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稚段嘉许》 第1章 宴会厅所有的灯光关闭,只留中心处打上一阵白光,章若一身墨绿色旗袍款款走到陈经理旁边,自然地接过话筒:“非常荣幸能够成为至此青山的主舞,相信未来,古典舞能够有更好的发展。”

宴会上瞬间响起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唯有桑稚一人愣在原地,《至此青山》这支舞是她花了一个月编出来的,主舞居然就这么换成了章若,那她算什么?

可还没等得及她想清楚,陈经理的下一句话再次让桑稚大脑一片空白。

“另外,为了庆祝章若老师加入团队,舞团的投资方,段氏集团总裁段嘉许先生,也来到了现场,掌声欢迎!”

小叔!桑稚的心狠狠颤了一下,他从国外回来了?

只见一抹暗色身影从旁侧走出来,段嘉许长身玉立,一身黑色西装衬得他气质愈发冷冽,五官英俊身材高大,他大步走到了章若身边。

桑稚的手猛的攥紧,接下来台上说了什么她都没听清,只觉得头晕眼花,整个人都摇摇欲坠,如果不是身边还有这么多人在,她几乎连最基本的体面都无法维持。

不知过了多久,宴会厅终于重新亮了起来。

桑稚眼眶发红,低着头转身便要离开,有人却不许。

段嘉许大步朝她走来,拉住她即将离开的手,“桑稚,不认识我了?”

桑稚无奈的闭眼,整理了一下表情,随后才回头,挤出一抹笑:“小叔,你回来了。”

命运可真是残忍,过去三年的每一天,她没有哪一天不希望他回国,没有哪一天不渴望见到他,可等他真正回来,居然就是在她如此难堪的时刻。

段嘉许盯着她,想到刚才在剧院看到的演出,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桑稚的确是天才舞者。

他夸赞道:“你今天跳的很不错。”

桑稚眼里有着湿意,“可我觉得还不够好,否则,自己编排许久的舞蹈,又怎会被小叔换成其他人!”

小叔……

是我哪里又不讨你喜欢了吗?

可最后这句话,她没有说出来。

段嘉许语气淡淡:“你是新人,章若在古典舞行业有一定的名望,她加入,你应该感到开心才是。”

桑稚:“开心从主舞变成伴舞吗?”

段嘉许蹙眉,刚要说什么,章若娇柔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嘉许,舞蹈家协会的王副会长来了,我们一起见一下吧。”

章若走到段嘉许旁边,看见对面的桑稚,轻轻露出一个笑容。

段嘉许温柔的应了一声,随后什么也没说,便丢下桑稚一个人离开了。

2 表白

桑稚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只觉得心口像堵了一块石头,转身便去找了陈经理。

“我想我需要一个解释。”

陈经理笑得官方,显然桑稚的质问在他的意料之中,“桑稚,舞团也没办法,这是段总决定的啊。”

心中再次一痛,她继续坚持,“可这是我的舞!”

陈经理笑笑,不置可否:“兴许段总觉得章若可以把这支舞发挥到它的最大价值。”

再无话可说,桑稚从未受到过如此大的羞辱,陈经理继续道:“桑稚,我知道你委屈,但我们舞团只能听段总的意思,章若是段家老太太认准的儿媳,光从这层关系,你也赢不了啊。”

陈经理并不知道她和段嘉许的关系,但知道又如何,一个朋友的妹妹还比得上未婚妻不成?

