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诺》 第1章 云层间重峦叠嶂,空旷的山谷间,我不停地下坠。

以及,那一声响彻天际的悲泣:「阮阮——」

我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冷汗遍布全身,手指无意识地抓紧锦被。

「小姐,可是又做噩梦了?」贴身婢女兰香急忙跑来,用手帕轻轻地擦着我额间的汗。

这是我重生回来后,第二次被前世的噩梦吓醒。

与上一次不同的是,这次我竟在梦中,清晰地听到沈晏礼撕心裂肺的吼声。

前世,山匪将我和贵妃劫持走时,我正在寺中用指尖血为沈晏礼抄写经书。

世人传闻,昔日有一妇人曾用鲜血抄写了七天七夜的经书,后来她那濒死的夫君竟奇迹般转好。

自那以后,万佛寺的血经书,便被世人奉为神圣之物,若有所求,便可效仿。

而被掳走前,我为沈晏礼祈无病无灾,已抄写近四十七页血经书。

直到靠近山崖时,我才突然发现,我原以为生性清冷的沈晏礼,我原以为性情淡漠无情无爱的沈晏礼,竟也会露出那般焦急至撕心裂肺的神情。

只可惜,那般神情不是为我。

我顺着沈晏礼紧张害怕的视线望过去,他看向的是……贵妃娘娘。

素日雍容华贵,只着金缕的贵妃,因为祈福,卸下了钗环,衣着素净。

被贼人挟持,她一双眼泫然欲泣,呜咽道:「君安……救我。」

君安……是沈晏礼的字。

那一刻,我只觉得荒唐。

可后来细想,早先便有传闻贵妃在进宫前,两家曾是世交的关系。

我又想起,曾经无意间进入沈晏礼的书房,偶然瞥到一眼的美人画像,那分明就是贵妃的模样。

当日,我还因此,被沈晏礼斥责。

仅仅是一张画像而已,他便打翻了我熬了一天一夜的参汤。

「夫君……」即便我已知晓他二人首尾,可我想一日夫妻百日恩,他竟能如此狠绝吗?

可没想到,他只双拳紧握,浑身绷直地注视着贵妃所在的地方,一眼未曾看向我。

后来马蹄声响起,一阵慌乱中,山匪怕极了,欲要举刀将我们一网打尽。

可我没想到,随着马蹄声而起来的,是一口黑漆漆的棺材。

我这才明白,所谓山匪劫持,不过是一场戏。

我猛地看向苏柔,只见她身后的山匪,早已恭敬地跪在身前。

而那些特意被放走去搬救兵的人,则是为了圆谎,做戏便要做得真一些。

我被人推了一把,一下子跪在了地上,落地的瞬间,我下意识地扶住了腹部。

成婚三载,我日盼夜盼的……孩子,如今才两月,我甚至还来不及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沈晏礼。

「夫……」我刚开口,苏柔便飘飘然地站定在我身前,垂首看向我,神色有些厌。

「君安哥哥,你不同她说上最后一句话吗?」

「对了,我特意让人为你打造的金丝楠木棺材,倒是配得上你的身份。」

「到时,若是你李家人问起,本宫就同他们说,你啊,被山匪推下山崖了,死不见尸,倒也免得他们伤心。」

我呼吸一窒,冷汗湿透了后背,脸色惨白如纸:「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

「沈晏礼,我是你妻子,就因为我发现你和贵妃……你就要让我丧命吗?」

面对我的质问,沈晏礼始终背对着我,除了紧握着的双手在微微颤抖,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苏柔不耐烦了:「算本宫心善,便让你做个明白鬼。李慈,上月初三,在李家庄的是你吧?」

上月初三,我的脑中思绪迅速滚动,下一秒一幅可怕的场景映入我的眼帘。

当时,我看到的是苏柔在……

看见我的神色,她笑了笑:「看来你都想起来了,那本宫就更不能留你了。」

她一挥手,便有几个壮汉,困住我的手脚,令我不能动弹。

我拼命哭喊着:「夫君,夫君救我……我求求你……」

一只手伸了过来,堵住了我最后的喊声。

我惊恐地睁大双眼,就这么看着眼前的光亮一点点,一点点地消失!

