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日常:小辣椒一人干翻全村!》 第1章 “耀林哥,你天天给我带好吃的,我长大了给你当媳妇吧!”

年糕儿吃着炸知了,满嘴香。

孙耀林是生产大队长的儿子,个子高学习好,还给她带炸知了,她最喜欢了。

年糕儿:长大给你当媳妇!孙耀林:那不行!

孙耀林却摇头:“那不行,我娘说你吃得多,长得胖,还咬下过你奶脚脖子上的肉,以后肯定不孝顺,还说你跟你娘都是扫把星,谁娶你当媳妇,谁家以后倒大霉!”

年糕儿嘴里的炸知了都不香了。

隔天,年文景家的年糕儿八岁就想男人的流言,传得人尽皆知。

丁秀正在水井边洗衣服,筐子里堆满小山一样的衣服,其中老三媳妇崔莹莹的内裤和奶罩也夹在衣服堆里。

丁秀顺手抓过一块布,这才发现是小叔子骚哄哄的裤衩子,被气的抹泪。

年奶奶从外面冲了进来,对着丁秀破口大骂:“老年家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你养了个什么玩意儿?贱丫多大就开始想男人了?丢人现眼的东西,当初就该把她按尿桶里淹死,扔泡桐树下当粪肥!”

贱丫是年奶奶对年糕儿的称呼,带着咬牙切齿的恶意。

当初要不是办户口的人觉得难听,户口本上年糕儿的名字八成就叫年贱丫。

年糕儿刚出生时,年奶奶站在产房外破口大骂,什么话脏捡什么骂。逢人就说丁秀去卫生所生孩子是作,还骂年糕儿是赔钱货,以后肯定跟她妈一样骚,最后还把丁秀坐月子用的馓子和鸡蛋顺回去吃了。

年糕儿打小就跟她奶势不两立,因为丁秀是个“好强”的软蛋。

丁秀“好强”在哪怕月子没坐好,也要拼死下地干活,大冬天用凉水洗全家的衣,就是为了不让婆婆有机会说她好吃懒做。

软蛋在哪怕被年奶奶抓着头发照扇脸,她为了不让村里人骂她不孝,连推开婆婆的动作都不敢。

但年糕儿不一样,三岁就知道反抗,看到妈妈挨打,嗷嗷冲过去咬她奶的脚脖子,最后被年奶奶一脚踹晕,但她天生坏胚子的臭名声,早被年奶奶传遍了前后三庄。

年奶奶:啊呀呀,狼崽子啊!年糕儿:哇呀呀呀!

别问年糕爹哪去了,问就是死了。

丁秀埋头洗衣服,年奶奶骂了半天,几步冲过去,一脚踢翻丁秀的洗衣盆,溅了丁秀一身水,“老大媳妇,我跟你说话呢,你装什么死?贱丫在外头发浪,你这当娘的不管,是故意败坏我们老年家的名声是不是?”

丁秀褂子和裤子都湿了,“娘,年糕儿只有八岁,什么都不懂,别外头人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些人就爱嚼舌根……”

丁秀话没说完,年奶奶一巴掌扇在她脸上,“下三滥的东西,我说贱丫好好的发什么骚,原来是你这当娘的教的!你不教着她好好做人,还帮着她说话?”

“她裤子都脱了还不是发浪?不要脸的贱货,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养出这么个玩意,我不打你打谁?我要是再不管,隔天你都要母女一起上了!”

脱裤子什么的是年奶奶自己瞎编,外头传的难听,年奶奶丢了老脸,一肚子气没处撒,丁秀就是她的撒气桶。

全家就老大媳妇收拾起来最容易,自己心情不好,不收拾她收拾谁?

越穷的地方结婚越早,也没别的事,关了灯就生孩子,年奶奶有三儿两女,都成年了,她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骨子架还比丁秀大,抓住丁秀的头发,就是一阵熟悉的“啪啪啪”。

丁秀的骨气都用在忍耐和不吭声上头了。

左邻右舍都说,前后三庄找不到第二个像丁秀这样的绝世好儿媳,真正做到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丁秀挨打,两边邻居听到了,但都习以为常,大家该干嘛就干嘛,那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们多管什么闲事?

再说了,那丁秀八成就好这一口,要不然怎么就这么乐意挨揍呢?

年糕儿中午放学,背着书包从外头进来,抬眼就看到她妈被她奶骑在身上,一张脸被打成了猪头,只敢用手捂脸,就连哭都是呜咽不肯出声的。

年糕儿叹了口气,然后几步冲过去,抡起书包,“嘭”一声打在年奶奶的脑袋上。

年奶奶:你就是欠打!年糕儿:啪!

年奶奶一下倒在地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随即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泼妇式哀嚎,“唉哟,老天爷哎,这日子没法过了,天塌啦,我这坏种孙女儿打她奶了,我不活了!”

丁秀一见,急忙从地上爬起来,伸手去拽女儿,“年糕儿,你干什么?”

年糕儿一把甩开丁秀的手,走到那堆脏衣服旁边,特地挑了男人和女人的裤衩子,翻过来,朝着年奶奶的脸上揉,“奶,你快别哭了,我给你擦擦鼻涕。”

年奶奶一开始还以为是毛巾,拿过来一边擦眼泪一边嚎,一会儿过后觉得味道不对,理开一看,这才发现是裤衩子,难怪她闻着一股尿骚味。

“呕——”

年糕儿再次推开丁秀,拿瓢从缸里舀水进盆,端起盆照着年奶奶的脑袋就泼了下去,“奶,你怎么吐了?我给你洗洗脸!”

年奶奶嚎了半天,外头都没人过来劝架围观,当即爬起来,冲过去抓年糕儿,“你个小杂种,今儿我不打死你,我以后都没脸见我家那死鬼老货!”

年糕儿才八岁,跑的时候,被年奶奶一把抓住胳膊,反抗能力不足,没头没脸就打,但年糕不蠢,论力气她打不过,但论灵活度,她比她奶灵活多了。

结果……

丁秀见闺女挨打,冲过去抱住年糕儿头,本意是想护着。年糕儿的脑袋被她抱住,视线受阻,躲没法躲,打没法打,露出的身体挨打更狠了。

年糕儿气急败坏,“妈,你是哪头的啊?”

丁秀死死抱着闺女哭道:“年糕儿,她是你奶奶,是长辈,你不能这么着啊,会遭村里人嚼舌根的……”

年糕儿怒道:“我乖乖挨打就不遭人舌根了?你放开我啊!”

就在院子里鸡飞狗跳的时候,年文景从窑厂回来,进门就看到院子里到处是水,满地脏衣服,他老娘正抓着他媳妇和闺女的头发在打。

第2章 一见大儿子回来,年奶奶抢先道:“老大你回来的正好,你看看你娶的好媳妇,养的好闺女!丁秀前天还在外头伸着脖子跟生产队的丁队长说话,这小贱人跟她妈有样学样,小小年纪就想男人,人家都告到我家门口来了!”

年文景在窑厂上班,做瓦片的,因为需要配合砖机工人轮着用机器,所以作息跟其他人不一样,年糕儿经常有种自己没爹的错觉。

年文景难得白天回来,见媳妇的脸都被打肿了,完全看不出原来漂亮秀气的模样,哪里肯信老娘的话,“丁秀,娘说的是不是真的?”

丁秀动了动嘴唇,满腹委屈,这还用问吗?

当然不是真的,他老娘什么不讲理的脾气,他能不知道?装什么装?

但丁秀就是不说话,倔强的姿态摆出来,又委屈又恨,恨眼前的男人装不知道她自从嫁过来,到底有没有过上好日子!

年文景不耐烦地抬头,“丁秀,这到底怎么回事?“

年糕儿急了,“妈,你那嘴长了就是好看吗?爸问你呢,你倒是解释啊!大刘叔不是说咱家扒河沟的工分不够,得掏钱买工分吗?“

丁秀撇过脸,满腹委屈,“有什么好说的?人家回头过来要钱,他还能不知道吗?”

年糕儿抓狂,“那也是要钱的时候才知道的,奶都说你勾三搭四了,你还不说清楚?”

年文景显然也清楚肯定是老娘瞎说的,只是村里人多嘴杂,这左邻右舍之间大多沾亲带故的,一个不小心,他这当儿子的就能被人唾沫淹死。

年文景知道丁秀委屈,但他也没办法,这没分家,在一块过的,干啥都得带着老娘,他总不能把老娘按着打吧?

那以后他在村里还怎么待下去?