苏城正在下雨,桑稚就这么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宴会厅。

忽然想起,三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夜晚,她和段嘉许疏远的开始。

他是桑稚亲哥哥的好友,桑稚叫他小叔,自小就爱粘着他,段嘉许对小时候的桑稚也好得不得了。

三年前,她大学毕业的那晚,也许是酒精作祟,她竟然向这个名义上的小叔,告了白。

桑稚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晚上,怀着满满一腔少女心事的她,趁着醉意将七年来的暗恋和盘托出。

“小叔,我,我知道你喜欢古典舞,所以我大学特意学的古典舞,我知道你很优秀,我,我会努力配得上你的。”

少女的面色酡红,不知是醉还是羞。

可面前的男人却清醒的可怕:“桑稚,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仿佛被从头灌下一盆凉水,桑稚瞬间就醒了,“我,我喝醉了……”

她不敢再去看段嘉许的表情,害怕下一秒自己就会痛哭,转身落荒而逃。

那天她在房间哭了一晚,之后,就明显感觉到小叔跟自己越来越疏远,而桑稚也不敢再去主动找他。

再后来,她开始发了狠的练功,逼自己什么都不想,拜了京北城有名的古典舞大师为师。

而段嘉许,也因为工作原因去英国三年,算起来,他们真的很久没见过了。

雨水一滴一滴打在她的脸上,桑稚心里发抖,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走,最后回到酒店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

段嘉许走进大厅便是看见桑稚这副狼狈地样子,他黑眸一沉,走过去拉住她,“怎么这副样子?”

手臂却忽然抽了回去,桑稚心中有气,“我没事。”

这哪像是没事的样子,段嘉许也不管她愿不愿意,拽着她的手便上楼到了自己房间,从浴室拿出干净毛巾扔在她头上,“自己擦干净。”

随后又打了个电话给助理,“现在,送套干净的女装过来。”

做完这一切之后,段嘉许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转身就要出去,却被桑稚拉住。

“小叔,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段嘉许犹豫了一瞬,看着眼前倔强的女孩,又想起了三年前的一些画面,有些事,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他语气疏离:“你哥哥让我照顾你。”

桑稚瞬间闭上了双眼,连勉强的笑容都挤不出来,他为了给章若站台,可以连夜从英国赶回来,而对自己,一切都只是看在哥哥的面子上。

她抬眸,盯着段嘉许轮廓分明的侧脸,终于问出了那句一直都不敢问的话。

“小叔,你还记得,三年前我毕业那天晚上跟你说的话吗?”

3 不记得了

重逢之后两人一直小心翼翼避过的话题,就被桑稚这样毫无顾忌地说了出来。

段嘉许一顿,面色淡漠:“不记得,太久了。”

果然,被伤的多了,她连心都不会痛了,讷讷地说:“忘了也好,那就当我那天什么也没说吧。”

段嘉许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眸中情绪不明。

第二天,桑稚坐了最早的一班飞机回京北,回到桑家第一件事就是写辞职报告,打完最后一个字,她将辞职报告发邮件给舞团经理。

就这样吧,她想。

不想见到段嘉许,不想见到章若,更不想见到他们俩在她面前卿卿我我的样子。

她就这样在家躺了三天,哥哥桑长清看见她这颓废的样子,想尽办法想让她打起精神。

正好一周后就是桑稚生日,桑长清便号称要给她安排一场盛大的生日派对。

桑稚并不喜欢这么盛大的场面,但她不想辜负了哥哥的好心。

生日派对前一天,段嘉许来到了桑家。

来的时候家里正好只有她一个人,桑稚多少有些别扭,“哥哥去公司了,不在家。”

段嘉许却仍然缓缓走了进来,看着桑稚:“我找你。”

他倒也不见外,自顾自坐下:“你的辞职报告我看了,我不同意。”语气不容拒绝,似乎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桑稚难得强硬:“小叔,你同不同意我都要辞职。”

两人对峙了半晌,最终竟然是段嘉许先败下阵来,他轻轻叹了口气,站起来往桑稚身边走去。

桑稚还以为他要动手,刚伸出双手做出一个保护自己的姿势,下一秒手里就被塞进了一个首饰盒。

桑稚:“?”

