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女县令,我开启基建之旅》 第1章 沈筝已经被人从河里救起来一月有余了,还是不太能接受这坐在公堂之上的感觉。

比如这时。

“青天大老爷嘞!”

“县令大人!您给评评理!”

她看着堂下两个妇人不禁扶额。

又来了。

其中一着淡蓝色粗布衣的妇人率先开口:

“大人!算日子我的鸡就是今日生蛋!可我今日天还未亮就去捡蛋,您猜怎么着!”

能怎么着啊,沈筝心想。

没捡着呗。

“没捡着!定是这个丧良心的给我摸了!”

堂下另一挎着菜篮子的妇人不乐意了。

“你个贱皮子可别胡诌!我今日一早就去集市了!”

“摸了我的蛋不得赶紧拿去集市销赃吗!”

“放你娘的屁!”挎着菜篮子的妇人把篮子一甩。

眼见两人就要动手!

沈筝立刻抬手制止:“胡婶子!刘婶子!有话好说!”

她再转头看着旁边站着的俊秀青年。

“许主簿,你给两位婶子调解一下。”

许主簿叹了一口气,似是早就料到她会如此:“是,大人。”

沈筝看着许主簿周旋在两个婶子之间,陷入了回忆。

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上一世的她是个孤儿,半工半读好不容易考上了博,申请了助学金。

还没来得及轻松一天就来到了这个世界。

原身是被上京西郊的老秀才捡着抚养长大,从小教她识文断字,读四书五经。

因这个世界女子也可为官,老秀才就一直盼着原身能高中进士。

而在原身十六岁时老秀才便去了,留下了原身和他那一屋子的书。

在原身二十二岁时便中了进士,也算得上是天纵奇才,可她在朝堂举目无亲,口袋也穷得叮当响。

女子是可为官不错,却不代表不会受排挤。

原身的任职地点被吏部小官就给拍了板。

柳阳府同安县。

待原身刚走马上任到同安县,不知是何原因,竟直接投了河!

沈筝穿过来的时候刚被人从河里捞起来。

等她好转后看见掉墙皮的县衙,空得老鼠都不跑的粮仓时,理解原身了。

太穷了啊!

思及此处,沈筝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来这边也一月有余了,每天处理的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就说这俩婶子,一个月都来六回了。

如此下去,待她三年任期一满,到时别说升迁,将她拿去问罪流放都有可能。

“叮!”

正当沈筝思索随原身投河的可行性时,一声电子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恭喜宿主解锁家国繁荣系统,所在地区繁荣值增长,可获得丰厚奖励。”

“监测到宿主所在地区-柳阳府同安县,当前繁荣值32。”

沈筝看着凭空出现在眼前的透明屏幕,心中是止不住的欢喜,这一个月的日子当真是又苦又无望,她已经想好了任期三年一满就致仕了。

如今看来,她不仅不用流放,说不定还可以在这官场博一博。

堂下的许主簿和两位婶子抬头就看见沈筝一直盯着公堂某处,嘴角还挂着一丝诡异的笑。

此番景象看得三人是汗毛竖起。

两位婶子更是当即变了脸色,平时不甚对付的俩人默默挽起了手。

“沈大人,许主簿,今日应当是误会了,我们想着家中还有事,先回家了!”

说完不等沈筝应答,两人你扶着我,我搀着你便出了公堂。

沈筝看着事主都走了,便开口催促还站着不动的许主簿:“主簿大人可还有事?”

许主簿脸色一僵,快速摇头,脚步匆忙地走了出去。

见人都走光的沈筝急不可耐的回了公堂背后的住所。

她来不及坐定,直接打开了系统查看起来。

系统的主要功能便是测定她所在地区的繁荣值,繁荣值增长会有所对应的奖励。

而当前同安县的繁荣值为32,繁荣程度判定:破落小山村……

沈筝有些气,这同安县好歹也是个县城,什么破落小山村。

但她看见判定标准时也说不出反驳的话了。

“农业生产值5,工业生产值2,军事力量值1,基础人员与设施建设值3,多边贸易值1,受教育程度5,交通便利值15。”

除了同安县的地理位置稍好,其他方面的繁荣值和0也没多大区别。

正当沈筝颇受打击时,看见了屏幕角落的解锁礼包。

顿时她感觉一束光照在了她的头上,好日子应当是要来了!

但打开礼包后的沈筝不知是喜是忧。

喜的是礼包内竟然是几大麻袋的杂交水稻种子,这个世界主食多为黍米,产量低,饱腹感也不足。

有了高产量的杂交水稻,至少可保证县内居民温饱。

忧的是同安县根本没有种植水稻的环境。

县里居民的主食基本以豆类和面食为主,偶有种植黍米。

这就导致了农田种植区并没有合理规划水渠。

而水稻在种植生长期间需要灌溉大量的水,以保持土壤水分充足。

没有水渠灌水,水稻是种不起来的。

看来要先想办法挖水渠了。

可想到穷得叮当响的县衙,她又头疼起来。

县里哪来的钱挖水渠啊,没工钱,县民也不可能白干活啊。

她也做不出来抓壮丁压榨县民的事儿,人都有妻儿老小要照看。

沈筝一时半会思索不出来解决办法,只得继续查看起来系统面板。

地区繁荣值可一比一换算为繁荣积分,繁荣积分则用来在积分商城里兑换物品。

积分商城细分为农种区,农具区,技能区与杂物区。

沈筝大致看了一下各区内的物品,都是这个世界没有的稀罕物,可最便宜的物品都需要三位数的积分兑换,对现在的她来说难如登天。

她不再去看那些物品,只能看不能换实在令人难受。好事多磨,她还是先想想如何把水稻给种上吧。

不等沈筝思索,门外传来了许主簿的喊声。

“大人!出事了!”

又来了。

沈筝有气无力地答道:“谁家的野菜又被偷拔了?”

“不是!您快出来吧!”

这小小的同安县能出什么大事,可沈筝听着许主簿语气中的焦急不像作假,只得前去开门。

门口的许主簿一见沈筝开门,急忙上前扯住她的袖子往前面堂上带。

沈筝被扯得一个踉跄,抬手甩开了许主簿。

“急什么!你不是最忌讳男女大防,今日怎得不知分寸了!”

许主簿也停下来看着沈筝,目露肃色。

“出人命了。”

“!!!”她双腿一软,差点给许主簿跪了。

出人命了!

县衙管辖区域内出人命,她这个县令也脱不了干系。

她的好日子……

到头了!

第2章 沈筝腿还软着,撑着许主簿的手臂借力。

“死者是谁?谁来报的官?案发地封锁了吗?有可疑的人吗?”

许主簿此时也顾不得沈筝按着他的手臂,向她讲述起来案情。

“死者是城东的王姓地主,凶手已来自首了,是死者的儿子,王广进。”

“自首?”

沈筝虽对王广进的自首行为不理解,可还是松了一口气。

凶手送上门来,自己的乌纱帽是保住了。

不过这儿子杀老子,怕是事情不简单。

“王广进人呢?”

“在堂上候着,他的继母和继妹也来了。”

沈筝闻言挑眉,家庭关系还挺复杂。

随即她迈步朝公堂走去。

还未到公堂便听见堂上闹哄哄的,多是县城百姓对王广进的批判。

“畜生啊这是,亲爹都敢杀!”

“可不是咋的,王地主给他好吃好喝供着,还花银子送他去隔壁县城求学,他就是这样回报他老子的!”

“今日他下了大狱,怕是得砍头哩!”

“咱们县可好久没发生过命案了啊!”

有人却发出了不赞同的声音。

“你们知道什么,不知道别乱说。”

这时沈筝和许主簿走了进来,到了公案桌,坐定。

“县令大人来了!”

