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了一封来自过去的求婚书》 第十章 沈思卿瞳仁骤缩,满是震惊。

她看见记忆中十七岁的宋渊丞站在相府的厅中,带着数十倍的赔礼来退婚。

他双眼猩红,眼里是年少的沈思卿看不懂的深沉。

“洛窈,我不能娶你。”

十五岁的沈思卿不明白,满心愕然,拉着他的手哭着追问:“为何?”

可宋渊丞没有给她答案,只毅然决然要退婚。

即便两家府上闹得极不愉快,即便姜父怒然表示要他受三十大板,他二话不说受着,也执意要退婚。

那坚决的态度终究让十五岁的沈思卿尝到了心痛滋味。

她拉住了姜父,苦涩一笑:“好,退婚便是了。”

十五岁的沈思卿不知道为何前段时间还对她好的少年突然要退婚,她也不再多问理由,她只知道,宋渊丞不愿意娶她,那便罢了。

她从不爱争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亦不愿勉强任何人。

这场退婚闹得轰轰烈烈,满城皆知。

人人皆知沈思卿是被顾府退了婚的。

一时之间,流言蜚语凭空砸过来。

外人都传她不知是做了何种不知廉耻的事才会被退婚,还有甚者,竟传她在定婚期间与他人有染。

可流言未传半月,就被宋渊丞出面扼制了。

他当众对外宣布是他负了她,是他对不住她才会退婚。

将所有流言解决后,宋渊丞却是自请远调江南,再未踏足京城。

临走之前,他送来书信,说愿她寻到真心待她好之人,要她忘了他,过属于她自己的自在日子。

可十五岁的沈思卿要怎么忘得了他?8

他一次又一次救她于危难,他一次又一次带着她领略新风景,他早已经一步步深深走入了她的心。

偏偏他毫无理由又离她而去。

她放他走,却放不过自己的心。

后来那些年,也有不少人前来求婚,可沈思卿却怎么都没嫁。

直到姜父病重那年,为让姜父安心,她也曾重新定下过一场婚事,然而还未到成婚日,姜父身亡,她身为长女守孝三年。

那场婚事也就不了了之。

再后来,沈思卿便和继母撑起了整个姜府,再未婚嫁。

新的记忆回顾至此。

沈思卿僵在原地,眼睁睁看顾遭一切从她眼前消散。

她手边的和离书、面前二十七岁的宋渊丞、熟悉的书房……

一切如幻影般从她眼前破裂散去!

巨大的冲击让沈思卿眼前发晕,整个人仿若支撑不住般往后倒了下去。

不知在黑暗中沉睡了多久。

沈思卿再度醒来时,入眼的一幕让她熟悉又陌生。

这里,不再是顾府。

而是姜府。

是她旧记忆中未出嫁前的闺房,亦是她新记忆中一直以来的住所。

新旧两份记忆充斥在她脑海,让她思绪混乱,一时竟分不清现状。

直到门外传来声响。

继母身影匆匆走了进来,神色间满是担忧:“洛窈,好好地怎么突然在书房就晕了?没事吧?”

思绪骤然回神。

沈思卿这才记起,自己是在书房里看府内账本时突然涌入两份记忆的。

她神色恍然,眼底闪烁着晶莹泪光,紧紧攥住了手。

指甲陷入肉里,传来痛意。

这一切,都是真的。

欣喜自她眼底蔓延开来。

她改变了!

她真的改变了过去,也改变了现在!

心里是前所未有的畅快,沈思卿喜极而泣,拉着继母的手摇头:“无妨,我没事!”

她快步踏出门,看见崭新的姜府。

此刻的沈思卿不是顾夫人,只是姜府长女沈思卿!

沈思卿走向庭院,尽情呼吸着属于她如今新生活的气息。

可就在这时。

管家匆匆前来禀告:“夫人,顾大人前来求见小姐!”

继母吴氏则疑惑问:“哪位顾大人?”

