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说得对,我是穷命》 第1章 暴雪天后,我被暴怒的妈妈和拱火的妹妹赶出了家门。

我抬头看向了蔚蓝的天空,如果不是我现在穿着单薄的里衣的话,我会很喜欢的吧。

毕竟蓝色那么好看,像极了小时候和外婆在乡下田埂上见到的颜色。

我拖着冰凉的身躯,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转角的商场走去。

商场有暖气,进去就好了。

我这样安慰自己,伸手抱着自己的胳膊,暴雪刚过,街上是还来不及清扫的积雪,一脚下去,雪直接到了小腿。

真冷啊,刺骨的冷。

我给自己哈着气,眼泪却不争气地往外流。

外婆,外婆我真的好想你。

你说要看着我结婚,看着我养小宝宝的,可是你食言了。

怎么办?

我也想食言了。

我活不下去了,像只阴沟里的老鼠一样,都活不下去了,别说我答应外婆要在温暖的阳光下活着。

里衣没有兜,我也没有钱,手机更是在刚刚的争吵中,被我妈狠狠地摔在地上,砸进了沙发底下,被推出家门时我妈又急又气,压根不给我去捡的机会。

我刚刚有去敲门,求妈妈让我回去。

可妹妹在哭嚎:「妈妈,姐姐怎么能在小说里这样写我,我什么时候让姐姐背黑锅了?姐姐还在里面说你偏心,虐待她。」

我听见妈妈气得破口大骂:「方袅袅,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恶毒的孩子来,你好好在外面清醒清醒。」

我隔着门祈求,外面太冷了,不穿衣服的我,会冻死的。

可我的祈求被更恶毒的咒骂打断:「早知道你这么恶毒,我当初就该把你溺死在尿桶里面!」

我想辩驳,我不是那样想的,妹妹看的小说,只是我为了生存迎合市场编造出的一些夸张情节。

可不等我出声,里面就先传来妈妈变得温柔的声音。

「晓晓你怎么就不早点出生,我要是先生了你了,绝对不会再生你姐这个讨债鬼了。」

敲门的动作停住。

原来我的出生是这么的不被期待。

先有了方晓晓就不会有我了吗?

对啊。

妈妈说不喜欢生孩子,不仅痛,还会长妊娠纹,丑死了。

第2章 从我出生她就讨厌我,不肯喂我,说喂奶会让胸部下垂,她就再也不漂亮了。

刚生下我的妈妈又哭又闹,直接把我扔在医院。

我是被外婆捡回去养大的。

乡下的田埂,绿油油的,还有动听的鸟叫,我吹着微风、追着棉花糖一样的白云跑。

外婆会做上一份香喷喷的鸡蛋面,站在门口叫我:「袅袅,快回来吃饭了。」

眼泪砸在手上,炙热无比,好像要给我烧出一个洞来。

外婆,你知不知道,自从你走后,就再也没有人叫我回去吃饭了。

妈妈总会忘记我。

有时候我错过了饭点,妈妈就会说:「真是个没眼力见的,吃饭都不知道来。」

我低着头,看妹妹啃手里的炸鸡腿,而我只能默默的去喝水。

不是我懦弱不敢去和妈妈说我饿了要吃饭。

我只是……减肥而已……哪怕我是班级中最瘦小的孩子。

外婆,我只是减肥过度,太想你才会下来找你的,你不会怪我的对吧。

我这样想着,倒在雪地,笑得安详。

可我被路人送到了医院,我听见别人交谈的声音:「这孩子怎么这么瘦?」

「一五八,六十斤,这低于正常体重太多了,压根就没有御寒的脂肪。」

「怎么会大雪天穿着里衣在路上走?先抢救过来,再联系家人,询问一下到底有没有精神病史。」

我想动,想告诉他们,我没有精神病。

也不要去联系我的家人,她不舍得给我花这个钱的,我不想欠她的,我只是想去找外婆了。

可我动不了,似乎是被冻僵了,除了能听见外面的声音外,我什么都动不了。

我有点烦。

没想到出生被扔在医院,死前也会被扔在医院。

如果我现在脸还能动的话,我肯定会露出一个讽刺的表情。

我任由思绪神游,突然灵魂刺痛,又想起一个重点,好像没有及时领回去的尸体,是会冻在医院太平间的。

那太冷了,我不要!

