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晚琴秦游深》 第1章 ……

正堂里。

“贵为公主,怎么把自己弄的这么狼狈?”

秦游深伸手摁了摁孟晚琴脸上的淤青。

动作间,他手腕上的檀木珠串碰撞,发出哒哒的声响。

孟晚琴跪在地上,顺势将还红肿的侧脸,贴在了男人掌心。

“九千岁,晚琴好疼啊。”

当初皇帝宠妾灭妻,她因此没了母后,成了最不受宠的公主。

她主动委身于秦游深,只求能为母后报仇。

这些年,他教她权术、教她机谋。

她沦陷于他的温柔,不可自拔的爱上了他,也愈来愈提心吊胆。

生怕哪一天,秦游深会像打发野狗那样,不要自己了。

“若是公主不想,如今谁敢伤害你呢?”

秦游深抬起她的下巴,嗓音带着几分嘲弄。

孟晚琴脸色一白。

秦游深最讨厌被人欺骗。

这些年在他的帮助下,皇帝和贵妃都对自己避让三分。

她今日是故意在御花园激怒贵妃,挨了这一巴掌。

她想知道,秦游深会不会为自己出气。

也想以此来试探,他心里有没有自己。

“九千岁……”

秦游深打断了她的话:“下次不要再耍这种拙劣的把戏,柳儿。”

后两个字一出,孟晚琴冷汗直冒。

因为她根本不是孟晚琴,柳儿是她的本名。

见人脸都吓白了,秦游深失笑一声,将人拦腰提起放在自己腿上。

“怕什么?冒充公主来找我时,胆子不是很大吗?”

孟晚琴浑身都在抖。

八年前,皇后身死,她的幼女孟晚琴也惨遭毒手。

柳儿是第一个发现的。

她那时在冷宫伺候,受尽欺凌,发觉自己面容和孟晚琴有些相似,干脆心一横顶替了她。

这件事,她以为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不过这皇宫里有什么事能瞒过秦游深呢?

孟晚琴强压着内心的恐惧,逼着自己笑。

“晚琴怕您不要我。”

她说着真心话,抬手勾住秦游深的脖子,头虚虚地靠在他的肩上。

秦游深似乎被她乖顺的模样取悦,落在她腰间的手,轻轻一捏。

孟晚琴一抖,也明白男人没有生气。

她胆子也大了起来:“九千岁,让晚琴来伺候您。”

孟晚琴媚眼如丝,全然没有面对外人的贵不可攀。

她深知自己不是真正的孟晚琴,也不在乎什么皇室的尊严,更不在意自己的脸面。

可就在要吻上秦游深时,他突然向后一避,躲开了。

与此同时,堂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秦游深的护卫带着一群女子走了进来。

“大人,陛下说今日贵妃冲撞了公主,这些人是送给您的赔罪礼,可要留下?”

秦游深看向孟晚琴,半垂的桃花眼如酒酿般醉人,带着丝丝宠溺。

“晚琴想怎么处理?”

孟晚琴没想到他会问自己,愣了下才说:“送回去。”

她不想秦游深的身边,除了自己,还有其他女子。

护卫没有动,而是看向秦游深,等待他的命令。

秦游深手指拨弄着檀木珠串,如玉的面庞看上去悲天悯人。

出口的话却让在场人都面色惨白,肝胆俱裂。

“都杀了。”

