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看风雨》 第一章 「我要告发二姐与外男不清不楚,如此水性杨花怎配做侯夫人?」

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我意识到,上一世的轨迹正在这一世重演。

我重生了,就在定亲宴的前一天,从昨夜的恍惚到今日的清明,像是经历了半生。

在与小侯爷的定亲宴上,三妹一身素裙,高昂着头,掷地有声。

「小侯爷乃朝中栋梁,我实在不忍看你被人欺骗,娶个放荡女子为妻,哪怕连累我的名

声,我也必须要将二姐的真实面目揭发出来。」

「我亲眼看见二姐与男子交换信件,二姐还拍那男子肩膀,如此轻浮行径,便是嫁人都不配,又怎能嫁入侯府?」

她又看向我,似是极为痛心,像是衙门里不得不大义灭亲的青天好官。

「二姐,你本声名狼藉,又何必再祸害人?不若退了这门亲事,也放过旁人。」

「便是以后青灯古佛,悔过自身,寺庙里总有你一席之地。」

满室皆惊,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立在正中央一身白衣绝世独立的三妹。

大姐最先反应过来,她直接冲到三妹面前按住她手臂,焦急慌张。

「三妹妹,你在乱说什么,这是二妹的定亲宴,你这么说是要毁了她吗?」么

三妹挥开她的手,义正词严。

「事关小侯爷的婚姻大事,我怎能眼睁睁看着他娶妻受辱?」

「大姐姐你也是,瞒着自己体寒之症还妄想嫁给太子,要不是我,太子只怕这辈子都没着嫡子了。」

「大姐你自己都立身不正,还来责怪我?」

我双眸微眯,拳头攥紧。

前世也是如此。

大姐被她斥责得面色煞白抬不起头来,踉跄着逃了出去。

她本就因为被当众告发体寒无子嗣一事羞愤不已不敢见人,这下更是整日郁结于心,没过多久便悬梁自尽。

后来我才知道,大姐体寒是真,没有子嗣缘分是假。

不过是三妹听话听一半,硬生生将大夫所说「小姐体寒,为以后受孕着想必须好生养身子」给说成了「不能生养」。

皇宴之上,三妹言之凿凿,大姐亦无从辩解。

太后当场解除婚约,夸赞三妹直言不讳,深明大义,为贵女典范。

回府后,父亲一气之下要家法处置三妹,她梗着脖子叫。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父亲心疼大姐却不为太子想想,简直枉为人臣。」」