“哼,一介女流而已。”

“啪!”沈筝一拍惊堂木,堂上瞬间安静起来。

她对着堂下的县民道:“闲杂人等都退出去,不得干扰审理案情。”

在公堂大门口一左一右的两名捕快将杀威棒一横,县民们虽不情愿,却也退了出去。

堂上清静下来后,沈筝开始打量堂下跪着的三人。

为首的是一壮硕青年男子,脸上和衣衫上都有打斗的痕迹。

他的胸口还有一大片鲜红的血液。

沈筝一摸下巴,看来刚发生命案王广进就来自首了,血液都还未氧化。

跪在王广进身后的是两女子,一位妇人,一位少女,二人掩面哭泣。

按照许主簿的说法,这二位应当就是王广进的继母与继妹了。

“王广进,你杀了你的生父,前来自首,是也不是?”

沈筝开口问道。

王广进低头,闷声答道:“是。”

沈筝回想着记忆中的大周律法,故意致人身亡者,处以斩刑,定罪三日后问斩。

可定罪也不是谁揽了罪责谁就是凶手。

沈筝对跪着的三人说道:“虽你已认罪,但也不能凭你一人之言就定了罪。”

“县衙还得派仵作验了尸,查验后本官再做定夺。”

王广进依旧没有提出异议,低头答是。

沈筝便令捕快将王广进先押入牢房待审。

这时王广进的继妹王婉莹突然跪步上前,双眼红肿,面上泪痕遍布。

“大人!可愿听小女子一言。”

一旁的妇人身形突然僵硬,掩面哭得更厉害了,却也并未阻拦女儿。

沈筝点头:“你说。”

也不知这继妹是来求情还是让重罚的。

“今日阿兄弑父,皆因我而起。”

一旁原本一脸求死的王广进突然开始剧烈挣扎起来,想上前阻拦王婉莹说出后面的话。

他双目赤红,朝王婉莹吼道:“婉莹,闭嘴!”

押着他的两名捕快一棍子敲在了他的腿弯上:“有你说话的份吗!”

这时王母也跪步上前,面带乞求地看着沈筝。

“县令大人,可否让捕快大人把大门给关上。”

意思便是不让县民旁听了。

县衙审理案情时可酌情选择公开审理和闭堂审理,受害者家属的意见也可采取。

沈筝也没什么好犹豫的,示意门口的捕快将大门给关上。

门外的县民有的骂骂咧咧。

“这王家,有什么听不得的!”

“嗐!人也算半个大户人家,可不得有点腌臜事吗。”

大门关上后,沈筝看着王婉莹:“王姑娘,你可以说了。”

王婉莹啜泣着,似是下了某种决心。

任王广进在旁大叫阻拦,她也将案情的来龙去脉竹筒倒豆子似的全说了。

“畜生!猪狗不如!”

听完事件整个过程的沈筝怒不可遏,一巴掌拍在了公案之上。

一旁的许主簿也将正在记载的案卷拍在了桌上。

“竟有此事,简直枉为人父!”

据王婉莹所述,王广进的生母在生下他后便抛下他而去。

现在的王氏是王地主在王广进两岁时娶的继室,而王婉莹则是王氏和王地主在成婚后第二年产下的亲女。

王地主为人暴虐,之前稍有不顺心便会殴打妻儿,王广进的生母便是受不了才狠心抛下亲生儿子逃跑的。

王氏是个极为温婉的女子,不论是衣食住行还是教育方面都待王广进如亲子一般。

王广进也逐渐将王氏当作亲生母亲看待。

娶了现在的王氏后王地主稍有收敛,在王婉莹幼时并未殴打她们母女。

只是时常把王广进唤到书房,出来后的王广进总是鼻青脸肿。

王氏发现了不对劲后极力要求把王广进送到隔壁县去求学。

王广进在王地主日复一日的殴打中也生了惧意,便顺着王氏的意思去了隔壁县。

可这一去,王广进是出了火坑,王氏却跳了进去。

没了王广进当出气筒,王氏成了王地主发泄怒气的人选。

她的天黑了下来。

尽管如此,王氏并未把现状告知王广进,每次写信只道家中一切都好,切勿回家。

在外多年的王广进却是实在思念母亲和妹妹,便想着偷偷回家瞧瞧。

可他在院墙上却看见王地主扯着王氏的头发,将王氏的头往地上磕。

周围的下人视而不见。

王广进睚眦欲裂,欲翻下院墙。

却被王氏给看见了,她面上清泪落下,悄悄朝王广进摇了摇头。

儿啊,别回来,回来了这么多年的努力就白费了。

王广进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他终是没了翻下院墙的勇气。

多年活在王地主的阴影之下。

他太怕了。

回了客栈后王广进彻夜难眠,每每闭眼便是王氏那双含泪的眼。

对啊,他现在十八了,不是八岁了!

他已经是个大男子汉了,有了对抗父亲的力气了!

王广进当即决定回到王家,保护自己的母亲和妹妹。

他的本意只是想保护她们,并未想杀了王地主。

第3章 今日一早,王广进心情忐忑地敲响了王家大门。

前来开门的门房看着他,面露不忍。

“少爷,您还回来干嘛啊。”

王广进沉默片刻,并未回答小厮的话。

他只问道:“母亲和婉莹在家吗?”

小厮回想片刻:“夫人一大早便出去了,小姐应当在院子里呢。”

王广进闻言朝妹妹王婉莹的院子走去。

他还未走近便看见了守在门口的小厮。

那是王地主的贴身小厮!

王广进心神一颤,预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他面色突然变得苍白,双耳发鸣,双脚似灌了铅,竟是迈不开步子了。

门口的小厮也瞧见了他,立刻高声喊道:“少爷!您回来了!”

他在提醒屋内的人。

这是王广进心中唯一的想法。

这代表了什么,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昨晚母亲哭泣的面容。

再不做点什么,他们母子三人都得死在这个禽兽手里!

王广进突觉气血上涌,像一头暴怒的猛兽,提步冲了上去!

“少爷,老爷在院内和小姐谈事,您进去不妥啊少爷!”

小厮挡身上前,拦住了王广进。

“滚!”

王广进一拳挥在了小厮脸上,这一拳竟打掉了小厮一颗牙。

他迈上前两步走进了院子,就听见了妹妹婉莹的哭喊声。

“爹!您放开我!我是您女儿啊!”

“不要啊!不要啊爹!”

王婉莹的声音嘶哑,语气破碎不堪。

王广进听着心都碎了。

他一脚踹开了房门,屋内王地主正把王婉莹压在榻上,王婉莹的衣衫褪去了一半。

她双手护住胸前,双腿在空中乱蹬。

而压在她身上的王地主似是疯魔了一般,并未发现踹门而入的王广进。

王婉莹率先发现了王广进。

受亲生父亲侵犯,王婉莹也并未哭泣落泪。

可看见踹门而入的兄长时,她竟是觉得所有委屈一瞬间涌上了心头。

她的眼泪忽地夺眶而出:“兄长。”

“别怕, 兄长来了。”

王广进上前一把将许地主从王婉莹身上拉起来,一拳朝王地主面上挥去。

王地主被这一拳打得昏头转向。

“哪个王八羔子!坏老子好事!”

王广进又是一拳猛地挥出。

这次王地主看清了来人,更是怒从心中起。

“娘的!兔崽子!老子是你老子!”

王广进一言不发,挥出了一拳又一拳。

拳中有幼时被暴打的屈辱,有不得不离家多年的痛苦。

更多的是对母亲和妹妹受辱多年的心疼。

他也恨自己,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为何不早点回家看看。

人到中年的王地主已然不是高大的王广进的对手。

门外挨了一拳的小厮看着暴怒的王广进也不敢贸然上前。

王地主被王广进揍得也是怒火上了头。

一边是挨揍的疼痛感,一边是被儿子打了的屈辱感。

双管齐下的感觉让他盯上了一旁绣盒里的剪刀。

他一个背身握住了剪刀刀把,拿起对准了王广进的胸口。

“兄长!小心!”