第2章 话音刚落,护卫立刻拔刀而出—— “唰!” 血花四溅,一片哀嚎。 不多时,跪了满厅的女子都变成了满地的尸首。 鲜红的血水浸染了洁白如玉的地砖。 孟晚琴僵硬的坐在秦游深腿上,手脚生寒,后背都冒出了冷汗。 秦游深像没看出她的害怕,粗粝的指腹轻轻抹掉溅在她脸上的血迹。 “公主,天色已晚,该回去了。” 孟晚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动的。 直到走出堂厅那刻,夜风吹来,吹散了久久不散的血腥。 她终于回过了神,忍不住回望。 一片血色中,秦游深手捻着檀木珠串,眉眼低垂,瞧不出喜怒。 宫内。 孟晚琴躺在榻上,难以入睡。 只要一闭眼,脑海便被刚刚血腥的画面占据。 不知怎的,她忽的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秦游深惩治人。 冷冬的白雪地上,他一身红色蟒纹花衣,如火耀眼。 “传陛下口谕,礼部尚书王讧以权谋私,罔顾朝廷大计,赐死。” 随着秦游深一声令下。 羽林卫拔出泛着寒光的刀剑,砍下了那人的脑袋。 那是孟晚琴跟在他身边的第十日。 过往她虽在冷宫备受欺凌,却从未亲眼见过杀人。 辛冷的空气中,令人作呕的腥味儿涌进鼻腔,她怕得直打哆嗦。 忽然,秦游深温热的大掌捂住了她的眼。 “这些人的命太脏,会污了殿下的眼。” …… 那抹温暖,孟晚琴记了八年。 可今日即便血溅在了她的脸上,他也没有任何安慰,而是赶自己回宫。 难道他真的厌倦了她? 不安与恐惧笼罩而来,孟晚琴靠在床头,一夜未眠。 翌日天初晓。 孟晚琴终于有了一丝困意,昏昏欲睡时,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 “殿下,今年祭祀大典的祭司已经定下了。” “是妱阳公主。” 孟晚琴像被泼了盆冷水,所有的困顿尽数消退。 澧朝每三年便会举办一次祭祀大典,以此祈求上天佑国佑民。 因为秦游深的存在,往年的祭司都是孟晚琴。 可今年却变成了孟妱阳—— 皇帝前几日才带回宫的那个私生女。 孟晚琴不敢相信:“为什么是她?” 从孟妱阳回宫以来,就一直跟自己不对付。 宫女回:“这是九千岁的意思。” 秦游深? 孟晚琴愕然失色,秦游深……为何要弃自己,选孟妱阳? 她呆愣的坐在原地,一颗心不断下沉,越来越冷。 以往只要是秦游深的话,孟晚琴从不违逆,从不为缘由。 可这一次,她却想问个明白。 “备车,本宫要去见九千岁!” 半个时辰后。 孟晚琴下了马车,直直冲进了秦府。 秦府众人皆知秦游深对她的偏爱,一时无人敢拦。 她寻到秦游深的房间,推门闯入。 映入眼中的画面,却让她霎时僵在了原地。 只见孟妱阳,这个真正的皇族公主,竟像昨日的她一般,软身窝在秦游深怀中。 身上繁琐的宫装半褪,香肩半露。 孟妱阳葱白的手指捻着剥好皮的紫葡萄,举到了秦游深嘴边。 而秦游深,没有拒绝。 第3章 孟晚琴从听闻祭典换人后就一直勉强维持的冷静,一哄而散。 “你们在干什么……”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嗓音可以如此沙哑。 屋内的两人动作一顿,孟妱阳率先转过头,笑得得意又挑衅。 “姐姐不是看到了吗?我在伺候九千岁啊。” 涩意像毒一样侵蚀着五脏六腑,孟晚琴只觉得唇舌都泛着血腥气。 她望着秦游深:“九千岁……” 秦游深扫了她一眼,挂着佛串的手轻轻拍了拍孟妱阳:“你先出去。” 孟妱阳不情愿,可对上他那双冷眸,只能起身离开。 擦肩而过时,还重重撞了孟晚琴一下。 孟晚琴没心思跟她计较,她望着秦游深,抬起似灌了铅的双腿踏进了屋。 最后倒在了他的怀里,一双杏眸盛满了泪意。 “九千岁,不要晚琴了吗?” 孟晚琴知道,秦游深最爱看自己柔弱的模样。 如果这样便能换来他的怜惜与爱意,她可以一直柔弱下去…… 秦游深双手搭在椅子上,没有回抱,神情自若。 像是在看着自家顽皮的猫。 直到孟晚琴想要吻过来的那刻,他才抬手抵住了她的红唇。 “公主还请自重。” 他的话像是一记重锤,狠狠敲在孟晚琴心上,带来一阵闷痛。 他明明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什么公主,她也不稀罕做什么公主。 她想要的从来都只是入他一人的眼…… “九千岁,您明知道我的心意……” 孟晚琴从前一直以为自己在秦游深心里是不一样的。 即便他不爱她,但身边只会有自己一人。 可刚刚孟妱阳和秦游深的亲密,却告诉她—— 她随时可以被取代! 孟晚琴越想,心里越苦涩,环着秦游深脖颈的手臂,也圈的更紧。 仿佛这样,就能在这个男人心里,占据一席之地。 下一秒,却听秦游深说:“这段时间,殿下不要再来了。” 孟晚琴倏然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眼中的哀痛几乎要溢了出来。 秦游深盘弄着手中的珠串,眼神冷厉。 孟晚琴知道,如果自己再说一句,这辈子都别想再踏入秦府一步。 