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纯纯夜枫枭》 第1章 偷香 一墙之隔,卢王妃正和几位夫人在吃茶聊天。

一柱香之前,温纯纯陪着母亲也同夫人们闲聊,临出门的时候,她被一个小丫鬟端来的茶水弄湿了裙摆。

这才被带到了一旁的耳房,可她万万没想到,靖南王世子夜枫枭竟藏在屏风后面!

他们身份悬殊,有着云泥之别,这种事情若被撞破,对于夜枫枭不过是一件无关痛痒的风月之事,于她则灭顶之灾。

她就会成为别人口中那种自解衣衫,搔首弄姿,勾引男人的狐媚贱货!

他怎么能在这……

男人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眼波流转,极力压抑着情欲,“纯纯,我被人暗算了……”

温纯纯双眸水雾氲氤,咬着血红的唇瓣,不敢出声,拼命想要甩开他,可慌乱的挣扎反而显得欲拒还迎,激得夜枫枭的兴致越来越高。

男人的身子越发燥热,心中似有一团烈火。

衣衫被粗暴地撕开,湿润滚烫的唇舌如雨点般落下,药效实在太烈,夜枫枭早已失了神智,眼眸绯红,尽情地折腾。

床帷轻颤,满是春色,红浪翻飞......

半个时辰之后,温纯纯恍惚地看着窗外阴沉的暮色,眼底一半是忧愁,一半是清醒。

一段段辛酸的过往,涌上心头。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身旁餍足的男人,夜枫枭是靖南王府嫡出的世子爷,二十六岁,战功赫赫,现身兼要职,是名副其实的国朝新贵,也是让她深陷泥潭的祸首!

五年前,家逢巨变。

母亲柳玉娥嫁给了靖南王的三弟夜世宣续玄,她便跟着母亲从南方来到了上京。大半年前,她陪着夜家长房六小姐夜朝云去寺里还愿,不料遭遇山匪,险些丧命。

所幸,危急时刻,被夜枫枭所救,捡回了性命。那晚她中了媚药,神志不清,不要命地缠上了夜枫枭,当夜就成了他的女人!

事后,她曾明确提出,让夜枫枭忘了那事。哪曾想,夜枫枭却并不打算放过她!

两人一次次犯了禁。

她不知何时对他也动了心,可也清晰地知道两人没有结果!

靖南王府不会允许她嫁给他,他未来的正妻必定是门当户对的贵女。

那她又算什么?

通房,侍妾,外室,亦或者他一时兴起暖床的工具?

因为夜枫枭还是她名义上的四哥!

镇国公府是绝不会允许这桩丑事存在的,他日,东窗事发,那解决的办法,温纯纯细思极恐。

她不敢再陪夜枫枭就这么疯下去了,迟早都得出事!

她一定得离开靖南王府,告别这糜烂荒诞的日子。

温纯纯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

“纯纯,在想什么呢?”

在她怔怔出神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

夜枫枭长臂一挥,把她捞进了怀中。

女人身无寸缕,毫无遮挡的臀部被男人顶在膝上。

啪地一声,男人不轻不重地打在她臀部,轻巧在耳际吮吸,低语道,“还要吗?”

莹白的冰肌上立马出现五个刺目的指印,温纯纯疼得厉害,晶莹的泪水在眼眶打转。

她眼尾发红,嗓音发颤,“四哥,我们断了吧!”

夜枫枭那张深邃隽逸的脸上,难得出现一抹惊诧。

他将她轻轻一引入怀,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摸样,不禁想笑,“娇气!很疼?怎么还哭上了?”

“不,我是认真的!”温纯纯声音急切。

“为何?”男人眸色一暗,松开了覆在她腰间的大手。

温纯纯唇角颤抖,“是我不想再这样了……”

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婢女青黛催促道,“姑娘,快开席了,夫人们都过去了,你快点!”

“我快好了。”温纯纯一惊,本能推开男人。

她取下黄花梨雕花木施上搭着的衣衫,快速穿好,对着铜镜整了整云鬓上的珠钗,出了耳房。

温纯纯拉着青黛快步离开,生怕青黛发现异样。

青黛怀里还揣着一套衣裙,她有些懵,“姑娘你哪里来的衣衫?刚才奴婢在假山处不知怎么就睡着了,差点耽误了。”

看这情形,多半都是夜枫枭搞得鬼。

温纯纯没有解释,她脸上的红晕还未完全褪去,被弄得有些狠,走起路来,双腿还有些别扭,哪怕她极不情愿去参加那晚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过去。

待她到达膳厅的时候,宾客基本都到齐了,分为男席和女席,中间用屏风隔开。女眷这边满满当当,热闹极了,可没有一个人主动招呼她。

夜家对外宣称,她是寄居在王府的表小姐,可背地里,连仆役都敢甩脸色给她看,谁又真会把她当作正经主子对待呢!

对于这些冷遇,她早已习以为常了。

她自觉地来到末席安静地坐下,自从寺庙那件事之后,她经常躲在衡芜院,若非必要,也不想应付夜家的众人。

温纯纯刚落座,就听见屏风那边,男席主桌上有人说话,“四哥,你的脖子上怎么有道抓痕?”

“不会是哪个美娇娘给挠的吧?”

一句话,引得众人哄笑。

温纯纯心跳漏了一拍,生怕夜枫枭说出什么叛经离道的话来。

她绷紧了神经,只听见夜枫枭嗤笑一声,“一只小野猫挠的。”

席间珍馐佳肴不断,温纯纯根本没有心思吃饭,浅尝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这时,夜朝云款款朝她走来,探下身子在她耳边低语:“看见对面那个穿缕金百蝶褶裙的贵女了吗,她是陇右节度使女儿赵妙元,这才来上京,就是为了结亲的。听说大伯娘喜欢得紧,以后估计就是我们的四嫂了。”

温纯纯抬眼望去,未来的世子妃果然是个柔美娴静的贵女,她心中顿时涌出一股酸涩。

可夜朝云特意来跑过来告诉她,是几个意思?

温纯纯倒吸了一口凉气,难道她发现了什么?

