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细作!得专宠!和亲公主野心勃勃》 第1章 室内浸满了微醺的香气,浴池中女子缓缓被人扶出,白皙肌肤在热气氤氲中变得更加粉嫩,水滴顺着修长的脖颈流过,消失在胸前柔软之中。

尚寝局的女官们垂眸上前,为女子穿上一件藕荷白月纱襦裙,乌黑长发被青簪挽起,几缕发丝垂落在脸侧,衬得她乖巧娇嫩。

胡尚寝站在一旁,徐徐教导床帏之事:“女子初次定然是会疼的,可身为皇帝妃嫔,须得尽心尽力侍奉陛下,贵人可不能指着陛下,要主动。”

女子杏眼微瞪,耳根通红,不知是热的还是羞的:“要、要如何主动?”

身边女官都笑了起来,女子更加羞恼,胡尚寝用帕子掩住微扬的唇角,复又深深打量女子熟悉的眉眼:“贵人生得这副模样,即使不主动,也定会圣宠不衰。”

女子歪头看她,似懂非懂。

沐浴之后,女子上了接送侍寝妃嫔的凤鸾春恩车,一名小婢女在后头匆匆跟上,焦急地喊了声:“公主!”

女子闻言微顿,胡尚寝立即拦住小婢女,教训道:“贵人从羌族远道而来和亲,自是要守汉人的规矩,以后万不可再称公主,该喊娘娘了。”

主仆之间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胡尚寝转头劝道:“贵人且去吧,莫要耽误了时辰。”

即使再害怕,今日须得走这一遭。

小婢女咬了咬唇,见女子上了车,随后铃铛轻晃,凤鸾春恩车行驶在幽深宫道中,向蓬莱殿而去,满宫都知晓北羌来的和亲公主,初入宫便得了召寝。

红烛昳艳,映得罗帐朦胧半透,被送进来后她便在此处枯坐良久。

到底是个闲不住的主儿,不一会儿便忍不住东摸摸西瞧瞧,似乎准备将蓬莱殿翻个底朝天。

手伸向桌上甜白釉双鱼酒壶时,门嘎吱一响,一截玄色龙纹衣角自眼底闪过。

女子身形一僵,忙将自己学得还非常生疏的礼仪拿出来卖弄,跪在男人身前:“妾身给圣上请安。”

此人正是堰朝皇帝萧时衍。

刚批阅完成堆的奏折,萧时衍额角略微有些钝痛,他不耐烦地揉了揉眉心,看着跪在面前的人。

脊背微微绷直,一席轻纱仍遮不住曼妙的身姿,露出细白的脖颈,不堪一握。

下巴被轻轻抬起,女子闯入了一双深邃又多情的双眸之中,轻易让人沦陷,她记着规矩又慌乱垂下眸子,错过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诧异。

“你是汉人?”他声线微哑,懒洋洋地收回手,在椅子上坐下。

女子回道:“妾身的母亲是汉人。”

“叫什么名字?”

“妾身名唤赫连奴。”

男人没有再说话,她不解地抬头:“陛下难道觉得这个名字不好听?”

确实算不得好,奴本就是贱称。

眼前美人轻咬着唇,似乎下定什么决心,重重磕头:“妾身请陛下赐名。”

“起来吧。”

得到首肯,她站起身来,心中记着“要主动”,立即上前为萧时衍斟酒,白生生的手腕似乎稍一用力就能够在上边留下淡红印子。

“皓腕凝霜雪。[1]”萧时衍看着那截手腕,意味不明:“就叫凝霜如何?”

得了新的名字,凝霜却没有萧时衍想象中的欣喜,反而迟疑地看着他:“回皇上,妾身愚钝,不知此句诗作何解?”

萧时衍哑然半晌,那双杏眸直勾勾盯着他,纯粹又诱人。

他没有半分嫌弃,只是问道:“北羌人送你过来前,不曾教你半句汉人诗词?”

提及此,凝霜羞红了脸蛋:“阿母只说进宫以后要好好侍奉夫君,嫔妾也只学了侍奉夫君的法子。”

见男人没有碰她的意思,她不禁咬紧牙关,鼓足勇气将酒杯递上前:“陛下口渴了吧,不如先喝杯酒?”

萧时衍还是没有动作。

凝霜疑惑地看了萧时衍一眼,忽然端起酒杯,啜饮一口,鲜妍唇脂在杯沿上留下痕迹,那双樱唇因沾了酒水,变得湿漉漉的,莫名勾人。

“陛下,这酒不烫的。”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萧时衍,眼眸纯粹,不掺一丝杂物。

忽然,萧时衍伸手拦腰将她抱入怀中,酒杯摔落在地,凝霜一时不察坐在了他的腿上。

陌生的气息在耳边停留,一股神秘幽香侵入嗅觉,萧时衍顿了顿道:“好香。”

好像是从女子体内散发出的幽香,瞬间将烦恼驱散了个干净。

凝霜绷紧了身子:“什么?”

哪来的香味?她怎么没闻到。

萧时衍没应她,伸手抚上女子的脸,指腹在光滑肌肤上轻轻摩挲。

有点痒。

凝霜僵硬地偏过头,面前男人目光炙热,强烈到难以忽视。

“今夜准备如何侍奉朕?”

她的脸颊红霞飞起,芊芊素手轻撑在萧时衍胸前,缓缓下滑,僵硬地松解了他的腰带。

柔软身躯紧贴,萧时衍的呼吸变得粗重。

直到凝霜被压在龙榻上时,仍时刻谨记胡尚寝那句“尽心尽力侍奉陛下”。

直到甘松香包裹住凝霜全身,男人紧扣住她的手腕,动弹不得。

凝霜才意识到,胡尚寝骗她。

真到了这种地步,她哪里来的力气侍奉这个男人。

初次侍寝的感觉的确不好受,凝霜轻喘着气,绷紧指尖泛白,泪珠自眼角落下。

萧时衍仿佛如获至宝,疯狂索取。

罗帐摇晃不休,凝霜腰身酸软,受着狂风骤雨,止不住地哭吟声回荡在蓬莱殿内,她无力地靠在萧时衍怀里,浸满泪水的杏眸骤然放大。

这不知疲惫的狗东西,竟更加卖力了。

不知过了多久,凝霜迷迷糊糊听见萧时衍唤人送热水沐浴。

总算结束了。

凝霜呜呜哭着,埋怨地道:“陛下,妾身浑身都疼。”

萧时衍目光霎时间变得幽深。

未尽之言被堵在口中,凝霜一声惊喘,白润的耳垂被轻咬住,男人喑哑道:“今夜便留在蓬莱殿。”

刚准备进来伺候的御前总管刘成急忙将宫人们赶出去,关上了殿门,不由得暗自心惊。

这还是陛下头一回留人。

殿内的萧时衍将凝霜颠来倒去折腾良久,直到天际泛白,她方才得了喘息,沉沉睡去。

好累,入宫第一夜就差点被折腾死。

凝霜累得手也抬不起来,迷迷糊糊间感觉到男人轻撩开她微湿的发丝,眸光停留在自己脸上许久。

[1]出自唐·韦庄《菩萨蛮·人人尽说江南好》

第2章 凝霜是被萧时衍上朝的动静吵醒的。

她呆呆地看着床帏,只觉得全身像是被碾过一般,又酸又疼。

床帐被人掀起,萧时衍身着朝服坐在枕侧,轻轻将人抱入怀中,被褥滑落,凝霜的香肩、酥软处红痕点点。

萧时衍眼眸微动,用被褥将人裹起。

宫女呈上一碗乌黑的汤药:“陛下,药来了。”

凝霜幽幽回神,看见这药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伸出白藕般的双臂,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小脸顿时苦得皱成一团,萧时衍忙塞了一颗蜜饯到她的嘴里。

苦味慢慢被压下去,萧时衍很喜欢凝霜这份识趣,修长手指轻刮她的鼻尖:“你年纪尚小,怀胎只会亏损身子。”

不想让她怀孕便直说,还非得打着为她好的旗号。

凝霜勾唇一笑,环住他的腰身,撒娇道:“妾身……也想再多侍奉陛下几次。”

宽大手掌轻轻摩挲着凝霜的肩头,萧时衍沉默片刻后道:“传令下去,北羌公主凝霜,姿容姣好,性格和顺,朕心愉悦,特封为美人,独居拾翠宫。”

霜美人?

她废腰侍奉了一晚上,结果只是个美人?

殿内宫人纷纷跪下,齐声道:“恭喜霜美人!”