王婉莹发出了惊呼声。

此时的王广进作出了平时根本来不及作出的反应。

他双手握住了王地主拿着剪刀的右手,一个用力将本对准他胸口的刀尖扳向了另一个方向。

王地主的脖子。

鲜血如柱,瞬间喷涌而出,王广进的脸上,胸前都是温热的触感。

王地主死了。

小厮吓得夺门而出。

王广进瘫坐在地,呆愣许久。

他忽地长呼了一口气,抹去了脸上的血,朝王婉莹露出了宽慰的笑。

“以后婉莹和母亲不必再担惊受怕了。”

王婉莹泪如雨下,小跑过来,想把王广进扶起来。

“兄长!您快起来!走!走得越远越好!今日您没回过王家!”

王广进明白妹妹的意图,朝她摇了摇头。

他想抬手摸摸妹妹的头,可看见遍是血污的双手,终是放下了手。

“那小厮看见了,我走不掉的。”

闻言王婉莹站了起来。

“对,小厮,只要他不说出去,就没人知道今天的事,我去找他,我去找他!”

看着王婉莹焦急的神情,王广进内心自觉满足,这才是家人啊。

他还是抬手拉住了王婉莹的裙摆。

“别去了,一人做事一人当,兄长不怕。”

“可你会死的!”王婉莹声嘶力竭地喊道。

王广进大笑:“那也值了!”

“莹儿!莹儿!发生何事了!”

王氏人未到声先至,她刚回家,前院已然乱了套。

待她进门看见满地的血污,瘫坐在地的儿子和在一旁哭泣,发丝凌乱且衣衫不整的女儿。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王氏顿觉呼吸困难,手脚发麻。

她捶胸大哭:“畜生啊!畜生!”

她又看向地上的王广进:“让你别回来!这个豺狼窝有我和你妹妹就够了,你回来干嘛啊!”

王广进朝王氏一笑:“我回来保护您和婉莹。”

王氏瞬间红了眼眶,不知作何回答。

王广进撑地站了起来,神情坚定道:“母亲,我去县衙自首。”

王氏猛地一推他:“你走!你走!”

王广进笑着摇头。

“怕是家里上下都知道了,母亲,我走不掉了。”

不待王氏接话,他又接着讲道:“以后没人能欺负您和婉莹了,祖父祖母去得早,以后家中上下母亲好好打点着。”

“给婉莹选个好夫婿,不要......他那样的。”

“婉莹,待会到了县衙,你什么也别说。”

王氏与王婉莹痛哭流涕,说不出话来,却一直摇头。

说罢王广进捋了捋衣衫,抬脚向外走去。

王氏和王婉莹纷纷上前,分别拉住了他两边的衣袖。

王广进脸上挂着笑,拂去了母亲和妹妹的手。

他退后一步,双膝下跪朝王氏磕了个头。

“做您的儿子,进儿此生无憾!母亲,儿子走了!”

随即他抬脚大步向外走去,安然赴死。

王氏和王婉莹一直跟在他身后。

她们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该做什么。

杀人了,好像就得偿命。

一家三口在去县衙的路上瞬间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原本平静的小县城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那不是王地主家的夫人和小姐吗?她们前面的男子是谁?满身都是血!”

“瞧着像是王地主在外读书的儿子,啊!他杀人了!”

“杀人了杀人了!”

消息一出,瞬间传遍了同安县的大街小巷。

第4章 公堂上的人沉默了许久才从王婉莹的讲述中抽离出来。

王婉莹为了证实所述的真实性,竟把衣裳的领口往下拉了寸许。

上面青紫遍布。

堂上的男子们都默默把头别开了去。

沈筝看后像是被重石压住了胸口,呼吸困难。

王地主简直枉为人!

原本押着王广进的两名捕快默默地松开了手。

之前用棍棒击打王广进腿弯的那名捕快面露愧色。

“兄弟,方才我使得力气大了些,着实对不住。”

王广进揉了揉发麻的腿弯苦笑:“不妨事,习惯了。”

......

沈筝受不了如此沉重的气氛,开口指使那名青年捕快。

“你跑一趟去王家,将王地主那名小厮带过来。”

虽然众人对王婉莹的话已经信了九成,可办案也不能只听一面之词。

“是!”

捕快一路小跑开门出了县衙。

沈筝回想方才王广进疯狂阻拦王婉莹开口的行为,此时明了了。

他想保全妹妹的清誉和母亲的尊严。

被亲生父亲侵犯,被丈夫日复一日的殴打羞辱。

这传出去对这个时代的女性来说太致命了。

沈筝叹了口气,好像也不止是这个时代。

就算是她之前所处的时代,闲言碎语也是少不了的。

流言蜚语也是一把伤人的利刃。

不过一刻,捕快便将王地主的小厮带了过来。

那小厮受到的惊吓也不轻,一到堂上便哆哆嗦嗦地选了个离王广进最远的地方跪了下去。

沈筝对这小厮自然也没好脸色。

“啪!”她把惊堂木一拍!

那小厮哆嗦的更厉害了,还不待沈筝发问,邦邦邦便是三个响头。

“大人!老爷对小姐做那事,小人也不敢阻拦啊大人!”

“少爷杀了老爷!小人在一旁被吓傻了,实在是不敢上前,小人有罪啊大人!”

“啪!”沈筝又将惊堂木一拍。

“我问,你答。”

“是是是,大人您说。”

“今日命案发生时,你是否在旁目睹了全过程?”

“是,当时小人就在房门口。”

“王广进进院子时可曾带有利器?”

“这...不曾,少爷进院子时两手空空,还给了我一拳!”

说着小厮朝沈筝展示了他漏风的门牙。

“王广进与王地主搏斗时,凶器是谁先拿起的?”

沈筝目光如炬,盯着堂下小厮,不放过他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

“老爷!对,剪刀是老爷先拿起的!当时小姐还叫少爷小心!”

“拿凶器的人是王地主,那死的人怎么也是他?”

沈筝故意如此问,目的便是让小厮开口,将两人争斗之时王广进并未产生杀人意图的名头坐实。

顺带也能证实王婉莹所述。

“当时老爷拿着剪刀,差一点就刺进了少爷的胸口!”

小厮说着蹙起了眉,陷入了回忆。

“少爷躲是来不及了,只得扳住了老爷的手腕,不知怎的,那剪刀竟刺入了老爷的脖子!”

听了小厮的话后沈筝露出了满意的笑。

一旁的许主簿也挑眉看向沈筝。

她这些问话,三两句便将案情梳理清楚了。

“行了,你退下吧。”沈筝对小厮说道。

待小厮走后,沈筝转头看向许主簿。

“许大主簿,您说这卷宗该如何记载?”

“过失杀人?”

“不,正当防卫。”

“正当防卫?本朝律法中并未记载这一条。”

“王广进最初的目的是保护其妹王婉莹,凶器是王地主率先拿起的,用凶器杀人的意图也是王地主先产生的,王广进在自身安全受到极度的威胁之下,激发了潜力,这才能躲过那剪刀。“

“是以王广进的真实意图也并非是杀了王地主,而是保护自己,这便是正当防卫。”

许主簿听了沈筝的话,暗自思索。

正当防卫,不无道理。

“大人,属下理解您的意思,可……本朝律法并未有正当防卫这一条。”

许主簿也纠结,他觉得他家大人说得挺对,可他研习律法多年,法便是天理。

沈筝虽明白时代的局限,可此时也有些许无奈。

同安县也不是她的一言堂,为官,便要遵循律法。

若按正当防卫定罪,她的县令也做到头了。

她无奈之下,只能向律法妥协:“便按过失杀人定罪吧。”

依大周律法,过失杀人,也就是非凶手本意下失手伤人性命,杖四十。

杖刑虽用的是普通的粗木板,可挨打的部位是脊背而并非臀部。

四十杖下去,任由受刑者身体再康健,都只能堪堪保下一条命,损害到脊椎从而半身不遂也是常事。

说罢沈筝看着堂下跪着的母子三人,惊堂木却迟迟拍不下去。

虽然王广进的命是保住了,她还是觉得这样对不住三人,王广进何错之有?

有了!沈筝脑海中闪过一项极少使用的制度。

议罪银!

