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配生而为人》 第1章 “阿姨病情危急，快去找苏主任，现在只有她能救！”

老婆的同事看到我愣在抢救室门外，急得大吼：“快去啊！”

岳父车祸，离不开人，我真是分身乏术。

电话早就打过了，一直没人接。

我急得团团转，继续拨打电话。

终于通了。

“老婆，快来医院！爸和妈都不行了……”

手机被挂断。

再打，关机了。

我又急又气，一拳捶在走廊的墙壁上。

两位老人对我特别好，不能就这么放弃。

好不容易等到岳父抢救室的医生出来，我说明原委，嘱咐他有事随时打给我，这才急匆匆地离开医院去找老婆苏妍。

我记得苏妍提过，她的白月光林鑫就住在附近的幸福家园。

去的路上，我焦急紧张，好几次差点儿和前面的车追尾。

到了小区门口，我一眼便看到两人从旁边的便利店出来。

林鑫手里拎着几个打包盒和一打啤酒，苏妍和他并肩同行。两人有说有笑，俨然热恋中的小情侣。

有一辆疾驰的外卖电动车经过，林鑫搂住苏妍的腰，柔声说：“小心！”

苏妍羞涩地低头笑了笑。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可情况紧急，也实在顾不得这些。

“妍妍，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朝她跑过去。

却见她笑容僵住，眉头微拧，眼里浮起厌恶和鄙视。

“周磊，你是不是闲的？跟踪我做什么？”

来不及多说别的，我一把拉住她的手：“快跟我走！爸妈都快不行了，再不去就来不及……”

她冷哼一声，猛地甩开我，冷冷地说：“你怎么这么恶毒？好端端的，咒我爸妈做什么？”

事发突然，我知道她很难相信。

可时间紧急，我只能长话短说：“爸出了车祸，妈急得突发心梗，快，马上跟我走！”

“我刚刚才跟爸通过电话，他在邻居家下棋呢，怎么可能出车祸？妈上周才做了体检，不可能心梗！你就是撒谎，也得编个像样的呀！”

她看我的表情就像在看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没骗你，你相信我！”

我话音刚落，林鑫就把苏妍护到身后，像是生怕我把她强行带走。

“周磊，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小肚鸡肠？苏妍不过就是想和我一起喝喝酒聊聊天，你怎么可以咒她爸爸妈妈呢？”

我还没开口解释，他又补了一句：“叔叔阿姨把你当亲儿子，你这么做未免太歹毒了！我都有点儿看不起你了！”

他说完拉着苏妍就要走。

“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赶紧回去！”

苏妍不耐烦地朝我挥挥手，那表情就像驱赶一只可怜的流浪狗。

第2章 此时，我一心只想着带她去医院。

刚才医生说了，岳父很可能救不过来，岳母又只有她能救。

男人的面子在此时根本不值一提。

我冲过去拦住苏妍，急得说话都带了哭腔：“我没有骗你！爸妈情况危急，就算我求你，跟我走吧。”

看她还是不信，我哆哆嗦嗦拿出手机。

“不信，我现在就打给你同事！”

苏妍的眼神越发愤怒：“如果真如你所说，同事早给我打电话了！”

我想告诉她，她手机关机了，怎么可能接到电话？

可是还没开口就被林鑫抢了先。

他嘲讽道：“编不下去了吧？我知道苏妍来找我，你吃醋！可我们只是朋友，你不必把我当成情敌，动不动搞跟踪这一套！”

“男人嘛，坦荡一点儿！自私小气，只会让爱自己的女人失望！”

“拿叔叔阿姨的命骗人，更是下作！”

他抱着双臂，冷冷地看着我，分明在教我做人。

可他根本就不配！

“我们夫妻的事轮得到你插嘴吗？滚远点儿！”

我怒不可遏，再也无法保持风度。

但凡一个正常男人，在这个时候都应该闭嘴，可林鑫偏不。

他转头看向苏妍，委屈巴巴地说：“妍妍，你看，我的话又没说错……”

苏妍瞬间黑了脸。

“你怎么说话呢？有完没完了？我不过就是想和林鑫喝个酒聊个天，你至于这么不依不饶吗？”

“我这段时间忙得要死，好不容易休息，和朋友在一起待会儿，怎么就不行了？”

“你懂不懂什么叫尊重？林鑫好心劝你，你对他是什么态度？你应该这样吗？ ”