“梳洗完毕记得去给皇后请安。”萧时衍嘱咐道。

入宫第一日,自然是要在皇后跟前露脸,可是被折腾了一晚上,凝霜实在累得不行。

皇帝发话,哪里敢不去。

见时辰不早,萧时衍轻轻抽身,见凝霜身上的淡红印子,忍不住轻“啧”一声。

当真是细皮嫩肉,连龙袍都能在身上留印子。

萧时衍神清气爽去上朝了,倒是苦了凝霜。

随她一同从北羌而来的两个侍女乌云和乌雅上前伺候,为凝霜梳洗打扮,凝霜遣退旁人,只留下两位侍女。

乌云打心眼底为凝霜高兴:“想来陛下十分喜欢主子呢,还赐了新名,这名字可真好听,连宫殿都离蓬莱殿近。”

凝霜懒懒地指了一件青荷云锦裙,由着两人为自己穿上:“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这是韦庄的诗句。”

脱口而出,竟不像昨日对萧时衍说的那般不通文墨。

她压低声音笑笑:“哪是什么喜爱我呢。”

分明是瞧见她斟酒的模样,一时意起,才赐了这么个名。

乌雅冷哼一声,忿忿不平:“那位狄族来的娘娘一入宫便是妃位,落到我们这儿却是从六品美人,到底还是瞧不起我们。”

“你少说两句吧。”乌云捅了她一胳膊肘,做起鬼脸:“你还当这是北羌呢,别想着人人都敬你三分好颜色,管好你的嘴巴,免得娘娘因你受累。”

凝霜也道:“既然进入皇宫,一言一行需得谨慎。”

她们这些羌人,到底还是把北羌看得太重,现如今北羌早已力不从前,给个美人已是恩赏。

梳洗完毕,凝霜腿还软着,心底忍不住骂了好几句萧时衍。

昨夜缠欢,自己被逼着喊了好几次“夫君”,偏偏着男人又不肯放过,初时遥遥一见,还以为萧时衍是个温润的谦谦君子,不曾想到了床上竟会这般折腾人。

自己一不小心揽了个苦差事。

外面日头正盛,身着轻薄夏衫根本遮不住痕迹,三人抓耳挠腮想尽各种办法,眼见去皇后宫中快迟了,只好放弃。

乌雅唤了一顶轿辇,往皇后的凤仪宫去。

昨夜乌云已打听清楚各宫娘娘的情况,细细与凝霜道来。

“陛下后宫妃嫔位份都不高,除去那位狄族来的吉妃,地位最高的便是沈皇后与秦贵妃,下头还有其余三妃与一位婕妤。”

“皇后娘娘乃太后亲侄女,而最得宠的便是秦贵妃,恰巧这段时日贵妃与陛下闹了些不快,圣上少去贵妃宫中。”

记不住,根本记不住。

凝霜听乌云念叨许久,也只记住了沈皇后与秦贵妃。

“陛下尚无子嗣,上头若不是有皇后娘娘压着,只怕后宫争宠会争得更烈一些。”

没有子嗣。

凝霜忍不住想,怕不是睡完一个女人就赏一碗汤,难怪会没子嗣。

说完几位妃嫔,乌云又提起了最上头的两位。

“如今太上皇还健在,沈太后专宠多年,宫中并无其他太妃,不过娘娘不必担心,太上皇与太后如今正在外游历,一时半会儿是碰不上面的。”

出了御花园,眼见快迟了,凝霜不由得加紧催促,却不想一行人的行动落入了另一人眼中。

“那是何人?”

贞婕妤皱眉看去,只见轿辇上的女子身着青色衣衫,搭在扶手上的指尖轻点,娇媚却又清丽。

瞧见人脸时,贞婕妤呆愣片刻,仅仅一瞬,轿辇很快走开。

宫女小声对贞婕妤道:“娘娘,这位是陛下新封的霜美人。”

贞婕妤很快敛了神色,嗤笑道:“不愧是羌族那小地方来的公主,侍寝一次便得意忘形,这排场可要赶上我这个婕妤了!”

宫女附和道:“不过是个小小美人,主子位份比她高,万不可因此动气。”

贞婕妤却忍不住越想越气。

陛下少来后宫,可却是实打实一年没有召寝过她了。

上头本有个秦贵妃压着,处处受限,后头又来了个吉妃,现如今一个小国公主在她眼前也耀武扬威起来。

她冷哼一声,大步朝凤仪宫走去。

凝霜到凤仪宫时人差不多来齐了,贞婕妤紧随其后,女官一路将两人引到各自的位置坐下。

凝霜打量着殿内妃嫔,看见坐在贵妃位置上的女人时忽然愣了一下,随后掩去怪异的神情,盈盈笑道:“嫔妾见过各位姐姐。”

不懂萧时衍是什么癖好,后宫妃嫔多少都有相似之处。

或是眼眸、亦或是朱唇,组合在一起像极了秦贵妃,也像凝霜。

那位秦贵妃的脸色不大好看。

没人喊凝霜起来,只见一人抿口茶,轻轻笑道:“吓坏嫔妾了,还以为这殿内有两位贵妃娘娘呢,不曾想这世上竟有如此相似之人。”

说话的人是李妃。

话音刚落,秦贵妃不善的神色落在凝霜身上。

不怪李妃心直口快,只是凝霜长得与秦贵妃实在太像了,尤其是那双杏眼,仿佛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可是仔细一瞧,凝霜竟要比贵妃更加明艳动人,单单站在那边,便无法让人忽视。

贞婕妤心中泛酸,笑着落井下石:“原来方才的是霜美人,排场倒是大得很,真叫人错认成贵妃娘娘了呢。”

第3章 这几人对她敌意都很大。

凝霜算是明白了,难怪胡尚寝见到她时会是那般奇怪的态度。

她眼眸微转,入宫前她就听闻这段时日恰巧萧时衍与秦贵妃有些争执,只怕这群人以为自己成了萧时衍气心爱之人的靶子,和好了就扔呢。

凝霜立即恭敬地道:“生得像贵妃娘娘是嫔妾的福分,只是贵妃娘娘周身气度华贵,是万万个嫔妾也比不过的。”

听到这话,秦贵妃面色稍霁,微微抬头,“你起来吧。”

李妃倒是不甘心事情就这么解决了,笑里藏刀道:“妹妹何必妄自菲薄,妹妹年轻娇嫩,也难怪一入宫就得了召幸。”

她本就与秦贵妃不和,这句话更是在骂秦贵妃容颜已老。

贞婕妤再添一把火:“昨夜妹妹尽心侍奉陛下倒是辛苦,甚至听闻陛下为妹妹赐了新名——凝霜,不知作何意?”

虽是美人,但得皇上亲自赐名,又独居拾翠宫,确实是满宫独一份了。

眼见着秦贵妃逐渐平息的怒意又被挑起来,凝霜轻叹一口气,她就知道今日绝不太平。

她见躲不过,老老实实回:“这名是取自‘皓腕凝霜雪’一句。”

殿内霎时间静默片刻,秦贵妃忽然轻嗤,连贞婕妤面上都带着鄙夷:“诗倒是妙绝,卑贱的江南卖酒女与妹妹很是相配。”

只见下方女子愣了半晌,眼眶微红,反应过来什么,嘴唇微张,一句话也不说了。

秦贵妃收回目光。

她当是什么厉害角色,原来不过是陛下一时兴起养了个小玩意罢了。

前殿轻闹一场,皇后方才姗姗来迟,众人纷纷行礼问安。

皇后乃沈将军之女,因天生体弱被沈太后亲自接入宫中抚养,与萧时衍青梅竹马,一同长大。

她身着丹红长裙,裙身以金丝线绣成繁复凤纹,尽显皇后威仪,脸上虽有厚重脂粉,却难掩病容。

“都起来吧。”

众人落座。

凝霜打量着这位皇后,沈皇后自幼由沈太后亲自教导,贤名远扬。

可那位沈太后却擅于弄权,入后宫前可是堰朝首位文臣女官,几个伎俩便打得北羌束手无措,她教出来的皇后凝霜可不敢轻视。

沈皇后先是询问一位病中嫔妃的情况,随后扫了一眼座下众人,笑着道:“本宫听闻北羌公主已入宫,被陛下封为美人?”

凝霜自知躲不过,上前行礼:“嫔妾见过皇后娘娘。”

沈皇后瞧着她的脸,诧异了一瞬,又很快掩过去。

“倒的确生得动人。”沈皇后淡淡道,“既入后宫,定当全力侍奉好陛下,为陛下延续龙脉,堰朝一些东西到底与北羌不一样,若住不惯、有什么缺的,皆可以来找本宫。”

一口气说得太长,沈皇后忍不住咳了几声。

“妹妹与吉妃都是北部来的公主,若得空方可去拜访吉妃,与吉妃说说话。”

凝霜垂眸,谢过皇后的好意:“是。”

初次交锋,看不出什么来。

皇后到底体弱,说完话后便让众人退下了。

今日请安,凝霜深知自己怕是成了秦贵妃的眼中钉。

果然走出宫门时,秦贵妃身旁的宫女忽然猛地将她撞了一下,乌云和乌雅眼疾手快伸手扶住凝霜,才不至于让她摔了个脸着地。

“大胆!”乌雅怒目瞪视,见撞自家主子的正是秦贵妃的大宫女东黛。

东黛翻了个白眼,“好大的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大贵人呢?”

以免多生事端,凝霜立即将乌雅拉到身后为秦贵妃赔罪:“身边侍女言行无状,惊扰了娘娘,还请娘娘赔罪。”

秦贵妃轻蔑地扫了她一眼,“既然如此,那就在这儿跪上一个时辰,给本宫赔罪吧。”

“主子!”乌雅瞪大眼睛,分明就是东黛撞了她们,凭什么要她们跪着道歉?!

乌云赶紧按住乌雅的手,摇了摇头。

凝霜垂下眸子,她本就初入后宫,因此一再忍让。

可没想到这秦贵妃甚是跋扈,咄咄逼人的态度着实让人不快。

东黛得意地提醒道:“霜美人,还不快跪啊!”

烈日炎炎,在外头站一会儿额角就沁出汗水,偏生几人又站在石子路上,非常膈脚。

凝霜咬紧唇,慢慢跪下。

见她如此识趣,秦贵妃极为大度地“提点”道:“霜美人初入后宫,本宫倒是奉劝几句,摆正自己地位,莫要做出痴心妄想,免得一枕槐安,倾厦而醒。”

陛下到底最爱的还是她,连寻了新欢都与她长得如此相似。

“一枕槐安,倾厦而醒。”凝霜将这句话又念了一遍。

凝霜心中冷笑,秦贵妃这是在提醒她认清身份,自己永远是她的替身呢。

很自信,也愚蠢。

真心喜欢一人,哪会在正主在世时就寻找替代对象。

若说萧时衍宠爱秦贵妃,倒不如说萧时衍就喜欢这类女子,只是秦贵妃在这些女子之中更脱颖而出。

秦贵妃以为她听进去了,却不想下一秒,自己见眼前女子茫然道:“娘娘,您别说成语,嫔妾听不懂。”

一股气被哽在了喉咙里。

听不懂?!

