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时万蛇朝拜》 第1章 爷爷在后山打死了一条头长犄角的大黑蛇，回来后性情大变，变得极为诡异。

起初整日里疯言疯语，吃东西不咀嚼直接吞咽，晚上睡觉身体像蛇一样蜷缩着。

到后面开始咬人生啃活物，喜寒畏光，一旦有人靠近，他的嘴里就会不停地发出“嘶嘶”的恐吓声。

或许是经不住苦不堪言的折磨，没过多久人就不行了。

去世那天屋里乱糟糟的，满地都是蛇皮。

出殡时，送葬队浩浩荡荡的往墓地走去，可到半路的时候，山里竟游出九条大蛇，缠在了爷爷的棺材上。

见此一幕，送葬队都乱了阵脚，吓得魂飞胆颤。

但领头的白事先生说这是九龙送葬，是好事。

可奶奶却不那么认为，看着缠绕在棺身的大蛇，她脸色十分难看。

后来还是找来雄黄粉才把蛇赶走，然而下葬后没多久，我妈就临产了，奶奶一直拜神求佛，可她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临盆那晚，入夜后奶奶就跪在蒲团上，手捻佛珠不停地祷告。

刚开始还风平浪静，但是在半夜时忽然刮起了一阵妖风。

接着，村子里的狗都开始狂吠起来。

挂在门壁上的东西被吹的噼里啪啦作响，还夹着一股蛇腥味从门缝里钻进来。

头顶的房梁上有瓦片碎裂的声音，咔嚓咔嚓的极其刺耳，像有巨物在屋顶缓慢游走一般。

门框都被压的吱吱作响。

奶奶捻动佛珠的手越来越快，嘴里念的也越来越快。

院子里突然响起滴滴嗒嗒的声音，而且越来越频繁，好似外面开始下起了雨，并且声音越来越大。

随着产房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叫，堂屋大门被一股莫名的力道撞开，妖风呜咽，夹着满天树叶吹了进来。

几乎同时，奶奶手里的佛珠断裂，珠子噼里啪啦的散落满地都是。

她脸色大变，猛的回头，目瞪口呆的看着门外让她惊恐的一幕。

院中突然涌来无数条大蛇，将整个院子围的水泄不通。

刚才所听到滴滴嗒嗒的下雨声，赫然是从房梁上垂落下来的蛇发出来的响动。

好像方圆百里的蛇都涌来了，连一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密密麻麻的蛇遍地都是。

然而诡异的是，那些蛇却并没有伤人，而是吐着嘶嘶作响的蛇信子。

它们全部都昂起蛇身，眼中冒起阵阵红光，死死的盯着产房，仿佛都在等待着什么。

终于，在狂风里伴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又瞬间让天地万籁俱寂。

数不清的大蛇震颤的匍匐在地，纷纷低头开始朝拜。

奶奶又惊又恐的看着这一幕，可她见那些蛇似乎没有要进屋的意思，当时竟也不顾那些朝拜的大蛇，径直冲向产房。

等出来后，那些蛇已经像潮水般退去，不见了踪影。

不过，从我出生落地第二天起，奶奶就在堂屋神龛上立了一座蛇庙子，放着一尊蛇像。

逢年过节时，必要烧香祷告。

我知道奶奶在敬神，但她敬的神，绝不是我们所熟知的神佛！

我出生后体质不怎么好，七岁那年跟村里小伙伴玩耍，因为贪嘴喝了口邻居家炖的蛇汤。

结果那晚上我就开始呕吐，浑身冰凉伴随着抽搐，最后脸色发青发紫，眼珠子都不转，眼瞅着是不行了。

我妈悲天抢地哭的快要晕厥过去，最后还是我爸抱着我连夜找到了奶奶。

奶奶就看了我一眼，许久长叹了一口气。

她拿了一些香烛纸钱默默去了供奉蛇像的堂屋，进门后就把大门关上了，并且嘱咐她没出来前，谁都不能踏入半步。

奶奶在那堂屋待了整整一宿，没人知道她究竟做了什么。

只是第二天开门出来的时候。

她脸色苍白如纸，一夜之间，头发就跟打了一层白霜一样，变得银白。

不过，她手里多了一个蛇形手镯，那镯子是一条尾首相连的灵蛇状，蛇身每一片薄薄的鳞片都栩栩如生。

蛇首又尖又细的獠牙和幽暗的蛇瞳俱全，仿佛吹一口气，镯子上的蛇就会活过来。

奶奶脸色极其复杂，但最后还是把蛇镯戴在我的手上。

至此，我活了过来，可奶奶却生了一场大病，而且病的很严重。

从此以后，奶奶就给我立了一个规矩，不许我沾染任何有关蛇的东西。

并且每晚在我睡觉前，都会让我喝一碗伴着纸糊味的香灰水！

那符水混杂着烧焦和一股腥臭味，很是难喝，每次我耍性子不喝，奶奶总吓唬我说，不喝晚上就有妖怪进屋把我抓走。

直到十八岁那晚，趁着奶奶不注意，我偷偷把那碗符水倒入了泔水桶里。

不知为何，当晚躺上床后我就升起一种惶惶不安的感觉。

半梦半醒间我耳边似听到了房门吱呀一声。

接着，鼻尖絮绕着淡淡的腥味，开始弥漫整个屋里。

睁开眼，一双墨绿色散发森森寒气的竖瞳，紧紧地盯视着我的脸。

“老妖婆机关算尽，还是让本座见到了你！”他轻蔑的一笑，一双竖瞳里隐现寒芒。

这是一个容貌俊美，似画里走出来的男子，不过脸色透着几分冷硬，虽说不失美感，但似令人难以接近。

更重要的，从墙壁透射出来的轮廓，则是一条巨大的蛇影。

“你......你是谁？”

冷汗潸潸的沾湿了我的后背，我想挣扎，可他紧紧的缠着我。

他凑近舔舐了一下我的脖颈。

我侧头往后避开，他像是升起一丝被冒犯的愤怒：“怎么？你很怕我？”

慵懒，尊贵，强大。

随意的一瞥却让我不敢有一丝妄动，巨大的蛇影笼罩下，我渺小的如同蝼蚁。

“你......你想干什么？”我哆嗦的话都说不利索。

他冷蔑的笑了笑，细腻的手却缓缓向下，从腰侧到小腹。

“我想吞掉你，然后一点一点的消融你的血肉，将你拆骨入腹！”

舌裹挟着我的耳垂，我只能感觉到，那双墨绿色，发着荧光的眼睛在死死的盯着我。

我剧烈的挣扎了好几下，想逃出魔爪，可却被勒缠的越来越紧。

“不乖，可是要受罚的！”

他冰冷而魅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第2章 不知多久，鼻尖萦绕着一股说不清的香味，似幽兰花香浮动。

“从今以后，你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醇厚的声音响彻耳畔，迷糊间让我颤抖。

我浑身有种难以言喻的燥热。

迷迷糊糊里，只觉得口干舌燥。

“我渴......”

低吟了一声无人回应，我想呼唤，但喉咙干涩的难受，声音也变得格外嘶哑。

“呵......”

一声低沉的轻笑，从耳畔传来。

灯火摇曳，像是被寒风吹灭了一样，随着那冰凉的男人一同消散了去。

醒来时，房里空空如也，只是房门还敞开着，空气里还弥漫着未散去淡淡地竹香味。

我感觉自己身子发软，腿一动就感觉一阵剧痛，很不舒服。

穿衣服的时候，发现身上有淤青，就好像是什么东西勒缠过一样。

更让我惊恐的是，腿上有一层勒缠过的红印......

