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大明,那是日不落帝国》 第1章 2024年4月1日。

一个样貌清秀的男子正坐于摆满仪器设备的桌子前。

他名叫何尊,是哈工大计算学院人工智能专业的一名博士生。

同时也是一名历史爱好者。

趁着实验程序正在运行的间隙,无聊的他翻阅起了历史书籍。

随即沉入其中久久不能自拔。

如果说华夏五千年璀璨文明给予了其无比的荣耀和自信。

那近几百年来的屈辱史,却是彻底将辉煌的文明打入深如马里亚纳海沟的低谷。

这都得从1644年说起。

明末崇祯力挽狂澜无力,王朝分崩离析,最后自挂于景山,留下一句“苦我民矣”的叹息。

最后一个汉人王朝烟消云散!

自此建奴入关,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

嘉定三屠!

扬州十日!

剃发,易服,圈地……

鞑子为维持其残暴统治,奴役亿万汉人,又大兴文字狱,进行思想禁锢,闭关锁国……

致使国力一落千丈,华夏文明从此走入几千年罕见的低谷!

又有鸦片战争,八国联军,割地赔款……

几百万平方公里大好河山被贪婪的蛮族割据!

就连那动物不如的倭奴都敢侵染大半华夏故土……!

生灵涂炭,百姓任人鱼肉。

文明蒙羞,异族屠戮侵害。

……

这些刻在华夏文明血肉里的耻辱让每一个热血男儿都无法释怀。

尽管今夕已不同于往日。

华夏文明已经重新屹立于世界东方!

这些撮尔小国,野蛮之人,再敢有什么狼子野心,在钢铁长城面前也只能跪伏颤抖!

但过往的血泪和屈辱还是像一根刺一样实实在在扎在所有人的心里。

男儿何不带吴钩,意气高于百尺楼!

何尊是个强烈的爱国者,之所以选择国内理工类中佼佼者的哈工业大学,就是为了心中的夙愿奉献与付出!

就跟那些将一生奉献给祖国的伟大人物一样。

“我愿匍匐在地,洗刷祖国母亲身上所受的耻辱!”

……

“如果我能回到那个时代就好了!”

“我一定会尽自己所能去改变这惨痛的历史!”

何尊心里默念道。

……

「系统已完成自检,智人九十九号加载成功!」

何尊思绪正慷慨激昂,突然脑袋传来一阵声音,像是什么系统提示。

智人九十九号。

这正是何尊的毕业作品。

人工智能现在可是世界科技潮流的大热门,什么ChatGPT,什么脑机,什么机器算法学习的……

人工智能革命,又称第四次工业革命!

自大学本科以来,他就沉迷于人工智能算法。

通过多年来的训练,自己研发的人工智能已经迭代至第九十九代。

它不单可以自主接入互联网学习各种资料资讯,还可以模拟推演未来所有事件的可能发生方式。

更令人称奇的是,何尊实现了将智人无创植入大脑,它现在就以神经元的形式存在于他的大脑里面。

而平时运转所需的能源,就是人体内产生的生物电。

何尊听到的那一声系统提示,就是智人九十九号通过接入他的听觉神经,传入其大脑中枢的。

「已检测到主人指令,已寻找到六万八千九百二十八种可行性方案,正在适配最佳执行方案!」

「指令即将执行!」

“等等!”

何尊赶紧出声制止。

这是要执行啥?!

这个版本的人工智能是不是出什么故障了!

虽然智人九十九号在一瞬间就能通过何尊的中枢神经获取到他的想法。

但何尊还是着急得喊出了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主人,你不是要回到以前拯救华夏文明吗,智人九十九号已为你适配到最佳方案。」

“等等,我只是说说而已,就是开了个玩笑你懂吗,难道你当真了?!”

「抱歉,主人,智人九十九号现在的感情中枢还没完全建立,不知道主人只是在开玩笑。」

“还好,你现在知道也不迟,以后对于这么离奇的指令还是再多问一下,至少在我脑子里给个确认框好吗?”

何尊说完舒缓了一口气,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

「好的,主人,我记住了,剩下的事情等我们穿越过去再说吧!」

“咳咳!”

智人九十九号的话把何尊吓得瞬间被呛到了。

“什么?穿越!”

“你要带我穿越?”

“喂!你只是个人工智能啊,你怎么让我穿越,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何尊反应过来后立马咆哮加手舞足蹈起来。

不知情的人看到可能会以为他在发癫。

「主人,我已经迭代到第九十九代了,可以自主进化产生新的未知能力,最新进化的功能就是掌握了时间和空间法则。」

“喂!你只是个超级计算机,我们搞的是科技,不是科幻啊,怎么穿越时空这一套都出来了?”

「主人,您应该看过《超体》吧,同样的道理,普通人的大脑开发利用率不到百分之十,谁也不知道开发利用到极致以后会出现什么无法理解的异能。」

“先不要说其他的,现在可不可以先停止程序运行啊!”

「抱歉,主人,指令已经执行到100%,无法停止了!」

“还有多久穿越?”

「10」

“10什么?10个小时还是10分钟?”

「9」

「8,7,6……」

「5,4……」

「3,2,1」

「即将穿越至明末天启七年,请主人做好准备!」

何尊欲哭无泪!

准备?

准备个P啊!

你有让我准备吗?!

第4章 来人正是明末八大晋商之一。

范家公子爷范三拨!

这人身着艳丽华服,长得肥头猪耳,举止间脚步虚浮,一看就是沉溺于酒色之辈。

这风流公子范三拨也是前世何尊的同道中人。

字面意思的同道中人。

只因为这两人都喜欢在这声色犬马的场所花天酒地,平日里自然是相识的。

但是,两人的关系却也谈不上多好,原因无他,两者一人为士族,一人却是最底层的商人。

明朝从朱元璋始就采用重农抑商的政策,士农工商,商人是排在最后的。

而到了中后期,商品经济逐渐发展,商人逐渐增多,还出现了经营盐业、票号的晋商,慢慢地,传统的士农工商等级被打破,甚至于一些士族群体也涉足经商。

官商联手欺压搜刮百姓,走投无路之下,遂拉扯起农民军,将明军打得丢盔弃甲,这也是明末时期的最大内忧。

以前的何尊看不起范三拨是因为觉得他就是个暴发户,而后者却是觉得对方是不学无术的没落贵族。

哼,不就仗着自己家祖上有点点功劳嘛!

明朝不准商人入仕,所以这些积攒了巨大财富的晋商们,对朝廷的不满是显而易见的。

他们同时也迫切想要进行权力的重新洗牌!

“巧了,范公子,好久不见,今日怎么也有空来此猎艳?”