我努力让自己暖和起来,我要去一个温暖的地方找外婆。

我身上还穿着短一截的里衣,那是妹妹嫌丑不要的。

不行,我要穿自己的衣服,温温暖暖,漂漂亮亮地去见外婆。

我努力让自己暖和起来。

去想村口摇尾的大黄,去想夏天桂树上的知了,还有那个陪我一起的少年。

对啊,我们说好一起考大学的。

我现在在医院躺着,他和谁做同桌,下课和谁讲题呢?

第3章 我妈来医院时,我已经转醒了,只是感觉脑袋顿疼,反应很慢。

「怎么会来医院抢救,我只是想教训一下你姐,让她长长教训,别什么都往外说。」她拉着我妹,显得六神无主。

「妈,这都是姐姐的错,她明明可以去商场的,但是偏偏要蹲在路边,姐姐就是故意的,她只是想抢走你的关注而已。」

我看着我妹那一张一合的嘴。

再看向我妈。

她点点头。

刚刚进门的愧疚,在这一刻又变成厌恶。

「方袅袅,我早就和你说过,我是你妹妹一个人的妈妈,你个讨债鬼不准和你妹妹抢,你听到没有。」她用手指点着我的额头。

以往她这样指我,我只感觉她的美甲戳得我生疼,可现在,意外地没有什么感觉。

挺好的。

我木讷地点点头:「听到了。」

我这样的反应,让我妈讪讪的,她让我妹陪我,自己出去找医生了。

等病房就剩我和妹妹两个人后,她拿出了我的手机。

老旧的手机,右上角又多了一块蜘蛛纹裂,不知道还能不能用了。

我以为她是要给我,刚伸手要去拿,就听见我妹的声音:「姐姐,你手机里的书竹是谁,名字怪好听的。」

她看了我的手机!