天刚亮，我惶恐的爬起来，匆忙跑去跟奶奶说了昨晚梦到一个气质冶艳的男人。

奶奶闻言脸色骤变，神色慌张自言自语的道：“蛇符压制了这么多年，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来？”

说完，奶奶抬起头盯着我又道：“瑶瑶，你老实跟奶奶说，昨晚睡觉前那碗符水，你是不是没喝？”

我见事情瞒不住，只能心虚的点头。

奶奶脸色阴晴不定，但最后只能无奈长叹。

“奶奶！”

我感觉自己捅出了大篓子，心里惶惶不安。

奶奶却根本顾不上搭理我，连头发都来不及打理，拿起门口的拐杖急匆匆的就朝着院门走去。

“给你姑姑打电话，让她回来！另外，我没回来前，不准踏出院门半步！”奶奶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看到奶奶慌里慌张的模样，我知道自己怕是惹了天大的祸端了。

姑姑跟奶奶的关系一直都不太好，奶奶的思想比较古板，认死理！

我给姑姑打了电话后，目光一瞥，看到了神龛里那尊蛇像。

自从父母离开我后，我便跟着奶奶相依为命。

奶奶平时对我很和蔼，但同样也说一不二。

只是我七岁那年过后，她身体留下了淤疾，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奶奶家堂屋的神龛上供奉的不是位列仙班的金身菩萨，更不是普世渡人的救世佛。

而是一尊漆黑桐木雕刻出来的蛇像。

下午见到姑姑后，我把发生的事大概说了一遍。

直到晚上八九点，奶奶才拄着拐杖从漆黑的院门外走进屋，她满身的疲惫，不知道整整一天，她都去做了什么。

奶奶还是跟往常一样，见神龛前香炉里的香快燃尽了，便又从屋里拿了几根香。

点燃后虔诚的拜了拜，插入香炉里。

“要是哪天奶奶不在世上了，你就得替奶奶上香！”回头见我低头不言，奶奶严肃的说。

我听不得丧气话，就道：“奶奶！不许说这些，你肯定能长命百岁的，等以后我挣大钱了，就在城里买大房子，天天带你去看大花灯！”

听完后，奶奶只是笑了笑，便对我说：“今晚，你跟你姑姑睡！”

我见奶奶神色尽是疲倦，气息不稳，不免有些担忧。

“奶奶，今天还没喝......”

话还没说完，奶奶摇头喃喃道：“虺蛇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

我跟姑姑都听不懂奶奶说这话的意思。

奶奶收敛心神，严肃地道：“晚上不管听到外面发出什么动静，都不许出来。”

说完，奶奶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晚上，跟姑姑睡一张床，我倒是不那么害怕，只是心里发慌，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凌晨的时候，从堂屋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念诵法咒，声音越来越响，从门缝里还透射出红彤彤的火光。

我下床，透过门缝看到了无比诡异的一幕，奶奶在堂屋神龛下，以一种极其夸张的姿势趴在地上，像是在跪拜什么......

奶奶跪拜在神龛下，正对着神龛里那座漆黑的蛇像。

我听到的吟诵声，就是从奶奶嘴里发出来的。

她的声音十分邪性，一会儿是她自己的，一会儿又是另外一个古怪的声音。

堂屋里火盆燃烧的铜钱，通红橘黄的火焰，将神龛里那尊漆黑蛇像映射的忽明忽暗。

加上耳边传来一阵阵诡异的诵吟，让整个屋子都透着一股子邪性。

不多时，我透过门缝看到奶奶就跟中邪了一样，整个身子开始剧烈的抖动起来。

我心里震惊，赶紧把躺在床上的姑姑推醒，姑姑只是看了一眼，就对我说：“别打扰她！快回去！”

姑姑的话刚说完，我就看到火光映射下，神龛里那蛇像的影子好像活了过来，将奶奶瘦削的身躯，笼罩在蛇影之下。

耳边似有一条巨蛇，在吐露猩红的蛇信，嘶嘶作响。

我不敢声响，捂住嘴巴躲在门后。

也不知多久，奶奶才颤巍巍的起身，收拾了一下东西，转身出了门。

我心下好奇，奶奶这么晚了要去什么地方？

姑姑却呵斥我，让我不要管，奶奶会回来的。

我带着满心的疑虑熬到了天亮。

这一天，快中午的时候奶奶才回来。

她好像一夜之间，又消瘦苍老了很多，似乎一下被抽干了本来就不多的精气。

吃饭时，我们都默契的没有开口说话。

奶奶吃了两口，放下筷子看向姑姑：“如玉，这么多年了，你是不是还一直怪我？”

姑姑夹菜的手顿了一下，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奶奶却道：“当年你满心欢喜的带那小伙子回村，可这么多年，我却连门槛都没让他进！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

奶奶叹了一口气，道：“当年我想拆散你们，除了你们俩八字不合，注定走不长久以外，还有便是那人属蛇！”

姑姑不想旧事重提，打断地说道：“好了，都过去这么久了，就别说这些了。”

奶奶抿了抿嘴，没在继续说下去，而是转头问我道：“瑶瑶，你知道你爷爷当年是怎么死的吗？”

爷爷的死因成谜，就算面对村里的闲言碎语，奶奶也从不说半个字。

我试探着道：“我听村里人说，是因为爷爷当年在后山的盘龙岭，打死了一条怪蛇，然后就遭了报应。”

没想到奶奶听了这话，却冷笑的哼了一声。

第3章 奶奶没有直言反驳，只说道：“你爷爷的确是因为打死了那条蜕皮化蛟的蛇而得了报应，但我们姜家的事很复杂，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奶奶长叹一口气，又道：“你爷爷当初去世的前两天，时不时的摸自己后脖子，我挑起他衣领子看了一眼，发现他脖子上长满了蛇鳞。”

闻言，我跟姑姑都默不作声。

“当年他走的很痛苦，但这事也怨不得任何人，是他当时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奶奶的话变多了，以前从不提及这些的她，今天说了很多。

饭后，姑姑去忙了。

奶奶坐在房间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我收拾完碗筷，她对我说：“瑶瑶，过来给奶奶打理一下头发！”

“好！”

她这两天操劳过度，头发乱糟糟的顾不上打理。

奶奶坐在桌前，我拿起桌上的梳子，开始替她梳理头发。

梳到一半时，我忽然看到奶奶的脖子一侧，反射出一缕冷光。

我轻轻地替奶奶整理了衣领，翻开的时候，看到了奶奶的后脖子上，布满了一层细密的蛇鳞。

即使在昏暗的房间里，那一层蛇鳞，也反射出阴嗖嗖的光。

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捂住嘴巴，差点失声叫了出来。

“奶奶！？”我瞪大眼睛，满是恐惧。

然而，奶奶却神色淡然，好像早就知道了一样。

她轻轻一笑：“你看到了？”

我僵硬，木然的点了两下头。

她似惆怅道：“奶奶的时间，不多了！”

我突然想到奶奶吃饭时说的话，鼻尖一酸，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对不起，奶奶，对不起......”我愧疚，心如刀割般刺痛。

我觉得是自己害了奶奶，要是乖乖的听她话，喝了纸灰水，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这事跟你没有关系！”奶奶长叹：“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躲不掉的......”

