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宅悍妇》 第一章 姐姐死了。

我和父亲赶到孙家的时候,姐姐的尸体都已经凉了。

寒冬腊月,她只穿薄薄一件破夹袄,露出一截手腕,上面新伤叠旧伤,惨不忍睹。

最明显的是她雪白的脖颈上,几个青紫的指印清晰可见。

孙家母子有恃无恐,早就对好了词。

【这伤痕都是平日里干活不小心撞到的。】

【我就数落了她几句,她就这般想不开,竟……寻了短见!】

姐姐的婆母开始干嚎。

我爹脸上青筋直跳,强忍着怒气。

可我忍不了!

这是疼我爱我的姐姐啊,从小都是她搂着我睡觉,给我讲故事。

我像个跟屁虫似的整天跟着她,可如今,我竟然把她跟丢了。

我拔出短剑来大喝一声:【定是你们将姐姐害死的,我要让你们偿命!】

孙秀才吓得哆哆嗦嗦,竟往自己老娘身后躲去。

我一剑劈空,却硬生生被我爹拦下。

孙家老太婆鼓起勇气,颤颤巍巍地说:【你要敢闹事,我就告诉街坊邻居,你姐姐是偷情不成,羞愤而死。】

【你放屁!】我恨不得一剑攮死这老货。

【住嘴!】我爹终于说话了。

【心梅命短,怨不得旁人。尸身我曹某看过了,劳烦亲家,安排后事吧。】

我爹脸色铁青,一字一句地说着。

孙秀才忙不迭地点着头:【好、好、小婿这就安排。】

我是被爹拽出孙家的,我不明白,明眼人都看得出姐姐是被害死的,为何爹却轻易放过了他们。

离开孙家,我爹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爹知道,你要给心梅报仇。可杀人偿命,爹不能再失去一个女儿了。】

【你姐姐为人清白,别再让孙家母子败坏她的名节……】

平时魁梧的父亲,此时只是个无助的老人。

但我姐姐的公道,我一定要讨回来!

父亲回家便卧床不起,我将父亲托付给他的一众徒弟,便独自出了门。

我一路向东狂奔,最终在天黑前赶到了长生庙。

长跪佛前,虔诚祈祷,我终于用十年阳寿,换来了时光倒流。

【曹家与孙家,今生注定有一场姻缘。】佛前的沙弥一边打扫一边说。

【今生注定又如何,我曹家女儿嫁他便是!】

丢下这句话,我拂袖离去。

第二章 一个月后,我凤冠霞帔,坐着喜轿进了孙府。

喜娘刚扶着我下轿,一顶大锅盖就罩在了我的头顶。

这锅盖可是有讲究的,被罩了锅盖的儿媳妇,一辈子都会被婆婆压住。

我曹心柔,不压着别人就不错了,别人还想压着我?

手上暗暗发力,趁着人多,将手中的石子弹出,击在举锅盖的婆子腰上。

【哎呦!】她吃痛,锅盖掉在了地上。

还没来得及捡起来,我一脚踩过去,锅盖裂开了。

木头做的玩意儿就是不经用。

围观的宾客窃窃私语,感叹着我的脚力。

拜过高堂,孙家母子要去招待宾客了。

他们没把我送进洞房,而是将我留在堂屋,让我坐在了一把椅子上。

这把椅子又小又矮,放在一个大簸箕里。

据说这么坐两个时辰,不论多娇蛮跋扈的新媳妇,性子都会坐好,俗称【坐性】。

我穿着繁琐的喜服坐在上面,实在是憋屈,没一会儿我就坐不住了。

我本想将这簸箕一脚踹翻的。

但今日宾客众多,我不能失了曹家的体面,姑且得忍一忍。

但这么坐着,实在是痛苦,我干脆身子往前一倾,【扑通!】一声,我假装晕倒在地。

两个小丫鬟见状慌了,一个将我扶起来,一个跑出去叫人了。

没一会儿,我那婆母拄着拐杖来了。

【没用的东西,才坐了多大一会儿啊!】婆母嫌弃地说。

【要不要告诉公子,请个大夫来?】小丫鬟问。

【告诉公子干什么,没看他在招待贵客吗?】

【不痛不痒地,请什么大夫!死不了!】

说着她先是探探我的鼻息,随即伸出黄指甲,狠狠地掐在了我的人中上。

我强忍疼痛,就是不醒。

婆母没办法,只好叮嘱丫鬟们先将我抬进洞房去。

这下称心如意了,我可得美美睡一觉。

毕竟晚上,且得好好折腾呢!