年奶奶可是拿捏着了她这大儿子,读的书越多就越要脸,自己说东,大儿子要是敢往西,她就不活了。

年奶奶见年文景不动,当即骂道:“你听到了没有?听到了没?我亲眼看到她勾搭男人,贱丫还替她妈狡辩!这对母女就是天生的浪货!”

年奶奶掐腰,想起手里还抓着骚裤衩,抬头往丁秀脸上砸去,“脏玩意!老大你还干啥?要我教你怎么打媳妇?媳妇不听话就得揍,这村里的媳妇,谁家不是揍出来的?你看看她把我打成什么样了?儿媳妇动手打老娘,你还放任了?”

年奶奶又指着年糕儿,“还有贱丫,跟她妈要给德行,离了男人就活不了!以后十有八九跟人搞破鞋!”

年文景脸色铁青,“娘,你这话就不怕让人听到?”

“她们母女干的出,还怕让人听到?我就问你打不打,娘儿俩对着我一个老太婆打,我现在全身都疼,我告诉你,你今儿要是不打你媳妇,我就跳河!”

年奶奶一脸狰狞,她想起鼻子上弥漫的骚裤衩味就来气,今儿她就非得出这口恶气!

年文景看向丁秀,他还要怎么打?丁秀的脸都成啥样了?她脸成这样了,身上成什么样就更不用说了!

自己老娘那是什么体格子?丁秀这是什么纤细的骨架子?

两个丁秀都不一定打得过一个年奶奶,更别说年糕儿还是小丫头。

年文景抿了下嘴,“秀儿,你给咱娘道个歉,以后注意着点儿。”

年糕儿回头看向丁秀,丁秀的眼里满是眼泪,就是摇摇晃晃不掉下来。

丁秀心里的委屈没处发,只有闺女心疼她,可是闺女太小,小小年纪就因为保护娘亲,被自己的亲奶奶把名声给做臭了。

她不让闺女动手,就是想替闺女把名声拗过来,结果小闺女跟她一块挨打,娘家指靠不上,男人也指靠不上。

她还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年糕儿察觉她妈情绪不对,立刻嚷嚷道:“我妈还要注意什么?她要是道歉,不就等于坐实了我奶的话?”

年奶奶一下跳了起来,“你这小贱胚子,一天天不学好。今天你能动手打你奶奶,明天你就能动手打你爸,都是你妈把你教成的这样。老大,我要她道什么歉?我就问你,你打不打?你现在不打,我、我就……”

年奶奶转身冲进灶房,握着一把菜刀拿出来,横在自己的脖子上,“我就死在这了!”

这可是年奶奶的杀手锏,只要她使出这一招,谁都得听话。

丁秀听了女儿的话,开口了,“年糕儿说得对,我要是道歉,就是坐实了娘说我勾搭野男人的话,我就是不道歉,有本事你今天就打死我……”

话没说完,丁秀的脸上就挨了一巴掌,“啪!”

丁秀僵在原地,她在这个家撑到现在,就是因为年文景跟村里其他男人不一样,不打媳妇,没想到……

丁秀原本就肿胀的脸,在挨了这一巴掌之后,丁秀嘴里的血都流了出来。

年奶奶在旁边看到了,顿时得意的冷哼的一声,“活该!”

说着,把菜刀拿回了灶堂,转身走了。

她要的就是这个,丁秀跟那个小贱种就是挨打的少了,多打几次,把人给打服了,她们就知道怕了。

就在这时,丁秀突然转身,朝院子的井冲去,几乎没有犹豫,直接就往下跳。

“妈!”年糕儿整个人扑过去,死死抓住了丁秀的衣服。

年文景也被吓得魂飞魄散,急忙把丁秀拽了上来。

年奶奶已经走到门边了,看到老大把丁秀从井里拖上来,也被吓了一跳,下一秒,她对着院子“呸”了一口,“装什么装呢?有本事就真跳下去!”

年文景疯了,吼道:“娘,你是要逼死丁秀啊!”

这嗓子着实结实,顿时把年奶奶唬了一跳,她怕左邻右舍听到,咬牙切齿的骂道:“丢人玩意儿,嚷那么大声干什么?”

年文景抱着丁秀瘫在地上,嘴里一个劲的道歉,“丁秀,秀儿,是我不好,我不该打你,我不该打你的……”

年文景的心里,头回生出想分家的念头。

他是大孝子,总担心分家后老娘的日子不好过,可现在来看,不分家他媳妇都快没了。

丁秀一动不动的瘫着,心如死灰。

年糕儿下午还得去学堂,她就是中午回来吃饭的,家里闹成这样,她一个小小的人儿开始做饭,爸妈也要吃呢。

拿了盆,把仅有的面粉倒盆里,和面揉面条。

丁秀在床上躺了十多分钟,人也冷静下来,爬起来去灶房,到底舍不得闺女。

“年糕儿,妈来做。”

年糕儿看了的丁秀一眼,搓了搓手上的面,转身走了,不多时,她又跑了进来,摸出两个大白片,拿了碗,用擀面杖的一头把大白片给捣碎,捣成粉。

丁秀站在灶台前,“年糕儿,这是什么?”

年糕儿抱着碗看着她,“我先前三天没拉屎,幺爹给了我拉稀药,说吃多了会拉肚子,我一直没敢吃。”

说完,年糕儿把碗放锅台上,也不看丁秀,绕到后面去烧火。

丁秀:这是啥?年糕儿:吃了可以噗噗的药。

丁秀看着碗里的药粉,抖了抖嘴唇,没吭声。

午饭吃的手工面,这是家里最后一顿面粉。

年文景心事重重,一想到丁秀绝望的眼神心里就难受,吃了半碗就怎么也吃不下去了。

年奶奶跟大儿子的斗争中大获全胜,心情大好,吃了足足两大碗,才抹嘴放下碗。

第3章 年文景见媳妇和年糕儿久久没出来吃饭,特地去灶堂看一眼,就看到丁秀和年糕儿一人捧了只碗,已经在吃了。

年文景动了动嘴唇,想跟丁秀说什么,结果丁秀和闺女正眼都没看他一眼,年文景自觉没趣儿,悄悄退了出来。

下午的时候,年奶奶跟邻居左大娘唠嗑,“老大媳妇不行,又懒又馋,当初嫁过来之前,媒人说得可好了,实际上特别懒!”

“外头人看我凶,我那不都是被逼的?她那模样叫好看?那叫浪,这村里的媳妇,有几个像她那样的?”

“一天天的正事没有,就爱打扮,老大每个月赚的那点钱,都叫她花了……”

年奶奶正说的兴起,突然住了嘴里,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有什么东西好像刹不住车了。

她一挺腰,捂住肚子,另一只手本能地想堵住下面的泄露点,“他大娘,我、我得去趟茅厕……”

左大娘嗑着瓜子,指指自己家后面,“就在这上呗。”

年奶奶不理她,她拉自己家茅坑,到时候沤成粪肥,浇的可是自家菜地,怎么能便宜她家?

年奶奶夹着裤裆往自家茅厕跑,只是人还没跑到茅厕,就听“噗噗”两声,漏了。

左大娘目瞪口呆,伸手捂住鼻子,“他小奶,这是怎么了?”

年奶奶还不到五十,屎尿都失控了?

年奶奶只觉得有热乎乎、臭烘烘的东西伴随着块,沿着腿往下流,她当然知道那是憋不住拉出来的稀屎啊。

“啊……不是……不是……不是……啊啊啊……”

紧跟着“噗噗噗”,又是一阵开闸泄洪,挡不住也拦不住。

年奶奶:啊…… 左大娘:啊啊啊啊!