奶奶透过桌上的镜子看向我，那眸子里温柔如水，说不清的复杂和万般不舍，都揉在一起。

可似乎她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并没有流露出任何对死亡的恐惧。

良久，奶奶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封折叠好的信件，交到了我的手里。

“记住，这封信要在我走后，才能打开！”

我心如刀绞地摇头，根本无法接受这一切。

“是那条当年爷爷打死的蛇，一直都是它在搞鬼！当年它害死了爷爷，现在又要来害你？”

我失去理智一样，再也顾不上奶奶平时告诫和敬畏。

奶奶的脸色骤变，立马喝道：“瑶瑶，不许胡说！”

虽然小时候的记忆很多我已经模糊了，但村子里流传的闲言碎语，还有发生的种种事迹，都已经表明了。

我愤愤不平道：“当年爷爷打死的那条蛇，如今就供在外面的神龛里，对吗？”

见奶奶默不作声，我气急败坏转身跑到堂屋，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尊神龛里的蛇像。

“我知道你听的到！你要是还没死透，你就出来，藏头露尾的躲在后面算什么？一边享受我家供奉的香火，一边却害我们一家人不得安宁，这算什么？”

奶奶踉跄从门里出来，吓得面无血色，对我呵斥道：“瑶瑶，不得无礼！快......快给蛇神道歉！”

我义愤填膺的失了理智，顾不上奶奶的训斥。

“你要是敢害我奶奶，就别指望我以后还供奉你，我不仅不供奉，我还要砸了你的庙，让你无处藏身！”

我的话刚落音，神龛香炉里的三根香发出嗤的一声，竟瞬间齐齐熄灭，冒出一阵浓浓黑烟。

与此同时，奶奶家院落的上空阴云开始聚拢，原本晴朗的天空，一下就暗了下来。

阴云笼罩下，堂屋瞬间变得昏暗。

周遭的温度飞速下降，仿佛是置身冰窖一样，屋子里也凭空起了阴风，吹的挂在墙壁上的东西噼里啪啦乱响。

神龛下的蛇像开始震颤起来，好像是压制着什么恐怖的东西，要冲出来一样。

奶奶脸色极度惶恐，厉声道：“瑶瑶，快跪下！”

“我不！”

尽管我心里恐惧，但还是咬紧牙关，目光不停地看向四周道：“你不爱听，我偏要说！冤有头债有主，十几年了，爷爷已经被你害死了，奶奶虔诚的供奉你十几年，还不够吗？为什么你还不放过她？”

院落上空的阴云，已经黑的可怖。

堂屋里也暗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刮起的阵阵阴风，声势变得越来越可怕。

整个屋子就好像地震了一样，连同头顶上的瓦片，也开始噼里啪啦的掉落。

空气里除了侵入骨髓的阴寒，耳边更是传来瘆人的蛇嘶声。

我似乎感觉到，就在我的面前，一个看不见的庞然大物，瞪着灯笼般嗜血的瞳孔，不停的吞吐着猩红的信子。

奶奶大怒，在昏暗的大门喝道：“住口，不要说了！”

黑暗彻底笼罩堂屋，耳边刮起的阴风似鬼哭狼嚎，瘆人至极。

我强装镇定，硬着头皮对着黑暗骂道：“你现在这么生气，是不是很想杀了我？来啊！出来！我不怕你！”

阴风怒号，房屋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无数条蛇在飞速游晃，近在耳边的蛇嘶，让人毛骨悚然。

我心如死灰，知道惹怒了我不该招惹的存在，心里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

但良久后，我所预想的并没有发生。

周遭恐怖骇人的声势，居然诡异的慢慢安静了下来，阴风停了。

院落上笼罩的阴云，也逐渐散去。

堂屋里逐渐恢复了清明，入眼一片狼藉，瓦片碎了一地，挂墙壁的东西也乱七八糟的掉落在地上。

奶奶从震惊和惶恐里回过神来，训斥道：“你这丫头，性子怎么就这么倔？”

想到刚才骇人的阵仗，我后背凉飕飕的，心里也一阵后怕。

奶奶手哆嗦的重新把神龛香炉里的香火点燃，又对我道：“刚才蛇神开恩，才没跟你计较，你是不要命了吗？”

我气未消的嘀咕道：“什么蛇神！都那样对咱们家了，还供奉它做什么？”

“不许胡说！”

奶奶害怕惹恼了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恭敬的祭拜一番，说了勿怪，无意冒犯之类的话，接着奶奶又拉着我进了房间。

第4章 她坐回凳子上，轻叹一声说道：“你爷爷的死，不怨任何人。奶奶知道你心里想些什么，我说了，姜家的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当年你爷爷动了贪念，才惹祸上身，我替他赎罪，也是应该的，你以后不能这么意气用事了！”

奶奶悲呛道：“有些事，奶奶跟你说了也不会懂的，等以后你会慢慢明白的。”

在我想来，我们现在招惹的一切根源，都是因当年爷爷的一时冲动导致的。

但奶奶的意思，明显并不是我所想的那样简单。

难道，这里面另有隐情！？

见我不说话，奶奶便语重心长的说：“你要记住奶奶说的话，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活着！”

“还有，他曾救你性命，于你有恩！以后不能这么冒犯！”

救我性命？

我蹙眉，听的一头雾水。

姑姑从外赶回来时，进门被满屋子的满目狼籍吓了有些目瞪口呆。

“先把屋子收拾了吧。”奶奶叹了口气，不愿再多说其它的。

我跟姑姑把房子里里外外又收拾了一遍，奶奶想和姑姑单独说一些话。

今晚，姑姑没跟我睡一起。

躺在床上的时候，我心里还是有些后怕，这两天奶奶都没有再叫我喝符水，我害怕那人身蛇尾的男子找上门来。

而且，奶奶白天说的话，和看到她后脖子上出现的蛇鳞，总给我一种不好的预感。

临近半夜，正当我被困意侵蚀时，忽然感觉到后背一阵凉飕飕的寒意，一种被窥视的感觉很强烈。

我扭过头，看到了昏暗的窗台外，站着一个人影。

当时我被吓得不轻，可盯着仔细看了两眼时，心里起了顾虑。

“奶奶？”

窗外奶奶的身影，挺得笔直，隔着窗户露出半张脸，紧紧地盯着我，那眼神却像是一条毒蛇。

见她不为所动，整个人好像木头一样，我又惊又怕的，好一会儿，我才鼓足勇气下床。

可还没走两步，我猛的就停在了原地。

从奶奶后脖子衣领里，慢慢地探出一条通体碧绿的蛇，那蛇头昂起时，猩红的眼里泛着冷光。

张开嘴，它咝咝地对我吐着蛇信。

蛇头挺起时，奶奶也抬起了头，咧开嘴，吐起分叉的舌头，发出嘶嘶的声音。

一人一蛇对着我吐着猩红的蛇信，一道呼唤的声音，不停地钻入我的脑海。

“姜瑶......姜瑶......”

我吓得亡魂大冒，一下就睁开了眼，这时才发现竟是自己做了梦。

不过此刻姑姑就坐在我的床头，一边推搡着我一边叫我的名儿，刚才睡梦里听到若隐若现的喊声，应该是姑姑发出来的。

我还有些茫然，但姑姑却神情恐慌，浑身颤栗的对我说：“瑶瑶，快起来，出事了！”

顿时，紧张感弥漫全身。

我心里骤然一紧，不安的问：“出什么事了？”

姑姑声音夹着哭腔地说：“你奶奶不见了！”

我赶忙穿好衣服，虽然心里莫名发慌，但还是对姑姑说：“奶奶可能是有什么事，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

姑姑却摇头，声音哽咽的说：“她拄着拐杖出门的时候，我看到她脖子上盘着一条蛇！”

我听后大吃一惊，一个劲说不可能，然后语气不好的道：“你看见奶奶出去了？你怎么不拦着她？”

“她说想去院里一个人安静的坐会儿，我就打了个盹，谁知她就不见了！”

我心乱如麻，但见姑姑那伤心欲绝的模样，也不好说她什么。

现在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我跟姑姑俩个都有些手足无措。

我哆嗦的穿好衣服后，找了两根手电筒，顶着冷风就出了门。

可我们俩就跟热锅上的蚂蚁，纵然急得团团转，也没一点头绪。

“我们分两个方向围着村找，然后在村口汇合！”出了院门，我把一只手电筒递给姑姑说道。

夜深的可怕，但此时我已经忘记了恐惧。

姑姑说，晚上奶奶找他说了很多话，然后又翻箱倒柜的找东西，都是生前的老物件，还有一些爷爷遗留下来的东西。

我打着手电在村子找了一圈，几乎跟姑姑同时走到村口，但我们俩都一无所获。

“这么晚了，她能去什么地方？”我心急如焚的直跳脚。

姑姑在原地来回踱步，最后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说道：“你奶奶，可能去了那里！”

我忙问道：“什么地方？”

姑姑深吸一口气：“盘龙岭，你爷爷当年打死那条蛇的地方。”