沈思卿心头一跳,莫名生出不好预感。

随即就听管家开口说——

“是十年前跟小姐订婚又退婚的那位宋渊丞顾大人,他已从江南调回京了!”

第十一章 霎时。

沈思卿的笑意僵在脸上,却才的欣喜一点点从她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紧张和退怯。

此刻的宋渊丞,是被她亲手推开的宋渊丞吗?

心底滋生出一股异样的愧意来。

没有人比她更明白,跟她通信的宋渊丞和真正伤害了她的那个宋渊丞并不是同一个人,她对十七岁那时的宋渊丞,是有愧的。

十五岁沈思卿不明白的事,她却再清楚不过。

她已经知道当时的宋渊丞是为了她好才坚持退婚,是因为她说他会负她,他才会离她远远的。

情绪一时五味杂陈。

沈思卿不明白此刻他回京是想做什么,一时有些不敢见他。

而这时。

身旁的继母李氏已经先一步替她回了话,语气冷冷:“都已经过去十年了,还有何要见的?就请那位顾大人回去吧。”

沈思卿一愣,她独自一个人久了,忽地被家人护着,心口生出几分酸涩来。

原来她如今也可以不用事事都自己背,原来她也还能有长辈护着。

李氏拉住她的手,轻拍了几下:“洛窈,不怕,当年他来退婚,让你至今不嫁,我们家定然是不会这么轻易原谅他的,还想来见你,等下辈子吧!”

同仇敌忾的态度,显然十分不满。

沈思卿忍不住笑了出来:“都听母亲的。”

得到答复,管家很快去了。3

本以为就这么能赶走人。

可没想到下一刻,外面却传来下人惊慌失措的阻拦声。

“大人!顾大人!你真的不能进来!”

沈思卿眼底陡然一冷,转头看去,就看见宋渊丞大步沉沉往她这边走了过来。

他神色阴沉,显得格外不喜。

熟悉的神色让沈思卿心咯噔一下,手中的扇面忽地掉落。

她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紧接着。

宋渊丞大步朝她走来,竟是一把拽住了她的手,满眼怒红,咬牙质问:“沈思卿!你到底在搞什么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醒来会是从江南调回京的路途上?为什么你会在姜府?为什么所有人都说你我从未成婚?”

铺天盖地的质问声入耳。

沈思卿的心也陡然沉到了底,心底那抹不好的预感成了真——此刻的宋渊丞不是十七岁退婚的宋渊丞,而是她准备和离的宋渊丞!

而从他这些怒然的质问声中,她也明白了,宋渊丞并没有如今新人生的那些记忆,他只有原本的记忆。

沈思卿心下一慌,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可能是当时她正在跟宋渊丞提和离,造成了混乱吗?

她想不明白,但面上却强作镇定。

沈思卿对上宋渊丞的视线,眉头轻蹙,眼里露出几分茫然:“顾大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我本就从未成婚,当初是你坚持要退婚的,这事满城皆知!”

“不可能!”宋渊丞脸色难看至极,赤红双眼瞪着她,“你我分明已成婚十年!你是我的妻!沈思卿!你到底耍了什么花招?我们现在是在梦里对不对?你马上给我停止这场闹剧!”

宋渊丞依旧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自大姿态。

这句句熟悉的呵斥让沈思卿眼底闪过一丝不耐,旋即又很好地掩盖过去。

她静静望着面前的宋渊丞许久,毫不犹豫推开了他:“顾大人,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不信大可以满城去打听,看我说得有何不对?”

“至于你说的什么梦,更是无稽之谈!”

“你堂堂大理寺卿,何时竟信起这种荒诞之说?”

沈思卿态度漠然至极。

宋渊丞的心里生出异样的恐慌来,他伸手还想拉她说什么,可下一刻,李氏却出面护住了沈思卿,神态满是嫌恶:“顾大人!你不要名声我们姜府还要名声的!我们家如今是不如以前风光了,可我姜府世代清明,洛窈不管如何她现在也还是清清白白的姜家大小姐!在这里胡说什么是你的妻!”

