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星裴厉延》 ?第1章 郁星,你要乖 ——

暖色的晨曦洒满卧室,郁星动了动,身体酸痛。

她拉开腰间紧箍着的长臂下床,捻起地上套子扔进垃圾桶,直犯恶心,快步去浴室冲洗。

水雾氤氲中,浴室门被毫不避讳地打开,身后贴上一具高大光裸的躯体。

郁星伸手拿浴袍,却被裴厉延扯了回去。

“泡沫都没冲干净。”

她无奈地任由他摆弄自已,直到两人都清洗干净后,裴厉延开口了。

“今晚同学聚会,你下班等我,我去接你。”

郁星愣了一下。

擦干眼睛上的水分,淡淡道:“好多年没联系了,跟他们不熟,我不去了。”

“结婚的时候全班几乎都来了,不是见过吗?”

“你想去你去吧。”她准备离开浴室,却被裴厉延攥住手腕。

他罩住她圆润的脑壳,嗓音温柔。

“乖,湘湘也去。她怕你还在怪她,我说了,你已经原谅她了。”

听到那个名字,郁星绷不住了,整个人显得越发尖锐。

“我说我不想去!”她拉下脸。

“以前他们撕我的作业本、在我杯子里灌胶水、造谣我跟别人开房、还拿烟头烫我……”

她控诉着指向锁骨下,一处淡褐色的圆形疤痕。

“虞湘湘她还……”

“都过去了。”裴厉延打断她,黑眸沉下去。“你答应过我,会好好跟湘湘相处。”

郁星知道,裴厉延这个人,为了虞湘湘,不会管别人死活。

果然——

“你哥的项目还有40?投资款没有打,不想让他来烦你吧?”

郁星瞪着镜中的他,甩开他的手,“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因为赌气,她没吃早饭就去上班了。

饭厅内。

婆婆高衍兰不满地扫一眼裴厉延,埋怨道:“不明白你怎么想的,你跟她高中之后不是没有联系吗?”

裴厉延拿起餐布擦了擦嘴。

“妈,她现在是您的儿媳妇,别一天说些有的没的。”

“你什么样的找不到?她连大学都没上过……”

高衍兰话还没说完,裴砚州站起身去上班了,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留下高衍兰生了一天的闷气。

郁星一上午挂了许继远六个电话,以至于他亲自找上门来!

写字楼桥廊上,郁星看着满头大汗的许继远,人前人五人六的他,可是一个亲手把自已的继妹送给别人的畜生。

“找我什么事?忙着呢。”

许继远不屑道:“你有什么好忙的?也是,连本科文凭都没有,只能给人打杂,什么都干确实忙。”

郁星白他一眼,转身要进去,被许继远拦住!

“你是不是又惹裴厉延不高兴了?别忘了你爸那个小白脸是我妈在养着!你识相点,否则我就不让我妈给你爸付医药费!你害你爸中风,现在还想害死他吗?”

郁星看他急得这副样子,讽刺一笑:“许继远,你这么厉害怎么还需要裴厉延投资你的项目?为什么还要来找我?你要不要脸!”

“郁星!”许继远恼羞成怒,“你别给脸不要脸,能嫁给裴厉延你还要感谢我!你还不知道吧,你爸昨天又摔了一跤,现在躺在床上动不了。你不听裴厉延的话,遭罪的是你爸!”

郁星变了脸色,心一沉,胸口酸闷。

“要怪就怪你自已没出息!以后裴厉延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惹怒了他,咱们都没有好日子过!”

许继远知道郁星心疼郁林,给她一记警告的眼神就走了。

郁星长呼一口气。

她是没出息。

不然就不会被虞湘湘顶替她上大学。

她没本事,想要去揭发虞湘湘时,直接被许继远设计送到了裴厉延的床上。

裴厉延屈尊降贵娶她,就是要给虞湘湘守住这个秘密。

——

同学聚会在北城有名的会所“夜色”举办。

裴厉延说要停车,没跟她一起进去。

郁星想,恐怕是不好跟虞湘湘交代吧?正好,跟他站在一起,她也觉得难堪。

裴厉延跟那些嘲笑她妈妈跟人跑了的同学都是一伙的,得知他要跟她结婚时,所有人都问:你喝多了吧?你怎么能娶她?

“呦,学委。”

昏暗的走廊上,有人跟她打招呼。

是个男人,指间掐着烟,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

郁星记得,这个梁晖时是裴厉延的发小,高中时成绩倒数,现在是某局的干部。

这声“学委”,她听着刺耳。

“厉延呢?你们不是一起来的吗?”

“噢。”郁星指了下身后,“他去停车了。”

梁晖时点点头,“进去吧,同学们都在呢。这几年聚会你都没来,这次托了厉延的福,把你请来了。”

“你说笑了。”郁星不咸不淡地扯动下嘴角。

要推包厢门时,她突然有些生怯。

曾经班里五十个人,四十八个孤立她,里面那些都是虞湘湘的死党。

她在心里暗骂。

裴厉延非让她来,不就是想羞辱她吗?

正当她站在门口做心理建设时,包厢门突然打开了。

“星星,你来了。”女人声音温顺甜美。

一道清瘦纤长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

典雅的鹅蛋脸,精致的五官,这个娇气的女孩子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及腰的柔顺长发烫成麦穗卷,白色的无袖连衣裙下是一双笔直的玉腿。

这就是虞湘湘,标准的骨相美人,让多少男人趋之若鹜,也是裴厉延最爱的青梅。

可越美的皮囊,心肠越恶毒。

她曾是第一个让郁星觉得毛骨悚然的人。

“星星,快进来。”柔弱无骨的玉手牵着郁星朝里面走。

郁星想要避开她。

突然,虞湘湘一下子甩开她,纤弱的身体猛地朝坚硬的茶几撞去!

咚!

“湘湘!”

“郁星你疯了!”

所有人停下拼酒嬉闹,将虞湘湘围了起来!

