按住程季泽,也夺走了他手中的枪。 “程警督,别冲动!” “为了一个这样的人不值得,嫂子还在医院里等你呢!” 七嘴八舌的劝阻中,程季泽依旧冷冷地看着房以橙。 可房以橙看着空掉的手心,却突然自嘲地勾起嘴角。 有人认为她这是挑衅,怒斥:“你笑什么!” 房以橙笑自己可笑,笑自己天真。 她曾经送给程季泽一条手链,上面有一只丑丑的小木偶坠子。1 当时他虽然不情愿,他也还是将它戴在了身上。 并且站在人前时,他也会露出手上的坠子,然后神色自然地解释是阿橙送的。 但刚刚,房以橙没看到那条手链。 无声的眼泪汇聚成串,一颗一颗砸到地面。 渐渐地,泣不成声。 “程季泽,你好狠。” 程季泽没有理会她,在冷静下来后,直接转身离开。 最终,房以橙还是因为证据不足被释放了。 每一个警察都用仇恨的目光注视着她离开,所有人都感叹她手段高明。 谁又能知道,这本就是一场莫须有的罪名。 离开警局,房以橙回到了房宅。 那场大火已经过去了很久。 曾经富丽堂皇的宅邸,如今已经变成了一片漆黑的废墟。 半点再找不出曾经的美好。 那些美好,都只存在她自己的回忆里了。 房以橙走在已经褪去温度了的残垣断壁上,心中冒出了一个无比卑微的期盼。 她想要找到一点念想。 只要能证明我不是孤身一人……什么都行。 可怎么找,也没找到她母亲留下的首饰盒。 更不用说照片。 房以橙崩溃地坐在废墟之中,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下。 她无法说服自己不恨程季泽,哪怕她知道,站在他的立场,他没有做错。 可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家破人亡,父母皆丧。 房以橙慢慢躺在了那已经不能称作是床的地方,旋开了药瓶的瓶盖。 眼泪静静掉落时,她仰起头,将一把药用力吞下。 锋利的药丸快速涌近的速度似乎划伤了她的喉咙,使得口腔里血腥味弥漫。 不过没关系……很快就不疼了。 安眠药的瓶子从床沿滚落。 房以橙望着一片虚无的黑暗,在那片虚化的视线中,她忽然看到了父母的身影。 “爹地……妈咪……” 我来找你们了。 请原谅,你们的女儿是这样无用胆怯的一个人。 房以橙闭上眼,如同进入了一场安眠的好梦。 在梦境里,父母陪伴,爱人相依。 她再也不要醒来。 第10章 警局里。 从房以橙离开后,程季泽周遭的气压就很低。 他放令下去:“再去找!房以橙派人去撞人,怎么就一点线索都没有?” 一个警察突然走进:“程警督,有人找。” 程季泽回过头,只见一个陌生男人。 他皱起眉:“你是?” 男人没什么表情:“我叫陈敬泱,你的母亲陈澜叶是我的妹妹。” “十年前我离开了港城,如今回来,才知道你一直在找你父母死亡的线索。” 程季泽一愣,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在这世界上居然还有亲人存在。 但随即想到房南葉,他脸色冷下来:“那桩案子已经结了,凶手已经死了。” 男人顿了下:“你是说房南葉?” “不,凶手不是他。” 程季泽狠狠一怔:“你说什么?” 陈敬泱点头:“房南葉受过你父母的恩情,那天他是在你父母被害之后赶到的。” “他去的太晚,你父母只剩最后一口气,拜托他照顾你。” “那之后,他很快为你父母报了仇,然后领养了你。”9 说到这,陈敬泱有些愧疚:“我以为你跟着他,会过得很好……” 程季泽微微颤抖着,用尽攥紧了手。 这么多年来,房南葉抱着母亲的珠宝箱,满身是血地从父母尸体边离开的那一幕一直是他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 他一直以为自己卧薪尝胆,潜伏在房南葉身边只为报仇。 因此,多年来房南葉的悉心照顾,被他当成房舍和愧对。 房以橙的满腔情义,也只是让他满心厌恶。 可现在竟然告诉他,一切都错了?! 他一直都恨错了人,怪错了人? 反而房南葉替他父母报了仇,而自己,害了恩人…… 不……他不相信! 程季泽猛地站起,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去哪儿。 就在这时,他的同僚走近。 “程警督,撞了孟霜的那个人不久前在监狱里差点被杀害。” “人现在没事,但他改了口供。” 程季泽的心脏忽然一紧:“什么?” 当时在审讯室,那个人口口声声说是房以橙派他去弄死孟霜的。 还说有房小姐撑腰,警察根本不能拿他怎么样的话。 同僚犹豫着开口:“他说当初买通他去撞孟霜的是,孙毅成。” “是孙毅成给了他一大笔钱,让他把这事诬陷给房以橙……” 程季泽猛地一震。 一时间,他脑袋里乱成一团。 