盘龙岭，是我们村子的禁地。

那地方很邪门，远远的看山林翠绿，风景秀丽。

但只要进去后，里面就弥漫着瘴气，越往里面走瘴气越浓。

五米左右压根看不清楚，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灌木和树枝，在瘴气里张牙舞爪，显得很恐怖。

里面蛇虫遍野，但灵芝山药，跟一些罕见的东西也非常多。

村里老一辈说，后山有一条通体漆黑的巨蛇，足有百尺长，已经成了精，盘踞在山沟里吞云吐雾，盘龙岭那些瘴气，就是那条巨蛇所致。

传闻更离奇的，盘龙岭灵气充盈，那巨蛇想要在里面成蛟化龙，不喜被人打扰清修，一旦有活人进去，就要永远留在里面。

这个传闻村里很多老人都深信不疑，因为前几年村里好几个人进山去找山药，死在里面好几个，唯一跑出来的一个人，回来就疯了。

满嘴胡诌，整日里都说着什么大蛇妖！

最后死在盘龙岭的几个人，连尸体都没人敢带回来，永远留在了里面。

但相对盘龙岭里的可怕，我更害怕失去奶奶，况且，传闻终究是传闻。

这么多年了，很少有人进去，也没听过什么吓人的事。

姑姑咬了咬牙，对我说：“你留在家里，我一个人去，我能找到那个地方！”

我坚决摇头：“不，我要跟你一起去。”

奶奶现在的状况十万火急，现在最起码还有一两个小时天才会亮，我很想组织村民进山一起去找。

但我跟姑姑都很清楚，村子对后山的恐惧，恐怕没人愿意帮忙。

况且，村里对我们家的闲言碎语，我是知道的。

姑姑迟疑了下，对我点了点头。

我想不明白，奶奶为什么要去那个地方！？

第5章 走了一会，姑姑说：“你爷爷当年进去的不深，是顺着山沟进去的，在山崖旁边有一个洞窟！”

山沟里的水已经干涸，相对灌木丛生的林木，顺着山沟倒是好走很多。

我跟姑姑越走越快，中途我还摔了一跤，好在当年爷爷进入盘龙岭不深。

不大一会儿，姑姑朝着周遭山势看了一眼，低声对我说：“快到了！”

月光下林木森森，山沟两边黑压压的森林，像深不见底的深渊。

又走了约莫十来分钟，我跟姑姑终于找到了她所说的洞窟。

洞窟就在山脚下，像是通往地狱一样，从洞里吹出刺骨的凉风。

“瑶瑶，你过来看！”姑姑的手电筒扫到什么，对我喊。

我顺着她打的手电光看过去，就见到在洞口杂草旁，有一只布鞋。

我一眼就认出那只鞋，当即脸色一变：“是奶奶的鞋子！”

“去洞里看看，你跟在我后面，小心点！”姑姑鼓起勇气，慢慢的朝着洞窟里走。

洞口很湿滑，长满了杂草，但随着进入，里面变得干燥起来，可往里面走的同时，我闻到了一股淡淡地蛇腥臭味。

而且这股味道越来越浓，小心翼翼地往前面走了五六分钟，忽然，前面的姑姑手电筒啪嗒一下就掉在了地上，她的背影在不停的颤抖。

“别过来！”

姑姑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声嘶力竭对我低喊道。

我停下脚步，借着手电光朝着洞内深处看去，眼前的一幕，让我瞬间毛骨悚然起来。

这不是洞窟，而是蛇窟！

里面密密麻麻的聚集了一地的蛇，黑压压的一片，看的人不寒而栗。

而昏迷不醒的奶奶，就躺在蛇池中央，她身体四周围满了蛇，就连身上爬的也都是蛇。

我跟姑姑都吓坏了，可那些蛇看到我们俩以后，竟然也不伤人，只是潮水一样，一些往洞穴深处退去，一些则是纷纷从我们脚下，朝着洞外游去。

转眼间，整个山洞里的蛇就散去了。

除了空气里弥漫的蛇腥味，就只有躺在地上安静闭目的奶奶。

奶奶的身上湿漉漉的，有很多恶心的粘液，好像是从蛇肚子里吐出来的一样。

此刻，她静静躺在地上毫无动静。

姑姑连忙跑过去，手指往奶奶鼻尖一探，颤抖了下，随即瘫软的坐在地上。

“妈！”

她嘶哑的喊了一声。

奶奶死了。

死在了蛇窟里，死在了当年爷爷打死那条怪蛇的地方。

她的遗体，是我跟姑姑俩一起抬回去的。

奇怪的是，那些原本消失的蛇，在我跟姑姑抬遗体的时候又出现了。

一路上两边草丛里窸窸窣窣的，我能看到很多不同花色的蛇在游晃。

好在我跟姑姑都顺利的回了村。

可把奶奶的遗体抬回去之后，她脊椎骨弯了，像是盘着的蛇一样蜷缩成一团，皮肤干裂，跟褪皮的蛇似的。

“你在家守着奶奶，我去请道周叔！”

姑姑的眼睛红红的，但也知道奶奶已经走了，现在要做的就是按规矩让她入土为安。

道周叔是做白事的，据说年轻的时候去道观当了几年门童，因为没有灵根当不成道士。

但在道观里也学了不少这方面的知识，看坟点煞，走穴写符，在村子里当白事先生是绰绰有余的。

而且村里谁家有丧事，都是找道周叔来主持。

奶奶的遗体就僵硬的躺在堂屋门板上，想到奶奶以往对我的疼爱和生前的模样，鼻子一酸，忍不住流眼泪。

我低垂着脑袋被泪水摩挲了眼，目光恍惚间，看到奶奶的遗体动了一下。

我抬起头看去，当即吓得傻了眼。

奶奶仰天的脑袋，不知什么时候扭了过来，而且眼睛也张开了，瞪得大大的，瞳孔成了蛇眼的竖状。

忽然间，奶奶的嘴巴突然大张开来，一条赤黄斑点的小蛇从嘴里钻了出来。

那小蛇昂起蛇头，蛇瞳里满是凶恶的瞪着我，嘶嘶地冲着我吐着血红分叉的蛇信子。

“啊！”

我嘴里发出惊叫，死死捂住自己嘴巴，极其惊恐的转身想要夺门而逃。

“瑶瑶，你怎么了？”

姑姑带着头发斑白的道周叔，正踏过院门进来。

我手指着背后，哆哆嗦嗦的道：“奶奶......奶奶她......”

姑姑朝我背后的堂屋看了一眼，皱了皱眉，说：“奶奶不是好好的吗？”

我回过头时，又怔住了。

奶奶的遗体分明好端端的躺在木板上，仰着头跟抬回来的一样，眼睛也没睁开，更没有什么蛇从嘴里钻出来。

“你这两天太累了，我知道你跟奶奶的感情很深，但她年纪也这么大了，或早或晚是要走这一步的，你要想开点！”

姑姑很难受，但还是劝慰了我几句。

院子里搭起了灵棚，奶奶遗体抬进棺材的时候，村里很多人围在院门外，指指点点地小声说着什么。

遗体入棺时，哽咽的姑姑再也忍不住，噗通跪在奶奶灵柩前嚎啕大哭起来。

我也止不住的流泪，心里宛如刀绞。

道周叔叹了口气，知道亲人阴阳两隔的场面，也清楚这时候说再多劝慰的话都没用。

他开始忙碌，主持起丧事。

直到下午，姑姑哭的声音嘶哑没了力气，那副憔悴的模样让人心疼，不过情绪似乎缓解了一些。

我跟姑姑在堂屋守灵，直到半夜的时，家里突然出现了很多蛇，缠绕在奶奶的棺材上。

姑姑吓的不轻，赶紧把道周叔叫来灵堂。

“百蛇缠棺！”

道周叔紧紧的盯着棺材，眉头拧成一团。

姑姑有些恐慌的问道周叔，这是怎么回事！

道周叔扭头反问姑姑：“我听说，当年姜三爷入土的半路上，也出现了蛇，缠在了棺材上？”