第2章 她不配 夜朝云低头就看到她的袖口,狐疑道:“你怎么也穿的百蝶褶裙?这双面绣的手艺可是品尚轩虞大娘子的独门绝活,半年就只得那么一两件衣裙,你如何有?” 温纯纯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裙正是缕金双面缂丝刺绣,襦裙上的蝴蝶栩栩如生,走动起来恍若真的蝴蝶,真是华丽之极,美不胜收。 虞大娘子曾任宫中尚宫局的掌事,也不知品尚轩到底有何神通,把她从宫中弄了出来做绣房掌柜。在京城,哪怕是高门贵女,想要求得这种裙子,都是极为不易的。 更何况是她这样一个寄人篱下的表小姐? 实在不配! 温纯纯顿时觉得如鲠在喉,如坐针毡。 刚才在耳房,她的衣裙被夜枫枭扯得一团糟,慌乱中随便穿了一身,哪里注意到此等玄机,现下仔细一看,这百蝶裙的花样尤其眼熟,神似她丢失的那批画稿。 她觉得纳闷,夜枫枭喜欢在床事上折腾她,这百蝶褶裙难道是他特意准备的! 他到底想干什么? 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那点丑事吗? 温纯纯强压着情绪,“刚才被小丫鬟弄湿了衣裙,怕是底下的人拿错了,这么贵重的东西,不是我能穿的,我得赶紧换下才是。” 夜朝云撇嘴,似信了她的说辞。 啪的一声。 俨然有序的气氛被琉璃盏摔碎的突兀声打破。 温纯纯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眼熟的小丫鬟瑟瑟发抖,正跪趴在了赵妙元的跟前,用袖口使劲地擦着她精致的鞋面。 一道道目光都聚焦在了赵妙元的身上,她面带微笑,举止大方,轻轻挥手示意丫鬟退下,随即缓缓起身,弹了弹衣裙上的水渍,提裙款款走了出去。 小丫鬟感激地朝她磕头,惊慌中捡起了散落的碎片。 待晚宴结束后,赵妙元早已经换上了备用衣裙,在丫鬟翠玉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她忍着一肚子火气,手中的锦帕都快搅成一团了,冷冷开口:“你是说温纯纯只是寄居在靖南王府的?” 翠玉见自家小姐挑起话题,也不忘拱火,“小姐,席间我早就打听清楚了,不会有假。温纯纯算什么东西,上不得台面,这么贵重的东西,她哪买得起?品尚轩不是说,这百蝶裙统共只有两条吗?虞大娘子不会骗咱们吧?” 赵妙元一到上京,就和陆语宁把上京最奢侈的首饰铺和成衣铺子逛个遍。 尚品轩就是她们最喜欢的成衣铺子之一。 赵妙元漂亮的丹凤眼闪过一道精光,“品尚轩重诺,不会在此等事上欺瞒我们,去查!务必查清楚,那条百蝶裙到底是何人所订。” 温纯纯姗姗来迟,那么一身打眼衣衫,她不注意都难。 凭着她的直觉,温纯纯绝不像她表现出那般人畜无害,说不定和府里的公子瓜田李下,有了首尾。 若是与夜枫枭无关也就罢了,若是有关,就休怪她翻脸无情! ** 温纯纯一回到衡芜院,就去了净房沐浴。 还好衡芜院地处僻静,另有一角门通往后街,平日里根本没有人过来,她和夜枫枭的事也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她褪下衣衫,青黛看到她满身的青紫掐痕,不由心疼,低声埋怨,“小姐,世子这也太没轻没重......” 温纯纯赤脚走进浴桶,有些无力道,“明日一早,去弄点避子药回来,方子还是上次我写给你的那个,你多走几家药铺分开购买,切忌掩人耳目,这些事别让银翘知道。” 青黛点了点头,她和银翘都是从温府就跟着小姐的,情分深厚,可银翘性子冲动,藏不住事,这些秘事自然不敢让她知晓。 温纯纯抬眼看见木施上挂着那条百蝶裙,心里就堵得慌,“你明日把这条裙子,连同楠木匣子里所有东西都还回去,你下去吧,我一个人静静。” 那楠木匣子里装的都是世子赠给小姐的宝贝,怎么能说退就退呢? “小姐,这不妥吧......”青黛心中着急,见她闭上了眼眸,也不好多言,只得悄声退下。 温纯纯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前几日的噩梦。 她被夜枫枭藏在京中某个宅子里,她刚产下孩子,虚弱不堪。外面闯进来一群人,刺骨的寒风灌了进来,她冷得直发抖。他们抢走了襁褓里的孩子,随后她就被人给处置了,悄无声息地死在了那个大雪纷飞的冬日! 恍惚中,她感到有人正在帮她擦洗后背,“不是说了不用伺候吗!” “小没良心的......” 耳后传来低哑的声音,温纯纯吓了一跳,扭头就看见夜枫枭半弯着腰身倚在浴桶旁,伺候她沐浴! 温纯纯一哆嗦,下意识要躲进浴桶,可反过来一想,她身上这点皮肉又有哪一处他没碰过? 她瞪了他一眼,声音漂忽:“你来干什么?” 水雾袅袅,波光之下,那傲人的玉峰若隐若现,纤细的腰肢,玲珑的曲线暴露无遗。 夜枫枭深色的眸光垂视着她,唇角上扬,“我还能干什么?” 一只大手顺着香肩漫入水中,肆无忌惮地覆上那饱满娇嫩之处,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低头就堵上了她鲜红欲滴的唇瓣。 温纯纯被他吻得浑身发软,感到了一阵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夜枫枭才松开她,幽幽开口,“水凉了,你若生病了,受苦的还是我!”说着,就把她像小鸡一样从浴桶里捞了出来。 他慢条斯理地用布帛帮她擦干。 女人一头青丝散落,冰肌胜雪,整个人都沁着水润泛着光,就好像一颗诱人的樱桃,美艳娇嫩,等着他拆卸入腹。 温纯纯气息还有些不稳,胸脯一上一下,“夜枫枭,我没心情!” 男人早已意乱情迷,小腹收紧,这种事情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他把她放置在红木躺椅上,一把扯开腰封,松了衣袍,欺身上去就想继续办事。 温纯纯一脚踹了过去,“我说了,我不愿意了!” 男人轻松避开攻击,顺手就擒住了一只小巧的玉足,“纯纯,不要恃宠而骄!” “夜枫枭,你听清楚,我不想跟你再有任何瓜葛,我们到此为止!”温纯纯气疯了,他还以为她在跟他调情! “你在闹什么?” 是她在闹吗? 她这样没名没分跟着他,算什么? 他除了要她的身子,又问过她到底想要什么吗? 就像那条碍眼的百宝蝴蝶褶裙一样,在别人眼里真贵无比,可对于她而已,却毫无益处,说不定还会给她招惹各种麻烦。 他是高高在上的贵公子,他的恩宠,又何曾需要她的意见。 若是以往,她会顺着他,哄着他,绝不会触怒他,可到头来,他们这段露水姻缘又会又什么好结果? 她为什么非要跟着他,等着像噩梦中的结局一般惨死吗? 温纯纯从木施上扯下衣裙,一回头就对上了一双阴恻恻眼眸。 “理由?”夜枫枭的声音很低。 温纯纯拢了拢衣衫,整理好衣襟,看着他非要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态度,她气得心口疼。 她又何必去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我已及笄,迟早得嫁人!”温纯纯垂着头,不敢去看男人的脸色,她知道他早已动怒了,这句话无疑是火上浇油。 “你还想嫁给谁?” 温纯纯狠狠地掐着指尖,不敢吭声。 夜枫枭眸光沉沉,忽地伸出手掐住了她的下巴,声音冷得像冰,“温纯纯,你好得很!我倒要看看,这上京还有谁敢娶你!你今日还在我身下承欢,就急想要着嫁人,你当我死了吗?” 男人在床榻折腾她一夜,好似在宣泄他的怒气,温纯纯绝望地意识到他们两人的关系,并不是她想结束,就能结束的…… 第3章 生活不易 时逢二月,春寒料峭。 温纯纯一觉醒来,根本记不得昨晚夜枫枭是何时走的,她只觉得头重脚轻,浑身发软根本无法起身,看来还是昨晚受了寒。 她只得又写了个方子,吩咐青黛多抓一副药回来了,她生病的事还是惊动了母亲柳玉娥。 “纯纯,昨天都还好好的,怎得就生病了?娘这就叫大夫过来给你瞧瞧?”柳玉娥一脸焦急,摸了摸她的额头,轻声问道。 温纯纯强撑着身子,坐起身来,“娘,你忘了我跟着父亲学医多年,这小小风寒还医不了?” 柳玉娥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点了点头,“也好!” 先夫温邺医术了得,还曾担任太医院院首,温纯纯从小跟着几个师兄混在温邺跟前,耳熏目染,她的医术自然不差。 温纯纯脸极为苍白,实在有些虚弱,她柔声开口:“娘,我想搬出王府。” 闻言,柳玉娥一愣,神色凄然,掩面哭了起来:“府里又有人欺负你了?若非你父亲犯了事,三老爷从中周旋,我们早就沦为奴籍了! 当初,三老爷答应过我,定会护我们母周全,他待你如亲女,也从未薄待过你,你好生待在这,何必去理会其他人的闲言碎语?” “我知道王府人多,规矩大,你过的不痛快,可为娘已经在为你相看了,定为你选个如意郎君!你离了王府庇护,一个弱女子如何立足?” 温纯纯叹息,父亲出事之后,母亲就跟惊弓之鸟似的,神经随时都绷着的,直到嫁给夜三老爷,才渐渐安定下来。 往日,只要母亲哭上一回,无论什么事,都会顺从她,可这次她一刻也想再继续待在王府了。 “娘,我想寻个山清水秀的村子,做个乡野大夫,天大地大,总比困在夜宅强上几分。” 柳玉娥立马变了脸色,态度极为坚决:“不行!你答应过你爹,不准行医的! 你弟弟温鸿过继给了你大伯,还不知道过得什么苦日子呢,你素来娇气,我还指望你能嫁个好人嫁,多少能帮衬他几分!出嫁之前,你别想离开靖南王府!” 温纯纯回想起这些年的遭遇,眼眶微热,鼻子隐隐发酸。 柳玉娥见她还不松口,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你可知道,昨晚,世子身边那个秋月死了!” 她茫然地望着母亲,“谁?” “就是昨日在宴席上出错的那个丫鬟!她是世子屋里的人,哪里轮得到她来上菜,可她偏要跑去贵人跟前去凑热闹,昨晚王妃把她给审了,晚上回去,那秋月就投湖自尽了!” “啊!” “今晨我路过翠湖时,正好瞧见他们把尸体打捞起来,秋月的肚子微微隆起,估摸得有五六个月了,一尸两命啊!这就是当奴婢的命,都造的什么孽啊!” 柳玉娥心生同情,不觉流下泪来。 他们也差点就沦为奴籍,女儿又生得极美,她若离了王府,无权无势,就怕遭人觊觎,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境遇。 温纯纯如遭雷击,脸上的血色褪了干净。 秋月是夜枫枭屋里的丫鬟,她昨日非要凑到赵妙元身边露脸,难不成是想去求未来主母放她一条生路? 六个月?她也是大半年前才和夜枫枭有了肌肤之亲。 秋月原本是夜枫枭的通房丫鬟,她孩子的父亲还会是谁,答案呼之欲出! 不,不会是他! 温纯纯突然有些不自信起来,她闭上了双眸,“娘,我想再睡会。” 柳玉娥帮她捏了捏被角,这才轻声关门出去。 那日的梦境再次浮现在她的脑海,卢王妃那张慈善的脸也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 温纯纯浑浑噩噩睡了一天,耳边隐隐传来银翘低声抽泣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青黛呢?”她声音还有些嘶哑。 银翘见自家主子醒了,连忙抹了把眼泪,倾身扶她起身,她极力掩饰,“没,没有,姐姐去熬药去了......” 温纯纯神色恹恹靠在软塌上,目光落在银翘红肿的脸颊上,不用想也知道,她又被人欺负了。 她叹了口气,悲从心起,望着窗外紫竹林中上下跳动的小鸟出神。 银翘指了指食盒,“姑娘,可有胃口?多少吃点?” 说着就揭开食盒,里面是一碗虾皮鸡汤,还有一碗酒酿清蒸鸭子,一碗青笋以及一碗白粳米饭。 银翘把碗箸拿了过来,盛了一碗鸡汤递了过去。 温纯纯摇了摇头,“别忙这些,先去找点冰敷一下?” 银翘也知道那些饭菜过于油腻,半个时辰前,她特意去大厨房田婆子,说明缘由想换米粥和清淡的小菜,却给自家主子惹下了麻烦。 “……还敢自个换口味?也不是我不答应你们,今儿你们想换,明个就有十个主子想换,我也就不用做事了,天天伺候你们俩得了!要想吃,拿银子来!” 银翘从葫芦儿顺袋里掏出一串钱递过去,田婆子掂了掂,撇了撇嘴,“就这点?” 这可是一缗钱,在外面大吃一顿都足够了,青黛怒了,“我们不换了。”说着就想把钱抢回来。 白送上门的银子,哪有退回去的道理。 田婆子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贱蹄子,你算什么东西,也不撒泡尿看看,敢来这里搅和。” “不就是个打秋风的狐媚子,还真当自己是一层主子?死皮赖脸留在府中,我看就是想乘机勾搭府里的少爷了!攀高枝!我都替你们燥得慌!” 银翘气急了,“你说谁呢!你侄女秋月才是攀高枝呢!想当主子想疯了,也不知道爬了谁的床,年纪轻轻就一尸两命!” 田婆子呼的一下,就甩了她两个大耳刮子。 两人厮打成一团,好一番闹腾,后来还是大厨房里其他人看不过去,才拉开她俩。 事后,银翘冷静下来,也知道自己太冲动,不该去点田婆子的痛处。她不想给自己主子添堵,就更不敢告诉温纯纯了。 温纯纯见她什么也不说,拿起筷子简单动了两下,银翘见她开始吃饭,便悄然退下,去找冰块敷脸。 没一会,青黛打帘进来,她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有两碗黑乎乎的汤药。 温纯纯伸出一截皓白的玉腕,青黛赶紧递了一只碗过去,她忍不住开口,“小姐,我去给你拿点蜜饯过来。” 温纯纯叹了一口气,声音幽怨:“不用,这碗是避子汤?” 第4章 质 问 青黛点了点头。 她拧着眉头,小口小口喝了起来,“东西送回去了吗?” 她伸手又端起另一碗药。 “还没来得及,明日一早就送回去。”青黛扯了个慌,她原本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说不定小姐和世子就和好如初了呢? 帘子被掀开,浮光涌动,一道身姿笔挺,丰神俊朗的身影越了过来。 温纯纯手腕陡然失力一颤,药碗摔落在地,发出了刺耳的声音,一双黑色绣着金丝的靴子停在了碎片前。 夜枫枭闻着苦涩的药味,扫了一眼周遭,纳闷道,“怎会有两碗药?” 青黛身子一僵,转身朝夜枫枭行礼,脑袋转得飞快,“回世子,药太苦,特意分成两碗。” 一想到女子的娇弱,夜枫枭面露笑意,缓步走了过去,坐在了软塌旁边,“重新弄一碗。” 青黛点头应下,利索地收拾了碎片,就退了出去。 温纯纯穿着一件雪白素衣,简单的梳着一个发髻,毫无点翠,懒懒地倚靠在床榻上,身段单薄,更显得柔弱可欺。 她脸色有些苍白,沉静的双眸却带着几分倔强,哪怕在病中,也丝毫不减她的容色,反而增添了几分我见犹怜的韵味。 夜枫枭有些后悔自己的放纵,温声开口:“果然受寒了,吃的哪家的药?可还管用?要不我派人去请太医。” 说着他从袖口中,拿出一枚白玉兰花簪子,插在了温纯纯的发髻上。 温纯纯并不理会他的刻意讨好,语气不善,“不劳四哥大驾,一点风寒,死不了。” 夜枫枭手一顿,面上的温润刹时褪去,忍着愠怒,“纯儿!好好说话!” 温纯纯深吸一口气,毫不示弱,“夜枫枭,你要娶妻,我也得嫁人,放过彼此不好吗?别来了!温家有祖训,不得为妾。” “谁要纳你为妾!别胡思乱想!”夜枫枭冷冷回了一句。 温纯纯手指泛白,紧紧攥着锦被,他们之间的点滴在脑海里晃动,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开始沉迷了。 可她又是什么身份,一个差点沦为奴籍的人,哪怕配得上他! 门不当户不对,何必呢? “胡思乱想?” “卢王妃看中了陇右节度使之女赵妙元,是与不是?”温纯纯强忍着情绪,扬声质问,身子都在颤抖。 “是。” 夜枫枭没有否认。 温纯纯瞬间红了眼,眼泪在眼眶中打转,“难道我要等着她进门了,规规矩矩叫她一声四嫂,才不叫胡思乱想?!” 夜枫枭抬手想要抹去她脸上的泪痕,温纯纯却别过头去,不让他碰。 “你想多了!” 如此简单干脆的话语,只能说明他压根就没考虑过他们的未来! 温纯纯一把扯下白玉簪子,忽地摔在地上,晶莹水润的簪子瞬间摔成了两段,“我们就如此簪,一刀两断!恳请世子别再纠缠我了!我后悔了......” “你说什么?” “夜枫枭,我后悔了,当初在山上,我就不该缠上你!” 或者在他眼中,她本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暖床工具,他根本就不爱她! “这就后悔了?”男人的声音全是了讥讽,“可我还没玩够!” 说完,夜枫枭阴恻恻地瞥了一眼桌案上那两碗油腻腻菜肴,转身拂袖而去。 温纯纯身子微微一颤,他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她? 她平日里性子极为乖顺,根本不会在他面前发脾气,哪怕被他欺负得狠了,也只会偷偷流泪。 今日她心中的委屈,仿佛泄了闸的洪水,关都不关不住,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流。 温纯纯哭了很久,渐渐才平息下来,刚才她也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了那一番话,夜枫枭在王府地位超然,她原本不敢如此无礼。 可他们之间,早就突破了礼数束缚,她若不说些狠话,他哪里又会当真! 只怕觉得,她已是他的人,一辈子自然只得跟着他。 她低头寻那摔碎了的玉簪,却不见踪影。 也罢,若他们两人能彻底了断,也是一了百了! 夜枫枭一出来,脸色阴沉,转身对程丰道:“跟外院张管事打个招呼,给衡芜院单独开个小厨房,银钱开支从我这出。” 程丰明显一愣,“府里的姑娘都没有单独的小厨房,只怕会招来闲言碎语。” “动动脑子!要过明路,别私下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也不用跟着我了!” “那厨娘呢?”程丰硬着头皮多问了一句。 夜枫枭想起温纯纯本是南方人,也是背井离乡来的上京,他冷声道:“去寻个南方的厨娘,嘴别那么碎的!” “好!” 夜枫枭刚回院子,卢氏就派人来请,他转身去了松涛苑。 卢王妃坐在上首,她穿着一件烟绿缎织掐花对襟外袄,满头珠翠,通身贵气,丝毫不露衰老,却依旧风姿卓越。 卢氏端着茶盏抿了一口,神色肃容,“你当真没碰过秋月?她可是你屋子里的人!” 夜枫枭疑惑,“哪个秋月?” 卢氏看着他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顿感心塞,横了他一眼,“去年我放在你屋里的四个通房丫鬟, 秋月就是年岁最小的那个!颇有几分姿色,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夜枫枭略作思索片刻,还是没想起谁是秋月,“院里的那些丫鬟,我都分不清,更没有碰过!” 卢氏深知自己的儿子心高气傲,孤身一人多年,断不屑在在这种事上撒谎。 若秋月真的承了世子的宠,只怕她早就敲锣打鼓,弄得人尽皆知,跑到她跟前来讨赏了! 哪里会藏着掖着,连怀孕这么大的事也瞒着。 可昨晚她只是简单敲打了她几句,秋月就离奇死亡。 这事,怎么看都透着古怪。 卢氏心中疑虑,也不想拿内宅的腌臜事去烦儿子的心,只得转移话题,“昨日府上来的几个贵女,你可有中意之人?” “娘,儿子是守礼之人,怎会私相授受?” 一句话噎得卢氏说不出话来,心中苦涩,悔不当初。 卢氏也不敢逼得太急,只得循循善诱,“枫枭,你也不小了,你总得为王府开枝散叶,陇右节度使之女赵妙元,侯爷和我都很喜欢,不如我们这就定下来?” “你们这么喜欢,你们自己娶呗!” 啪的一声,茶盏重重落在了桌上。 “混账东西!说什么胡话!”卢氏气极了颤着手,指着他怒骂,“你想气死我吗!” “儿子哪敢!”夜枫枭倏地起身,像是早就习惯了卢氏的反应,唇角的弧度更张扬了几分,撩袍大步离开。 夜枫枭一出来,小厮程丰就迎了上来,“公子,陆斯年传话约你,说有要事相商。” “在哪?” 程丰缩了缩脖子生怕被骂,“玉仙楼。” 不用想,也知道世子是不会去的。 玉仙楼可是上京有名的青楼,夜枫枭从不踏足那些烟花之地。 这安国公世子就是烦人,明明知道世子的秉性,还不按常理出牌,平白连累他们这些当下人的。 夜枫枭眼眸一眯,像是想起了什么,一反常态,“走。” 第5章 相看 暮色渐深,玉仙楼灯火通明,光彩烨然。 高台上穿着薄纱的胡姬轻歌曼舞,诸多公子贵人兴致盎然。 夜枫枭一身玄色锦袍在青楼小厮的殷切带领下,朝二楼雅间走去。 浓烈的脂粉味裹挟着酒气迎面袭来,夜枫枭眉头微蹙,抬眸瞥见安国公府三公子陆斯年,唇角上扬,“纵情纵欲,声色犬马,也不怕堕了安国公的威名。” 软塌上的陆斯年一看到他,立马推开怀里的妓子,起身一把搭在他的肩头:“我等凡人不就图个乐呵吗?我可不像你,素得跟个和尚似的。” 夜枫枭斜了他一眼,冷哼,“和尚?谁告诉你的?” 陆斯年来了兴致,“嘿,难不成铁树开花了,你终于开窍了?” 夜枫枭没再继续,随手端起案几上的酒盏,仰头一饮而尽,陆斯年问了半天,也没个结果。 歌妓嫣然褪去外衫,赤着一双洁白玉足,轻盈地舞动腰肢,她恨不能使出浑身解数,把夜枫枭留在房中。 夜枫枭睨了她一眼,眸色越发阴沉。 一曲舞毕,嫣然胆子端着酒盏就往夜枫枭怀里凑,被陆斯年拦了下来,“去、去、去,真不懂事!都以为是小爷我啊!咱们夜世子提枪,可是要见血的主!可不像我,见血就晕。” 对于这些浑话,她自然秒懂,这样的男人不是她能宵想的,只得悻悻退下。 夜枫枭冷不丁冒了一句,“你日日流年青楼,就不怕哪个行首赖上你,给你整出个庶子来?” 陆斯年一听,乐坏了,“哎哟喂,咋们世子爷还真不知人间疾苦啊,青楼最不缺的就是避子药啊,再说我每次都用了鱼鳔啊,自己的身子,总得留点心。” 夜枫枭眼皮一掀,“你今日约我过来,到底何事?” 陆斯年瞥了一眼四周,在他耳边低语,“你不是让我多留意东宫的动向嘛,那位的病越来越重,只怕撑不到三个月!除非找到药王谷的老神医李回春。” 神医谷李回春早在十五年前就消声遗迹,恐怕早就仙逝了,只怕他根本等不到此人了。 夜枫枭眼底划过一抹戾气,声音极为凉薄,“真是可惜了!” 陆斯年点头表示赞同,“最可怜的是东宫后宅那群女人,尤其是侧妃苏灵音,当年为了纳她为侧妃,可是轰动整个上京。 她也没留下个一儿半女的,年纪轻轻就要守寡!她可是多少男人的白月光啊!我怎么记得,你和她好像儿时还定过亲。” 也不知是哪句话惹到夜枫枭,他腾地起身,冷声道:“你记错了!”说完,大步离开。 刚出了青楼,夜枫枭勾了勾手指示意程丰上前,“去准备些鱼鳔。” 程丰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心中涌现出一股荒谬感来,夜枫枭身份贵重,又不像安国公世子那样出入烟花之地,若是想睡个什么通房丫鬟,哪里需要委屈他用什么鱼鳔? 难道世子想用在...... 那可是孽缘,他真希望自己猜错了。 —— 温纯纯养了几日,倒是药到病除,恢复了大半。 这日,卢王妃派了人过来传话,说是请她过去说话。 她是王府的主母,是夜枫枭的母亲,论辈分她该叫一声大伯娘。 可实际,她就是个打秋风的落魄户。她进府这大半年,也就偶尔在她面前露脸,关系一点也不熟络。 突然被传召,她第一反应,不会是哪些人嚼舌根,传出什么流言了吧。 温纯纯一路忐忑,来到了松涛苑,房嬷嬷通传之后没等一会,卢氏就让她进去。 温纯纯抬眼就看见母亲柳玉娥笑盈盈坐在一旁,心中咯噔一下,便知道今日不能善了。 她能轻松应付母亲,可不敢敷衍卢王妃。 温纯纯规规矩矩行礼问安,卢王妃犀利的眼神打量了她片刻,随即温声开口,“今时不同往日,你母亲既已求到我跟前,你的婚事,我自会为你操心,明日,安国公府举行花宴,你且随着朝云一起走一趟吧。” 温纯纯不敢拒绝,低声答应。 柳玉娥眼底都盈着笑意,连声道谢,这才拉着她退了出来。 两人刚出院门,就碰到了一身玄色直襟锦袍的夜枫枭,束着同色系祥云腰封,他长身玉立,眸光冷傲,浑身散发着隽逸矜贵。 温纯纯心里发慌,下意识垂下脑袋根本不敢看他,柳玉娥碰了一下她的手臂,压低声音:“问安啊!” 夜枫枭唇边漾着浅笑,清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问三叔母安!” 柳玉娥受宠若惊,喜笑颜开道,“枫枭是来找大嫂的吧?” 夜枫枭颔首,目光随意扫了一眼羞涩的温纯纯,眉梢一挑:“你们呢?” 柳玉娥有些不太自然,毕竟得顾忌女儿的面皮,只得含糊其辞:“找大嫂帮个忙,纯纯去年不就及笄了嘛。” 男人一声冷嗤,喜怒难测,“哦?纯妹妹也该议亲了,不知三叔母挑中了哪家?” 温纯纯头皮一阵发麻,死死得攥着锦帕,那凉薄的语气从他口中出来,一股让人无处遁形的压迫感迎面袭来。 那日,两人恩断义绝之后,她就再没见过他,青黛把东西都还回去后,她还担心夜枫枭会发火,可他并没发难。 她翼希觉得,两人的关系就此断了。 如今碰面,她尴尬得只想赶快逃离,他还有心情在这里讨论她未来的夫婿? 柳玉娥面色有些失落,叹了口气,“今时不同往日,哪有我们挑人的份。明日安国公花宴,顺便去看看,枫枭公务繁忙,赶紧去找大嫂吧。” 夜枫枭点了点头,大步流星直接从她身边掠了过去。 柳玉娥望着夜枫枭的背影,眼眸里全是艳羡,“你四哥真是英姿勃发,渊渟岳峙,前途不可估量。 谁家有这么好的女婿,就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温纯纯忍不可忍,反驳道:“娘,他哪有这么好?靖南王府高门显贵,日后妻妾一群,还不知惹出多少事端。在我眼里,还不如爹和你相守一生......” 话到一半,她止住了声音,柳玉娥若非为了她也不会再醮嫁进王府,她又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 柳玉娥拍了拍她的手臂,眼眶微红,“纯纯,人生在世八九不如意,你以后就明白了。” 温纯纯小声嘀咕:“我身份卑微,实属罪臣之后,也不一定非要嫁人。” 柳玉娥彻底恼了,厉声道:“明日花宴,大嫂都安排好了,你可不能给我出半点幺蛾子!你不能只顾自己,多想想你弟弟温鸿!” 第7章 惹上祸端 温纯纯睁开双眸,一抹珊瑚红的暖帐映入眼帘,环顾周遭,是一个陌生的厢房。 她低头一看,幸好自己的衣裙完好无损。 她强撑着坐了起来,四肢酸软根本没多少力气。 她拔下金簪用力划破自己的手臂,鲜血一点点冒了出来,强烈的疼痛让知觉渐渐回笼。 忽地,门被推开。 崔恪慢悠悠走了进来,见她一脸怒气,戏谑道:“美人勿怪,我本不是粗鲁之人,是你太勾人,我着实等不急了。反正你我迟早都是夫妻,也不必拘于俗礼,等你尝过了为夫的滋味,就知道为夫的厉害,保你食髓知味,流连忘返!” 说话间,崔恪忙已褪下外衫,精瘦的身躯上露出一道狰狞的疤痕,底下挂着一条亵裤,欺身上来就要亲她。 温纯纯大惊,慌忙闪躲,一只脚本能地踹了出去,奋力挣扎间被他擒住了裙摆,他拽住用力一撕,襦裙被扯破了露出一截洁白如玉的小腿。 崔恪盯着那片肌肤,两眼发直,他声音低哑:“怎么?还想不从?” 温纯纯浑身颤抖,一想到夜枫枭和赵妙元正花前月下,缱绻缠绵,而她则要被要这豺狼糟蹋,眼泪唰就落了下来。 崔恪看着她哭就来气,“不识抬举,进我崔家做妾,还委屈你了?” 温纯纯算是看出来了,崔恪色念攻心,更也狂妄自大,以为所有的女人都会上赶着替人当妾! 他敢把她掳走,就根本不会在乎繁复缛节,就算她以死相逼,恐怕只会激起他的征服欲,短暂的惊恐过后,温纯纯反而镇定下来,心中已有了计策。 她十分气恼:“我终究都是公子的人,来日方长,你又何必如此心急?都弄疼我!” 美人嗔怪,风情万种! 崔恪只觉得通体舒畅,面色立马柔和起来,“想通了?好一个来日方长,今夜咱们慢慢玩!” “你这屋子,也没个炭火,冷得慌!叫他们备点炭火,待会行事也方便些......” 崔恪环顾一圈,面露懊恼,“是我疏忽了!”转头对着外面的人喊道:“来人,备炭火。” 立马有人端了火盆进来,银丝碳呲呲燃得正旺。 温纯纯佯装娇羞,咬着唇,低声开口:“公子,我素来娇弱,可否让他们都离远点,等会我怕叫出声,动静闹太大......” 美人含羞露怯,眸中泛光,崔恪一想到她竟还是个放荡不羁的主,立马醉了,一脸痴相,“都依你!” 立马打发属下离开,闹出任何动静,都不准窥探。 温纯纯又要入厕,耽误了些时辰,崔恪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在门口催道:“温纯纯,你耍我吧?” 她扭着腰肢出来,把男人往床上推,声音魅惑,“怎么会呢,这不就来了吗。” 崔恪早已被迷得神魂出窍,乖乖上了床榻,根本没注意到女人手中何时竟握着金簪,等他反应过来,后颈大椎穴已被刺伤,整个人瞬间瘫了下去...... 温纯纯赤着双脚在巷道外狂奔,她身后一处宅院,浓烟四起,火势越窜越大。 —— 暮色渐深,某处宅子的大火却照亮了整个西街。 北衙禁军、左右羽温军等,几乎全军出动,穿梭在巷道中,到处都是急促的马蹄声。 温纯纯的双腿越来越沉,她感觉自己就像一条极度缺水濒死的鱼,又像一条无家可归的丧家之犬,下一刻就会悄无声息地死去。 不远处,停着一辆金丝楠木马车,那繁复的花纹,应该是达官显贵。她好似看到一道光,发疯似地朝马车跑去。 她一只手扶在了马车的窗棂上,弯着腰喘着粗气,苦苦哀求,“救我!救救我!” 驾车的人看了她一眼,回头低声询问,“公子,要撵吗?” 车中人没有回应。 半响,传来一阵咳嗽,车帘撩起一角,露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男人语气毫无波澜,“带上来!” 驾车人明显一愣,随即单手一捞把她带上了马车。 马车里光线灰暗,温纯纯隐约看到一个男人的轮廓,冷不防还对上一双闪着绿光的猫眼。 温纯纯蜷缩在马车的角落里,双手抱着双膝,沾满污渍的脚指头尴尬地动了动。 就在她几乎绝望的时候,黑暗中,一股淡淡的药味迎面袭来,她身上陡然多了一件狐裘披风。 男人温润的声音响起,“纯纯,别怕,我是沈景辞,这狸奴是‘踏雪’,你忘了吗?” 温纯纯一怔,定睛一看,果然认出了那只黑白相间的猫。 沈景辞是宣阳长公主的独子,身份尊贵,可打出生就有不足之症,就跟个药罐子似的。 有一次病危,差点殒命,是父亲温邺把他从鬼门关抢回来的。 后来,父亲费尽心血查遍了所有古籍,耗时一年最终曾钻研出一道方子,他吃过几次之后,竟好了大半。 小时候,沈景辞经常造访温府,他们两人一来二去很是熟络,她不懂事还嚷着要嫁给他! 温家出事之后,很多故交都对她退避三舍,没想到在这最落魄的时候,他竟会出手相助。 再见故人,却物是人非。 她整个人都缩在了那件披风下,垂着头,“谢谢!沈公子的大恩,我必当涌泉相报。” 沈景辞似有不满,“纯纯如今还跟我生分了?若非温院首,我早已命归黄泉了,要谢也是我谢你们。” 巷道中的火光渐近,车外的声音传来,“公子,崔家的家仆追来了!” 温纯纯大骇,极力辩解,“我不认识他们!” 沈景辞抬手递给她一个暖炉,露出一段如意纹的袖口,轻声安抚道:“别怕,别出声,没人敢把你怎么样!” 崔家的人很快就赶了过来,一见到驾车人的腰牌,盘问了几句,根本不敢上车来查,只得不甘心地退下。 直到听见车轮辘辘的声音,温纯纯的心才渐渐安定下来。 “去医馆!”沈景辞对着外面吩咐。 “不,不用,我不想让人看到......”温纯纯紧张极了,本能地逃避,更不想让沈景辞发现自己的不堪...... 沈景辞语气重了两分,“你受伤了,手上还有烫伤,而且都起水泡了!” 温纯纯没有接话,她现在这副鬼样子,也不敢直接回靖南王府。 马车停下,侍从递了一套女式衣裙进来,沈景辞起身下了马车,温纯纯换好衣裙鞋袜,他们这才去了医馆。 医馆的大夫仔细地处理了她的伤口,特意叮嘱,没有愈合前,不能沾水。 