我摸着肿痛的人中,酣然入睡。

第三章 夜深了,喧闹声渐远。

一阵跌跌撞撞的脚步声走来,咣当一声,房门大开。

孙儒杰醉醺醺地靠在门口,上下打量着我。

见我已经自己揭了盖头,眼底满是不悦。

我记得姐姐曾说过,孙儒杰就是个文邹邹的大牲口。

满口礼义廉耻,本性却贪财好色,欺软怕硬,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

姐姐自从嫁给他,身上的伤就没好过。

今晚,就让我替姐姐好好【伺候伺候】他!

孙儒杰阴沉着脸向我走来。

【啪!】一个嘴巴扇在我脸上。

【谁给你的胆子,敢私自掀了盖头!】

【啪!】我抬手扇了回去。

孙儒杰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半天没回过神来。

【掀个破盖头还要什么胆量,想掀就掀了呗。】

【你敢打我?】

【你竟敢打我!】他的疑惑转为愤怒,又朝我伸出手来。

我一个定心脚,孙儒杰就飞了出去。

【哎呦……】孙儒杰撞在了桌角上,捂着腰子倒地哀嚎。

我爹是镖局的总镖头,我从小习武,脚力向来为人称赞。

刚刚这一脚,我只用力三分。

主要怕没控制好力道,一脚把他踹死,就不好玩了。

尝了一脚,孙儒杰知道我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不敢再贸然上前。

【你到底是谁?】

【我是曹心柔啊,夫君~】甜腻腻的一声,让孙儒杰忍不住一颤。

【你不是,媒人说曹心柔知书达理、温柔贤惠,娇柔无比……】

到底是能考上秀才的人,孙儒杰还是有点脑子的。

【哦~你说的是我姐姐,曹家长女,曹心梅。】

孙儒杰大惊。

【你说什么!我去求娶的,本就是曹家长女曹心梅,怎么会变成……变成曹心柔?】

【夫君好好糊涂,婚书上写的明明就是曹心柔呀。】

是我逼爹爹故意将名字报错,婚书上真真是我的名字。

我靠在床边,笑的咯咯作响。

可我这银铃般的笑声,竟让孙儒杰如同见鬼般脸色铁青。

奇怪,明明长安师兄说我的笑声最动听。

【你们这是骗婚,赶紧把曹心梅给我换回来!】

【怎么换?今日姐姐同我一起办喜事,姐夫可不像你这般无能,估计此时早已礼成、事罢了。】

今天的事,早就安排妥当,孙家哪还有反悔的机会。

【我……我要上官府去告你们!】

孙儒杰说着就要夺门而出。

我冷笑一声,两下擒拿,就将孙儒杰压倒在地。

【要告我也不迟,且等明日青天大老爷起床了再说!】

一条腰带,就将孙儒杰捆个结结实实,他还要大声呼救,我又赏他一巴掌,嘴里臭袜子一塞,安静如鸡。

第四章 当日长生庙里,我用十年寿命换来了时光倒流。

当我风尘仆仆赶回家时,看到姐姐正在给我绣荷包,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

与我而言,长姐安好,便是晴天。

我力排众议,非要嫁给孙秀才。

【不行,这门婚事本就定给了你姐姐,你不可横刀夺爱!】

爹爹只以为我看上了孙秀才呢!