“啪!”她将惊堂木一拍。

“堂下罪人王广进,犯过失杀人,依本朝律法本该杖四十,可考虑到死者与罪人关系匪浅,改用议罪银制度!”

一旁的许主簿猛地抬头地望向沈筝。

议罪银制度自设立便极少启用,连他都未曾想起。

沈筝看着堂下一脸茫然地母子三人,笑道:“议罪银制度下,罪人可求得死者家属的谅解,若死者家属同意,罪人可以赎银抵罚。”

堂下三人依旧一脸茫然,沈筝叹了口气。

她直接问道:“死者家属王氏,王婉莹,你们可同意凶手王广进以赎银免除杖刑啊?”

堂下三人如梦初醒,表情如出一辙,嘴张得可以放下胡婶子家的鸡蛋。

王氏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我儿不用砍头了?”

她还是不敢相信。

尽管王家算得上是衣食无忧,可在百姓的认知中,杀了人,就得偿命。

沈筝耐心点头:“只要您和婉莹同意,便不用砍头了。”

“同意!同意!我们同意!”

两人异口同声。

堂下三人喜极而泣,王广进还处于呆愣的状态。

这就不用死了?

王氏和王婉莹双手伏地,真情实意地给沈筝磕了三个头。

“多谢大人!”

而后母女俩上前抱住了王广进,三人哭作一团。

沈筝调笑道:“先说好,这赎银是给县衙充公的,可不是给你们母女二人的。”

现在的县衙不可谓不穷,有了这笔银子,刚好能解她的燃眉之急。

此时的王广进面上全是眼泪和鼻涕泡,他双手抬起往前一伏。

看这架势又要磕头!

沈筝默默把屁股往旁边挪了挪。

她的思维还是改变不过来,在她的认知里,受人磕头大礼的只有仙人和……

三个响头过后,王广进开口道:“今日是大人给了小人第二条命,日后小人愿给大人做牛做马!”

还不待沈筝拒绝,他提出了令沈筝拒绝不了的好处。

第5章 “小人愿将王家家产悉数充公!”

一旁的王氏也上前道:“大人,我知道那人的账本放在何处。”

地主家产,太诱人了,可不止是金银粮食,地主最多的,是地!

送上门的好处,真的让沈筝有点拒绝不了。

可她看着堂下的母子三人,还是心软了,并未立即答应。

“王氏,噢不,夫人贵姓?”

王地主都死了,她现在还叫人王氏,多少有点不礼貌了。

“民妇姓吕。”

吕夫人脸上也挂着轻松的笑,终于不用冠那人的姓了。

“吕夫人,烦请您先回家清点一下家产,按律来说过失杀人的赎银需白银千两。”

“至于其他的,待您清点了家产咱们再商议如何?”

吕夫人沉思片刻,她也拿不准王家家产有多少,只得先同意了沈筝的提议。

沈筝看着王广进,现在他还不能走。

布告未出,百姓多会传讹。

“王广进,只能先委屈你在县衙大牢待两天了,待你母亲交了赎银,你便能离去。”

“小人听大人的!”

王广进对沈筝的话并无异议,现在沈筝叫他脱光了衣服去市集跑两圈估计他都不会问为何。

吕夫人与王婉莹千恩万谢后便告退了,她们得赶紧回家取银子!

瞧着母女俩离去的背影,沈筝有些不放心。

她对着堂内两名捕快说道:“你俩去护着她们回家,路上有人问起便说县衙明日会出布告公布案情。”

经刚才堂上那一遭,现在的沈筝在众捕快眼里便是为民伸冤的青天大老爷,自是对她言听计从。

被点名的两名捕快瞬间挺直了腰板!

“是!大人!”

沈筝朝他们摆摆手,小声嘀咕:“倒也不用这么大声。”

她再命捕快将王广进先带入大牢,特意嘱咐了给他选间干净的牢房,餐食不可苛待。

随即沈筝拿起了一旁许主簿记载的案卷查阅。

她边看边点头。

不错!将她的英明神武体现的淋漓尽致!

“大人可还满意?”许主簿看向沈筝笑道。

沈筝点头:“还不错吧,不过还有一事要劳烦主簿大人。”

“大人请讲。”

“案情布告还劳主簿大人费心一番,王地主欺辱王婉莹那段......”

不待沈筝说完,许主簿便打断了她。

“王地主在家殴打虐待亲女,何来欺辱一说?”

两人相视一笑。

沈筝叹道:“与许主簿这般聪明人共事,甚是省心。”

许主簿回道:“属下亦是。”

“还有,劳烦许主簿给捕快们也提提醒,可不能什么都往外说。”

“属下这就去。”

许主簿收起卷宗便起身出去了。

“叮!”

熟悉的机械音让沈筝虎躯一震,平白无故怎的响了?

“检测到宿主公正断案一例,完成隐藏任务,获得额外系统奖励。”

“系统奖励:所辖地区同安县高精地图一份。”

好官有好报啊!

沈筝急忙回到堂后住所,随即拿出地图仔细查看,图上整个同安县一览无余。

县中地貌、居民住所及农田分布情况清晰可见。

这对接下来挖沟造渠有着极大的帮助。

此时外面的天已然黑了下来。

放松下来的沈筝顿觉疲惫,简单吃了点东西,匆匆梳洗后便睡下了。

白日热闹至极的小县城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街上行人稀疏,隐约能听见有居民屋中还在谈论白日之事。

“你说那王家公子是不是这两日就得被砍头了?”

“说不准,瞧着那王夫人和王小姐今日从县衙出来之时并未有多伤心。”

“嗐,又不是亲子亲兄,伤心作甚?”

“别瞎猜了,今日捕快不都说了,明日便会出布告,睡吧,明日便知道了。”

随即屋内响起了鼾声。

次日一早沈筝便被县衙周围此起彼伏的公鸡打鸣声吵醒。

她习以为常的起身穿衣洗漱,刚一开门便瞧见了门口的许主簿。

沈筝被吓得一激灵,瞌睡醒了一大半。

“大清早的你守在我房门口作甚!”

“吕夫人来了。”

这简单的五个字,在沈筝耳中犹如仙乐。

财神来了!

“为何不早点叫醒我,怎能让吕夫人在外等着呢!”

许主簿瞥了她一眼:“属下不敢。”

沈筝讪笑,想起之前清晨许主簿有事寻她,被她骂走了。

她抛下一句“以后不会了”便提袍匆匆往公堂走去。

堂上的吕夫人和王婉莹已等候多时。

昨日她们回家后便开始清点家产,就想着早日算清,早日来县衙赎人。

瞧见沈筝出来后,两人又欲跪下。

沈筝急忙上前托起两人,怎能让财神爷跪呢!

“瞧着夫人与小姐精神头好了不少。”

此话并不是恭维。

二人身上的郁结之气都一扫而空,并不似昨日那般死气沉沉。

吕夫人舒心一笑:“谢大人夸赞,我与婉莹连夜将王家家产清点,此为账册,请大人过目。”

吕夫人将账册递给了沈筝。

沈筝将账册接过来,粗略查看了一番。

随即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吕夫人。

“夫人,您没算错?现银四千二百两,铺子十四间?还有良田一百八十亩?”