这些常识,温纯纯当然知道,也耐心性子听着大夫唠叨。 他们刚一出来,一队全副武装的金吾卫突然出现在医馆门口,为首的金吾卫指着她,“带走!” ...... 第8章 争 锋 温纯纯看在藏在官差身后的崔家管事,面色煞白。 沈景辞阔步上前,笔挺的身躯挡在了她的前面,面若冷霜:“大胆!” 金吾卫队长有口难言,他自是认得这位金尊玉贵的沈公子,可他若临阵推脱,崔相那里他又如何交待? 他朝沈景辞抱拳行礼,客客气气:“沈公子,我等奉命缉拿凶犯,无意冒犯您,还望行个方便。” “凶犯?温姑娘一直同在下一起,如何成了你口中的凶犯?信口雌黄!没有证据,就敢随意拿人?你们平日就是如此替天子办事的?”沈景辞清冽的质问音在夜空中回荡。 金吾卫队长算是看出这位爷摆明了要袒护到底,一时间,反倒有些骑虎难下,进退两难起来。 “就是她,刺伤了我家公子,这贱人还纵火烧了宅子,就算她化成灰我也不会看错,她手上的伤就是被火烫伤的,就是她!”崔家家仆跳了出来,气急败坏地指着温纯纯破口大骂。 “狗东西!她手上是烫伤,可那是在下的猫撞的祸,它突然打翻了手炉,才烫伤了她,不信,可到马车上查验! 崔六郎好好待在崔府,如何会跟她在一起?男女有别,力量悬殊,她柔弱不堪,如何能刺伤他?若真是刺伤,两人必定会有所厮打,她的衣衫为何完好无损?” 沈景辞一连串发问,直接把所有人都给问懵了。 崔家家仆根本不敢说出崔恪强抢民女的事实,一时间找不到任何话语辩驳,急得满头大汗。 金吾卫队长也是一脸狐疑。 温纯纯心尖一颤,她明明什么也没有告诉他,沈景辞却已猜出了大概。刚才下马车时,他还故意打翻了暖炉,他那时就已做足了万全的准备,存心打算帮她掩护到底。 “崔管事,我现在怀疑你偷了太后赐我的生辰礼——白玉镂雕春水纹玉珮,今日你拦下我马车的时候趁人不备偷的!金吾卫若是不信,一收便见分晓!” 崔管事抖着眉毛,彻底傻眼了,“沈公子,你不能平白冤人清白啊......”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不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夜枫枭肃然的声音传来,“什么时候,金吾卫也可以在大街上审查办案了?是崔相特许的权利?怎没人通知本官?” 语气里全是嘲讽! 金吾卫队长抬头就对上一双阴恻恻的眼睛,心里咯噔一下,这尊大佛怎么亲自来了!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捅了马蜂窝! 金吾卫一贯只有缉拿之权,缉拿之后也得交给左右街使,或者翊府中郎将夜枫枭来审理,若是重大案件还会交由大理寺审查! 他原本想借着这次机会攀上崔相,却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把自己的顶头上司夜枫枭得罪个干净! 他急忙辩解,“大人,方才崔家管事一口咬定她刺伤了崔六郎,还纵火,小的也是受他蒙蔽,乱了方寸,并非......” 夜枫枭翻身,“住口!”转而讥讽道,“舍妹若是真犯了事,本官必定亲自送至崔府赔罪!” 崔家管事心有不甘,可眼前势弱,不得不先禀明崔相再做打算。 崔家管事咬牙道,“那就多谢夜大人,秉公执法了!”带着人转身准备离开。 夜枫枭冷笑一声,“给崔相带句话,子不教父之过,他半生清誉可别毁在一个逆子身上!” 崔家管事哪敢还嘴,带着人悻悻离去。 一时间,巷道上只剩几人。 夜枫枭看着温纯纯失魂落魄的样子,眸光森然,脸上越发阴沉,“知道害怕了?” 温纯纯一听到男人的冷言冷语,身子颤了颤,脸色又白了几分。 “还不走?!” 温纯纯双腿却如灌铅一般,站在沈景辞身旁没有挪动半步。 沈景辞向前一步,语气温和而坚定,“子旋兄,沈某可以送温姑娘回去,你骑着马车多有不便。” 夜枫枭眸光扫过一脸狼狈的温纯纯,发丝凌乱,脸上残有泪痕,还穿着一套不合身的衣裙,压着怒火,语气冷冷:“不必!” 沈景辞以理据争,“子旋兄,你我不必客气,我和温姑娘也是故交。” 夜枫枭漠然,睥了一眼沈景辞身后的温纯纯,“再不回去,三叔母得亲自来寻你。” 温纯纯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似的,一步步朝他走去,刚到他的身边,夜枫枭一把扯下她身上的狐裘披风,往地上一摔,“什么男人的衣服也敢穿!是想私相授受吗?” 沈景辞抽了抽嘴角,面色极不自然。 程丰驾着一辆楠木马车过来,眼看两人上了同一辆马车,一种怪异的感觉绕荤在沈景辞的心间,挥之不去。 温纯纯撩起窗帘,见沈景辞弯腰捡起地上的狐裘,轻轻地拍掉上面沾染的尘土,伫立在风中,笑着朝她挥手告别。 那干净纯粹的笑容晃得她有些失神。 一只大手忽地捏住了她的下巴,“还看上瘾了?崔恪给你的教训还不够?他那种身份也是你能宵想的?” 男人高大的身躯笼罩着她,她血色尽褪,在他眼中,她就是如此不堪吗? 一心只想攀附权贵? 他早就知道和她相看的人是崔恪,还知道自己差点被他凌辱,可他却没来救她! 一个荒谬的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她不去揣测夜枫枭,可一旦怀疑的种子落下,就会生根发芽! 难道他眼睁睁看着她被崔恪掳走? 对她图谋不轨,却见死不救,就为了给她一个教训? “不长记性!”男人薄凉的声音还在继续。 所有的信念倾刻坍塌,她颤着声质问:“你是在教我做人吗?非要用这种残忍的方式告诉我,我就是一株菟丝草,是你笼中的金丝雀,这辈子我只能依附你吗?” 程丰驾着马车,忍不住了扭头开口,“温姑娘,不是这样的.......” “闭嘴!”夜枫枭眸光幽暗,冷冷道,“我以为你早在五年前就学乖了!” 她明白他的意思,强行把眼眶中的泪水给憋了回去。 她一个罪臣之后,拥有绝世的容颜,根本没有自保的能力,若离了夜家的庇护,就只会沦为权贵们哄抢的玩物! 她若认不清现实,只会举步艰难。 男人幽深的目光落在她裹着布条的手上,“受伤了?” 温纯纯别开脸去,根本不理他,也不让他碰。 两人沉默无语,很快到了靖南王府,温纯纯远远就见母亲柳玉娥焦急地等在角门,她一头扑进母亲的怀中,泪水无声地砸了下来...... 第9章 敷 药 柳玉娥早已知晓事情大概,心中懊悔得不行,虽然她一心想要早点嫁掉女儿,可也不会把她往火坑里推。 看到女儿遭罪,她心疼得直流眼泪,可又不敢多问,只得不停地安抚她。 柳玉娥担心女儿晚间睡不踏实,特意帮她点了助眠的香料,温纯纯简单地梳洗过后,倒在床榻上就沉沉地睡去。 半梦半醒间,她感到胸口冷嗖嗖地,她努力想要拽住被子,可浑身不得劲,一会又睡了过去。 屋内碳火正旺,夜枫枭已解开她的中衣,轻轻揭开她的小衣。 那圆润的玉峰顿时露了出来,男人呼吸一滞,怔忡地盯着那处风月好一会,这才上下巡视着检查她的身子。 很快在她的腰间处就找到了一道道狰狞的抓痕,他眉头微蹙,从袖口中掏出一个玉瓶,小心翼翼把药膏涂抹了上去。 女人的薄唇微张,呢喃:“不要......不要,救救我,夜枫枭......” 夜枫枭睨了一眼沉睡中呓语的女人,唇角染上了一丝笑意,梦中倒是知道该求谁,随即俯身吻在了她的唇上。 ...... 夜枫枭从衡芜院出来,程丰立马迎了上去。 “平康坊那儿如何了?”夜枫枭问。 程丰躬身道:“世子放心,那宅子的内院都烧干净了,火势没有蔓延开,早就被扑灭了,应该不会留下证据。” 夜枫枭眉宇肃然,面色微冷,“崔恪伤得如何?” 程丰有些忐忑,斟酌着用词,“伤得挺重,只怕崔相不会善罢甘休......” 夜枫枭眼眸眯成一道缝,思忖片刻,沉声道,“带着人,去平康坊那宅子好好查查,动作要快,立马过去!” 平康坊的宅子是崔恪淫乱犯罪的地方,他这种狂妄自大的人,总会留些东西视为战利品,或许能查出些蛛丝马迹来! 翌日。 温纯纯只觉得昨晚做了一个旖旎的梦境,等她醒来,床榻上根本没有夜枫枭的人影,不禁暗暗鄙夷自己。 柳玉娥一大早就赶了过来,女儿出了这种事,还是她间接导致的,她心里很难受,连带着把卢氏骂了一通,恨不得立马就去找崔恪拼命。 温纯纯连忙劝慰道:“娘,是我伤了崔恪,吃亏的是他!我真没事!” 柳玉娥看着她手上的伤,不停落泪,气极了,“卢氏跟我说是她娘家的侄儿,我还以为什么好人家,根本不知道是这种畜生!不行,我要去问问她到底是安得什么心!” 温纯纯连忙拉住了她,“娘,你冷静点,卢氏能安什么好心?她无非就是看不起我们,我这样的落魄户能嫁给崔恪,当个贵妾,富足一生,在她眼里都是烧了高香了!” 还有一句话,温纯纯没有点破,母亲再醮嫁给三老爷,她们母女俩早就成了趋炎附势,想方设法攀高枝的小人。 母亲若是撕破脸皮去质问,只会自取其辱,说不定还会被反咬一口说她在成人之美! 柳玉娥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我儿出了这么大的纰漏,问都不问一句,还得忍着?” 若找卢氏对质,对于她们而言根本捞不到半分好处,只会让他们母女两人王府在的日子举步维艰。 温纯纯缓缓道,“与其和卢氏置气,还不如想想,万一崔恪不肯善罢甘休,我该如何自处。” 柳玉娥一想到宰相崔密,立马有些手足无措起来,这种事情无论对错,一旦闹大,吃亏的都是女儿家。 母亲从小备受外祖疼爱,嫁给父亲又享了大半辈子福,父亲内宅里也没个姨娘妾室,自然就养成了一副纯善老实的性子。 温纯纯只得安抚道,“娘你别怕,大不了鱼死网破。若我被追责,靖南王府也没了脸面。” 温纯纯故意如此说,以便让她宽心,她可不敢指望夜家能帮她善后。 只是这次的事,让她愈发清醒,她必须立起来,靠人不如靠己。 她转身从檀木衣柜中取出了一块牌匾,揭开裹在外面包裹的锦布,仔细抚摸上面龙凤凤舞的几个大字“回春堂”。 柳玉娥看着蒙尘多年的牌匾,眼眶微红,潸然泪下,“纯儿,这牌匾上的字,是先帝的御笔亲题!当年你父亲偶然救了先帝,得了圣上的赏识,才有了这牌匾。他原本不愿进宫,可皇命难违,他还是进宫做了院首,可你父亲最终却落得过身首异处的下场!” 温纯纯想到父亲,眼眶微红,“娘,父亲留下了许多方子,那可是他毕生的心血。那些药丸我都会做,我想把“回春堂”重新再开起来。 一来、弟弟上书院,还得花银子去打点,我们也可以积攒些善缘,到时候才能帮得上弟弟。 二来、我们也不会坐吃山空,有了银子傍身,也算有条后路,不一定非得处处仰人鼻息。” 柳玉娥想着有靖南王府撑腰,以她的名义开家药铺,倒是不难。 虽然她很不愿意让女儿抛头露面,可现实让她不得不低头,“你只得藏在幕后运,行医问诊这些,找你的徐聘他们想想法子!” 温纯纯面露难色,当初父亲可是逼着师兄们写了断绝书的! 可现在也只有求助他们,随即她就写了一封信让青黛寄给她的大师兄徐聘。 ...... 温纯纯养了几日,手上的伤终于好了大半。 前院张管事也不知得了谁的授意,特意为她辟了一间小厨房,还单独请来了江南的厨娘,她在吃食上倒是省心了很多。 她忙着筹备着重开药铺,日子倒过得飞快。 这日,春光正好,她散步到了翠湖边上,远远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对面的人明显也看见了她,阔步朝她走来,温纯纯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沈公子,你怎么在这?” 沈景辞微微一笑,“家父与王爷本是挚交,我是陪着家父过来的。” 这上京,这些功勋世家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论起来,他和夜枫枭也算是世交了,只是两人关系好像不太对付。 温纯纯点了点头,“那日太感谢你了,你的狐裘披风我改日赔你一件新的,崔家没有找你麻烦吧?” “你别见外,他们可不敢赖上我,眼下大理寺已经立案,不过你放心,我的说辞不会改变,那日的事与你无关!”沈景辞眉头微蹙,眼底的精光一闪而过。 温纯纯一愣,这崔家还真打算把事情闹大,“他还想干嘛?” “大理寺虽已立案,他们在平康坊里的枯井里挖出了三具枯骨。其中一具应是十七八岁的女子,被人捶打致死后再投入井中的。崔恪曾经有一名侍妾,神秘失踪,一年前,崔府还贴过告示寻过此女,那具枯骨疑似就是那名侍妾。” “大理寺揪着崔恪不放,几乎一夜之间,又接到了几起他强抢民女的陈案,接下来,就看崔相如何应对,稍有不慎崔恪就得论罪了。” 难怪她会相安无事,崔家自顾不暇,哪有时间找她麻烦!可只要崔密一日为相,崔恪就不会有事。 事情如此巧合,她不认为是自己的运气好,到底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暗中帮她呢? 沈景辞看出了她的疑惑,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你猜是谁?” 第10章 敲 打 他原本是打算出手,结果有人快他一步,多半都靖南王府的人。 温纯纯默不作声,沈景辞招了招手,在不远处的侍从拿了一个布袋小跑过来。 一打开布袋,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探了出来,里面竟装了一只可爱的白白的长毛猫。 “这是踏雪的儿子,一窝四五只,我都不如何处置,你想养吗?就当帮我的忙?若是有哪些不会,我可以教你。”沈景辞对着她拜托道。 对着一团软乎乎的奶猫,她几乎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行!” 沈景辞看着她远去的背景,唇角上扬,就看这小东西中不中用! —— 夜色微寒,细雨绵绵。 夜枫枭从宫中散值赶回侯府,他翻身下马,就瞥见了角门处带有沈家标徽的马车。 他把马鞭甩给程丰,带着一身寒气直奔衡芜院而去。 程丰牵着缰绳,捋了捋马鬃,恨不能抽自己一巴掌,叫你多嘴! 这几日夜枫枭在温纯纯身边派了暗卫,可今日传来消息,说是沈景辞来了侯府,还特意‘偶遇’了温纯纯。 夜枫枭一听到消息,就丢下手上的正事,冒着风雨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他家世子好像对温姑娘有点上头,就好像几年前一样! 屋内,灯火摇曳,倩影绰绰。 温纯纯穿着一袭翠绿春衫斜靠在软塌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漫不经心地翻看着。 一旁的青黛正在整理床榻,银翘撸着小奶猫,欢喜极了,“姑娘,今日正是黄道吉日,我们也给它弄个聘书吧,管它叫什么啊?” 这狸奴本是家猫,和她也算有几分渊缘,按照国朝养猫的习俗,是该弄个‘纳猫文契’,她还应拜谢沈景辞,给他备上一份薄礼才是。 温纯纯看见它眉心那一小撮黑毛,会心一笑,“何当有翅翎,飞去堕尔前,叫它翎花吧。” 希望她有朝一日,也如这猫咪一样,悠然自由! 只听嘎吱一声,夜枫枭穿着一身绯红的官服出现在门口,他手上还拧着一个布包! 温纯纯十分惊诧,立马唤了一声:“四哥!你怎么来了?” 他们两人的事,这衡芜院也只有青黛知道,夜枫枭从不会在夜间大张旗鼓地进来。 青黛反应极快,一把拽着银翘退了出去,顺便把其他伺候丫鬟都打发得远远的。 夜枫枭没有回她,径直走到书案边上,打开包袱摊在她的眼前。 她凑了过去定睛一看,里面有一枚带血的镶红宝石鎏金金簪,还有一条染血的金丝白纹昙花襦裙! 夜枫枭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眸光幽暗深邃:“温姑娘,刺杀朝廷命官,私自纵火,你觉得该当何罪?” 温纯纯听出他隐隐的怒气,现在都称她‘温姑娘’了,还特意把凶器摆到她的面前! 可见他们的关系是彻底撇清了。 男人低沉的嗓音至上而来,“按《大夏律疏议》,仅谋害府主、刺史、县令及吏卒谋杀五品及以上官长者,判处流放二千里,好巧不巧,崔恪正好是五品的官吏!你说我把这些东西呈给大理寺,你会如何?” 