这个消息让我迟钝的脑子瞬间就变得快速起来,我抢过了我的手机,去翻我的信息记录。

果然看到了方晓晓颠倒黑白的话。

我整个人气息不稳,脑袋感觉更疼了,胸口也发疼,似乎还有点晕。

可方晓晓并不在乎,还继续补充:「人也很好看,姐姐我已经加他了哦,他听见我是你的妹妹,说可以帮我补课呢。」

方晓晓笑得很甜,她比我小四岁。

因为我入学晚一年,她入学早一年,所以我现在高三,她高一。

她和我在一个学校,并不是我妈生出来的女儿智力相当,而是和破格录取免学费的优等生我相比,妈妈给方晓晓交了二十万的择校费。

方晓晓坐在椅子上,满脸的风轻云淡:「姐姐,你不要这么急嘛,我已经和书竹哥哥说了,你为了得到妈妈的关注,暴雪天后自己穿着里衣跑去外面,说要冻死自己,现在在住院。」

可她明明就在颠倒黑白!我是被她和妈妈赶出门的。

十岁那年,外婆走了,我穿着白色孝服,在村里叔伯的帮助下,叫回了爸爸妈妈。

我刚想和隔壁小花一样,扑进爸爸妈妈的怀里,痛哭一场,说外婆没了。

可在我扑过去前,有一道身影去得更快。

「爸爸妈妈,这里好脏啊,我要回去!我不要在这里。」

那个小女孩,扎着双马尾,头发上别着我从来未曾见过的漂亮发卡。

她的手很白,指甲缝里没有一点泥,干净得好像村长家里的白瓷娃娃。

我的爸爸妈妈第一时间蹲下来:「小公主,乖乖的,我们马上就回去了。」

他们轻声细语地哄着她,完全忘记了旁边站着的我。

我伸手去拉妈妈的裙角,上面瞬间留下了五个灰扑扑的手指印。

妈妈尖叫着喊我脏东西。

我想起来,在拉妈妈裙角前,帮外婆布置灵堂,还没来得及洗手。

我满脸无措,努力和妈妈解释,我不是什么脏东西,我是电话里一直在等她回家的乖女儿啊。

可她已经抱着妹妹,逃也似的跑上车。

她说她要带妹妹去消毒,这里有太多的细菌,她受不了了。

第4章 我是被爸爸带回去的。

其实也不是很想带,只是外婆走了,村里的叔伯不可能留我一个十岁的小孩在那吃白饭,所以我被最凶的一个伯伯,强行塞进了我爸车里。

到家的第一件事,妈妈点了一个钟点工,叫人带我出去洗澡。

她拉着那人说话,还在她手心塞了两张红票子:「多少钱都没关系,一定记得洗干净点,千万别忘记还要消毒。」

我进城的第一天,只记得被搓得通红的皮肤,还有快被扣破的指甲缝。

因为太想要得到妈妈的怀抱,我乖乖地顺从,甚至还主动把手指掰得通红,只是为了清洗里面看不见的泥,只要和妹妹一样,变成白瓷娃娃,妈妈就会叫我小公主了。

当时的我带着期盼,在做完一切主动拉着那个钟点工,说要多消消毒,那样妈妈才会喜欢。

可我明明已经很干净了,我妈看向我的眼神还是和第一天一样,像是在看脏东西。

爸爸牵着我,去了杂物间,告诉我那就是我的房间,让我自己收拾收拾。

里面只有一个缺了一条腿的沙发,不过我还小,沙发也可以做床。

只是缺了一条腿,在村里生活惯了的我,很快就找到了可以垫的东西。

在爸爸进来看我时,我将刚刚弄脏的手拘谨地背在身后,笑着和他说:「爸爸,你不用担心我,我解决了。」

我以为他是关心我晚上能不能睡觉。

可我听见了他的呢喃:「果然是个穷鬼命。」

那样的话,刺痛了我尚且年幼的心。

可第一天和爸妈一起生活的我,不敢有任何异议。

妈妈是在我怒骂方晓晓时进来的。

我的嗓子很哑,但我还是用力地怒骂方晓晓,因为那是我唯一的朋友。

她明明是我妹妹,别人姐妹都相亲相爱的,为什么我妹妹会那么恶毒,只想着背刺我。

「方袅袅,你怎么总是趁我不在就欺负你妹妹。」我妈冲过来,毫不犹豫地在我脸上狠狠地落下一个巴掌。

病房被打出回音。

嘴角好像有血迹渗出,但我不在乎了。

她这一巴掌,好像让我对妈妈最后那一丝期待,给打没了。

她总是这样。

不问缘由,只要方晓晓一哭,甚至方晓晓都不用哭,只用往我面前一站,激怒我,我妈就会毫不犹豫地站在她那边。

她可是爸妈掌心的小公主,又怎么可能是我这株乡下长大的野草可以比的。

「你个没良心的东西,老娘刚给你交完住院费,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我妈继续骂骂咧咧的。

妹妹在她旁边露出得意的表情。

我不想去看他们的表情,目光停在聊天框里。

面对我妹的抹黑,书竹很认真地回答:「你和你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了解她,她不是这样的人。」

还好,还好有人是相信我的。

第5章 妈妈带妹妹走了。

她说我这样的白眼狼,不配得到她们的照顾。

我握着有蜘蛛裂纹的手机。

绿泡泡上,备注爸爸的联系人给我发来了消息。

【听说你和你妈妈吵架了,还准备寻思死去刺激你妈】

【你说你都来家里快七八年了,怎么还学不会和你妈好好相处】

【你知不知道我每天在外面工作有多辛苦,你还在家里给我找事】

一连串的输出,没有半个字是问我的情况。

我扯扯已经流血的嘴角,麻木地回了六个字。

【我错了,对不起】

【知道错了就好好给你妈买个金项链道歉,你说你,还是个学生,就想着用家里的事赚钱,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你写成小说发网上去,还要不要脸】

浑身的力气好像突然被抽干了,我没有力气再去回答他的话。

我今年十九岁,高三。

本来是学业最忙的时候,我应该全心全意都在学习上,可我需要去写死人文学。

是热爱吗?

有哪个清北的苗子,会在奔向自己前途的时候分心?