这让沈筝对大周朝地主的认知刷新了,跟她的县衙一对比,真是富得流油。

吕夫人又递上一沓银票与房契地契。

“除了些许银锭子还未换成银票,其余的全在这了。”

“昨日进儿说把家产悉数充公,我与婉莹也是支持的,是大人救了我们一家人,这些银票地契,跟命比起来算不得什么。”

这一刻的沈筝是心动的,谁能拒绝送上门的巨款。

但她还是没将银票地契接过来,只是推却道:“待王广进来了咱们再作商议吧。”

要是她把这些全给收下,往后她们孤儿寡母怎么过活。

王广进得娶媳妇,王婉莹也还得嫁人,姑娘家没点体面的嫁妆怎么行。

不过一会,许主簿便将王广进带了过来。

他还在睡觉呢,便被许主簿薅了起来,好久没睡过这么香甜的觉了。

“母亲,婉莹,你们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见王广进睡眼惺忪,王婉莹上前作生气状轻打了他一下。

“我与母亲挂念着兄长,昨日回家到现在都没合眼,兄长倒好,把县令大人的县衙牢房当自己家了。”

第6章 王广进闻言朝王婉莹作了个揖,揶揄道:“是兄长的不是。”

“好了,别逗你妹妹了。”

吕夫人把手中账册递给了王广进:“这是我和婉莹清点的家产,进儿看看。”

王广进接过账册并未查看,而是对沈筝双手奉上。

“还望大人收下我母子三人的一番心意。”

沈筝将账册推了回去。

方才她便一直在想,这银票和地契她全给收下吧,太贪了。

可都不收,她又舍不得,只得想了个法子。

她开口道:“赎银一千两是必须要的,可其他的银票,县衙不能收。”

母子三人正欲开口劝说沈筝,被她抬手制止了。

“我有一个两全的法子,还望诸位听听。”

母子三人纷纷点头。

一旁的许主簿也颇为好奇,这次沈筝又能想出个什么法子来。

沈筝开口道:“我手中有一大批水稻种子,正愁良田试验育苗,县内虽有不少空田,可多为薄田,想播种就得先将薄田养肥。”

“这批水稻收成应当比普通水稻高上许多,和咱们县居民的温饱息息相关,所以我不想等。”

不待沈筝把意图说完,王广进便道:“小人愿将王家良田献与大人种植水稻!”

沈筝摇头。

“我并不想要你家良田的所有权,只想劳烦你们替我育一批苗,待秧苗出了后还得移栽种植。”

现今县民多种植黍米,并未种植水稻。

一是同安县没有沟渠来灌溉田地,二是这个世界的水稻亩产并不高,种植黍米和水稻的收成差别并不大。

一来二去,县民自然是不愿意种植水稻,吃力且不讨好。

沈筝若是现在便强制县民种植水稻,一定会引起他们的不满。

所以她只得先拿试验田育苗种植。

待众人瞧见了水稻收成,到时候不用她说,都得抢着种了。

听了沈筝的话,王广进一拱手:“小人愿为大人排忧解难。”

对于地主来说,种田,再简单不过。

“还有一事。”

沈筝继续说道:“想在县内全面推行种植水稻,就得挖沟造渠,青壮年多有妻儿老小要养,我并不想强制征工。”

“可县衙现在太穷了,到时候不说工钱,连餐食供应都困难。”

“方才我瞧着账册上记有粮食两百石,可否先借与县衙,待水稻收成了便还你们。”

说完沈筝有些许不好意思,堂堂县令连粮食都得靠借。

王广进一听急了:“大人与我们谈什么借不借,待我回到家中便叫人将粮食全给大人运来!”

一旁的吕夫人也赞同说道:“这本是利民的好事,大人若是连粮食都不收的话,当真是折煞我们母子了。”

沈筝只得答应下来,心中想着等水稻收成了应当随便还的上。

到时候给他们便是了。

说罢王广进将吕夫人手中银票接过,抽出一沓放在了案桌上。

而后他拉着吕夫人和王婉莹疾步出了公堂。

“小人先回家清点粮食!”

沈筝拿起案桌上的银票一看,哪是什么一千两。

这一沓足有三千两之多。

沈筝心里记下了,她将银票全部交予了许主簿。

“烦请主簿大人记录造册。”

许主簿接过银票,他心中还在想着方才沈筝说的水稻。

“属下不知,大人说的是何种水稻?亩产竟能比普通水稻高上许多。”

这让沈筝如何解释,她只得作出一脸高深莫测的模样。

“待收成之时出来主簿大人便知道了。”

随即她问道:“案情布告写好了吗?”

许主簿点头应道:“写好了。”

沈筝想着即将挖沟造渠,便让许主簿再写一征工文书。

“最多招收五百人,自带工具,每日三餐管饱,另有工钱五十文一天。”

许主簿正在提笔撰写,沈筝又后悔了。

“不不,还是四十文吧。”

许主簿瞧着沈筝眉头皱起的抠搜模样,不禁笑道:“到底多少?”

“四十!就四十!”

县里普通劳工工钱普遍是四十到五十文一天,但三餐得自己管。

她给四十文一天还包三餐的待遇已然是极好了。

实际上现在县衙账上的三千两银子也不够霍霍多久的。

“写好就贴出去吧,招够人咱们就开工。”

沈筝说完便回了房间。

她掏出系统奖励的地图,除去县衙所在的镇子,同安县辖区内还有六个村落也要一并规划上。

其实和其他县比起来,她的同安县是极小的,有些大的县城辖区内的村子就有几十个之多。

沟渠的起点定在同安县最北方的下河村。

上河村北边有一自西向东的宽阔大河。

沈筝把地图誊画在布帛上,细细描画着同安县内的农田区。

她再根据地势画出沟渠大致走向,基本涵盖了整个同安县的农田区。

这时外面的许主簿也将征工文书写好,将案情布告一并贴在了布告区。

附近的百姓围了上来。

“写的什么呢这是,哪个识字的念一下啊!”

“应当是王家案情布告吧,这怎的有两张啊!”

“都让让!识字的来了!”

人群外一中年男子扯着一名书生模样的青年赶了过来。

人群快速给他们让了条道出来。

“快念!这上面写的什么,王家公子是不是要砍头了?”

书生快速看过两张布告后摇头。

“布告上说是王地主殴打王小姐,王公子上前保护王小姐时,王地主掏出了剪刀欲杀了王公子,二人争夺之间王地主竟捅死了自己!”

“捅死自己?怎么可能!那不是王公子不用砍头了?”

一旁的众人对王地主捅死自己的离奇事并不太相信,他们更为好奇王广进还砍不砍头。

书生点点头:“王夫人交了千两赎银,王公子应当已经回家了。”

“千两!”

人群中发出惊呼,别说千两了,他们大部分人连百两银子都未曾见过!

“娘的,这狗日的地主家可真有钱!”

“这不就是拿银子买命吗!杀了人交了银子就算了,还有没有王法了!我看县衙里坐的全是贪官!”

一旁的人推了推这破口大骂的男子。

“小点声,还在县衙门口呢。”

“我怕什么!就骂,贪官!”

县衙门口的两名捕快正是昨日在堂上的那两位。

听见自家大人受诋毁他们哪里忍得住,按着腰间的铁尺便向人群走了过来。

第7章 人群急忙散开,布告区前只剩下了那名破口大骂的男子。

两名捕快面带怒色,将腰间的铁尺抽了出来,直指向他。

“当众污蔑朝廷命官,杖二十!”

那男子瞬间傻了眼,双膝一软就跪了下去。

“大......大人,小人说错话了,小人掌嘴!”

说完他抬手左右开弓,啪啪给了自己十几个大耳巴子。

两名捕快其实也不是真的想把这人抓进去打板子。

他们看那男子把三两下就把自己两颊扇的高高隆起,也不再多追究。

“沈大人是好官,谅你是初犯就算了,下次再让我听到你污蔑沈大人,咱们就新账旧账一起算,杖四十!”

男子当场感恩戴德,高声应是,随后爬起来便跑走了。

“还有你们!”

两名捕快看向围观的众人。

“王家一案沈大人公正判罚,不可再胡乱议论,听见了吗!”

对于普通平民百姓,捕快的话也极具威严,众人连连答是。

两名捕快转身朝县衙走去,其中一名想起了什么。

他转身朝那书生道:“另一张布告好好给他们念念,大人时时想着你们,你们也应知感恩才是!”

待两名捕快走后,人群又重新围向了布告栏。

他们问那书生:“方才那捕快说县令大人想着我们,另一张上写的什么,县衙要发银子了?”

书生将征工文书细细查看了一番。

看完他脸上扬起了笑:“确实是好事。”

周围人又不识字,急的抓耳挠腮:“什么事啊,赶紧说呀!”