年奶奶堵洞的手沾了一手湿哒哒的屎汁,肚子一阵阵的绞痛,很快就有了飞屎直下三千尺的千古奇景。

不过一个晚上,年奶奶屎拉裤裆的那点事,就传遍了前后三庄。

村里人都太闲了,除了干活时听听村里的大喇叭,也没别的娱乐,但凡村里有点风吹草动,就能传得沸沸扬扬。

这世道最不缺的就是口舌能人,哪怕隔壁大妈讲出来的时候不精彩,也会有人添油加醋再加工,把过程描述的精彩绝伦。

要不然,八岁的年糕儿想给孙耀林当媳妇这种话,也不至于传的满庄子都是。

年文景午饭吃的少,但他也没比年奶奶好到哪里,不过他比年奶奶运气好,觉得肚子不舒服就去了厕所,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在厕所里蹲了大半天,屁股都抬不起来。

晚上年文景回来,整个人都虚脱了。

丁秀跟年糕儿睡得早,年奶奶沾满屎的衣服就扔在水井边,年糕儿说什么也不让丁秀碰,还发誓她妈要是敢给年奶奶洗沾了屎的衣服,她以后饿死也不吃她妈手做出来的饭。

早上年文景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丁秀给年糕儿热了一碗昨天留的面条糊糊,年糕儿吃完就上学去了。

年文景原本想躺着,突然电击似的跳起来往后头的茅厕冲,人还没到门口,丁秀提醒,“你娘刚刚去了,你可别看不清里头有人,拉你娘一脸屎。”

年文景实在没力气说话,只无力的摆摆手。

丁秀吃了早饭,收拾好就去干活,头上甚至连个草帽都没戴,就顶着一张青青紫紫的脸出家门。

“丁秀,你干嘛去?你今天别出门了,在家里歇歇。”

她昨天刚要跳井,年文景不放心,再一个,院子里都快臭死了,他娘沾了屎的衣服还扔着,丁秀要是洗了,还能顺便在家里歇一天。

丁秀头也没回,“我下地干活。”

她想了一晚上,觉得年糕说得对,她被打成这样,躲在家里不出门,人家只会相信年奶奶说她躲在家里好吃懒做睡大觉的话。

路上不断有人侧目,还有年长的问她脸怎么了,丁秀解释:“年糕儿不懂事,惹她奶生气,我挡了,她奶不小心碰的。”

不小心碰一下,脸就成这样了?

谁信啊?这分明是被打的呀!

哎哟,年家老太太打老大媳妇是真下得了手啊,十里八乡的大美人,竟然被打成这样了。

丁秀勉强笑了笑,“不碍事,以前我都是躲家里,等伤好了再出门,现在不成了,家里没人做事,地里等不了。”

众人:“……”

这就是说年老大的媳妇以前没干活,都是被打的出不了门啊!

年奶奶从厕所出来,扶着墙挪进门,发现桌子什么吃的都没有,有气无力地喊:“丁秀?丁秀!你是睡死了?这都几点了还不做早饭?你打算饿死我啊?”

年文景惨白着脸,在门口回头:“丁秀下地去了,娘,这院子里是不是你衣服?赶紧洗了吧,太臭了。”

年奶奶再次叫骂起来,“老大,你媳妇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一天天什么事都不干,洗点衣服怎么了?这个家是打算累死我吗?”

年文景不想听他老娘叫骂,赶紧去窑厂上班了。

年奶奶想给自己做口吃的,发现家里米面都没有了,又是一阵叫骂,这时门外有人敲门,年奶奶回头一看,“哟,支书,你怎么来了?”

村支书一言难尽地看她一眼,“他小奶啊,老大媳妇要做错了事,可以慢慢教,你怎么能把人打成那样?”

年奶奶一愣,“唉?不是,支书……”

“丁秀的脸被打成什么样了?你就不怕外头的人说闲话?耀林她妈已经被家里骂过了,小孩子之间说话当什么真?结果到好,传的到处都是,都不能听!”

这被支书找上门,年奶奶可是丢了大脸,张开就要骂丁秀,结果支书说:“丁秀在娘家的时候,可是勤快姑娘,帮她娘干活,村里村外就没人不夸的。”

丁秀的娘还是后娘,都挑不出丁秀的理,到了年奶奶嘴里,就不像话了。

“不是,支书,我那是……”

村支书摆摆手:“行了,以后注意着点影响,儿媳妇是得教育,但是不能这么教育。老三媳妇你没打过吧?不能尽可着老大媳妇折腾啊!”

年奶奶讪笑,“老大媳妇能跟老三媳妇比吗?人家莹莹是肉联厂正式工,拿工资的!”

“那你也不能逮着一个人欺负,现在好看了,村里人都看到了!”村支书知道年奶奶是什么人,不跟她多说,伸手捏了捏鼻子,”你院里怎么一股臭味?你也不下地,收拾收拾吧!”

太臭了,一刻都待不下去!

年奶奶被村支书一顿提醒,气到吐血,老大媳妇这是故意去村里败坏自己这个当婆婆的名声呢!

这口气她怎么咽的下去?

本想出门,想到沾了屎的裤子,今天要是不洗,明天想换都没裤子换……啊!不行,又想去厕所了!

她已经没东西拉了!

“吧嗒吧嗒!”

书包一下一下打在小屁股上,年糕儿两只小胖手揣在松紧裤腰里,走的流里流气。

“年糕儿不要脸,小小年纪想男人,长大以后搞破鞋,到哪都是万人嫌!”

一群小屁孩看到年糕儿,大声嚷嚷着口诀,这口诀不是年糕儿专用,因为这里的“年糕儿”可以随时更换成其他人的名。

年糕儿冲着他们回嘴,“我跟你祖宗搞破鞋!”

第4章 年糕儿从三岁起在村里的名声不好,那些大人都不让自家小孩跟年糕儿玩,年糕儿上学下学都是一个人。

同一个村子的有四五个适龄小孩一起上下学,结伴而行大人才放心,就怕小孩一个人走,被人贩子抱走。

这些小孩故意孤立年糕儿,故意不带她一起走,巴不得她被人贩子抱走。

每次年大全这个熊孩子最热衷说人坏话。

乡间小道上,年糕儿一个人在前面走,年大全跟其他小孩起哄,年糕儿不理他们。

孙耀林从后面小跑过来,“年糕儿,你今天上学怎么不等我?”

年糕儿一边走一边说:“你妈昨天找到我奶,说我勾引你,我可不敢跟你一块走,回头你又跟你妈说我缠着你怎么办?”

孙耀林比年糕儿大一岁,他挺喜欢年糕儿妹妹的,长得白白胖胖,还有很可爱的小下巴,眼睛圆圆大大,眼睫毛还很长,虽然胖,但是很可爱,跟城里大舅家过年时,带给他吃的白胖米糕是一样一样的。

“我、我妈瞎说的,我没告状。”

孙耀林真没告状,他本意是炫耀,炫耀年糕儿要给他当媳妇,哪里知道他妈竟然去找年小奶告状了。

年糕儿冷哼一声:“拉倒吧,我妈因为这事被我奶打了,你可别跟我说话,回头你再跟你妈说,你妈再找我奶,我奶再打我跟我妈,我上辈子抱你儿子跳井的仇,都没这么报的。”

孙耀林不敢说话,只小心地从裤袋里掏出一把炸知了,“年糕儿,你吃吗?”

年糕儿眼珠子动了动,落在孙耀林手里捧着的知了上。

芋头村是远近闻名的穷村子,大饥荒的时候饿死了不少人,这个村子的人大多是被山芋养活的。

如今的日子比以前好多了,这些打小就吃山芋的孩子,很多人一闻到山芋味就反胃。

芋头村不靠山不靠海,只能靠种庄稼养活自己,最容易出产量的就是本地白薯。

孙耀林都是他堂哥带着他晚上拿面精粘知了,捉了知了就让他妈炸了,说带到学校吃,其实都是被年糕儿吃了。

年糕儿也想晚上去捉知了,但是丁秀担心她是女孩子,林子里去捉鸟挖鱼的,都是半大的小子,她实在不放心,说什么也不让她晚上出门。

孙耀林见年糕儿吃了他的知了,又喜滋滋地黏过去,“我以后不跟我妈说了,我保证不说,年糕儿你就跟我玩吧。”

年糕儿吃了人家的炸知了,态度还是不友好,“那要看你表现了。”

教室里,年秀丽正在发作业本,看到年糕儿进门,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年糕儿,你的作业本又没交,我已经跟老师说了!”

年糕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书包都没取下来,抖着腿,“我爱交不交,关你屁事!”

年秀丽:你又没交作业!年糕儿:关你屁事!

年秀丽气愤,“年糕儿,你要是再这样不写作业,我就让我奶不让你以后读书了!你以后只能当一辈子泥腿子!”

年糕儿:“哎哟,什么时候荣升当家姑奶奶,你说不让就不让?要不要我现在给你磕三头,把你摆上供桌啊?”

周围同学顿时哈哈大笑,在他们这里,磕三头上供桌那是死人才有的待遇。

年秀丽眼泪都被气出来了,“你……”

老师这时进门,年秀丽只能坐到位置上,越想越气,她伸手:“报告老师,年糕儿的作业本又没交!”

老师看了年秀丽一眼,又看了年糕儿一眼,“年糕儿,上学还是得写作业,交作业,知道吗?”

年糕儿乖乖点头:“知道了老师!”

“坐下吧。”

年秀丽气死,又这么算了?老师也太偏心了,怎么能不罚年糕儿站着上课?老师太偏心了!

下了课,年糕儿抱着胳膊看着年秀丽,“告状精!”