秦贵妃被凝霜的坦然给惊住了,她说的词理解起来并不难,怎么这人连这些都听不懂?!

后宫哪个娘娘不是出口成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突然冒出来个稀罕物,秦贵妃表情怪异,久久不能平静。

秦贵妃真是被凝霜气笑了。

自己与她多费口舌什么,不过一个胸无点墨的女人,还真怕她掀了自己位置不成?

偏偏凝霜神情真挚,倒真像一个虚心讨教的学生。

“半个时辰。”与她多作对一下秦贵妃都觉得自己智商下降一成,“日头正盛,霜美人就在此好好琢磨什么意思吧。”

一拳砸到棉花身上,秦贵妃心堵得狠,走远后不禁对贴身宫女东黛道:“这种女人除了脸还能看,其余简直一无是处!陛下到底看中她哪里了?!”

自她嫁入太子府,成了太子侧妃,便是圣宠不断。

往常她与圣上是有些争吵,也有与她眉眼相似的女人趁虚而入,不过都比不得她在陛下心中地位,只要撒娇卖乖,不多时便会恢复荣宠。

直到霜美人的出现。

虽然只侍寝了一回,可她听得明明白白,昨夜陛下将她留在了蓬莱殿!

秦贵妃气得攥紧绣帕,照规矩侍寝妃嫔是不得留于蓬莱殿中过夜的,连自己都从未被皇帝留宿过,偏偏凝霜初入宫,萧时衍就破了例!

东黛宽慰道:“娘娘,许是陛下迫不得已呢。娘娘深得陛下宠爱,前朝本就颇有微词,沈皇后背后是沈家,那日皇后病重,您断不该干出那种事情,沈家一旦发难,陛下也保不住您……陛下还是极为爱护您的,所以关系才会僵硬如此。”

“以奴婢拙见,陛下不来看您,也是在保护您。如今沈家势大,陛下要安抚沈家,才免得让娘娘成为前朝眼中钉,而霜美人一入宫便承宠,定是要给北羌一个交代,免得他们再生乱。”

怒火逐渐被平息,秦贵妃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是本宫目光短浅了。”

“奴婢倒觉得,娘娘不如借此机会为陛下送点吃食。”东黛继续劝道,“说不定陛下过几日便来揽月宫了呢。”

第4章 没有人为凝霜说情,路过妃嫔皆是幸灾乐祸地瞧了一眼便匆匆而去,她实打实在烈日底下跪了半个时辰。

太阳晒得实在让人头晕目眩,口中逐渐干燥,尤其是双膝跪在石子路上,更为钻心地疼。

挨过这半时辰,凝霜被扶起来时险些晕过去。

“主子可是北羌公主。”乌云哭着道:“怎么能受如此委屈?”

凝霜惨白着脸,指尖狠狠掐进掌心驱散膝盖上的痛意。

一个女人受宠到目中无人的地步,是不会在乎旁人的出生家世的。

若是别人,忍忍就过去了。

偏生她凝霜向来是睚眦必报的主。

从这里出来,乌云和乌雅赶紧将凝霜扶到了自己的新居所。

拾翠宫离皇上寝居蓬莱殿近,却是一座小小的宫室,院内栽满了玉簪花。宫苑中最显眼的是一处水榭,牌匾上为太上皇御笔,提了“轻云”二字,四周由薄纱轻掩,水边云雾轻盈漂浮着,倒有一种超凡脱俗之景。

里头的宫女站在殿外准备迎接新主子,却不想看见霜美人被人扶着回来,顿时七手八脚上前搀扶。

入了寝居,为首的宫女遣退了闲杂人,将凝霜裙摆微微掀起,顿时惊呼一声。

凝霜本就皮肤嫩,这一跪腿上竟是青紫一片,还冒了血,把乌云和乌雅吓得不轻。

那名宫女立即拿出膏药,涂抹在凝霜的伤处,冰冰凉凉的膏状物驱散不少痛意,这时凝霜才有心思去打量她:“你是?”

她将膏药递给乌云,施施然行礼:“见过主子,奴婢是拾翠宫掌事宫女青萝。”

“原来如此。”凝霜想伸手去扶她,却又牵扯到伤口,脸色一白。

青萝忙道:“主子还是安心凃药吧。”

随后她神色黯然一瞬,低声说:“这宫里几乎每个主子都遭过这罪。”

“为何如此说?”

青萝像是发牢骚一般,又或是提点凝霜:“贵妃善妒,初次承宠的嫔妃多少都被如此训诫过。”

乌云疑惑道:“就没人告诉过陛下,陛下也没斥责过她么?”

“有过。”青萝叹口气,“贞婕妤便是告到了陛下那处,贵妃不过是被小惩一番,该如何受宠还是如何受宠,反而是贞婕妤,次日就被贵妃派人到宫里掌嘴,脸肿得一连半月都无法侍寝。不过近日因皇后之事遭到责罚,秦贵妃才算收敛一些。”

几人都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过了半晌,凝霜打破沉郁的气氛,笑着说:“罢了,我以后见着她绕路就是了,青萝,你再来和我说说其他事吧,我不太懂宫内的事情,恐怕这段时日要多麻烦你费心照顾了。”

受得如此礼遇,青萝心底一股暖流升起,又道:“今日本该向主子介绍宫内陈施,不想却出了这样的事……那奴婢便挑几句重要的与主子说。

“拾翠宫内栽了玉簪花,便意味着皇上点寝时,拾翠宫呈上去的是一枚玉簪花玉佩,皇后娘娘的是牡丹,秦贵妃的则是梨花,若是皇上收下哪一宫的玉佩,今夜便会去宠幸哪一宫的娘娘。”

“娘娘方才进来时可看见那处水榭?如今夏日,那里正适合纳凉,拾翠宫原是沈太后当内尚书时的居所,因太后名讳中有‘云’一字,水榭便取为轻云水榭。”

凝霜倒是知晓,内尚书是太上皇特地为太后所设一职,协助皇帝处理奏折,如今是沈皇后暂任此职。

她点头道好,让乌雅和青萝将自己的东西收拾下去,然后按照惯例给拾翠宫每人赏赐。

里间只剩乌云和她,凝霜忽然拿出帕子擦去膝盖上的药膏,乌云吓了一跳:“主子,这药膏好着呢,为什么要擦了?”

“自然是要给皇上留下印象。”

后宫女人这么多,难保萧时衍睡过一次就把她抛之脑后。

入后宫就是要争宠,否则她这些年受的苦就全白费了。

凝霜将身上香囊解下,倒出里面粉末涂抹在伤口上,刺痛令她全身都紧绷起来,冒出如豆大般的冷汗,乌云下意识闭眼,不敢多看,只能听见凝霜忍痛的闷哼声。

直到声音渐渐停歇,她睁开眼,凝霜面无血色,轻轻喘着气,朝她勾了勾手指,“待会你去寻一些好酒过来,以备不时之需。

那群人不是笑她是江南卖酒女么。

那她可就要扮成卖酒女的模样勾引萧时衍了。

……

今夜皇帝宣了贞婕妤侍寝。

次日一早,刘成便一字不漏地将昨日之事禀报给萧时衍。

沈皇后坐在一侧为萧时衍研墨,听完笑着说道:“霜美人口称自己胸无点墨,臣妾倒觉得是个有趣之人,有些时候以退为进让自己少受些苦,怎能不算得上聪慧?”

萧时衍迟迟没有声音,他正看着由秦贵妃兄长礼部尚书递来的折子。

秦贵妃跋扈,秦尚书却是可用之才。

“不过臣妾有一言。”沈皇后斟酌着道,“陛下,霜美人的位份……是不是太低了些。”

若不喜欢霜美人也就罢了,沈皇后瞧萧时衍分明喜欢得紧,连奏折都没心思看进去。

“北羌确实送过来个宝贝,位份也确实低了。”萧时衍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水,指尖微顿,轻笑道:“皇后啊,你说北羌人怎么就送到朕的心坎上了呢?”

沈皇后垂下眸子。

她与萧时衍一同长大,对他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秦贵妃虽好,却总是差那么一截,而凝霜……

简直完美得不能再完美了。

有时候过于完美,反而不是件好事。

萧时衍也没想在皇后口中得到满意的回答,静下心终于看完秦尚书的奏折,将奏折递与沈皇后。

沈皇后顺手接过,仔细翻阅。

秦尚书的折子,无非是为了自己妹妹。

三月前皇后病重,恰巧萧时衍行祭祀大典不在宫内,而秦贵妃为了争宠,竟截去皇后生病的消息,还拦住了所有太医。

事后惊险从鬼门关中抢回皇后一条命,萧时衍到底还是发了大火。

秦尚书得知自己妹妹所作所为,立即慌了神,为保住贵妃之位,自请降职,近日才因立大功重回礼部。

递这个折子无非就是希望萧时衍能宽宏大量,原谅秦贵妃。

沈皇后静静看完折子,忽的笑了:“回陛下,臣妾身为常人,自是不希望险些害了臣妾的人能够重新爬起来。”

身为皇帝的得力助手,沈皇后向来直言不讳。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可陛下到底与秦贵妃情深,臣妾得劝您顾及往日情分。”

萧时衍眼神里闪过几分思绪:“若她诚心悔过,此事就当过去了吧。”

宠爱他能给,若是秦贵妃还觊觎着皇后之位,他也无法留情。

沈皇后没再说什么。

今日她留在殿中协助萧时衍批阅奏折,忙完天色也暗下来,萧时衍留她在此处用膳。

刘成突然上前,满脸尴尬:“陛下,秦贵妃来了,说是给您送一些吃食。”

萧时衍本想让她回去,突然想起沈皇后说的“顾念往日情分”,轻轻叹一口气:“让她进来吧。”

沈皇后站起来,盈盈一拜:“那臣妾先告退了。”

站在殿外的秦贵妃得知萧时衍愿意见自己,喜悦言表于色,却瞧见沈皇后从殿内走出,心中咯噔了一声。

她按下心底气愤,不情不愿地给沈皇后行礼。

沈皇后淡淡点头,待人走远后,秦贵妃才控制不住情绪,面容扭曲:“后宫干政,祸乱朝纲!”