母亲也抹着眼泪护住三妹。

1将军要打就打我吧,蓉儿只是说了句买话,连太后都夸她了,怎么在将军这儿反倒犯了大罪过呢?」

「不就一个太子妃的位子吗?有什么要紧呢?嘤嘤…………」

父亲抖着手指看着这对母女气得说不出话来,扔了棍子摔门而去。

我看到大姐怔怔地看着抱在一起相依为命的母女,凄然一笑,摇了摇头。着

我大约明白,姐姐是真对母亲失望了。

母亲自幼便对我和大姐不亲热,尤其喜欢最小的三妹。

本以为只是偏爱小女儿也正常,没想到,却是无止境的偏心,甚至,牺牲另一个女儿也子。

在所不惜。

准太子妃解除婚约个是小事,沸沸物物传遍了大卜,人人都说将车府的大小姐生个出孩

与此同时传开的,还有宋三小姐深明大义的美名。

母亲笑开了花,温柔地抚她长发。

「我们蓉儿声名远播,这下想藏也藏不住了,只怕是求亲的人要踏破门槛喽。」

她轻蔑地撇过头。

「我自是一身清正,哪里像有些人那么多心眼子?」

说着,她高高扬起头: 「便是嫁人,若是藏污纳垢的地方我也是不会去的。」

许是在大姐的事儿上尝到了甜头,她竟然在我的定亲宴上又来了一回。

她遗世独立的圣女模样看呆了一众人。

包括我的未婚夫燕兆。

他双眼发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世间竟然有如此清新脱俗的女子。」

我自幼爱跟父亲学武,长大后更是偷偷上了战场。

女扮男装,面具遮脸,一路做到了武林将军。

此事只有父亲和他的亲信知晓,其他人都以为我体弱,去庄子上养病。

所谓通书信、拍肩膀的,自然是我的人。

谁知竟被三妹瞧见,正义之瘾发作,来我的定亲宴做文章。

燕兆当机立断要退婚。

「我燕兆虽不才,却也不愿头顶一片绿,这门婚事,就此作罢。」

濮阳侯老夫人也握住三妹的手感激不已。

「好姑娘,幸亏有你,不然我们兆儿可就受了大委屈。」

我虽对燕兆不感兴趣,却不想被他们随便扣帽子。正想着要如何辩解,母亲直接冲了上来。

「既然如此,那就作罢也好。」

她说完一脸责怪地看着我。

「你这丫头也是,怎能这般不爱惜名声,平白连累了家里姐妹?」

「你该感谢你三妹才是,若是她不揭发你,等你嫁了人再被人发现休妻,那才是辱没了将军府名声。」

我爹不在,这门亲事被我娘一锤定音,以我名声被毁为由退掉,从此,宋二小姐水性杨花之名传遍街头巷尾。

第二章 重活一世,大姐煞白的脸色映在眼前,踉跄着就要逃。

燕兆惊艳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厅中的三妹。

而三妹妹白衣胜雪,面色冷肃,宛若神女。

我紧了紧拳头,唇角恶劣地勾起,一个箭步冲上去对着那张正义之脸狠狠甩了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还有三妹不敢置信瞪大的眼。

「你竟然敢打我?」

我又一脚将人踹倒,满意地听到周围此起彼伏的抽气声,脚趾碾压她的背。

她杀猪样的惨叫响起。

「啊——我要告发你残害姐妹,心狠手辣,我可是昭义公主,我要把你送到大牢里去。救命啊——」

我微愣,双眸微眯。

她怎么知道她是未来的昭义公主?

不过,她喊得正是时候。

我冷哼一声,朝着众人道:「大家都看到了,我三妹分明早就疯了,口口声声说她是什么公主。」

「谁家的姐妹有龌龊事不是藏着掖着,偏生我三妹要捅到人前,还非说她是公主,这不是得了癔症是什么?」

说着我低下头倔强地抿唇,咽下声音里的哽咽。

「不过母亲疼爱三妹,不忍让外面知道此事,就连搅黄大姐的婚事,也是说她犯了病,让我们让一让她。」

「可是这次,我实在忍不住了,同是姐妹,凭什么我们就要让着她?」

被我这么一说,突然反应过来,只怕这位宋三小姐真的得了什么疯病。

众人被这系列变故惊得呆若木鸡,一来是惊竟然有贵女当众打人,二来没想到三妹会有这等疯言疯语。

母亲也从惊吓里回过神,慌忙扑过来要推开我。

「我看你才是疯了,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妹妹?」

我任由她推倒,重重地摔在地上。

狼狈地爬起,我双睫微颤,眼眶泛红,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

「大家都看到了,三妹病了本该好好看病,可母亲总由着她,我和姐姐又做错了什么呢?」

舆论的偏向瞬间偏向我,指指点点的目光落到母亲和三妹身上。

就连燕兆母子都犹疑不定地打量我们。

宋蓉呆愣地看着这一切,突然尖叫起来。

「不是的,我没病。」

我正思索怎样才能坐实她的疯症,不远处传来浑厚的声音。

「我要告发二姐不孝不悌,栽赃诬陷姐妹。」

「孽障,既然得了疯病怎么还出来丢人现眼?」

看到进门的熟悉的身影,我终于松了口气。

我知道有母亲在,自己定然控制不了场面,所以我昨夜便命人接应刚刚回京的爹爹,还好他及时赶到。

上一世,爹赶来的时候已经太迟了,我名声尽毁,还被退了婚,爹和娘大吵了一架,也于事无补。

不过如今闹出这种事,这门亲事也是成不了了。

果然,濮阳侯夫人提出了退亲,理由是贵府太乱,高攀不起。

倒是燕兆,望着三妹的眼神,几分不信,几分不舍。

燕兆此人,前世就是三妹忠实的走狗,今世又有这个潜质。

我爹并未挽留,在他看来,轻易就能退婚,也不是良配。

三妹被关进了柴房,任由母亲怎么哭都没有用。

父亲还请了大夫,美其名曰给三妹看病,实则是为了坐实并广而告之三妹的疯病。

他摸着我的头叹气。

「若是爹早点惩治你三妹,就不会出这档子事儿了,都是爹不好。」

「燕家小子不是良人,以后爹再给你找个好的。」

我默默地点头,先是大姐,然后是我,父亲终于下定了决心。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还没等父亲想好怎么处置三妹,下人传来消息,三妹逃走了,如今人已经到了皇宫。