男人犀利的眸光好似一把利剑,让她无处可逃。 温纯纯被他的气势吓得双腿发软,已彻底慌了,“四哥!纯纯真的错了!” 夜枫枭上前一步,捏着她的下巴,毫无怜惜地逼着她与自己对视,“是吗?不是后悔了吗?那日的话,再说一遍,大声点!” 温纯纯心跳骤然收紧,他是故意,他说过,他还没玩够。 逼她妥协,逼她求他。 她上次被山贼掳走,可自始至终都有好几个人和她一起,这次崔恪却让她深刻地感受到身为蝼蚁的自己是何等卑微。 夜枫枭要用这件事情来击溃她!要挟她! 偏偏她还在奢求他的真心! 真是蠢啊。 她原本只想偏安一隅,像母亲说的那样,安安分分过日子,可她惹上了夜枫枭,父亲的死也一直困扰着她,她还想帮衬小弟,倒头来她连自保都不能! 夜枫枭不会无缘无故对她好,不管是图她的身子,还是什么,若是她不奢求什么劳什子爱情,或许,一切都简单得多。 她就是粘板上的肉,根本没有选择。与其躲避,不如直视。 有的时候,人的长大就在一瞬间,也许,白日里他们做对假兄妹,夜里做真夫妻,便是她目前唯一的出路。 她忽地认命起来,咬了咬唇,“四哥,我真的错了,求你,帮我。” 男人挑眉冷冷看她:“温纯纯,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四目交汇,何尝不是一种对峙。 温纯纯伸出一双皓白的玉手,攀上男人的脖颈,整个人都笼罩在那绯红色的官服之下,柔声唤道:“四哥!” 夜枫枭低头,轻嗤一声,“呵!” 旋即,温热的唇舌如狂风暴雨般落在她的脖颈之处。 温纯纯腰身一软,一双有力的臂膀早已探入她的襦裙之下,托起她的翘臀,她忽感双腿悬空,本能地攥紧男人的脖颈。 男人抱着她,进了里间把她压在了软塌之上,繁复的春衫层层荡开,胸口的衣襟早已乱成一团,露出一抹淡粉色的肚兜来。 女人肌肤胜雪,双靥似芙蓉,一头青丝散落,衬着粉唇,又娇又媚。 反观夜枫枭绯红色的官袍整整齐齐,怎么看,都像是她勾引未遂。 夜枫枭目光灼灼,嗓音低哑,“今日我带了个小玩意,且给你试试。” 温纯纯抬眼望去,就对上他眼中的戏谑,心里‘咯噔’一下,下一秒就感到后背一凉。 羽毛在男人手中游刃有余,忽远忽近,忽轻忽重,真是要命啊…… 她抖得厉害,指尖用力地楸着锦被,若是不顺着他,也不知道还会被磋磨多久,“四哥,你倒是快点......” 他不可闻地轻笑一声,“以后不准穿绿,记住了!” …… 事毕,床榻上一片狼藉。 温纯纯洗过身子后,就沉沉睡去,天快亮了,她倒做起噩梦来了。 她梦到自己又被困在平安康的宅子里,崔恪恶狠狠扒开她的衣衫,捂住着她的唇,就要把她就地正法,眼看就要得手。赵妙元带着一群人闯了进来,大骂她不守妇道,是不要脸的贱货,卢氏怒不可遏,一声令下要把她杖毙。 濒死之际,一道闪电划破暗夜,声声春雷炸响,温纯纯瞬间清醒,惊坐起来大口大口喘气。 青黛撩开帷幔,问道:“姑娘,可是惊着了?” 温纯纯再无半分睡意,梦中,她成了夜枫枭的小妾! “那匣子东西都典了吗?” 第11章 欺 人 青黛有些迟疑,她还以为自家姑娘是说的气话呢! 最初,温纯纯要她把夜枫枭送来的东西都退还给世子,前两日程丰又把那匣子珍宝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温纯纯转头吩咐她把这些东西拿去典卖。 这两位祖宗闹别扭,她夹在中间为难,若是被世子发现是她典了那些珍宝,闹出事来,岂不会迁怒她? 只作了一秒的停顿,青黛轻声道:“奴婢还没找好稳妥的典当铺,担心走漏风声。” 温纯纯点了点头,“小心点也好,药铺要重新开张,需要大笔的银子,这些东西好歹值点钱,你别做死当就行。” 闻言,青黛总算松了口气。 温纯纯望着泛白的天空,干脆起身去书房规整父亲遗留的几箱子医书。 其实,父亲温邺是一个格外爱书之人,那些医书古籍,他都保存极好,只是有一箱子手稿,稍微乱了些,需要格外留心些。 父亲毕生的心血都在里面,她埋首其中,无意间拿起一本封面早已泛黄的手记,仔细翻阅起来。 这狂乱的字迹,根本不是父亲温邺所写! 若非她从小就跟着父亲看方子,熟悉里面有很多特殊记符,不然根本看不里面的内容! 越看,她越是心惊。 因为那本手记的内容,每一张薄纸所对应的病症,都是举世罕见的病症! 温纯纯翻动书页的动作越来越快,直到末页,她看了一个署名——药王谷李回春! 父亲跟李回春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从未跟她提起过关于药王谷的任何事情,为何他会有这种几乎绝迹的东西? 温家以前的药铺也叫“回春堂”,难道他们是师徒? 温纯纯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多,父亲的死会不会与此有关? “姑娘,该用早膳了!”银翘从门外探出头来,眉开眼笑。 现在有了小厨房,每日都可以随意点菜,厨娘也是南方来的,他们的日子也舒心了很多。 温纯纯其实没有多少胃口,看着银翘那满心期待的眼神,还是去了前厅。 只是她刚动了几下筷子,小丫鬟就进来禀报,六姑娘夜朝云来了。 温纯纯面露诧异,夜朝云跟她关系稍微亲近一点,可也没有熟络到相互串门的程度。 她擦了擦嘴,连忙吩咐青黛把人请进来。 夜朝云一进来,见温纯纯眉黛烟青,双眸朦胧,白皙的脸颊透着一抹红晕,媚态横生,她十分不解:“你气色?怎这般好?” 温纯纯心底一惊,连忙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仔细查看,“哪有?” 万一身上留下了一星半点欢爱过后的痕迹,被她瞧出端倪,那可怎么得了! 眼看胸口还真有道红痕,恰好被她脖子上戴着的蓝宝石璎珞巧妙地挡住了,她暗暗松了口气。 温纯纯挑了一片花钿贴在眉间,微微一笑:“几日不见,就知道打趣姐姐了,你这嘴是抹了蜜吗?我肤色均匀,多亏了这——鹿角桃花粉。” 说着,她就从妆奁中取出一个精美的锦盒递了过去。 夜朝云接过那锦盒仔细翻看,凑到鼻尖又闻了闻,不禁夸赞起来:“这粉色浅而艳,轻薄白亮,倒是个好东西。” 可她心中不满,凭什么温纯纯一个落魄户的吃穿用度比她一个正经小姐还精贵? “妹妹若是喜欢,我且送你一盒。只是这香粉需要添加鹿角,制作麻烦,可能要等上几日。” 闻言,夜朝云心里那股子不舒坦又压了回去,只道:“那就先谢谢姐姐了。” 她又想起了今日前来的目的,直言道:“再过一个月,我外祖母做寿,我记得姐姐绘画和刺绣都是一绝,烦请你帮我绣上一副百寿图。” 温纯纯明显一愣,眉头微蹙。 夜朝云口中的外祖,其实是夜枫枭的外祖母,夜朝云的生母早逝,她很小就记在了卢王妃的名下,她真正的外家早就没人了。 那百寿图,字样繁多,刺绣工艺更是复杂,时间如此仓促,就算她日夜不停地赶工,也绣不完。 夜朝云卯足了劲想在卢王妃跟前表孝心,挣表现。可自己又不想出力,就把主意打到她头上了。 想得倒是挺美! 夜朝云这是摆明了觉得她好欺负,那她当软柿子捏! 夜朝云见她久久没有回应,立马不悦起来,“怎么?你不肯?” 温纯纯心中一冷笑,面上依旧温顺:“哪有!我担心时间紧迫,耽误了妹妹大事,那可不妙。” “那我找个绣娘过来,同你一起绣?”夜朝云干脆道。 敢情还真把她当绣娘了! 温纯纯叹了口气,“妹妹可知那百寿图,即便是书写样稿,也需焚香膜拜,精心撰写,每日只可写一字,一笔一画方显诚意,如此便需要百日。 再选用上好的丝线刺绣,且每个字的刺绣手法也会不同,如此佳作,还需在两个月内完成,就算要了我的命,我也是万万办不到的。” 夜朝云面色一僵,她根本不知道百寿图还有这么多的门道,只知道其珍贵无比,她才动了心思。 她不敢直接反驳,怕温纯纯笑话她见识浅薄,若是赞同她的话语,她的计划岂不落空! “那需要多久?”夜朝云只得不甘地问道。 “少则半年,多则一年。” 夜朝云面色难看极了,这靖南王府,她地位虽比不过那些真正嫡出的姑娘,本以为可以随时随地压温纯纯一头。 哪曾想,在温纯纯这里也没讨不到半分好处! 夜朝云咬了咬牙,气呼呼地走了。 见她走远,银翘立马骂出声来,“我呸!什么东西,惯会作践人!真是晦气!” “住口!还以为在温府?你这性子,若不收敛,我可不敢再留你!”温纯纯出声呵斥,虽知道银翘是心疼自己,可她这般口无遮拦,早晚会惹下祸端。 银翘大惊失色,立马跪了下去,急得差点哭了出来,“姑娘,这可使不得!” 温纯纯哭笑不得,用手戳了一下她的额头,“真是笨!听话听音,我是让你改改性子,谁要撵你走我还不依呢。”罢了,她以后慢慢调教吧。 银翘破涕为笑,“姑娘,你可不能再吓我了。” 这时,母亲身边的嬷嬷来了院子,她恭敬又疏离道:“姑娘,夫人请你去一趟正院。” 温纯纯眸子里闪过一丝意外,母亲想见她,会直接过来。正院里住着的除了母亲还有她的继父靖南王府的三老爷,如此便说得通了。 她简单拾缀了一下,这才起身朝正院走去。 第12章 小 定 绕过翠湖,穿过一片梅温,便可以到达三房正院。 她缓缓走在青石路上,经过一处假山,她隐约听到有人的声音。 “你怎么回事?”一个威严的声音从假山对面传来。 “崔相昨日在朝堂,单独和我聊了很久,问我能否放他犬子一马。你跟崔家公然撕破脸皮,整出这么多事,就不怕狗急跳墙吗?” 温纯纯透过石缝朝外瞟了一眼,是王爷夜世啸和夜枫枭正在翠湖边上垂钓。 若她此刻一出去,就会被人发现,一时间她反而有些进退两难了。 夜枫枭的声音冷得像风,似笑非笑,“亏我当年没弄死他,白留他多活了几年,还敢再惹到夜家头上,我看他是活腻了!” 当年? 温纯纯赫然想起了崔恪身上的那道疤痕,难道那是夜枫枭弄的? 不知为何,她想起关于崔恪那则秘闻,他是调戏过太子侧妃苏灵音的! 这两者之间又有什么联系? 夜世啸几乎下一刻就暴跳如雷了,他压着怒火,“你给我收敛点!都是要成亲的人了,不准胡来!过些时日,你和赵家姑娘就纳采了,塞外的大雁已替你备好,到时候你亲自走一趟。” 夜枫枭含糊地应了一声,丢下了手里的鱼竿,“我还约了人,儿子告退!”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她自嘲一笑,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都是说书人的段子,自己真是幼稚得很! 温纯纯离开假山,来到三房正院。 “三老爷,三房温姑娘到了。”长随站在门口,恭敬地朝里面禀报。 “进来吧。” 温纯纯一进来,抬眼就看见了壁上挂着一副吴道玄的画作——《菩萨》。 那慈眉善目的菩萨悲悯地睨着众生,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攥住了她的脖颈。 继父夜世宣坐在上首,母亲柳玉娥在一侧,眼睛通红,像是哭过。 她心里一惊,规规矩矩行礼问安。 夜世宣放下手中的茶盏,沉声开口,“知道吴道玄的《地狱变》吗?” 温纯纯颔首,微笑着答道:“相传是吴道玄为了‘画圣’的荣誉,因嫉买凶杀了皇甫轸,之后便消声遗迹了。晚辈觉得若传言是真的,便是执念毁人,吴道玄为了虚名太不值当了。” 夜世宣眼底闪过一丝意外,她并非自己的亲女,可温家把她养得很好。 见识不凡,心思细腻,还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 夜世宣继续道:“丫头,你的事,你大伯娘不是存心的,你别怨她。” 一句话,便要把那日的恩怨轻轻揭过。 崔恪差点毁了她的名节,夜世宣的意思是让她放下,不要太执着于那些无妄的名声。 温纯纯垂眸,低声道:“晚辈不敢。” 是不敢,不是不怨,一语双关。 夜世宣不由抬眼看了她,她心中依然有怨,虽无可奈何,也不会造次。 真够坦诚啊! 这份坦诚在功勋世家不见得是件好事,又或者她是真心把他当家人,当成长辈看待,才会直言不讳? 夜世宣缓缓道,“枫枭的做法,你觉得如何?” 温纯纯思忖片刻,“冤家宜解不宜结,崔恪被我伤得很重,四哥略施小惩,既树立了夜家的威信,又为我解决了后顾之忧,纯纯感激不尽。” 夜世宣满意地笑了笑,转头对着柳玉娥道:“我就说纯丫头是个大气懂事的,你还不信,你放心日后她的嫁妆,府里不会亏待。” 这句承诺就是对这件事的补偿,她从不奢望谁能为她主持公道,如此也罢。 这时,长随敲门从外间进来,夜世宣摆了摆手,“下去吧。” 柳玉娥和温纯纯一起出了书房,温纯纯亲昵地挽住她的手臂,“娘,你怎么又哭了?” 柳玉娥瞧着她毫不在意的样子,叹道:“是我这个娘没用,卢王妃亲自送了一匣子东珠过来赔罪,说她不知崔恪如此混账。 崔恪也是别人引荐给她的,她不是存心要害你的,话倒说得漂亮,就不知道有几分真假,那东珠看着倒是不错,我等会差人给你拿过去。” 温纯纯的手指悄然攥紧,“谁引荐的?” “这我倒不清楚了,卢氏说是几位夫人闲聊,无意间引荐的,有何不妥?”柳玉娥不明所以,问道。 母亲那单纯的性子,能打听到这些已是不易,让温纯纯疑惑的是: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要害她? 她从不相信巧合,那就意味着背后有人捣鬼。 可这背后到底是谁? 她名节受辱,被迫成为崔恪的妾侍,对于背后之人又有何好处呢? 若非卢王妃还未发觉她和夜枫枭那档子事,她都要怀疑卢王妃是想借刀杀人,趁机除去她。 松涛院。 卢王妃漫不经心地喝着茶,眉头微蹙,“你是说世子心里有人了?” 秋桐跪在地板上,思绪混乱,不敢轻易回答,房嬷嬷催促道:“你愣着干什么,倒是说话啊!” 秋桐是房嬷嬷的远方亲戚,是卢氏安排在夜枫枭身边的通房大丫鬟,也算是半个自己人。 可一连串的糟心事之后,她不得不重新审视夜枫枭身边的那群居心叵测的丫鬟。 “回夫人,前几日奴婢整理檀木柜子,在底层发现里面藏着一大盒干鱼鳔,清点过数量,一共有四十六个,昨日又去数了数,竟少了一个,而且昨日清晨奴婢发现,世子自己在洗,在洗亵裤!所以,奴婢怀疑世子……” 秋桐俯身磕头,声音都有些磕磕绊绊。 卢氏面色一沉,和房嬷嬷对视一眼。 她们都是过来人,自然明白那鱼鳔是用来做什么的,夜枫枭身份尊贵,哪里需要用那种东西! 屋里的气氛骤然冷凝,卢氏重重地放下手中的茶盏,“谁?” 第13章 交锋 “奴婢不知!恐怕只有世子身边的程丰才知晓。” “没用的东西!仔细盯着,有消息立刻来报。” 秋桐退下之后,房嬷嬷试探着开口,“要不要把程丰请过来问话?” 卢氏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程丰是夜枫枭从军中带出来的近身侍卫,是有官籍的,他根本不是侯府里面的小厮,哪里是她一个妇道人家可以随意拿捏的。 五年前,夜枫枭身边的小厮因为告密,后来被他给废了一条腿! 夜枫枭再也没有用过侯府给的人,墨韵堂那群丫鬟,形同摆设,压根连近身伺候的机会都没有。 她不能再重蹈覆辙,因一些小事,伤了母子情分。 原本以为夜枫枭洁身自好,尤其是五年前那事之后,便不会沉溺于儿女情长,他这个年龄,血气方刚身边有人才对,只要那女子不是平康坊的妓子,她就权当不知此事。 只是若放任不管,侯府那些贱婢便都想靠爬床翻身,万不能助长这种歪风邪气。 卢氏冷不丁问道:“昨晚,王爷宿在哪里?” “方姨娘那里。” 卢氏捏了捏眉心,一股子火就窜了出来。 房妈妈眼看她就要发怒,连忙给她添了茶水,“方姨娘不足为患,不过是仗着和先王妃有几分相似,入了侯爷的眼,她张狂不了几日。眼下倒是世子爷的亲事要紧,万不能出了纰漏,要不请赵姑娘来府上小住一段时日?” 卢氏思忖片刻,沉声道,“也好,就说我头疾犯了,赵妙元是个聪慧的,她知道该怎么做。” 赵妙元早日过来多熟悉府上的事务,也算未雨绸缪,再则未来的世子妃在府上,总会有几分震慑作用。 赵妙元得知卢氏生病,立马携了百年的人参和上好的药材过来探望。 房嬷嬷笑着引她进了松涛苑东廊的正房,赵妙元见卢王妃坐在西侧,连忙见礼。 卢王妃温声开口:“我这头疾本不是大病,都是心烦所致,府上虽有朝云、朝雨、朝霞三个丫头,可性子都太闹腾,和我说不到一块去,不如你在府上多住几日,陪我解解闷。” 