姑姑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不知道是不是回想到什么可怕的事，良久才僵硬的点头。

道周叔吸了口气，当即就开口道：“你现在就去把七婆请来！”

“七婆？”

姑姑脸色露出难看，试探着说：“要不，我去找几个阴阳先生做场法事？”

道周叔摇头：“压不住，这事只有七婆才行。”

姑姑咬了咬牙，良久，这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姑姑在忌讳什么。

七婆是村中神婆，在我们当地很有名气，把她请到家里来，尤其是这个时候，一定会惹来村中不少人的闲言碎语。

第6章 另外，在我记忆里，奶奶跟七婆合不来，两个人从来都没说过话，就是迎面见到。

奶奶眼里都尽是厌恶，嘴里冷哼一声，掉头就走。

想来，奶奶是不想七婆出现在自己的灵堂上的。

姑姑出门后，道周叔就阴沉着脸看向那些缠绕在棺身上的蛇。

他也不敢轻易冒犯，只能吩咐人找了一些烟袋水和雄黄，这才将那些蛇赶走。

这时，姑姑带着七婆已经走进了院里。

七婆个头很矮，脸上和脖子上都刺了青，画的一些古怪的条纹，皱纹很深，笑起来时就像蠕动的蚯蚓。

“七婆。”

道周叔赶忙迎上去，刚要说一下遇到的情况。

七婆摆了摆手，哑着声音说：“来的路上，如玉已经把事情的大概都跟我说了。”

一迈进堂屋，七婆脸色一沉。

“好重的蛇腥气！”

七婆拿出一个像罗盘的东西，围着棺材转了一圈，里面的银针嗤嗤转个不停，回到大门口的时候，银针指向灵堂棺材的位置。

“准备一盆糯米粉，另外屋里人太多了，你们先出去！”

七婆挥舞着手驱赶门外的人。

我正准备跟着出去，但是七婆一下抓住了我的胳膊说：“姜瑶，你留下！”

我心里一惊，但也没说什么。

端来了一盆糯米粉，七婆就把堂屋大门关上了，灵堂里除了中央的棺材，就只有我们俩。

七婆跟变戏法一样，拿出一尊金色的小鼎，鼎盖上有很多豆眼大小的孔洞，鼎身更是刻满了密密麻麻金色繁杂的符文。

七婆指了指棺头的位置，对我说道：“你站在棺头捧着，待会不管看到什么，千万不要惊慌......”

我心里紧张起来，但还是颤巍巍接过小金鼎点了点头，捧着炉鼎站在了棺材前面。

七婆开始在棺材周围，将那一盆雪白的糯米粉，均匀的铺满，围绕着形成一道白圈。

“记住我刚才说的话！”

七婆哑着嗓再次嘱咐了句，点燃了三炷香，插在了棺尾缝隙处，然后嘴里开始念起了法咒。

慢慢的，灵堂里刮起了一阵怪风，头顶悬挂的灯泡来回晃动，映射的灵堂里忽明忽暗。

突然，我瞪大了双眼。

棺尾三炷原本散发丝丝白烟的香，变成了黑烟，缭绕飘荡在棺材上空，然后凝聚成了一个诡异的蛇头，刚好正对着我狰狞的张开嗜血獠牙。

我浑身一个哆嗦，手里小金鼎差点摔在地上。

“别慌！”

七婆喝道，不知道从兜里抓了一把什么东西，朝着那凝聚在棺材上的蛇头打去。

诡异的蛇头瞬间溃散，那些东西噼里啪啦的落在棺材上。

厚重的棺材盖却开始不停地震颤起来，从不断顶起的棺材缝隙里，冒出一缕缕黑气。

落在地上后，那些黑气在铺满糯米粉的地面朝着我蜿蜒而来，就像是无数条蛇在地上游晃。

雪白的糯米粉上，出现了无数条黑色的痕迹，那些黑气游荡在我脚下后，竟齐齐直钻入我手里的小金鼎。

透过鼎盖上的孔，当最后一丝黑气钻入，棺材安静了下来，可我手里的小金鼎却剧烈的晃动。

里面像是有无数条蛇，在撞击小金鼎，想要脱困而出一样。

“七婆。”

我抬起头，险些要抓不住小金鼎。

七婆见状拿出一张黄纸红字的符箓，念了一道咒语后，贴在了小金鼎上。

里面发出“滋滋”声响，无数条蛇仿佛不甘的发出嘶嘶声，但片刻后，小金鼎就彻底的没了动静。

七婆擦了擦额头上泌出的汗，这才接过我手里的小金鼎收好，准备打开堂屋门出去时，似乎想到了什么。

“姜瑶，你奶奶临死前！有没有跟你说些什么，或者交给你什么东西？”

说这话时，七婆朝着后方棺材看了一眼。

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奶奶交给我的那封信，但这事我不想跟外人提及。

于是就摇头，说奶奶走的很突然，没有交代什么后事。

七婆似笑非笑地说道：“姜应龙当年打死了一条蛇，这事你应该听说过吧？”

姜应龙是我爷爷的名字，我不知道七婆为何，要在这时候说这个事。

我点头：“我听村里人说过一些！”

“你奶奶难道就没跟你提及过，姜应龙当年为何要打死那条蛇？”

我摇了摇头。

七婆笑了：“是了，以她麻老姑的性子，断然是不会跟你说这些的。”

我蹙了蹙眉，看向七婆，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说。

“这事麻老姑瞒得了别人，却瞒不过我，当年姜应龙打死的那条蛇！实际上，没死！”

七婆扫了已经熄灭香火的神龛一眼，又道：“那条蛇已成蛟。肉身虽毁，但神魂不灭，这十几年来，想来你们家没少受它的折磨！”

我心里一沉，语气不太好的说道：“七婆，你要想说什么话，可以直说。”

七婆大有深意的一笑：“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先处理你奶奶的后事吧，等有机会，婆婆再跟你说道说道。”

说完，七婆打开堂屋门，走了出去。

七婆临走时，告诫我们奶奶的遗体要尽快下葬，以免多生事端。

本来按照村里面的规矩，人死后是要停灵三天的，但姑姑也害怕出现什么变故。

俗话说人死不能复生，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让奶奶入土为安。

于是姑姑决定天亮就出殡。

灵堂很冷清，熬到天蒙蒙亮，姑姑才找来几个抬棺材的，看得出来，他们都有些不情不愿。

棺材抬山上的时候，在半路上遇到了村里的郎九。

郎九是村里的傻子。

他们家两代人都是傻子，听村里说郎九的爸原先是一个正常人，只是那年郎九的妈生他时难产，本来是要落得一尸两命的下场。

结果郎九他爸跑去城隍庙跪了一夜，从那以后，就变得傻傻呆呆的了。

然后，在郎九十三岁那年，他爸妈同一天意外离世。

离世入土后当晚，郎九突然又成了痴痴呆呆的傻子。

抬着棺材从郎九身边经过时，他看着我，忽然咧着嘴露出了傻呆呆的笑。

“蛇娘娘，蛇娘娘......”