只有房以橙的脸在里面无比清晰。 她倔强地看着他说:“我没有找人伤害孟霜。” 她痛苦地看着他说:“阿泽,你看我变成现在这样,是不是很痛快?” 她绝望得看着他说:“程季泽,你好狠。” 一声急促的响铃骤然响起。 程季泽接起手边的电话。 像是从窒息中脱离,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我是港城一区高级督察程季泽,有什么事?”电话里传来青年的声音:“程警督,刚刚我们在房宅巡视,发现有人溜了进去,并在里面自杀——” “经过确认,该死者为房以橙,无误。” 第11章 程季泽呼吸一滞。 所有人都看见了以往稳重的程警督仿佛身形不稳一般,晃了一下。 看着他这副模样,其他人甚至不敢去劝阻一声,因为程季泽此刻的神情他们见了太多。 所有失去亲人爱人的家属都是这样的…… 但现在这个人是程季泽啊,那个亲手逮捕了房南葉的程警督。 为什么会对房南葉的女儿死了的消息做出这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程季泽的视线之中,世界仿佛碎成了成千上万片。 如同他看书时房以橙砸开窗户的碎石,又或者是她一时生气就必须要扔掉的昂贵宝石。 他吞咽的动作开始变得艰难,氧气并不情愿进入呼吸道中再被分解。 因此,那些房以橙哭泣的画面,随着窒息感一起涌来。 他颤抖着睁眼,模糊的视线里,所有人都维持着静默。 仿佛过大的声响会惊醒一个已经长眠在梦境中的人。 “……我们马上到。” 电话被挂断,程季泽带队,一行人神情肃穆,奔赴一场只有万分之一重名的可能。 废墟的警戒被撤开,狭小的床上,已经冷彻的尸身安静地躺在那里,像是睡着了一样。 程季泽喉头哽咽,过了很久,不敢启张的嘴唇才重合成了一个已经很久没有被提起过的称呼。 “阿橙。”6 阿橙,我不能再帮你写作业了,一次也不行。 “求求你啦,阿泽,我不想被爹地骂嘛——” 阿橙,不喜欢这次的生日礼物的话,我明天重新送一次,好不好? “没有啦,阿泽送的我都好喜欢哦。” 阿橙…… 那些本该在他记忆中消失的一切翻滚着涌出,滚烫的温度将心脏灼伤。 但他仍然不相信这是真实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比他更了解房以橙,他们曾经只是坐在一起发呆就足以浪费掉整整一天的时间。 他也比任何人都清楚,房以橙胆小到根本不敢见证别人的死亡,何况是自己踏上那条不能回头的道路。 “是吗,阿泽?” “那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杀人呢?” 为什么相信,为什么会对她动手,为什么会对她举枪。 他以房南葉的血缘作为栽赃的罪名,错信了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也高估了自己的判断力。 当虚构的罪行如同泡沫一般在眼前散开时,他所贴上的那些价码就再也不起作用。 “为什么发现得这么晚呢,阿泽?” 虚幻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层层叠叠,那些被他屡次无视的求助终于打碎了屏障,赤裸地扇中了他的脸颊。 ……就仿佛是床上静静躺着的房以橙,正在梦境里和他对话。 她的声音甜美,娇气到连发脾气都嫌累,所有从来不会吼人。 现在,这些柔情款款的软刃终于随着床上的尸体一起扎入了他自认刀枪不入的躯体之中。 程季泽的眼中,一抹赤色涌出。 其他人偷觑着他的神色不敢说话。 他又轻轻念出了一声阿橙,但是已经没有一个个子小小,娇蛮任性的女孩会回答他了。 “队长……” 身后的警员吞咽着口水,艰难地开口叫醒了明显状态不对的程警督:“死者好像是吃了安眠药自杀的……” 程季泽踉跄了一步,慢慢压低身体,半跪在了房以橙的床边:“好,我知道了,去做化验吧。” 只听声音,仿佛他平静得一如寻常,只是在某个平凡的案件中组织人手发号房令。 死去的人不是他的爱人,不是他的仇人,他也没有被痛苦与愧疚吞骨食肉。 其他人不懂,为什么恨房南葉入骨的程警督现在却并不开心。 只是房南葉的女儿而已。 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会为这个罪孽满身的女人伤心的。 对于她那个满身血腥的父亲来说,人们只恨不能亲眼见证她的惨状。 房南葉死了这么久,至今可是连一个葬礼都没有。 所以,程警督为什么会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