赵妙元一怔,心中求之不得,笑道,“承蒙王妃惜爱,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卢王妃见她言谈举止不俗,越发满意,“早年你母亲还未出嫁,跟我就是手帕交,论辈分我当是你姨母。你在王府,不必拘束,就当自己家里一般,让你三个姊妹带着你多熟悉一下府上,前院那边,枫枭那个‘混世魔王’,你也别怕,他若敢惹你生气,自有我为你做主!” 赵妙元脸色“腾”地一下红了起来,她轻轻“欸”了一声,卢王妃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这是要借机培养她和世子的感情。 卢王妃握着她手,语重心长道:“枫枭性子冷淡,你多要上点心。” “姨母放心,我会的。”赵妙元乖巧地答道。 “罢了,房嬷嬷先你去安置,若是缺了什么,尽管和我开口,等会让朝云陪你转转。” 赵妙元被安置在揽月阁,她对着放嬷嬷笑得春风和煦,尤其毗邻夜枫枭居住的墨韵堂这一点很是让她满意。 待房嬷嬷阖门离开后,她眼中的笑意瞬间全无。 她坐在妆奁前,端赏着铜镜里的自己,双眉若裁,秋波横卧,面若芙蓉,明明生得极美。 她偏不相信天时地利都在自己这边,她还会输! 呵!好戏就要开始了。 ** 衡芜院屋内,温纯纯接过青黛递过来典卖契书,满意地点了点头,有了这笔银子,她开药铺的银钱才勉强够。 青黛提醒道:“姑娘,若是在三个月之内,没有银钱,那些东西都赎不回来了。” 温纯纯觉得她和夜枫枭总归会断的,何必还留那么多东西来自寻烦恼? 她拿起檀木匣子里唯一剩下的那枚白玉簪子,叹道,“眼下药铺更要紧。” 这簪子被摔断,夜枫枭不知在哪里找的匠人在断口处镶了一段金箍,那断口的裂痕被华美的雕金所掩盖,竟看不出一丝痕迹。 正说着,银翘来报,“六姑娘来了。” 温纯纯一听夜朝云不请自来,心中虽有不喜,还是放下簪子起身迎了出去。 刚到院外,就见夜朝云带着一身华服的赵妙云笑盈盈朝这边过来。 温纯纯微笑道,“难怪晨间喜鹊叫个不停,原来今日有贵客远道而来。” 夜朝云兴致缺缺,“我们在游湖,顺便过来的,对了赵姐姐也喜欢你的鹿角桃花粉。” 原来如此。 她暗捺住心中异样,迎着两人进了屋,立马吩咐青黛上茶点。 赵妙元坐下,拿起桌上的糕点,尝了一口,微笑着赞叹,“我就说她的好东西不少吧,你看这个酿酒饼,酸甜、嫩脆、味糯,味道真是极好!” 夜朝云不疑有他,也拿着吃了一块,果然不错,说着她又喝了一口茶汤,茶烫雪白,灿若积雪,茶香四溢,可她品不出个名堂,便默不作声。 温纯纯勉强笑道:“你们喜欢就好。” “妹妹,你这糕点在哪里买的,上京可没有这么地道的南方口味。” 闻言,温纯纯心生警惕,随口胡诌,“小丫头在西市买的,也不知还能否碰到那挑货郎。” 赵妙元笑了笑,又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两人茶都喝了三旬,还没要走的意思。 温纯纯不想跟她们周旋,便道:“那鹿角桃花粉我还有两盒,若不嫌弃,你们先用着,若实在喜欢,我给你们写个方子,你们照着做也成。” 赵妙云笑出声,“妹妹真是个妙人,如此大方?不怪我让你忍痛割爱吗?” 温纯纯一怔,只觉得她话中有话,连忙转身去内室拿那蜜粉。 赵妙云紧跟着她也走了进去,语气亲和:“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我就提前进去参赏了一番,你不介意吧?” 温纯纯心底早就有了怨气,面上丝毫不露,“当然不会。” 赵妙元进入内室,异香扑鼻。 屋内装饰极为简朴,一色玩器全无,唯独床上吊着的芙蓉纱帐幔有些华美,衾褥看着质地精良,用料也是极好的。 若是在这张床上,颠鸾倒凤,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她目光落在了妆奁上那只檀木匣子上,里面只剩一只白玉簪子。 赵妙元盯着那白玉兰簪子看了一眼,半开玩笑道:“妹妹的头饰也太简朴了些,不如我送你几套红宝石头面,这白玉兰簪子,样式倒是新奇,不如送我如何?” 第14章 煽风点火 温纯纯再好的涵养,也被她的话恶心到了,缓缓道:“不巧,那是故人所赠,不便送人。” 两人走后,青黛疑惑开口,“姑娘,这赵姑娘怎么有些怪怪的?” 温纯纯眸色一沉,“以后离她远点,她可是未来的世子妃。” 大吃一惊,难怪刚才,那糕点明明是小厨房的孙大娘做的,自家小姐非要说在外面买的。 青黛一想到自家小姐和赵妙元微妙的关系,不禁打了个寒颤。 —— 夜朝云和赵妙元出来,经过翠湖,迎面就见到尚品轩的黄婆子朝衡芜院走来。 夜朝云立马拦下黄婆子,“干什么去?” 黄婆子常在功勋世家里面走动,对靖南王府各院的主子都熟悉,同样也认得赵妙元,对于眼前这个自命不凡的夜朝云,她倒是真心看不上。 她满脸堆笑,“问六小姐安!问赵姑娘安!我到府上送春衫和夏裙啊。” 夜朝云面露喜色,“我的都送过去了吗?” 王府的衣服一年四季是有定例的,尚品轩的衣衫,她没有两身。那日看着温纯纯穿,她私下艳慕了许久。 黄婆子有些为难,“这次只得了几件......” 夜朝云大好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赵妙元眼底鄙夷的眸光一闪而过,“不就是尚品轩的衣裙吗?我送你几套。” 夜朝云心情大好,“谢谢四嫂!” 这句‘四嫂’让赵妙元极为满足,她佯装羞赫,半响才应道:“不对啊,刚才看黄婆子的锦包里明明就胀鼓鼓的,里面应该还有衣裙,府上这边是住着哪位夫人吗?” 其中‘夫人’两字,她故意加重了语气。 夜朝云立马意识到不对,翠湖过去这条路,只有温纯纯一个人住在衡芜院! 夜朝云立马招呼小丫头跟着那黄婆子去探个究竟。 两人在翠湖边上的亭中休息,赵妙元勾起唇角,幽幽道,“刚才去了衡芜院,我才知晓什么叫低调的奢华。那糕点根本不像外面买的,温姑娘是不是有自己的小厨房? 还有我们刚才喝的茶,是明前茶,今年雨水颇多,收成很少。好再陆太后疼我,我才有得喝。另外,那黑釉茶盏也非凡品,应是大师所制。她好像还有许多尚品轩的衣衫,我看她的日子过得倒比你还舒坦。” 赵妙元犹嫌不足,“这人啊,不蒸馒头,争口气,她那种身份还能把你压了一头,哎,世风日下啊!” 闻言,夜朝云的脸色一变,难怪上次她见到温纯纯的早用膳就跟她的不一样!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小丫头就气喘吁吁了跑了回来,一口咬定:“黄婆子刚离开衡芜院!那锦包就瘪了,那些衣裙就是给她准备的,绝没有错!” 夜朝云彻底怒了,手中的团扇好似要被她掰断,“我先失陪了!”说着转身就走。 赵妙元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低声吩咐翠玉几句,她弹了弹衣裙上的褶皱,凝视着眼前一弯湖水,心情极好。 —— 夜朝云急匆匆赶到园子里,正好碰见大厨房的田婆子,她打听到温纯纯私开小厨房的事,田婆子又火上浇油,油盐酱醋胡说了一通。 夜朝云听后,肺都气炸了,仗着胆子带着人就去了衡芜院。 温纯纯和青黛都不在,银翘正在布菜,见他们气势汹汹,连忙问她,夜朝云根本不应,一巴掌就甩在了她的脸上,接着反手就掀翻桌子。 然后又冲进内室,打开衣柜,果然看到几套崭新的春衫和夏裙。 夜朝云冷声吩咐丫鬟婆子们,把衣柜里的衣服都剪碎。 银翘彻底怒了,眼看温纯纯衣柜里的衣裙全都保不住了,急忙上前去阻止。 夜朝云一巴掌又甩在了她脸上,银翘再次被打哪里肯依,放声大哭,开始耍泼,抓起夜朝云的手,要她往死里打。 夜朝云身边的丫鬟婆子见状,立马蛮横地手撕银翘,衡芜院的丫鬟们对视一眼,也加入了混战之中。 温纯纯从书房出来,冷眼看着混战的几人,厉声喝住了衡芜院的丫鬟们。 夜朝云见她终于出现,怒道,“你不躲了?什么阿猫阿狗也敢冲撞我?都是你指使的吧!原以为你是安分的,生得一副狐媚样,结果憋着一肚子坏水。 一个打秋风的落魄户,也敢在本姑娘面前逞威风!让你绣个百寿图,还要推三阻四,温纯纯,今天我不教训你,我就不姓夜!” 温纯纯瞳孔放大,不可置信地盯着她,夜朝云疯了吗? 夜朝云见她身着亮丽的衣衫,就觉得刺眼,恶狠狠吩咐:“给我扒了她这身皮!” 几个婆子丫鬟上前就押住了温纯纯,就想撕扯她的衣服。 温纯纯大怒,抬手就给那个婆子一巴掌,“你是什么东西,敢来扯我的衣裙,狗仗人势,你家姑娘发癫,你不在一旁劝阻,反倒挑唆着使坏,事情闹大了,看王妃待会怎么罚你!” 她气势逼人,婆子再不敢轻举妄动。 夜朝云一个箭步上前薅住温纯纯的头发,“我可不怕你,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抬手就要朝她打去。 夜朝云的手腕被人捏住,一声厉呵从头顶传来,“住手!” 温纯纯看见了一双黑色祥云绣着金线的靴子,抬头就对上了夜枫枭那双幽深的眼眸,在他身后则是赵妙元轻盈的身影。 两人被分开,夜朝云指着温纯纯尖声痛诉,“四哥,是她先欺负我的,她让丫鬟们打我。” 夜枫枭睨了她一眼,讥笑道,“欺负你?你当我眼瞎?夜朝云,这满屋子一片狼藉,衣衫碎了一地,她的丫鬟们面目红肿,没头没脸,到底是谁欺负谁?你何时变得这般顽劣?颠倒黑白,是非不分?” 夜朝云从未见过夜枫枭如此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大哭起来。 赵妙元一副端庄的模样,连忙过去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道,“妹妹们何必如此动气?万事自有王妃替你做主。” 转头又对夜枫枭道:“子旋哥哥,你是兄长,手心手背都是肉,不如让王妃给他们主持公道吧。” 涉事都是女眷,夜枫枭确实不好插手,只得作罢。 —— 顷刻,一行人都到了松涛苑。 卢王妃坐在上首,她的左侧坐着的便是柳玉娥。 问起原故,夜朝云气得瞪着眼梗着脖子,先发制人说个不停。 卢王妃立马意识到是夜朝云是嫉妒心作祟,可毕竟养在她名下,若是她没教养好,她自己面上也不好看。 她耐着性子解释道:“朝云,你的吃穿用度和朝雨、朝霞毫无差别,那小厨房,是三弟怜惜温姑娘体弱,特意单独劈的,所有费用均不从公中所出。你素来性子骄纵,也该收敛些了。” 卢王妃随即重罚了参与的全部丫鬟和婆子。 只是有一处存疑,卢王妃犀利的目光看向温纯纯,“那尚品轩的衣衫精贵,不是公中所制,为何独独给你送来?若是你们订的,可有相关票据凭证?” 柳玉娥刚想为女儿认下,可她根本就拿不出任何凭证,卢王妃一句话就堵住了她的口。 温纯纯彻底慌了,她压根答不上来...... 第15章 惩 罚 不知从何时,温纯纯的吃穿用度就渐渐好了许多。 她住得偏远,很少跟府里的姊妹往来,对身外之物毫不在意,没想到她还成了特例。 难道是夜枫枭暗中安排的! 温纯纯面色煞白,心如急焚,若让他们顺着衣裙的事查下去,她和夜后枫枭的私情岂不暴露? 卢王妃眼睛一眯,声音裹挟着寒气,“怎么?你也不知?那就让尚品轩的人来说!” 柳玉娥一阵警觉,连忙插话,“大嫂,她们两姊妹今日都累了,这种事传出去,有损清誉,自家人说说也就罢了,何必让外人掺和呢? 赵妙元接过话茬,风轻云淡道:“只是,内宅之事可大可小,若是藏污纳垢,后果不堪设想。” 卢王妃颔首赞同,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房嬷嬷就带着尚品轩的人过来了。 一位穿着琥珀色对襟襦裙,风姿卓越的妇人款款走进来,她便是尚品轩的掌柜虞大娘子。 岁月偏袒她,她显得远比她的岁数年轻,温润的脸上挂着一抹浅笑。 温纯纯心中一紧,她和虞大娘子素无往来,她根本不会替她遮掩。 她该如何逃脱? 温纯纯想了想,身形一晃,就想装晕,下一秒,赵妙元揽住了她的腰身,笑吟吟道:“妹妹,你是不舒服吗?快请大夫过来瞧瞧?” 温纯纯瞬间清醒了,“是今天有些乏了。” 她也是急昏了头,病急乱投医,若是她晕倒被当众看诊,遇到厉害的大夫,说出些秘事出来,她更死得更快! 众目睽睽之下,她到底该怎么办? 她想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大不了鱼死网破。 后背早已冷汗涔涔,她暗暗觑了一眼对面的夜枫枭,谁知他唇角上扬,一副气定神闲的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要死啊! 虞大娘子给卢王妃问安之后,不紧不慢地拿出了一叠画稿,摊开摆在了桌案上,“温姑娘,你可认得这些?” 温纯纯拿起画稿,定睛一看,正是去年她丢的那批,怎么会在虞大娘子手里。 虞大娘子笑道,“温姑娘,冒然用你的画稿做了襦裙,是我们的不对,你不会怪我吧?我原本只做了百蝶裙,没想到贵女们很是喜欢,便又照着这画样多缝制了几套,反响极好。 后来,偶然得知是你的画稿,我就想着派人送了你几套衣裙,借此和你搭上话,想与你长期合作,黄婆子不知原委,说不清楚。反倒给你惹了麻烦,真是罪过,罪过!” 温纯纯松了口气,“不......当然不会。” 虞大娘子诚心邀约,“温姑娘,哪日得空,可否详谈一番?” 夜朝云伸长了脖子等着看好戏,万万没想到是这般结果,脸上的表情顿时五光十色起来,最后只得冷哼一声。 温纯纯一颗心落了地,抬眸就看到夜枫枭正戏谑地看了她一眼,甚至还轻嗤一笑。 她气得够呛,他就是故意的,本就安排妥当了,还非要让她吓个半死。 卢王妃也没有些意外,接着就罚了夜朝云跪祠堂,还让她赔偿温纯纯所有的损失。 卢王妃想着夜朝云的性子骄纵,特意请宫中的教养康嬷嬷过来教导他们姊妹规矩,这是后话。 一场闹剧落下帷幕,众人散去。 夜枫枭刚准备起身离开,卢王妃叫住了他,“过些时日,大相国寺庙会,玄鉴法师开坛讲经,你也正好沐休陪着我去一趟吧。” “嗯。”夜枫枭应了一声,就阔步离开。 卢王妃转身握住赵妙元的手,温声道:“妙元,在府里憋坏了吧,到时候跟我一道去庙会上逛逛。” 赵妙元甜糯的声音响起,“谢谢姨母,我跟纯表妹很是投缘,她会和我们一起吗?”说着,她还摇了摇卢王妃的手,俨然一副成小女儿娇羞的摸样。 卢王妃捏了捏她的鼻尖,“你想让谁作陪,都依你!” 温纯纯脚步稍慢,随即便被卢王妃叫住,她本想婉拒,在卢王妃阴冷的眸光下,只得勉强应下。 一出松涛苑,温纯纯和煦的神情就消失不见了,心中暗自气恼。 晚间,温纯纯在床上,辗转反侧根本睡不着。 夜朝云性子莽撞,没有什么心机,平日跟她虽有嫌隙,可两人相处几年,也相安无事,赵妙元一来,夜朝云就和她撕破了脸。 若是现在她还不明白自己被谁算计了,她就白活了! 此刻,对赵妙元那份隐秘的愧疚降到了谷底,今日这份大礼,她记下了。 一想到她还得去庙会,就觉得无比烦闷,她想搬出侯府的想法愈加强烈! 也不知道,夜朝云那个呆子,有没有想通到底是谁在煽风点火。 与此同时的祠堂里,夜朝云凄凄惨惨地跪在地板上,地上的蒲垫却不见踪影。 那娇弱的膝盖,早就一片青紫,她昏昏沉沉,头昏脑涨,哭着认错,“四哥,我们一母同胞,你饶了我吧,我真的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夜枫枭居高临下,睨了她一眼,声音冷得像风:“夜朝云,看来你真是忘了你的身份!就算是亲妹,我也绝不轻饶!你不过就是个替代品!若再有下次,没人护得住你!” 说罢,扬长而去。 夜朝云见他离去,身子一软,瘫在了地上,遍体生寒,如坠冰窟。 当年,是因为王妃的亲女早夭,她才被破格寄养在了王府,这些年她越发得意忘形,几乎都把自己当真正的侯府贵女了。 可她毕竟不是从卢王妃的肚子里爬出来的! 时至今日,她为何就走到了这一步呢? 程丰被留在了祠堂,冷冷道,“世子吩咐,六姑娘必须得跪够两个时辰,还是赶紧些吧!” 夜朝云不敢违抗,调整跪姿,咬着牙强撑,心中懊恼、烦躁、怨恨各自滋味不停翻腾,唯独没有羞愧...... 