东黛吓了一跳,见四周并无其他宫人,忙压低声音道:“娘娘,万不可胡言乱语!”

秦贵妃知道。

可她就是不服气!

陛下一开始喜欢的是她,就因为她不是太后侄女,仅能矮人一等当个妾室!

本该是由她进入御书房伺候,也本该是由她拿了皇后册宝,她也不过是想成为心爱之人的正妻。

可现如今没皇后之位,夫君还从北羌接回一个长得与她相似的女子来气她!

秦贵妃冷哼一声,从东黛手中夺过食盒,“你在外头候着。”

今日她做了陛下最喜爱的碧涧豆儿糕。

行礼之后秦贵妃方才大胆上前,素手轻搭上萧时衍的肩颈,不轻不重地按着:“陛下许久没来见臣妾了。”

萧时衍捉住她的手,轻轻摩挲,心防一懈。

毕竟秦氏陪伴他多年。

“这些日子可有好好反思自己的过错?”

萧时衍突然问道。

秦贵妃笑容一僵,委委屈屈道:“臣妾知道错了,陛下原谅臣妾吧。”

她眼眶微红,埋怨道:“臣妾日日愁得都吃不下饭,身形都消瘦不少,反倒是陛下抱得美人归,独留臣妾一人待在偌大的揽月宫中……臣妾今日也瞧了,的确是个美人,就是容貌与臣妾相似,弄得臣妾心中又酸又喜……至少明白,陛下心中还惦记着臣妾。”

萧时衍看着秦贵妃与凝霜相似的眉眼,不知怎的,又想起前夜女子初次承宠时在自己身下时的情态。

眼角带上了又羞又恼的潮红,逼急了还会咬人,偏又不敢使劲,反倒更叫人心痒难耐。

情浓之时一边哭一边求饶,最后又沉溺其中。

萧时衍默了片刻:“你不像她。”

秦贵妃心中一喜,幸好陛下并不眼瞎,分得清哪个是鱼目,哪个是珍珠。

男人看着她从食盒里端出来的糕点,不经意道:“秦尚书递了折请安折子,言语之间对你颇多关心,连皇后为你求情。”

秦贵妃脸上带笑,但格外僵硬,非常勉强道:“陛下说笑了,皇后娘娘能说我什么好话?”

说着,她便从食盒中端出糕点,“不如尝尝臣妾做的糕点?”

萧时衍对她的表现有些失望。

里头是萧时衍最爱吃的碧涧豆儿糕,曾经每天都想着吃这盘糕点。

可不知怎的,今日竟觉得这糕点有些腻味。

“陛下,该召寝了。”刘成端着各宫玉佩上前。

萧时衍挥挥手,对秦贵妃道:“你先回去吧。”

秦贵妃眼前一亮,陛下此举……难道是让她回去准备?

东黛提议果真有效,三月以来再次承宠,秦贵妃红了耳根,忙回去惊喜熟悉去了。

萧时衍久没有动作。

刘成试探道:“陛下今日可要秦贵妃侍寝?”

今日秦贵妃与沈皇后皆来了此处,老太监惯会揣摩圣意,特地将两人玉佩放在最前头。

萧时衍的指尖扫过各个玉佩,最终在玉簪花前停留,扣下这块玉佩。

“去霜美人宫里。”

第5章 瞧见尚寝局的人来。

连胡尚寝也有点意外,她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见到这位霜美人。

她亲自伺候凝霜沐浴,木梳仔细梳过凝霜乌黑发丝,脸上笑意根本无法克制住:“美人这么快就第二次侍寝,陛下定然十分喜欢美人,若能早日诞下龙子,便是陛下的长子,这份恩宠就是满宫独一份了。”

凝霜苦笑半天,没有回话。

至于龙子……都是些痴心妄想,得看萧时衍那边意愿。

这次侍寝不必去蓬莱殿,而是陛下亲自来拾翠宫中。

她问乌云:“东西可准备好了?”

乌云道:“都放在了轻云水榭中。”

皇帝御辇已停在宫门,凝霜掐了掐掌心,逼自己出几滴泪水,立即迎上去。

“嫔妾参见皇上。”

一只手托住凝霜的手肘,男人轻笑着说话,微热气息喷洒在耳根:“免礼。”

即使动作暧昧,凝霜还是敏锐察觉到男人的兴致不高。

她笑盈盈勾住萧时衍的腰带,撒娇道:“陛下,今夜月色正好,不如陪嫔妾去水榭喝酒赏月吧。”

两人一路走到轻云水榭,夜色正浓,周围轻纱已经放下,灯火影影倬倬,看不清其间。

宫人候在水榭外,直到走进水榭,萧时衍才发现凝霜眼角是红的,像是哭过一场。

手指轻扫过眼角,激起战栗,萧时衍眸光微深,“是谁惹了朕的凝霜?”

凝霜委屈地瘪嘴,可怜道:“还不是陛下惹的。”

他惹的?

美人靠在自己怀中,手指绕着衣带,“陛下折腾得嫔妾要累死了,今晨去请安都是坐着轿撵去的,各位姐姐还以为我是初次受恩,在她们跟前耀武扬威呢……”

萧时衍呼吸略重:“她们不敢。”

“在陛下跟前,姐姐们自然不敢。”

谁敢在皇帝面前挤兑人呢,也不怕掉脑袋。

今日凝霜已差人重新改变水榭中的布局,中央摆着紫檀珊瑚围屏,将内外隔断开来,里间则放了一架红木美人榻,方便凝霜在夏日时能在此偷凉。

会享受,还摆了醉翁椅。

萧时衍懂,凝霜却不懂。

他懒躺在上,拦腰将凝霜抱在怀里。

又是熟悉的幽香,萧时衍揽紧女子细软腰身,偏头问道:“你用了什么熏香?”

熏香?

凝霜疑惑地嗅闻自己的衣袖,并没有闻到什么味道,这已经是萧时衍第二回说了:“嫔妾不爱用熏香呀。”

真的很香。

隐隐有着安神之效,从女子体内中由内散发,减轻公务上的烦恼,却又勾起男人心底焦躁。

萧时衍应该还会顾及着帝王威仪,不会让她在此处侍寝吧?

落入男人眼中,这眼神便是刻意引诱了。

凝霜低着头,真怕萧时衍在这把她就地正法,轻声娇柔道:“陛下,外头风大,不如回屋吧。”

萧时衍凤眸微挑,“不是来请朕吃酒赏月?”

今日自己这番精心准备,也确实不能全白费了。

凝霜拿起酒壶,将酒水倒进空盅。

萧时衍盯着她的动作,只见凝霜轻盈而又熟练,纤细手指拿起酒盅,无言微笑中带着一丝诱人。

“奴家给公子敬酒。”凝霜身子微微前倾,明亮地眼眸看着萧时衍,轻纱难掩身姿。

萧时衍好整以暇,不知凝霜又是闹哪一出,倒端得风流姿态,勾起凝霜下巴,细细描摹:“是哪家的沽酒女,生得如此动人。”

他自然知道今日在凤仪宫中的风波。

“原来陛下也知道啊。”凝霜嘟囔道,“陛下倒是开心,愚弄嫔妾一个不通诗文的人,今日嫔妾才知这句诗原来说的是江南沽酒女,害得嫔妾往姐姐们面前卖弄,闹了一出笑话。”

她掰手指细数,“秦贵妃姐姐、贞婕妤姐姐笑得最开心了!”

她是在和自己告状?萧时衍忍不住笑了,“你若不喜欢这个名字,朕再为你取一个。”

凝霜这名不过是萧时衍一时起意,却不曾想涌现出多般解读,今日在凤仪宫时她定然是委屈极了。

萧时衍心底竟生出一丝隐秘的懊恼。

呵呵,凝霜哪敢说不喜欢,“怎么会?沽酒女也是靠着自己手艺赚钱,哪里像嫔妾,什么也不会,只会在床榻上讨夫君欢心了。”

女子说话自有一种北羌人的大胆热情,又拿捏得恰到其分。

偏偏萧时衍很吃这一套。

“怎么了?”他轻声问道。

秦贵妃罚跪凝霜的事情他也知道,只不过装作视而不见。

看凝霜真的很痛的模样,萧时衍脸色一沉,掀开女子的衣摆。

触目惊心的伤痕展现在眼前。

萧时衍指尖一颤,他竟没有想过会伤得如此之重。

凝霜慌乱将伤口盖上,“陛下就别看了,扰兴致……”

“是谁弄的?”