“县令大人征工给咱们整个县修水渠,只征收五百人,每日餐食管饱,四十文一天的工钱,每日结算。”

人群中瞬间掀起轩然大波。

虽说县里劳工工钱在四十到五十文之间,可没那么多工给他们做啊!

农闲时人人都想找份工来做,可奈何僧多肉少。

这次县衙一次征收五百人,那得花多少银子!

不行,他们得赶紧回家叫上家人来报名!

人群一哄而散,更有甚者直接走向县衙想报名。

这时众人还不明白水渠建成之后会给整个县带来多大的好处,只知道修水渠餐食管饱还有银子拿。

另一边许主簿敲响了沈筝的房门。

县民们实在太热情了,他才将征工布告贴出去一会,就有几十人前来报名了。

待沈筝开门后他直接说道:“大人,征工布告反映极好,现已有大批民众前来报名了。”

沈筝听了后一拍大腿。

工钱还是给高了!

不过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现在反悔已然是来不及了。

她只得说:“走,咱俩商讨一下,优先征收哪一类人。”

两人到了书房后沈筝率先开口。

“家中只有一名壮丁,有妻儿老小要养的算一类。”

许主簿接话:“家中田地甚少,难以糊口的算一类。”

沈筝点头:“家中孩童众多的算一类。”

许主簿提笔一一记下。

沈筝忽地想到了什么,又道:“符合条件的女子也行。”

许主簿点头记下。

沈筝看着他,暗自点头。

她说:“筛选一事,就劳烦许主簿了。”

这时捕快来报,说王广进领着一车队浩浩荡荡地朝县衙走来。

沈筝面上一喜,这效率和他母亲一样高!

她急忙赶去县衙大门口。

刚到大门口她便瞧见王广进和他的车队,周围百姓围观,窃窃私语。

王广进朝沈筝一抱拳:“大人,王家粮仓存粮皆在此处,共计两百一十石。”

沈筝向王广进一拱手:“多谢。”

随即她高声向周围百姓说道:“挖沟修渠期间,咱们工人的吃食,先由王公子替县衙垫着!”

“好!”

周围百姓发出了欢呼,对王广进以赎银免罚的行为也不似之前那样在意了。

对老百姓来说,什么都比不上热乎的餐食和铜板。

沈筝命捕快叫来许主簿,将粮食登记造册,再去领着大家把粮食搬进县衙粮仓。

王广进正想着和众人一起去搬粮食,被沈筝给叫住了。

“王公子,请随我来。”

沈筝带王广进到了书房,随后她又去卧房把水稻种子拿了出来。

王广进看着沈筝拖着的大布袋也意识到内里装的东西。

他连忙上前帮沈筝把布袋给扛进了书房。

沈筝打开布袋口子,从中抓出一把种子递给王广进。

将种子接到手里王广进就呆住了,他好歹也是地主家长大的,可也从未见过如此金黄饱满的稻谷。

他细细打量着手中的小小稻种。

“大人,这是何品种?小人从未见过。”

沈筝总不能说这是高品质杂交水稻吧。

她只得打着哈哈说是她在家乡时养父培育出来的新品种,还未大面积种植过。

“会催芽育苗吗?”沈筝问道。

“可是将稻种撒至培育田,等发芽后再移栽?”王广进答。

沈筝闻言摇了摇头,看来这个时候还没有催芽育苗这一方法。

“先将稻谷泡在水中一夜,再捞出用湿布包裹,最后放在炭火旁催芽,发芽后便可撒进育苗田了。”

此方法王广进是闻所未闻,可细细一想大概也能明白其中方法。

水稻也算是半个水生植物,大人这样说一定就是对的!

沈筝看王广进一知半解的样子,只得拿出纸笔将详细方法写出来。

“你先取少量稻谷跟着这上面的步骤催芽试试。”

“是!大人。”

沈筝瞧着这一大麻袋的稻谷,育出可种植百亩地的秧苗应当是差不多的,剩下的便先在她房中放着吧。

“这些应当够了,如今三月正是育苗的时期,有任何问题随时来找我。”

王广进点头,随后扛着那袋稻谷急不可耐地走了。

往后的十来日征工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王广进育苗发芽也略有进展,沈筝去看了两次后便放心地交给他去做了。

今日刚吃过午饭,沈筝正和许主簿审核着最后筛选出来的五百名工人,外面的捕快急忙来报。

“大人,槐花村的村民和流民打起来了,您快去看看吧!”

沈筝闻言猛地站了起来,神色震惊。

“流民?从何而来的流民?”

在沈筝的记忆中,在上京时并未见过流民。

一国之都是绝对不允流民进入的,若有流民偷潜入城,一旦被发现便是被处死的下场。

这种情况在大城中并不少见,有些流民为了活命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

三十多年前的大周还发生过流民大规模屠戮村民的事,当时此事震惊朝野,更有人谈流民色变。

“从县南边偷偷过来的,槐花村的村民发现了那群流民后便通知了里正,前来报信的是里正的孙子,那小子说他走的时候双方正在对峙,现在应当是已经打起来了!”

第8章 敢动她的县民!

沈筝将袖子一撸,立马招呼人手!

“将县衙内的捕快全都叫上,配好武器,马上随我过去!”

说完沈筝便小跑去了县衙的武备房,她得好好选个趁手的武器!

一打开房门沈筝便傻了眼。

掉屑的木棍,屁股没两根羽毛的弓箭,还有生锈的长刀。

沈筝:“......”

公堂上的杀威棒和捕快的铁尺应当就是县衙最拿得出手的武器了。

沈筝无奈,只得又跑回房将木簪银簪全给插到了头发上。

只要她使用得当应该也是一根根的利器!

待沈筝到了县衙大门前时,一旁的许主簿神色怪异的瞧着她满头的簪子。

而捕快们已经整装待发了,只是她的捕快们,除却看守牢房的两名,其余只有八人......

沈筝心中暗叹了口气,等县衙有银子了,定要多招几人,还有衙役,现在的同安县是穷得捕快干衙役的活儿了。

随即她振臂一呼:“兄弟们,干活了!”

“干!”捕快们高声应道,县衙许久没全部人马出动了,现在倒是有些热血沸腾!

“出发!”

里正孙子二牛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朝槐花村而去!

待众人走到槐花村村口,已然是一个多时辰以后了。

三月的太阳虽不显,可这不停歇地走了一个多时辰,众人都有些许吃不消。

二牛一直在前小跑领路,时不时的回头催促。

“马上到了!就在村子南边!”

这时正值农闲,槐花村田地里鲜少有人,不知是不是因为村民都去对付流民了,村子里静悄悄的。

众人刚到村子南边,便被槐花村村民给瞧见了。

“官差来了!”

沈筝定睛一看,局势已然稳定了下来。

村民们手里拿着农具,将一群流民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

这时村民中小跑出来一名精神矍铄的老者,朝县衙众人而来。

待他到了众人面前看清为首的沈筝时,立即跪了下来。

“县令大人!”

旁边的村民哗然,偷偷打量着沈筝。

早就听说新上任的县令大人是女子,女子为官可是稀奇事,不知是否比平常女子多了一头二臂!

沈筝看着面前颇有几分书卷气的老者,应当就是槐花村里正张德本了。

“张里正不必多礼,村民们可有受伤?”

沈筝将张德本扶起后问道。

“有两个后生受了轻伤,已去医治了,其余人无碍。”张里正看着村民们说。

沈筝闻言蹙起了眉头,有人受伤就稍微难办了点。

“医治的费用县衙给那二人出了,待伤好后来县衙找许主簿支银子吧。”

张里正受宠若惊,县衙往日可是出了名的一毛不拔!

“多谢大人!只是大人,这流民应当如何处置?”

