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血饲君七年后》 1 1

我照顾逆王七年,不惜以血养蚕损害自身来保全他的性命。

结果他平安登基,第一道圣旨便是罚我在雪天跪了五个时辰给他心上人出气。

美人在怀,他看着我满是鄙夷「朕以前没得选才要了你,和你相处的那七年是我这一生最恶心难堪的时光!」

我嗤笑一声没再说话,而是要系统帮我脱离这个世界。

抽离肉体的过程撕心裂肺,就在我快要成功的的时候,他却抱着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绾绾你不能死啊,难道你心里就没有过我吗?」

我冷笑一声,将心剜出扔到他眼前「贱男人,有你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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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宴登基那天,京城下了一场百年间都罕见的大雪。

伴随着阵阵北风呼啸,白雪掩盖住了地上的血红,肃清各处,迎接着这个皇城的新主子。

吹拂起来的大雪有一下没一下抽在我的脸上,一双膝盖早已跪得没了知觉。

我在阴寒潮湿的三道巷伴了他七年,他登基后便送了我这样一份大礼。

人是衣服马是鞍,如今他黄袍在身尊贵非常,再没了往日颓靡孱弱的样子,是我把他照顾得太好了。

头顶声音簌簌「你可知道错了,蓉儿刚进宫你就这样为难她,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柳蓉,他的心上人,她的家族也是助周宴反杀登基的第一大功臣之家。

周宴登基那日,也册她为皇后,这一对金童玉女乃是天作之合。

「我并未在她饭食里下药......」柳蓉说吃了我送过去的汤水便腹痛不止,可我从没有给她送过东西。

现下的周宴听不了任何忤逆的话,不等我说完,周宴一脚揣在我的肩窝处「贱人!还在狡辩!」

大概是全身冻僵了的缘故,我弯着腿滚出去好远,身子刹不住最终被石柱挡住停了下来,却也磕破了额头。

七年间的舍命陪伴,比不上能给他至尊之位的女人与权势。

男人心最是凉薄,若换个女人遭遇这副处境可能会肝肠寸断。

可我没有太大感觉,因为我压根不爱他。

无情,便是钢铁之身。

八年前,我来了这个世界,来到了这个叫黄绾绾的身体里,系统要我完成任务方可回到原来世界。

那就是保住周宴的性命直至他登基。

原本以为是简单的攻略任务,没想到是地狱级别。

彼时的他被人构陷贬为庶人关在了三道巷,多年在外征战的他已是伤痕累累、气脉全无,若不加医治干预最多还有半年时间。

祖辈任职于太医院,我想向上请了旨前去照顾他,周围人都觉得我疯了竟敢与逆王有染,爹娘更是不理解,一气之下与我断绝了关系。

七年间,我为了让他活下来,用了禁术——养血蚕。

用自己的鲜血喂养蚕虫长大,七天一条按时服下,不能间断。

三道巷阴寒,吃食更差,我们日常所需的银两都是我为太监宫女洗衣裳赚来。

手要做活,我便割腿上的血肉,也因此腿上处处布满了结痂。

就像周宴说得那样,难看得像爬满了毛毛虫。

他说骇人,让我离他远些。

可我不甚在意,这有什么要紧,我的任务只是要我帮他保住性命,又不是让他爱上我。

他既登基,我也算功德圆满,总算能回去了。

我本想自我了结,系统却告诉我不能。

「宿主,这七年您为了养蚕去完成任务对这副躯体损耗太多,不能自戕,除非有外力帮您一把,否则就算强制脱离您也会永远留在这个时空!」

我瞬间便领会到了,它的意思是说别人可以弄死我,我却不能自己动手自残......