凝霜瘪了瘪嘴,泪珠在眼眸中打转,“陛下非要明知故问么,受伤了您也不会给我出气,倒不如别看见这伤口呢。”

萧时衍一哽,头一回体验到什么叫自作自受。

“她说嫔妾要认清自己,免得黄粱一梦,倾厦而醒。”凝霜越说越觉得委屈,“可嫔妾不懂的什么意思,她就让嫔妾好好在那边跪着思考。”

“宫里有见识的宫女让嫔妾莫要与她作对,嫔妾只好安安分分的,不敢跟您告她的状。”

说完,凝霜便不说了。

男人吻上了女子娇媚的樱唇,发狠似的辗转研磨,掠夺每一寸空气。

她不是很想着凉得风寒。

他将凝霜打横抱起,往寝居而去。

乌云头一回值夜,站在屋外羞红得不知看向何处。

不知过了多久,里头传来唤水的声音,乌云活络一番僵住的双脚,将热水端进去。

霜美人第二次承宠,便让皇上留宿拾翠宫。

次日清晨,来来往往的宫婢给拾翠宫增添不少人气。

一枚簪子挽住凝霜的发丝,她跪在萧时衍跟前,细心整理龙袍衣摆。

腰肢微微塌陷,细得不堪一握。

萧时衍还真将手放上去,对比一番手掌与腰的大小。

凝霜浑身轻颤,嗔恼抬头:“陛下!”

“鲛丝雾吐渐收,细腰无力转娇慵。[1]”萧时衍调笑地吟了一句诗,见凝霜茫然的模样,又道:“爱妃腰身娇软,朕很喜欢。”

还不等凝霜脸红,萧时衍轻飘飘扔下一句:“将这诗背熟了,改日朕会亲自考校。”

凝霜:……?

什么!?还要背诗?狗男人要求真多!

该不会下次侍寝前还要她跪在床头背诗,背错一字就不让睡吧?

见她吃瘪的样子,萧时衍心情愉悦。

这女人胆大,还敢在他的跟前告状,必须得略施小惩。

“好好休息,朕去上朝了。”

走出拾翠宫,萧时衍脸色微变,转头看向刘成:“朕记得前几日司珍房献上了三国玉雕版画?”

刘成道:“是,陛下,可要送去给霜美人?”

陛下向来对妃嫔大方,那玉雕版画栩栩如生,霜美人又不通文墨,倒真适合霜美人闲时拿来解闷。

“你从里头挑出几个关于孔融杨修的出来。”萧时衍道,“然后分别送去秦贵妃与贞婕妤处。”

老太监懵了,“啊?陛……陛下,这是何意啊?”

怎么不赏赐霜美人,反而去赏赐不相干的两位妃嫔啊……

“不清楚什么意思更好。”萧时衍淡淡道,“这么爱揣摩圣意,尽管让她们猜朕是什么意思,免得整日没事干乱嚼舌根,如孔北海与杨德祖一般祸从口出,落得个悲惨下场。”

告状都告到自己床上了,总得给她个交代。

第6章 一大早凤仪宫派人来传了话,说皇后身体不适,今日各宫嫔妃不必前去请安。

与贞婕妤同个宫殿的方娘子却无法偷闲,起来后便在贞婕妤处小坐。

贞婕妤神情恹恹,免了方娘子的行礼,愁闷道:“你可知皇上昨日去了谁的宫里?”

方娘子用绣帕掩唇,轻轻倚靠在凭几上低声道,“嫔妾自是知道的,难道那位真凭那张脸得了皇上青睐?”

秦贵妃昨日去御书房送吃食,众人都以为秦贵妃要复宠了,都等着看凝霜笑话,却没想到萧时衍还是拿了拾翠宫的玉佩。

自己要是能有这张脸,不得天天往皇上跟前晃?贞婕妤咬紧唇,她本就因为嘴唇与秦贵妃相似被萧时衍宠幸,如今来了个更像的,只怕后边皇上几乎不会来自己宫里了。

“不过是会耍一些勾引人的小手段,这下可好,拾翠宫的人都要得意起来了!”贞婕妤恨得咬牙切齿,拾翠宫里不是没有她的耳目,昨日凝霜是如何扮作沽酒女的模样讨皇上欢心,她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不愧是北羌来的女人,心中丝毫无礼义廉耻,她们这些妃嫔说说也就罢了,她自己都自甘下贱,叫人如何看得起她!

方娘子眼眸一转,见贞婕妤隐忍怒意的模样,宽慰道:“姐姐也别气,陛下并非重欲之人,说不定这些时日只是图个新鲜,过段时日就厌了呢。”

毕竟她在贞婕妤的宫中,两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贞婕妤侍寝,皇上来时也能想起她这么个人。

这时大宫女来报,陛下跟前的高公公来了。

怎么来得如此突然?贞婕妤与方娘子对视一眼,忙起身迎接。

老太监笑得开心,从外面走进来,身后内侍手上还呈着紫檀木托盘,上方盖着一层红布,“婕妤娘娘,陛下怕您在宫里烦闷,特地赏了一幅玉雕版画。”

贞婕妤眼睛一点一点亮了起来,一旁的方娘子忙奉承道:“陛下真是对姐姐上心,嫔妾昨个儿知晓司珍房才打了新的版画出来呢!”

“多谢陛下赏赐。”贞婕妤已经迫不及待,还是留着几分矜持,让身边大宫女接过托盘。

红布一掀开,两人同时愣了。

上头刻的是孔融让梨。

好一个孔融让梨,陛下这是让她要有大肚量,莫要与凝霜争风吃醋么?!

贞婕妤笑容十分勉强,“公公,陛下这是何意?”

“奴才哪敢揣测陛下的意思呢。”高成笑着打马虎眼,“娘娘,时候不早了,奴才还得往揽月宫走一趟,就先告退了。”

高成走后,贞婕妤半晌没吭声。

方娘子一边打量她的神情,一边道:“霜美人真是大胆,竟敢吹皇上的枕边风。”

对啊,皇上平日里可不会这般敲打妃嫔

果然是凝霜在背后搞鬼!

贞婕妤气得牙痒痒,用力一锤桌子,桌上的物件轻微震颤,“不给她一些教训是不行了!”

……

贞婕妤处气氛凝重,揽月宫也好不到哪里去。

东黛刚送走高公公,一入殿内便听到瓷器碎裂的声音,茶杯在她脚下四散成碎片,溅起茶渍。

整个殿内一片狼藉,宫女太监们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东黛忙跪下来,“娘娘息怒!”

秦贵妃双手撑在桌上,身躯因愤怒微微起伏,眼睛赤红,好似一整夜都没睡着。

怎么能睡着!陛下昨夜竟又让霜美人侍寝!

亏她还满心欢喜在宫内等着凤鸾春恩车,痴坐许久,甚至等到深更半夜,也没见男人如以往一般半夜扔下侍寝妃嫔过来哄自己!

东黛眼见着秦贵妃又拿起冬青釉荷叶纹杯,忙将东西呈了上去:“娘娘,陛下差高公公送了东西过来呢。”

她将红布掀开,露出里面的玉雕版画来。

秦贵妃还生着气,看也没看:“把东西还回蓬莱殿,本宫也不稀罕!”

东黛忙宽慰道:“娘娘,赏赐这玉雕版画,分明就是心中还有您。”

否则也不会刚出拾翠宫,后脚就将赏赐送过来。

见秦贵妃态度有所松动,东黛继续道:“这版画上画着演义中的《如嚼鸡肋》,奴婢才疏学浅,却也听过父亲讲过这个故事,只说曹操困在谷口,心中烦闷之时,碰上厨师端上鸡汤。曹操见碗中有鸡肋,恰巧夏侯惇询问口令,便随口道:‘鸡肋’。杨修闻之,收拾行囊准备撤退,乱了军心,最终因胡乱揣摩曹操之意,不谨言慎行,被曹操处决。”

秦贵妃冷哼一声:“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陛下心思精巧,定不会随意送一个物件过来。”东黛笑吟吟道,“说不定陛下这是在宽慰娘娘呢!”

她指着玉雕版画,解释道:“依奴婢拙见,现今陛下也恰是苦闷之时,霜美人就好比这鸡肋,食之无味,又无法丢弃。”

自己倒是听哥哥说过,陛下本是准备吞并北羌的,只可惜登基不久,皇位不稳,只得对番邦各国采取安抚政策。

秦贵妃恍然大悟,牵起东黛的手,万分感激:“幸亏本宫身边有你,否则本宫真就如杨修一般误解皇上的意思了。”

她扫一眼还在跪着的宫女太监,心情大好,淡淡道:“行了,都起来吧。”

……

凝霜一醒就听见有人说皇上往秦贵妃和贞婕妤的宫里送了东西。

贞婕妤气得破口大骂,秦贵妃本也还在生气,后来不知怎的又心情愉悦起来。

一时半会的确伤不到秦贵妃筋骨,但自己被萧时衍强制要求背诗,大抵已经被皇帝放在了心上。

凝霜淡淡浅笑,看着乌雅两姐妹正同青萝一起清点北羌带来的嫁妆。

因是和亲,从北羌带来的嫁妆多为骏马铠甲,真正属于凝霜的嫁妆并不算很多。

珠宝香料、古玩字画,一一被青萝记录下来,收入库房当中。

美人年俸不过白银一百两,逢年过节送礼、上下打点,都得从嫁妆堆里出。

凝霜在旁边看着都愁了——现在的自己是真穷啊……

最后几抬箱子,装着的就都是北羌独有的东西了。

青萝像是见到了许多稀奇物件,努力克制自己不上手去摸,乌云笑着拿出一条狼牙项链,为青萝解释道:“这狼牙项链在北羌有护身保平安之效,怎么样?好看吧。”

确实很好看,狼牙洁白,半边用繁复银饰包裹,上坠一颗硕大的青松石。

青萝猛地点点头。

“若是你喜欢,便赏赐给你吧。”凝霜从乌云手里拿过项链,放在了青萝手中。

她早就有留心这位大宫女,乌云忠厚,青萝则十分机敏,并且了解宫内情况,若能成她的人,于自己而言是个极大助力。

至于乌雅……她使唤不得。

见凝霜将狼牙项链给了青萝,乌雅瞪大眼睛:“主子,这可是王妃亲自给您做的!”

