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莹莹周良诚》


 第一章

    周良诚没有想到，他只是想遣散九房姨太，迎娶一位新式思想的女学生。</p>

    妻子齐莹莹转身，便做回了他顶头上司的白月光。</p>

    ……</p>

    周公馆。</p>

    齐莹莹身着一席紫色紧身旗袍，端坐在红木椅上。</p>

    与窗外的桃花融成了一副绝美的画。</p>

    “莹莹，我打算和苏清颜结婚。”</p>

    她的丈夫，沪东少帅周良诚一个身着军装，外披墨绿色大衣，走了进来。</p>

    齐莹莹一时有些懵。</p>

    就在昨天她才看到，关于丈夫口中苏清颜的报道。</p>

    说她是时代铸就的巾帼女子！</p>

    当代第一才女！</p>

    今天周良诚就要娶她？</p>

    他忘了，他已经有了九房姨太太！</p>

    齐莹莹平复了一下心情，问道。</p>

    “少帅，报纸才夸苏清颜是新时代的巾帼女子，第一才女，你就要让她做姨太太？她愿意吗？”</p>

    周良诚剑眉星目，语气中一沉。</p>

    “莹莹，我打算和清颜执行新式一夫一妻制，所以准备将姨太太们都遣散。”</p>

    一夫一妻！</p>

    齐莹莹闻言一怔。</p>

    “那……我呢？”</p>

    周良诚面上有些愧疚。</p>

    “你们齐家已散，你独身一人无处可去。你还会是周家的女主人，可周公馆的少帅夫人，只能是清颜。”</p>

    少帅夫人，只能是清颜。</p>

    齐莹莹下意识看了一眼，一旁报纸上对苏清颜的赞扬。</p>

    未免有些讽刺。</p>

    “少帅，你太荒唐了，此事我不同意。”</p>

    “你可想过，不仅是我无处可去，你那九房姨太太们又该何去何从？当初既然收了她们，怎么可以如此不负责任？”</p>

    周良诚剑眉微蹙：“莹莹，你知道的，这些姨太太一部分是下属所赠，一部分是父帅让我娶的，本帅对她们没有感情，我会给她们遣散费！”</p>

    “清颜说的对，我放她们离开另寻良人，才是对她们负责！”</p>

    他说到苏清颜时，眉目温柔，仿似在描绘一件绝世珍宝。</p>

    齐莹莹听到这话，思绪飘到了三年前。</p>

    那时周良诚向父亲求娶自己时说：“我周良诚心悦齐莹莹！会一生一世护着她，不让她受半点委屈！”</p>

    可现在，齐莹莹说不出心中什么滋味。</p>

    只调转话锋道：“那麻烦少帅将苏小姐请到周公馆来，我想见一见她。”</p>

    她不信，报道上与众不同的新时代女子苏清颜，会愿意嫁给已有妻妾的周良诚？</p>

    就怕是周良诚自己爱慕苏清颜要强娶。</p>

    而周良诚却呈一副防御姿态。</p>

    “莹莹，我不会带她来见你的，你也不要想着给她立姨太太规矩。她是新时代女性，不会遵守你们这些自我束缚的旧时代女子观念。”</p>

    “而且她说了，和你能不见，就不见。”</p>

    说完，周良诚拿上大衣离开了屋子。</p>

    齐莹莹一个人坐在屋内，心中五味杂陈。</p>

    从小跟着齐莹莹的丫头小桃替她不值，眼眶泛红。</p>

    “大小姐，您可是齐家长女，是齐大帅的女儿！当年求娶您可不止他周良诚一个，如果不是他当年信誓旦旦在老爷面前许诺此生只爱您一个，老爷也不会将您嫁给他。”</p>

    “您还容忍了他一房又一房的姨太太，现在他竟然要为一个姓苏的要遣散，所有姨太！”</p>

    “说什么一夫一妻……”</p>

    齐莹莹听小桃再次说起“一夫一妻”陷入了沉思。</p>

    她曾是西南军阀齐龙勋大帅的长女，母亲去世的早，父亲虽然没有再娶妻，却也有四房姨太。</p>

    从小耳濡目染，她并未觉得父亲有哪儿做的不对，也从不奢求周良诚会只有她一个女人。</p>

    所以哪怕他有九房姨太，她也容了下来。</p>

    可现在他要一夫一妻。</p>

    一夫一妻……</p>

    那自己算什么？</p>

 第二章

    齐莹莹许久才回过神来。</p>

    她对小桃道：“小桃，我们先去一趟银行，再去新式女子学堂见一见这位苏小姐吧。”</p>

    她想去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少帅周良诚遣散九房姨太。</p>

    还要背弃与发妻的承诺。</p>

    也想问问苏小姐，是否真的愿意嫁给周良诚。</p>

    乘坐黄包车，抵达沪上银行。</p>

    银行的人领着齐莹莹来到了贵宾室。</p>

    陈行长亲自接待她。</p>

    “齐小姐，您今天怎么亲自光临敝行了？”</p>

    齐莹莹坐下后，对他道：“我想看一下近期户头的流水，盘点一下齐家户头的财产，心里有个底。”</p>

    她出嫁的时候，父亲给了她一笔丰厚的嫁妆。</p>

    一年后，父亲和她的弟弟们相继死在战场，齐家所有的财产又都交给了她一个女子打理。</p>

    陈行长给齐莹莹递了杯茶。</p>

    便吩咐人去查。</p>

    不多时，员工便拿着资产明细表和各种材料进来。</p>

    “齐小姐，近年您个人户头一直是入不敷出，只有几家商铺收益平稳。”</p>

    齐莹莹翻看着资产明细。</p>

    里面有几笔巨额支出，都是周家的人取走的。</p>

    “陈行长，以后但凡周家的人来取钱，都必须经过我的批准。”齐莹莹道。</p>

    三年前，她嫁入周家。</p>

    才知道做当家主母不容易，外人眼中光鲜亮丽的少帅府，其实亏空的厉害。</p>

    既已嫁做人妇，掌了家，她自当扶持夫家。</p>

    可如今周良诚有了新人，她也该为自己留一条后路。</p>

    陈行长点点头：“好。”</p>

    齐莹莹又交代了一些事，这才离开。</p>

    陈行长看着她消瘦的背影，不由得叹息。</p>

    “这样一个乱世，齐大小姐一个弱女子，还要扶持一个花钱如流水的周家，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p>