段嘉许颇有些气恼:“看什么看,你的生日礼物。”

桑稚控制住内心迸发出的一点小欣喜,摆出一副骄矜的样子:“我才不要。”

气氛瞬间又有些冷下来,段嘉许沉沉开口:“桑稚,别得寸进尺。”

接着便要离开,“明天我要回趟英国,不能参加你的生日宴会,辞职的事,你再考虑一下。”

桑稚对古典舞很有天分,他并不希望她因为一时意气而放弃。

她低低的“嗯”了一声,也没说行不行。

直到段嘉许离开,才打开那个首饰盒,是一条墨绿色宝石项链,成色润泽,晶莹剔透。

她一向热衷于珠宝首饰,知道这条项链一看就是精心选的,价值连城。

心里连日来积聚的沉闷驱散了不少,原来小叔还记得她的生日,也还记得她喜欢什么。

那颗原本已经接近死寂的心,似乎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可桑稚没想到的是,她的这一点感动,也很快就被无情摧毁了。

第二天生日宴会,果然如桑长清所言办的很隆重。

来的基本都是京北城的名媛公子哥儿,章若也来了,除了她自己是知名舞蹈家外,章家也并非无名之辈,受邀并不奇怪。

只是桑稚在看到章若的第一眼,便彻底怔住,双眼盯着她颈间戴着的绿宝石项链,脸色苍白如纸。

跟自己的这条几乎一模一样,唯一不一样的是,章若的那条宝石比她的更大,成色更好。

章若显然也看到了桑稚戴的项链,她笑容款款的走近,每一个字都扎进桑稚心里。

“桑桑,你这条项链是我亲自帮你选的,你喜欢吗?”

4 疏远

第2章 只知道自己最后落荒而逃,后来整个生日宴会她都以不舒服为由躲在房间,直到所有宾客都走完也没出来。

房间里,那条绿宝石项链被扔在桌子上。

这根本不是小叔帮她选的生日礼物,他也根本不记得她喜欢什么,不过是随便买的。

随便到可以给章若买一条一模一样甚至更好的。

桑稚近乎自虐地想,是啊,她算什么,不过就是一个朋友的妹妹,他能出手这么大方,她应该感到开心才是。

她红着眼蹲在角落里,偶然抬头看到书桌上的一罐折纸星星,满满一罐,五颜六色,是她18岁的时候折的。

那时候班上总是流传着各种各样的的童话,“给心爱的人折一罐纸星星你们就会永远在一起”是其中之一。

于是桑稚就真的折了满满一罐,想趁段嘉许生日的时候送给他,结果最后她又不敢了,到底没送出去,一直留着。

那时的段嘉许还会因为她没送礼物而佯装生气,说桑桑我都看到你给桑长清织手套了,怎么都没有小叔的份?

为什么从前那些亲昵可以消失的如此彻底,他们什么时候疏远成这样了?

第二天,她便去了舞团,之前的辞职报告是用邮件发的,段嘉许一直不批,那她就干脆上门提。

陈经理却为难地看着她:“桑稚,你真要走?”

桑稚点头,一点犹豫都没有。

段嘉许不在,陈经理自然也不敢强留她,只说:“那你再留一个月做交接吧。”

桑稚答应了,因为之前确实还带着几个新人,有一些动作没教完,总归还是不想因为私人原因做不负责的人。

段嘉许回来是在三天后,桑稚在练舞房带着四个新人练功。

忽然一股寒气逼近,她直接被段嘉许一只手抓了出去,两人在走廊面对面站着。

“为什么?”他盯着她问,没说是什么事,但两个人却都知道。

明明出国前一天,她的态度还松动了不少,可等他一回来,她连走的日子都已经定好了。

段嘉许怒道:“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冲动?”

桑稚静静地看着他,开口问道:“小叔,如果我说你让章若离开,我就留下来,你会答应吗?”