沉重的钉固声,一下响过一下。

在最后的一丝光亮中,我终于看到了沈晏礼转过身来,面色如纸白,如同无魂木偶一般对苏柔道:「你答应过我,会把棺材给我处置,我现在要带走棺材。」

苏柔看着他,柔柔一笑:「君安哥哥,她知道我的那个秘密,不亲眼看着她死,我不放心。难道,你忍心我被人发现,然后死无葬身之地吗?」

沈晏礼双唇微颤:「我会处置好,你不信我吗?」

「这次……是真的不行。」苏柔将手搭在棺材上,敲击了三下,「就让她随着我的秘密,一起坠崖吧。」

下一秒,几个壮汉抬手,说时迟那时快,硕大的棺材就滚落山崖。

直到这时,沈晏礼的脸上终于出现痛色,眼中似乎全是不可置信,惊慌失措地扑向崖边:「阮阮!」

他的声音,似乎终于有了一丝恐惧。

但,听来当真令人恶心。

第2章 揉了揉头,我下了床,又翻出那一纸婚书。

年岁久远,纸张早已泛黄,我与沈晏礼的名字并列在上头,这样的婚书沈家也有一份,如今已十八载。

前世,沈晏礼在贵妃苏柔进宫后,迟迟不愿上门履行婚约。

哪怕我们李家多次明里暗里地催促,他也总是以公务繁忙为由,一推再推。

直到六月初十那日,他突然上得门来,恭恭敬敬地说着要预备婚事,亲自上门求娶。

后来我才知道,这桩我盼了又盼的婚事,等了又等的沈晏礼,之所以会等来,不过全是因为苏柔的一句:「沈大人也该成亲了,本宫看李家姑娘就不错。」

而她说这话,不过气沈晏礼在朝堂未曾替她弟弟说话,因而同他赌气。

可沈晏礼是当真听话,哪怕这样一句赌气之言,他都照办不误。

见我盯着婚书看,兰香脸上挂了笑意:「小姐,听闻未来姑爷是个极好的人呢,性情刚毅,善断案明是非,京中百姓莫不交口称赞。人人都说,小姐您是个有福气之人,未来夫婿才高八斗,如今更是得圣上重用。现下只盼着沈家能早日来提亲,小姐您就不用日日看这婚书了。」

我捏着婚书的手指一紧,拉住她的手:「兰香,今日是初几?」

「今日初七,是六月初七呢。」

我脑子轰然炸开,还有三日,沈晏礼便会上门了。

第3章 许是上天怜悯,给了我天大的冤屈,又给了我重新来过的机会。

竟然如此,我便不可能再重蹈覆辙。

退婚这件事,我这两日早就说服好父亲和母亲。

他们虽觉得我胡闹,可到底是捧在手心疼的女儿,但凡我露出那么一丝委屈,他们便什么也不顾了。

「好好,你若不愿,那为娘便亲自去沈家一趟,为你退了这婚事。」

今日应当就是娘亲,要上门退亲之日了。

我梳洗完毕后,正待去紫霞院见我母亲。

便见一个丫鬟慌慌张张地跑来:「小姐!小姐,沈家来人了!沈公子亲自上门,说来提亲来了!」

前世的我,在得知他上门求娶那一刻,呆愣了好一会儿才起身,结果左脚绊着右脚,还险些撞碎了一个花瓶,可谓愚蠢,又可怜。

而如今听到这消息,哐当一声,手边的茶杯碎了一地。

我急忙扶住桌子,满脸不可置信。

怎会,怎会……出错,我记错日子了?