第16章 疑云重重 翌日清晨,天光微熹。 一辆马车踩着湿润的街道,直奔西市有名的茶楼水云轩而去。 半个时辰之后,温纯纯提裙携着一丝幽香,快步上了二楼厢房。 推门而入,抬眼就看见徐聘那道颀长的身影,她取下帷帽,喜出望外,“大师兄,真的是你!” 大师兄徐聘性情高洁,淡泊名利,一心想要成为李回春那般的神医圣手,便四处云游,采集药草,没想到,前几日她才传信,转眼他就到了上京。 徐聘转过身来,目光一滞,不由看呆了。 初晨的太阳透过窗户,笼罩着女子曼妙的身姿,晶莹通透的脸庞,在日光下显得更加朦胧绝色,一别五年,小师妹出落得亭亭玉立。 他想起那纸婚约,心中就涌出一股苦涩,日后也不知谁有那个福分能消受她...... 徐聘慌忙别开视线,“纯妹妹,重开‘回春堂’是件大事,我怕信件说不清楚,便亲自来了。” 温纯纯心底一软,父亲遭难之后,他们和上京那些亲戚就断了往来,所谓同甘易、共苦难。 她早就见怪不怪,当初父亲和师兄们闹得挺僵的,她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情联系的大师兄,想让他引荐一个合适的大掌柜,没想到他直接就来了上京。 温纯纯坐下,轻声答道,“父亲的毕生心血都在那些药方子里,我不想明珠蒙尘,白白浪费了‘回春堂’这块牌子。” 徐聘见她心意已决,神色不由肃然起来,斟酌着用词,“纯妹妹,当初师父毅然决定关了回春堂,还逼着我们师兄几个断绝师徒关系,我本以为是师父害怕我们师兄弟里面有人以权谋私,心怀不轨,误了他的清誉,所以要划清界限。 可半年后,他就出事。细想便知,他如此决绝,分明就是要断尾求生,保全我们几个。若要重开‘回春堂’,只怕要面临的麻烦不少,纯妹妹,你得心里有所准备。” 温纯纯惊诧,“你也觉得父亲的死有蹊跷?” 徐聘环顾四周,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在师父出事大半年前,他曾给我看过一张脉案,并千叮万嘱要保密。那脉案上的病症虽有些棘手,绝不至死,我怀疑那脉案是先帝的。” 闻言,温纯纯脸色血色尽褪,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抖了起来。 当初宫中给父亲定下罪,就是医治贵人不力,父亲很快就被处以极刑,身首异处,具体是医治的哪位贵人,根本没有半点消息透出来。 大半个月之后,先帝驾崩,手握实权的陆皇后一跃成为太后,因太子体弱,陆太后垂帘听政,大权独揽,从此把持大夏朝政。 父亲医死的人难道是先帝? 若真是如此大罪,为何温家后人虽贬为庶人,却还依旧残喘于世? 温纯纯唇角颤抖,“不,父亲用药一贯稳妥,不会剑走偏锋,更不会......” “当然,师父断不会犯如此大错,那万一有人栽赃嫁祸呢?” 温纯纯陡然想起了神医谷李回春的那本手稿,放在膝上的手指悄然收紧,“若是如此,我便是豁出身家性命也要查清真相。” 徐聘怜悯地看着她,“纯妹妹,这些事牵扯甚广,我自会暗中去查,你一个姑娘家不必牵扯进来......”他又叹了口气,“师父他老人家只希望你平安顺遂。” 温纯纯摇了摇头,“我心意已决。” 他看着她这张清水芙蓉般的面容,暗叹:这般颜色,若她安心于后宅,必定是生活美满幸福,哪个男人又能逃得掉她的温柔乡? 可他更了解她的性子,外柔内刚,认准的事情准会犟到底,也罢,她既想开药铺,便遂了她的愿。 他的师妹,大不了,他多护着点! “我把以前的吴大掌柜找了回来,他这几日就会赶回上京,以前合作的几家药材商跟我关系都很熟络,到时候再找几个伙计,药铺就水到渠成了。你准备在西市还是东市开呢?” “西市,我已经看好几家店铺,这两日就打算盘下来。” 上京西市离皇城很近,住得都是达官显贵,她日后想要查探消息,也要方便得多,只是西市的铺面比东市要贵得多! 徐聘颔首赞同,“也好。” 和大师兄告辞之后,温纯纯戴上帷幔朝楼下走去。 与此同时,二楼另一侧雅间里,夜枫枭一边啜饮香茗,一边听大理寺卿许绍道,“子旋兄,平康坊宅子里我们还找出了好多‘恶钱’,昨日太后还在为‘恶钱’的事,大动肝火,你如何看这事?” 夜枫枭漫不经心道,“抓几个小鱼顶罪!先应付了再说,那大鱼得慢慢来!” 许绍点了点头,深以为然,“对了,那具枯骨却是崔恪的小妾,你真是料事如神啊!起初,因时间久远,我们根本无法证明。 后来偶然查出那小妾脚裸曾有裂伤,经仵作验明,才得以明确她的身份。另一具枯骨是谁,我们还无从查起。只是这点事,根本不能撼动不了崔密,要惩治崔恪倒是够了。 不过我很好奇,崔恪到底怎么惹你?非要置他于死地?” 闻言,夜枫枭放下茶盏,起身走到窗前,哂笑道:“为民除害,人人有责!” 许绍瞠目,要是信了他的鬼话,他就把名字倒着写! 夜枫枭从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为民请命这种事,他可不会干。 他向来算无利不起早,算无遗策,做事滴水不漏。这会儿和崔家碰上,百害无利,除非崔恪把他惹急了,不然,他绝不会腾出手来对付一个不入流的纨绔! 难道崔恪抢了他的相好? 这时,一缕清风掀拂过,掀开楼梯处少女帷帽上的白纱,那莹润似玉的肌肤霎时映入夜枫枭的眼帘。 那丰盈的身姿,惊为天人的面容,引得楼下庭院里的男人们一阵艳羡,都跟丢了魂似的,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久久都没回神。 夜枫枭倚靠在窗前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男人眸色一沉,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她怎么在这?” 身侧的程丰神色一变,“属下这就去查。” 大理寺卿许绍循着夜枫枭的目光瞟了一眼,半开玩笑道:“那位是你堂妹温纯纯吧?真是惊为天人,百闻不如一见。 听说,你三叔母正在为她寻觅夫婿?你看我怎么样?我家世虽不显,也算钟鸣鼎食之家,许家家风清正,不到四十,绝不纳妾,我若娶她,必定一辈子安心守着她——” 还不等他说完,夜枫枭“啪”地一声,关好窗户。 “不可能!”语气极为冷冽,不容反驳。 第17章 她是你堂妹,你紧张什么? 他径直对上许绍懵怔的目光,“你堂堂许太夜之子,你父亲会允许你娶一个罪臣之后?” “陆太后忌惮太子,我父亲不得志,管不了我。我若执意要娶,他也无可奈何。” “你敢!”夜枫枭寒气逼人,一字一句道,“许绍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少打她主意,她不是你可以随意戏谑的人!” 许绍心中咯噔一下,彻底印证了心中的猜想。 他起身拍了拍夜枫枭的肩膀,那份打趣的心思再也压不住了,嗤笑出来声,“子旋兄,玩笑而已,切莫当真。” 下一句话精准踩雷,“不过,那只是你的堂妹,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她始终是要嫁人的。” 有的话,点到为止,两人打小就认识,夜枫枭的性子他再了解不过,万事都临危不乱,能让他这么紧张的事并不多,那股强烈而隐晦的占有欲几乎就要外溢出来了。 他们可是名义上兄妹,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可在外人眼里,那也是枉顾人伦,惊世骇俗,不容于世的,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再次陷入泥潭。 夜枫枭沉默不语,许绍心中却早已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笑得滴水不漏,“你不是要娶陇右节度使赵玄景之女赵妙元吗?” 夜枫枭斜眉轻挑,冷哼一声,“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 程丰拿出一匣子递到夜后枫枭眼前,觑了他一眼,“爷,这些都是我们在典当铺拿回来的,亏得薛管事觉得那块玉佩眼熟,多留了个心眼。不然......” 夜枫枭盯着那盒子里珍宝,面色难看极了。 那块芙蓉玉佩本是一对,珍贵无比,是他祖母所赠,让他以后送给自己心仪的媳妇! 他给了一块给温纯纯,还有一块正挂在他腰间。 她倒好,直接给他当了! 夜枫枭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果是欠收拾,“今日她去水云轩做什么?” 程丰道:“起先茶楼不肯说,我用了你中郎将的腰牌,才打听到,那包间是一个叫徐聘的郎中订下的,我们查到他曾跟随温院首学医数年,算是温姑娘的大师兄。” 夜枫枭斜眼看他,“你见过他?长得如何?” 程丰不由摸了摸鼻子,急忙道,“远不及公子。”说完,又感觉自己说错话了,他怎么能跟自己的主子比呢! “她在何处?” 谁? 程丰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温姑娘不在府中,还在西市长乐坊。” 真是反了天! 她一个娇滴滴的贵女,一天比他还忙。 —— 日渐黄昏,温纯纯和青黛换了身男装,等在西市长乐坊的一处铺面,久久不见东家的踪影。 青黛心中越发着急,劝慰道,“姑娘,要不我们换一个铺面?这背后的东家也实在太不好打交道了。” 温纯纯手中拿着一叠图纸,她已经反复对比过多次,今日虽枯等了一天,可这处的地理位置以及人气,都让她信心百倍。 “青黛,这处位置真心不错,开药铺最适合不过,那宅子里面的陈设极新,我们只需简单改装,便可营业,仅此就可节省大半。另外还是两层楼,自带后院,可以用来制作药丸。 还毗邻延康坊,那一段都是五品左右的京官扎堆的地方,治安良好,下层官员,没有太医问诊,也不像功勋世家一样难伺候,他们行事也有章法,我们经营自然就不会有那么多麻烦。” 青黛担忧道:“可租金是其他地方的三倍,我们没有那么多银钱,而且他们东家性情难测,我们都等了他一天,也不见人影。” 管事见她们却有诚意,便透露了东家的去处,去留与否,全凭她们自行决断。 温纯纯转身便带着青黛径直朝上京有名的酒肆倚翠楼赶去。 上京的达官显贵常在此处小聚,四处都是灯红酒绿,好不热闹。 温纯纯刚到,就有小厮快步来到她们面前,“是温姑娘?曹管事已派人告知了东家,小的是来给你带路的。” 绕过庭院,上了一处清静的雅间,里面坐着一男一女,其中一位便是那处铺面的东家卫轩。 温纯纯刚一进门,歌妓嫣然见她便娇嗔道:“公子怎么还约了人?” 这是把她误会成了小倌,温纯纯黛眉微蹙,行礼后道,“见过卫公子。” 卫轩自然知道她是来商谈租赁店铺一事,见她识相,哈哈笑道,“温公子为何执着开药铺啊?” “家父遗志。”温纯纯道。 卫轩伸手示意她入座,温纯纯坐在了下首,有意挥动玉骨折扇遮挡脸庞。 卫轩却已窥见她的真容,眼眸一亮,目光便没从她身上离开,嫣然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心中嫉妒横生。 真是天天生丽质难自弃,这等美貌的小倌,不知是哪家会馆的。 难怪青楼的生意越发难做了,不仅要和女人竞争,还要和这么漂亮的男人竞争! 卫轩不动声色给嫣然使了个眼神,嫣然便借口离席就再也没有回来。 温纯纯几次表明诚意,卫轩都找话题岔开,反倒是他那赤裸裸的眼神,流露出来的欲念,越发明显。 卫轩递过去一杯酒,“你想租这铺子,也不是无法,今日陪我畅饮,明日我便与你签契约。” 温纯纯察觉到卫轩心怀不轨,不想继续纠缠,推辞道:“卫公子的铺面精贵,若是不想出租,我亦不敢强求,靖南王府有门禁,不便晚归,我先告辞了。” 她故意说出靖南王府的身份,也是以防万一。 卫轩俨然有些醉了,手中把玩的酒盏,回味的目光停在了她皓白的玉腕上。 他怎么记得靖南王府只有一位姓温的表小姐! 卫轩又看了看她的脖颈,恍然大悟,兴奋道,“这铺面租给谁不是租,你就是我的有缘人啊。” 温纯纯见他油盐不进,起身离开。 卫轩看着她袅袅的身姿,越发着迷,心痒难耐,他上前拦住她的去路,“租金好说啊,何必急着走呢?” 温纯纯冷声道:“让开!” 卫轩哈哈大笑,伸出手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你这等姿色,靖南王府的爷们也忍得住?他们还是不是男人?” 温纯纯大惊失色,本能一推,就往外跑,刚跑几步就撞进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男人身形很稳,一股淡淡的药香弄环绕着她的全身,“纯纯!” 第18章 露水情 温纯纯没有听出来人是谁,低头就看到那天青色的如意纹袖口。 这是沈景辞喜欢的纹路。 慌乱无措的心骤然安静下来,温纯纯和他拉开距离,感激道:“沈公子,没事,我们走吧。” 卫轩不知死活地朝这边冲了过来,大声叫嚷:“你谁啊!” 沈景辞侧身挡住她,狠狠一脚直接踹翻了卫轩,紧接着就有侍卫拔出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仔细地检查着温纯纯,见她面如夜粉,唇红齿白,除了手腕处有一道红痕,没发现其他外伤。 沈景辞冷眸微眯,寒声质问卫轩:“你动她了?” 此刻,卫轩酒已醒了大半,定睛一看,见来人竟是沈景辞,吓得直冒冷汗。他卫家原本靠着宣阳长公主存活,哪里敢惹这位小郡王啊! 沈景辞眉梢带着寒气,转头问温纯纯,“他哪只手动的你?” 这种问题,难不成要剁了他的手? 卫轩不停地向温纯纯求饶,她并不想追究,“没有,我们只是在商谈租赁的事,没有谈妥而已。” 沈景辞挑眉,“真的?” 温纯纯见他这副较真的模样,叹了一声,“真的,他只是醉酒失态,不是故意冒犯我的。” 沈景辞警告地看了卫轩一眼,“你最好没有!”随即命人收了剑。 沈景辞转身看向温纯纯,笑得冰消雪融,“你要租什么铺子?跟我说道说道?或许我能帮你!” 温纯纯看看天色,推辞道,“不如改日?” 沈景辞静静地看着她,“上次,你说赠我衣裳,我等了许久,也没看到半点影子,改日又是何日?” 温纯纯怔怔地望向他,有些无地自容起来。 沈景辞见好就收,笑得狡黠:“我也不是很急,择日不如撞日,我还没用晚膳,不如我们去长乐坊逛逛,顺便吃点东西,就当谢我,如何?” 温纯纯点了点头,“也好!” —— 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 两人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温纯纯本就是男装打扮,她反而感觉到一种无拘无束的畅快。 沈景辞不动声色地护在她身侧,避免有人挤到她。 温纯纯走得很慢,她记得上次逛夜市,还是五六年前,那时父亲尚在,母亲慈爱地牵着弟弟,弟弟温鸿还小,见到什么都想尝尝,父亲买了一盏白玉兰花灯给她,她高兴坏了。 他们一家脸上都洋溢着明媚的笑容,可幸福就像五彩的泡沫,稍纵即逝。 沈景辞满面笑容,递过来一小盏透花糍,“你尝尝,味道很好。” 温纯纯心中的酸涩顿时消散,接过小食,“谢谢你,沈公子!” 沈景辞温和地看着她,“纯纯,你还记得那时候,我经常往温家跑吗?我那时候我觉得温院首就是天神,有他在的地方,我就没有病痛折磨。 我有一次在你家晕倒躺在床上,闹着不想喝药。他们急得团团转,你偷偷塞给我一块透花糍,告诉我很甜,喝完药,你再奖励我一块,其实那次是我第一次吃甜食。” 温纯纯一愣,当时她并不知道沈景辞的病症需要忌口,后来因为这事,还被父亲责罚,还打了手心! 她那时可委屈得哇哇大哭。 皎洁的月光洒下,和风煦煦,一缕发丝飘在她的额前,她捋了捋头发,明艳妩媚的脸庞格外耀眼,宛若一颗璀璨的宝石。 温纯纯想起儿时的糗事,面色微红,她尴尬道:“对不起,差点害了你。” 沈景辞咧嘴一笑,“说什么呢?要不是你,我哪里知道原来世间还有这么多好吃的东西!