青萝听了,像接到烫手山芋 一般,连连推拒:“既然是主子母亲亲手所制,奴婢怎可随意收下!”

“无妨。”凝霜笑了笑,见青萝不肯伸手,轻轻凑近了她。

自家主子的脸骤然在眼前放大,青萝屏住呼吸,见她仔细为自己戴上了项链。

“在这宫内我也用不上这项链。”凝霜左看右看,越看越欢喜,“放在库房里也是落灰,你就收着吧。”

青萝内心略有轻微触动。

“主子你看这是什么!”乌云从箱子里翻出两个风筝,是鸟兽兽身模样。

凝霜瞬间被吸引去了视线,接过风筝慢悠悠地在贵妃榻上坐下,日光穿透窗子倾斜,照在了风筝之上。

她像是欣赏一般随意转动,看清楚上头字迹后便轻轻放下:“可惜是夏日,不然就可以放风筝了。”

失落的语气,像是十分惋惜的样子。

“主子,方娘子来了。”

方娘子?脑子里好像并没有这号人物。

凝霜挑挑眉,将风筝搁在一旁,“请方娘子进来吧。”

第7章 “主子,方娘子原先本是贞婕妤自小的贴身婢女,后来被陛下宠幸封为娘子,如今正与贞婕妤同住倾香宫。”青萝立即解释道。

凝霜闻言若有所思,照这么说,方娘子是贞婕妤献给萧时衍,用来固宠的工具。

方娘子被领进来,笑吟吟问安:“嫔妾给霜美人请安。”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凝霜抚了抚桌上的风筝:“妹妹今日怎么有空来拾翠宫了?”

“嫔妾位份低,本该来拜会的。”方娘子自谦道,“美人自北羌而来,定不习惯京中生活,我便差宫人做了一壶奶酒,也好缓解美人思念之情。”

奶酒可是北羌的土仪,宫人立即将东西呈上来,凝霜神情一愣,怀念地拿起酒壶,慢慢闻了一下:“真是许久没有尝过这个味道了。”

“美人喜欢就好。”

凝霜叫人把酒收起来,方娘子立即注意到了桌上放着的风筝:“这风筝做得竟如此精巧,样式在京中可是从未见过的。”

“这风筝是羌族图腾,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塞进来的。”凝霜颇为可惜道,“只是不在春日,风筝也只能压箱底,明年再拿出来就不能用了。”

风筝的线又细又韧,仿佛一用力就能够割破双手。

方娘子心念一动。

贞婕妤想给霜美人一个教训,她倒是听闻去年城北有几名小童一块放风筝不小心出了意外,一名孩子的脖颈被风筝线绞住,活活被勒死!

“美人若想玩,可与宫中姐妹相邀,明日一同去御花园放风筝玩。”心中有了思量,她装作一副知心人的模样,为凝霜排忧解难,“在北羌自由惯了,美人一时半会儿定会觉得皇宫苦闷,既如此,我可就邀几位交好的妃嫔,与美人一块玩。”

“真的吗!”凝霜眼睛一亮,如孩童般兴奋,后来又想到什么,怯生生道:“可是会不会坏了规矩,皇上与皇后娘娘会不会怪罪?”

方娘子道:“美人尽管放心,这事就包在嫔妾身上了。”

凝霜浅浅一笑,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她正愁不知怎么往外传递消息呢,方娘子也是瞌睡了递枕头,给了机会。

那便瞧瞧方娘子明日能弄成什么样吧。

日落西山之际,蓬莱殿传了消息,皇上今日独寝。

各宫妃嫔都松了口气,看来北羌公主如以往女人一般,都是皇上一时兴起,不会出第二位秦贵妃,大家也都放下心来。

最高兴的莫过于凝霜,总算可以休息一会儿了。

宫里人都说萧时衍清心寡欲,醉心政务,不常来后宫,在凝霜这儿反而成了缺点……

男人憋久就会出事,自己侍寝两次后都腰酸腿软,下面还隐隐有些痛,萧时衍倒好,睡完跟没事人一样,丝毫不见疲惫,就这么上朝去了。

正想着,萧时衍身边的御前宫女带着赏赐来了:“见过美人,这是陛下赏赐下的透肌膏。”

透肌膏?

见凝霜一脸茫然,御前宫女解释道:“这可是个好东西,有消肿生肌之效,陛下知晓美人这两日辛苦,便送了这个过来。”

光听罢就让人面红耳赤。

凝霜伸手接过,竟发现盖上还有萧时衍亲提御笔——柳腰轻摆承君露,鬓乱含羞赴巫山[1]。

她羞臊了脸,急忙塞到袖子里,心脏乱跳个不停。

……

次日梳洗完毕,凝霜一路慢悠悠逛到了御花园,眼尖的乌云大老远就看见凉亭里坐着几个妃嫔,御花园内莺莺燕燕众多,难得放松时刻,干完活的宫女也仰头看向天空数好看的风筝。

四妃之中除了吉妃,竟都在此处。

想也不用想,方娘子是没这能力的,还是托了贞婕妤的福。

凝霜上前请安:“嫔妾见过李妃、云妃、陈妃。”

李妃轻嗤一声:“我可不敢受这大礼,如今妹妹的恩宠都要压过我们这群人了。”

“不必多礼。”云妃温柔笑道,“如今妹妹们都在比谁的风筝飞得高,我们正商讨着添什么彩头助兴呢。”

三位娘娘都是府中老人,李妃乃谏议大夫之女,见谁受宠都爱阴阳两句,云妃则是书香世家,父亲是弘文学士,平日里也喜好诗文。

相对其他两位来说,陈妃家世就有些不显眼了,陈妃本人也不爱说话,透明得像宫里没这个人。

给三人请过安,凝霜目光往御花园看去,她们的宫女皆在其中放着风筝,一些低位妃嫔则是亲身上阵,皆穿着轻便的衣服。

唯有一人格外显眼。

贞婕妤像是精心打扮过,身着鹅黄齐胸襦裙,眉心画了花钿,美虽美,瞧着年龄倒是与装扮不太相符。

“主子,昨日我来这里看过了。”乌云低声示意凝霜往荷花池边而去,“那个地方位置正好。”

凝霜轻笑,从青萝手里拿过风筝,用不大的声音道:“日头正烈,那边荷花池瞧着不错,我们过那去吧。”

一行人走到荷花池边,将放风筝的东西准备好,等待一阵风。

直到风拂过,凝霜慢慢放绳子,风筝也飞上了天空。

羌族有一种草药,研磨成粉与露水混合,再用毛笔沾上药水在纸上勾画。

唯有在阳光之下,一些特定的角度方能看见字迹。

一切平安

身旁的宫女们仰头看着风筝,乌云没来由地感慨:“做个风筝也不错,还能飞得更高,看看外面的世界。”

“也不见得有多好。”凝霜轻嗤一声,“飞得高,但被人用绳子拴着,高度始终有所限制。若将绳索割断,又会坠地,摔得个粉身碎骨。”

这话似乎意有所指,乌云却没琢磨过来。

“妹妹好见解。”

贞婕妤扯唇一笑,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没想到妹妹这脑子,竟也能憋出这么有深意的话来。”

见贞婕妤又要朝自己发难,凝霜神色冷然。

紧张气氛凝固,尖锐的声音划破这尴尬的场景:“贵妃娘娘驾到——”

众人纷纷跪拜,秦贵妃一脸不耐烦地走到凉亭之间,扫视着在场众人。

皇上批阅奏折累了就会往御花园走走,自己倒真是小瞧她们了,大热天,太阳毒辣,这时候不在宫里纳凉,跑出来放风筝不就是给皇上看的!

[1]作者:堰·萧时衍

第8章 想到这里,秦贵妃心中的不满都要溢出来了,尤其是看见站在角落一脸乖顺的霜美人,她扯唇冷笑:“诸位妹妹真是好兴致,在御花园内放风筝,也不怕扰了圣上清闲。”

众人都没有料到秦贵妃会来。

“瞧姐姐这话说得,弄得皇上像是什么人似的,轻易就被乱了心神。”李妃掩唇笑道,她素来与秦贵妃不对付,一下子兴致都被打没心里极其不爽利,“况且这御书房虽离御花园近,至少也有一里远,我们又不是声如洪钟,哪能吵得到陛下。”

昨日云妃放下脸皮去请她来她也不肯来,今日就走到这平白扫人兴致,呸!真是晦气。

云妃忙打圆场说:“娘娘恕罪,臣妾不过是见宫里气氛沉闷,才会让妹妹们在这松快松开,放些风筝玩。”

见她满脸谦卑,秦贵妃也不好说什么,狠瞪李妃一眼,慢慢抬步往凝霜那走去。

方娘子和贞婕妤同时紧张起来,死死盯着秦贵妃的举动。

秦贵妃走到凝霜跟前,瞧她低眉敛目的模样就不畅快,也不知这人那日耍了什么手段,分明自己去送膳食那日皇上要翻她的牌子了,偏偏给凝霜截了去。

带着护甲的手指捏起凝霜下巴,尖锐的金属刺得生疼,不一会儿肌肤变得红起来。

秦贵妃看着这张与自己相似的脸,眼眸微眯:“不认识什么字,勾引男人倒是挺有一手,本宫小瞧你了。”

凝霜张了张嘴,忽见回廊间一抹明黄闪过。

她脑子动得很快,泪珠迅速在眼眶打转,洇红眼角,委委屈屈地道:“侍奉陛下乃嫔妾本分……”

“本分?”在凝霜之前还没人胆敢这般与她争宠,秦贵妃冷冷一笑,“本宫瞧你是认不清自己的本分!”