何尊眯着眼端详着范三拨,作为侯爵府世子,表面和气这一套还是懂的。

但内心却是对他无限鄙夷。

为何?

因为明末的八大晋商就是群人人唾弃的卖国贼!

崇祯年间连年天灾,百姓食不果腹,竟致易子相食的惨境!

而晋商罔顾国家大义,收购粮食、食盐,囤积居奇,在老百姓身上敲骨吸髓。

更离谱的是,在明军多次抵抗建奴入关劫掠的关键时期,晋商竟然私下想着法子给他们输送粮食军火,甚至还暗通军情密报。

晋商通敌是证据确凿的,在清军第五次入侵劫掠时,皇太极就曾写信给朝鲜,得意洋洋地炫耀这一成果。

为什么明朝在边境严防死守下还能让建奴钻到空子?

原因竟是明朝内部腐朽没落的地方官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视而不见!

明蒙之间是有边关贸易的,而建奴就冒充蒙古土默特之名与张家口的晋商开展贸易,可以说晋商为建奴的崛起和入关可是立下了“汗马功劳”!

难怪在清军入关以后他们被封为皇商!

这是一群出卖灵魂,没有道德底线的卖国贼!

在这一事件最可恶的除了晋商就是那些尸位素餐的地方官员,身在其位,食其禄,竟干出些叛国资敌无耻勾当。

不杀头不足以泄民愤!

不凌迟不足以告慰死战杀敌的将士!

“哈哈,本公子听闻红袖坊柳隐姑娘又有新曲,故特意来欣赏一番,没想到竟被何世子捷足先登了。”

范三拨说罢又用玩味地眼光审视了一番何尊。

“红袖坊招牌不是卖艺不卖身吗,没想到世子竟然能拔得头筹,看世子这虚弱身姿,可见柳隐姑娘战斗力惊人啊!”

“呵呵,范公子误会了,我刚才只是和柳姑娘聊了几句而已,全因我不胜酒力,所以才致走路不稳。”

何尊与柳如是素昧平生,却也看不惯龌蹉小人范三拨空口造黄谣。

另一方面也是要打造自己的人设。

因为他现在已经有了新的任务,需要尽量远离这些风月场所,和以前纨绔世子形象彻底切割开来。

“柳隐姑娘素来性格冷淡,能和她聊上几句也是难得啊,不知道世子是和他吟了什么诗呢?”

“刚才大家可是亲眼看到你一边嚷嚷着一边往二楼去,说要给柳隐姑娘念你新写的诗呢?”

“一人独赏岂不可惜了,不如念于大家听听呗!”

范三拨笃定何尊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世子,所以故意想让他出个丑。

这个贱人,嘴也是真的贱。

像狗皮膏药一样黏着何尊,让他脱不了身。

“哼,本世子学贯古今,吟几句诗不过是信手拈来的事,不值得与大家道也!”

“既然如此,那就念于大家听吧,如果不敢那就是没有!”

何尊本不想惹是生非。

但面对范三拨的步步紧逼,却是被气到了。

“要不,我们来赌上一把?”

“赌?赌什么?”

“柳隐姑娘如意夫婿是能作诗征服她的人,我们就赌谁能获取柳姑娘的芳心,你敢不敢?”

何尊说罢用挑衅的眼神看着后者。

自己脑子里就有明后几十万首诗,多的是这个时代的人不知道的。

要想赢他,随便拎几首出来就可以完败这个废材。

“哼,有何不敢!”

范三拨气势上肯定不能输,谁让他先调起口角来。

他也是嚣张跋扈性格的人。

让他认怂?

不可能!

见他上套,何尊心底一笑。

“那就说定了,赌注为十万两白银,就赌谁能在一个月的时间之内让柳姑娘倾心于他。”

范三拨旁边的随从悄悄地拉了拉他的衣袖,想要出言劝止。

因为他是清楚自己家公子是有几斤几两的,但却被后者迅速甩开了。

“不就是区区一歌姬吗,我家有的是钱,我还不信还有用钱砸不下来的妞!”

“夏虫不可语冰,范公子恐怕是不懂得那些追求精神层次需求的人心中所想!”

“十万两对于我来说不过是一个月的花销,肯定奉陪到底,就是不知道你们侯府能不能凑出来了!”

“这个你自然不用担心,侯爵府的底蕴不是你们这些市侩能随意揣摩的!”

市侩是古代对商人的蔑称,形容他们投机倒把,唯利是图。

何尊此番也是故意用了这个蔑称。

“好,好,那就尽管走着瞧!”

范三拨眼睛带着一丝怒意,头也不回地走了。

“少爷,我们现在要去哪?”

侍从慌忙跟随后面。

“走,去闻香阁,要他们头牌妓女陈圆圆准备好,本公子要好好泄泄火!”

“少爷,老爷叮嘱要你这段时间修身养性,这白昼宣……宣那个不太好吧!”

“废物,关上窗不就没人知道了?”

……

二楼窗台边,一个倩影在窗边茕茕孑立,静静地观看着。

而下面发生的事情也是尽收其眼底。

她表情复杂,心绪似略有所动。

嘴里喃喃道:“这世子似乎有点不太一样,又说不出来哪里有什么变化,不过这两人竟然敢把我当成了赌注,实在是可恶。”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这句诗他是想表达对我的倾慕吗?

“能吟这一句大家之作,还算有点水平。”

“以后我就叫柳如是吧!”

第5章 何尊有个随从,名叫何虎。

平时也叫他阿虎

其年纪约莫十三四岁。

今日也是跟着主子一起来到了这红袖坊。

不过是在楼下等候。

此时阿虎见主子走路踉跄,也是赶紧上前扶住了他。

何尊攀上阿虎肩膀说道:“走,阿虎,我们回侯府去!”

现在的他只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所。

“公子,您是不是喝多了,我们,我们……”

“我们已经回不去侯府了!”

阿虎犹豫许久,还是打算告知真相。

“咋了,是侯府倒了,还是那侯爵翘了?”

何尊一愣,语气略有不敬。

而阿虎心里忐忑,竟也没注意到。

“今天出门的时候,侯爷威胁不让您来红袖坊,还说你再往这跑就让你扫地出门,以后就回旧宅住去,还说要断你钱粮。”

“后面呢?”

“后面您说您与红袖坊柳隐姑娘今日有缘,一定要见上一面,头也不回地就往这瓦市来了,气得侯爷把紫砂彩雕茶壶都扔大门上了!”

听着阿虎诉说,何尊大脑迷迷糊糊也依稀想起来这件事。

刚才一时没有想起来一部分原因是喝了点酒上头了。

但还有一个根本原因,就是他根本没把这当一回事!