纵使她此刻再不甘,也只能离开。 这一别,就到了祭祀大典当日。 孟晚琴穿着公主服制站在台阶下,眼睁睁看着秦游深握着孟妱阳的手,走上祭台。 一阶又一阶…… 直到登上祭台最高处,他们并肩而立,接受万民跪拜。 耳边,四周百姓的窃窃私语传了过来。 “怎么今年的祭司换人了?难道晚琴公主失宠了?” “看来九千岁身边又有新人了。” …… 听着这些,孟晚琴掩在宽大宫袖的双手,紧紧捏成拳,用力都指尖都泛白。 每一年,她只有这一次机会,能和秦游深一起光明正大的站在万民面前。 可现在,这个机会被孟妱阳夺走了。 还是秦游深授意的! 孟晚琴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巨石做成的药杵,碾压捣碎。 剧烈的痛意,让她精神都开始恍惚。 甚至连祭祀仪式结束,都没有察觉。 孟晚琴回过神时,围观祭祀大典的人群已经三三两两的散去。 秦游深和孟妱阳也即将要离开。 不知怎的,她隔着人群看着这一幕,忽然错觉秦游深好像要彻底离自己而去,走向别人了…… 不可以! 不行! 孟晚琴提起裙摆就追了上去。 可还是晚了,秦游深和孟妱阳已经上了马车离去。 最后,孟晚琴只能再次找去了秦府。 府宅内。 秦游深看着气喘吁吁的孟晚琴,狭长的眸底闪过抹异色。 “殿下寻我有事?” 孟晚琴凝望着他如玉的面容,胸腔里的心急速跳动着。 从前她为了更好的活着,为了锦衣玉食,华贵尊荣,冒充公主。 如今,为了秦游深,也可以将那些全部舍弃! 孟晚琴深呼了口气,颤声问出一句:“秦游深,你娶我好不好?” 第4章 这是孟晚琴第一次直呼男人的名字。 秦游深微眯着眼,嗓音听不出喜怒:“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 孟晚琴语气坚定,和八年前来求男人庇护时,一模一样。 如果秦游深不相信,自己便证明给他看。 她走向秦游深,每走一步,便褪去一件衣服。 从门口到坐榻,衣物散了一路。 走到秦游深身前时,孟晚琴身上繁琐的宫装,也只剩下了一件单薄的里衣。 她正抬手要脱去里衣时。 秦游深突然开了口:“公主若是想要男人,我可以帮公主挑选驸马;若不想成婚,也可以养几个面首;再不然还有象姑馆的小倌。” 闻言,孟晚琴脸色瞬间苍白如雪,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冻住了一般。 她忍着心口传来的钝痛,涩声道:“可我只想要你!” 秦游深手中的佛串抬起孟晚琴的下颌,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只剩讽然。 “公主忘了,我是个阉人。” 孟晚琴从没想过他会这样揭开自己的伤疤。 她摇了摇头,含泪想说点什么。 门外却传来小太监的声音:“九千岁,宫里传来消息,陛下要见您。” 秦游深利落抽手,走了出去。 动作间,佛串碰撞,发出清泠的声响。 孟晚琴站在堂中,寒风顺着敞开的门吹进来,连人带心一起冻成了冰。 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将衣服一件件穿回,坐在榻上,等着秦游深回来。 秦游深喜静。 除了侍卫和传话的小太监外,秦府里伺候的下人,都被割了舌头。 可对于现在的孟晚琴来说,太安静了。 她压抑的喘不过气来,脑子里却想起了秦游深那些从不曾提起的过去。 发觉喜欢上他后,孟晚琴暗中找人查过。 这才知道,在没成为世人惧怕的九千岁之前,秦游深竟是名满天下的少年将军。 敌国只闻他名,便不敢来犯。 意气风发的小将军是无数闺中少女的梦。 可后来秦家被污蔑叛国,满门抄斩,而昔日的少年将军也沦落成了一个阉人。 …… 孟晚琴回忆着,等了秦游深整整一夜。 然而旭日东升,她等到浑身麻木,脑袋晕眩。 他依旧没有回来。 孟晚琴只能遗憾离去。 刚进了宫门,却听洒扫的宫人低声议论。 “听说昨夜妱阳公主身体不适,连宫中的太医都束手无策。是九千岁亲自去寻的神医!” “可不是,据说九千岁来去花了足足四个时辰哩!” 这一刻,孟晚琴恨不得自己聋了才好。 她在秦府等了他整整一夜,他却为了孟妱阳在奔波。 心口像插了一把尖锐的匕首,不断翻搅,痛得难以喘息。 孟晚琴不受控制地来到了孟妱阳的寝宫。 正准备踏进去,就听孟妱阳委屈的声音传来:“九千岁,虽然妱阳是公主,可没人瞧得上我。” “他们都说妱阳只是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不如从小娇养在宫中的姐姐。” “要是宫里只有一个公主就好了,没有对比,妱阳就不会被伤害……” 孟晚琴听着只觉可笑,当即就要冲进去拆穿她的话。 可秦游深的回答,却让她生生止住了脚步。 “殿下放心,我会让澧朝的公主只有您一人。” 第5章 犹如惊雷在耳边炸响。 孟晚琴的心像铅块一样,又凉又硬,在胸膛坠着,几乎要掉下来。 孟妱阳将会是唯一的公主,那她呢? 杀了?还是向世人揭露自己的身份? 