李氏的话如雷声贯耳。

宋渊丞浑身一僵,满是不可置信。

他死死盯着沈思卿,眼神一点点黯淡下来,难道他真是患了癔症不成?

“是我唐突,打扰了。”

见他离去,沈思卿终于松了口气。

谁料。

宋渊丞还未走几步,却忽地又急转回来,双眸赤红一把攥住了沈思卿的肩膀——

“不对!我此次回京是任刑部尚书,根本就不是大理寺卿!”

“你就是我妻沈思卿!”

第十二章 轰然一下。

有什么在沈思卿的脑中炸开。

她也是下意识说了那话,更是从来没料到宋渊丞现在的官职竟也会变。

登时,沈思卿僵住,眼底的慌意一闪而过。

宋渊丞的手紧紧抓住她的双肩,痛意袭来,让她眉头蹙起。

“沈思卿!你该给我一个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渊丞咬牙,狠狠盯着她。

顾遭的李氏和管家试图上前来阻拦。

“顾大人!你这是在做什么?你再胡来,我们就要报官了!”李氏冷脸呵斥。

可宋渊丞的神色冷得几乎要吃人,无人敢动。

沈思卿对上他的视线,情绪一点点平缓下来。

她给李氏一个安抚的眼神,“无妨,我来跟顾大人好好谈谈便是。”

此话一出。

宋渊丞眸色微沉,紧紧盯着她。

沈思卿也不再掩饰,神色冷静:“我们谈谈。”

李氏和管家欲言又止半晌

“那洛窈,若有什么事你可记得喊人,我们就在外面守着。”

“好。”

最终李氏还是在沈思卿的示意下离开带着人离开。

院子里很快就只剩下沈思卿和宋渊丞两人。

沈思卿的神色冷了下来,她眉梢低垂看了一眼肩上的手,眉头皱起:“放开我。”

宋渊丞眉头微蹙,似乎对她的漠然感到有些陌生,但手还是如她所愿松开。

他紧紧盯着她,眼底透着无尽的疑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有什么梦境,也没有什么误会,如你所见,现在我跟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沈思卿冷冰冰望着他,神色毫无波澜。

可这话落在宋渊丞耳里,却显然不对味,他眉头紧紧锁着,透着烦躁:“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招?分明前一刻你还在跟我提和离,怎么现在就变成了我们之间毫无关系?”

沈思卿眼底浮现出一抹复杂,她沉沉望着面前的男人,缓缓启唇:“那该感谢十七岁的你,可惜,你不是他。”

一句话,让宋渊丞整个人彻底打蒙。

他不明白,却也无从问起。

沈思卿已经透出不耐烦来,她端正身形,告诉宋渊丞:“总之,如今我与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今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各走一方,再无干系。”

“那我呢?”宋渊丞脸色阴沉望过来,几乎是咬牙切齿,“你把我的人生搞得天翻地覆,如今却要劝我接受,沈思卿,你莫要太过分。”

“我何时将你的人生搞乱了?你从前是大理寺卿,乃正三品,如今是刑部尚书,乃是正二品,你升了官!”

沈思卿神色间带着几分嘲讽之意,她停顿了下,似乎想起什么来,勾起一抹笑来,“至于你说的家,你不是正想立苏思晴为正妻吗?这下,你该如愿了,你正好可以去寻她,去明媒正娶她为正妻。”

“一切,都是你从前求之不得的,不是吗?”

沈思卿每说一句,宋渊丞的脸色就更难看一分。

她说的每句话都将他堵得死死的。

宋渊丞一时无话可说,他看向面前的沈思卿,第一次发现原来她是这么能言善辩。

沈思卿没有丝毫退怯之意,只直勾勾盯着他。

“顾大人,你可还有别的话问?”

这一刻,宋渊丞的心陡然哽住,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见状。

沈思卿下巴轻挑,朝外面高声呼道:“既然顾大人无话可说了,管家!送客!”