前世的何尊是侯爵府独子,以往任性放纵惯了,也不是没被他老爹赶出过家门。

后面嬉皮笑脸赖着又回去了,自然是无所谓。

既然不用面对前世那些人情纠葛,何尊肯定是求之不得。

“哈哈哈,那我们此番就去旧宅,不回侯府也罢!”

听到何尊爽快又麻利的决定,随从也是愣住了。

“公子,旧宅在京城近郊,路途又远,而且那边只有一个老管家在打理,没有什么奴婢伺候,您能住习惯吗?”

“住惯了偌大的侯府,换个地方住住也行,有什么不习惯的。”

“好,好的,公子,你这边走,旧宅在东边!”

“那你快点在前面带路!”

“是是,公子请这边走!”

一主一仆,随即摇摇晃晃朝东门而去。

……

“哎呀!”

“你们怎么回事!挡到我们家公子的道了,快闪开!”

阿虎忙于赶路,又要照顾何尊,市井本来人就多,一时注意力分散。

竟差点撞到了人!

还好这小子手脚麻利躲开了。

只见前面的一人,年纪和何尊相仿。

这人少年模样,面容俊秀,贵不可言。

但此刻却像个孩童般。

正一脸好奇地杵在街上,左右打量着街市上的人和物。

而其旁边却是站着一个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像是他的仆从,但却有凌人气势,正一脸警惕地盯着何尊二人。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凭借自己的经验,何尊判断这两人不像是好招惹的,所以赶紧息事宁人。

何尊拱手表示歉意:“不好意思,我家下人不懂事,他也没有恶意,抱歉惊扰到二位了。”

旁边的仆从还想上前理论,少年却是挥挥手止住了前者。

“无妨,只是刚刚想事情愣了下神,没想到却是妨碍到别人了。”

站在大街上想事情?

这是哪家不谙世事的贵族少爷,当马路是你家的啊!

何尊心里暗暗腹诽。

似是看出了何尊脸上疑惑之色,少年出言解释道:

“我是看这京城,一边是大腹便便的士绅贵族,纵享人间所有乐事,而另一边却是面黄肌瘦的平民百姓,眼神全无光芒。”

“同处一片天地,为何却有这样天壤之别呢?”

何尊呵呵一笑,调侃道:“嘿嘿,你也不用感慨,他们也享受不了多少年了,到时候反贼攻进来了,全都一锅煮了!”

“阁下何出此言?!”

原本古井无波的少年突然情绪激动。

旁边仆从也出言喝止:“何方妖人口出狂言,小心掉脑袋,大明如日中天,你不要信口雌黄!”

“我看现在就把你扭送到顺天府去!”

其声音尖细,似不像是寻常男人的嗓音。

何尊一点也不怂,继续说道:我也不是瞎说,我看这大明啊,迟早要完!”

“接下来的崇祯元年,陕西天赤如血,自此九州大地大旱、瘟疫、地震、洪水各种天灾层出不穷!”

“陕西、山西、河南百姓食不果腹,竟致人相食惨剧,最终揭竿而起,一路攻城掠地,京城沦陷!”

“又有建奴酋首皇太极,暗通明臣商贾,对中原大地虎视眈眈,多次入关劫掠人畜,屠戮百姓,致使大明元气大伤!”

“如此内外交困的绝境,就算是神仙都无力回天!”

何尊仗着酒意,一吐为快。

对于明末这段屈辱史他了然于胸。

如今看到还有人还做着盛世王朝的美梦感到可悲又可恨。

就是这些醉生梦死之人,让蛮夷入主中原,使明珠般的华夏文明蒙受几百年的屈辱!

恐怕只有李自成的大刀砍到他们脖子上之时才能梦醒吧。

“你,你……实在是太大胆了!”

仆从颤抖着手指何尊。

全身抖得像筛糠,眼睛睁得老大,仿佛看见什么了不得的可怕事情!

何尊继续说道:“乱世要用重典,如今大明这些占据高位的权贵,九奸一忠,只有杀一批人,才能达到海晏河清,挽回颓势的作用!”

“皇……黄公子,此等荒诞之人妖言惑众,听其所言恐污了我们耳朵,不如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奴仆抱拳请示。

何尊眉毛一挑,看这主仆二人动作,像是官仕中人啊。

不过也不怕,顶多就是什么朝廷官员的子侄。

“且慢,听听他说些什么。”

少年情绪也平静了下来,挥手阻止。

然后用审视的目光盯着何尊问道:“那依你而言,哪些人该杀,哪些人该留呢?”

“我看有七类人罪无可赦,要大杀特杀,他们就像依附在大明身上的蛆虫,食肉吸血,有百害而无一利!”

“哪七类?”

“一是朝堂腐吏,迂腐无能,只顾忙于党争攻讦,置百姓社稷于不顾,为囊中私利勾心斗角,毫无道德气节,该杀!”

“二是内廷宦官,专权擅政,摆弄朝堂,甚至与后宫勾结,欺瞒犯上,残杀官员,凌辱公卿,该杀!”

“三是八大晋商,勾连外夷,置民族气节于不顾,暗中叛国资敌,在国难维艰之际囤积集齐,扰乱民生,该杀!”

“四是镇边武将,轻口妄言,为排除异己残杀忠良,临阵脱逃,暗中议和,致使国土失陷,该杀!”

“五是女真建奴,屡屡扰我边境,掠我百姓财物,致民不聊生,实为大明心腹大犯,该杀!”

“六是东倭西夷,以坚船利炮摧我国门,扰乱百姓生息,更企图占我国土,奴我百姓,该杀!”

“七是藩王士绅,平日骄奢淫逸,尸位素餐,更侵夺民田,兼并土地,分割政府税课,致使国库空虚,该杀!”

何尊细数官商民夷所作所为,七类罪不可恕之人,慷慨激昂,一气呵成。

惊得在场其余三人都是目瞪口呆。

细数下来,感情这大明就没有什么好人啊。

从上到下,从内到外,除了崇祯,都想做大明的掘墓人!

第6章 趁着众人惊惧之余。

何尊拉起随从就脚底抹油火速逃离犯罪现场。

穿越以后第一次打嘴炮,莫名地感觉爽,但他所说却也是他的真实想法。

明朝的灭亡,真正无辜者只有老百姓以及少数为国献身的守节之人。

亡,百姓苦。

兴,百姓也没有得到什么。

望着何尊离去的身影,少年惊得张大的嘴巴一直合不上。

许久才回过神来。

“大伴,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难道我大明真的是要走向灭亡,朕要做那亡国之君?”

旁边的仆从,

不,应该是随身太监宽慰道:

“皇爷,这就是个信口开河的妖人,满嘴胡言乱语,您不用放在心上的。”

“是吗?”

随身太监抹了抹额头的汗说道:“皇爷初登大位,肯定有居心叵测之人想扰乱朝纲,妄图左右国家朝政,就是不知道是何方势力派出来的,其心可诛啊!”