孟晚琴木讷的站在原地,不敢去深想到底是哪个答案。 她想走,想当做没来过,什么都没听见。 可手脚却像是被无形的锁链捆住一般,动弹不了分毫。 秦游深踏出殿门时,便与她撞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男人神情晦暗不明,一双黑眸里瞧不出一点儿情绪。 孟晚琴几乎让心中的涩苦淹的说不出话。 好半晌,还是想知道他会如何对自己。 “九千岁是想杀了晚琴?还是将晚琴的身份公之于众?” 秦游深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手中的珠串,淡淡道:“渝国向我朝求和,需要一个和亲公主。” 一瞬间,孟晚琴竟悲哀的想,这算不算是他对自己留情了? 毕竟只是和亲,而非死亡。 可于她而言,离开秦游深,远嫁和亲,和死亡又有什么区别? 孟晚琴怔望着他,操动着发僵麻木的双腿,上前捏住他的袖摆。 “我不会和妱阳争抢,我可以离宫,别送我去和亲好不好?” 她哑声问着,眼泪也掉了下来。 砸在秦游深的佛串上,晕出一片暗色。 他垂眸扫了眼,指腹捻去她脸颊上的泪:“你当初不是说,为了我什么都能够做吗?” 孟晚琴下意识想要点头,可和亲一事,不成! 看出她的抗拒,秦游深的眸子顿时冷若寒潭。 “殿下要学乖。” 他像教训宠物一样,语气极尽温柔。 可滑落在孟晚琴脖颈上的手,却收得越来越紧。 错觉间,孟晚琴以为秦游深会掐死自己。 直到窒息的前一秒,他松开了手,却直接扯下了她腰间的令牌。 “殿下何时想通了,便何时来见我吧。” 扔下这话,秦游深便走了。 孟晚琴呼吸一滞,死死攥着手,才忍住没有失态。 那块令牌是八年前她去寻秦游深庇护时,他亲手交给她的东西。 他告诉她:“见令牌如见我,此后再也无人会欺负殿下。” 可如今秦游深为了孟妱阳,收回去了…… 孟晚琴抬手捂住胸口,试图缓解心脏里传来的酸苦。 可毫无作用。 反而越来越疼了。 一夜未眠。 孟晚琴还是不愿相信秦游深会对自己如此狠心。 她再次出宫去了秦府,却第一次被护卫拦在了府外。 护卫面色为难:“殿下,大人说,不见您。” 孟晚琴知道,秦游深是在逼自己答应和亲。 可不答应又能怎样呢? 他决定的事,自己又如何能改变…… 天渐渐下起了雨。 冰冷的雨水打湿了发髻,顺着额头淌到下颌,浸湿了衣裳。 孟晚琴却觉得自己的心,比此刻的冷雨,还要寒冷。 她红着眼眶,望着门庭上刻着‘秦府’二字的匾额,终究还是认了命。 “你去告诉九千岁,就说……我想通了。” 秦游深似乎早已料到她会妥协。 话出口的那刻,门房便直接将孟晚琴带去了秦游深面前。 屋内,金丝炭燃着,熏得屋子里暖洋洋的。 秦游深难得耐着性子,用绢帕擦拭掉孟晚琴脸上的雨水。 他已经很久没主动靠自己这么近了。 孟晚琴望着他眼底映出的自己,忽地攥住他的手:“晚琴求九千岁,全了晚琴的一个愿望。” 秦游深手一顿,语气微凉:“你在跟我提条件?” 孟晚琴知道他又恼了。 但她只想在和亲前,全了自己的心愿。 “我只是想与你,做一日夫妻。” 第6章 孟晚琴凝望着秦游深,一双杏眼中闪着泪光。 秦游深看着她眼底炙热的渴求,以及狼狈的模样,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好。” 孟晚琴霎时愣住了。 紧接着,就被欣喜砸昏了头。 但转瞬,心里又只剩下了酸涩。 秦游深究竟有多在意孟妱阳,竟然为了她不惜答应自己的请求。 更可怜的,是自己明明知道,却还为此感到高兴。 孟晚琴强忍着心中的涩苦,大着胆子搂上秦游深的脖颈。 见他没有推开自己,才慢慢踮脚,吻了上去。 他的唇,很凉。 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怎么都捂不热。 孟晚琴学着宫里那些女人讨好皇帝的样子,试图挑起秦游深的情绪。 一整夜。 她用尽了浑身解数。 可他始终不为所动,一双眼眸冷淡,看不出丝毫情动。 榻上。 孟晚琴身上只挂着件肚兜,整个人都贴在秦游深的怀里。 肌肤相贴,明明很热。 可她的心却一点点下沉到深不见底的冰河里。 最后,孟晚琴肩膀无力的沉了下去,她抬手盖住了秦游深那双如寒冰的眼。 像当初冰天雪地的血色中,他捂住了她的眼一样。 孟晚琴看着他那张薄唇,双眼泛红,晶莹的泪水顺着脸颊无声地滑落。 她跟了他八年,旁人都道他俩之间暧昧不明,可这八年他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没有碰过…… 而如今,自己做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依旧没有半点反应。 秦游深对她,当真是半分想法都没有。 屋外的更声敲过,东方也泛起了鱼肚白。 破晓时分,金色的曙光照进了昏暗的屋子。 孟晚琴的心却彻底沉入黑暗。 她认命地撤回手,脸上的泪早已干掉,只剩下还红着的眼。 “九千岁,陪我逛逛庙会吧。” 孟晚琴曾听宫女说,这庙会很是灵验。 若是能和相爱的人一起去,便能长相厮守。 