想到这我一拍大腿,若刚才周宴再用些力气我一下撞死在石柱上便好了。

双腿由于这些年的亏损,我使不上劲,双手并用爬到了周宴面前「我做的事情我认,是我吃醋小心眼蓄意谋害皇后娘娘的,请皇上赐我一个痛快,只是不要牵连我的家人!」

我死了对大家都好,我活着便会让他时时想起在三道巷不堪的那段日子,那段筋骨尽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苦痛时光。

毕竟,盲人恢复健康的第一件事就是扔掉拐杖。

作为九五至尊,他应更为看中尊严才是。

他大概没想到我认罪会这样干脆,先是一阵错愕而后蹲下身子捏住我的下颌,语气戏谑「你想求死?朕偏不让你死得这样痛快,从前朕没得选才要了你,我要你活着日日折辱,让你知道谋害朕心爱的女人是什么下场!」

不是,这是什么操作?

这些年对他的付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况且谋害皇后的罪名我都认了,给我一个痛快就那么难吗?

2 2

一众小太监将我抬回去时,周宴的旨意也晓谕六宫。

他封了我为贵人。

双腿本就亏损,眼下更是痛得厉害,刚刚接过茯苓递过来的一杯热茶,不等咽下,喉间一股腥甜涌了上来,紧着一口喷红了床帏。

我高兴问系统「系统,我是不是要死了,快要解脱了是不是?」

大约是表情太过欢悦,茯苓的脸上有了些难以言说的东西「贵人,您......要不要给您传个太医啊?」

我摇头,轻笑出声「我没事」

她不知道我就是最好的医者,哪怕像周宴那样濒临死亡的人都能救回来呢......

系统的声音在我脑中想起「是的宿主,恭喜您,这副躯体多年亏损虚不受补,如今又怒火攻心,顶多还有一年时间您便可寿终正寝」

一年?不行,太长了!

我得想想办法,一拳正锤在被褥上。

正是烦恼之际,就听到了门外传来了柳蓉的銮驾声。

我心内顿时一喜,好了,就是她了!

只见她闲庭信步进了门又四处打量了一番,朝床边走来时,看见了周边的床帏不禁嗤笑出声「呦,这是玩得哪出啊,装病也得装得像点,什么畜生能喷出这些血来,就算你此刻死了恐怕皇上也不会多瞧你一眼的,妹妹不要白费力气了」

茯苓一脸委屈,平日事事周全的一个小丫头此刻也忍不住了「皇后娘娘,我们小主儿真的生病了,您不要......」

没等她说完,柳蓉的这一巴掌把她扇退好远。

「狗奴才,果真是什么主子出什么样的婢子,没教养!」

此刻我心底起了些怒火,心疼这丫头为我出头,而后使了个眼神让她退下,决心独自迎敌。

我也不打算行礼,后躺着身子松了下来「皇后娘娘刚刚说,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婢子,那这皇城的主子就是皇上,我等都是服侍皇上的婢子,不知皇后娘娘这是在骂谁啊?」

她被堵得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你......你不仅下毒谋害本宫,眼下竟然还曲解本宫的意思......你个贱人......」

稍缓了一口气,她突然得意起来「本宫可不是婢子,与你们可不同,本宫家里是功臣,是扶植皇上登基的,是这天下最尊贵的万民之母!」

她当真是头脑简单,皇家最忌讳的便是强大的外戚,低调都来不及眼下却成了她炫耀的资本?

我一时之间笑得不能自已「功臣?娘娘可知道当日我舍了性命伴他在三道巷呆了七年,我与他之间的情分,岂是你一个功臣就能掩盖过去的,我......可是救过他的性命!」

「就算是我下毒害了你又怎么样,他追究我了吗?我们之间的感情,不是你一个外人能想到的!」

虽是一字一顿字字锥心,可我心底到底没底气。

纵使七年陪伴,周宴没对我生出一分感恩之情,还有一肚子的怨怼。

我不知道,他现如今对这个柳蓉有多大情分,但他至少不喜欢我。

而我如此说,便是激怒她,让她助我一臂之力......