她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手指头都快戳到我鼻梁了。

我没时间和她吵架，满脑子都是命悬一线的岳父岳母。

内心翻涌的情绪被我拼命压下。

我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低声哀求：“躺在抢救室里的是你亲生父母，你确定要弃他们于不顾，也要喝这顿酒吗？”

苏妍大概看我实在不像说谎，怔了怔，沉默了。

“妍妍，你看，咱们班老同学！”

林鑫激动地指了指马路对面的饭店。

隔着落地玻璃，里面的一男一女也看到了他们，笑着挥了挥手臂。

“没想到会和他们偶遇，好多年没见了。走，去找他们！”

苏妍要走，却被我拼命拉住。

“要来不及了，我真的没骗你！爸妈在等你，你是他们唯一的女儿，不要错过爸的最后一面，也不要眼睁睁看着妈死啊！”

林鑫不肯松手，冷冷地说：“周磊，你演够了没有？差不多得了！”

说完他就催着苏妍快点儿跟他走。

苏妍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他。

一想到二老很可能孤零零死在手术台上，我绝望地红了眼眶，扑通跪到地上。

“苏妍，我要是骗你，天打五雷轰！快跟我去医院，求你了！”

第3章 苏妍似有犹豫，怔在了原地。

“周磊，你有完没完啊？也就是苏妍脾气好，一直不愿意和你翻脸。你就真的不肯让她放松一下，和朋友聚聚？她的人生除了工作，就只能是你，对吗？”

林鑫激动得什么似的，好像我就是个十恶不赦的浑蛋，连看我的眼神都满是厌恶。

他说完，红着眼眶看了苏妍一眼：“要不你还是跟他走吧！老同学那边，我跟他们解释！毕竟，老公比朋友重要多了！”

他说完，径直朝对面的饭店走去，头都没回。

这一招果然够狠，苏妍扔下我就去追他。

她临走前，恶狠狠地警告我：“我告诉你，下次再敢诅咒我父母，我跟你没完！”

不管我怎么声嘶力竭地喊她名字，她就是不肯停下脚步。

我真是想不通，那么好的岳父岳母怎么会养出这么心狠又任性的女儿。

人命关天的大事，一个电话就能确认真假，她就是不肯打。

一边是亲生父母，一边是白月光，她心里的天平早就歪向了后者，而且义无反顾。

她怎么就那么确定我在演戏骗她？

夫妻这么多年，她对我当真一点儿信任都没有了。

医生打来电话，焦急地说：“叔叔阿姨都不行了，你和苏主任怎么还不回来啊？”

我开上车，风驰电掣赶回医院。

岳父没撑到我回去，已经走了。

我忍着巨大的悲痛去见岳母最后一面。

所有的抢救设备都撤了，她躺在抢救台上，艰难地撑着最后一口气默默等待着。

听到脚步声，她缓缓转头，当发现只有我一个人时，眼里微弱的光黯淡下来。

“妍……妍怎么……没来……”

我不敢直视她的眼睛，颤抖着抓住她的手。

要是早知道怎样都无法把苏妍带回来，我就不走了，至少还能多陪他们一会儿。

我不敢告诉她岳父已经死了，更不敢跟她说，她的宝贝女儿正和白月光一起喝酒聊天。

“妈，妍妍在抢救一个病人，走不开！”

“那是医生的……职责……妈不怪她……”

苏妍从小到大一直成绩很好，后来又考上了名牌医学院的本硕博连读，一直是岳父岳母的骄傲。

此时，我却觉得无比心酸。

我恨自己没能把苏妍带回来，更恨苏妍只肯听林鑫的话。

“周磊啊……你是个好孩子……真想再看妍妍一眼……”

这是岳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生命走到终点之前，她最想看到的还是女儿苏妍。

可苏妍在干什么？

她正在陪着她的白月光追忆似水年华。

我忍了又忍，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下来。

再次拨打苏妍的电话。

还是关机。

我擦干眼泪，强忍着悲痛料理岳父母的后事。

他们生前一向节俭，明确提过不设灵堂不搞追悼会，只想安安静静地走。

我联系了殡仪馆，火化之后，把两人的骨灰放到一起。

人生无常，眨眼之间，活生生的两个人就这么走了。

回家的路上，我给苏妍打了好几次电话。

始终是关机。

她没有去上班，还和林鑫待在一起。

我抱着骨灰盒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脑子里始终萦绕着岳父岳母慈祥微笑的脸，不由再次潸然泪下。