我心头一紧,想起前世她便是在此时状告生父通敌叛国。

猛地站起身,我疾言厉色。

「她怎么逃出去的,又是怎么进的宫?」

翠儿吓得瑟瑟发抖。

「是夫人,夫人把三小姐放了出来,三小姐偷了夫人进宫的对牌。」

我深吸一口气。

「给我备马车,我要进宫。」

第三章 前世便是如此,三妹当庭状告镇国大将军与敌军往来。

爹爹措手不及,锦衣卫查证之后,父亲被打入天牢,没多久就被一杯毒酒赐死,母亲听闻呆了许久也随他而去。其余人流放岭南。

既然重活一世,我总不能让悲剧重演。

越靠近金銮殿,越发心神恍惚。

终于在大殿门口,听到了三妹铿锵有力的嗓音。

「臣女宋蓉,告发我父镇国大将军与敌军往来,恐负圣恩。」

许是太过震惊,竟无人发现我的存在。

我看见我爹瞪圆了眼睛看着她,手指抖得厉害,颤着唇说不出话来。

上首的皇帝喜怒不辨。

「宋三小姐状告生父,可有证据?」

我抿唇,上前一步跪了下来。

「圣上明查,三妹早有癔症,前些日子还说自己是公主,如今只怕是病又犯了。」

皇帝眉心一动,神色莫测地看了我一眼。

「你是宋二?」

「是臣女。」

「胡说八道!」三妹跳脚,恶狠狠地瞪着我。

「我不仅要告发爹通敌叛国,我还要告发二姐女扮男装,私自上战场,简直恬不知耻。」

我定定地看着她,看来她真是重生了,前世她的告发里没有这一条,这件事是流放前才被发现的。

「你们竟然还污蔑我得了疯症,妄图不让我说真话。」

「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哪怕被牵连九族我也要说真话。」

「通敌的书信就在我爹的书房里,你们尽管去查。」

皇帝看了看她,又看我爹。

「爱卿有话要说吗?」

我爹大约难受得厉害,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在背后捅自己一刀。皇帝最终一锤定音。

「让锦衣卫去查。」「且慢!」

「臣无愧于心,臣最大的过错,就是生出这个孽女。」

我跪行一步,直视龙颜。

「臣女女扮男装从军,但求皇上治罪。」

「只是我爹忠心耿耿,若是查不出什么,不知圣上如何处置?」

他若有所思地瞧着我。

「你想如何?」

我磕了个头,一字一顿。

「污蔑朝中重臣,是死罪。」

皇帝黑眸幽深尚未说话,三妹得意洋洋地看着我。

「可以啊,要是查不出什么我愿意领罪,可要是查出来了,那么二姐,该死的就是你了。」

「怎么样?敢不敢赌?」

我冷冷地瞧着她得意的嘴脸:「一言为定。」

总有人仗着前世的顺风顺水就自作聪明。殊不知,重生的可不止她一个。

她想模仿前世的轨迹踩着我们的尸体上位,可惜,我不允许。

父亲曾结交一位好友,互通书信许久,后来得知这位好友竟然是敌国王爷,为了避嫌,便不再与之来往。

只是这些书信未舍得扔,而是藏在了书房,不知道三妹是怎么发现的,可就是这些东西,坐实了父亲的罪证。

三妹的依仗,无非是知道这些书信的所在。

不过,这些书信我在重生的第一天就都处理掉了。

时间渐渐流逝,金銮殿上的人一个都没少。

而锦衣卫那边,也没有任何动静。

许多人渐渐坐不住,开始用埋怨的目光看着三妹。

他们开始觉得,这个女娃不识好歹,说是大义灭亲,实则可能有病。

而三妹也从开始的笃定,到逐渐惊讶,最后焦急地踱步。

「这么慢,锦衣卫是废物吗?」

上首的皇帝轻咳了一声,却没有责怪她。

我垂下双眸,遮住眼底的沉思。

锦衣卫一无所获,三妹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怎么可能?」

她不可置信地抓着我肩膀。

「你做了什么?明明不是这样的。」

我面无表情地推开她。

「不是什么?」

「你的笃定从何而来?」

「还是说,这一切只是你的癔症犯了?」

我没有再看她,而是对着皇帝叩首。

「求圣上治宋蓉死罪。」

良久,圣上挥了挥手,三妹被带了下去。这次,连我爹都再没开口说话。

我长跪不起。

他叹了口气,别过了头。

宋蓉被押入天牢。

我和我爹回了将军府。

我娘匆忙看向我们身后。

「蓉儿呢?」

「蓉儿去哪里了?」

我爹看着她,眼底酝酿着风暴。

「她是你放出去的?」

我娘愣住,突然流下眼泪来。

「柴房又湿又冷,蓉儿身子弱,我怎么忍心让她一个人待在里面?」

「老爷,你也是她爹啊,你怎么能毁了她的名声还把她关起来啊?」

我看不下去了:「那娘你可知道,三妹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

「做什么?」我娘呆愣地看着我们,一副茫然的样子。

见她如此,我爹长叹口气。

「罢了,她不知情。」

我却不愿放过她,走到她跟前嘲讽地弯弯唇。

「你的好女儿,在金銮殿上状告亲爹通敌叛国,要给将军府治罪。」

差一点,我和爹就死在呈宫里了。」

「你满意了吗?娘。」

她手里的暖炉「哐当」落地,一双眸子因震惊恐惧而颤抖不止。

「怎么可能?」

「她不会这么做的…………」

她摇着头后退,突然像是意识到什么,整个人顿住,冲上来抓住我肩膀,慌乱地叫着。

「那蓉儿呢?」

「你们好好地回来了,蓉儿是不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