郁星孤零零站在一旁,不由蹙眉。

众星捧月间,虞湘湘精致的小脸儿惨白,正睁着一双绝美的雾眼受伤地看向她。

“郁星,你?”

第2章 郁星,道歉 裴厉延停好车后,不出所料,会所门口并没有郁星的身影。 他进入包厢,却没想到里面这么热闹。 “湘湘,一定很痛吧?” “是啊,都流血了!” “郁星,湘湘好心欢迎你,你是要害死她吗?” “疯子!厉延竟然会娶她!” 裴厉延皱眉,里面的人见到他来,纷纷让开。 看到血,他沉下脸。 “湘湘,你怎么了?”他蹲在她身旁,一开口就是浓浓的关切。 虞湘湘靠在沙发上,抬起头强笑着说:“没事,磕到桌角了,小意思。” 女人眼角带泪,莹润的膝盖上,血红伤口触目惊心。 裴厉延抿着薄唇,白玉般的骨节轻轻触及虞湘湘的伤口。 “啊……”虞湘湘低呼,痛意明显。 一旁的男人粗声粗气道:“厉延,你老婆进来拉着张臭脸,湘湘去迎她,她反手给湘湘推桌子边上。谁求着她来了?” 虞湘湘挥手阻拦,“大奕,别说了,郁星应该不是故意的。” 她转而扯扯裴厉延的袖子,“真的厉延,你不要怪郁星。” 雷奕泽心疼她,忿忿不平:“所有人都看到了,你还替她说话。” 郁星抱着手臂站在包围圈之外,完全一副局外人的样子。 要不是亲身经历,她都要相信虞湘湘了。 戏演得这么逼真,当初为什么要顶替她去读新闻学?考戏剧专业才对。 服务生送来医药箱,裴厉延在众人的目光下亲手给虞湘湘包扎好,站起身看向始终未发一言的郁星。 “道歉。”他淡淡地说。 一股火从郁星的心口窜到头皮,二三十人站在她对面,讥讽、厌恶、不屑的目光将她淹没。 “跟我没有关系。”她放下手臂,利落地转身朝门外走去。 沉重的脚步声很快追到她身后。 手腕被人攥紧。 裴厉延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乖,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给湘湘道个歉就行。” 郁星抬起头看着他,不解地问:“我没碰她,她自已往桌角撞,为什么我要跟她道歉?” “郁星,我知道你不喜欢湘湘,可你不能胡闹。做错了事,就要道歉,不要让大家扫兴。” “不是我要来的,是你非让我来的。” 郁星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我是不喜欢她,做错的人也不是我!” 她一语双关。 裴厉延面色严肃,像雕塑一样棱角分明,双眸黑得吓人。 郁星离开了会所,一个人走在喧嚣的大街上。 车水马龙,灯红酒绿,星光耀眼璀璨。 手机一直在响,她掏出来看,是裴厉延的夺命连环call。 眼瞎心盲的狗男人,去你的。 她直接按了关机键。 暮春的夜风把头发撩起,温和地抚慰着她的脸庞。 她沿着人行横道走了很久,这一个小时是她结婚三个月以来最自在的时刻。 突然,臂弯被人猛地扯了下! 她一惊。 以为是裴厉延来抓她了。 “发什么呆呢?手机也不开!” 爽朗的男声带着责备,来人大大咧咧的,有着北方男人的不拘小节。 郁星诧异道:“白越?你怎么在这儿?” 白越是她家以前的邻居,也是班里唯一不孤立她的人,她悲催的高中时光,只有白越护着她。 “今天参加同学聚会,刚到就听他们在里面批斗你,怎么回事?” 郁星挑眉:“唱戏呗,人家自编自导自演的,精彩吧?” 白越了然一笑,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白净、瘦高,笑起来还是高中时的那个少年。 他豪迈地揽着她往前去,“走,请你喝奶茶。” 同学聚会少了这两个人一点都不影响其他人的兴致,除了裴厉延。 十二个未应答的电话,后来直接关机。 脾气不小。 他仰头干了杯中琥珀色的液体,清明的眸子渐渐迷蒙,手指白皙修长,俊颜和脖颈浮上一层绯色,形成鲜明对比。 虞湘湘在他身边看痴了。 “好了,少喝点。”她体贴地拿过他手中的杯子,拒绝别人倒酒。 包厢里开始有人起哄。 这么多年能一直混到一起的,都是同一个圈层的人,非富即贵。 在他们眼里,虞湘湘和裴厉延才该是理所当然的一对。 那个郁星算什么?灰姑娘? 屁! 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傻帽王子! “好不容易同学聚会,厉延,湘湘,喝个交杯酒助助兴!” 掌声此起彼伏。 雷奕泽酸溜溜地嘟囔着:“厉延都结婚了……” 可没有人听他的。 虞湘湘脸颊坨红,娇态顿生,浑身萦绕着柔媚的气息。 见裴厉延没有拒绝的意思,她刚贴近他就势举杯。 可裴厉延突然掏出手机。 屏幕的亮光刺激得他酒醒了几分。 所有人都看见他的眉头皱了皱。 虞湘湘看清来人发的消息,嘴边的笑容一滞。 徐洋,裴厉延的助理。 他找到郁星了,还发来照片。 从这个角度看,郁星跟白越依偎在一起,有说有笑。 打量着裴厉延的脸色,虞湘湘暗自冷笑。 郁星跟白越高中时关系就是最好的,如果裴厉延没有因为自已娶了郁星,那两个人说不准就是一对儿。 想到三个月前裴厉延突然宣布婚讯,新娘还是所有人都瞧不起的女人,虞湘湘脸上的笑立马淡了下去。 散场后,裴厉延送虞湘湘回家,把她抱上楼。 “好好休息吧。”他温声说。 虞湘湘喝醉了,眼神勾丝,两条藕白色的手臂圈着裴厉延,眷恋地靠在他肩头,不让他离开。 “厉延。” “嗯?” “我好怕。” 裴厉延一顿,眼尾移向她,“怎么了?” “你知道的,我休学了两年多,今年好不容易要毕业了,下个月要进入北城电视台实习。