他咬着手指，傻里傻气的冲着我喊，那眼神盯得我发怵。

按照七婆的吩咐，在坟地里洒了一些雄黄，入殓的过程很顺利，这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入土后，抬棺的人都匆匆的散了。

第7章 “你奶奶的事，要想开点！她现在去了，姜家的债也应该还清了。”

姑姑见我低垂着头默不作声，看了一眼奶奶的坟头，对我安慰道。

我极力压抑住内心的苦涩感：“姑姑，我们回去吧。”

回去的半路上，我们遇到了村里的童老四，他手里提着两条剥了半张皮的蛇尸，从山林里出来，走到小路上时刚好看到我跟姑姑俩。

“姜瑶！我听村里人说，昨晚你奶奶的灵堂上来了很多蛇，缠在她的棺材上，跟当年姜三爷出殡的时候一模一样。”

“村里可都说你们姜家惹了蛇仙，这才招来了报应呢！我跟你说，这蛇报复性很强，千万不要被蛇缠上，不然你这么水灵灵的姑娘，白白便宜了那些臭蛇，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姑姑呸了一声，没好气的道：“你童老四这些年害死了多少蛇，自己心里没点数？哪来的脸在这说三道四，要我说，就算蛇要报复，第一个报复的也是你童老四！”

童老四盯着我露出满嘴烟熏的黄牙，诡笑着说道：“我可是好心哩，现在正是蛇交配的季节，那些雄蛇都在发情！姜瑶长的这么漂亮，可得防着点，要是给大公蛇抓走就可惜喽！”

见童老四满脸淫笑，姑姑骂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姑姑，我们走吧！”我拉了拉姑姑，不愿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

姑姑气不过，又骂了两句难听的话。

我走了几步，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童老四还站在原地，他双眼冒出精光，满脸淫笑，眼珠子动都不动的盯着我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恍惚地看到他嘴里吐出一条猩红分叉的舌头，丑陋嘴脸露出的淫笑，变得更加阴森可怖。

路上，姑姑见我心事重重的，以为我是被童老四的话吓着了，就对我说：“童老四说的话，你别放心上！他童老四还好意思舔着个脸说别人，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好东西。”

姑姑跟我说，童老四以前好不容易得了个儿子，结果孩子几岁的时候，就给毒蛇咬死了。

童老四恨蛇！捉了蛇也不杀，都是虐死，要么把蛇用铁丝缠木桩上活活烧死，要么把水烧开，直接把蛇闷里面活活煮死，又或者活生生的剥皮。

“嘴巴那么贱，难怪连个后都没有！等着吧，杀了那么多蛇，他童老四迟早会遭报应！”

姑姑咒骂了几句，这才解气。

回到屋，我跟姑姑俩开始拆灵棚，把屋里屋外都打扫了一遍。

做完之后，我忽然想到了奶奶递给我的那封信件。

奶奶告诫过我，那封信只能在她离开后才能打开。

现在奶奶已经离开我了，那信里的内容，我也可以一探究竟。

回到房间，我把信拿出来，拆开后里面只写了一段简短潦草的字迹。

“三天后，午夜子时，朝南一直走，你会看到一个穿黑衣的男子！记住，在没有遇到那黑衣男子前，不管遇到什么，都不能回头......”

拿着奶奶留下来的纸条，我忽然有一种直觉。

奶奶早就知道会发生这一切。

我将纸条收好，躺在床上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感觉到阵阵困意。

昏昏欲睡之际，突然感觉一阵滑腻的触感缓慢在我身上游走......

我整个身躯变得沉重无比，像是被什么东西包裹着。

我猛的睁开双眼。

这是我第二次见这个男人！

“你就这么怕我？”

他的竖瞳淡漠而疏离，醇厚的音色很强势，带着明目张胆的侵略性。

“你......你是谁？”

我抱紧被子往后瑟缩。

“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他的气息喷洒在我耳际。

我内心恐惧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往前靠拢，裹挟着我的耳垂，声音凉薄道：“我若是要是想杀你，轻而易举！用不着对我这么恐惧！”

“你......你是那条黑蛇？”我说了一句毫无营养的话。

“呵！”

他阴冷嘶哑的轻笑一声，鼻尖在我脸颊蹭了蹭！

“你要做什么？”

我哆哆嗦嗦的，内心恐惧万分。

他不断勒紧我的身体，在我耳边缓缓挑拨道：“你觉得应该做点什么？”

“我......”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凑近我的脖颈，发出嘶嘶声，声音微哑道：“你别想逃离我，死也不能！”

房间里弥漫的阴寒，随着男人话语落音，渐渐的散去。

醒来时我浑身发凉，皮肤上仿佛还残留着那股湿滑的触感。

我几乎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

天蒙蒙亮时我补了一个回笼觉，醒来已经快中午了。

出门倒垃圾的时候，我看到了蹲在邻居家墙角抓蚂蚁的郎九。

“郎九！”

路过的时候，我喊了句。

郎九扭过头来，朝着周围看了几眼，对着我痴呆呆地傻笑：“呵呵，蛇娘娘，你是在叫我吗？”

我有些疑惑道：“郎九，你为什么要叫我蛇娘娘啊？”

“你是大蛇的媳妇儿，当然是蛇娘娘啊！”郎九说的理直气壮。

我疑虑地问：“大蛇？什么大蛇？”

郎九左右看了看，就跟是什么秘密一样，悄声的对我说：“你过来，我悄悄地跟你说！”

我将信将疑的蹲下身凑近过去，郎九嘿嘿一笑，趴在我耳旁说：“嘿嘿，那大蛇就在你后面，一直跟着你呢！”

说完，郎九傻呵呵的笑了起来，埋头继续抓地上的蚂蚁。

我后脖子凉了一下，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郎九是村里的傻子，都说傻子的话不可信。

可奶奶却说过，郎九之所以成傻子，是因为给村子挡了灾、镇了邪魔。

傻子的三魂七魄不全，但是他们的魂魄仍在周身四处游荡。

魂魄是能接天地，通鬼神的，所以傻子一般能通神，看到正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说不定，郎九真的看见了我看不见的一些东西。

我又想到了七婆在奶奶灵堂里说的那些话，她肯定是知道些什么的。

看来，得去见一见七婆。

第8章 下午的时候，姑姑不在家，我刚好闲来无事，打算去见七婆。

七婆住在村东头，靠近村子祖坟，她是村里为数不多盖起三层楼房的人。

她不缺钱，因为算无遗漏。

除了十里八乡上门看邪的村民，有不少做生意的也会拜访七婆，甚至就是远在千里外的一些成功人士，也有不少慕名而来。

不过我也听说，七婆因为神婆的身份，早年时期被批斗过，抓了以后关在笼子里游街示众。

但后来批斗过她的人，不出一年的时间，都先后离奇的死亡，而且死相一个比一个惨。

奶奶生前说过，七婆心术不正，不让我跟她过多的接触。

七婆一辈子无儿无女，在我印象里她一直都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

她家大门槛很高，进屋时，她正打算从屋里出来，我们俩隔着门槛，她凑近鼻子在我身上嗅了嗅。

“身上的蛇味儿，越来越重了！”

七婆盯了我一会儿，然后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

我抬起胳膊闻了闻，奇怪的是，我根本闻不到自己身上有什么异味儿。

“进来吧！”

七婆好像是早就料到我会来一样，语气神态都十分平静。

进屋坐下后，七婆给我倒了一碗茶水。

“七婆，你应该猜到我为什么来找你了！”

我扫了一眼桌上的茶水，没动，开门见山的说道。

七婆坐下后笑了笑：“还能为什么，不就是为了你们姜家的事儿吗？”

我没有接茬，看向七婆，静静地等待下文。

七婆却没有直言进入正题，而是意味深长的说道：“这些年，你奶奶在背后说了我这个老婆子不少的坏话吧？”

我蹙眉，不知道为何七婆突然跟我说这个。

“我跟你奶奶，其实都是外来户，我们俩都是被遗弃的孤儿！是村子里上一代神婆，将我们俩带回了村，并传给我们俩问铜的本事。”

七婆咧嘴笑道：“我们俩以前可是情同姐妹，要真的说起来，你就是叫我一声姨奶奶，也不为过！”

我心里听得十分惊讶，想不到奶奶跟七婆竟然还有这层关系。

奶奶从来没有跟我提及过这些，她的过往，甚至是她的真名。

“只是我跟你奶奶的性格不同！我喜欢专研术法，爱好各类奇门之术！可你奶奶却不喜这些，她始终认为这些术法违反自然，不顺应天命，有伤天和，迟早会反噬自身。”

“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这最终还是我继承了村中神婆的衣钵！在师父她老人家离世以后，我们俩的姐妹情就彻底恶化，以至于最后落到如今这老死不相往来的田地！”