恍惚中,我隐隐有了猜测,却又不敢确定。

思绪混乱中,我来到前厅,一眼便看到背对着我的沈晏礼。

芝兰玉树,高大无匹,谦谦君子模样一如往昔。

可我此刻看到他,却只剩浑身颤抖,身体中一遍遍地倒腾着那种窒息的痛。

沈晏礼的声音淡漠,却有着一丝克制:「沈夫人,是晚辈来迟。两家婚事,早该提上日程。」

我娘亲看见他,眼中有了一丝动容。

毕竟,以世俗的眼光来看,沈晏礼算得上是一等一的佳婿。

好在她想着我的话,正声道:「你来得正好,原本我今日也打算带媒人上你们沈府一趟。为的便是,退亲!」

话一落,沈晏礼蓦然抬头,问道:「退亲?可是晚辈有做得不当之处?」

娘亲摇头却又点头:「你确实有做得不当之处,我儿今已十八,却因着这纸婚书迟迟未嫁,这是你的错。但退亲一事,倒不是为此,而是我儿不愿嫁你。说来惭愧,这孩子被我们惯坏了,名声什么的于我们来说比不得她幸福自在。」

沈晏礼下意识反驳:「不可能,她不可能不愿嫁。」

他当然自信,自信我会等他一世。

在这京中,没有谁会拿着一纸婚书苦等十余年。

这一切,皆是因我对他有情,而他有恃无恐罢了。

这婚约本就是两家私下定的,既无圣旨约束,也无律法管制。

退婚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至于为何前世沈晏礼明明不愿娶,却迟迟不退。

不过是,因着我这婚事,能帮他挡掉不少麻烦而已。

他心中最重的那个人,是已为妃子的苏柔。

为了她,他连命和前程都可以不要,其他人又算什么东西?

我深吸了数口气,一遍遍告诉自己,李慈,一切都重来了,你不必怕,这一次,一切都能改变。

第4章 我掀开幕帘,走了出去,眼光直视沈晏礼。

从怀中拿出婚书,和那半枚玉佩,置于掌中。

「沈大人,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从前是我愚钝,年少不知事,耽误许多事,也给自己带来了不少麻烦。」

「而今我终于发现,我与沈大人之间,实在算不上熟稔,也无情爱一说。若是强行结为姻缘,反倒易成怨偶,更不知是福是祸。」

兰香捧上烛火,我抖了抖婚书,迅速点燃了边角,泛黄的纸张便燃作一团火焰。

一息之间,婚书成了一团灰烬。

我抓起案台上的一把灰,抬高手腕,慢慢地松开手,灰烬就在我和沈晏礼眼前一点点地落下,消散,湮灭。

沈晏礼面色紧绷地看着这一切,唇色有些惨白,嘴唇嚅动,竟说出了一番荒唐话。

「我若娶你,必然是一生一世爱之重之,绝不会让你受委屈。若我以往有不当之处,我会改,你……你不能退亲!」

话说完,他自己反倒愣了一下。

连我也不知,他为何要说出这样的话,像是作出誓言一般。

毕竟,他如今心中装的人是苏柔,他上门求娶也是为了苏柔。

求娶我不成,他还可以求娶杨慈周慈,只要能让苏柔满意,他可以娶任何人。

我平静道:「沈大人,请回吧。」

眨眼睛,沈晏礼恢复了常态,又成了那端正清雅,克己复礼的君子风范。

他凉薄地看着我,一如前世的冷漠和寡情,我高悬的心放了下来,他与我不一样,他并未重生。

他探究地问道:「你,为何不愿?」

我突然便又想到,前世洞房花烛夜时,大约是为了不看我的脸,他在欢爱前熄灭了满屋的灯。

而我,还曾傻傻地以为,他是怕我羞涩。

甚至,成婚三载,他都极少与我亲近欢好。

而他的母亲却又时时催着我,要尽快怀上子嗣。

为此,我甚至不耻主动求欢,穿着露骨的衣裳到他跟前。

却只换来他一句:「我不喜你这般,行事放荡,难登大雅之堂。」

一阵热意冲撞了我的眼眶,我压制住满腔的酸涩,看着眼前的沈晏礼,一字一句道:「因为,求娶我,你不配。」

沈晏礼是拂了袖走的,显然我的这句鄙薄之语,在他看来甚为不敬。

他走前,只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慢慢道:「终有一日,你会后悔。」

我盯着他的背影,恨意遍布我全身。

沈晏礼,这一次,后悔的该是你,还有苏柔……

我既然回来了,便不会让你们好过。

走出李家的沈晏礼是带着怒气的,却在跨过门槛那一刻,步伐停顿了,他突地呼吸一窒,身体微颤地回首看。

他也不知自己是如何了,分明对这门亲事避之不及的,却总有一股力量,驱使着他再快,再快一些娶她。

甚至,当下总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沈晏礼,回去,回去求她,跪下求她,她是你的妻啊。