年秀丽气死了,“你就是不爱学习!”

孙耀林站到年糕这边,“年糕儿不爱学习,成绩也比你好。你这数学课代表还是年糕儿不要,可怜你赏给你的。”

年秀丽被气到大哭。

“年糕儿,你欺负你姐!我要告诉你奶!”

丁小蒜可喜欢年秀丽了,年秀丽穿衣服好看,头上还有蝴蝶结,脚上穿着小皮鞋,是全校最好看的女同学。

年糕儿盯着丁小蒜,突然拍手起哄,“哦哦哦,丁小蒜喜欢年秀丽,哦哦,小小年纪不学好,还谈恋爱,我要告诉你妈!”

丁小蒜傻眼,“我没有!你瞎说!”

孙耀林,“就你长嘴了?就许你瞎说?”

年秀丽看看孙耀林,又看看年糕儿,“孙耀林你喜欢年糕儿,你们才搞对象!”

孙耀林说:“我还喜欢你呢,我们俩也搞对象了吗?”

丁小蒜气愤:“年秀丽才不喜欢你,她喜欢我!”

年秀丽一愣,当即趴在桌子上呜呜呜快起来:“你、你们胡说!”

年糕儿掐腰:“哈哈哈哈!”

放学的时候,孙耀林值日,年糕儿倒了垃圾就回去,结果就被丁小蒜带人拦住了去路,“年糕儿,你今天让年秀丽在同学面前丢了面子,我要教训你!”

年糕儿看看几个男孩子,要是单挑她不怕,要是一起上,她打不过,她抿嘴,“你要咋教训?”

丁小蒜握起拳头,在年糕儿面前举了举,“我要揍你!”

说着一挥手,“兄弟们,揍她!明天我给你们带糖吃!”

年糕儿挨了一顿揍,顶着鸡窝头回家了。

年奶奶脸色惨白地坐在门槛上,准备随时往厕所冲,她从昨天下午拉到现在,一直没消停,整个人都没力气了。

年奶奶看到年糕儿的样子,还是骂了句:“去哪野了?”

年糕儿不理她,径直从她身边进屋,“妈!”

丁秀也刚回来,看到年糕儿的样子,被吓了一跳,“年糕儿,你这是怎么了?”

年糕儿一抹脸,“就没事,不小心摔了一跤。”

第二天,年糕儿就制定了复仇计划,她怎么可能被人白挨揍?

她一个人打不过那么多人,但是她可以揍落单的啊!

于是,第一天,丁小蒜被年糕儿盯上,回家路上,他去了小河边的林子撒尿,被年糕儿抓个正着,两人打了起来。

年糕儿依仗自己肉嘎嘎的小身板,凭借体重优势把丁小蒜压在地上,噼噼啪啪揍了一顿后,问:“以后还打不打了?”

丁小蒜被揍哭了,抽噎着说:“不、不打了?”

“回家以后你爸你妈要是问你,谁打的,你怎么说?”

“你、你打的……”

“嘭!”

“重新说,谁打的?”

“你……”

“嘭!”

“不、不知道……呜呜呜……”

年糕儿刚要说话,就看到年大全背着书包哼着歌,从远处朝这边走。

第5章 “你要说是年大全打的,要不然,明天我还揍你!”

丁小蒜哭着点头。

年糕儿这边赶跑丁小蒜,那边拦住了年大全,两家是三代亲近,一个村里的,两家小辈各过各日子,平时没什么事也不来往。

但年大全的奶奶和年奶奶是臭味相投,天天坐一块嚼舌根,年大全那个碎嘴奶奶,在搞臭年糕儿名声这事上,没少出力气,连带着年大全在编排年糕儿这事上也最卖力。

年糕儿手里抓块石头,拦住年大全,“有个仇,我要报一报!”

当天晚上,年大全和丁小蒜两家打了起来,人头差点打成狗卵子,后来还是村长和村支书、包括生产队长出面,才把人劝开,但那两家都叫嚣老死不相往来,还不让小孩一起玩。

年家:敢欺负我儿子?打!丁家:我怕你啊?来啊!

年糕儿如法炮制,把其他几个参与打人的也分别揍了一顿,揍到他们不敢说实话。

校园霸凌的苗头被年糕儿扼杀在摇篮里,年糕儿终于觉得舒心了。

这天晚上,年糕儿趴在桌子上,嘴巴撅着笔,作业本上一个字都没写,年奶奶突然从外头闯了进来,“丁秀!丁秀!贱丫的书别让她念了,她念也念不好,一个学期还要交十块钱学费,是嫌钱家里钱多到花不完吗?”

年秀丽躲在年奶奶身后,得意地抿嘴看着年糕儿,看吧,她一挑唆,她奶当时就来找了,说不让她念书,就不让她念书,看她能怎么办!

丁秀正给年糕儿缝打架时撕开的裤子,听了年奶奶的话后,她头也没抬的说:“娘,年糕儿念书的事我不当家,你找文景,他说了算了。”

年奶奶一窒,随即又说:“这事你得管,贱丫要是不念了,还能在家里帮你洗衣做饭,你不是也清闲?好日子不知道过?一个丫头片子,念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最后还不得嫁人?识点字就行了!”

丁秀还是那副语气,“我不管这事,不过有句话我得先说了,要不让年糕儿念书,家里其他女孩儿都不能念,没道理别人可以念,只有年糕儿不能念。”

年秀丽当时就被吓哭了,“我要念书!我要念书!凭什么不让我念?”

年奶奶对着丁秀骂道:“你想什么美事呢?秀丽念不念跟你有什么关系?老二两口子都拿钱,再养两孩子都供的起,你供的起吗?”

丁秀放下手里的针线,“年文景也在窑厂上班,也拿钱,我在家里没少干活。年文景每个月赚的钱都交给了你,年糕儿一学期十块钱学费,要是他交的钱不够,你跟他说,跟我说不着。”

年奶奶对丁秀的态度很不满意,她吃炸药了?

“老大媳妇,你要有意见直接说,什么态度,怎么说话呢?我当奶奶的,关心下孙女还不行?”

她刚朝屋里走了一步,就看到年糕儿突然站了起来,还顺手把她屁股底下的四脚木凳子抓在手里。

年奶奶一顿,年糕儿这死丫头是真狠啊,每次抓到什么,那是真敢下手,她上回被年糕儿一书包砸到了脑壳,虽然没伤口,但到现在还疼,脑瓜子时不时嗡嗡响。

丁秀看了年糕儿一眼,“年糕儿,坐下写作业。你奶是来商量事的,不是来打架的。”

自打年文景打了丁秀一巴掌之后,丁秀的心就凉了。

她在闺女的怂恿下,故意顶着脸上工,看到大家怪异的目光确实觉得丢人,但更多的竟然是幸灾乐祸,丢的不是她的脸,而是年家的脸,她竟然觉得自己心里痛快。

她那天是真心寻死,井口很窄,只容得下一个瘦小的人,她只要跳下去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她没打算给自己留后路,离开这个家她没地方去,娘家也容不下她,她无处可去,脑子一轰,就直接跳了下去。

她现在就是为了孩子,其他都不在意。

年文景自诩文人,他哪怕穷死,也不会不让年糕儿读书,这点丁秀还是很肯定的。

年奶奶讪讪道:“就是,贱丫这习惯不好,动不动就动手,以后迟早得闯祸。”

年糕儿抬头:“我先前问过老师,老师说我还小,不能打架,还说虽然不满十四岁杀人不用抵命,但总归是不好的。”

年奶奶的脸当时就白了,她动了动嘴唇,“杀人还是得偿命的,怎么能没事呢?小孩子也不能杀人,这个没理。”

问题是年奶奶觉得,年糕儿是真的能杀她。

被年糕儿一吓唬,年奶奶一夜没睡好,有年糕儿这祸害在家里,不就等于放了个不定时的炸弹吗?

年糕儿要是不念书,天天待在家里找事也不行啊。

年奶奶思来想去,决定直接把年糕儿给人当童养媳,家里不用养她,还能领一笔不少的彩礼钱,关键是能把这疯丫头给撵走。

年奶奶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好,前半夜愁的睡不着,后半夜差点笑出声,兴奋的更睡不着了。

年奶奶是行动派,说干就干,第二天一大早就挎着篮子出门了,下午回来的时候,篮子塞满了食物,嘴里还哼着小曲。

她高兴啊!

今儿的运气那是嘎嘎好啊,一下就跟人谈妥了送贱丫当童养媳的事。

对年奶奶来说,童养媳很正常,她当年出嫁那会儿,身边就有很多小姐妹被送去当童养媳了,在家里也是洗衣做饭,送给人也是洗衣做饭,到了年龄直接洞房,省事啊!