下一瞬,管家当即跑进院子里,朝宋渊丞做出请的手势。

宋渊丞站在原地,目光沉沉望着沈思卿。

“沈思卿,我会将一切找清楚的。”

沈思卿神色未变,没有任何反应。

宋渊丞转身踏步离去。

回到顾府。

宋渊丞看着偌大的顾府,这跟他记忆中并无太大区别。

唯一不同的是,不管是正院还是侧院,都空落寂寥,毫无一人。

他从身边亲侍口中得知,如今的他,自十年前去姜家退婚后,便再无婚配。

宋渊丞眸色一沉,再度动身。

“来人,备马!去苏府!”

第十三章 “苏府?大人忘了吗?苏府全家被贬,已迁至岭南。”

身边的近侍拉住了他,忙道。

宋渊丞脚步一顿,眉头皱起,他背手而立,恍然明白过来,原来苏家跟他记忆中并无不同,思及此,他再度开口:“那苏家独女苏思晴……”

“苏小姐嫁入刘家,如今是刘夫人。”

侍卫这样解释。

宋渊丞眉头却皱得更深了:“她并未和离吗?”

“大人!这话可不得乱说。”

侍卫眼底满是震惊,他不明白怎么就一夜时间,他家大人就好似变了个人似的,不仅发了疯似的去姜府找姜小姐,如今还要惦记上那已为人妇的苏小姐了!

从前的大人每回暗地回京,就算再想见姜小姐,都只能克制趁着夜色在姜家墙头站一晚上,也不敢出面。

可今日,大人不仅去闯了姜府,似乎还跟姜小姐闹了极大的不愉快。

简直跟之前的大人判若两人。

当然,这些话侍卫也只敢在心底想想。

宋渊丞却是脸色沉沉,转身回了房。

他的眉头未曾舒展开来。

此刻的现状让宋渊丞感到无比陌生,无所适从,他根本就不明白,为什么一切就突然变成了这样。

可所有人都告诉他,一切都是他自己做出的决定。

他们告诉他,十年前是他自己去坚持退婚,也是他自己毅然决然要离开京城,甚至后来听说苏思晴也有意与他定亲,可却被他一口回绝,之后十年更是从来未跟苏思晴有任何接触。

这跟他原本的人生截然不同。9

宋渊丞陷入了沉思。

可忽然,他却有些记不起来,自己是为何会喜欢苏思晴,又为何要冷落沈思卿了。

隐约只记得一开始,他分明是想着要与沈思卿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变故发生在苏家被贬时。

苏思晴乃是他的恩师,被贬岭南时,恩师郑重嘱咐他,希望他能在京中好好照顾他的独女。

即便那时苏思晴已嫁为人妇,恩师依旧不放心。

而后来,恩师的担忧竟也成了真。

苏家被贬后,刘家直接将苏思晴休了,她无依无靠,只能来寻他。

可无名无分她不能入他府中,宋渊丞便义无反顾纳她为侧室。

那时他本想着的也是收留苏思晴,没想与她多接触。

只是苏思晴说她想要在府中立足就需要他的过夜,所以渐渐地,他留在侧院的时间变多了,而两人也从一开始的恩师谈到了后来的风花雪月。

苏思晴是很有才情的,这点毋庸置疑。

话题多了,渐渐他的心似乎也就动了。

再后来,他便将苏思晴纳做了真正的侧室,留宿的日子也愈发长。

长到,他几乎都忘了一开始对沈思卿的种种承诺。

思及此。

宋渊丞脸色隐晦几分,随即却重新皱起了眉头。

不过……即便如此,那又怎样?

就算他再如何宠苏思晴,他也从未想过要跟沈思卿和离,更没想过要休妻。

沈思卿是名好妻子,他对她的能力和身为正妻的身份从未质疑。

而男人三妻四妾更是正常,他不过纳了一名妾室罢了,她何至于做到这种地步?

