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我不治了》 第1章 唐煜一巴掌扇在我脸上时。

我神色平静,淡声开了口:「那就断绝关系吧。」

男人面色在猝然间僵住,难以置信地看向我:「你说什么?」

我将手伸进大衣口袋,摸出一份已经有些皱巴了的协议。

轻飘飘的几张纸,此刻却如有千斤重。

我将协议递向他,小心翼翼,没将另一份诊断单带出来。

垂着的眸子,却到底是不敢看向他。

「既然我让你恶心,那就断绝兄妹关系吧。

「以后,你不再有我这样恶心的妹妹。」

递出去的协议,在良久死一般的寂静后,被狠狠扫到了地上。

扫过协议书的力道,有一半落在了我的手上。

我眼前有片刻的眩晕,忍了忍才没有倒下去。

耳边是唐煜恼怒而失望至极的声音:「唐枝,你真是越来越变本加厉!以为我会求着你留下来吗?!」

第2章 我扯扯嘴角,强迫自己抬眸,对他露出一抹挑衅的笑:「谁知道啊,或许你就是会求我呢?」

毫不意外,他的脸色彻底黑了。

眼底残余的一丝情意散尽,只余下满脸的漠然和嫌恶。

我回身,上楼收拾自己的行李。

带走了一些衣物,准备离开时。

我又忍不住看了眼,床头柜上那张全家福。

那是爸妈还活着的时候,我们一家四口拍的。

照片上的我才四岁。

爸妈和唐煜都笑着看着我,只有我看着镜头傻笑。

那时候,唐煜还是温和绅士的大哥哥。

不像如今,他已经很多年不会看着我笑了。

这一走,我大概是不会再回来。

内心挣扎,我还是回身走过去,将全家福小心塞进了行李箱里。

行李箱有些大,我搬着它下楼时,因为太过吃力,而显得有些滑稽。

保姆站在楼下,想过来搭把手。

侧目看了看神色阴沉的唐煜,又低下了头装没看见我。

我将行李搬下楼。

很小的一段距离,额头已经渗满了冷汗。

唐煜不看我。

他坐在沙发上,翻着报纸。

不久前的暴怒情绪已经散尽,此刻只剩下淡漠。

我走过去,将协议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

轻声,声音有点抑制不住的沙哑:「我走了。」

第3章 他仍是无言。

十七年的兄妹,我多了解他啊。

他正在气头上。

我说他会求我,他就一定不会求我。

我拖着行李箱,走出玄关门。

身后的人似是终于忍到了极限,杯盏摔砸在地上的声响。

再是男人怒不可遏的声音:「滚出去,就永远不要再回来!」

杯盏破碎的声音,有些刺耳。

我抓着行李箱拉杆的手,轻轻抖了一下。

出门时,才发现外面夜色里,是倾盆大雨。

我手上没伞。

这会儿再折回去拿伞,也觉得不合适。

手机上叫的车快到了,我索性走下台阶,迈进雨幕里。

有什么东西从身后,砸到了我眼前。

大雨模糊了我的视线,眼睛好一会无法聚焦。

我费力看了半天,才看清雨水地里的东西。

是我落在了玄关处的拖鞋。

粉色毛绒的兔子拖鞋,是去年底唐煜出差时,给我带回来的。

爸妈过世后,他的性格就变得很是别扭。

给我买这样可爱的东西,又似乎不好意思亲手交给我。

拖鞋在他行李箱里放了好几天,他才让保姆转交给的我。

此刻鞋子被丢进雨水地里,混杂着污渍,很快变得脏泞不堪。

不剩下半点原来的模样。

跟我一般,如同被这个世界丢弃。

我听到唐煜暴躁的声音:「跟她有关的任何东西,哪怕一张纸巾一根棉签,也全部给我清出来,一把火烧干净了!」

雨水从眼睛里流出来,再滴落在地。

我没回头。

咽下眼底的酸涩,上了铁艺门外的出租车。

第4章 我妈还在世的时候,买了套小房子,送给我当练舞房。

那里不大,胜在清静。

以前我只用来练舞,连床都没有放一张。

但打个地铺,也是能过夜的。

我打车过去,再按响门铃。

保姆今天刚好过来打扫卫生,很快开门,却杵在门口。

我浑身湿透,手边是硕大一个行李箱。

南城四季如春,今年破天荒下了场雪后,这冬天就似乎变得格外冷。

我身子有点止不住地发抖,出声时,话里似乎都结了冰:「阿姨,让让,我要进去。」

保姆僵站在门口,神色很是局促:「唐小姐,先……先生交代,说不让您回来。」

我拎行李箱的手一顿,抬眸。

看向不安到埋低了头的保姆,才确定不是我听错了。

我有些无法理解:「这房子,是妈妈留给我的。」

保姆的头更低了:「但房子的户主,现在写的是先生名字。」

我愣了一瞬,差点笑出声:「这话,是我哥说的吗?」

保姆惶恐地不再开口,算是默认了。

楼道尽头的窗户没关。

有冷风吹过来,吹得我的脑子嗡嗡作响。

我视线不知怎么有些模糊。

点了点头,拖着行李箱回身离开。

进了电梯,还是没有忍住,笑出了声。

我没想哭的,可眼泪还是砸到了手背上。

妈妈留给我的房子,户主为什么会变成唐煜。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唐煜却最清楚。