第3章 意料之中的答案,可她的心还是疼得一抽一抽的,她强颜欢笑道:“所以比起我,你还是更舍不得她啊。”

她不想再质问他关于项链的事了,再多问一句都是自取其辱。

薄凉的声音传来:“你跟她不一样,留在舞团对你来说是更好的选择。”

是不一样,爱的人和朋友的妹妹怎么会一样呢?桑稚闭上眼,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难过。

可是显然段嘉许并没有注意到她的情绪,因为手机铃声响了,他接通后,表情瞬间变得紧张。

“若若,你怎么了?”

那边似乎是出了什么事,他急忙说了一句“我马上过来。”便挂断了电话。

桑稚忽然伸手抓住他的衣袖,语气里带着一丝疯狂与最后的希望:“小叔,你别走好不好,我不离开舞团了。”

可刚才一直让她留下的人,下一秒却立刻甩开了她的手,段嘉许看了桑稚一眼,没有一丝犹豫地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5 只是小孩

亲眼看着段嘉许的身影彻底消失,心中那一点希望也如石沉大海一般彻底覆灭。

看,她最大的砝码,也比不过章若的一通电话。

桑稚转身进了练舞房,不愿再去想其他的了。

只要确保新人跳《至此青山》成功,她就算功成身退。

三天后,正好碧玲剧院有一场小型表演,如今章若虽然是《至此青山》的主舞,可是这种小型演出,她也不会上场,桑稚便带着几个新人过去演出练手。

轮到她们上台,桑稚穿着一身青绿色水袖演出服站在前面,动作灵秀飘逸,行云流水,搭配古琴、萧乐,令观众仿佛看到了千年前的古典美人。

每个人都叹为观止,整个剧院没有一点嘈杂的声音。

表演结束,四个新人伴舞也走上前跟桑稚站在一排给观众鞠躬。

桑稚站在中间,看到了坐在台下的段嘉许。

只一眼,她便立刻移开目光,仿佛没看见一般,一队人准备下台,就在这时,头顶忽然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缓慢却沉闷,桑稚忍不住好奇正要抬头看。

只听到一声异常惊慌的“小心!”接着,她整个人都被一股大力推向后面。

“砰!!”巨物砸落在地上的声音,竟然是原本堆放在楼顶的钢筋。

桑稚被吓得没反应过来,却看见推开自己的段嘉许右手手臂被钢筋划伤,血流如注,她飞奔着冲过来。

“小叔!小叔,你、你不要吓我!”

剧院瞬间混乱,观众们都站了起来,看见段嘉许受伤,主办方差点晕过去,这个人在他这儿出事可就完了!

桑稚哭得一抽一抽的,又害怕又心疼,“小叔,120马上就来了。”

段嘉许见她哭得伤心,叹了口气,另一只没受伤的手刚抬起来想摸摸她的头,却又不知为何停下,他眼神晦暗,语气听不出情绪:“桑稚,你要是在这受伤,我怎么跟桑长清交代?”

果然,她立刻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到了医院,医生正在给段嘉许处理伤口,桑稚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发呆。

章若很快便赶到了,她首先看到了走廊上的桑稚,却并没有怪罪:“桑桑,你先回去吧,你哥哥很担心你。”

“你要是在这受伤,我怎么跟桑长清交代?”

“桑桑,你先回去吧,你哥哥很担心你。”

看,多般配的两个人啊,连伤她的方法都如出一辙。

章若立刻走进了病房,桑稚也失魂落魄的起身,她走到病房门口,想进去跟段嘉许说一声“谢谢”再离开。

刚要开门,却听到了里面的对话。

“嘉许,你吓死我了,这伤口好吓人啊。”

段嘉许安慰:“看着吓人,医生说伤的不算深,没事。”

“还说没事,就算你是看在桑长清的份上救桑稚,也不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啊。”

里面似乎沉默了一瞬,接着段嘉许清冷的声音一字一句传来:“她只是个小孩儿。”

桑稚闭上眼,再也听不下去,转身离开。

第4章 “终于订婚了,以后就要改口叫段夫人啦。”

“段总对你可真好,真是羡慕死你了。”

“……”

钻戒、订婚、段总这几个词传进桑稚的耳朵,让她脚下仿佛有千斤重一般,迈不开一步。

章若走过来,桑稚看到她手上鸽子蛋一般大的钻戒,面色一白。

她还是那副温和的笑容:“桑稚,我和你小叔就要订婚了。”

“我知道你们关系很好,你是他看着长大的,你一定也很为我们高兴吧?”