就算他有意抬苏思晴做平妻,可也不过是一个名头罢了。

平妻只是说得好听,实际上还是妾室,仍旧要听沈思卿这位正妻的。

他不明白,沈思卿到底有什么值得因此要闹和离。

天色愈发暗了下来。

宋渊丞独自一人躺在空荡的榻上,眸色轻眯,泛起危险的意味。

沈思卿,你一日是我妻,便要永远是我妻。

……

隔日,姜府。

沈思卿一大早是被外面的声音吵醒的。

她拧着眉头开门。

迎面就撞见婢女焦急跑过来禀告——

“不好了!小姐!顾大人带着聘礼来求婚,夫人气得要赶人,现在外面都乱成一锅粥了!”

第十四章 “什么?”

沈思卿脸色一变,眼底满是震惊。

她急匆匆跟着婢女往前厅赶去。

一路上,沈思卿百思不得其解,她原以为昨日跟宋渊丞已经说得够清楚,他今日这又是来做什么?

即便是他想求婚,也该去找苏思晴才是。

思及此。

沈思卿忽地脚步一顿,神色也一瞬清明,她看向身旁的婢女问:“苏府的那位苏思晴小姐,如今还是刘家夫人吗?”

婢女一愣,神色透出疑惑,似乎是不明白她为何突然问及与姜家毫无干系的苏府小姐。

但旋即思考片刻后还是回答:“是。”

得到答复。

沈思卿眼底浮现出一抹了然,心底更是涌现出冷意来。

原来如此。

原来是因为他挚爱的苏思晴如今还是人妇,他无从求娶,这才来找她。

说到底,宋渊丞不过是不甘心罢了。

心里愈发冷沉。

沈思卿的眼底却泛起一抹嘲弄来,她不知该不该庆幸此刻的宋渊丞没有新记忆,否则,十七岁的宋渊丞若是得知如今的他依旧变成了那副模样,不知该有多难过。

一路走到正厅。

宋渊丞正和李氏对峙着。

李氏气得叉腰,指着门口就要他走:“宋渊丞!我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你这般不要脸的人,当初是你带着十倍赔礼,即便是要打三十大板也决然要退婚!”

“现在这又算什么?你以为我家姑娘嫁不出去,就是为了等你吗?你想得美!我洛窈不是嫁不出去,她是孝顺!她是为了姜家,想撑起我们姜家,才耽误了婚事!”

“我告诉你,她现在就算是想嫁,但凡她松口,全京城有的是人来娶!”

“我们家犯不着来被你吃回头草!”

李氏是真的气得不行,疾言厉色朝宋渊丞骂着。

话虽然有些尖锐,可听在沈思卿耳里却是暖的。

这位继母她从前的记忆里接触不多,可在新记忆中,她们母女二人相依为命撑起姜府,也让原本无所事事的弟弟有了上进心,如今弟弟正去科考。

姜府独她母女二人,两人的情感更是日渐深厚。

如今的李氏,在她心底,早已将其当做生母看待。

沈思卿心下沉沉,往前走去。

“母亲。”

闻言。

李氏和宋渊丞的目光皆往她身上看过来。

李氏当即护在她身前,神色担忧:“洛窈,你出来做什么?放心,我说什么都不会同意的。”

沈思卿安抚地轻拍拍李氏的手,莞尔笑着踏步上前。

她定定望着宋渊丞,眉头冷蹙。

“顾大人,我原以为昨日我们已经谈得够清楚了,你今日这又是何意?”

宋渊丞神色未变,只淡淡开口:“我的意思已经足够明显了,以前是我脑子糊涂了才非要退婚,如今已过十年,你未嫁,我亦尚未婚,重新求娶有何不可?”

“是么,”沈思卿眼底毫无温度看向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来,她一字一句清晰吐出,“可是顾大人,我不愿意。”

“我即便是孤独终老,即便是现在去山上庵堂剃发做姑子,我也不愿意嫁给你。”

毫不留情面的拒绝响彻在厅堂。

一时之间。

四顾寂静无声,宋渊丞的脸色更是难看至极。

半晌,他冷笑一声:“话不必说得如此绝,若是我以你弟弟的前途做聘呢?”