看看日头,老大今天是发工资的日子,该交钱了。

年文景这两天的眼皮子一直跳,他一直担心不好,没想到,今天应验了。

“文景啊,这事我是真帮不了你,你也知道这活是你爹在世时给你谋的,多少双眼睛盯着,但是你吧……啧!”

年文景模样没得挑,前后三庄找不出第二个这模样的,比南京来的下放户还要周正,可惜中看不中用,这人干不了活。

他在窑厂干活,三天两头累到昏倒,就一推车瓦片,但凡他推,一定摔的七零八落,大家伙半天都白干了。

次数一多,同事和窑厂都不高兴。

“这活你不适合干,你要哪天死这了,窑厂还得给你办后事,你还是回去吧。这是上个月工资,一分不少,你拿着吧,明天别来了。”

年文景这边被开除,那边已经有现成的人顶上。

不用说也知道,人家也是找了关系,就等着他犯错呢。

他原本还能撑下去,但这两天拉肚子,拉虚脱了,走路腿都打飘。

窑厂的活他都干不了,那扒河沟的活就更不用说了,将近六十度的斜坡,独轮车上装满厚实的淤泥,要从河底一路冲到岸边,他……推不动!

年文景垂头丧气的回家,年奶奶看到他,立刻说:“老大,你过来坐,我有事跟你说。”

第6章 贱丫当童养媳的事,总归要让她亲爸知道,再一个,今天是老大发工资的日子,年奶奶就等着伸手要钱呢。

年文景心不在焉,不想让亲娘担心,被开除是大事,等于家里一个月少了二十块的收入。

二十块啊!

“老大,有个事我通知你一下,就贱丫上学的事,秀丽回来跟我说了,贱丫在学校压根 不读书,不写作业,考试都是抄了别人的,这种念了也没用,好歹贱丫也识了点字,嫁人足够了。”

不等年文景说话,年奶奶乐滋滋提着篮子,揭开篮子的布让他看,“猜猜哪来的?”

年文景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以后怎么办?

“我想过了,贱丫以后不上学了,一直待在家里也不是回事儿,所以我今天出门,去替贱丫寻了门心思,就老三媳妇她舅的连襟一家,姓朱,朱家有五个儿子,老大二十一,最小的也十四了,家里缺女人啊,贱丫要是过去刚刚好,他们家得知贱丫住进他们家,特别高兴!”

年文景的心思都在工作上,哪里听得进年奶奶的话?

他嘴里嗯嗯啊啊的应着,心里却在盘算着,这样下去不行,这一家老小张嘴等饭,以后怎么办?

丁秀戴着草帽从外面进来,在门口看到那母子俩,连招呼都没打就进了屋。

年奶奶不由骂骂咧咧,“你媳妇真是欠打,一天不打上房揭瓦,多打几顿就好了,看到人都不知道叫人了?”

年文景叹口气,“娘,丁秀每天够忙的了……”

“就她忙?我不忙啊?这家里家外不都是我?我就是这几天闹肚子,让她做点事都不愿意,你说要她这样的儿媳妇干什么?我找外头的邻居还能帮我搭把手呢!”

年文景实在是烦了,“行了行了,知道了!”

年奶奶见他站起来要走,“唉,我还没说完呢?贱丫的事那就是说定了?”

年文景站起来去找丁秀,丢工作的事还得跟丁秀说一声,“我去跟丁秀商量商量。”

“商量什么呀?丁秀说她不当家,你答应就行!”年奶奶站起来,“那这事就这么说定了,我明天我就让人来接贱丫了。”

年文景皱着眉头,“娘,别贱丫贱丫的喊,年糕儿有名,哪有这么这么叫的?小丽你也没这么叫过。”

“叫贱丫怎么了?贱名好养活,这是一天话吗?秀丽人家出生就是富贵命,是贱丫能比的?”

年文景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如果当初代课老师的职位是他去,他是不是现在也是正式工了?

前些年,村里原本让他去小学当代课老师,结果年奶奶又是投河又是上吊,逼着年文景把名额让给了老三年立仁,代课没两年,年立仁就转正了。

要知道,年立仁高二没念下去,最后的高中文凭最后都是托关系办下来!

但这委屈年文景能说吗?

年奶奶轻蔑地瞥了大儿子一眼,越看越不顺眼,像谁不好,非要像他那个死鬼老子。

年奶奶就是不喜欢老大,没理由,连带着看到大儿媳妇也来气。

年文景提到年秀丽的名字,也有怨言,他媳妇叫丁秀,老三和老三媳妇非要给他们大女起叫秀丽,哪怕改个同音字也行啊,就是不改。

年文景当时多说几句,年奶奶就要死要活,说老大容不下老三一家。

年文景叹口气,什么活都没说,起身去找丁秀。

年奶奶把篮子的布盖上,等老三两口子回来的时候,这些叫他们拿回去吃。

老三一家虽然没分家,但崔莹莹家条件好,有套空房给他们一家四口住,周末就到年奶奶这边打秋风。

因为人不回来住,所以也不用给老太太交钱。

看似没分家,实际上就是自己的捂的严严实实,占老大家的便宜也是理直气壮。

丁秀没做饭,她这两天都没做,借口身上伤没好,还疼着,她每天就只做一点,给年糕儿和她自己吃一口,其他的人饭她不做。

年文景知道自己对不起媳妇,也不敢耍横,毕竟那天丁秀要跳井的劲头不像装的,他也怕。

他不能让老娘做,每次都是他回来做给自己和年奶奶吃。

年文景磨磨蹭蹭坐到丁秀身边,“丁秀,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一声,我、我被窑厂开除了,以后这工资……”

丁秀的脸上完全没反应,她纳鞋底的动作都没停一下,像是没听到。

“原本一个月有二十多块钱,现在没了……”

年文景说到这里,自己都觉得心痛。

丁秀突然轻笑了一声,“你跟我说什么?你被开除的事,跟你娘说去,毕竟,你每个月是赚二十,还是赚五十,我一分钱都没看到。我生年糕儿时买的馓子和鸡蛋,还是我自己卖红薯秧攒的钱,没用过你的钱,也没指望过你!”

年文景:媳妇,我工作丢了。丁秀:跟你娘说去。

说完,丁秀继续低头纳鞋底,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她肯定不会跟年文景过了。

在这个家,她就是地主家的便宜丫头,任劳任怨挨打挨骂都是该多。

当初嫁给年文景,是图老爷子是老革命,在芋头村还是大队书记,年文景还是高中毕业,在窑厂干活能赚钱,结果她图的那些,一样都没挨上。

老爷子去世后,婆婆在村里的人缘更差了,年文景是个大孝子,是他娘放个屁他都冲在第一线闻的大孝子,她跟孩子都得靠边站。

“你一个月有二十块钱的时候,我跟年糕儿没沾过光,你少了那二十,对 我们娘俩更没影响。你娘五毛钱买了半斤白糖,小丽打开糖罐子往嘴里倒,撒一地你娘都笑得合不拢嘴,我年糕儿发烧,我想借一勺兑水哄她,你娘不给。”

“你的钱都给了你娘,她才是你家人,我跟年糕儿是外人,你没必要跟我说你的事。”

丁秀的好强又体现在这里,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跟年糕儿会饿死,她但凡有个落脚的地方,也不用在这家受这种气。

年文景有点傻眼,他动了动嘴唇,“媳妇,我娘她确实有些事做的不地道,但我们夫妻俩之间,怎么能说的这么生分?”

他想拉丁秀的手,拉进下夫妻感情,丁秀却第一时间甩开了,她腾一下站起来,抬脚走了,根本不愿意跟他多说一句话。

年文景站在原地,心里有些难受。

他跟丁秀结婚这么多年,只要不涉及年奶奶,两人相处和和睦睦甜甜美美。

丁秀漂亮,年文景帅气,前后三庄找不到像他们这么般配的夫妻。

丁秀虽然只念了三年级,但她一点儿都不像其他农村妇女那样无知,她爱听广播,会唱戏,也愿意翻看年文景当宝贝似的藏起来的书,遇到不认识的字,还会主动请教他。

对年文景来说,就没有比丁秀更合他心意的女人了。

但是现在,丁秀分明是跟他离了心,年文景知道,那天被他娘教唆打的一巴掌,打掉了丁秀对他的情意。

年文景当时就后悔了,特别是看到丁秀一心寻死的样子,他就更后悔了。

第7章 丁秀在院子里打水,看到年奶奶跟一个妇女脑袋对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话。

两人看起来鬼鬼祟祟的,眉眼看着都不像是好东西。

听到院子里有动静,那妇女扭头朝丁秀看过来,还对她笑了一下。

丁秀的脸上没有表情,现在也没什么事能让她高兴的。

年奶奶立刻对丁秀喊:“老大媳妇,你过来认识一下,这是莹莹他大舅那边的连襟媳妇,你照着小辈叫钱婶子就成。”

这关系太绕了,丁秀也分不清到底谁跟谁,她朝妇女点了点,“钱婶子。”

钱菊花爽快的应了一声,满意的看着丁秀,“老大媳妇这模样好啊,十里八乡都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相貌了吧?她养的闺女样貌肯定差不了!”