刺眼。

无论是那枚钻戒,还是章若脸上得意的笑容,都刺眼极了。

她没有回答,转头便跑了出去了。

舞团众人立刻围上来,对桑稚颇有微词,“章若姐,你不用理她,自从她不是主舞之后,经常对人甩脸色。”

“就是,大小姐脾气,我早就看不惯了。”

章若笑容浅浅的阻止了众人对桑稚的埋怨,看向她离去的方向,眼底真正的情绪讳莫如深。

跑出舞团,桑稚迅速拿出手机拨通了段嘉许的号码。

响了两声之后,那边就接通了,她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你要和章若订婚了?”

段嘉许人在段家老宅,刚和段老夫人争论完一些事,又听见桑稚这么一通质问,语气自然不好。

“我和谁订婚,跟你有什么关系?”

桑稚一梗,再次重复问:“我问你,你是不是和章若要订婚了?”

她从未用过如此正式的语气跟他说话,那边静默了一瞬,才回答道:“是,然后呢?”

桑稚的眼泪立刻流了下来,章若再怎么炫耀,也比不上他这一句简简单单的“是”带给她的伤害。

她忽然有些后悔,是自己在医院的举动太过分了,才让段嘉许这么迫不及待的跟别人订婚。

她语无伦次的解释:“小叔,我,我知道,我那天太冲动了,我以后不会再那样了,我不会缠着你的……”

“跟你没关系,”段嘉许打断她,语气疏离:“桑稚,你还是不懂,我的感情,一直跟你没关系。”

桑稚一滞,“你说什么?”

电话那头,段嘉许声音沉下:“我跟章若在一起,跟章若订婚,本来就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都会娶她,你明白了吗?”

她握着手机的手一紧,“你真的,有那么喜欢她吗?”

“是。”那头毫不犹豫的回答。

桑稚的声音越来越小:“那你真的,一点也不喜欢我吗?”

短暂的沉默后,段嘉许嗤笑一声:“桑稚,我从来就不喜欢你。”

9 放弃了

这一刻,桑稚仿佛什么都懂了。

她颤抖着挂掉了电话,低着头仿佛行尸走肉一般走了回去。

回到家,立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任凭桑长清怎么敲门也不开,而且打开音响,放最躁动的音乐,这样哭得再大声也不怕别人听到。

桑稚,我从来就不喜欢你。

桑稚,我从来就不喜欢你。

还有什么是比这句话更伤人的呢?

桑稚哭着想,既然不喜欢她,那为什么还要对她那么好,还要纵容她,还要救她,还要让她那么喜欢他呢?

整整十二年,她压抑了又压抑,知道不该,还是忍不住要喜欢的人。

从她十二岁第一次见到段嘉许开始,从他对她露出第一个微笑开始,她就再也无法把这个人从心里移除。

他会在她考试前耐心的辅导她物理,会在她跳舞得奖时送她一个用心的小礼物,会在她滑雪摔倒后温柔扶她,然后手把手教她。

甚至比她的亲哥哥还要耐心。

所以少女时期的桑稚,简直毫无理由不喜欢段嘉许,她甚至以为只要自己的喜欢足够多、足够重,他迟早会看见,会被她打动。

可惜,他看见了,但却没有被打动,反而离她更远了。

她哭着哭着,感觉到身上的手机在震动,拿出来一看,竟然是远在美国的妈妈。

桑妈妈是个大提琴家,在美国有着自己的事业,她不常回国,这次桑长清实在怕桑稚在房间做什么傻事,才把桑稚的事告诉给了她。

桑稚擦了擦眼泪,还是接了电话,“妈妈。”

桑母听到她掩饰不了的哭腔,温柔地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宝贝,你怎么哭成这样了?”