可是我怕,郁星她……” 等了好一会儿都听不到他的回应。 虞湘湘咬唇:“厉延你别忘了,我身体不好,都是因为……” 裴厉延开口了:“放心,任何时候我都不会让她阻碍你的。” 悸动的火花在虞湘湘心头绽放,她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吐气如兰。 “厉延,你对我真好。” 第3章 离婚?白越教你的? 郁星在得知自已能去北城电视台实习时,激动地摇晃着白越的手臂。 “真的吗?你没骗我?” “小声点。凭你夜校的学历,是不够格的,但你之前写的那几篇稿子不错,我们主任很欣赏你,就破格给你个机会。” “那我什么时候去报道?” 白越笑道:“跟下个月那批实习生一起。这是我们努力了三年才得到的机会,你不要掉以轻心,那些实习生都很优秀,是传媒大学的。” 郁星顿时像被一桶冰水从头浇灌,指甲无意识地抠进肉里。 “传媒大学?” “对。” 郁星望向夜空,思绪飘渺。 她想,如果有一天她能成为一个著名的新闻记者,有笔杆子有镜头,那她是不是就不用活在别人的掌控之下了? —— 回到亚澜湾,高耸的建筑、欧式的三角屋顶在夜色下有些阴森。 这片富人区地处北城的半山上,郁星住在这里很不习惯,感觉空气稀薄。 “嗯,记得抹药,不要感染了。睡吧,乖……” 走到卧室门口,耐心的叮嘱从里面流泻出来。 她抵触进去面对那张冷冰冰的脸。 他一定会朝她发火。 这么想着,郁星直接越过卧室,去了二楼一间客房。 其实在她到大门口时,裴厉延就看见了。 是白越送她回来的。 他嘲弄地一笑,数着时间等她上楼。 当卧室门前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时,他眼神变得冷厉。 第二天郁星请了一上午假。 许继远说郁林摔了,她不放心,就算再不想去许慧家,也硬着头皮过去了。 按响门铃,保姆开了门。 许慧在客厅敷着面膜,养尊处优,保养得很好。 见到她来了,也不动弹,不咸不淡地问:“你老公没来啊?” 郁星应了声。 “你爸在楼上躺着呢。” “好,我去看看我爸。” 看到气色不是太好的郁林,郁星憋闷得喘不过气。 一年前她无意中得知自已被虞湘湘冒名顶替,没忍住告诉了郁林。 郁林一时惊怒,又怕她出什么事,一下子中风了。 她坐在床边,心疼又愧疚。 “爸,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我要去电视台实习了。” 郁林听到,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真的吗?” 郁星握紧他的手,趴在他枕边。 “爸,等我工作稳定了,能拿高工资的时候,我就接您出去住,我伺候您,不看他们的脸色。到时候,我还要曝光虞湘湘和她背后的那些人……” 郁林一听,却不踏实了。 “跟,跟厉延好好过日子……不要再去惹那些人,记住了吗……” 他激动地要翻身,使不上力,只能颓败地放弃。 郁星赶忙安抚他。 她明白,郁林怕她出事。 郁星没待多久,这几年她过得有些丧气。如今二十五岁的她,一事无成,还害得她爸中风,她难以面对郁林。 让她没想到的是,竟然在楼梯角落里被许继远截住。 “让开,我要去上班了。” “你个死丫头,裴厉延的秘书说那两千万要等再次评估后才能到账。你说,你是不是又惹他了!” 他钳制住她的胳膊,恶狠狠的。 郁星吃痛,用力推开他。 “我是嫁给他,不是卖给他!” “你就是卖给他了!认清这一点!不然,你想让我现在把你爸从床上拖出去?” 郁星无奈地捂着额。 “去找他,让他把钱打给我!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不然不会娶你,代价可是五千万!” 她被许继远推搡着下楼。 许慧看了眼这边的动静,没有制止,只是说了句:“下次记得带裴总回来,这里也算是你的娘家。” 言外之意:你得帮衬。 郁星揣着满腹的心事离开许家。 眼看着到中午了,她咬咬牙,去了裴氏大厦。 前台小姐认识她,可并没有立刻放她上去。 郁星问:“你们总裁在会客吗?几点有时间?” 前台小姐语气为难,神色却有些暧昧。 “这个……总裁是在会客。” 郁星看看时间,不想扣一天工资。焦急地等了半个小时后,刚要离开。 不远处,专属电梯的门打开了。 里面走出两道熟悉的身影,依偎在一起。 前台的脸都憋红了。 郁星觉得刺眼,侧过身,想用巨大的盆栽掩饰。 可虞湘湘眼尖地看见她,目光一亮。 “星星!” 她这一唤,大堂来来往往的人都听见了。 郁星只能僵着脸走过去。 前方那对璧人高高在上,家世相当,再般配不过。 上学时,郁星就是自卑的。 此刻走向他们的这几米,恍然回到高中,学校的走廊上。 她站定后,裴厉延冷声问:“你怎么来了?” 她被许继远威胁得头疼,脸色也是白的。 哑着声音回道:“有点事。” “什么事?” 郁星看了眼他怀里的娇弱女人,固执地不想吭声。 虞湘湘握住她的双手,柔柔地说:“星星你不要误会,我怕厉延担心我的腿伤,所以过来让他看看。” 郁星视线往下移,感到好笑。 腿伤在膝盖处,巴巴地跑来给一个已婚男人看大腿,家教不错。 不过,她一点都不想跟虞湘湘说话。 虞湘湘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星星,你真小气。” “小气?”