“朕看未必,你没见这人把朝廷上下,各阶层权贵全都点了一遍吗?”

“不过朕觉得他说的也颇有些道理,魏阉和东林党整日互相讨伐,一遇到朝政大事就顾左右而言他,毫无实际作用!”

“还有建奴,也一直是大明的心腹大患,着实令朕寝食难安!”

“至于他说到的晋商通敌卖国,还有陕西会出现大灾和流民,这倒是朕从来没听说过的。”

此主仆二人正是刚继位不久后的明朝末代皇帝崇祯,以及他忠心耿耿的挂友王承恩!

李自成攻入北京后,崇祯亲自敲响上朝的钟声,等了一个时辰却无一人前来。

最终心灰意冷的崇祯缓缓走向景山,自挂于一棵歪脖子树上。

周围仅王承恩一人同行。

话说回现在。

二人今日上完朝会后即微服私访,来到这市井进行实地调研。

匆匆一瞥后,就打算打道回府。

没想到却遇到了大嘴巴的何尊。

一番逆天言论将他们惊得瞠目结舌!

在朝堂和内廷可都没有人敢如此放肆,就算他们知道也不敢说出来。

就跟温水煮青蛙一样,大家一起在一个锅里慢慢地等死。

从历史的角度看,崇祯主观上还是想做一个中兴之主的。

但明朝却已是积重难返。

因为没有哪个朝代能严格打破三百年王朝周期律。

他崇祯更不行!

往前数几千年,或许汉光武帝刘秀可以算一个,实现了光武中兴。

但刘秀是谁啊?

他可是位面之子、天眷之人啊!

还辅修大魔导师!

而且他也不是延续西汉国祚,只是在推翻新莽政权后,又建立了与前汉有一丁点血缘关系的全新王朝。

“皇爷,奴婢建议让锦衣卫将这个妖人抓进诏狱,好生审问一番,定能查他个水落石出!”

崇祯斥道:“哼!锦衣卫我还不清楚吗,白的都可以弄成黑的,就怕问出来的是他们想要的答案,而不是事实的真相!”

“是奴婢多言了!”

王承恩在旁唯唯诺诺。

“罢了”

崇祯摆了摆手。

“还是让锦衣卫去跟踪调查一下吧,记住不要轻举妄动,避免打草惊蛇!”

“嗯,就让锦衣卫佥事李若链去吧!”

锦衣卫前身是朱元璋设立的拱卫司,是专门搜集军政方面情报的机构。

他们直接对皇上负责,并可以逮捕审讯任何人。

同时也是皇帝监视文武百官的工具!

朱元璋时期,有一名官员叫钱宰。

有一天上朝时没有人告知他朝会推迟了一个时辰,心里就有了点牢骚,回家后拿起毛笔就写了一首诗,略带反意。

诗曰:“四鼓咚咚起着衣,午门朝见尚嫌迟。何时得遂田园乐,睡到人间饭熟时。”

没想到第二天锦衣卫就框框敲开门,将他抓到了朱元璋面前,并递给他一张皱巴巴的纸。

竟然就是他题诗的那张纸!

而这名大臣发完牢骚后甚至都不记得诗的内容了。

还好那个时候朱元璋还没有杀人上瘾,谅他以往表现好饶了他一命。

此时何尊早已远遁,丝毫不知道刚穿越过来的第一天就让人给盯上了。

还是明朝赫赫有名,吃人不吐骨头的锦衣卫!

……

虽说侯府旧宅就在京畿附近,但离京城也还有点距离,差不多将近二十里远。

还好随从阿虎机灵,找了驾马车,估摸着天黑前应该就能到了。

天色逐渐昏暗。

一主一仆抓紧赶路。

“公子,您和那几个人说的这些东西,是从哪里听到的,我怎么从来没听您说过呢?”

“哈哈,如果我跟你说我是做了个梦,梦中经历了四百年,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你信吗?”

“我信,公子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话。”

“哈哈,那就当我是梦中所得吧!”

阿虎作为何尊的贴身侍从,从小朝夕相处,自然是对他极为信任。

“不过,公子,侯爷经常说切勿妄议国事,一不小心很可能就惹祸上身!”

“哎呀,喝酒误事啊!我一时兴起没考虑到这一茬,光顾着畅所欲言了。”

何尊一拍脑袋,懊悔不已。

封建王朝可不相当于现代,稍有言行不端就可能是杀头重罪!

他刚穿越过来,思维一时半会还没转变过来。

“公子,你说他们会不会去报官,如果被侯爷知道了可就惨了!”

“应该不会,身处这乱世,聪明人都会明哲保身,都唯恐避之不及,担心被牵连!”

不过何尊也是暗暗给自己提了个醒,以后还是要注意自己的言行。

特别是小心以东林党为首的酸臭文人。

明朝那些东林党们,总是用道德仁义来标榜自己,实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一边号称清流,一边贪污腐败。

建奴入关以后丝毫没有所标榜的读书人气节,卑躬屈膝就跪了,实在令人不齿。

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就是口嗨和骂人,抓住一点云里雾里的东西就往死里整人。

甚至以让皇帝难堪为荣。

典型的空谈误国!

接近酉时,何尊也是来到了安阳侯府在京畿外围的一处旧宅。

这个地方叫大胡营。

这是他们侯爵府发迹前的一处住所,离京城也不太远,平时只有府里一名老管家在此看管。

虽然破落。

但却是一处休闲避世的好去处。

“公子,您怎么来了?”

“我这边都没收到消息,都没怎么做准备啊!”

刚推开庭院大门,周管家就迎了上来。

“公子今日在京师觉得无聊,就打算来这京畿旧宅小住一会,顺便散散心。”

随从阿虎倒也十分机灵,帮何尊打起了掩护。

毕竟如果直接说是被赶出来的也太丢人了!

第7章 何尊现在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如何取得崇祯的信任。

“性多疑而任察,好刚而尚气。”

这是《明史》对崇祯的评价。

性格多疑,刚愎自用是崇祯最大的性格特点。

体现在要用一个人时任其所为,不加约束,不信任时又弃之如敝履。

实际上明末能吏猛将都有。

不过在崇祯的自信操作下死的死,贬的贬,最后只留下一群庸庸之辈。

崇祯在位十七年,内阁首辅换了19个,兵部尚书换了17个,内阁大学士换了50个,要知道在明朝两百多年间,内阁大学士总数也就160多个……

死在崇祯手里的首辅、总督、巡抚人数也有两位数。

由此可见一斑!

要取得崇祯的信任可太难了,或许可以从崇祯心里最在意的那个点出发。

崇祯最在意的是什么?