一听到妈妈的声音,她委屈的泪意更加止不住,“我,我好难过,为什么我这么喜欢他,他一点也不喜欢我……”

桑母安慰她:“他怎么不喜欢你呢?宝贝,连我都知道,阿笙一直对你很好,小时候更是对你百依百顺,怎么能他不按照你的方式喜欢你,就是不喜欢你呢?”

桑稚忽然放大了声音:“可我只希望他像我喜欢他一样喜欢我!”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宝贝,可是如果你一直逼他,可能他连最开始的喜欢都无法给你了。”

桑稚的哭声立刻止住,想到段嘉许对自己越来越冷淡的态度,似乎的确是从她步步紧逼开始的。

把这段本应该纯粹真挚的感情,戳的千疮百孔的人,其实是她。

“可是妈妈,我喜欢了他那么久,以后,我还能遇到其他喜欢的人吗?”

“宝贝,相信我,一定会的。所以,放手吧。”

半小时后,桑稚的房间门终于打开了。

一直守在门口的桑长清看到她除了眼睛肿了,别的地方都没受伤,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怒道:“桑稚,你能不能别老吓我!”

桑稚抬头,一张小脸皱巴巴的,声音嘶哑:“哥哥,我答应妈妈去美国了。”

桑长清有些震惊:“去美国干嘛?”

时间一点点流逝,桑稚坚定地说:“我要去美国跟妈妈定居,再也不回来了。”

第11章 段嘉许赶到机场的时候,早已经不见桑稚的身影。

他穿着一身黑色风衣,身处人来人往的机场,竟然凭空生出一股孤独的感觉。

她真的走了。

而且走的如此决绝,果断,甚至把他的电话都给拉黑了。

当年的小姑娘,真的长大了。

只是,他又在干什么呢?是他想尽办法把她推开的,如今桑稚终于放手了,他又在不高兴些什么?

段嘉许看着登机口的方向,自嘲一笑默默转身离去,只是不知为何,那背影看上去竟然有几分落寞。

三天后,桑长清一脚踹开了段嘉许公寓的门。

客厅空无一人,他径直上楼又踹开了房间门,果然看见段嘉许潦倒的坐在角落里,脚边全是散落的空啤酒罐。

他只微微抬了下头,看来人是桑长清,又低下头,将手中的啤酒喝完,用力地扔在地上。

“看来小王是不想在我这儿干了。”

没错,就是小王哭死哭活把桑长清求来看看自家段总的,也只有小王那儿有段嘉许私人公寓的备份钥匙。

桑长清皱着眉走进来,一把抓住段嘉许把他甩在床上。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向来一丝不苟,不准自己出任何差错的段总,此刻像个醉鬼一样,任京北城谁来了,都认不出这人是段嘉许。

可他却全不在乎的模样,只是笑着攀上桑长清的肩膀,“你来了正好,陪我一起喝?”

喝个头!

桑长清一拳打在他脸上,一点儿没客气,揪住他的衣领,怒声道:“段嘉许!你在为谁买醉?为桑桑?当初桑桑喜欢你喜欢的要死要活的时候你去哪儿,现在她走了你来劲了是吧?你别告诉我你真喜欢她!”

一听到桑稚的名字,段嘉许那原本淡漠的似乎什么都不愿意看的双眼忽然闪了一下,他反手抓住桑长清的衣领,自暴自弃般怒吼:“对,我就是喜欢她,我就是喜欢桑稚!”

他一连吼了两次,终于将压抑在内心深处数十年的感情宣泄,他喜欢桑稚,但他什么都不敢做,桑稚说的没错,他就是一个胆小鬼!