她作势扬起手,凝霜被吓退几步,本就是在荷花池边,眼见就要落入水中——

“主子小心!”青萝制止的话音刚落,那边又出了事故。

一名小内侍手里的风筝不知怎么失了控,细长的丝线竟险些缠住凝霜脖颈,凝霜神色一凛,顺势借着秦贵妃的动作落入水中。

忽然感觉身后有什么柔软的东西一垫,结果一起掉了进去。

“不好!霜美人落水了!”

御花园登时乱作一团,隔着水朦朦胧胧,她又恍惚听见有人大喊:“陛下小心。”

自己被一双大手从水中捞起来,凝霜猛烈呛咳几声,发现自己躺在萧时衍怀中。

萧时衍此时简直怒火中烧,女子柔弱无助,浸湿的衣裳紧贴在身上,包裹住凹凸有致的身材,面容因呛水变得粉嫩,可怜又让人心疼。

凝霜目光颤抖,看向抱着自己的男人,又看向了秦贵妃。

发生什么事不言而喻。

秦贵妃连连后退,慌乱摇头:“陛下!不是臣妾干的!”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凝霜忽然就自己跳下去了!

随行而来的沈皇后掩唇轻咳几声道:“陛下,外头有风,还是赶紧带着霜美人回宫更换衣裳,这里臣妾来处理就行了。”

萧时衍对她放心,忙将凝霜打横抱起带回蓬莱殿,一个眼神也没分给秦贵妃。

宫女带了干净的衣裳过来,萧时衍把凝霜放在床上,伸手要脱她湿漉漉的衣服,凝霜脸一红:“陛下,您也赶紧去换身衣服吧,嫔妾这里有乌云几人就够了。”

萧时衍方才为了救她,也直接跳入水中。

皇帝深深看了她一眼,柔声道:“待会儿御医就过来。”

蓬莱殿的宫人拥着他去偏殿换衣裳了,凝霜松一口气,竟见青萝也浑身湿透,乌雅解释道:“主子,方才真是吓坏我们了,青萝姐姐更是想也没想就跟着跳下去。”

凝霜微愣,看向青萝的目光满含深意:“青萝,这里也先别侍奉了,你也先去梳洗吧。”

随后她转头对乌云说:“让拾翠宫的小厨房熬姜汤,给青萝送去。”

青萝咬住下唇,忙跪下道:“多谢主子!”

凝霜轻轻笑了笑。

因身份特殊,搬入拾翠宫后便对青萝这位掌事宫女略有防备,所以青萝是不知晓凝霜与乌云等人的目的。

可这份忠心护主更难能可贵的。

乌云是自小同她一起长大的侍女,乌雅是和亲之前王妃安排过来的……虽行事无差错,毕竟是北羌人。

萧时衍换完衣服回来,见凝霜乌发微湿,身后的宫女在给她晾干头发,忍不住上去捏捏她的脸颊:“在想什么?”

“没有。”凝霜说。

瞧她这模样,分明就是心中有事,又问道:“今日是怎么一回事?”

霎时间,凝霜的脸色有些难看,眼里尽是委屈,慢慢环住了萧时衍的腰身,试图寻求安慰。

萧时衍心一软,叹气道:“有什么委屈都说出来,朕自会为你做主。”

凝霜安静了很久,半晌才闷声道:“陛下近日……还是不要唤臣妾侍寝好了。”

男人捧住她的脸,迫使凝霜抬头看向自己:“你又怎么了。”

“嫔妾自北羌远嫁而来,身无依靠。”她哀哀哭泣,泪水接连从脸颊不断滑落,将楚楚可怜诠释到极致,“从来不盼着陛下能喜爱自己,只希望能借着帝王恩宠在宫中过得好一些。”

“嫔妾知道陛下最喜欢的是秦姐姐,也知道陛下不过是看中了嫔妾的这张脸,还知道陛下只赏给嫔妾一个美人位份不过是借机给嫔妾母国一个警告。”

听到最后一句话,萧时衍眼眸沉了沉,凝霜像是没有瞧见的模样,凄凄切切道:“可嫔妾终究是目光浅薄,竟没想到陛下的宠幸让嫔妾成了后宫中的靶子,还请陛下垂怜,让嫔妾喘口气……”

萧时衍没让她说完整句话,单手扣住凝霜脖颈,低头衔住她的嘴唇,带着狂风骤雨般的急切,一寸又一寸侵入。凝霜只觉得窒息急躁,慢慢闭上眼,甚至渴求更多……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放过她,盯着凝霜被蹂躏得殷红的双唇,掩住欲望。

炙热掌心覆住凝霜的腰身,萧时衍低沉着声道:“没人将你当做替身。”

凝霜一愣,萧时衍竟然还会亲自和她解释这个?!

还不等凝霜反应过来,萧时衍轻叹一口气,这几天的事情的确是委屈她了。

“传朕口谕,美人凝霜风姿雅悦,性行温良,着晋为贵人。”

第9章 刘成请了堰朝第一圣手刘院判来替凝霜诊治,太医花白着胡子,不一会儿便同萧时衍道:“回陛下,霜贵人只是惊吓过度,待老臣开一帖安神汤即可。”

萧时衍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陛下,凤仪宫那还在审问。”刘成提醒道。

萧时衍看一眼乖巧喝药的女子,“待会儿随朕一同去凤仪宫。”

刚到凤仪宫门口,两人便瞧见秦贵妃哭哭啼啼地朝萧时衍大喊:“陛下!臣妾没有去推她!”

在御花园放风筝的各宫妃嫔都站在凤仪宫了,萧时衍在主位坐下,让宫人为凝霜搬张椅子。

宫里消息快,凝霜晋为贵人的事满宫都知晓了。

萧时衍没有理会秦贵妃,沈皇后在一侧奉上茶,忙说:“今日妹妹们在御花园内放风筝,贵妃与霜贵人在期间起了争执,然后霜贵人就落入了水中。”

她这话已是说得委婉,秦贵妃哪是与凝霜起争执,分明是单方面欺辱凝霜,恰巧被信步而来的萧时衍与沈皇后瞧见了。

李妃也说:“贵妃娘娘一来就将臣妾们骂了一通,后面又是去捏霜贵人的下巴,那护甲长得呦!臣妾平日里都不敢带着,生怕刺伤了人。”

秦贵妃日里跋扈惯了,竟无一人为她说话。

萧时衍拧起眉,问出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屋外灼灼若火龙,怎会在这种时节放风筝?”

殿内鸦雀无声。

确实,老祖宗爱在春日放风筝,因顺应天地复生之气。在夏日……就颇为可疑,也不怕中暑气晕倒在屋外。

贞婕妤咬了咬唇,道:“陛下,是嫔妾提议的。方娘子前去拜会霜贵人时,霜贵人对着母族的风筝起了思念之情,嫔妾为后宫和睦着想,便让云妃娘娘做主,让姐妹们出来放风筝,好缓解霜贵人的悲伤。”

对着风筝思乡?萧时衍忍不住笑了一声,他端起茶盏,轻撇去茶沫:“怎么,霜贵人头一次请安你还不是嫌她排场大,不过才几日,就同情起她来了?”

贞婕妤一惊,吓得直接跪了:“嫔妾不敢!陛下送版画过来后嫔妾已经深深反思过了!”

萧时衍又看向云妃:“她说得果真如此。”

云妃低眉敛目道:“回陛下,是。”

其实也不全是,凝霜入宫就得皇上青睐,后宫谁人不想巴结。

听见萧时衍连连审问放风筝的几人,秦贵妃心中大喜:“陛下!她们分明就是心中有鬼,存了勾引陛下的心思,才会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吉妃入宫时也没瞧她们为了缓解什么思乡之情,给吉妃在御花园办赛马会啊!”

勾引勾引,萧时衍头疼地揉揉眉心,秦贵妃这脑子里装的全是妃嫔勾引人,和她兄长分明是一母同胞,大脑全被她哥给占去了。

宫人将凝霜的风筝呈上来,“陛下,这是霜贵人的风筝。”

她的风筝挂在树上,被戳了个大洞,已经不成样子了。

只见萧时衍拿起风筝,细细打量,甚至还对光看了一眼。

凝霜紧紧握住拳头,心猛地一提。

幸好风筝已毁,萧时衍再怎么看也看不出名堂,又将风筝放在一旁:“风筝样式倒是新颖别致。”

凝霜唇角扬起一抹笑:“若陛下喜欢,臣妾宫中还有个一模一样的,待会儿便差宫女收拾出来,送到蓬莱殿。”

十分愿意割舍,没有其他异常,萧时衍微微颔首:“也好,凝霜,你来说说方才发生什么事情吧?”

凝霜动作一僵,似是十分惧怕地看了秦贵妃一眼。

云妃温柔道:“霜贵人不必恐惧,皇上正在为你做主。”

她咬了咬唇,“嫔妾……嫔妾记不清了,只记得贵妃娘娘想要打嫔妾时,不知是谁的风筝突然失控,那丝线往嫔妾脖颈上绞……”

毫无可信力度,更像是被秦贵妃给吓着了。

沈皇后问:“那你是被吓得误入水中,与秦贵妃无关?”