她果真是没有脑子的,我稍稍一激她便张牙舞爪要吃人。

做起事来又真真有将门虎女风范,气魄不凡。

她让人将我倒吊在御花园的桃花树下,要我悔过、认错,要我想想该如何对她这位万民之母。

可她不知道,我就是因为想清楚了才会如此出言。

「系统,这样会不会让我活得时间少些?」

系统叹了一口气「宿主,眼下尽管每一次小小的伤害于你身体来说都是大大的损耗,如此下去,您真的时日无多了」

我要的就是这个答案,不过我没高兴多久,周宴便来了。

此时虽倒挂得我头晕目眩、气血逆流,但我能分辨出他此时是气势冲冲的一张脸。

我本以为他是得了消息,觉得丢人来解救我的,可是我想错了。

没等我站稳当,他上前警告似地拍了拍我的左脸,牙缝中溜出的几个字「你为什么一定要给朕找麻烦,蓉儿什么身份你不知道吗,你竟然争吵不过还往她身上泼凉水撒泼,她从小到大也没受过这样的委屈,黄绾绾你怎么敢的啊?」

泼凉水?她当真会编,不过如此也好!

我怎么敢的?心底一顿嗤笑,自然是仗了你的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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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处说救过朕的命,朕洪福齐天自有上天庇佑,没有你说不定活得更好你知不知道?」

纵使我如今心若磐石,听到这句话也落下泪来,七年的相处说没有片刻动心是假的,纵使救了条狗,如今活蹦乱跳了也应该冲我摇摇尾巴,此话一出我的心口像是吞了一整只苍蝇那般恶心。

罢了,我不想多做解释,暗暗蹲下身子请罪「是我故意冲撞了皇后娘娘,争吵不过泼了她一身凉水,请皇上责罚!」

他又惊了,他很是了解我的性子,从前在三道巷时一个小太监诬赖我偷了他衣裳里的银钱,纵使被打得浑身发紫都不曾松口,为何如今会认得如此痛快?

因为我累了,真的好累了。

「那!」他指了指旁边的绥湖「你身体好到都能以血喂蚕,既是如此你进去翻滚几圈也不怕什么,受受冬日冷水刺骨的感觉,也好偿还皇后一二!」

我头也没回地往湖边走,却在下水前顿住了脚步,因为脑海中想起了系统的声音。

「宿主,你要想好,这一跳,这副躯体只怕受不住,最多还能撑半年!」

怎么还有半年?

可此时我的心里有了别的注意。

周宴以为我是在故意拖延时间,找了两个小太监将我扔了下去。

当真是冷,身子咕嘟咕嘟沉下去,我也不去挣扎,结束吧一切都在这里结束吧!

既是别人扔的我,想来也不算自戕。

就在我脑子里开始走马灯浮现一些片段,就在我以为我终于能解脱了的时候,我看到了周宴的脸。

天知道我有多厌恶,他向我游来,像是要抓住我,明明厌烦极了我,却又来捞我,这算什么,觉得折辱不够吗?

我终究还是没能逃脱得了,朦胧睁眼间又看见了悬挂于四角的子孙袋。

屏风外面是周宴的声音。

「怎么会这样,她身体一向康健,自己又医术甚佳,怎会病得这样严重?」

另一人堪堪回话「陛下,贵人她的确是气血双亏损,多年来......阴寒的环境再加上饮食不好,又常常放血......怕是无力......」

周宴还是听不了实话,他只想听自己愿意听到的。

屏风之前,只见他不等那太医说完话边将他一把退得老远「你个庸医,你给我滚,肯定是你诊错了,来人,把他给我带下去!」

他怒气未消,转身进来时,直直对上了我的眸子,三步并作两步一把上前掀开我的被褥,边说便要拉我起来「黄绾绾,你别在这儿给我装死,你和那太医勾结好了唱戏给我看是不是,故意让我心疼你对吗?」

我回答不了他,此时我全身失了气力却还是生生在嘴角咧出一个笑来。

我笑他自卑自负又自信,好像全天下的女人都应该去祈求他的爱,得到的他的宠幸便是无上荣光。

可我黄绾绾,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