郁星冷冷地反问,“我小气吗?” 这下轮到虞湘湘面色苍白。 “厉延……”她抓着裴厉延的衣袖,泫然欲泣。 “好了。湘湘,我送你出去。” “嗯。”虞湘湘整个人都靠在裴厉延怀里。 郁星看着两人嵌在一起的背影,想起许继远的话。 她自嘲地扯动嘴角。 裴厉延的五千万是用来买虞湘湘的前途,不是买她郁星的。 男人折回来,攥住她的手腕将她带进专属电梯。 留下大堂徘徊着的一群吃瓜群众。 上到三十二层总裁办公室,裴厉延松开她。 “说吧,什么事?” 郁星揉着自已脆弱的手腕,都青了。 她不明白,他对虞湘湘万般温柔,却为什么非要娶自已呢? “你答应给许继远投资,却处处卡着他,什么意思?” 裴厉延靠近她,两人近在咫尺。 他低下头,鼻尖几乎贴到了她的。 “来找我就因为这个?怎么?怕我不给你的继兄投资?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郁星偏过头,“五千万对你来说只是个小数字。” “可是如果我痛快地给了他,你,还会听话吗?” 他的话一下子激怒郁星,她冷笑:“虞湘湘难道连五千万都不值吗,你非要吊着许继远?你既然不想履行承诺给钱,那好……” 裴厉延神色一凛:“你什么意思?” 郁星一字一句地对他说:“我们离婚!” 裴厉延攸地沉下脸,捏紧她的下颔。 “郁星,这种蠢话是谁教你的?白越?你想都不要想!” 郁星明白,他此刻的急怒都是为了虞湘湘。 “到底怎么样你才能把钱打给许继远?” 裴厉延放开她,看着她倔强的模样。 他勾唇:“你去给湘湘道歉,我立马就可以批款。” 郁星眼圈红了。 第4章 虞湘湘,对不起 “怎么?不想去?” 男人调笑着,郁星别过脸,不想让他看到自已脆弱的一面。 裴厉延长指将她的下巴挑过去,低声说:“不然,你跟白越断交。” 郁星睁大一双杏眼,紧接着蹙紧眉头,胸口起起伏伏。 裴厉延冷眼旁观,等着她的选择。 他以为…… “好。” “——” “我去给虞湘湘道歉!” 裴厉延闻言,变了脸色! 他眯起眼,“郁星,你承认自已做错了?” 郁星怒极,只剩下悲凉。 “是,我错了。我错在不该跟你们一个班级,不该遇见你们!” 听了她的话,裴厉延抿着唇,没意思地收回手。 他冷哼一声:“昨晚让你当众给湘湘道歉,你撇下那么多人跑了。现在,没机会了。” 他非要在所有同学面前践踏她的尊严。 好,她成全他。 郁星当着他的面掏出手机,搜索“高42级一班”。 她从来没在这个班级群说过话。 今天是第一次。 ?对不起,虞湘湘,都是我的错,请你原谅。】 点击发送后,她把手机举到裴厉延眼前。 “你满意了?” “郁星。”裴厉延脸上露出鄙夷。“一两个人不喜欢你或许是别人的错,但全班都不喜欢你,你考虑过自已的问题吗?” 眼眶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决堤! 郁星从裴厉延的办公室逃了出去。 她讨厌裴厉延! 非常讨厌! 手机不断叮叮叮叮响,群里炸庙了。 雷奕泽:呵呵。 xxx:昨晚怎么不道歉? xxx:有被无语到。 …… 没参加同学聚会的人发出一连串问号。 xxx:发生什么事了? 雷奕泽:郁星把湘湘往大理石桌角推,湘湘受伤了。 紧接着,群里有人发出虞湘湘受伤的照片。 xx:她有病吧? xxx:上梁不正下梁歪! xxx:她妈跟人跑了,她也是个贱货! 这句话一出,群里安静下来。 说话的这个人高中毕业就出国了,没参加裴厉延和郁星的婚礼。 不然,他不敢。 这时,有人来打圆场。 梁晖时:差不多得了,给厉延个面子。 白越:说话没必要这么难听吧?郁星跟你们又没仇! 虞湘湘姗姗来迟,透过文字都能看出她的“温婉大度”。 ——大家不要这么说,真不怪郁星! ——郁星,是厉延凶你了吧?你不要在意,他就那样,臭脾气。我去跟他说! 郁星烦死了,想退出群聊,可这样会显得自已心虚又小气。 她躲在咖啡店的角落里,静静地看着窗外的人来人往。 没过多久,许继远发来消息,钱到账了。 很好,这样他就不用拿郁林威胁自已了。 白越下班找到郁星的时候,她喝得烂醉,连人都认不清了。 “你好好地跟虞湘湘道什么歉?是裴厉延逼你的?你这是喝了多少啊!” 郁星脚步虚浮,靠着他傻笑。 “高兴……庆祝一下……” “哎,郁星,你要是难受就哭出来,哥的肩膀借给你。” 白越跟她认识这么多年了,有时候挺心酸的。她本来是个开朗潇洒的女孩儿,可上了高中后,越来越沉闷;高考莫名其妙地落榜后,她整个人变得消沉起来。 郁星迷迷糊糊地听到身边人说肩膀借给她,她摸索着,身体却被一股大力拽过去,猛地悬空,头重脚轻。 “讨厌……”她难受地轻吟。 架着她膝盖窝的手臂十分有力,这个人的怀抱温暖、好闻,让她熟悉。 不知不觉的,郁星安心地睡了过去。 好像过了很久,有人拍她的脸。 “醒醒,洗澡。” 她被吵醒,躲着这人的手。 “醒醒,郁星!” “不要,我要睡觉。” 感觉有人俯下身来,温柔地给她擦脸、手……郁星潜意识里觉得,除了白越,没有人对她这么好。 她搂住他的脖子,扁着嘴委屈地说着醉话:“白越,我能嫁给你就好了,我讨厌裴厉延。” 男人动作一滞,保持着被她搂住的动作,薄唇抿成一道僵硬的弧度。 郁星只感觉到周身的温度越来越低,她猛地惊醒,却发现自已躺在亚澜湾二楼的卧室里。 耳边,能感受到男人均匀的呼吸。 宿醉后的头剧痛,不及她躺在裴厉延怀里的难受。 她往床边挪了挪,被子都在他那边,冷气开到了十几度,她蜷缩着陷入梦中。 