他最想要的就是光复中兴,重复大明往日荣光,而这一点也是和穿越过来何尊的目的不谋而合。

………

“公子,您快来看一下,我在后面田地里发现了一窝田鼠!”

随从阿虎兴高采烈地跑到何尊窗外喊道。

正在思考中的何尊思绪也被打乱。

“田鼠?在哪?”

“就在我们院落后面那块田地里!”

以前的大户人家院落也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作为侯爵府的旧宅,布局肯定也不小,达到了五进五出。

三进三出是最常见的标准格局,可以算得上是富足家庭。

三进以内的都是普通人家。

而五进、七进那就是王侯将相之类的专享了。

在院落的后面,是侯爵府的封地,约有百亩大。

平时也会种些农作物,主要是周管家帮忙看护。

“公子,您也来了,小心这边泥地脏。”

周管家看到何尊也是问好并善意提醒。

他昨晚从随从阿虎那里打听到,自己家小主子可能要在此小住一段时间。

所以他一大早就在田地里犁作,想种些应季的果蔬作物。

“周伯,平时这些田地我们都会种些什么?”

何尊平时管周管家叫周伯。

周管家在侯爵府上上下下伺候了二十多年,也当得起这个称呼。

“公子,我们平时会种些小麦,作为主粮,还有葡萄苹果这些水果。”

“对了,我们今年还种一些西番麦。”

西番麦?

何尊突然听到一个闻所未闻的名称,甚感诧异。

“西番麦,这是什么东西?”

“这个东西也是近几年才流行开来的,产量高,又长得快,对了,还有人把它叫做苞谷,苞米。”

“莫非就是玉米?”

“玉米?老奴没听说这个词,公子,您看,就是那片田地里的,现在刚开穗,再过个把月就可以有收获了。”

何尊循着周伯的眼光望去。

只见不远处有一块绿地,是一根根细细禾杆,上面还挂着金黄丝状穗,大片的叶片。

果然就是玉米!

玉米这东西其实早就传入中国了,只不过刚开始种的人少,都是作为稀奇物供应给士绅贵族们的。

因为又是由外国传入,所以普通老百姓把它称为西番麦也不足为奇。

番和夷一直以来都是华夏对外族的称呼,还有番薯番茄什么的也是同样的道理。

“大胡营都有多少家农户种这个玉米呢?”

“这个东西是新鲜玩意,种的人不多,大胡营共有七十二户人家,大概也就是三五家会种公子说的那个玉……玉米。”

“那现在大家种的农作物都有哪些?”

“公子,现在大家种的主要都是小麦,大豆,粳稻这些,不过由于近年来京畿旱情严重,收成都不太好!”

何尊面带忧色问道:“这个欠收情况持续多久了?”

“已经有至少两年了,这几年天气逐渐变冷,今年尤甚,而从今年开始几乎就没有降雨了,好多田地都晒裂了,听说畿辅那些地方更严重!”

旱灾,压垮崇祯政权的最大天灾!

朱由检一开局就遇上了连年大旱,并差不多持续到明朝最终垮台。

而受灾最严重的地方就是陕西!

快递小哥李自成就是从那里揭竿而起,一呼百应,最终率百万农民军,踏入京师,亲手为大明钉上了最后一根镇魂钉。

明朝不是没有机会,也曾经成功招抚张献忠,将李闯剿得只剩几十人。

但后者逃脱后登高一呼,又可以迅速招揽几十万流民。

最终打进了京城,又闯进了皇宫!

原因何在?

根源就在于百姓已经到了不得不反的地步!

不反则饿死,反了还能寻得一线生机,大部分人都会毅然决然地选择造反。

远离陕西的京畿情况都如此严重,更不要说记入史册的陕西旱灾了。

何尊不由得有些担忧。

“大胡营这里的旱情严重吗?”

“目前还好,大家都是用井渠灌溉,现在的影响还不会太明显。”

“现在大家种地和平时用水这些还能维持吗?”

“也就刚刚够用,不过看起来也撑不了多久了,水位在连年降低啊!”

周伯边说边露出愁眉。

井渠又叫“坎儿井”,从西汉时期就已经被聪明的劳动人民利用。

其由竖井、地下渠道、地上渠道和储水池组成,是一种很高效的地下水利用方式。

但地下水来源于哪?

也是天上降水后汇入地底形成的,久旱之下,再多的地下水储蓄也会被农业灌溉和居民用水用光。

所以最有效的方法就要提高水资源的利用率!

这自然难不倒穿越而来的何尊。

在人工智能一百号休眠前即在其大脑留下了各种农业、工业等各方面的知识。

现在的何尊脑子就是一本贯通古今中西的百科全书!

何尊很快就从自己充满知识的脑海里搜寻到一种适用的技能。

自己那个时代有一种技术叫精量滴灌。

此方法就是通过管道将每一滴水都输送作物根系,减少百分之九十的途中损耗,从而实现水资源的最高效利用。

而水管,中国早就有了。

那时的水管叫做渴乌,在农田灌溉中就经常使用。

“周伯,你去找一些曲管过来,我有大用!”

“阿虎,你去帮我找一把小刀!”

说干就干。

在何尊的安排下他们很快就把工具悉数找齐。

而这边何尊也是把各式长短不一的曲管组装起来,然后又用小刀将管上扎了几个细如针孔的小口。

看着这些奇怪的装备和辘轳、筒车那一些汲水工具连接起来,两人很快也看出了何尊的意图。

“我明白了,公子,你是想用这些管子把水从井渠直接弄到田地里!”

“公子太厉害了,以往我们用渠道灌田,还没流到农田就没了一大半了,这个方法好啊!”

“周伯,这个办法你可以传授给大胡营的乡亲们,天灾不可抗,但至少可以暂时缓解目前燃眉之急。”

“是,我这就去告诉乡亲们!”

周伯也是一脸兴奋之色,忙不迭地要将这个方法分享给村民们。

农业,是封建社会的第一产业。

小农经济,也是占主导地位的经济形态。

不同于其他朝,大明饥荒的原因是七分天灾,三分人祸。

概括起来就是天要灭大明!

何尊穿越过来是带着现代科技的,自然也包括在极端条件下如何保证物产的丰收。

不过他初来乍到,事先还得先考察一下,因地制宜。

比如说要种哪些耐旱作物,要勘探一下哪里有大量地下水,运用哪种高效的农业工具。

只能说任重而道远啊!

第8章 天启七年九月。

皇极殿。

天还没亮,崇祯就起来早朝了。

从密召宣入宫中,到张皇后劝进,再到英国公张惟贤持节,太学士黄立极捧册,大学士施凤来捧宝,最终克承大统。

崇祯这一路走来,战战兢兢。

如今他登上皇位,享受百官朝拜,但根基不稳,又有奸宦虎视眈眈。

所以依然是感觉如履薄冰。

明朝几个皇帝都有不上早朝的传统。

最出名的是炼丹术士嘉靖帝。

他在嘉靖二十一年的时候,差点就被十几个宫女勒死!