桑长清也彻底怒了,又是一拳抡过去,这次却被段嘉许拦住,但他嘴上仍不饶人:“你喜欢你妹!你喜欢她你让她那么伤心?”

段嘉许瞬间被抽走了力气,有些颓废的坐在地上,语气已经冷静下来:“我跟她之间隔的太多了。”

听到这句,桑长清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也坐了下来:“你丫就是怂呗,她叫你小叔,你还真拿她当亲外甥女儿了是吧?”

段嘉许摇摇头,他们之间隔了九岁,两个家庭,桑稚还那么小,对他的喜欢未必有多认真,也许只是崇拜,也许只是不甘心。

他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这也是过去他一直不敢接受桑稚的原因,如果最后不能在一起,那两人又会怎么样?

老死不相往来。

归于陌路。

连她的小叔都做不了。

不行,他根本无法想象自己有一天跟桑稚成为陌生人会是什么样。

因为,太喜欢了。

所以,那就让我一直只做你的小叔就好。

可是真等到了这天,他才知道心有多痛。

第12章 自从桑长清来过之后,段嘉许看着总算恢复了正常。

又回到了那个一丝不苟,西装革履,生人勿近的段总。

只是,他再也没有提起过桑稚。

偶尔加班到深夜的时候,从顶层落地窗看到全城的夜景,京北的夜生活总是很丰富,即便是半夜两点,街上依然有人,天边繁星点点,照着回家的人。

那股想要去找她的冲动,就怎么也压制不住。

但又会想起那天桑长清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段嘉许,既然放过她了,就别去找她,求你了。”

放过她。

好,反正他也已经放过她十多年了。

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了一个月,日夜工作,连段家老宅都没回去过,直到段老夫人放下话,再不回来就永远都不用回了,段嘉许这才抽了个下午回去。

一回去,章若正坐在段老夫人身边陪她聊天,一看见段嘉许,眼中瞬间亮出惊喜。

“嘉许,你来了。”

“臭小子,你还知道回来。”

段嘉许将外套递给佣人,这才赔着笑坐到段老夫人身边,“这不是公司事忙吗。”

段老夫人哼了一声,说你倒是会拿这套说辞敷衍。

又说了没两句话,她便说自己身子乏了,让佣人扶着上了楼,留下空间给两个小辈相处。

直到整个客厅只剩两个自己和章若,段嘉许也知道老夫人叫自己回来的目的了。

他突然觉得有些疲惫,这时一双柔弱素手抚上了他的太阳穴,轻轻地按压着。

其实是很舒服的力道,但他却下意识的将那双手甩开。

章若有些无措:“嘉许,我就是看你有些太累了……”

贴心的手法,无辜的话语,还有一副娇弱十足的面孔,若是换了别人,只怕早就要沦陷在章若这温柔乡里。

只可惜段嘉许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想法,他这段时间光顾着用工作麻痹自己,倒忘了章若做的那些事。

余光瞥到章若的双手,上面没有戴任何首饰。

他笑了笑,问道:“奶奶给你的钻戒,你不是很喜欢吗,今天怎么没戴?”

章若面色一白,局促地将手移到身后,“我给奶奶按摩,所以什么都没戴。”

“我记得,在舞团跳舞,也什么都不能戴吧?”他语气低沉,那看透一切的目光令章若不自在极了。

他点到为止:“章若,奶奶喜欢的,不代表我也喜欢,我跟你的事,未必有你想的那么唾手可得。”

说罢他起身就要离开,下一秒却被章若死死地抱住腰。

她眼中含泪,语气急切:“别走,嘉许,她已经走了,你难道还忘不了她吗?”

感受到抱着的人一僵,段嘉许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转身盯着她:“章若,看来这个假未婚妻的身份,你也不想要了。”

看着毫不犹豫离开的人,她终于咬着唇哭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