她没有注意到,身边的男人呼吸越来越沉重,在压抑着什么。 接下来的半个月,郁星都是在客房睡的。 而裴厉延则开始不着家。 郁星觉得,他应该是去陪虞湘湘了。 婆婆高衍兰每天都明里暗里地数落她。 “我们家厉延向来都是有分寸的人,作息规律,从不鬼混,怎么一结婚什么都变了……” “郁星,这话不该我说,但你要抓住你丈夫的心,不然我们裴家明媒正娶回来的就不算是个正经媳妇。” “好。” 郁星点头应付过去。 她明白,所有人都不满意这桩婚姻。 包括她和裴厉延。 她苦笑,裴厉延一定很爱虞湘湘吧,不惜用婚姻和幸福替虞湘湘困住自已。 —— “李主编,这是交接书,感谢您这一年多的关照。” 三天后就是她进入北城电视台实习的日子,今天她正式从杂志社离职。 可接到白越的电话时,郁星心头一抖,头皮都要炸了。 “你知道吗?我今天看到虞湘湘的简历了,她竟然也要来我们台实习。重点是,她的简历名字怎么是郁星?她不是叫虞湘湘吗?是我记忆错乱了吗?” 郁星听完,手变得冰凉。 她嗓子有点哑:“虞湘湘,真要去你们台了?” “肯定的呀!但她怎么用你的名呢?实习生的信息都是学校同步过来的,她所有名字那一栏都是郁星!” 白越作为新闻频道的记者,对事物有着敏锐的洞察力。 “你告诉我,你当时的成绩是全校前三,为什么连普本都没考上?为什么不复读?你听到她用你的名字为什么一点都不惊讶?” 郁星心里乱得很。 她的人生怎么都逃不过虞湘湘? “白越,我真的很想去北视。” “郁星,我在问你话!” “我一定会去北视,谁都别想阻拦我。” 回到亚澜湾,只有高衍兰在。 裴谦是北城的二把手,平时很忙;裴厉延不能在本市从政,于是继承了家业,经商。 别墅内气氛压抑,几个佣人埋头做事,轻拿轻放,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陈妈见到她回来,给她使个眼色。 郁星累极了,没有耐心再应付这个没给过她好脸色的婆婆。 “站住!郁星,你看不见我吗?有没有点家教?” 第5章 再委屈,也是我的人 高衍兰从不曾这样盛气凌人,像是发了好大的火。 郁星停在楼梯口,问:“妈?您有事找我?” “有事?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跟厉延分房睡了!” 郁星点头:“是。” “我们裴家哪点对不起你?” “妈,我们只是这段时间有些不习惯,过两天就好了。” “好什么好?有什么不习惯的?你是个小孩子吗?这么不愿意嫁到裴家,干脆……” “妈!” 高衍兰正训斥着,话说到狠处,突然被门口一道深沉的声音打断。 多日不见人影的裴厉延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西装裤,整个人高大挺拔,宽肩阔背,有着成熟男人醇厚的韵味,举手投足间透着矜贵。 他走进来,把臂弯里的外套递给郁星。 “你上去帮我放洗澡水。” 郁星接过,抬步上楼了。 “你先别走!我还有话要说。” 裴厉延半环着高衍兰,把她往客厅推。 “妈,有什么话跟儿子说,儿媳妇刚进门,跟您还不熟呢。您一副要吃了她的架势,把她都吓到了。” 高衍兰气都喘不匀,坐下后勉强平静下来。 “当初你要娶她的时候我就一百个不同意,拗不过你只能答应。可湘湘说得对,她根本配不上你!你说你什么好的找不到?非要找这样上不得台面的!” 裴厉延的好脾气也磨没了,淡淡道:“跟您讲过,别一天说些有的没的,我娶的就是她,您别气坏了自已。” “她都跟你分居了!你实话说,你这段时间不回家是不是不想看见她?” “我累了,不跟您扯这些了。”裴厉延起身,按着眉间朝楼梯上走。 “你还没回答妈的话,去哪儿?” “去看您儿媳妇。” 高衍兰吼得那么大声,郁星在二楼都听见了。 她是对她这个婆婆不亲近,因为她们见面的第一眼郁星就知道,高衍兰不会喜欢自已。 客房门被拧开。 她拿着一本凯斯?桑斯坦的《信息乌托邦》在看,没理进来的男人。 刚要翻页,书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抽走。 视线一晃,郁星很清楚,这只手多么有力。 她不看站在身后的裴厉延,房内死寂。 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郁星偏头,却见他竟然单膝蹲在她身旁。 一手拿书,一手握着她的膝头,微仰起头看她。 “干嘛?”她不自在地动了动。 裴厉延看她脸红了,轻笑一声。 “跟婆婆吵架,挺有能耐。” 男人绝美的容颜此刻好像料峭的冰雪,遇暖融化。 郁星有一瞬间的失神,看来虞湘湘的腿彻底好了,他心情不错。 她想站起来,却被裴厉延抢先拉着出了客房。 “你干什么?放开。” 裴厉延手上用了几分力,低声道:“让你放洗澡水你没放,现在去。” 被推进卧室的浴室后,郁星一边在心里骂他抽风,阴一阵阳一阵;一边给他放洗澡水。 身体蓦地被从后抱住,裴厉延的头埋进她的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用脸和唇不断摩挲着她滑嫩的肌肤。 一股股电流窜至四肢百骸,整个人都窝在他怀里,暖融融的。脆弱敏感的脖颈被薄唇一路点火,舌头的湿滑灵活让她咬紧牙关,生怕发出声音。 正在沉沦之际,她的耳朵被裴厉延含住,滚烫的气息直接钻入耳道—— “你是不是辞职了?” 她一下子清醒,脊骨窜过一股战栗。 “是……” “星星,我安排你去读书吧,就在北城,离家近。” 郁星皱紧眉头,浑身冰冷。 “读完书后你想要找什么工作,我都可以安排。” 他的嗓音富有磁性,极度温柔,一边吻她一边诱哄。 郁星猛地扒开环在腰间的双臂。 “放好了,洗吧。” 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走出浴室时,她听见裴厉延说—— “你不能去北视实习。湘湘顶着你的名字,有她在的地方,就不能有你。” “她怎么不去死呢?”她转身直视他,脊梁骨挺得笔直。像一支岁寒暮秋下的青竹,经风历霜,只剩坚韧。 裴厉延沉下脸:“郁星,不要赌气。” 郁星明明白白地留下一句话:“北视我一定要去,反正假的郁星又不是我。” 她翻个白眼朝外走,“死道友不死贫道!” 晚上吃饭时,高衍兰也知道了她和虞湘湘都要去北视实习的事。 “郁星,听说你们这批实习生是竞争的关系,湘湘他们都是名牌大学毕业的,你去了也是浪费时间。你想工作的话,让厉延在集团给你安排个清闲的职位,我们裴家也不缺你那点工资。” 她的姿态像是施舍。 郁星礼貌地回道:“不用了妈,我想自已努力争取一下。” 高衍兰“当”一声放下汤碗。 “我说,你不准去北城电视台。人家问你什么学历,你怎么说?丢人现眼。” “妈,我的稿子频道主任看过,能力没问题。英雄不问出处。” “你……” “好了。”裴厉延插进话来。 他给婆媳俩各夹了一筷子鱼腹肉。 “吃饭,有什么话待会儿说。” 郁星如常地夹菜、喝汤,那块鱼她没动。 高衍兰咽不下这口气,轻蔑地嘟囔着:“不看看自已几斤几两,电视台也是你能去的?嫁到裴家是你的福气,要家世没家世,要学历没学历,长相也就那样,听话也不会?” “妈。”郁星放下筷子,郑重地说,“我能力不比他们弱,实习机会是主任给的。您要真觉得我哪里都不好,让您天天看着生厌,就让厉延跟我离婚!我也觉得高攀不起咱们裴家。” “你……”高衍兰没想到郁星态度这么强硬,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她,气道,“你还了不得了,一点教养都没有!” 郁星想说什么,可身边的椅子被猛地弹开,裴厉延站起来,攥紧她的手腕大步上了楼。 “什么东西?厉延,跟她离婚!娶这么一个女人,妈都替你抱屈!” 裴厉延这次似乎真的被惹怒了,郁星的手腕像要断了般,脚步也跟不上他,好几次差点摔倒! 砰! 卧室门被一脚踢开!关上! 郁星破口大骂:“裴厉延,你真虚伪!你讲不通我,就让你妈来压我,你还做好人,你算个男人吗?” 裴厉延冷笑:“我算不算男人,你不清楚吗?” “滚开!” 裴厉延上前跨一步拦住她。 “去哪儿?你是裴家的人,除了我的地盘,你哪儿都去不了!” “去客房,我现在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 裴厉延提高声音喝道:“陈妈,把客房里少夫人的东西都扔了!” 郁星用力推开他! “裴厉延你混蛋!” 裴厉延把她推倒在床上,高大的身躯牢牢压着她。 “我是混蛋,可郁星你记住,再委屈,你这辈子也是我的人。” 第6章 现在上大学也不晚 这是新婚三个月以来,婆媳间最大的一次争吵,已经到了撕破脸的地步。 高衍兰越想越气,心里萌生出一个念头。 她如此优秀的儿子,绝不能被这个女人耽误了。 她想直接跟裴厉延摊牌,毕竟这场婚姻是怎么回事,她最清楚不过。 可第二天一家人吃饭时,郁星和裴厉延都“挂了彩”。 裴厉延微敞的衣襟露出脖子上的几道抓痕,性感的薄唇也破了。 而郁星——她身上的痕迹同样激烈,更多的却是暧昧。 红肿的樱唇,掩入锁骨下的吻痕……一看就是被人一遍又一遍疼爱过。 高衍兰撂下筷子回房了,不明白自已跟郁星昨天刚大吵一架,她儿子怎么又跟人家滚到床上去了。 看着文文弱弱的,性子像个冰块,没想到还是个狐狸精呢。 哼。 裴谦今天难得在家吃饭,看看高衍兰的背影,又看着儿子儿媳不同寻常的阵仗,半个字都没有过问。 孩子长大了,都成家了,能为自已负责,他不管。 他指着桌上的鸡汤,关怀道:“星星,这是我战友带回来的西马尼乌鸡,营养价值蛮高的,你喝碗汤补一补。” 郁星点头,面含敬重之意,乖巧地说:“好,谢谢爸。” “你这孩子太瘦了,要长长肉的,不然以后生育上会吃苦头,知道了吗?” 郁星顿了下,她从没想过给裴厉延生孩子。 可身边的男人却伸手盛了碗汤放在她手边。 “爸说的对,你得补一补,我们也快要孩子了。” 裴厉延的话让郁星手一抖,筷子差点掉到地上。 裴谦呵呵一笑,没想给郁星压力,对着儿媳妇也不好说太多。不过看得出来,他很高兴。 郁星暗暗瞪一眼裴厉延,男人神情举止自然而正经,一点都看不出有开玩笑的意思。 她突然脸色一变,想起昨晚他折腾一夜,前两次都还规规矩矩地做措施。 可到了后面,她死过去活过来,反反复复,精疲力竭,他貌似就不管不顾起来。 “爸,我吃好了,先出门了。” “好,星星。不过以后要多吃点。” 跟裴谦打了招呼后,郁星上楼换衣服,今天白越让她去取一些北视的资料,她正好顺便买点避孕药回来。 房门不多一会儿就被推开。 裴厉延坐在床沿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接着竟然拿着车钥匙跟在她身后一起出了门。 郁星狐疑地瞥他一眼,给他让道,哪知裴厉延直接牵起她的手上车。 “你要带我去哪儿?我有事。” 