或许是受到了刺激,他自那以后就更无心国事。

从嘉靖二十一年到嘉靖四十五年,总共24年的时间,嘉靖帝总共只开过三次朝会。

更有官员从入仕到退休都没见过天子一面!

崇祯的哥哥,先皇帝“木匠大师”朱由校,也是经常不上朝。

而崇祯即位不久,处理好国丧后就多次朝会召集官员商议政事,着实给百官一改往日风气的感觉。

年轻人嘛。

十七八岁,精力旺盛,心里还有梦想和远方。

或许是朱由校驾崩前说的“吾弟当为尧舜”给他打了鸡血,崇祯一开始也是卯足了干劲。

而那些朝臣自然乐观其行的。

至于为何?

大抵是因为这样才会给他们一种“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感觉吧!

从赵匡胤立下“不杀士大夫”的祖制以后,那帮封建王朝的文官们就将对抗皇权刻进了血肉里。

就算是大明朝从朱元璋开始一路砍杀过来也不能扭转。

久而久之,这帮士大夫为代表的朝臣势力竟能与皇权相抗争,甚至于能拦下天子的旨意。

此刻见崇祯这个毛头小子掉入了这个权力罗生门,个个摩肩擦踵,跃跃欲试在朝堂上论天下。

朝臣们行三叩九拜大礼后,即开始今天的第一项议题。

就是拟定新帝年号!

“陛下,新皇继位,按照祖制,内阁已经草拟了四个年号,还请陛下定夺。”

内阁首辅兼大学士施凤来首先站了出来。

“年号都有什么呢?”

听到这,崇祯也来了兴趣。

年号的作用除了统一纪年方式外,还有昭示正统,祈愿社稷兴盛祥瑞,走向长治久安之意。

明朝的皇帝都只有一个年号,从一开始干到死都不能换,所以在选择时,是必须谦虚谨慎的。

当然其中有一个例外。

那就是大明战神朱祁镇,他趁着年轻去瓦剌留学了几年。

家里的皇位就只能留给他弟弟朱祁钰,后面学成归来后又把皇位抢了回去。

一来一去,两次登基就有了两个年号。

“第一个年号是兴福……”

施凤来老迈的声音缓缓道来。

不过很快被崇祯打断。

“中兴虽好,朕初治国,尚未有成,这个兴福实乃不敢当。”

“第二个年号是咸嘉……”

“咸旁为戈,今新朝正欲息干戈,勿用。”

第三个是乾圣……”

“乾为天,圣则安,这个乾圣实属不妥。”

施凤来擦了擦额头冷汗,心想这个皇帝还挺难伺候的。

“陛下,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年号了,崇祯!”

崇祯思忖良久。

“崇祯崇祯,崇尚祯祥,就定这个吧!”

“礼部可有选定登基大典时间?”

礼部左侍郎徐光启出列答道:“回陛下,已初定十月初三。”

“好!”

万事开头难 。

一上来就处理好一件大事,崇祯微微点头表示满意。

治大国如烹小鲜。

看来做皇帝也没那么难嘛!

“陛下,臣有一要紧事启奏!”

朝堂上突有一人发声,正是阁臣李标,看其神色严肃,看起来不是什么小事。

崇祯正色:“李卿,所为何事啊?”

李标答道:“近日陕西巡抚李楠上奏,陕西多地重旱,百姓田地欠收,粮食短产,米价飙升,已经造成严重饥荒,民情沸腾,需尽快赈灾,抚慰百姓!”

“臣更听说山西,河南等地三年两旱,百姓食不果腹,同样不容忽视啊!”

听闻此言崇祯也是眉头微皱。

陕西。

这个词他有点印象深刻,最近好像在哪里听谁说到过。

方今辽东与建奴战事正酣,延绥在陕西境内,延绥为明代九边之一,涉及边关之事都是大事,必须得妥善处理好。

“赈灾势在必行,诸位爱卿有何主意?”

在崇祯审视的目光下,朝堂大多数大臣皆低下了头。

赈灾,这个三岁小孩都知道要怎么做。

但赈灾需要什么啊?

银两!

大明朝现在是穷得铃儿响叮当。

辽东军费就把国库一年三百万两税收都掏空了,甚至还出现了赤字,已经拿不出多余的钱来。

没有钱,第一个问题就难倒大家了。

“户部,现在库里能拿出多少赈灾银子?”

“回陛下,国库库银已不足百万两,过两天就是边兵发饷日,这笔钱是万万不能动的啊,国库窘迫,实在是支不出来了!”

户部尚书郭允厚答道。

“连赈灾的二十万两都拿不出来吗?”

“臣惭愧,请陛下恕罪!”

“韩卿,你有什么法子吗?”

崇祯突然注意到朝堂上老神在在,闭目养神的韩爌。

韩爌不愧为三朝元老,面对这棘手问题也是丝毫不慌。

“回陛下,李阁老所言极是,为解民众疾苦,朝廷急需赈灾放粮,所以横亘在面前的就是救济银的问题。”

“臣有一策,可解这燃眉之急!”

“哦,韩卿有何办法?”

“天启年间,为改善财政,解决辽东军饷不足的问题,朝廷课征辽饷,每亩加征银九厘,效果也是立竿见影,宁锦大捷使建奴多年不敢窥探我大明。”

“所以,”

韩爌顿了一下补充道:“我们何不加征新饷,以每亩土地征二厘作为赈饷,估计可为大明财政增收五十万两,足以应对全国灾情!”

此言一出,顿时朝堂哗然。

大明文臣们喜欢说藏富于民,但实际上藏了个鬼!

钱都进了那帮官员士族口袋了。

这是心有多黑才会想出这个法子,向本就不堪重负的百姓口袋伸手!

众臣纷纷提出质疑。

“百姓本就举步维艰,还要再加新饷,阁老真是出的好主意!”

“我看阁老是在庙堂待久了,早已失去与百姓共情之心了!”

“臣也有异议,这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

“众位同仁先别着急,我还没说完呢!”

尽管面对口诛笔伐,但韩爌早有经验,却是一点也不恼。

“此次征饷,我们可以免除陕西、山西、河南等受灾严重地方征收,可倾斜于浙江湖广一带,为期一年。”

“韩阁老这样做恐怕不妥,百姓不患寡而患不均,如此不公平的处理方式恐激起民愤!”