    服务员也是感叹：“有什么办法，齐大帅和她的几个弟弟都死在了战场上，她一个人弱女子在这乱世只能依附周家。”</p>

    “听说周少帅这次看上了一个大学生，还要娶那个大学生，周家怕也将没有齐小姐的容身之处……”</p>

    ……</p>

    齐莹莹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论，只和小桃一路坐黄包车去往了学堂。</p>

    到达后。</p>

    小桃去寻那位苏清颜小姐了。</p>

    而齐莹莹一身旗袍，站在新式女子学堂门外。</p>

    她盘起的妇人长发和这里来来往往的女大学生相比，就是两个不同时代的象征。</p>

    不多时，小桃就回来了。</p>

    她的身后跟着一位身穿蓝色斜扣上衣，黑色及膝中裙的清秀女子。</p>

    女子和报纸上的面容一样，明艳动人带着一股子青春朝气。</p>

    齐莹莹看着她。</p>

    她也在打量着齐莹莹。</p>

    苏清颜本以为齐莹莹是一个旧时代的怨妇黄脸婆。</p>

    却没想到眼前的女人端庄大气，神态自若，连容貌也远胜于自己。</p>

    “苏小姐，久仰大名。”齐莹莹先开口。</p>

    苏清颜柳眉微蹙：“齐小姐，我本不愿见你。可你既然找上门来，我便会一会你，也好叫你死心。”</p>

    死心……</p>

    苏清颜高傲的语气，好似她才是正妻。</p>

    “我和良诚是自由恋爱，不像你们媒妁之言是封建糟粕，你还是趁早放手吧。”</p>

    齐莹莹本来还想问她是否真心愿意嫁给周良诚，此刻听到这些，还有什么不懂。</p>

    只是她不明白，报纸上明明说苏清颜是新时代女性代表。</p>

    为何现实中却罔顾人伦，拆人婚姻。</p>

    “苏小姐，你可知少帅除了有我这个妻子外，还有九房姨太？”齐莹莹还是想点醒她。</p>

    可苏清颜满脸不屑：“良诚都和我说了，她们不过是他被迫所娶。他已决定为我，把那些姨太太都遣散。”</p>

    ‘遣散’二字说的真轻松。</p>

    好似是一件芝麻大小的事！</p>

    都说耳听不如一见，齐莹莹现在才深有体会。</p>

    她只平静的看着苏清颜：“苏小姐，少帅可有告诉你，三年前他是如何娶的我？”</p>

    苏清颜一愣。</p>

    齐莹莹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她回头对小桃道。</p>

    “我们回去吧。”</p>

    回公馆的路上，枯黄的树叶随风飘落。</p>

    齐莹莹望向天空，忽然想起前些天在报纸上，看到的一句话。</p>

    自由恋爱，和媒妁之约出现在了一个时代，本就是一个悲哀……</p>

 第三章

    回到周公馆没多久，周良诚的母亲便派人来请齐莹莹过去。</p>

    后花园中，周母坐在欧式圆桌旁，苦口婆心。</p>

    “莹莹，良诚和那位苏小姐的事，妈都听说了，让你受委屈了。”</p>

    她顿了顿，紧跟着又道：“不过男人哪有不偷腥的，他的九房姨太你都容下了，一个苏清颜，有什么容不下的？”</p>

    九房姨太都容下了！</p>

    一个苏清颜有什么容不下？</p>

    齐莹莹心里说不出是怎么滋味，她望向一脸慈祥的周母，不由地问。</p>

    “妈，您可知少帅为了她，要遣散九房姨太，还要和她一夫一妻？”</p>

    周母眼底没有一丝惊讶，想必早就知道了。</p>

    她拍了拍齐莹莹的手：“傻孩子，男人都是图新鲜，你先依着他，等过段时间，他就会知道你的好。”</p>

    依着他……</p>

    过段时间……</p>

    齐莹莹的眼中都是失望。</p>

    周母身体不好。</p>