年奶奶撇了下嘴,难得没反驳。

丁秀回屋之后,还疑惑年奶奶给她介绍老三媳妇那边的亲戚干什么呢。

第二天中午,太阳还悬在天上,年糕儿从校门出来,就被人叫住了。

一个她不认识的妇女扯着她胳膊问:“你是叫年糕儿吧?哎呀,这长的白白胖胖的,讨喜的很,看着挺有旺家像的。”

年糕儿疑惑地看着那妇女,“大婶,你谁啊?我认识你吗?”

钱菊花笑道:“现在不认识,过几天就认识了。我姓钱,你叫我钱婶子就行。对了,你爸给你办退学手续没?”

年糕儿一顿,退学?

她突然想到了今天年秀丽在她面前挑衅,说要把她送去当童养媳的话。

当时年糕儿当时压根没放在心上,还骂了年秀丽一句,没想到,现在就有人来学校相看她了。

孙耀林背着书包站在后面,疑惑的问:“年糕儿,你还真要退学啊?”

年糕儿胖乎乎的脸蛋都快皱成包子了,她把书包往肩头一甩,“谁敢让我退学,我就打断谁的腿!”

孙耀林:年糕儿啊,你真要退学啊?年糕儿:我呸!钱菊花:这孩子真有福相。

年糕儿看了钱菊花一眼,“你找错人了,我爸没让我退学。”

看着年糕儿走远的背影,钱菊花很满意,这面相好,有福的样子,就是脾气看起来需要调教。

不过不要紧,等人接回家了,她自然有法子把人调教的直腿直脚,调教一个八岁小孩,那都不是事儿!

年糕儿回去后,发现家里的气压很低,家里的人十分难得的到齐了。

只是年奶奶那张本来就有点长的脸,耷拉的更长。

“被开除了?你怎么把好好的工作做没了?你要是做不了,让老三的小舅子去干也行,这好好的活,怎么就没了!”

年奶奶原本把人都叫回来,就是宣布把年糕儿送去当童养媳的好消息,没想到,老大先抛出了重磅炸弹!

年文景脸色难看,“当初村支书就说,代课老师更合适我,可以把窑厂的工作给老三……”

年立仁一下挺直腰杆,“大哥你这话说的,好像是我抢了你的位置似的,这不是当初你自己放弃的?你不要的东西我捡了,现在怪我?”

年文景忍不住说:“我那是放弃吗?要不是娘……”

年奶奶一听,顿时嚎了一嗓子,“哎哟,我的老天爷唉,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这个当娘的没本事,是我耽误了你们发财,耽误了你们搞事业,我该死,我不活了行了吧?”

年文景一脸不耐烦,“娘,你这是要干什么?我就说说而已。”

年奶奶拍着大腿嚎,“我大儿子都把手指到我鼻子上骂了,我这当娘的失败的,我不该活到现在,就该跟你们的死鬼老爹一起去了!”

年立仁和崔莹莹都不说话,老太太这些操作可都是为了他们,他们自然当然不吭声。

年奶奶生了五个孩子,其中她最喜欢三儿子年立仁和小闺女年萧红。

年文景是老大,长得想他爸,很有读书头脑,是村子里不多见的老高中生,媳妇丁秀还是是老头子在世时替他挑的,夫妻恩爱羡煞旁人,但老太太不喜欢。

老二叫年大丫,个高人傻,十七岁时赶集,结果不知怎么跟人私奔了,有不少人在在附近见过年大丫,反正这么多年就没回过家,据说跟她私奔的男人是个贼。

年立仁排第三,是年奶奶最喜欢的儿子,虽然长得丑,屁股还大,但深得年奶奶喜欢,占尽了家里一切好的资源,连媳妇崔莹莹虽然比年立仁大了三岁,但家里有钱,是年奶奶掏出一辈子积蓄,为年立仁娶回来的。

老四年武比不上老大相貌堂堂,又不讨年奶奶喜欢,在家里存在感极低,二十四了还没娶上媳妇,年奶奶丝毫不替他着急。

老小年萧红最像年轻时候的年奶奶,也是年奶奶最喜欢的闺女,在县城大饭店当服务员,临时工,但一个月有十二块的工资,不常回家。年萧红二十二了,但因为眼光高,一直没找到满意的对象,是年奶奶的心头大病。

这么一大家凑到一块,肯定是有重要的事发生。

年糕儿很快就明白了,她爸丢工作了。

年秀丽从来不跟其他小孩一起上下学,都是她爸骑自行车接送的,她看到年糕儿,对年糕儿露出一脸得意的笑,嘴巴一张一合,吐出三个字:“童、养、媳。”

年武存在感本来就低,坐在旮旯里,要不是还喘着气,都以为他人没在。

年萧红打扮的很时髦,身上穿着村里最好看的衣裳,时不时用手拽拽衣角,扯扯衣袖。

特别是时不时朝崔莹莹看一眼,刻意挺直的腰杆颇有一较高下的样子。

崔莹莹自然瞧不上年萧红,姑嫂之间也没什么话。

看到年糕儿进门,崔莹莹立刻热情的招呼:“年糕儿回来了?快过来让三婶瞧瞧!”

年糕儿没过去,拿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崔莹莹,她什么时候对自己这么热情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难不成还真是年秀丽说的那样,让她退学的?

年奶奶见年糕儿没过去,不由皱着眉头骂道:“你三婶对你好呢,不知好歹的东西!”

在年奶奶看来,崔莹莹那就是天上的仙女,仙女主动下凡,年糕儿就该跪在地上感恩戴德。

第8章 年奶奶现在心情不好,没心思管年糕,家里一个月少了二十块的进项,这窟窿怎么补?

“老大,你这个月的工资先交过来再说。”年奶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先把工资要过来,工作丢了,这钱可不能不要。

年文景一愣,他现在没了工作,肯定是要搞其他事养家的,手里一分钱没有怎么弄?

“娘,我还得找事做,手里总要留点钱。”

“留钱?你留什么钱?你一大家在家吃在家睡,不交钱你媳妇丫头吃什么喝什么?”年奶奶一下就炸了,不交钱当然不行,必须得交。

“想在家里白吃白喝,想得到是美,你是家里老大,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我倒是没看出来,你这当老大的,是占便宜没够?你也好意思?”

年文景一脸为难:“我这不是得找其他事做吗?手里不留钱,托人办事都不成。”

年立仁完全没顾小孩还在旁边,直接点了烟,“大哥,你要是着急找事,我那小学还差个后勤,你可以先干着。”

年文景抬头:“后勤是干啥的?”

“打扫卫生的,本来没打算找人,但是小孩子多,也不听话,垃圾乱扔,还乱拉屎,太脏了,学校就打算找个扫地的,你要想去,我就找找人,开个后门应该能行。”

年奶奶当时就拍了下大腿,那可真是是太好了,这不就找到事了?

她就知道她家老三有本事,看看,当初让老三代课,而不是让老大,这就是她做过最有眼光的事!

“老大,老三给你找了事,你还不赶紧道谢?这是亲兄弟才想着你,换个人谁搭理你?”年奶奶催年文景应下。

年文景问:“一个月开多少钱?”

年立仁吐出口烟圈,手指弹了弹烟灰,“扫地嘛,也不是什么技术活,跟咱们当老师的不一样,一个月六块。”

这话一说,屋里一阵安静,崔莹莹微微勾了勾唇角,现在一个月六块可没人看得上,小姑子当服务员,一个月还十二呢。

不过扫地的,确实也给不了多少钱。

年文景没说话,年奶奶也嫌钱少,但是总比没有来的好。

年奶奶说:“六块就六块,你现在也没别的事干,先干着。”

年文景还是没吭声,他当年上学的时候,成绩在班里是最好的,可惜那时候取消了高考。

后来恢复高考后,年文景很想参加考试,可惜家里太穷,压根耗不起复习不干活的时间。

年文景现在想起来,都觉得遗憾 ,他想上大学啊!