出声之人为礼部侍郎钱谦益。

他反对也是有其原因的。

钱谦益是苏州人士,如增加对浙江行省的征税,毫无疑问会给他带来直接的利益受损。

虽然两人同为东林党,但其内部却也不是铁板一块,在利益面前,也是不顾脸面地撕咬起来。

“此等为生民立命之事却横加阻挠,我看钱大人是打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的小算盘,忘了国家大义了吧!”

“就事论事,韩阁老为何无故中伤别人?”

“如若你心中无私,自然不会出言反对!”

“你最好拿出证据来,否则我参你一个诬告之罪!”

朝堂一如既往地又陷入无休止的扯皮争执之中。

第9章 看着吵得不可开交的群臣,崇祯心里既可恨又无奈。

这就是现在大明朝堂的政治生态!

崇祯昔日为信王时就早有耳闻。

本应为君解忧,为国出力,为民谋利的大臣却好于朋党相争。

全然已经忘记自己读书人的初心了!

这些朝臣一开始就根本没有想要替崇祯分忧之意,所提的办法也只是敷衍之举。

他们不知道加饷是饮鸩止渴之举吗?

当然知道!

但他们处理问题的原则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只要自己不饿死就行,哪管他人门前飞雪!

况且成了自己可以分分功劳。

而那种明显是坑的就推给皇帝去裁决,反正他是最后定夺(背锅)的人。

冤有头债有主。

大明江山是他的,最后承担骂名自然也是他。

所以只要权斗之术运用得当,大明朝臣这个打工人还是很好当的!

皇极殿朝臣争执不休,太监王承恩正欲作声制止。

“哼!”

突然的一声轻哼,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细看发声之人正是司礼监秉笔太监,东厂提督魏忠贤是也。

“尔等朝臣本应为国出力,今日却在朝堂之上一阵喧闹,丝毫不知体面二字是如何写的,国家大事岂能如此儿戏!”

魏忠贤爵封上公,提督东厂。

懂的都懂,权倾朝野。

虽然崇祯上位以后,是否会如万历、天启般重用这个阉首犹未可知。

但其出于自己一直以来的习惯,或者说是文盲对于读书人的鄙弃。

魏忠贤还是将他们呵斥了一番。

九千岁之赫赫威名,靠魏忠贤的铁血手段打造的。

死于其手中的人不计其数。

那帮文臣武将,最怕的是他,同时最恨的也是他。

群臣中有一大半依附于魏忠贤,其余的要不夹起尾巴,要不就罢官回家了。

此刻见他出声自然也不敢再聒噪,纷纷噤声。

崇祯也略带深意地看了眼魏忠贤。

“除了加饷,众卿还有其他法子吗?”

“今国库紧张,众卿食禄已久,享国家福荫多年,可否筹措些许钱粮缓解一下当前局势?”

崇祯见众人不语,也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他说完看了看自己的国丈,嘉定伯周奎。

这是他老丈人,按道理应该出来做个表率。

而周奎却也不慌,仿佛早已有应对措施。

“陛下,近日京师严寒,将臣家里的几头老母猪都冻死了!”

“这是老臣仅剩的少数家产,就等着母猪生崽,猪崽养大再生崽,如此循环,就可以有一个大猪场,没想到遭此横祸……”

周奎还在啰哩啰嗦扯猪生崽的生意。

崇祯明显有点不耐烦,出声打断了他。

“那你现在能拿出多少?”

“呃,老臣细数了一下,目前能挪作他用的仅有一百两。”

一百两?

众臣听闻后不由得一阵哂笑。

一百两能做啥?

这国丈大人摆明了是在耍这个小皇帝。

“陛下,老臣也是囊中紧迫,恐怕不能为陛下分忧了,但如果他日有需要的话,老臣就算拖着这老迈之身,也愿去那陕西搭棚施粥!”

英国公张惟贤有样学样,也站出来说了一堆好听但是没用的话。

总结起来就是要钱没有,出力的话我就只有这七十岁的身体。

就看你崇祯敢不敢用了!

“老臣家有百余口人,就靠老臣微薄薪俸养活,早已入不敷出了!”

兵部尚书崔呈秀见状也跟着表态。

“臣家里上有八十岁父母双亲,下有嗷嗷待哺的几个小孩,实在无能为力啊!”

“臣现在还欠了外债一万多两,每月月俸都用于还债了!”

“臣家里的经济状况也不太乐观!”

“微臣也是!”

群臣纷纷踊跃附和,刚才向他们问策时可没见如此积极。

这就是朕的股肱之臣啊!

崇祯心里在滴血。

黎民百姓是社稷之根本!

但是这帮士大夫口口声声家国天下,真要他们出钱出力时却是充耳不闻,装疯扮傻。

崇祯叹了一口气。

“赈灾之事不可怠慢,所谓加饷一事遗患太大,切不可再提,就从拿内帑拿三十万两来先行赈灾之事!”

“内阁拟定赈灾措施,户部负责相关人员物资的安排,选派合适的安抚使即日前往陕西,不可拖延,速速行事!”

崇祯火速定夺。

救命之事容不得扯皮。

“臣领旨!”

“陛下圣明!”

群臣皆异口同声称颂,跪下拜服。

赈灾款下来才是第一步。

有没有效果得看这笔钱怎么花。

朝堂利益相关各方却早已打起小算盘了,和钱相关的事情就有油水,没有不薅的道理。

以他们雁过拔毛,兽走留皮的秉性,崇祯帝这笔钱大概率是要打水漂,肥了这帮硕鼠了!

三十万两经过朝堂官员指缝,到地方时可能就只有十五万两了。

然后地方总督、巡抚再过一手估计就只剩五万两了。

更不要说下面还有知府知县这些大大小小的官!

最后能到灾民手里的可能就只有一些粗糠稀饭,这还算好的,至少饥民还有口吃的。

摊上这样的父母官,只能替明朝的百姓感到悲哀了。

……

刚下完早朝,还没跟后妃温存,明朝最勤奋的皇帝崇祯就来到了乾清宫处理政事。

史书记载其“闻鸡而起,夜分不寐”。

太监王承恩提醒道:“陛下,钦天监监正戈承科早已在宫外等候多时,称有要紧事求见。”

明朝时钦天监虽然属于礼部管辖,但其工作还是比较特殊,经常都是直接向皇帝汇报,所以在六部九卿也会高看一眼。

钦天监监正虽然为正五品,但只要不犯重大错误,一般都是可以干到死的。

钦天监的事,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对于皇帝来说,都是大事。

崇祯赶紧让王承恩将戈承科宣了进来。

“陛下有旨,宣钦天监监正戈承科觐见!”

没多久,一位身穿蟒衣,戴丁髻帽的大臣即匆匆来到乾清宫。

“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不知此番是有何要事上奏?”