下午我出门去给二老选墓地，在楼下看到苏妍。

她从林鑫的车上下来，两人依依不舍地对望，眼神都要拉丝了。

看到我，苏妍的笑容瞬间消失，换了一副冷脸问：“你干什么去？”

我不想理她，绕过她就要离开，却被她猛地扯住胳膊。

她看到我袖子上的黑纱，疑惑道：“你怎么戴这个？”

第4章 我和苏妍上初中的时候就同班。

她是校花，也是学霸，很多男孩偷偷暗恋她。

那时候我很不起眼，有幸做了她的同桌之后也不敢正眼看她。

有一次我考得很差，她笑着鼓励我，说我脑子聪明，又肯用功，下次一定能考好。

就因为她的鼓励，我的成绩越来越好。

后来我们考进了同一所重点高中，有幸又分到了同一个班。

我很想继续做她的同桌，可惜我个子疯长，只能坐最后一排。苏妍看出我的失落，主动跟老师说愿意坐到最后一排，跟我坐同桌。

理由是，我理科比她好，她文科比我好，我们在一起能互相学习共同进步。

老师同意了。

我们的成绩一直很稳定，要么她第一要么我第一。

那时候的日子，因为有她，枯燥的生活中到处都是阳光。

高二那年，我父母双双车祸去世，因为他们生前没什么积蓄，亲戚们没人愿意收留我，把我当成累赘。

是苏妍主动去找她爸妈，让他们把我接到她家去住。

我永远记得他们当时跟我说的话，他们说以后会把我当成亲生儿子。

他们说到做到，让我体会到久违的亲情的温暖。

我和苏妍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写作业，每天都过得忙碌而充实。

高考结束的那天晚上，苏妍说想去看星星，要我陪她一起。

我一直想牵她的手，可好几次鼓起勇气又放弃。

她那么漂亮那么可爱，我觉得我配不上她。

我做梦都没想到，她竟然主动牵起我的手，红着脸对我表白。

“周磊，我早就喜欢上你了，你喜欢我吗？”

那一刻，她温柔的声音把整个夜晚都点亮了，我开心得快要疯了。

“我喜欢你，一直都很喜欢！”

她主动抱我，我紧紧搂住她的腰，生怕一松手她就会跑掉。

一直藏得极深的暗恋，终于有了一个完美的结局。

我们虽然上了不同城市的大学，可一直相处得非常甜蜜。

距离对我们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我把勤工俭学赚来的钱都花在了飞机票上，只要有时间就会去看她，她有时间的时候也会来找我。

有一次我请她的舍友们吃饭，有一个女生偷偷告诉我，苏妍好像和隔壁系一个叫林鑫的男生走得有点儿近。

我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毕业那年，她喝醉了酒无意中说漏了嘴，我才知道，林鑫一直是她的蓝颜知己。

那时候我不懂蓝颜知己的意思，总以为顶多就是异性好友。

直到林鑫去年从国外回来，我才发现，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简单。

苏妍回家越来越晚，每次一回来就是不停地按手机，有时候还会莫名其妙傻笑。

完全就是陷入热恋中的样子。

我的生日，她不在。

我们的结婚纪念日，联系不到她。

说好的备孕生孩子，她突然反悔，坚持要做丁克。

我知道她工作忙，不愿意多想，可是好不容易等到她下班，林鑫随便一个电话就能把她叫走。

辛苦煲了好久的汤，她顾不上喝。

电影票都买好了，她说不能去了。

哪怕是我们躺在同一张床上，她也总背对着我，不停地对着手机屏幕打字，我叫她，她也不应。

以前我以为初恋就是白月光，后来才明白，原来爱而不得的那个才是。

第5章 我是那个太容易得到的人，她轻易便可以彻底忽略。

也曾经试图和她好好谈谈，郑重地给她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可每次才刚开个头，就被她不耐烦地打断。

她抱怨我不理解她，天天只知道盯着她，一点儿自由都不肯给她。

我只觉得可笑。

她还不够自由吗？

工作之外的时间都给了林鑫，还要怎样？

失望一天天累积，我过得越来越痛苦。

岳父岳母察觉到了，狠狠训了苏妍一顿。她当着他们的面认错态度很好，可回到家以后就和我大吵了一架，怪我告黑状。

她抱怨岳父岳母向着我，不把她当亲生女儿看。不管我怎么解释，她就是听不进去。

看着她因为赌气和父母的关系越来越僵，我着急得很，干脆搬到了岳父母家。

他们对我是真的好，我常常在想，他们一定是我父母派到我身边的天使。

只有加倍对他们好，我心里才更踏实。

是他们在我最绝望的时候给了我一个家，我永远感激他们。

我甚至在想，就算哪天苏妍要离婚，我也依旧会把岳父岳母当成亲生父母来孝敬。

没想到，一夜之间，他们都走了。

我无法接受这个沉痛的事实。

对上苏妍的视线，我恨得牙根痒痒。

是她，让岳父岳母带着无尽的遗憾离开。

我冷冷地问：“你说我为什么戴这个？”