凝霜:“嫔妾当时过于慌乱,是真记不清了。”

细线一绞,不消半刻就会窒息而亡。

躲避细线是她落水原因,恰好秦贵妃又站在她的身前,顺手陷害一把,否则这案子就成了她失足落水,草草了断。

该怎么查,就看萧时衍如何想了。

秦贵妃冷笑道:“陛下,事情真相是如何该明了,分明是霜贵人慌不择路,自己跳入水中,与臣妾半分关系也没有!”

沈皇后思虑片刻,“陛下,此时并无大风,风筝又怎会突然失控?”

“你说的是。”萧时衍沉吟道,让人将刚才放风筝的小太监押上来。

面见圣颜,小太监颤颤巍巍跪下来,沈皇后扫视一圈,问:“这是哪个宫的?”

妃嫔之间有一人颤抖着站出来:“回娘娘,是嫔妾宫里的。”

是苏才人。

凝霜坐在一旁,认真打量人群,见方娘子与贞婕妤神色极度不自然。

小太监连连喊冤枉,哭得稀里哗啦,“奴才也不知道为什么风筝就失控了,绝无害霜贵人之心!”

“陛下,风筝若飞得很高,会不受控制。”刘成道。

云妃忽然想起来,“那时候苏才人的风筝确实飞得最高。”

即使不是幕后真凶,惊扰宫妃,板子也够他吃了。

萧时衍没有急着结案,“果真有如此巧合?”

这一句话可谓是炸出不少心虚的人。

砰——

小太监忽然重重磕头,鲜血从额角流下,不少妃嫔用绣帕捂住鼻子,吓得连连后退。

“陛、陛下……奴才瞧见了,霜贵人并非自己摔下去的,是贵妃娘娘!”他惊恐看着萧时衍,“奴才亲眼瞧见!是贵妃娘娘推霜贵人入水的!”

“胡说!”秦贵妃不顾阻拦,冲上前将这名太监踹倒,“本宫没有!你怎么可以胡乱攀咬人!说是谁指使你的,凝霜那个贱人?!”

凝霜立即道:“陛下,嫔妾初入宫不久,苏才人也是在请安时遥遥见过一面,哪里来的能耐去收买苏才人宫里的小太监!”

萧时衍的声线如结冰霜:“你想清楚了,诬陷嫔妃可是死罪。”

又有一人猛地跪下:“陛下,嫔妾实在良心难安!”

方娘子眼眶流出泪水,“方才嫔妾就站在霜贵人不远处,瞧得清楚。”

“确实是秦贵妃推了霜贵人!”

第10章 方才人竟也在此时指责秦贵妃?

凝霜饶有兴致地看向她,立即想透其中关窍。

只怕是担心陛下查到她的头上,因此不惜去得罪秦贵妃。

这样想来那小太监也是受了指使。

有点聪明,但不多。

泼天大的一个屎盆子被扣了下来,秦贵妃双目瞪视,愤恨地指着方娘子:“这里有你什么说话的份!”

她泪雨连连,又转头看向萧时衍:“陛下,臣妾绝对没有做过此事!方娘子去拜访霜贵人后才有了此次放风筝的事!她分明就是和霜贵人一头的,特地加害臣妾!”

苏才人此时猛地跪下。

沈皇后眉头一挑,“苏才人你也看见了?”

苏才人连连点头,把控风筝的小太监是她宫里的,如果不奋力一搏,自己恐怕不明不白就一同被罚。

“既然如此,方才为何不说。”萧时衍淡淡道。

“陛下有所不知,嫔妾这些位份低的若不是皇后在后宫多加照拂,日子就会过得如地狱一般!”方娘子眼神中透出痛苦,积蓄的泪水汹涌而出,“秦贵妃嚣张跋扈,仗着陛下宠爱欺压后宫妃嫔!若头一夜谁承宠,次日便会被秦贵妃喊到揽月宫前罚跪!”

“纵然皇后娘娘阻拦,但皇后娘娘体虚,常年病着,也无法时时护着嫔妾们。就连云妃……也在寒冷冬日被抢夺过银丝炭……”

云妃垂眸不语。

“当真有此事?”萧时衍神情淡淡,转头询问沈皇后。

沈皇后道:“早先秦贵妃协理六宫,行事的确有些不稳妥……更多的还是臣妾的失职。”

“既如此,为何不禀报到蓬莱殿。”

方娘子又道:“嫔妾们哪敢!传话宫女不到乾清宫就被拦下,圣上御极初至一年,无暇顾及后宫,又怎么能有时间来管秦贵妃的事呢?”

她这话就差没直接指责萧时衍,因宠爱秦贵妃被猪油蒙了心。

凝霜时刻观察萧时衍的表情,见他竟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

如此反应,只有一种可能,他是知道秦贵妃做过的事情的。

心底一阵寒意升起。

萧时衍冷声道:“秦贵妃,你还有何话要说?”

秦贵妃愣愣看着萧时衍,嘴唇嗫喏:“清白……自在人心,若陛下不信,臣妾也无话可说。”

此事算有了决断。

“秦贵妃肆意妄为,恃宠而骄,着朕旨意降为夫人,禁足半月。”

旨意一下,如今的秦夫人直接瘫倒在地,凝霜落水真相已被更大的事轻轻遮掩过去。

凝霜倒真体会到了何为帝王薄幸,纵然之前万般宠爱,秦夫人的哥哥也才在前朝立功,秦夫人的位份还是说降就降。

萧时衍柔目看向正在发愣的凝霜,轻声道:“爱妃今日受惊了,早些回宫歇息吧。”

遣散众多妃嫔,沈皇后跟着萧时衍回到御书房,甫一入门她就向萧时衍请罪:“臣妾身为皇后,管教后宫失职,还望陛下责罚。”

萧时衍叹气:“还是往日朕对她偏宠过甚。”

初入东宫时秦夫人骄矜可爱,登基之后萧时衍赏其协理六宫职权,不过是因为沈皇后多病,操劳太多不好。

没想到骄矜过头就成了恶。

只是降位不过念在少年情深,留几分颜面罢了。

“身为皇后应当明事理,惊不乱,瞻前顾后,软弱仁慈只会让你成为后宫中的垫脚石。”萧时衍轻微提点几句,让沈皇后退下了。

刘成拿着风筝上前禀报:“陛下,霜贵人送了风筝过来。”

他把东西呈上,这风筝与方才的并无区别,萧时衍只看一眼便道:“那个破损的风筝呢?”

“奴才没扔,给陛下收着呢。”刘成一脸谄笑,让宫人把破损的风筝拿上来。

萧时衍坐在椅子上,玩赏那个还完整的风筝,细致翻查,并无发现任何异样。

再拿起破损风筝,还是没看出有其他的东西。

刘成小心问道:“陛下若喜欢,倒不如让羌族每年上供几个风筝?”

“风筝有什么好上供的。”萧时衍轻嗤一声,忽然凑近轻嗅,果然在破损风筝上发觉到不寻常的东西。

一股非常淡、似有若无的药香。

“让刘院判过来。”

刘成慌忙去请,刘院判过来时萧时衍直接将风筝递给他,“你来闻闻,这上面抹了什么药?”

刘院判接过风筝细闻,后又让刘成端来一盆温水,将散发药香之处裁剪下来,泡入水中。

不下一盏茶的功夫,一缕黑液竟由里散出。

刘成大惊失色:“陛下!这风筝有毒!”

“这药不是毒药。”刘院判立即道,“闻之药味中掺杂果木清香,泡水后逐渐发黑,臣年少时四方游历,在北羌时曾遇见过这神奇草药,北羌人称之为巴古草。”

萧时衍:“他们把这草药拿来做什么?”

“巴古草并无害处,看着像是寻常杂草,但若是将此草研磨成粉,与露水混合,作为墨水,晾干之后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在阳光之下,一些特定的角度才能看见上面字迹,一般是用来传递密信。”

萧时衍站起来,将风筝放于阳光底下,果然在上面看见了字迹,只是恰好在破碎之处,隐隐能瞧见“平安”二字。

刘成内心掀起惊涛骇浪,这位霜贵人,竟是北羌派来的细作!

皇帝抬手让刘院判退下,刘成战战兢兢缩在一侧,准备迎接来自帝王震怒。

真是好大胆!北羌真是大胆!

往陛下的枕边塞耳目,这是不要命了吗!

“陛下,奴才现在就派人去拿下霜贵人!”刘成大声道,却久久没听见萧时衍下旨。

他微微抬头偷瞄一眼,只见萧时衍坐在御座之上,面部浸在光影交接之间,看不清表情。

没过多久,男人竟然笑了。

好得很,本以为是北羌精心按照其喜好培养、供人赏玩的狸奴,没想到是一只利爪未剪的小狐狸。

今日人人见着都委屈的模样,怕是特地演给他看的。

萧时衍无奈一笑,自己还真因为美色被摆了一道,甚至不必深思就知晓……有人陷害她是真,水池却是她自己跳下去的。

至于陷害想陷害她的是秦夫人还是旁人,萧时衍也懒得追究。

刘成牙关打颤,这陛下怎么突然笑了,该不会真是被气坏了吧。

这时,只听上头男人淡淡道:“不必,留她一命。”

“传寝吧。”

刘成瞠目结舌,皇上不会还要霜贵人侍寝吧?!

幸好萧时衍没真去拾翠宫。

他问道:“今日第一位揭发秦夫人的是谁?”

“是方娘子,陛下可要唤方娘子侍寝?”

萧时衍随意道:“嗯,就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