沈筝不答,她心中有了个想法,不知可行与否。

“让村民们先散开吧,本官先看看这些流民。”

说着沈筝向前走去,一旁的捕快立即跟上来护着她左右。

张里正上前阻拦:“大人,流民凶残,恐伤了您啊。”

“无碍。”沈筝摇头,抬手抚开了张里正。

张里正只得挥手示意村民们让出一条道来。

待沈筝走近后,纵使她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被眼前的情景刺得心脏一缩。

一群流民约莫着有二三十人,个个衣不蔽体,蓬头垢面,大部分人瘦的只剩下皮包骨。

他们看见了沈筝与她两侧的捕快时,害怕得浑身发抖,使劲把自己蜷缩起来,可能是害怕沈筝突然下令暴打他们,蜷起来挨打说不定还能捡到一条命。

沈筝见状心中暗自叹气,流民四处流窜,为了活下去是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没错。

可若不是世道所迫,谁不愿意守着自己的田地,做个老实的良民。

“都抬起头来,你们当中可有说得上话的人?”沈筝高声问道。

流民闻言纷纷把目光投向了其中一瘦弱的青年男子。

该男子也站了起来,虽衣衫破烂不堪,说话却条理分明。

“草民李宏茂,见过大人,我们本无意伤害贵县村民,还望大人放大家一条生路。”

沈筝闻言挑眉,直直地看向他:“哦?可本官方才听里正说可有两名村民受伤了。”

李宏茂咬牙,似有不忍,却还是点了两个人名:“赵水,赵土。”

两名少年从流民中走了出来,他们眼神中有着不甘与怒气,与沈筝对视一眼后又猛地低下了头。

“李叔,是他们先推娘亲的!娘亲肚子里还怀着妹妹!”其中一名少年愤愤不平地说道。

李宏茂并未回答少年的话,而是径直跪在了沈筝面前。

“大人,孩子还小,为保护他们的娘亲下手不知轻重了些,草民愿代为受罚!”

沈筝看着跪在面前的李宏茂,心中暗赞,倒也是个敢赌的聪明人。

赌她沈筝是个女子,面对为保护母亲才出手伤人的两名少年会心软。

“伤了我的县民,是要罚才是。”沈筝肃声说道。

李宏茂背脊一僵,他不敢抬头看沈筝的神色,心中暗道赌错了。

“不过这受罚的方式,就看李先生能不能做主代为大伙接受了。”

李宏茂听见沈筝对他的称呼,猛地抬头,面上惊异,他自诩平时颇为了解人心,此时却也拿不准沈筝话中的意思。

“不知大人意欲何为?”李宏茂问道。

沈筝唤来张里正,命他叫村民先各自散去,待她处理好了自会知会他。

村民们在这也待了好几个时辰,晌午都还未吃,此时也顾不得其他的,纷纷先回了家。

见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沈筝就把话直说了。

“李先生也不想大伙一直居无定所,过着过街老鼠般的日子吧。”

李宏茂自嘲一笑:“当然不想,可小人只是一介草民,别无他法。”

沈筝背手看着跪在面前的李宏茂:“若本官说,能予各位民籍呢。”

李宏茂闻言面色一怔,随即双眼迸发出精光。

其余的流民们抬头望向沈筝,面露期盼,自去年发大水后,他们颠沛流离半年有余,做梦都想入民籍,可不论他们到哪,都是人人喊打。

可李宏茂明白,世上哪有这般好的事,他们总得付出些什么,轻则是人,重则是命。

“不知我们可为大人做些什么?”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第9章 沈筝看着李宏茂颇为防备的神色,暗自点头,确实是个聪明人。

“我这同安县,在十里八乡是出了名的穷,要银子银子没有,可有一样东西多,那便是地。今年我准备修沟挖渠,开荒种地,人手自是越多越好。”

李宏茂闻言神色一凛,拿民籍先吊着他们替她挖沟养田,待他们没用了再一脚踹开么。

但沈筝接下来的话,让李宏茂暗道自己小人之心了。

“民籍我可先给各位开好,上我同安县的户籍,县衙与各位各执一份。挖沟这两日便会开工,县民们工钱是四十文一天,包每日餐食,可你们刚才让我损了一笔医药费,工钱自是没有了,不过餐食标准和县民一样。”

不待流民们欣喜,沈筝又接着说道:

“住所与农田县衙都会给你们划地,你们自己慢慢搭建和开荒,今年的粮种由县衙提供。”

她心想刚好可以让这些流民在普通田地上种植一些杂交水稻看看成果。

毕竟王广进的庄子上的都是上等良田,收成自然会比普通田地好一些。

李宏茂与流民们听了高兴地快疯了,这太不真实了,像之前在路上做得一场场美梦一般。

先将户籍登记在册,再发予他们,他们便是板上钉钉的县民了。

而挖沟竟然还包餐食,只要干活便有饭吃!

田地和住所竟然也有他们的份,这是往日他们想都不敢想的!

一旁的流民呆愣片刻后面面相觑,纷纷放声大哭。

一男子抱头落泪:“为何不早点到这同安县来啊,我母亲便不会饿死了啊!”

旁边的人听了也心酸不已,只得拍了拍男子的肩膀。

待流民情绪稳定了后,纷纷上前跪谢沈筝。

沈筝却摆手道:“你们替县里干活种地,县里给你们居所和饭吃,等价交换罢了,不必道谢。”

李宏茂却明白,事情哪有沈筝说得那么轻而易举。

不论是上户籍还是划地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更何况去年各地收成都不好,这同安县穷也是一眼便能瞧出来的事,他们几十人的每日餐食都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这位县令大人,当真是位好官。

李宏茂双手抱拳朝沈筝道:“大人,草民不才,自诩有些许学问,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沈筝闻言心道这李宏茂还真不谦虚。

她只得点点头:“劳烦李先生在挖沟期间管好众人,切勿与县民发生冲突,其余的事待挖完沟咱们再作商议。”

“是!大人!”

随即沈筝看向一群流民颇为头疼,今日只得先带回县衙了。

沈筝派捕快去里正家知会了一声,又领着众人回了县衙,一路上被县民们偷偷围观指点。

“县令大人这是从哪捡的野人来啊。”

“什么野人,听说是流民!被槐花村的给抓住了!”

“瞧着他们像是要回县衙去,带这群流民回去干嘛,砍头啊!”

“你怎的日日就知道砍头!”

......

回县衙后沈筝便令捕快将大门给关了起来,实在是因为外面的县民跟看候似的。

她又令衙厨给众人做了些吃食,看着他们狼吞虎咽宁愿噎着自己也不停歇的样子,沈筝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大人在想什么?”

许主簿不知何时站在了沈筝旁边。

沈筝转头,看着他的双眼说道:“我在想,像他们这般的人,这世上还有多少。”

许主簿看着面前的众人,沉默片刻。

“自是救不过来的。”

沈筝不再说话,她自然明白,现在她一个小小的县令,连自己的县民都还没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凭何去忧天下众人。

可她想试一试,因为她已经有了他人没有的优势。

不过她并不打算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现在的她没有绝对的实力,说出来也是拿给众人取笑。

还是先把当下之事做好吧。

“户籍与划地一事,就劳烦许主簿了,切勿损害到原住县民的利益。”沈筝说道。

许主簿颔首:“属下知晓,这两日便会处理好。”

两日后许主簿前来寻沈筝。

“大人,流民的户籍与划地都已安排妥当了。”

“叮,检测到宿主所在地收容流民若干,额外奖励10点繁荣积分。”

听见脑海中的系统播报沈筝悄悄勾起了唇角,没想到系统的额外奖励还颇多,她的积分又多了些,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能试着兑换些物品了。

回过神来的沈筝接过许主簿递来的文书进行查看,户籍手续齐全,流民们已然是同安县的县民了。

而给他们划分的居所和田地选在了挖渠起点的下河村。

因十几年前下河村发生过洪涝,村民们纷纷迁走,尽管河坝已经修缮过了,可现今的下河村居民也颇为稀少。

为他们增添一点人烟也不错。

沈筝看后点头:“许主簿办事,着实令人放心。”

许主簿唇角微弯:“大人谬赞,属下分内之事。”

瞧着许主簿的样子,沈筝轻笑,将之前勾勒了沟渠走向的地图拿了出来。

“还有一事,劳主簿大人帮忙看看,根据此图挖沟造渠,可有不妥?”