我只是太饿,太需要生存,死人文学,是我唯一可以兼顾学业,又缓解我经济情况的兼职。

可是他们现在也要剥夺了。

两千九百三十块六毛六。

这是我银行卡收到的第一笔稿费,是我的救命钱,可现在爸爸说,让我去给妈妈买条金项链道歉。

那得多细的项链才配得上我这稿费?

我没有按我爸说的做,在医院老老实实地养伤。

医生说冻伤必须要住院,不然最后可能会出现很多后遗症,他很负责,和我详细说了会有的后遗症。

他说可能会出现,表情冷漠,语言障碍,行为异常时,我并不在意,可当医生说可能健忘,忘掉很多东西时。

我的不安浓烈起来。

我不要健忘,我想要永远记住外婆。

她会抱着我,指着天空中飞过的白鹭,告诉我:「我们袅袅长大了,也会和白鹭一样,飞得很高,很远。」

她会牵着我,告诉我:「有外婆在,没人能欺负我的袅袅,外婆永远是袅袅的后盾。」

我乖乖地配合医生进行康复治疗。

妈妈给我交了一周的住院费,但没给我留下一分钱,也没过来照顾我。

没事,我成年了,银行卡里还有我收到的稿费。

一到饭点,我就去医院的食堂,平常我就在病房做题。

我不能松懈,等我回去上课的时候,还要和我同桌一起讲题的。

在住院这几天,书竹会将老师课堂上复习的重点一一告诉我,还好是高三,新课都讲完了,要做的只有复习。

第6章 住院一周后,方晓晓来看我了。

不是一个人,身后还有我的班长以及我的同桌书竹。

「姐姐,我们来给你送试卷了,你说你,自己想不开,现在还要浪费哥哥姐姐的复习时间过来看你。」方晓晓嘟着嘴,很单纯的表情。

可明明是她拿着我写的小说说事,闹着让妈妈给我一个教训,才会导致我躺在这住院。

我班长是一个女生,她成绩很好,只是一直被我压了一头。

之前在班上的时候,她就和我说过无数次,一定会超过我的。

现在看到我在病床上写作业,她表情嫌弃:「这是老师最近给我们的试卷,方袅袅,你说你还差两个月高考闹出这样的事来,你自己的前途你不要了是不是?」

她语气很重,似乎被气得不行。

我知道,她对学习成绩很看重,看见我这样作践自己,她看不下去。

可这并不是我想弄出来的,我张张嘴,想要为自己解释一下,我同桌书竹先出声了:「同桌,我能理解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但我们现在是高三,时间紧迫,不管什么事都没有自己的前途重要。」

我看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少年。

他是村长家的孩子,因为外婆的房子挨着村长家,所以我们除了是发小还是同桌。

在我被爸妈接回市里时,他在初中也考入了市里的初中。

重逢时,他总是给我分吃的。

他说:「方袅袅,你怎么瘦得跟个猴一样了?」

他一边嫌弃,一边塞给我零食。

我那些吃不饱的岁月里,都是靠着他的投喂。

作为报酬,我疯狂地学习,给他讲题,整理课堂笔记,只要在学校,我们每天都会有交集。

我以为他是最了解我的,也是无论如何,都会站在我这边无条件相信我的。

可现在,我从他的话里听出了责怪的意思。

方晓晓颠倒黑白那些话,他信了。

意识到这点,我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感觉呼吸困难,胸口很闷,很闷。

「姐姐,你怎么了?妈妈在上班,你又想用这样的手段让妈妈为你请假吗?」方晓晓最先看出我的异常,她满脸失望,「姐姐,妈妈这几天为了照顾你,已经请了好几天了,她老板说再请假,就要开除妈妈了。」

她撒谎,住院这一周,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我要辩解,可脑袋顿疼。

「姐姐,我们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爸爸为了赚钱,常年在外面,妈妈照顾我们已经很辛苦了,你能不能不要再任性了。」她哭了。

很大声,吵得我脑袋更疼。

班长和书竹都去哄方晓晓,没人在乎病床上难以呼吸的我。

就好像这八年里的每一次,只要方晓晓一哭,爸妈分给我那微薄的注意力就会被夺走。

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显然我吃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