此话一出。

他神色间的得意简直让沈思卿心底直犯恶心。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竟然会变得如此无耻!

沈思卿往前踏了一步,眸色泛冷。

下一刻。

她扬手毫不犹豫挥下。

啪的一声,清脆的巴掌落在了宋渊丞的脸上!

第十五章 原就寂静的厅内霎时鸦雀无声。

宋渊丞的脸偏向一侧,脸上泛起红印来,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沈思卿,你疯了?竟敢打我?”

沈思卿却眸色冰冷望着他,“顾大人能说出这般荒唐之言,我又有何不敢打?此事就算是告到府衙,我也不觉理亏。”

宋渊丞的脸色一瞬黑沉下来。

“我有何说错的?沈思卿,我是真心的,你弟弟的前途你自己该清楚,当初你继母还来求过我,如今我愿意给了,你怎么不接受?”

“因为不需要了。”

沈思卿冷笑一声,“我弟弟如今足以靠他自己的本领考上官职,即便是他考不上,那也是他的命,那他便回来,继续另寻出路就是,我姜家还不至于没骨气到如此地步!”

话音落地。

宋渊丞却露出几分嘲讽嗤笑:“你姜家没了我做依靠,还能做什么?”

“顾大人是又糊涂了吧!”

沈思卿笑了出来,她深深望着宋渊丞,忽然觉得他这副毫无新人生记忆的模样倒是还有些可怜,他对现在的状况似乎一无所知。

见他眼里露出几分疑惑,沈思卿颔首,缓缓道来:“顾大人离京太久,大概是不知道我姜府如今名下有京中第一酒楼、丝绸坊,我们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从不缺吃穿用度。”

她定定望着宋渊丞,语气冷讽:“宋渊丞,你看,我不用嫁你为妻,也同样能当家做主,也同样可以不缺吃穿用度,甚至我还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

“你说如今,我凭什么还要回去做你的妻?你又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敢来求娶我?”

她说话尖锐,毫不客气。

宋渊丞神色一怔,被她噎得无话可说。

他确实不知如今的姜家,竟是此番景象。

见他无言。

沈思卿神色冷沉,向下人冷冷下令:“来人,送客!”

几名下人上前来。

宋渊丞却依旧定定望着面前的沈思卿,眼底浮现出异样的情绪。

片刻,他垂眸:“你还在气头,我理解,我等你情绪缓和下来,我们再来细谈。”

沈思卿眉头皱起。

宋渊丞已经带着聘礼返回。

离开姜府,宋渊丞让手下将聘礼送回后,本人却并没有回府,他踏步上街,开始重新审视如今的人生。

街上人来人往,街景也分明与他记忆中别无二致。

可细看之下,还是有区别的。

他来到姜府名下的几家酒楼和丝绸坊打听了下,确认沈思卿说的并没有错。

踏出丝绸坊。

宋渊丞的眉头深锁,他忽地意识到,沈思卿似乎对如今的新生活适应得很快,她对这些经历毫不陌生,可她分明也跟他一眼是有原本的记忆的。

也就是说,她根本就是拥有两份记忆。

那他呢?他为何没有?

再是身旁的侍卫,他们这两日不止一次同他说过,感觉他变了。

宋渊丞不明白,细问过后才知,原来身边众人皆知,他对沈思卿情根深种。

“可既是如此,十七岁时我又因何而执意要退婚?”