「夫君,夫君……」总有一道娇柔的声音,开心地叫着他。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李家牌匾,转身而去,一步又一步地往外走,走出天堑般的距离。

他告诉自己,不过一个李家女,算不得什么。

第5章 通天寺是皇家寺庙,寺内有一棵千年菩提,寻常人不易得见。

「小姐,您费这么大力气来这里,可是这寺庙比旁的灵验?」兰香轻扶着我的手臂,陪着我一步步走上台阶。

我轻笑了一声没说话,经此一遭,我对神佛之事更加敬畏,岂敢随意开口评判。

而今日,我千辛万苦来此,不过是这里住着一个我要找的人。

前世的今日,从感业寺传出一则噩耗,睿王的生母端妃在感业寺惨遭毒手,不治身亡。

然而世人不知道的是,端妃并非因剧毒无力救治而亡,而是当日无人救治,耽误了时辰,这才毒发身亡。

那毒,并不难治,只要及时服下解药就行。

待到了午间,寂静的寺中响起一阵吵嚷声。

我今日特意穿着素净,忙活的人都没注意到,我循着路线走过去,一眼便看到院中场景。

「娘娘!来人啊,太医呢?快叫太医!」

「不好了!今早说是睿王顽疾又犯了,娘娘早早就命太医赶过去了!」

眼看着,端妃唇色越发黯黑,我捏紧手中的药瓶子,推开人群,焦急道:「我乃户部尚书之女李慈,自小便对医术略有研究,可否让我看看,娘娘中的毒只怕延误不得时间。」

我呈出圣上御赐给庄家的玉佩,她这才拉了我一把:「李姑娘,快!」

我拿出银针,扎在几处重要的穴位上,止住了毒性蔓延。

即便是前世,我也不知晓端妃到底中的是什么毒,如今这么短时间,我更看不出。

所以,我那日特地从我师父那儿,求得一颗百灵丹,此药虽不能彻底解毒,但能够缓解,只要我坚持住一刻钟,就够了。

眼看着端妃的面色有了一丝血意,我抬手擦了擦汗,左手偷偷握住颤抖的右手。

不过一刻钟,身后传来脚步声。

屋中侍婢连忙下跪:「睿王殿下!」

我并未转头,却能感受到一股冰凉的视线紧紧地攥住我。

睿王带来的太医施救片刻,庆幸道:「幸亏及时止住了毒性的扩散,否则……」

「今日之事,查。」睿王淡漠地看了一眼床上的端妃,平静地命令着。

我曾听闻,端妃原本与当今圣上乃青梅竹马,在他微末时便不离不弃,只后来不知为何皇上却另立他人为后。

端妃曾因此与皇上离心过,只后来皇上同她发誓心中只她一人,她才忍下所有委屈。

直到后来,后宫的女子越来越多,两人之间的情谊越来越淡,端妃难以接受自己的少年郎变成了这般模样,便自请入通天寺,与皇上不复相见。

而她这一走,只顾自己的恩爱情仇,却唯独没有考虑过当年只七岁的睿王萧野。

母族无力,生母又耽于情爱,七岁的孩童在那群狼虎伺的宫中,是如何长大的,无人知晓。

世人所见的,便是如今的睿王身中绝命毒,日日拖着病弱的躯体,苟延残喘。

「是你救了我母妃?」他突然弯下腰,右手虚扶着,将我带起。

我抬头看他,意料之外的年轻,只是在午后的日头下,男人俊美的容颜上流露出一种病态的苍白,没有丝毫红晕。

这样暖的日光,他身上还披着绒氅,整个人昳丽易碎。

看着他的浅笑,我突然又有些迟疑,这样的人,当真能有心力做我复仇的工具吗?

