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 第一章 刚成为陛下身边的大宫女时，皇后召见了我。

她说，我魅惑君王，试图爬床。

在赏了我二十大板后把我指给一个太监做对食，绝了我爬上龙床的机会。

宫内进了新的宠妃，曾经得陛下一生一世的皇后无处发泄，又召见了我。

她说，我与太监对食，乃不齿。

我那太监夫君被砍断四肢喂了虎，我也被沉了塘。

而我们的死，换来了皇后几日的好心情，什么波澜都没有。

再睁眼，我回到了皇后把我指给太监做对食的那日。

“给我打！”

淡淡话自耳边响起，我刚回神，就被摁在了长凳上，板子突然落下。

“嘶。”我忍不住痛呼出声，屁股火辣辣的痛，抬眼，是皇后娘娘冷漠的面庞。

她居高临下的瞧着我，拨弄着指上的护甲，没听到我的惨叫，有些不满。

“没吃饭？”只此一句，让行刑的宫人瞬间打了个机灵，抬手便是狠狠一板。

又是一阵火辣的痛，不等缓解又是一板接着一板落下，整个人痛到麻木。

我被死死摁在木凳之上，动弹不得。

可我依旧忍着不痛呼出声，哪怕唇色苍白到极点。

等二十大板打完，我已经没了半条命，整个人好似从湖水之中捞出，下身更是浸满了血水。

“倒是个硬骨头。”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啃声，皇后倒是有些稀奇。

可奴才就是奴才，骨头再硬，都没有用。

她一句话，就可以决定我的未来。

看到我的脸，她眸色微暗，转而勾唇：

“你即不认勾引陛下，那本宫就许你一桩婚事，如何？”

我是翰林院第一批出来的女学子，学成后才进了宫。

我明明不是奴才，可世道就是如此残酷，进了这深宫，便是这些达官显贵口中的奴才。

可我进宫，是奔着做女官来的。

当今陛下开明，允许女子入学，若有能力，可入朝为官。

我本该一开始就进水星阁，参与国家大事，却因为女子之身被隐瞒成绩进宫做了嬷嬷手底下的管事宫女。

我不甘心，便努力证明自己，一路升职，在一路优秀的宫女中成功脱颖而出，跟在陛下身边做了辅佐他批改奏折的大宫女。

我想，我总能有机会证明自己的。

可我才刚到陛下身边不过三日，就被皇后的人叫了去。

那时，她瞧见我的第一眼，眼底就冒着火，几乎是不由分说便说我魅惑君王，试图爬床。

我为辩解，却被狠狠甩了一巴掌。

她说：“每一个想要爬床的宫女都说过这样的话。”

我在狡辩，于是让人赏了我二十大板，以示警戒。

第二章 可等我爬着要离开时，她又踩住了我的手，笑的冰冷“你说，无心爬床？”

我毫不犹豫点头，她却随手指了一个看着年岁不大的小太监，笑颜如花，“即如此，你便嫁给他吧，好断了你爬床的念想。”

我不得拒绝，不然就是以下犯上，不知好歹。

于是，我嫁给了一个太监，倒也相处的和谐。

可皇后好像一直盯上了我，就连我同那太监夫君温馨用膳的事都知晓。

我没再当回事，只以为皇后不放心，毕竟，陛下曾经许过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却纳了许多妃子。

她担心也正常，可我没想到，我本本分分做自己的事，却又碍了她的眼。

只因为陛下又纳了新的宠妃，多去了几次。

而那宠妃是大臣之女，她顾及宠妃背后的势力，不敢找宠妃麻烦。

便盯上了我，将一切不如意发泄在我身上，也连累了我那太监夫君。

那日，我不解的跪在她眼前，坦坦荡荡询问：“皇后娘娘召见，有何吩咐？”

她掐着我的脸，护甲狠狠刮在上面，一字一句道：“宫女太监对食，让人不齿。”