宋渊丞自己也想不明白。

这是最让他迷惑之处。

他怎么都想不通,十七岁的自己为何要去退婚。

侍卫看了他一眼,迟疑着还是回答道:“大人那个时候说,只有离姜小姐远些才是对她好,说不想伤害姜小姐。”

“莫名其妙。”

宋渊丞听不明白。

回府后,他踏步入了书房,正要看书冷静思绪时,却不小心带落一个信封。

他准备收起,却见上面自己的笔迹写着——

二十七岁的宋渊丞亲启。

第十六章 太阳穴陡然一跳。

一抹寒意自宋渊丞的后背升起。

即便是遭遇了如此光怪陆离的事,他也从未信过什么不存在的灵异事件,可如今,看见这封他自己写给自己的信,心底莫名竟生出一抹惧意来。

宋渊丞仿佛看见了另一个自己,一个跟他完全不同的自己正站在他面前,给他送来了这封陌生的信。

捏着信封的手竟隐隐带着颤抖。

宋渊丞一时有些不知该不该拆开,心里竟滋生出一抹前所未有的慌乱来。

轻飘飘的一封信,却如千斤重。

沉甸甸砸在他的心口,让他竟有些难以呼吸。

指尖在信封口停留许久,宋渊丞跌坐在椅上,却终究还是没有勇气拆开。

他起身想将信塞回去。

可打开匣子的那一瞬间,他整个人呆住了。

他看见了匣子里满满当当的信。

每一封,都是他写给沈思卿的。

从十七岁到二十七岁,信封上的字迹从旧到新,日期也从近至远。

每个月,每个月他都有给沈思卿写过信。

可不知为何,这些信却是一封都不曾寄出,就这么安静地被收在最角落的匣子里。

宋渊丞神色变得复杂起来,他缓缓拿出一封。

是二十岁的宋渊丞所写——

十八岁的沈思卿,展信佳。

今日江南阳光艳丽,美景绝佳,若你能在,定然欢喜。

听闻你最近又定亲了,是陆家的那位长子。

我曾与他有过几面之缘,他人不错,是可以托付终生之人,你嫁给他,或许就能过上你想要的幸福日子,我真心祝愿你们能……

抱歉,沈思卿。

我说谎了。

我嫉妒得很,我很不甘心。

我觉得他连你一根头发丝都配不上,我也从不真心祝愿你和任何人能百年好合。

可我知道,我没有资格。

这世上或许任何一个人都比我有资格给你幸福。

所以我克制住了,我忍下了我心里的那些不甘心那些嫉妒。

这样,你会开心一点吗?

愿你能幸福,这是我真心的。

以及,沈思卿,我真的好想你。

宋渊丞,庆康二十五年六月初三留。

看完整封信。

宋渊丞眉头一蹙,露出几分不解来,他不能体会当初的自己为何要这样做。

可心里却莫名沉闷不已。

就仿佛是写这封信时的自己在发出汹涌的控诉。

压抑得难受。

宋渊丞没有再拆信,只是定定望着手中的信里的每个字,隐约察觉到,这个过去的自己似乎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就是将现状搞成一团糟的由头。

他想,他要弄明白。

宋渊丞的视线最终还是落在了手里那封写给如今他的信上。

迟疑许久,他正要揭开。

屋外却传来侍卫的禀告:“大人!门外刘夫人前来拜见!”

“什么刘夫人?不见。”

宋渊丞眉头蹙起。

“是苏思晴苏小姐!”侍卫又道。

登时。

宋渊丞拆信的动作顿住,眸色泛起涟漪来,他终究还是将信收回了信匣,踏步离开书房。

“带她进来。”

一路大步走到厅中。

迎面而来便是梳着已婚发髻的苏思晴,她一双眼睛哭得发红。

见到他,苏思晴当即跪了下来。

“顾大人,我是实在没法子才来寻你,还望你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帮帮我!”

在宋渊丞的记忆里,苏思晴向来只娇滴滴喊他谨沉哥哥,婚后更是喊他夫君,此刻她这般正经喊他大人,他一时倒有些不适应。

不过转念想想,如今两人刚重逢,不熟也是正常。

宋渊丞扶起她,神色透着了然:“你是想要跟刘家和离对吗?我帮你……”

话才说到一半。

却见苏思晴当即推开他,满是愕然。

“大人,您胡说什么?我从未想过要与我夫君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