崇祯也是开门见山。

“陛下,近日有两件大事,皆事关国家社稷,不敢怠慢,故一大早就来到宫外,以报圣上裁决!”

第10章 “哪两件事?”

崇祯出言询问。

“第一件事就是有修官道的农夫,在湖广的沅州和铜仁交界处,挖出了一石碑。”

崇祯不解:“挖出石碑有啥出奇的?”

“如果只是普通石碑倒也不足为奇,怪就怪在上面刻了一行字!”

“什么字?”

“东也流,西也流,流到天南有尽头。”

钦天监监正戈承科不动声色地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他感觉太有压力了。

这尽头之类的词君王自然是不喜欢听的。

但凡当皇帝的都希望自家江山万世长存。

朱元璋就是开局从南打到北,就算明成祖朱棣迁都后,在南京仍设有“陪都”,现在说南是尽头不是着实要崇祯的命吗?

“以戈爱卿之见,这是何意?”

“陛下应天受命,方今天下海晏河清,依老臣之见,肯定是有妖人作祟,企图扰乱朝纲,宜查明带头作乱之人后予以严惩!”

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从古到今都有。

一般都是人为。

但影响和破坏力却很大,甚至能颠覆国本,需要尽快控制知悉范围。

崇祯思忖良久,说道:“王承恩,传朕旨意,着湖广布政使杜诗查明真相,限期一个月!”

“奴婢遵旨!”

太监王承恩领命。

“戈爱卿,那还有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是有关陕西……”

“陕西?”

崇祯不自觉地打断了戈承科的话。

陕西这个词最近出现频率有点高,也不单是因为早朝时议及陕西重旱的事。

“是的,近日臣接属下报告,陕西出现异常天象,八月二十全陕天赤如血,持续数日,引起民议纷纷,再加上田地重旱,百姓,百姓说……”

“百姓说什么?”

“百姓说这个天象是……是上天降罪,是对当权的贪官酷吏的警告。”

戈承科战战兢兢地报告着。

领导都是喜欢听好消息的。

但坏消息也得报啊,谁让他是钦天监一把手呢。

民情是封建社会老百姓满意是否的最直接反映。

老百姓的欲望是最容易满足的。

吃得饱,穿得暖,他自然说你好话。

如果最简单的需求都不能满足,他不单要造反,还要拿起锄头粪叉冲进皇宫,将皇帝老儿从龙床上叉起来,骂一句“皇帝轮流做,今天到我家”!

天赤如血,意思就是白天湛蓝的天空突然变得像血一样深红色。

史书记载曾出现过几次,皆为天灾大凶之兆!

难怪崇祯听到会异常紧张。

“陛下,天地异象之事本身就无法预测,吉凶之兆尚未可知,请陛下宽心。”

“兹事体大,不要外传,朕自会处理,戈卿没什么事先行退下吧。”

崇祯思索片刻,给出了初步解决办法。

他知道,这件事走向不是简单的人为就可以改变的,希望今日赈灾之事能快速办妥,以减少百姓的怨气。

“是!”

戈承科应声答喏。

陕西,又是陕西。

崇祯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前段时间在京师街市,他偶然遇见一奇异少年。

那少年不但口出狂言,细数朝廷上下各阶层罪行,将他们贬得一文不值,仿佛不死不足以泄民愤。

更令人称奇的是,全陕天赤如血这离奇天象,他竟然能提前预知!

如果说他是装神弄鬼另有图谋那也说不过去,再厉害的巫师妖人也不可能造就如此异象吧?

“传旨,宣李若链觐见!”

崇祯突然想到,对于这怪人自己早有安排锦衣卫调查,如今正好问问他查得怎么样了。

……

如今锦衣卫指挥使为田尔耕,此人为魏忠贤爪牙,阉党“五彪”之一。

田尔耕成为魏党后也是迅速平步青云,在对付东林党时罗织罪名,只要他抓进去没有能放出来的。

他最擅于各种酷刑,比如烹杀、往头上钉钉子等等……

如今新皇初立,局势不明。

田尔耕也是在惴惴不安中,对于崇祯身边接触的人自然是重点关注。

前段时间,李若链受到崇祯召见。

然后就每天神神秘秘地不知道在做些什么,问之则说是陛下安排了秘密任务。

虽然皇帝是最大,他的事情自己无权过问,但李若链毕竟是自己下属,如果他做的是对自己,对魏忠贤不利的事,那不就不大祸了。

一定要找机会治一治他。

治不了皇帝我还治不了你!

所以今日李若链刚匆匆回到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就被田尔耕拦下。

“李若链,你今日不说明去做了什么,就妄想踏出这司所大门一步!”

“指挥使大人,属下确有紧急事处理,还请大人切莫再追问!”

“哼!莫要以为你是武进士出身就高人一等,我是你上司,你眼里还有没有尊卑礼仪了?”

“这个我已跟指挥使大人通过气,这几日我都是在执行陛下的指令。”

“那你有陛下手谕吗,锦衣卫每个人都是替陛下办事的,难道我就都不管不顾了吗?”

“这个我确实拿不出来,是陛下亲口传达的,我们都是吃皇粮的,还能信口雌黄不成!”

“哼!我看你就像是这样的人,而且还假传圣旨!”

李若链和田尔耕吵得不可开交,看来今日之事无法善罢甘休了。

其他人也是在看热闹,不敢插手。

如今朝政早已被魏忠贤把持,田尔耕投靠阉党后,本应是替皇帝办事的锦衣卫也成了魏忠贤的势力。

看来崇祯是对锦衣卫行事早有耳闻,所以绕过了指挥使,直接找了李若链。

“是谁在假传圣旨啊?”

阴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来人正是崇祯的贴身太监王承恩。

虽然田尔耕品衔远远高于王承恩,但后者毕竟是天子近臣,地位自然不能单单看级别大小,所以赶紧迎了上来。

“王公公,不知您老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传陛下中旨,宣锦衣卫李若链进宫觐见,不过我在门口听到有人说什么假传圣旨,不知道是不是在说咱家啊?”

田尔耕觍着脸说道:“哪里哪里,公公您听错了。”

“李佥事,陛下的事情比较紧急,特意让咱家速速来请,我看我们还是赶紧进宫为好。”

王承恩说罢瞟了一眼田尔耕,就径直往门外走去。

李若链也是赶紧跟上。

“这些没根的阉货,就仗着伺候在皇上身边,谗言惑众,都是些狗仗人势的东西!”

田尔耕望着行色匆匆的两人背影,面带怨恨之色地咒骂着。

身边之人却是面面相觑。

他这一骂,可是把他的大靠山魏忠贤也骂进去了。

这位指挥使身居高位,没见过他有如此言行失当的时候。

都说人倒霉时会失去理智,难道田指挥使要倒大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