她想永远陪在秦游深的身边。 秦游深没有拒绝。 …… 白日庙会里,人潮涌动。 孟晚琴和秦游深并肩走着,就像曾经梦里无数次梦见过的那样。 可太安静了。 从出府以来,任由孟晚琴如何调动气氛,秦游深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直到一个摊子前,孟晚琴重新打起精神:“这根簪子怎么样?” 她随手拿起一根簪子,问向一旁的秦游深。 秦游深没答,径直走向另一个摊子,买下了一只镯子。 孟晚琴匆忙跟上去,看到后微微一愣。 虽然明知不可能,她心里还是抱着点希冀:“这是送给……”我的吗? 然而话音未落,秦游深便已将镯子收入了怀中。 不是给自己的。 那是给谁的?孟妱阳? 这个名字涌上脑海的一瞬,孟晚琴脸上的笑再也维持不住,只剩苦涩与黯淡。 明明和他在一起的人是自己,可他心心念念的人只有孟妱阳。 孟晚琴怔怔望着秦游深高大的身影,心疼到整个人都跟着颤抖。 但这是她和秦游深仅剩的相处了,她不想因为任何人破坏。 孟晚琴深吸了一口气,压住情绪:“前面好像有棵姻缘树,不如我们去看看?” 没等秦游深回答,也怕他拒绝。 孟晚琴握住他的手便拉着人往前走。 手指交错,仿佛像是在十指紧扣。 可孟晚琴很清楚,紧握的只有自己。 秦游深的手就那么虚虚的搭着,好像下一秒就要抽身离去。 …… 姻缘树上挂满了许愿的红绸带。 孟晚琴小心翼翼地在红绸上写下了自己的心愿,刚要开口让秦游深帮忙挂上。 秦府的护卫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大人,妱阳公主病了!” 秦游深浑身气势一凛,转身便走。 孟晚琴原本与他十指相扣的手瞬间收紧。 “秦游深,你答应过要与我做一日夫妻,少一刻都不算一日。” 秦游深却毫不犹豫的抽出了手,冷声斩断了孟晚琴所有的希望。 “和亲的事宜都已准备好,你明日就启程。” 第7章 孟晚琴看着秦游深离开的背影,紧攥在手里的红绸带,也被风吹走。 就好像他这个人,自己怎么也抓不住。 她在原地站了许久,最后一个人慢慢走回了宫中。 如秦游深所说,和亲的事宜都已经准备好。 连孟晚琴用习惯了的东西,都已经装箱封好。 偌大的宫殿,一下子就空荡了很多。 孟晚琴坐在其中,一颗心也变得空荡荡的。 秦游深如今……是在孟妱阳那儿吗? 他们在聊什么?他又给孟妱阳许下了什么承诺? 她控制不住的想着,一颗心像泡在黄连水里,越来越苦。 这时,殿门却被推开。 孟妱阳缓步走来,面上尽显傲慢与得意。 “孟晚琴,明日你便要去和亲了,往后澧朝就只有我一个公主了!” 孟晚琴听着,有那么一刻真的很想破罐子破摔,揭穿自己的身份! 如果她不再是公主,便也失去了和亲的资格,那么能去的,就只有孟妱阳。 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孟妱阳被她的沉默激怒,脸色难看:“事到如今你还在跟我摆架子?” “孟晚琴,被一而再、再而三抛弃的滋味如何?你费了八年想守住的秦游深,如今只能看见我,你就是个笑话!” 秦游深…… 孟晚琴心脏像被狠狠捅了一刀,掩在袖中攥紧的手微微颤抖。 孟妱阳看着她变了神色,苍白了脸,终于满意:“你放心,等你去和亲后,我会替你好好和九千岁在一起。” 说完,她就得意的转身离去。 孟晚琴坐在原地,拼命压抑着心里的痛苦。 可还是越来越发闷。 紧接着,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人也晕了过去。 翌日,更声刚敲过丑时,天刚泛亮。 宫女就一个接着一个走了进来。 孟晚琴这时才被吵醒:“你们来干什么?” 宫女低垂着头:“九千岁吩咐奴婢为殿下洗漱。” 她们像是没看见地上那摊血迹一样,沉默的围着她梳妆打扮。 孟晚琴坐在妆台前,好像只剩下一具空壳。 她呆怔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红唇皓齿,一头乌发被尽数绾起,头戴金丝凤冠,雍容华贵。 心里的不甘却叫嚣着涌起。 明明是她先遇见秦游深,凭什么孟妱阳后来者居上? 她不愿意自己多年的爱恋落得这样的结尾,倏地起身跑了出去。 “殿下!殿下您去哪?” “殿下您快回来,会误了时辰!” …… 孟晚琴充耳不闻,她现在只想见一见秦游深。 一路横冲直撞,就连秦府的侍卫也没能拦住她。 直到见到秦游深,孟晚琴原本满腹的话,如今只剩下一句。 “秦游深,你对我,当真没有过一丝心动?” 秦游深手中佛珠被拨弄的喀喀作响,却一直没说话。 最后,他瞥了一眼屋外的天,淡淡道:“殿下,时辰快到了。” 平淡的提醒,却让孟晚琴一直压抑的情绪彻底崩溃。 “秦游深,你明知我不愿嫁,你明知我只愿伴在你身侧!” 她眼中的泪水毫无征兆的落下,越发衬得整个人艳丽无双。 秦游深一向波澜不惊的眼底,划过抹暗色。 孟晚琴看在眼里,还在猜测他会不会对自己心软? 下一秒,秦游深却直接动手,亲自压着她进了宫,亲手将她送上了和亲的花轿。 