    丈夫周大帅和儿子周良诚常年在外，三年来，一直是齐莹莹这个儿媳在照顾她。</p>

    周母最爱说的一句话便是：“莹莹，你的父母弟弟都离世了，往后我就是你的亲妈，我会把你当成亲女儿对待。”</p>

    齐莹莹本以为周良诚做出这样的事，周母多少会帮自己说话。</p>

    可眼下看来婆母毕竟是婆母，比不得自己的母亲。</p>

    毕竟，没有母亲会任由自己的女儿被人如此作践！</p>

    这时，一道慵懒惬意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p>

    “弟妹，你可莫要小肚鸡肠，良诚不过就是娶个妻子罢了，依他又如何？”</p>

    说话的人，是周家嫁出去的大小姐，也就是周良诚的姐姐周北冬。</p>

    小肚鸡肠！</p>

    齐莹莹看向一身洋裙，满脸大度的周北冬。</p>

    不由的想起一年前，她的丈夫要纳妾，周北冬过来寻死觅活的样子。</p>

    果然，人都有两幅面孔，事情不落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p>

    齐莹莹薄唇轻启：“大姐还是先让姐夫纳了妾，全了自己大度的名声后，再来管我的事。”</p>

    “你！”</p>

    周北冬正要发怒。</p>

    齐莹莹又对身边小桃说。</p>

    “小桃，你去跟陈行长说一声，把周家大小姐的分账户销掉。”</p>

    以前她是看在周良诚的份上，帮衬嫁的不好的大姑子。</p>

    如今她没那么傻了。</p>

    “莹莹，你怎么能……”</p>

    周北霜脸色惨白，她话还没说完。</p>

    齐莹莹起身离开。</p>

    “婆母，大姐，我先走了。”</p>

    嫁入周家三年，这是齐莹莹第一次那么生分的称周母为婆母。</p>

    小桃一路跟着齐莹莹回去，气得不行。</p>

    “小姐，我现在算是看清楚了。您为了周家呕心沥血，周家老太太和那个大姑子根本没把你当周家人。”</p>

    “她们都忘了，要不是您一直用自己的嫁妆补贴周家，又苦心经营生意，哪儿有她们现在的体面。”</p>

    “您可是齐龙勋大帅的长女，您的外祖母可是晚清祁王府最受宠的格格，她们怎敢这么欺您？”</p>

    听到父亲的名字，和外祖母，齐莹莹的眼眶有些湿润。</p>

    父亲已经战死！</p>

    祖母更是早就埋入了黄土，连同整个清朝都没了……</p>

    她这个大帅之女，晚晴遗孤，早算不上皇亲贵胄。</p>

    那苏清颜不一样，齐莹莹听人说，她不仅仅是个才女，而且父母尚存还有兄弟姐妹帮衬，是个殷实的商贾之家。</p>

    周家如今看不起自己，理所应当。</p>

    齐莹莹牵起了小桃的手，安慰她。</p>

    “小桃，莫为了不值得的人动怒。从前是你小姐我识人不清，现在也算是及时止损了。”</p>

    “不是坏事。”</p>

    小桃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p>

    “我只是想着，如果大帅和太太还有公子们在天有灵，看着您现在这样会多么心疼。”</p>

    齐莹莹思及父母弟弟妹妹们，又想到昔日欢声笑语的齐公馆，也险些落了泪。</p>

    她似是下定决心。</p>

    “小桃，我们回家吧。”</p>

    小桃点头：“那小姐我们这就回去小住一天。”</p>

    “不，我想彻底回到齐家。”</p>

 第四章

    小桃眼眶泛红，不解的看着齐莹莹。</p>

    “小姐，如果您回去，不就是成全了他们吗？”</p>

    齐莹莹望着湛蓝的天空，喃喃道。</p>