他一个一心想上大学的人,错失了那么多机会,最后还要沦落到给人扫地的地步 。

年文景不甘心,他是真不甘心。

他不是自己蠢,他是没机会。

年秀丽一心想要打压年糕儿,忍不住幸灾乐祸,“年贱丫,你爸以后就是扫地工的,我爸是人民教师,看你以后在学校还怎么吹牛!”

崔莹莹扯了女儿的袖子一下,“秀丽,别胡说,那是你大伯。”

年秀丽才不害怕,“本来就是扫地工!”

年糕儿不说话,只是拿眼角看她爸。

年文景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他自然没所谓,但因为他,让孩子在学校被人嚼舌根,年文景就受不了了。

他是文人 ,是文人啊!

年立仁见他不说话,骂了年秀丽一句后又说:“别听小孩子瞎说,你可以先干着,等以后有好头了再说,总要先干着事吧 ?”

年奶奶没说话,她嫌钱少,但又觉得这是老三给老大的找到,老大就得领情。

“老三是说得对,就先干着。”

年文景一直没吭声,年奶奶催道:“赶紧应下啊?装什么死啊?老三辛辛苦苦给你谋了工作,你还不乐意?”

年立仁全家:悠闲!年奶奶:骂!年文景:气!

好半响过后,年文景才说:“我考虑一下吧。”

年立仁点点头,掐了烟,“也行,总之有好事我替你想着就是了。对了娘,你让我们今天都过来,有什么事啊?”

年奶奶这才想起来她还有重要的事没宣布,“老大,把你媳妇一起叫过来,是有关贱丫的事。”

年秀丽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哈哈 ,来了!

年文景有些不解,不过还是把丁秀喊了过来,“什么事儿?”

年奶奶看了老大两口子一眼 ,“就是先前跟你们说过的贱丫的事,老大现在被窑厂开除,老大媳妇平时也没什么事,家里不赚钱,贱丫上学还得花钱,所以贱丫以后就不念了,老大你跟你媳妇看看,明天赶紧给贱丫办退学手续。”

“她一个丫头整天待在家里也不是个事,我给她说了门亲,找了人家,就老三媳妇娘家那头的亲,姓朱,家里有个五个儿子……”

年奶奶介绍完对方家的情况,还把人家如何热情对待她,如何给她强行塞礼的事都说了一遍。

“这是个好人家,贱丫过去就是享福的,家里五个血气方刚的大小伙,随便她挑哪个当男人,贱丫跟哪个都不亏,年纪大了知道疼她,年纪小的那叫……两小无猜,横竖都是好事!”

丁秀被气得全身发抖 ,她看向年文景:“这事你同意了?”

年文景一愣,他同意什么?他刚刚知道这事!

崔莹莹笑眯眯地开口,“嫂子你也别着急,那家人我见过,都是爽快人,心底也好,要饭的路过,都得扔个馒头。贱丫……不是,年糕儿嫁过去不会受罪。”

丁秀手脚都发麻了,谁说话她都不听,只盯着年文景,“我问你,你是不是同意了?”

“我、我没啊……”

年文景话没说完,年奶奶已经嚷出了声,“老大你这是睁眼说瞎话,你怎么没同意?先头跟你说的时候,你可没反对,现在扯什么犊子呢?”

年文景急了,“娘,我什么时候同意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年糕儿上学上的好好的,为什么退学?”

“我一个正儿八经的高中生,年糕儿怎么也要上到高中吧?我还指着年糕儿考大学呢!”

崔莹莹的脸色一下就难看起来,这是要悔婚啊?她可是替婆婆牵线的人,那头说好了,怎么现在还弄个不同意的意见出来?

“他大伯,你这话是讽刺老三高中学历没你正经呢?我可是听说了,贱丫不爱写作业,考试就作弊,老师都不爱管她,别的小孩没交作业被罚站,贱丫不写作业,老师连罚站都懒的罚她,这是彻底放弃她了。“

“就她这样的,还能考上大学?他大伯,你现在可是丢了工作,贱丫上学还得交学费吧?这钱你打算怎么出?谁来出?”

年奶奶赞同:“不识好歹的东西,我是为了谁?还不是在帮你们,贱丫给人当童养媳,家里就省了一笔开销。”

“人家说了,一次性给三百彩礼,两家以后少来往,保准不给你们添麻烦。你两口子又没儿子,以后你们俩吃饱喝足全家不愁,等老了,让小骏给你们养老送终,多好的事啊!”

第9章 丁秀突然站起来去了后院,年糕儿赶紧扭头盯着。

年文景已经被气到不行,他看着崔莹莹:“老三媳妇,我是刚下岗,不是一直没工作,我这么多年的工资,一分没少都给了老娘,我就不信,家里的开销就多了年糕儿这点学费?”

他又看向年奶奶,“娘,这么多年,钱都是您帮我收着,总攒下点钱吧?”

年奶奶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啊哦”一声跳了起来,“什么?攒下钱?你开什么玩笑?哪来的钱?你一个月才给我多少钱?你一家几口吃喝拉撒不要钱?你那点钱早就花完了!”

年文景顿时瞪大了眼睛,“娘!当初说好你帮我攒钱,等以后我分门立户的时候一次性给我,我这么多年的工资都给了你,没有个一千总有八百,怎么花完了?”

年文景觉得天都塌了,“当初我进窑厂的时候,你跟我说你帮我收着钱,以后给我的,怎么能花完了?”

年奶奶尖叫:“这逢年过节不花钱?村里礼尚往来不要钱?家里穷的都揭不开锅,难道收着你的钱不用,全家饿死?你这没良心的东西,你是家里老大,你爹死了,你不养家谁养家?”

年文景的手脚都在发抖,“娘,你跟我说实话,这家里除了我交工资,老三、老四、老五的工资,都交了没?”

年奶奶睁眼说瞎话,“交了,怎么没交,都交了!”

“交多少?”年文景追问,声音都在打颤。

年奶奶说:“老三两口子交二十,老四赚工分那也说钱,小红……交八块。”

年文景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那就是一个月四十八,这么多钱每个月都花完了,还要用到你帮我攒的钱?一个月开销这么多钱,为什么我每天的碗里连块肉都没有?年糕儿想吃顿饺子没有?想吃块糖都没有?!”

“钱呢?钱都花哪了?还是说,全家都吃我那二十块钱,其他人压根没交钱?!”

崔莹莹一下站了起来,“他大伯这叫什么话呀?我们平时又不回来住,也没回来吃,偶尔星期天才回来,你让我们交钱,不亏心吗?”

年糕儿慢悠悠抬头:“爸,三婶说得没错,他们平时确实不回来住,也没在这里吃,顶多就是每周来一次,吃的还都是萝卜青菜,大家一起吃,我看得到。”

“三叔三婶一家走的时候带走的东西也会不多,就是两只鸡啊、两三斤五花肉啊什么,上回年秀丽提了一桶鸡蛋很吃力的样子,我看鸡蛋虽然个数多,但是个子也不大,年秀丽太娇气了。”

“还有,家里是有饺子的。我上周看到我奶拿罩子盖起来,足足一大盆,得有五十多个,搁她屋里了,年秀丽跟年骏来的时候,被我奶拽进屋里吃饺子了,我闻味儿就知道那是韭菜肉馅的。”

年秀丽一下笑出声了,嘲笑她,“哈哈,年糕儿你鼻子瞎了,年骏来的那次不是韭菜肉的,那是白菜肉的,韭菜肉的是上上回!”

年糕儿斜眼瞅她爸,她倒要看看,她爸还要孝到什么程度。

她妈说的话,她爸左耳听右耳出,现在三叔家的小辈都啪啪打他的脸,看他什么反应。

屋里一片安静,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

这时,角落里的年武幽幽开口:“我也没吃过韭菜肉的饺子。”

年奶奶脸上的面皮抖了抖,眼看没法收场了,她故技重施,在大腿重重一拍,嚎道:“哎呀,我的老天……”

“嘭——”

在年奶奶的哭嚎中,年文景突然起身,一把掀翻了桌子,“不过了!分家!”

年奶奶后半截的话噎了下去,“什么?我不……”

就在这时候,年糕儿突然闻到一股子煤烟味,她回头一看,顿时大喊一声,“啊!后院着火了!”

丁秀手里拿着火柴,脚底下是被倒空的煤油瓶子,她站在堂屋前,看着腾一下燃起来的火,一动不动。

“媳妇!”年文景冲过去,抱着丁秀赶紧往后面躲,“你没事吧?被烫着没!”