原来是这样，经过七婆说的这些话，很多事情也就说得通了。

七婆叹了口气，又说我奶奶性子太高傲，这世间哪有如此多的因果，心肠恶毒，为非作歹的人何其多。

可大都还不是活的好好的，甚至比那些心肠软，满是善心的人活的更滋润。

“要是你奶奶放下性子，她的灵根可比我强了不止百倍，随便给一些富贵人家避避邪，算上一卦，又怎会过一辈子清苦日子？”

我没有反驳，这些话，在我看来也不是没有道理，奶奶其实在很多思想上，的确有些固执。

况且，要真的有因果的话，奶奶这辈子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为何还落得如此下场？

七婆自嘲的笑了笑：“罢了罢了，老姐姐如今已入土为安，我这个老婆子，跟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我敛了敛心神，话归正题地道：“七婆，我来找你，的确是想知道当年爷爷跟那条蛇的事！”

七婆喝了一口茶，对我说道：“姜应龙当年究竟为何打死那条蛇，我只是内心有一些猜测，不敢乱说。”

“不过你们姜家的祸事，倒的确因那条蛇而起！”

我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只听七婆又道：“不知道的事，老婆子不会胡说，但有一件事，婆婆倒是清楚得很！”

“什么？”我问道。

七婆嘴角露出笑容：“你出生那晚，万蛇围宅，匐头跪拜！”

这件事，我只听说一些皮毛，就是我出生的那晚天生异象，方圆百里的蛇都进了村，将奶奶家围的水泄不通。

我出生时，那些蛇竟齐齐朝拜。

七婆浑浊的双目，冒出精光地盯着我：“你可知为何你出生那晚会天有异象，万蛇朝拜？”

我当然不知道，只能摇头。

七婆严肃地道：“因为你不仅是天生的九阴之身，还是千年难遇的天阴之体！”

“九阴之身？天阴之体？”我冒出一连串问号。

七婆点头：“九阴之身，乃是人参命！无论是肉体还是灵魂，都是大补之物。”

我皱着眉头问：“那天阴之体又是什么？”

七婆笑的有几分怪异：“这世间，无论是妖，是鬼，是仙......都要以人为本而修行，这鬼吸人精气，仙则想要人的香火。”

“凡人虽弱小，但却是万灵之长。人之肉身，暗合天地位万物孕育之道，左齿叩八音为金钟，右齿叩八音为玉罄。三八共二十四通，以应二十四炁，因此种种异修。妖魔鬼怪，皆以修得人为本，方能以最快速度汲取天地灵气，夺先天造化。所以妖修行千载才显化人形，从而继续修炼！”

我听的似懂非懂，疑惑道：“这两者有什么关联吗？”

“这妖若是跟普通女子结合，即便是有结果，生出来的也定然是畸形怪胎，这就是所谓的人妖殊途！但若是与天阴之体的女子结合，而缔结诞生灵胎的话......”

看着七婆隐隐露出的深笑，我心里震颤。

七婆直言不讳道：“那蛇与你结合，若是诞生的子嗣！便可缩短数百年修炼时间，况且......你的天阴之体，对那蛇本身也有莫大的好处。”

一想到与一条蛇结合，我浑身哆嗦了一下，抬起头看向七婆道：“七婆，你可一定要想想法子！“

“你见过他了？”七婆眼神古怪，死死盯着我。

“嗯！”

我低垂着脑袋微微点了点。

七婆凝重道：“你与他有没有做过那事？”

第9章 我脸颊绯红，想到那蛇在梦里纠缠我，我不确定梦里是不是对我做过不可启齿的事。

“蛇乃柳仙，又是五大家仙之一，现在有两种解法，一是施法将那蛇引出来，想办法将之斩杀，待他神魂俱灭，这事自然就结了。”

我正准备开口，七婆又道：“只是那蛇道行怕是不浅，就算引他现身，婆婆恐怕也束手无策！”

这方法不妥，那蛇在梦里给我的压迫感太强。

我赶紧追问：“第二个方法是什么？”

七婆沉声道：“你跟他谈谈，看他到底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

我觉得他想要我死。

“这五仙各有不同，灰仙跟黄仙喜欢偷吃东西，它们俩也是跟人打交道最多的。而柳仙和狐仙性淫，擅引人交合，尤其是雄蛇雌狐，最为厉害。”

“区别在于狐仙勾人，是为了吸人阳气增加修为。而柳仙，是修行之后自身欲望膨胀，需要宣泄。五仙里，也只有白仙，与人打交道最少！”

我看天色已经不早了，心里着急，就忙问七婆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七婆摇了摇头：“你也不必这么恐慌，那蛇要是想害你，又岂会等到现在？对他来说，你现在还有价值！你就先回去，婆婆在好好替你想想其它的法子。”

事到如今，也只有这样了。

临出门的时候，七婆拿出一根红绳，说是能趋吉避凶，叮嘱我戴在手上，万不可取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红绳真的起了效果，当晚，虽然忐忑不安的渡过一夜，但却没有遇到那条蛇。

一大早起来在院里刷牙时，听到院墙外面村里几个婶子在说闲话。

刚开始我没当回事，但听到他们说童老四时，我来了兴致，就站在院门口偷听了几句。

听她们说的闲言碎语，好像这童老四失踪了。

而且这两天童老四极其反常，没日没夜的折腾他婆娘，隔壁听的一清二楚。

王寡妇嗓门大，一边说还一边啧嘴：“他俩口子动静老大了，我听隔壁高四说，昨天他去童老四家借东西，青天白日的，他俩口子竟然在厨房办事，昨个下午的时候，我还在菜园子里碰到童老四的媳妇儿了，那模样，跟被抽了魂似的。”

姚婶儿悄声说：“我看他八成是中邪了，见着谁都是一幅淫样，前两天他还打起自个嫂子的歪心思，要不是他大哥刚好回来撞见，就让他得逞了。”

王寡妇来了精神，附和道：“你还别说，最近这几天老有蛇出现在他家院墙上，这蛇现在正发情呢，说不定真给蛇附身了，不然就他那副身板，能一天折腾他婆娘好几次？害得我门都不敢开，就怕他对我......”

芳嫂抱着孩子没好气的骂道：“别脏了娃儿耳朵，就你长得这副磕掺样儿，蛇见了都要掉头跑！”

吃饭的时候，我跟姑姑说了这事，她冷笑两声，说童老四果然是遭报应了。

我没在多说什么。

今天，是奶奶去世的第三晚，她留下的纸条上写的三日后，应该就是今晚。

七婆是有能耐的，但是她跟奶奶的关系有些复杂，我也不能完全仰仗她。

奶奶说，今晚子时，我朝南一直走，会遇到一个穿黑衣服的男子。

我深吸一口气，内心已经下定决心。

吃完饭，姑姑从屋里抱出一个落满灰的红木箱子。

“奶奶的遗物，该扔的我都扔了！这里面的一些东西，都是她收藏多年留下来的！就留给你吧，好好收着，也算留个念想。”