花轿里。 孟晚琴的手脚被绳子捆住,嘴巴也被堵住,说不出话,只有不成句的呜咽。 脸上的妆容,也早被泪水浸湿融化,糊作一团。 可没有人在意。 和亲的队伍浩浩汤汤,一路驶向城外。 孟晚琴的身子随着马车的行驶摇晃,心却如枯木,死灰一般。 脑海中,不断涌现着秦游深将自己塞进花轿时,冷硬的俊脸。 那是……最后一面了吧? 八年爱情,却狼狈收尾。 孟晚琴眼眶又滚烫起来。 就在这时,花轿突然急停了下来。 猝不及防下,孟晚琴头磕在了木头上,一阵剧痛。 可她无知无觉,只能听到耳边骤然响起的那声:“殿下,留步!” 第8章 下一刻,轿帘被一只修长的手掀开。 来人银冠高束,身着银白铠甲,脚踩云靴。 看见孟晚琴的样子,他原本明澈的眉宇都染上了阴霾。 紧接着,抽刀一挥,直接斩断了孟晚琴手脚上的麻绳,又拿下她嘴里的布团。 “晚琴别怕,舅舅来了。” 孟晚琴这才反应过来,这个男人竟是已逝皇后的幼弟——虞子安。 孟晚琴的舅舅! 可虞家人镇守边关,不是无召不得入京吗? 不然当初也不会连皇后的葬礼都无法参加。 许是看出她的疑惑,虞子安解释道:“虞家此次带兵大胜渝国,陛下特许我一人来进京见你。” “晚琴,这些年你在京中,受苦了。” 他摸着孟晚琴的头,粗粝的手掌上布满了茧。 一时间,孟晚琴竟有些失神。 “虞将军。” 秦游深不知何时来到了花轿前,狭长的眼上下扫量着二人。 孟晚琴下意识攥紧了虞子安的衣袍。6 虞子安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挡在了他们中间。 “我虞家人一生戍守边疆,为国舍生忘死,陛下怜惜,特允我回来与公主殿下一聚。” “秦游深,你是想违抗皇命吗?” 秦游深眼底闪过丝轻蔑,他何时将皇权看在眼里。 只是看着面色惨白的孟晚琴,他鬼使神差的改了主意,旋身对着和亲队伍道:“和亲之事暂缓,。” 扔下这句话,他便走了。 孟晚琴也被送回了宫。 殿内,一箱又一箱东西被搬到了孟晚琴跟前。 “晚琴,这是你外祖他们给你准备的礼物,特地命我带给你。” 虞子安说着,将箱子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到了她的跟前。 “这是祖父亲手打的长命锁,他说晚琴要长命百岁,岁岁平安。” “这些是我从西域商人那买的胭脂水粉,京城没有,我猜你也许会喜欢。” “对了,还有这文房四宝,听闻京城人爱笔歌墨舞,族老们特地去跟那些大儒换来的。” …… 面前的箱子里全是虞家众人为孟晚琴准备的生辰礼。 从一岁到十七岁…… 孟晚琴看着,酸涩像潮水般涌上心头。 冷血的皇宫中只有算计与争斗,从没有人如此用心待她过。 她忍不住想,如果自己是真正的孟晚琴该有多好…… 恍惚间,只听虞子安又说:“晚琴,对不起,这些年我们无法回来看你。” “我们给你寄了很多书信,可一直都没收到回信,我们很担心,现在看到你长这么大,真好。” “和亲一事你也不必怕,有舅舅在,绝对不会让你去。” 孟晚琴缓缓抬头,便撞进了虞子安自责又欣慰的眼。 她手猛地攒紧,才忍住没有让泪水落下。 自己终究不是真正的孟晚琴,对虞家没有感情,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是以除了第一封书信,其他的她甚至都没有拆开看过。 至于和亲…… 虞家离京太久,不知道秦游深决定的事,根本无从更改。 但孟晚琴还是什么都没说,直到宫门落锁,虞子安不得不离开。 她看着渐沉的夜幕,让人将秦游深请了过来。 半个时辰后,秦游深来了。 第9章 秦游深的身上还穿着大红蟒袍,越发衬得他肤白唇红,眉目清冽。 可孟晚琴却深知他有多狠心,多无情。 自己跟了他八年,倾尽一切只想伴在他身边。 可他眼里始终没有她…… 出神间,只听秦游深问:“殿下叫我来,只是为了看我吗?” 他话里带着调笑,孟晚琴有一瞬间错觉他们回到了以前。 但只是错觉。 孟晚琴垂眸压下那些情丝,跪地肃声恳求:“我保证这次一定乖乖和亲,但我求你——” “不要将我不是孟晚琴的事,告诉虞子安。” 秦游深看了她半晌,指腹碾磨着佛珠,平息着心里没理由的烦躁。 “你很在意他们?” 孟晚琴想着今日见到的虞子安,想到他带来的那些东西,说的那些话。 一颗心仿佛泡在了醋里,又酸又胀。 “原先……是不在意的。” 只是虞家人的温情太让人沉溺。 孟晚琴抬头直视秦游深的眼:“九千岁,这些年能得您的庇护是我之幸,是我贪心不足,若有来世,一定结草衔环,倾力相报。” 秦游深眸色微沉,拨弄佛串的速度因为烦躁,越来越快。 好一会儿,他才住了手,神色也恢复了往常的晦暗。 “想做谁,那是你的事,我没那闲心干预。” 扔下这话,秦游深便走了。 孟晚琴望着他的背影,明白他这是答应了。7 八年的爱怨交织,涩苦难平,在此刻,只剩下一抹挥之不去的凄苦。 她忍不住落了泪。 虞子安第二日来时,便看见她红肿如核桃的双眼。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晚琴莫怕,你说出来,舅舅帮你欺负回去!” 