丁秀被年文景搂在怀里,还是一动不动,嘴里只说:“不过了,都不过了!我在你们年家受苦受累我认了,年糕儿是你们年家人啊!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既然不给我留活路,那大家伙都一起死!”

年文景急忙摇头:“不死,咱不死,咱家年糕儿不退学,我真没答应的,我从来没答应,我娘瞎说的!分家,我们分家,不跟他们一起过了。以后咱们就自己过!”

年文景一句话,让丁秀死灰般的心终于燃起了一丝希望,能单过吗?

年立仁和年武忙着救火,本来火势不大,结果年武一盆水泼过去,一下把原本浇成长条的火带冲散,火更旺了。

年武:“……”

年糕儿伸手拍了下脑门,叹气:“四叔,不能用水,墙角那堆沙子搞过来盖上去。书上说油着火不能浇水,火上浇油越浇越旺。”

年武:啊啊啊,烧起来了!年糕儿:四叔是吃猪糠长大的吗?

这种常识四叔不知道吗?

火很快被沙子扑灭,年文景正式提出分家。

年奶奶冲着年文景又撕又打,“你是要逼死你老娘是不是?你是要逼死你老娘啊!你个杀千刀的,你个没良心的,我哪里对不住你?”

年文景被老娘伤透了心,他知道老娘偏心,他是没想到亲娘心里压根没拿他当人看,更别说他媳妇和闺女了。

他现在都没工作了,老娘还惦记他上个月的工资,她就没想过他以后要怎么办?

年文景任打任骂,就是不肯松口,“娘,你怎么闹都没用,这家是必须要分的,要是再这么过下去,我媳妇孩子都要没了。”

“我不答应,我不同意,分什么家?你就是嫌弃你老娘是累赘了是?你这个没良心的,你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吗?你窑厂的工作是你爹托关系给你找的,你自己弄丢了,怪得了别人?”

“老三都给你找工作了,不就几顿饺子吗?你是这辈子没见过饺子啊?你现在就要闹分家,你还有良心吗?你对得起你那死鬼老爹吗?”

年文景早知道跟自己老娘说不清,这家是一定要分的,必须分!

年奶奶见年文景坚持要分家,终于知道闹也是不管用的,于是,年奶奶说:“要分家也行,但是贱丫必须给人当童养媳!”

第10章 屋里其他人都不吭声,年立仁和崔莹莹就光听着,当童养媳的又不是他们家秀丽,谁爱当谁当去。

再说了,钱家愿意出三百块钱彩礼,这么大一笔钱,可是普通人一年的工资都达不到,年奶奶只要拿到钱,年立仁就不担心拿不到。

他有个同事家里有门道,能弄到电视机,这可是稀罕物,有钱也买不到的东西,等他娘钱到手了,就让他娘把钱拿出来买电视。

崔莹莹抓了瓜子再嗑,要不是贱丫的对象是她娘家亲戚,她还不乐意掺和这事呢。

崔莹莹可瞧不上年家这些人,她每次过来,都有种纡尊降贵的高傲,拿走些东西不是应该的?他们跟自己能比吗?

她知道婆婆偏心自己家,他们家的钱都是自己收着,婆婆还会倒贴,每个月的生活费都不需要花他们工资,这日子过得这么爽,能不动最好。

婆婆家的便宜,崔莹莹当然要占,亏的又不是他们家,老大自个儿愿意怪谁?

有便宜不占的人,才是傻子。

年文景想都没想,“你们要送什么贱丫当童养媳,你们爱怎么送怎么送,但是我家年糕儿必须上学,必须读书,谁都不准打她的主意!”

年文景又掉头对年糕儿说:“年糕儿,你去你村长大伯家一趟,让他跟村支书一起过来,就说咱家要分家,让他们过来当个见证人。”

年糕儿当即站起来,撒腿就朝村长家跑去。

就冲着年家这些人的尿性,也能猜得到她一走,她那不张嘴的妈十有八九要被说嘴,至于她那个跟死了差不多的爹,人穷志短脊梁骨自然也就矮人一头。

哎哟,愁人。

她得尽快找到村长和村支书才行。

丁秀低头坐在年文景身边,一声不吭。

老大要分家,年立仁和年萧红都有点急,这分了家,年奶奶手里的钱少了,他们还怎么占便宜?

如果贱丫被送去当童养媳,好歹还有三百块的彩礼,从老太太手里要到了,够花一阵了。

如今老大又要分家,又不肯让贱丫去当童养媳,那他们就是现在的便宜没占上,以后的便宜也占不到。

年立仁忍不住开口,“大哥,你跟娘赌什么气?她还不是为了你好,你说你现在没了工作,分家了以后怎么生活?不分家你还能沾着光 ,分开了你以后什么光都沾不到了。”

年文景抬头:“沾光?我沾到什么光了?我沾我媳妇给我洗衣服的光?还是我闺女沾了你们一大家吃饺子只闻味的光??老三,都到这个时候了,你也别说现成话,我到底有没有沾光,大家心知肚明。”

“你嫂子身体不好,就算这样她每天还坚持上工,都累吐血了。上完工还要抽时间干活,做饭、洗全家老小的衣服,你们是周末才来一趟,可你们内衣内裤都往这带,往脏衣盆堆。她是你们嫂子,不是你们娘,你们也好意思?”

其他人没反应,崔莹莹涨红了脸,腾一下站了起来,“大哥,你这是点我呢?要不说洗衣服我还不生气,嫂子是好心,但她好心办坏事怎么办?嫂子洗不干净就算了,还把我洗坏了,我那衣服多贵?那都是我托关系从外地买的,都不知道还能不能穿。”

崔莹莹没好意思说是她那是新款内衣,乡下女人哪里知道女人是要穿内衣的?

她们都是穿个小背心,然后再穿褂子,那面前凸起来的地方那么明显,怪那些乡下男人盯着看?

她的内衣能像寻常衣服那样洗吗?那得轻揉慢搓,要不然里面的海绵垫洗变形,还有什么作用吗?

她上回就是故意把衣服留下来让丁秀洗的,丁秀比她漂亮漂亮有什么样?还不是给她洗衣服的料?这就是命,她一件衣服比她全部身家都贵。

那些料子,想也知道丁秀见都没见过。

只是崔莹莹没想到丁秀没帮她洗干净,那胸垫上还残留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干瘪在上面,隐约还要有股味,要不是那天急着上班要穿,她肯定是要重洗的。

崔莹莹白了丁秀一眼,白瞎了那张十里八乡都被人夸的脸,生错了人家也嫁错了人家,要不然铁定是官太太的命。

“嫂子你也别紧张,我可没让你赔,就是大哥既然提起来,那我就多说两句。”

年文景不跟女人吵架,只能丢下一句:“没让她洗,就别往脏衣服堆里扔。”

年立仁立马就护老婆了,“那衣服也没写着让大嫂,家里这人多,谁不能洗?是大嫂自己要洗的,我们都是上班的人,平常也不回来,大嫂自己非要洗,我们哪拦的住?”

崔莹莹跟着说:“就是,别说的好像我们都欠了大嫂似的,没让大嫂赔衣服,就是看着一家人的份上。”

说着,崔莹莹小声嘀咕了一句,“早知道大哥大嫂这么想我们的,当天就该找大嫂说道说道,没见过的衣服,洗之前总该要问一句吧?洗了还不过清水洗干净?”

丁秀低着头,两只手指来回抠着,嘴里却没辩解一句,她知道老三媳妇的衣服看着就金贵,她洗的时候很小心,还是单独拿出来洗了,就怕洗坏了,没想到这样也不行。

这就是人穷啊!

人一穷,腰杆都挺不直,要不然她就能直接把话儿撂老三媳妇的头上,问她那衣服多少钱,自己赔。

可是她现在没钱,手里握着的几块钱,还是她省吃俭用自己攒下来的,就怕哪天老奶不给孩子吃,偷偷攒的,她可以饿,但是孩子不能饿着。

丁秀这么多年就是这么过来的,从男人手里拿不到钱,就只能自己想方设法的攒一点儿。

见老大两口子都不说话了,年奶奶乘胜追击,“现在没话说了?我倒以为老三一家四口占了你们多少便宜呢?便宜在哪呢?倒是老大媳妇,洗坏了老三媳妇都衣服,是不是得赔点儿?”

“你们现在一分钱拿不出来,别说赔钱,吃饭都是吃家里的喝家里的,让贱丫去当童养媳,还不是为你们减轻负担,委屈她哪儿了?就她那样臭名声,在咱村能说到什么好婆家?不趁着现在年纪小了,赶紧打发出去,她以后得烂在家里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