我看姐姐一眼,她低头不语,我知道她心有有别人,自是不愿意嫁进孙家的。

【姐姐不说话,那就是同意了!那我……】

【不,我不同意!】姐姐急忙打断了我。

【我自己不愿意嫁给孙儒杰,但我更不想柔儿嫁给他。】姐低声说。

【你这又是为何,难道还要让我悔婚不成!】

我爹是个镖师,一介武夫,实在没什么耐心。

【我近日天天做梦,总是梦到孙家婆母欺辱我、孙儒杰殴打我……这梦,想来是不好的。】

姐姐喃喃地说着,我心疼地看着她,之前她在孙家一定受尽了虐待,才会把这些记忆,刻在梦里吧。

【梦都是反的,孙家书香门第,婆婆是出了名的贤良,你嫁过去定能过上好日子。】

一个穷酸秀才而已,还好意思说书香门第,我撇撇嘴。

我爹尚武,但心里对文人格外尊敬,所以孙家提亲时,他爽快地就答应了。

姐姐低垂眼眸,不再说话。

【爹爹,你原本不是计划让姐姐出嫁,再从你的一众徒弟里,挑一个出众的做上门女婿,与我过日子,继承你的衣钵嘛。】

【你现在看看,这些徒弟里,哪个敢娶我。】

说着我就看向了一众师兄弟

我的泼辣,这些师兄弟们都是见识过的。

谁敢娶我?

正当我得意洋洋环顾四周时,角落里一只手缓缓地举了起来。

是五师兄长安。

我立马一个眼神刀过去,长安慌张地将手放下。

我白他一眼,差点坏了我的大事。

长安师兄与我对视,既不知所措,又十分委屈。

爹爹最终还是依了我。

我嫁去孙家,姐姐留在家,招上门女婿。

下聘礼前,姐姐多次来劝我。

凭着女人的直觉,她知道那孙家不是什么好去处。

【我总觉得,你是替姐姐受罪了。】姐姐含泪的眼睛,像一汪清泉。

【姐,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区区一介秀才而已,能奈我何?】

【可梦里,那婆母也是凶神恶煞……】

【再厉害的老太太,我也能一拳打俩,你不必担心。】

之前姐姐在孙家,能被虐待至死,无非就是她太温顺贤惠。

换做是我,定要让孙家母子剥层皮!

【我的事你不必操心,倒是爹爹,最近有些咳嗽,你多叫沈大夫来瞧瞧。】

【嗯。】姐姐红着脸点点头。

第五章 孙儒杰被堵着嘴,自是一夜无话。

一觉睡到大天亮,舒坦!

洗漱完毕,该去给婆婆请安了。

我给孙儒杰松绑,带着他一同去见婆母。

在婆母面前,孙儒杰像是被阉了的鹌鹑一样抬不起头来。

婆母见他这样,只以为昨天晚上消耗太大,不满的看了我一眼。

我给婆母敬茶,她一个眼神,丫鬟便故意端了滚烫的茶水给我。

我敬茶给她,她看都不看一眼,絮絮叨叨只顾给我立规矩。

【做为孙家儿媳,一定要遵守家规。】

【首先你要孝敬长辈,晨昏定省,不得敷衍,每天鸡鸣之前就得向我请安。】

【严守三从四德,丈夫就是你的天,不可忤逆他。】

【还要学会勤俭持家……】

我看着她那副面无表情的死样子,就知道当初是怎么欺负我姐姐的。

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滚烫的茶碗都快把我的手指烫熟了。

瞅准盯稳,【咣当】一声,茶碗掉在了婆母的三寸金莲上。

【啊!!!】婆母的惨叫声能把屋顶掀了。

丫鬟们手忙脚乱地扶住她,我假装关心,一把扯下她的鞋袜。

刚刚烫过的皮肉,连同鞋袜一起扯了下来,只留下血淋淋的烂肉。

老太婆张大嘴,却没发出声音来,【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昏了过去。

【哎呀呀,这可如何是好!】

我假惺惺地表示担心。

想起长姐身上那一个个伤疤和淤青,我心里觉得十分解恨。

孙儒杰冲过来,手指着我大骂:【你这个悍妇,竟然暗害我母亲!】

我面无表情看他一眼:【下次你哪根手敢指着我,我就把它剁下来!】

孙儒杰一愣,缓缓将手放下了,眼神恨恨地瞪着我。

婆母的脚烫伤严重,大夫说得卧床休息一个月。

这一个月,孙府恐怕就由我当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