可他若不行,剩下的皇子,不是无德有才,便是恶鬼。

而苏柔背后站着的成王,更不是明君之选。

我要将苏柔拉下高位,便不得不对上成王,思来想去,萧野是最合适的人选。

我欠了下身:「臣女只是事前做了些功夫,救人的还是太医。」

他撤开手,似乎不喜触碰旁人,拿着帕子仔细地擦拭自己的手:「你想要什么赏赐?」

我此来,便是打算与他开门见山,我走近两步,低声道:「臣女想跟王爷做个交易。」

第6章 萧野坐在上座,身体微倚,手中把玩着一个茶杯,偶尔窗外的风吹来,他握拳抵着唇轻咳一声。

从我吐出「乌金矿」三个字,他没有立即对我动手,而是饶有兴致地看我一眼,我就知道,他不是外界传闻那样,是个不堪大用的草包。

不多会儿,从外头走进一名黑色劲装的侍卫,对他附耳说了几句。

萧野朝他挥挥手,看向我:「李姑娘,你是如何得知乌金矿被人埋了东西?」

我自然不能说,因为前世乌金矿曾炸起大火,而那处正是他管辖之地,后来因这件事,他受了不小的处罚。

「我素来对气味敏感,前些时日我去酉阳老家,途经一条小溪,那溪的源头与矿上同流,却只在下半段有异味,此事一直挂在心中,之所以不敢直接上报官府,还要辗转到殿下这里。一方面我无法确保自己的猜想是否有误,另一方面……便是想以此与殿下做个交易。」

萧野轻咳了一声,淡淡道:「从救我母妃开始,你便在算计本王,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他历来深居简出,连众人眼热的皇位都不放在眼里,几乎无人知晓他的喜好。

我虽重生一世,但能改变的事极少,再者无诏不能入宫,我若不找个帮手,这辈子只怕都无法向深宫中人复仇。

可我又岂会甘心,就这样将前世那彻骨催心的仇忘掉,然后就此平淡一世?

我如今是走一步看一步,每句话都在刀尖上蹦跶,可谓心惊胆战,思索着:「娘娘中毒与我无关,但我今日来此,确实是有通过娘娘见王爷的意思。」

大约是没意料到我这般坦诚,他勾了勾唇角。

我继续道:「王爷,我与您有同样的目标。」

他眼神突然凌厉,笑道:「本王活一日是一日,并无大志。」

「我不与人争高低,不代表他人不欲斩草除根,赶尽杀绝。王爷十岁那年中的毒,想必也不是意外,再加上端妃今日之毒,王爷您认为自己还能独善其身吗?」

「我虽不知您的毒是何人所下,也不知您真正的仇敌是谁,但我与王爷有着同一个目标,那便是——活着。」

活着,做尽了一切,不过是为了苟活,可当有一日活着也成了奢望,那活着便是最大的敌人。

自从那天,我养的那只狸猫,在我百般救治下,依旧死去。

我便知道,这命运兜兜转转,最终只怕还会是前世模样。

哪怕我一时躲开,可谁也不知道,未来我还会因何种不可抗的缘由,不得不嫁给沈晏礼,循环前世因果。

就如今日我虽救下了端妃,可我知道,有朝一日,她依旧会死于毒药,然而谁也不知是何时。

只如今,乾坤未定,一切皆有可能。

萧野再不济,也是一个王爷,随意被人揣摩心思和算计,他若要杀我,不需要任何理由。

可我今日来此,便是做一个赌,若败了,我也有能力全身而退。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并未发怒。

反而很……神色怪异地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令我想到黝黑深海中突然迸发出的一丝光亮。

好似这一刻,他在寂寥无趣的漫漫人生中,找到了一丝活物,有了些许乐趣。

萧野垂眸,许是今日耗费太多精力,神色恹恹:「你想本王,助你做什么?」

我定了定神:「我希望王爷,帮我送一个人进宫。」

萧野懒散地摆了摆手,点了一个人给我,便有一人恭敬地请我出门,我起身行了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