裴厉延专注地看着路况,侧颜棱角分明,下颌线清晰流畅。单看那凸起的喉结,又有几分狂野的味道。 他喜欢穿白衬衫,都是高级定制的,衬得他整个人纤尘不染,少寡冷漠。 郁星记得,裴厉延在学校时,是穿白衬衫最好看的男生。 她咬唇。 “带你看看学校,北城大学,国内第一梯队的学府,你喜欢搞文字就去读汉语言文学好了。” “停车!”车内响起郁星的低吼。 裴厉延皱眉,抿了下唇,握着方向盘停靠在路边。 郁星解开安全带要下车,裴厉延长臂一伸,轻而易举地拉住她。 他把她揽在怀里,都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昨天他发了那么大的火,今天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温声跟她讲道理,极有耐心,“星星,以你现在的性子不适合进入社会,回到校园待四年,让自已开朗些再去工作,不是很好吗?” 他的温度和气息包裹着她,郁星没好气地呛道:“我就这样,我这个人就是闷,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裴厉延的手刚要触及她尖瘦的下巴,就被她偏头躲了过去。 “我知道,上大学那件事一直是你心里的刺。现在去也不晚。” “裴厉延,你妈说别人问我什么学历,我怎么回答?那如果我去上学,老师、同学问我怎么这么大岁数才上大学,我怎么回答?” 裴厉延的声音明显沉了沉:“郁星,那些事都过去了,你明白,就算你再提一千次一万次,都无济于事,你要学会走出来。” “走不出来!”郁星推开他下了车。 “是你们偷走了我四年的时光,毁了我的一生。” 砰! 她重重地关上车门,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裴厉延手臂搭在副驾驶的座位上,长指一下下敲着真皮座椅,静默了几分钟才启动引擎。 卫视大楼前。 郁星就知道裴厉延一天到晚没安好心,她仰起头闭眼感受和煦的日光,一道轻快柔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星星。” 郁星身体一僵,像没听到般,继续晒太阳,没搭理她。 虞湘湘笑着让几个同学等她一下,靠近郁星。 “星星,半个月没见了,你又瘦了,最近过得不好吗?” 看着她眼里的挑衅,郁星随手把碎发掖到耳后,饶有其事道:“嗯,主要是休息不好。” 虞湘湘看到那白皙的颈窝中隐约可见的吻痕,脸色一瞬间挂不住了,充满嫉恨,非常难看。 她背对着那几个同学冷笑道:“郁星,你来这里干什么?厉延没告诉你吗,以后凡是有我在的地方,你都趁早消失。否则,厉延回去教训你,可没人会同情你。” 郁星好笑地看着她,反问:“哪种教训?” “你……”郁星身上的吻痕和话刺激到了虞湘湘,她唇间吐出两个字,“贱货。” 这幅高傲轻蔑的模样,跟高衍兰夫人如出一辙。 还真有婆媳像。 郁星在心里腹诽。 她看见虞湘湘就倒胃口,直截了当地告诉她:“虞湘湘,你说的应该是我的台词。根据《刑法》第二百八十条的规定,冒名顶替他人取得高等教育资格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你要是不想坐牢,就少在我面前刷存在感!” “星星!”这时,白越从卫视大楼跑出来。 虞湘湘脸色青白,低怒道:“今天我把话撂在这里,你休想进入北视!” “呵。”郁星白她一眼。 虞湘湘压着火跟她同学离开了。 白越把一沓资料交给郁星,问:“她跟你说什么了?” 郁星摇头,“没什么,唱戏呗。” 白越被她逗乐了,忍不住笑出声。 “她怎么一看见你不是演戏就是唱戏?” 郁星认真给他解释:“她这属于面目识别,一刷到我的脸戏瘾就上来了。” 白越笑得弓下了腰。 “别捡乐了。” 郁星面色清冷,翻了翻资料,都是跟北视相关的,以及近期要筹备的项目。 看着看着,她眼中露出玩味。 “领导及同事介绍,性格特点,喜恶……” 她挑眼看他,轻笑着:“白大记者把家底都翻给我了?” 白越抱起胸,一副邀功的模样。 “那当然,你准备怎么谢哥?” “嗯……请你吃川菜。”她和白越都喜欢吃川菜。 白越却摆摆手,收起笑认真地看着她,目光锐利。 “星星,你告诉我关于你高考的事,虞湘湘现在为什么顶着你的名字。” 郁星一愣,低下头把资料整理好。 “郁星……” “什么都没有。就算有,也都过去了。” 裴厉延有一句话说的没错,她的委屈就算说一千遍一万遍,受伤的都只有她自已。 她仰起脸对白越露出一个明媚的笑,“白越,我不会再那么懦弱了。” 第7章 方家有女方晚星 回到亚澜湾后,裴谦、裴厉延不在家,高衍兰和三两个富家太太坐在客厅吃下午茶,悠闲地聊着天。 郁星急于给自已充电,更不想招惹高衍兰,于是换了鞋后默默上楼了。 客厅里,几位夫人的视线却有意无意地追随着她,看戏般在心里打量着裴家高调娶进门的新媳妇。 北城的裴家可是数一数二的高门大户,上个世纪经商起家,三代从军,带着浓郁的颜色背景,裴谦还是本市的市长。 长房就一个宝贝儿子,年纪有为,管理着偌大的裴氏集团,却娶了一个名不见经传,家世不清不楚,听说还只读了三年夜校的女人…… 郁星察觉到背后那些让她不舒服的目光,她上午刚被裴厉延和虞湘湘接连挑衅,她不明白,她碍着谁了? 她一回头,正对上方夫人探究的目光。 方夫人没有防备,一下子惊到,不自然起来。 