孟晚琴摇了摇头,勉强扯出抹笑:“我就是见到小舅舅太高兴了。” “小舅舅也许久没回京城了,我带你去四处转转吧。” 她不日就要离开,就让她再多享受一会儿这久违的温情。 虞子安却正色道:“晚琴,逃吧。” 昨日他从旁人的口中知晓了不少消息。 如今的秦游深一手遮天,想要改变他做下的决定,难! 时间仿佛静止了几秒。 孟晚琴嗓音干哑:“小舅舅,你在说什么?” 虞子安语气坚毅:“晚琴,当初虞家没有救下你娘,如今,虞家不会再不管你。” “我虞家满门将相,若是连自家的孩子都护不住,岂不是成了笑话!” 孟晚琴脑海中嗡嗡作响,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如此嫉妒一个早已不在的人。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跟着虞子安上了马车的。 直到水流鸟鸣传入耳中,孟晚琴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她匆忙叫停:“停车!” 虞子安不解的看向她:“晚琴……” 孟晚琴语气决绝:“小舅舅,我已经决定去和亲了。” 她嫉妒虞家人对孟晚琴的守护,但却不想他们因为冒名顶替的自己,承受不必要的伤害。 “我是公主,既然享受了身份带来的好处,自然也要担起责任。” 不等虞子安再劝,孟晚琴下了马车,就要回宫。 下一刻,纷踏的脚步声一瞬间围了过来。 虞子安察觉不对,也下了马车。 两人循声看去,便看到披甲挂剑的羽林卫,以及他们身后的秦游深。 他看着孟晚琴,一双眼冷得瘆人。 “这便是你说的会乖乖和亲?” 孟晚琴还没说话,孟妱阳先一步从秦游深身后走出来。 “九千岁,要不是妱阳派人盯着她,只怕她就要跑了!” 秦游深没理会,只看着孟晚琴。 孟晚琴知道,他此刻怒极了,刚想解释。 却听虞子安的声音响起:“虞家愿交出兵权,换晚琴不去和亲。她是姐姐留下的唯一的血脉,还望九千岁成全。” 一瞬,孟晚琴心脏像塞满了充水的棉花,憋闷又窒息。 她看向秦游深,想提醒他答应自己的事。 对视间,却听孟妱阳迫不及待地开口:“倘若她不是呢?” 孟晚琴脑袋一片空白,怔然的看向孟妱阳。 就听见她尖利的戳穿了自己一心想要隐瞒的真相! “真正的孟晚琴早就死了!” “你眼前的这个孟晚琴,就是个冒牌货!” 第10章 孟晚琴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知晓这件事的只有秦游深。 所以……是他将这个秘密告诉孟妱阳的吗? 她不敢去想那个答案,更不敢的,是面对虞子安。 孟晚琴僵硬着身子,就像是被线绳高高吊起的木偶,只要提线人的手一松。 她就会摔进万丈深渊,尸骨无存! 不知是不是错觉,孟晚琴觉得身后虞子安的视线都变得滚烫,炙热起来。 这时,只听他问:“晚琴,她说的……是真的吗?” 孟晚琴猛地闭上眼,一颗心从高处坠下,摔得稀巴烂。 她张了张嘴,半晌才从口中吐出一个字:“是。” 她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愿欺骗他。 闻言,虞子安踉跄了下,上阵杀敌从未退却的他,此刻竟生出了几分胆怯。 “那真正的……晚琴呢?” 孟晚琴缓缓转身,对上虞子安失望而哀痛的眼,声音沙哑:“她……死了。” 虞子安像是承受不住般,哑声问:“那晚琴的尸身呢?” “被宫人扔去了乱葬岗。” 孟晚琴再无隐瞒。 她望着虞子安拔腿就朝乱葬岗奔去的身影,真的很想告诉他:“找不到的。” 真正的孟晚琴死在八年前,早就变成了一副枯骨,就算他将乱葬岗翻个遍,也认不出来。 可她不敢。 不敢再去面对虞子安猩红的眼,还有其中的冷意与厌恶。 一旁,秦游深看着只盯着虞子安背影出神的孟晚琴,握着佛串的手微微收紧。 事已至此,真相再藏不住。 皇帝听闻后,直接下旨:“贱婢柳儿混淆皇室血脉,罪不容赦!” “将她剥去宫装,游街示众,明日午时凌迟!” …… 囚车穿梭在京城的街道。3 孟晚琴穿着最单薄的里衣,蜷缩在角落,身上沾满了烂菜叶,臭鸡蛋,粪水…… “呸,不要脸的东西,竟然还敢冒充公主!” “这不要脸的家伙竟然还做过祭司,真是晦气!” 此起彼伏的叫骂声传入耳中。 孟晚琴没什么反应。 从决定冒充孟晚琴那天开始,她就知道也许早晚会暴露,也知道自己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但她从未想过,导致自己沦落这番境地的,会是秦游深! 明明曾经,是他将自己拉出泥潭! 是他说:“从今以后,我会护着殿下!” 殿下…… 孟晚琴思绪一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哭着笑了出来。 从始至终,秦游深说要护着的,都是殿下。 不是柳儿! 是她误会了,错付了八年的深爱。 是她活该! 可心里还是生出了恨。 早知道,没爱上秦游深就好了…… 孟晚琴想着,环抱着膝盖的手不断收紧。 