父母早亡，最亲的长辈只有岳父岳母了。

她脸色煞白，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定。

时间仿佛顿住，连空气都像是凝固了。

她突然冲上来，狠狠地推了我一把，红着眼眶怒吼：“你是不是有病啊？我知道你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气，可你也不能拿这种晦气的东西吓我啊！”

林鑫冷冷地看着我：“苏妍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你不该这么对她！”

“我们夫妻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滚！”

“你……”

林鑫没有立场指责我，瞪了我一眼，灰溜溜地驾车离去。

苏妍目送他离开，才绕开我上楼。

没过几分钟，她就跌跌撞撞跑下来，瞪着血红的眼睛问我：“为什么家里挂着我爸妈的黑白照片？你咒他们死，也没这种咒法吧？你还没有演够吗？”

她掐着我的胳膊，指甲都嵌进我的肉里。

我压下所有的情绪，颤声问：“你没看到桌上的骨灰盒吗？”

“没有！”

“那我拿给你看！”

我冲进家门，把骨灰盒举到她面前。

“爸爸妈妈都在这里，看到了吗？”

声音完全不像是从我嘴里发出来的，沙哑，歇斯底里。

“周磊，我看你真是病得不轻！我不就是和朋友喝个酒吗？你至于一而再再而三地咒我爸妈吗？”

“这些年，我真是太惯着你了，惯得你无法无天了！”

“你不是说我爸妈死了吗？好，咱们现在就去找爸妈当面对质！”

第6章 说完，她拉着我就往外面走。

我被她钳住手腕，险些脱手把骨灰盒掉到地板上。

岳父母就住隔壁小区，几分钟就到了。

苏妍拿出钥匙打开门。

“爸，妈，出来看看你们的好女婿！他发神经，咒你们死！就是你们老护着他，才让他发起疯来不管不顾。爸，妈……”

苏妍把所有的房间都找了个遍，也没看到人。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恐慌，喃喃自语：“妈一般这个时间自己在家做艾灸，爸打牌也该回来了呀。都去串门了？”

我冷冷地看着她，沉默。

刚好邻居阿姨回家，透过敞开的门看到我们。

“小苏，你父母的墓地选好了吗？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要告诉我们！做邻居这么多年，没想到他们说走就走了……”

邻居阿姨说着说着低头抹起了眼泪。

苏妍如遭雷击，脸色煞白。

她尖着嗓子低吼：“你在说什么？周磊咒我爸妈死，怎么你也这样？你们都疯了吗？我爸妈招你们惹你们了？”

“小苏，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

邻居阿姨轻叹了口气，转身回家了。

“苏妍，你不信就打个电话给你们科室的同事，他们都知道！”

苏妍颤抖着手从包里掏出手机来，电话还没拨出去，就有人打过来。

是林鑫！

“苏妍，我刚才在公园看到叔叔阿姨在跳广场舞。这么多年没见，他们一点儿都没变。”

苏妍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目光转向我时充满了怨恨。

她挂断电话，咬牙切齿地说：“周磊，为了吓我，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邻居阿姨都被你收买了！我真是瞎了眼，居然嫁给你这么个疯子！我现在就去找爸妈，等我回来，咱们就离婚！”

瞎了眼？

她怎么可以说出这么伤人的话？

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还是只信林鑫。

她走出去几步又返回来，“啪”的一个耳光扇在我脸上。

“这个耳光是我替爸妈打的！他们把你当亲儿子，你却咒他们死！”

自始至终，她都不肯仔细看看我怀里的骨灰盒。

这是岳父母早就选好的样式，和普通的骨灰盒不一样。

苏妍以前见过的。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真相就在眼前，她还是宁愿相信是我在胡闹。

她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

我低下头，轻轻地抚摸着骨灰盒：“爸，妈，对不起，吵到你们了！”

他们以前说过，死后想葬在一个风景好的清静之地。

我按照他们的意愿很快选好了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