当初爸妈刚离世,家里的叔伯亲戚,全都一拥而上。

都欺负我跟唐煜年纪小,想从我们手里抢家产。

彼时才二十出头的唐煜,硬着头皮接管了公司,又要提防着各路亲戚。

可我还是被自小疼我的舅舅骗过去吃饭,稀里糊涂,差点签了房产转让协议。

那之后,我怕再出事。

将爸妈留给我的资产,全部先转到了唐煜的名下。

这世上,我们相依为命。

除了彼此,再也不敢相信任何人。

我那时候想,亲哥哥呢。

谁都可能欺负我,但他不会。

现在看来,世事原来都是没有「绝对」二字的。

我浑浑噩噩找了家旅馆住下。

一夜无眠,天色微亮时,感觉身上不知怎么有些发黏。

摸到床头开关打开灯后,我才后知后觉闻到了血腥味。

枕头上触目惊心,一大片血色。

我摸了摸脸,脸上也糊满了血,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流的。

第5章 我没见过这场面,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一瞬慌乱得很。

我是一个多月前,突然流鼻血,在医院检查出的急性白血病。

当时医生很委婉地告诉我,这种病的生存期很难说。

有的能活三五个月,有的遇到脑出血之类的,可能几分钟内就突然死了。

我抖着手,拿过手机想打120。

手机刚好响起,来电显示是「哥哥」。

像是突然出现的一根救命稻草,我心如擂鼓,着急按了接听。

眼泪像是决堤,混着鼻血一起,开始往手机上砸,迅速模糊了屏幕上的一切。

直到那边,唐煜冷淡的声音传来:「打错了。」

再是女孩子嬉笑着的声音:「都说了不要都备注‘妹妹’,活该你打错。

「诶别打了,找到了,手机掉在沙发缝里了。」

我急着说话。

鲜血却从喉间往上涌,让我控制不住一阵咳嗽,没能说出半个字来。

那边很快挂断了电话。

「嘟嘟嘟」的声音,似乎都带着刺骨寒意。

可能是失血的原因,我浑身冷得厉害,手脚冰凉。

救护车过来接我时,旅馆老板拦着不让我走。

我弄脏了枕头床单,拿出口袋里仅剩的五百现金给他。

我说床单下隔了防水层,床垫没脏,五百应该够了的。

老板却很是恼怒:「床垫就算没脏,沾了这么重的血腥气,不换能行吗?」

他支吾半天才再继续:「毕……毕竟晦气啊。」

我愣了一下,又转了床垫的钱给他,这才离开。

躺在救护车上,我满脑子都是那两个字。

我曾经也是爸妈和哥哥捧在手心的宝贝,到如今人之将死,似乎也就剩下「晦气」两个字了。

救护车上,医护人员给我注射了凝血因子,血终于被止住。

我倒也没觉得太难受,躺了一会,就觉得好得差不多了。

医护人员说,怎么着也还是要住院观察一下的。

车开到医院,我自己去办住院手续。

不巧,刚办完手续,我一回身,就碰见了唐煜。

他注意到我,一瞬愣怔住。

我突然想起,脸上的血似乎还没擦。

第6章 我一刹那很害怕,他会发现什么异常。

尽管时至今日,我也已经不太确定,他还有多在乎我。

我下意识伸手,想擦掉脸上的血。

摸到了脸上的口罩,才想起刚刚下救护车时,医护人员给了我口罩戴上。

我松了口气,内心不知怎么,却又似乎有点遗憾。

突然想如果他看到了我满脸的血迹,会是怎样的反应?

又会不会有一点后悔,昨晚那样狠心,将我一个人丢在外面?

思绪极短暂的纷杂后,我突然看到一道熟悉娇小的身影,扑到了唐煜身旁。

女孩手上拎着一袋药,很是亲昵地抱住他的手臂:「哥,走吧。」

我认识她,她是唐煜一个合作方的女儿沈安安。

我跟唐煜的兄妹感情,以前很多年,都是出了名的好。

都说唐氏新当家的总裁,不好女色,唯独是个实打实的妹控。

后来传言慢慢变成了,唐煜喜欢娇气的小姑娘。

于是一年前的饭局上,合作方带来自己的女儿,小姑娘一见面就甜甜地叫唐煜「哥哥」。

只是那时候,唐煜神色冷淡,一个字都没搭理。

我喉间有些发苦,从他们身边走过。

唐煜的声音突然响起:「公司会议我让推迟,陪你先住院看看吧。」

沈安安娇声:「不用吧,感冒得也不严重呢。」

唐煜应声:「身体不能大意,我带你办住院。」

我突然想起,爸妈刚过世那年。

我在医院高烧到四十度,打电话说想见唐煜。

他就在医院附近谈生意,但因为一小时后要回公司开会,连一眼都没舍得来看我。

所以似乎从很久以前开始,他也没那样在意我了。

鼻子有点酸。

我怕被人看出异样,埋低了头,径直走向电梯。

身后沈安安小声问:「那个,好像是唐枝姐姐吧?她也病了?」

唐煜冷声:「装模作样,不用管她。」

我的心里,像是突然被针刺了一下。

进了电梯,身旁一张纸巾递向我。

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擦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