另一边,秦府内。 秦游深坐在堂内,手捻着佛串,仿佛是佛龛里悲悯万物的神佛。 可脑海里,却全都是孟晚琴被扒去宫装时的景象。 她会以为这件事是他告诉孟妱阳的吗? 她那么惜命,努力想要活下来的人,如今却被判凌迟,她……会不会恨自己? 想到这个可能,秦游深怎么都静不下心来。 他倏地起身往外走,却撞上了跑来的刑狱狱卒。 他神情慌张:“九千岁,假公主……不见了!” 秦游深一愣,快步朝刑狱而去。 从成为九千岁以后,他从没有这样急切的时候。 等都了牢房,里面空空如也。 日光透过小窗照在阴暗潮湿的地砖上,在秦游深的脚下映出一道阴影。 他望着空荡荡的牢房,神色不明。 “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然而,任凭秦游深派出了一波又一波人,却始终没有寻到孟晚琴。 转眼,三年过去。 秦游深彻底成了澧朝真正的掌权人。 在将孟妱阳送去和亲后,整个京城再没人敢谈及‘公主’二字,生怕触怒了他。 可不知哪一日起,京城内突然开始流传起一首打油诗。 “阉人丑,阉人恶;奸计多端,难成雄;夺权当道,人人唾。” 下属来禀报时,胆战心惊。 秦游深却没动怒,只让人将念这首打油诗的,无论老幼,尽数杀掉。 再去查幕后之人。 这一查,竟一路寻到了京城新开业的青楼。 花魁房内。 秦游深怔怔看着对背对自己,揽镜自照的女子,手不自觉的用力。 “咔嚓”一声。 把玩多年的佛串,霎时断裂,四处迸溅。 他却顾不上,只看着镜中映出的姣好面容,声音哑沉。 “孟晚琴!” 孟晚琴缓缓转身,红唇微扬:“阉人丑,阉人恶;奸计多端,难成雄;夺权当道,人人唾。”闻言,秦游深神色微变。 孟晚琴却笑了:“九千岁您教的,说伤人就要伤他最痛的地方。” “那我送的这份重逢礼,您还喜欢吗?” 第11章 孟晚琴静静地注视着秦游深,等待着他的反应。 惊愕在秦游深眼中一闪而过,他没有想到,自己找了整整三年的人会在这里遇见。 秦游深忽而问道:“芙蓉面,杨柳腰,这青楼的花魁是你?” 孟晚琴原以为他会勃然大怒,又或是高声质问。 她抱着柳琴,笑着道:“九千岁猜的没错,我就是这儿的花魁。” 秦游深心中兀自生出了几分不悦。 他从前听闻这青楼的花魁名动天下,不少权贵是她的入幕之宾。 可他没想过,孟晚琴会是传闻中的花魁。 孟晚琴跟了他多年,自然知晓他此时心情不佳。 秦游深心中莫名多了几分躁意:“为什么?” 为什么要进青楼糟践自己?为什么又要躲他整整三年? 孟晚琴有些想笑,没想到时隔三年,自己依然能够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我还以为,九千岁会问我如何离开的牢狱。” 孟晚琴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琴弦,对男人的问话避而不答。 她反问道:“九千岁来寻我,只是为了问这些废话吗?” “和我回去。”0 秦游深有些烦躁,他下意识的盘弄着自己的佛珠。 “啪嗒”的响声引得孟晚琴抬眼望去。 “九千岁这是又寻了一串新佛珠?” 秦游深信佛,可他却只有一串佛珠,是用上等的檀木打造而成。 他带了整整十年,从未离过身。 三年不见,他居然也换了一串新的佛珠。 孟晚琴见他不说话,也不再多问:“九千岁若无事,就请回吧。” 秦游深再次重复道:“和我回去。” 若是放到从前,他决计不会将同一句话说两遍。 孟晚琴面色微寒:“和你回去?回哪?秦府还是大牢?” 秦游深一愣,没料到孟晚琴会如此问他。 他想也没想道:“秦府。” 他话音刚落,孟晚琴低笑出声:“回秦府,然后看你与孟妱阳恩爱?” 秦游深面色微变:“孟妱阳已经去了渝国。” 孟晚琴一愣,随即嗤笑道:“看来九千岁对谁都是一样的狠心啊,我不会和你走,你还是请回吧。” 说罢,她抱着琴,起身离开。 秦游深上前几步,想要攥住她的手,却只堪堪抓住了她的衣角。 孟晚琴回眸看他,眼中忽而流露出一丝哀伤:“你又要将我强行带走吗?” 秦游深微愣,竟松开了手。 等他回过神时,早已不见孟晚琴的身影。 秦游深在空荡的青楼待了整整一夜。 天色微明,他懒倦的靠在檀木椅上,看着再次恢复热闹的青楼。 一夜不见的孟晚琴走了出来。 她云鬓高挽,头上斜簪着一朵艳丽的牡丹,一袭朱红罗衣,轻盈飘逸。 她一出场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秦游深眼眸漆黑,犹如化不开的浓墨,眼底掠过一抹幽染的神色。 在众人的注视中,他拦住了孟晚琴的去路。 孟晚琴不解的看向他:“九千岁这是要做什么?” 秦游深邪佞的目光扫过围观的人群,众人浑身一颤,连忙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他从口中吐出了几个字:“带你走!” 说罢,不等孟晚琴回神,他将孟晚琴拦腰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