许主簿看着沈筝掏出来的地图,双眸一亮!

“大人何来如此精细的地图!实在是妙!”

沈筝抿唇不答。

许主簿意识到自己唐突了,也不再说话,细细看起了地图。

一刻钟后他抬头,看着沈筝的眼神充满了欣喜。

“大人,此图甚妙,有了此图咱们便不用摸石头过河,挖了一步再去琢磨下一步了,这样极高地提升了挖渠的效率!”

看着许主簿欣喜的模样,沈筝也被感染了。

“那主簿大人认为,咱们整个工期约摸着需要多久,可赶得上春种?”

许主簿立刻点头:“若没有此图,估计需要三个月,自是赶不上春种的,可有了此图,属下有信心,一月有余必定能挖完!”

一月有余,那便是赶得上了!

沈筝立即推翻了之前明年再让县民种杂交水稻的想法。

今年必须种上!

可她得想个法子,让县民们相信她,相信杂交水稻。

若是强迫让大家种,县民必有不满,她不愿与他们起冲突,欢欢喜喜地种地,自是最好的。

许主簿看着沈筝似是又是在想什么事,只得唤她:“大人,宜早不宜迟,属下现在便去通知众人,明早就动工吧。”

沈筝点头应道,许主簿拱手后便退了出去。

若是想要全县上千户人家每户至少种植一亩杂交水稻的话,得让王广进将剩下的水稻种子全都进行育苗才行!

随即她跑出县衙大门,找了几名脚夫,让他们扛着稻种同她去一趟王家庄子上。

第10章 几名脚夫两两一队,一路上队中两人换着扛麻袋,待他们走到王家西郊庄子时也已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一路走过来沈筝都觉得有些累了,更别说还扛着麻袋的脚夫们了。

今日去去槐花村也是,那样远的路程,走过去全靠意志支撑着。

她想着待县衙有了银子,定要买几匹骏马,出行与搬东西都方便。

脚夫们将装着稻谷的麻袋放在了地上,沈筝除去工钱,还多付了三十文钱让他们去喝点茶水。

“叩叩叩。”

脚夫走后她便敲响了王家庄子的门。

“来啦!”

听这声音是王婉莹,想必是近几日王广进日日窝在庄子上育苗后,吕夫人与王婉莹便来陪着他了。

待王婉莹开门看清来人后,瞬间双眸发亮,像一只欣喜的小鹿。

她回头朝院中喊道:“娘!快出来!沈大人来啦!”

随后她看到了放在沈筝脚边的几个大麻袋,走上前来伸出手便想拖上一个。

沈筝拦住了她,这一个麻袋少说有一两百斤,她估计是拖不太动的。

王婉莹见沈筝不让她拿,又立刻朝院中唤着小厮:“来喜!快过来!”

沈筝看着王婉莹不禁轻笑出声,她现在是一点姑娘家的形象也不顾了,这样也好,活得快乐自在就好。

小厮来喜从后院探了出来,待看到门口的沈筝时,双腿更是忙不迭地跑了过来。

“县令大人!小人来搬!若是少爷知道了小人又没迎到大人您,又是免不了的一顿骂了。”来喜一脸苦相。

沈筝轻笑,开口安慰他:“今日突然想起个事儿,你少爷若是骂你,我帮你说说情。”

来喜是马上转忧为喜,朝沈筝像模像样地作了个揖:“小人先谢过大人了。”

“哎哟,沈大人来啦!”

这时吕夫人从厨房走了出来,边往围裙上擦手边快步走过来。

“今日婉莹这丫头非要缠着我学做百花糕,说是学会了呀,给大人您送去!”

“娘!”

王婉莹一跺脚,娘亲这就先告诉了沈大人,要是她没学会,让她以后面子往哪搁。

“这丫头!还不让人说呢。”吕夫人调笑道。

“婉莹聪慧,定能学会。”沈筝开口帮着王婉莹解围。

吕夫人见众人都站在门口,连忙唤着她们进屋说话。

沈筝想着她还有事要和王广进说,便拒绝了。

“不了,王公子可在育苗田?我去寻他,顺便瞧瞧秧苗。”

“哥哥一大早便过去了,我陪沈大人去吧!”王婉莹拉着沈筝的衣袖,她想与她一起去。

沈筝看着王婉莹期待的神情,只得点头同意了。

两人刚走出两步,王婉莹又停了下来,她回头朝吕夫人说道:

“母亲,劳您把百花糕做出来,里面也有一半我的手艺,待会给沈大人带回县衙尝尝!”

“好!”门口的吕夫人笑着回应。

沈筝和王婉莹只走了一刻有余,便到了育苗地。

沈筝瞧着上次来的时候还是一根根小芽的秧苗,此时已然有一寸高了,估摸着再过段时日就可以移栽了。

她和王广进商量后选定的移栽田为井田,就是围绕着水井四周的田地,方便后期灌溉。

“沈大人,您来了!”

正在田里看着秧苗的王广进一抬头就看见了沈筝和自家妹妹,一路小跑了过来。

其实现在的育苗田已经不用有人日夜看着了,可他就是不想离开。

一是怕有不长眼的来捣乱伤了秧苗,二是瞧着秧苗今日长一点,明日长一点,他有种成就感。

沈大人交给他的活计,他有在认真地完成着!

“我把剩下的稻种都给带了过来,又要劳烦你了。”沈筝看着不过几日便晒黑了的王广进,言语中有些不好意思。

“这有啥,地多着呢,再多都种的下!这两日我便将那些稻种全给催芽了!过几日便下地育苗!”

王广进心中美得不行,沈大人有事儿都先想着他的。

沈筝向他解释了缘由,说她想让县民今年就都种植一些水稻,明年大家应当就不会再挨饿了。

当她说到给几十位流民上了户籍时,兄妹二人对沈筝的孺慕之情都要溢出来了。

沈筝笑着摸了摸地里青翠的秧苗,开口说道:

“明日便要开工挖渠了,完工日期估摸着是赶得上春种的,和你出苗移栽的日子应当是差得不远。”

“若是你信我,这稻谷今年你家多种些,你帮我良多,我定是不能让你吃亏的。”

王广进对沈筝的话自是深信不疑的,更何况他日日看着这些秧苗,从出芽率和出苗率来说,这批稻谷已然是极好的了。

就算沈筝不说,他也是要种的,沈大人极力推崇的,自然是好物。

并且挖的沟渠也会经过他们这片田地,大面积的灌溉不是问题,他有何理由不种?

“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就算大人今日不说,我也准备到时大人给多少秧苗我便种多少的!”

随后沈筝和王家兄妹逛了逛育苗地,仔细地看了看秧苗的生长情况。

她见也没她什么事了,便想着先回县衙去。

但她开口告辞后,一旁的王婉莹不乐意了,瘪嘴道:“大人,您是不是忘了什么。”

沈筝一拍头,一下子还真给忘了。

她只得笑着摸了摸王婉莹的头:“婉莹的手艺定是要带回去好好尝尝的。”

三人在落日黄昏下一并朝庄子走去,王婉莹在中间说着什么,逗得二人大笑不止,夕阳将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

他们回到庄子后,沈筝是好说歹说才回绝了众人让她留宿的好意,然后才提着一大包百花糕朝着县衙的方向走去。

待沈筝到了镇上时,天已然黑了,一弯明月高高挂起。

她为了快点回县衙,选了条小巷,巷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

在沈筝走了半刻后停了下来。

不对,脚步声不对。

有人跟着她。

从上一次拐弯开始,那人便跟着她了。

这一认知让沈筝不禁毛骨悚然,心中不禁骂道在哪个时代女性独自走夜路都不安全。

平日她本就甚少在外露脸,不认识她的县民大有人在。

她今日又未着官服,对歹人更是没有威慑力了。

沈筝加快了脚步,可身后的脚步也越走越快,随即她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

瞧着地上越来越近的影子,沈筝抬起左手假意摸着白日里插在头上的簪子,随时准备拔下来防身,右手一松让百花糕掉在了地上,而后伸进怀中掏出县令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