后来我每次吃药,都要为吃甜食闹上一通,我母亲无法,只得半推半就,应下我其他事情。 若是没有你,那个时候,我不是白白损失了很多童趣吗?” 这时,迎面来了一队杂耍的车马。 陡然,一根缘杆无缘无故朝这边砸了过来,眼看就要落到温纯纯身上,沈景辞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扯了过来,揽进了怀里,护得严严实实,“小心!” 旋即啪的一声,缘杆倒在了一旁的街道上。 温纯纯大脑一片空白,只听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他有规律的心跳。 几乎一瞬,她就从他的怀里挣脱了出来,柔声道谢。 杂耍团的班主急冲冲跑来至歉,两人都没作计较。 沈景辞轻声道:“纯纯,我母亲宣阳长公主素日里严厉,可最是宠我,我想要的,她都会遂了我的愿,若你也中意我,我便求她上门提亲可好?” 耳边杂耍团的声音越发嘈杂,他的声音却飘进了她的耳朵。 沈景辞是一个光风霁月、温润如玉的贵公子,家世极好,家风严明,不知有多少京中贵女暗中倾慕,铆足了劲想要嫁给他。 可唯独她不行,不光有身份的鸿沟,还有她自己的内心,她不应该耽误如此纯善的他。 “沈公子,你刚才说什么呢,时辰太晚.....”温纯纯佯装听不清,她顿了顿,整理好措辞,刚想开口,抬眼就看见街角对面不远处一道气宇轩昂的身影。 夜枫枭伫立在乌泱泱的人堆里,尤为扎眼,他一身象牙白的长袍,墨发束着玉冠,周身上下,一派清冷孤高。 温纯纯浑身一僵,心中不由开始慌乱起来。 沈景辞循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却没有发现异常,“怎么了?” 温纯纯再仔细一瞧,哪有夜枫枭的踪影。 她一度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连忙道:“没事,青黛就在附近,我先回去了。” 沈景辞没有得到回应,也不着急,“好。” 沈景辞把她送到马车旁,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温纯纯刚上马车,就听见男人低沉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你是缺钱,还是缺男人?就这么喜欢上赶着给人做妾?” 她倒吸一口冷气,赫然发现这辆马车根本不是她出行那辆,怪她只注意到靖南王府的标徽,根本没细看。 这是夜枫枭的马车! “一个崔恪还不够,现在连沈景辞也敢惹!长公主的内院只她一人,都说驸马情根深种,洁身自好,何尝不是她手段了得! 你以为你靠爬床,就能让她认你做儿媳吗!她会允许你这种罪臣之后毁了她唯一的儿子?就算你得逞,她只需在太后面前闹一闹,你温家包括你弟弟都会从上京彻底消失!” “我没有,我对他没那种心思!四哥都这么闲的吗?不用陪四嫂吗?何必天天盯着我!”温纯纯心里委屈,强咬着牙关。 夜枫枭脸色越发阴寒,唇间散发着浓烈的酒气,“你最好没有!” 温纯纯面色一僵,夜枫枭性子一向克制,因职位特殊,很少见他饮酒,今日这是在怎么了? “我们只是故交,我只当他是朋友。你我不过露水情缘,四哥这么紧张?是吃醋了吗?你不是说只是玩玩吗?纯纯奉陪到底。” 他曾经亲口承认没玩够,不就是戳心窝子吗? 谁还不会呢? 夜枫枭黑眸微眯,绽出锋利的寒芒,“露水情?玩?那今日便让你体会一番我是如何玩的!” 温纯纯忽地察觉到一股危险,狡辩道:“当我没说!” 夜枫枭又好气又好笑,“呵!不犟嘴了?可惜晚了!” 下一刻,男人扒开她衣襟,顺着腰带一扯,外袍就退了大半,一只带着薄茧的大手顺着腰间径直往下探去...... 第19章 被堵在马车里 马车停在一条暗巷处,嘈杂的声音不停地灌入耳朵,温纯纯浑身战栗,又惊又惧,伸手想要去捂住衣衫。 这巷道随时都会有人经过,他到底发什么疯! 温纯纯还来不及思考,就感觉到锁骨处传来一丝刺痛,男人狠狠咬了她一口,把她禁锢在身下,声音极为幽怨:“当初可是你主动勾引我的,现在还想勾引谁?” 温纯纯手脚并用不停挣扎,马车震动,摇晃了起来。 站在不远处的程丰,瞟了一眼马车,一掠退后三丈,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温纯纯忽地想到,难道他看见沈景辞抱她的事了? 她下意识想开口解释,夜枫枭却根本没有想要听的意思,当初她把他当成了解药,失了贞洁,从此坠入深渊,成为他见不得光的金丝雀,可她一开始也并不情愿! 只是后来,她不知天高地厚地对他产生了期许! 孽缘已结,难不成她非得以死谢罪? 现在到了他的口中,她竟成了不守女德,主动勾引男人的狐媚子! 温纯纯眼眶泛着泪水,悔恨极了,软语哀求:“四哥,当初是我的错,我从没想过再跟别人,你别这样......” 夜枫枭憋了一晚上的怒火一瞬间散了,忽地把头埋进了双峰之间。 “叫我!” 随着一声软绵绵的‘四哥’传入耳朵,他猝不及防,丢盔弃甲。 热吻如狂风骤雨般席卷而来,酒气混合着淡淡的幽香潆绕鼻尖,她呜咽着忍着不敢再叫,只觉得身子滚烫,炙热无比,轻易被男人勾了情欲。 夜枫枭呼吸越来越重,心中如烈火焚烤,细长的手指肆无忌惮地摩挲,不停地撩云拨雨,情潮一浪胜过一浪。 温纯纯身子软得不行,感觉自己就像一株纤弱无援的蔓藤,除了缠绕着那结实的身躯,别无他法。 温纯纯强忍着喉咙,不敢叫出来。 男人一把捂住了她的唇,下一刻,她感受到了什么,一哆嗦,连脚指头都绷紧了。 ...... 夜枫枭已抽身,温纯纯软在角落,没有半丝力气,透过车帘缝隙,她隐隐看到有人朝这边走来。 “世子!赵姑娘朝这边过来了。”程丰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 温纯纯面色煞白,颤着手开始整理衣襟,却发现自己的粉色肚兜不知何时被扯下,被压在了夜枫枭的腿下! 她死死地盯着他,夜枫枭抬腿取出小衣,泰然自若帮她穿上,“慌什么慌?不是胆子很大吗?” 赵妙元带着几名仆从款款而来,清朗的声音响起,“子旋哥哥,是你吗?翠玉说刚刚看到你,我还以为是假的呢,真是太好了,我的马车车轱辘坏了,我正愁不知如何回去呢。” 听到赵妙元的声音,温纯纯彻底慌了,飞快地把头埋在夜枫枭的衣袍之下,俨然一副鸵鸟的样子,妄图掩耳盗铃。 马车内还残留着一股子欢爱过后的异味,她眼尾泛着潮红,这幅样子若是被赵妙元发现,无疑等于自爆私情! 一帘之外,赵妙元一脸不虞,狭长的眸子微眯,抬手示意身边的翠玉上前查看。 翠玉逼近马车,一只手攥住了车帘,掀起了一角。 温纯纯伏在夜后枫枭的腿上,透过缝隙看到那刺眼的手指,整颗心都卡在了嗓子眼了。 “退下!”男人一声呵斥,玉翠吓得只哆嗦,连忙甩开了帘子。 “赵姑娘,你我虽有婚约,可不便同乘,你稍等片刻,自会有人来接你。”男人冷冽的声音透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威严。 “程丰,驾车!” 赵妙元眼睁睁看着马车走远,“看清了吗?” 翠玉无奈地摇了摇头。 赵妙元忽地一把掌甩在她的脸上,“没用的东西,刚才你说有人上了子旋哥哥的马车,看背影十分纤弱,像温纯纯?” 翠玉疼得厉害,强忍着流泪,马车里面确有两人,可另一人埋着头还身着男装,她反而不敢确定了。 翠玉颤着声回答,“奴婢没看到正脸,世子爷搂在怀里,那人又身着男装,会不会是小倌......” 赵妙元揉了揉眉心,招了招手,“跟上!” 身侧有人立马跟了过去,她可是陇右节度使的女儿,他们的亲事势在必行,那个温纯纯美则美,但身份太差,给夜枫枭提鞋都不配,不可能是她! 或许,她只是多虑了。 倘若夜枫枭好男风,那她岂不是男人女人都得防着? 夜风带着一股凉意,赵妙元的心却更冷,转身上了一辆完好无损的金丝楠木马车。 与此同时,马车里夜枫枭搂着温纯纯,细长的指腹拨弄着她的发丝,“刚才很怕?” 温纯纯闭着眼眸,不作回答,彼时荒唐的一幕只让她产生了巨大的无力感。 夜枫枭变着法子折腾她,不管她心情如何,她却只有受着! 空旷的巷道只剩下车轱辘的声音,程丰低声道:“世子爷,有两个人跟着我们。” 夜枫枭面色一沉,眉宇间透着一股子狠戾。 他瞥向外头,冷冷道,“先去玉仙楼转一圈,再换一辆马车,甩掉他们。” 程丰嗯了一声,心里暗叹,这赵姑娘何必呢,世子爷不喜被约束,卢王妃都无法,未来的世子妃就更不行! 赵妙元一回到王府,便想去衡芜院一探究竟。 可房嬷嬷拦住她说卢王妃有请,赵妙元暗道不好,难道卢王妃发现了什么? 靖南王府人人都是人精,她尤其不敢对卢王妃有一丝不敬,需得打起精神好生应对,万不能让卢王妃对她有所芥蒂才是。 赵妙元咬了咬牙,跟着房嬷嬷往松涛苑方向走去。 上次的事,她已试探出卢王妃对温纯纯并不喜欢,可表面的功夫总得做全,因此在没有一击必胜的把握下,她是不会把火烧到温纯纯身上的。 暮色渐深,烛火盈盈。 温纯纯悄无声息地回到衡芜院,看着屋内惴惴不安的青黛,她还有些恍惚,“不是说好在后巷等我吗,你是怎么先回来的?” 青黛想起今晚的事,甚是委屈,“姑娘,我是被人敲晕的,放在马车上,车夫以为我是你,就径直把我送回了王府。” 温纯纯不用想也知道,这准是夜枫枭派人干的好事,难怪她会上错马车,明明就是他故意的。 翌日清晨,温纯纯刚用完早膳,银翘打帘进来面露喜色,“姑娘,外院管事传话进来,说有人想见你,好像是西市长乐坊铺面的店主,叫什么卫轩的。” 温纯纯黛眉微蹙,“不见,就告诉他,铺子我不租了。” 银翘讶然,“姑娘,他说他是来赔罪的,若你不肯见他,他就只能跪死在靖南王府门前!” 温纯纯纳闷,卫轩气焰不是很嚣张吗?怎么才过一宿,就变了个人? 第20章 知己知彼 不能任由卫轩在靖南王府大门前胡闹,温纯纯立马吩咐银翘把他从角门带进来。 顷刻,卫轩就被带到了衡芜院。 院中大门敞开,院中有两个嬷嬷正在修剪花枝。 他一跨进门槛,扑通一声,就跪在地板上,态度极为恭敬,“温姑娘大人有大量,昨日小生唐突,还望你不要介意,若那铺面你还喜欢,我们按约定的三分之一租给您,如何?” 屏风后,温纯纯端着茶盏的手一顿,问道:“跪什么跪,到底发生何事了?” 青黛立马上前,催促他起来,不准他再继续跪着。 卫轩一抬起头,仰起一张红肿青紫的脸来,原本他就有些圆润,现在可真是面目全非,宛若猪头。 温纯纯大吃一惊。 “温姑娘高抬贵手,我愿与你签订三年合约,若你需要,五年也行,租金都按现在的来!”卫轩半推半就,落了座。 昨日沈景辞动怒的样子浮现在她的脑海,难道他是畏惧长公府的势力,不得不妥协? 温纯纯一脸狐疑,问道:“你是被揍老实了?谁揍你了?” 卫轩哪里敢说,他一想起昨日的惨状,就觉得浑身都痛,可若这铺子不租出去,那罗刹可不会善罢甘休! 温纯纯失了耐心,“你若不说实话,铺子不租也罢!” “不是,温姑娘,别逼我了,我真的不能说。” “沈景辞让你来的?” 卫轩没有吭声,也没有反驳,那就是默认了。 温纯纯叹了口气,“罢了,我按市价给你签订契约,只是我的租金不够交你一年,半年一交,可否?” 卫轩如蒙大赦,连忙点头,只要她肯继续租,他也算获得她的原谅了,那个罗刹才不会继续追究。 “我的契书已带来,我们现在就订下吧!” 温纯纯也没多想,只当又欠了沈景辞一回,她立马吩咐青黛拿来笔墨,当场签好契书,还把银钱尽数给了卫轩。 店铺终于租下,总算办成了一件事情。 揽月阁。 赵妙元昨晚派去跟踪的人铩羽而归,带回来的消息是,夜枫枭去了玉仙楼,之后便再没有离开过。 玉仙楼只有妓子,没有小倌,翠玉没有猜错,那马车上是个女人。 赵妙元抬手屏退身边伺候的婢女,对翠玉道:“你不觉得那是障眼法吗?” 翠玉轻巧地替她绾好青丝,拿起一枚白玉簪子插入发髻,小心道:“有这个可能,可玉仙楼不是我们能轻易出手的地方。” 世家公子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她还至于对一个妓子出手。 可这件事并不那么简单。 赵妙元思忖片刻,“你和府里的丫鬟婆子都搭上话了吗?” 翠玉点了点头,“世子院里的秋桐收了我的镯子,但关于世子的事,她一丁点也没透露出来。” 赵妙元一脸讥讽,“哼,这个秋桐本就是夜枫枭的通房,哪敢拿乔,你私下告诉只要她有用,我不介意日后让她当个良妾。衡芜院的人呢?” 翠玉低声道,“那里的丫鬟婆子好像不是王府的,跟铁板一块似的,我还在想办法。” 上次夜朝云大闹衡芜院的时候,她就感受到了,这个温纯纯御下还有几分本事! “其他呢?” 翠玉眸光一闪,“田婆子倒是给了个消息,据说温纯纯和夜朝云曾被流寇掳走,是世子爷救回来的。那次,她侄女秋月跟着去了,所以知道这秘事。我又暗中打探过,其他人根本不知道,王府深不可测啊。” 赵妙元脸色微变,还有这事! 难怪上次崔恪闹出那么大动静,也没有传出半点不利于温纯纯的风声。 她倒不相信温纯纯还有神灵附体呢,永远有人护着,“走,我们去秋爽斋看看朝云妹妹。” 且说,夜朝云还在禁足期间,不能随便走动。 赵妙元来的时候,她正在练字,一幅梅花小楷写得倒相当漂亮。 赵妙元笑盈盈赞道,“朝云妹妹,没想到你还深藏不露啊,你若是个男子,都可以下场当个状元了。” 夜朝云原就乏闷,闻言喜笑颜开,“赵姐姐,你就知道打趣我。” 赵妙元捏了捏她的鼻尖,宠溺道,“知道你憋坏了,今日特意给你带了点小玩意过来。” 翠玉立马上把早就准备好的数套尚品轩衣裙一一呈现,夜朝云看着华丽绝美的衣裳,连日的阴霾一扫而空。 她眼眶不禁有些湿润了,“嫂子!现在就你最疼我了!” 赵妙元一笑,“哎,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你是枫枭的妹妹,我不疼你,我疼谁?那日看着你遭罚,我很想求情的,可枫枭都没开口,我若越俎代庖,怕别人笑话。” 夜朝云脸色一变,冷哼,“别提了,四哥太偏心!我现在可恨他了!” 赵妙元用食指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叹道:“一家人,说什么恨不恨的,他对你严厉点也是应该,温姑娘毕竟是外人,他也不会处处偏着她的。” 夜朝云眼眸一沉,“四哥就是变了,从那次救了我们回来之后,他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我都怀疑,他是不是被温纯纯给魅惑了!” 话音未落,赵妙元连忙捂住她的嘴,“我的天爷,你说的什么话,这些话能随便乱讲吗?被外人听去可怎么得了?” 夜朝云表情微变,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吐了吐舌头,“嫂子你又不是外人。” “我还不知枫枭如此英明神武,我的好妹妹,你倒是跟我好好说说,我想多了解一下枫枭。”赵妙元眼眸中的异彩一闪而过,说完,她立马佯装羞赫起来。 夜朝云见她满脸红霞,心想以后她还得指着王府过日子,现在和未来的世子妃交好,百利无害。 于是,她忘了夜枫枭的告诫,视赵妙元为知己,把大半年前他们去寺庙还愿遇到山匪作乱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赵妙元。 一个时辰之后,赵妙云回到揽月阁。 她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翠玉,笔墨伺候,我要给父亲传信,得挑些个可靠的人去一趟凤鸣山庄。” 那日之后,她倒染上了风寒,卢王妃连忙要去请御医,却被她一口回绝,说是自己从小到大,都有专人看诊,卢王妃只得作罢,没有强求。 半个月后。 衡芜院内,青黛正在翻箱倒柜,“奇怪,姑娘,你那粉色的莲花小衣,我明明收好的,怎会不见呢?屋子里都翻遍了!” 温纯纯脸色唰地红了,夜枫枭偶尔会玩弄她的肚兜,不会是他偷偷拿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