“可我们的婚事，是皇后娘娘赐的……”我的话未曾说完，她便一挥手，直接定了我们的死法。

我的太监夫君被砍了四肢，在我眼底下要被喂给老虎啃食。

被打板子都不肯服软的我开始求她，甚至磕破了头，却只换来她一声轻笑。

眼前一片血腥，她当真将人喂了老虎，我恍恍惚惚间，被人用绳子捆上沉了塘。

我就这样死了，莫名其妙，灵魂飘出时，我知道了真相。

“一个宫女，长得比本宫好看就算了，怎么嫁个阉人还能如此幸福？”

“本宫动不了新进宫的那个贱人，难不成还处置不了一个宫女？”

说话间，满是轻快，眼底带着笑意。

原来她针对我，仅仅只是因为，我过的好。

因为自己没能过的如愿，所以便嫉妒上了一个宫女，哪怕无冤无仇。

只因为她看不惯，所以葬送了我们的性命，多悲哀啊？

我从来不知道，人命于这位皇后而言，不过是一场游戏，一个能哄她开心的玩意。

而她身居高位，哪怕我们死了，除了能让她高兴几天，掀不起什么波澜。

第三章 无人记得，只能在兽口，湖水中丧生。

可我不甘心，我的人生，明明不该是这样的，我明明没有错，怎么就遭此横祸了呢？

老天有眼，让我重生了。

哪怕现在屁股痛的要死，我还是抑制不住眼底的兴奋。

看着我反常的举动，皇后黛眉微簇，上前踢了踢我的肩，质问：“怎么，你是对本宫的安排不满？”

在皇后靠近的瞬间，我的心开始翻腾，眼底的恨几乎压抑不住。

我真的好想，不管不顾弄死皇后，可我知道，我不能。

好不容易重来一次，我怎么能仅仅因为复仇，葬送了自己的未来呢？

于是我压下眼底的猩红，哑着嗓子开口“奴婢不愿同太监做对食。”

毫不犹豫的拒绝让她错愕一瞬，紧接着便是恼怒，鞋尖更是转移到我的指尖。

“你说什么？”

她的话中带着不可置信，自从成了皇后，很少有人忤逆她，我，还是第一个。

怒火在她心中翻涌，目光触及到我漂亮的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你是想说，你承认自己勾引陛下了？”

我知道多说无益，只拔出了头顶的簪子狠狠划在脸上，一道又一道，直到破了相才收回手。

“奴婢无心嫁人，愿自毁面容以证清白。”

重来一次，我不想嫁给太监，也不想再被她盯上，这脸，是我要第一个所舍弃的。

似是被我的狠吓到，皇后连退数十步，才堪堪站稳。

等回神，她的目光已经发生了转变，不再带着敌意，反倒是有些忌惮，“疯子。”

“既然如此，你退下吧。”

“春雨，去拿膏药给她，可别死了。”

此刻，她才真正放松下来，以我这种程度的伤，是好不了的。

更何况，她给的，是宫女太监止血用的药膏，没有什么作用。

那张碍眼的脸蛋没了，她也就没有必要将我放在眼里，便挥手打发了我。

“奴婢谢皇后娘娘恩典。”我接过药膏，忍着痛爬着出了这华丽的大殿。

上一世，人人都知道我是被皇后罚了，没人敢帮我，只是看着一点一点挪回自己住的厢房。

如今看着我的惨样和满身的血，更没有人敢帮我了。

为了打消皇后疑虑，我下了狠手，此刻身上痛到不能呼吸，可我强迫自己记住这痛。

若非重来一次，我就是死在了那冰冷的湖中，无人知晓。

如今重来一次，我要好好活着，争取我所想要的。

到时复仇，便是轻而易举。

皇后虚伪，罔顾人命，却不知道，我会活过来。

她这个位子，也坐不了多久了。

半个月后，我养好了伤就立刻和与我换班的宫女换了回来。

因为脸颊布满疤痕，我戴着纱巾，举着一些不算机密的奏折开始朗诵。

陛下一边听，一边说着解决办法，我顺笔写上。

而这种批改奏折的方式，是陛下研究出来最为有效的方法。

在拿到下一个奏折时，我口中的话突然顿住了。

只因为这个奏折是翰林院的夫子所上，也是我的恩师。

上一世，打开折子便是对某些官家子弟的指责，其中提到了我与当今状元同中一首，却被恶意抹去姓名。

那时，我因为谨慎，想着证明自己的方式很多，不急于这一时，便隐瞒了下来。

此刻，满心都是悔意，或许是我太谨小慎微，错失了机会。

失神间，我不知何时已经读了出来，一道沉稳的视线落在身上，带着审视“这庄云清，貌似是进了宫？”