    “就当成全他们吧。我可是齐龙勋的女儿，不会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p>

    “当初九房姨太太皆是周良诚无奈收下，从未碰过，所以我能忍下来，与她们好好相处。”</p>

    “现在不同，他已经彻底变心，让我留在这里，不过是为了让我继续管理周公馆的烂摊子，我还没那么傻。”</p>

    说到这里，她又看向小桃。</p>

    “我们先把在周公馆里属于自己的物件清一清，三天后，就回齐家。”</p>

    “好。”小桃重重的点头。</p>

    ……</p>

    入夜。</p>

    齐莹莹这一天经历太多，一躺下便被睡意裹挟。</p>

    可还没睡多久，就听到房门被人狠狠推开。</p>

    “砰”的一声！</p>

    齐莹莹陡然惊醒，就看到一身军装的周良诚满身寒意的朝着自己走来。</p>

    “本帅不是说过，让你别去打扰清颜？你为何要去新式学堂，还跟清颜说那样的话。”</p>

    打扰清颜，说那样的话？</p>

    齐莹莹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周良诚满身怒火，不由反问他道。</p>

    “少帅，作为你的结发妻，你要重娶，我为何连见那女子一面都不能？”</p>

    “还有，我今日和那苏清颜所说的话，句句为实，你确实是有九房姨太，也确实曾许诺一生一世只对我一人好。”</p>

    “我可有一句假话？”</p>

    周良诚一噎，一时有些难堪。</p>

    下一刻，他又斩钉截铁地道。</p>

    “齐莹莹，三年前是本帅年少轻狂，错把和他人争强好胜当做是对你的爱意。”</p>

    “直到本帅遇到清颜，才明白爱一个人是爱她的本身，无关她的身世容貌以及名声。”</p>

    三年前，齐莹莹作为齐大帅的长女，不论是才情，容貌，还是身世家底都是沪上女子中最优秀的存在。</p>

    当时不少青年才俊各界名流求娶她。</p>

    周良诚觉得自己娶她，不过是和那些同辈的人，一争高下。</p>

    到手后，他才知道齐莹莹是多么寡淡如水，根本比不上才女苏清颜。</p>

    齐莹莹听完，说不气怎么可能。</p>

    可她强使自己平静下来。</p>

    “好，我明白了，往后我再也不会找苏小姐。”</p>

    听到齐莹莹的承诺。</p>

    周良诚以为她是服了软，周身的寒意也散去了不少。</p>

    他将大衣褪下，朝着齐莹莹走来，大掌落在了她的身上。</p>

    齐莹莹一愣，不解的看着他。</p>

    “少帅不是要一夫一妻吗？这是做什么？”</p>

    周良诚喉结微动，眸色冰冷。</p>

    “你替本帅管理家宅三年，本帅确实是对不起你。你这般识大体，本帅在和清颜成婚前，会先给你一个孩子，也算对得起你。”</p>

    下一刻，他说出的话更是令齐莹莹瞠目结舌。</p>

    “等你怀上孩子之后，本帅便不再和你同房。”</p>

    听到这话，齐莹莹差点被气笑。</p>

    原来他们口中的一夫一妻还能如此。</p>

    她看着周良诚：“我曾看过新式婚姻。上面说，要忠贞自己心仪之人，不论身体和心理。如此，才称的上是真心相爱。”</p>

    周良诚一愣，再无兴致。</p>

    “你一个封建旧时代的女子，哪里懂这些？”</p>

    一口一个旧时代！</p>

    说的好像，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p>

    周良诚离开后，齐莹莹越发确定了内心想法。</p>

    翌日，一早。</p>

    齐莹莹让小桃把九位姨太太请了过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