打开红木箱子，里面都是些老物件，几样奶奶为数不多的首饰，最底层还有几本已经泛黄的旧书。

都落了灰，我打开一本，发现里面都是些古法秘术一类的。

看来七婆没说谎，奶奶不仅仅会看一点邪病，她会的东西，恐怕我只知道冰山一角。

今天是奶奶头三，按规矩要给奶奶圆坟。

整理好遗物，我便跟姑姑去了。

只是还没到奶奶坟头，远远的就看到姜家祖坟地里围了好多人。

很多村民熙熙攘攘的围在祖坟地一棵歪脖子树前，不少人离的老远议论着什么。

隔的老远，我就看到那歪脖子树上似乎吊着一个人。

我跟姑姑走近后，发现那人竟是童老四。

童老四的遗体就挂在歪脖子树上，更恐怖的是，树下汇聚了上百条蛇，看上去让人不寒而栗。

这些蛇品种很多，大小不一，而且有很多花色。

它们纷纷仰着蛇头，对着童老四遗体吐着蛇信子，有一条黄色斑纹的大蛇，已经上了树。

缠绕在他身上。

我忍不住有点反胃想呕吐。

有村民说，童老四杀了太多蛇，惹来蛇仙的报复。

他遗体挂在树上，一时间竟然没人敢上前取下来。

童老四死了，跟我们一点关系没有，姑姑拉了拉我衣袖，让我赶紧走。

我们给奶奶圆了坟，天都快黑了，童老四遗体还远远的挂在那，最后还是村长举着亮竿，打着手电带了几个村里胆子比较大的人去了祖坟地。

回来之后，我就开始着手准备。

奶奶的红木箱子里有一些符纸，很像是以前给我画符水的符箓。

我又拿了一些糯米，为了保险，我还找了一把匕首带在身上，以防万一。

怀揣着忐忑不安，我独自坐在房间里，转眼，就已经来到了深夜。

我收拾好东西，拿起备好的手电筒，走到门口。

正值夜色深，村里静谧无声，家家户户都熄了灯。

看了一眼身旁被拉长的影子，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快步朝着村南走去。

今夜月色清淡，村子里安静的像是坟墓。

好在出了村后，除了夜色深重，从后山不时传出几声夜鸟咕咕的声音外，一路上风平浪静。

走了好一会儿，到了一处荒芜的山坳时，我听到了两边灌木丛里，发出一阵窸窸窣窣地声响。

我加快脚步，但两旁草丛的声响也飞速的窜动。

“嘶，嘶......”

窸窣声与蛇嘶声交织在一起，越来越重。

第10章 正当我头皮发麻时，忽然背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姜瑶，是你吗？”

那人声音和蔼，我一听就打了个激灵，因为这声音是姑姑的。

我停下脚步，正准备转过身去时，突然想到了奶奶纸条上的告诫。

一旦出门朝南走，中途无论遇到什么都不要回头。

“姑姑，你怎么来这了？”

我站在原地背对姑姑问了句。

“我醒来后看你不在，害怕你出事就来找你了！”

姑姑语气不好的问：“瑶瑶，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说：“我睡不着，想出来走走！”

“这么晚了，快跟我回去！”姑姑在后面吩咐道。

“嗯！”我应了一声，站在原地未动。

姑姑在身后的黑暗里说：“瑶瑶，你怎么不回头啊！”

我另一只手放在兜里，深吸一口气，说：“姑姑，我脚下有一条毒蛇，你过来帮我赶走！”

“好！”

姑姑笑道。

接着，我背后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近。

在我感觉已经马上到脚后跟的时候，我抓起兜里的糯米，朝着身后抛去。

“去死吧！”

我嘴里低骂了句，洒完头也不回的朝前跑。

刚才听到姑姑的声音时，我心里的确高兴，可我马上意识到一点。

我已经出村走了半个时辰，姑姑就算睡醒后发现我不在屋子里！

她也不知道我朝南走，更不可能这么快追上来。

除非，她一直都在身后跟着我！

另外，就是刚才我故意让她靠近我时，我特意的听了一下。

身后根本就没有脚步声，而是窸窸窣窣像是蛇游过来发出的声响。

我心里凛然，当即就确认了身后的东西不是人。

糯米不愧是五谷之灵，向阳而生的灵物，看来真的有驱邪避凶的作用。

我朝前跑了一段，身后就再也没了动静。

深吸一口气，平缓了一下紧张的情绪，我正准备往前面走时，忽然背后又传出来一阵古怪沙哑地笑。

“呵......”

这声音......

我瞪大眼睛，脚步发颤的站在原地，奶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乖孙女，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喉咙下意识滚了一下，恐惧的同时，心里又万般难受。

“奶奶腿被蛇咬了，你快过来背我！”

我没有搭理，硬着头皮打着手电筒继续往前走。

我走的很快，但奶奶却紧追不舍，说话的声音里，似乎夹着蛇吐信子的嘶嘶声。

“乖孙女，你走这么快干什么，你回头看看奶奶啊！”

我快步朝前走时，咬着牙，另外一只手伸进兜里，攥紧了一张蛇符。

尽管我走的飞快，但是奶奶却阴魂不散的跟在后面，语气也变得阴毒起来。

“你怎么不说话，你是哑巴吗？”

我硬着头皮走的飞快，情急之下心生一计，赶紧把装在兜里的糯米拿出来，然后一把把全洒在自己脚下的小路上。

果然，身后奶奶的声音好像突然消失了。

我内心一喜，可突然，一只手从我身后探了出来，一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嘿嘿，姜瑶，你不认识我了吗？你回头看看！”

我手里的手电就好像电量不足，竟然开始忽闪起来，从脚底板不断涌出寒气，一个脑袋从我肩后探了出来。

即便是我没有回头，但余光下意识的一瞥，也已经看清楚身后的东西。

“童老四！”

我吓了一跳，手电差点脱手而出。

这人不是别人，就是被蛇群咬死的童老四，他的尸体在白天的时候，还挂在姜家祖坟里的歪脖子树上。

此刻，他咧着嘴露出满口黄牙，嘴里尽是黏稠的唾液，一条血红的蛇信子，吐了出来。

“姜瑶，你跑不掉的！”

他笑的怪异无比，脖子就跟蛇身一样，竟然拉的老长。

周围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响，无数花花绿绿的蛇，好像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手电筒的光猛闪了一下，好死不死的在这时彻底熄灭了。

一瞬间，我浑身血液都冻结了，惊惧的掏出蛇符，朝着肩膀拍去。

这蛇符有效果，搭在我肩膀上的怪物，闪电般缩回去。

我慌不择路的乱跑，密林里荆刺横生，刮的我双腿火辣辣的疼。

“姜瑶......姜瑶......”

身后的童老四发出怪异地呼唤追了上来，跟蛇群的呼吸声音杂在一起，让人毛骨悚然。

就在我头皮发麻时，忽然，被臂弯拢进一个宽厚的怀中，双唇也被另一只手捂住。

“别说话！”

一道醇厚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隐约间可见对方身影高大。

见我不再闪躲，他轻笑一声，不知道施了什么法。

顷刻间，窸窣声远去，林中突然变得鸦雀无声。

“你......你是谁？”我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往后退了好几步。

他轻笑，语气有几分凉薄：“你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嗯！？

这声音，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我赶紧把手电开关连按好几下，最后又猛拍了两下，手电猛的亮了。

眼前的男人身影高大，穿着一袭黑衣，看来就是奶奶纸条上的那人。

可我把手电光移到他脸上，看见那隐隐透出墨绿的瞳孔时，顿时失声道。

“怎么，是你？”

他凑近，一种一切玩弄于鼓掌之中的神态道：“怎么，不能是我？”

我眼珠子猛转两圈，啊的一声，掉头就跑。

结果没跑两步，就被他伸手一把薅了回来！

“你想去哪？”

他瞳孔微缩，颠倒众生的脸在光芒下格外白皙。

我怒视他道：“这都是你搞出来的诡计，我不跑留在这等你杀了我吗？”

他薄唇轻勾，淡淡地说道：“你回头看看，你头顶上是什么东西！”

我将信将疑，回头把手电打去，当看到不远处头顶上的东西时，吓得我往后瑟缩了一下。

就在我身后头顶不远处，童老四下半身就跟蛇一样缠绕在树干上倒挂着，那双诡异的蛇瞳，虎视眈眈又饥肠辘辘的正盯着我。

他脸上已经爬满了蛇鳞，在手电光下映射出阴嗖嗖的光。

幸好刚才我没有过去，不然的话！

“你要是还能听懂人话，告诉我是谁让你来的，我可以不杀你！”他往前一步，抬起头，语气阴冷。

童老四似乎畏惧他，不停吐着猩红分叉的信子，发出不安的嘶嘶声。

“看来，你不想活着！”

他抬手，一道乌光闪过。

紧接着，那不人不蛇的怪物当场就被分尸开来，绿色的血液炸地满地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