几年前，他偶尔去翰林院，听闻过庄云清的聪慧，这几年反倒没了消息。

可算时间，也该进了宫，于是他便问了。

在这话落下的瞬间，我即刻跪地：“奴婢庄云清，见过陛下！”

听到我就是庄云清，陛下有些惊讶，不过想到那些权臣，他便多问一句：“被埋没至此，倒是有毅力！”

“奴婢心有抱负，不愿埋没，陛下圣明，给了奴婢机会！”陛下爱才，前朝有女子才智不输男子，才让陛下动了开女学的机会。

我已学成，心有抱负，又怎么会不想实现？

更何况，我不想为人宰割，我想要主宰我自己的命运。

因为自曝身份，陛下注意到了我。

在批改奏折时总会问我有关的见解。

第四章 而我的面纱也一直未曾取下，陛下也不会关注一个宫女的脸。

但我知道，是我还不够重要，当一个人对上位者而言有用时，才能舍得下血本。

更何况，皇后可不会放过我，因为此刻，我又被召见了。

“先前倒是不知道，你就是那才女庄云清。”虽是夸奖，实则贬低，皇后的眼中满是不屑。

说话间，有宫女拽去了我脸上的面纱，在看到我的疤痕依旧触目惊心后，她才勾起了唇。

我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只恭敬：“娘娘召见，可有吩咐？”

听到我的话，她挣脱开宫女的搀扶，一步步走近，“你即得陛下青眼，便多为本宫在陛下眼前提及。”

“奴婢职务辅佐陛下朝中之事，不得搅乱后宫。”自己没了宠，要一个宫女为她增加存在感，也是个奇人。

她若有心，何不自己下手做个羹汤，都比别人提起她要陛下记着来的好。

我毫不犹豫的拒绝让她脸上的笑一点点消失，今日她就是在御花园休息，听闻了我的事，才想起把我叫来。

先前我那样识时务，现在却忤逆于她，她如何能不气？

“是吗？若是本宫的簪子落了湖，要你去找回来呢？”说着，便是一声扑通自耳边响起。

“本宫的簪子乃是历代皇后传下来的玉簪，若非你冲撞，也落不了湖。”

而她的意思，是要我在寒冬之季进冰湖。

她说，我冲撞了她。

周围满是宫人，却都低着头，好似没看到。

没有人会为一个宫女发声，哪怕他们知道真相，这就是残酷的现实。

“奴婢这就去找。”自来了这御花园，我就被刻意安排跪在石子路上足足半个时辰，此刻起身，差点没能站起来。

膝盖钻心的痛，可我只能忍着痛一步步朝着湖中走去。

一入水，寒凉扑面而来，在严寒之中如此，无非折磨罢了。

她是皇后，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谁会信一个宫女的话呢？

如今，我能做的，就是忍。

我不知道自己在湖水中找了多久，只知道我的双腿已经冻到没了直知觉。

好在，在半个时辰后，我摸到了皇后口中的簪子。

“奴婢找到了。”我从湖中走出，寒风凛冽，吹的我忍不住打颤。

皇后身边的宫女接过簪子，眼底满是戏谑“你找错了，不是这个。”

说着，就推搡着我朝湖中走去，想要我再次下湖。

我知道，皇后今天的目的，不止是因为我得了陛下青眼，她想要生生折磨死我。

最后一下推搡，我没了力气，跌进了湖中，鼻腔之中开始灌水。

上辈子被溺死的感觉开始朝我汇聚，强烈的不甘让我用尽所有力气冲出了湖。

口中的水刚吐出，皇后的身影就笼罩在头顶。

“没有本宫的允许，你敢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