郁星微笑着点下头,上楼了。 客厅里几位夫人面面相觑,掩饰地低头喝起咖啡。 方夫人笑着开口:“高夫人,您儿媳妇性格蛮特别的。” 高衍兰从郁星进门开始气场就冷了许多,郁星偏偏还招呼都不打,让她在这几位名门太太面前丢了面子。 她放下杯子,淡淡地回道:“年轻人嘛,都有个性,活得洒脱。害,我们跟孩子们不是一代人,有代沟,正常。” 陈夫人和周夫人陪着笑,方夫人被刚刚郁星那一眼盯得发堵,没想到那看着单薄孤僻的女孩子竟会有那种平淡而犀利的眼神。 就像冬日下的一层浅冰,看似纯粹无害,可下面藏着的,是深不见底的刺骨冰水。 她悠然道:“也分人,有的孩子性格冷,有的孩子性格热。我家那就是个小祖宗,都二十多了,今年要大学毕业了,一天叽叽喳喳得跟个小麻雀似的,看见谁都能拉着聊几句,可自来熟了。” 几人笑起来。 高衍兰知道方夫人家里那个女孩子,也算是从小看着长大的,长相甜美,妙语连珠,性格活泼,是个很喜庆的孩子。 她心念一动,试探地问道:“晚星可是个招人喜欢的孩子,这么大了谈朋友了吧?” “哪有,大学四年一直单身。”方夫人一想起来就头疼。“不趁着年轻谈一个合适的朋友,还吵着要出国,我和她爸怎么劝都不听……” “哦?是嘛?说明这孩子人品单纯,不乱搞。”高衍兰真心夸赞道。 …… 郁星一整天都待在客房里看资料,这些栏目信息以及北视正在筹备的项目对她来说很重要。 她咬着指尖,看得投入,不知不觉间天色黑了下来。 房门突然被推开,郁星蹙眉,合上电脑。 男人的脚步不急不缓,郁星回头,见他衣服都没换,正解着领带。 作为一个整天西装革履,不苟言笑的男人来说,他解开身上束缚的那一刻,极具性张力。 郁星别开眼,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 “你怎么……” “你怎么……” 两人同时张口。 裴厉延今晚有应酬,喝了点酒,人没醉,但双眼微熏,脸上透着绯色。 他停下,绅土地等郁星先说。 郁星也不客气,“你怎么不敲门?” 裴厉延一听,理所当然地反问:“你是我老婆,你是我的,家是我的,敲什么门?” 他话中带着酒气,明明人没醉,话却狂得很。 郁星无语,不想理他,动手收拾资料,可双手却突然被男人按在桌子上。 他站在她背后,俯下身体,强烈的男性气息混合着酒气团团包裹着她。 郁星仰头,裴厉延滑动着的喉结近在咫尺,她差点蹭到。 “你……” 裴厉延收紧臂膀,把她禁锢在怀里。 他声音喑哑,充满磁性:“我不在家,你怎么又来这个房间了?明天我让人把门封死。” 郁星一口气哽在胸口,“我在这里看书不行吗?” “看书回卧室不能看吗?我们的新房是我原来的卧室、衣帽间和书房打通的,一百平不够你看?” “我愿意。” “你愿意管用吗?走……” 郁星被裴厉延拉起来,扯着往外走。 刚才他站着时,她明显感觉到背上有什么不对劲。 她视线往下一瞄,果然…… “变态。”她甩开他的手,撇下他跑进卧室。х? 裴厉延垂眼,无声地笑骂自已。 一看见她,他就忍不住,更别提今天还喝酒了。 进房后,他看见郁星把电脑和一沓纸锁进床头柜。 他摸摸鼻子,一边换衣服一边随意地问:“跟我有秘密?” 郁星大方承认:“如你所见。” 裴厉延心头不悦,这丫头回答得还挺干脆。 虽然他心痒痒,但人家明显不想让他知道,他也得有起码的风度。 于是了然地点点头,没有纠缠。 郁星知道他有钥匙,但毕竟他受过精英教育,不屑于偷窥,所以她一点都不担心。 裴厉延洗过澡后,上床揽着郁星。 虽然他们的婚姻是被一方强行绑定的,但裴厉延给郁星灌输过一个坚定的观念:婚姻不是儿戏,结了婚就要彻底做真正的夫妻。 并且一直逼迫郁星落实这个观念。 结婚快四个月了,特别是头一个月,郁星被他收拾得特别惨,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裴厉延含住她的耳垂,低声问:“上学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郁星眼皮动了动,平静地开口:“考虑好了,不去。” 裴厉延想笑,跟他想的语气、态度一模一样。 “你应该再好好想想……” 郁星闭着眼,纤指竖在樱唇中央,声音几乎含在嘴里。 “嘘,别再提了,影响夫妻感情。” 裴厉延本应该烦躁的,但却因她说的那四个字愉悦了心神。 夫妻感情。 她跟他,有夫妻感情? 他勾唇。 放开她翻身去摸抽屉,郁星听出他的动作有几分急躁,有预感他在找什么。 她把脸埋进枕头里,裴厉延推推她的肩膀。 “套子呢?” 郁星顿时破防,脸红得要滴血。 “我什么时候动过?” 买、放、用,都是他在弄。 裴厉延在房间里兜兜转转的,郁星没好气地说:“找不到就别找了。” 她的本意是睡觉,心想这男人抽风,今天做起君子了,昨晚还不是害她吃药。 可裴厉延却坚持,“今晚必须找到。” 今天喝酒了。 过了一会儿,真被他找到了一盒未开封的。 这一夜,卧室内动作很大。 …… 一转眼,到了郁星该去北视报道的日子。 第8章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简单的内搭加宽松的白色衬衫、牛仔裤,郁星看着镜子里翠竹一般的清丽女孩。 她脊梁骨挺得笔直,下巴微抬,胸廓放松,面带微笑,脸上未涂脂粉,眉眼间有几分英气,整个人白到发光。 这是她十年来最自信的时刻。 下楼后,裴谦刚出门,饭厅里只有高衍兰和裴厉延。 郁星不打算在家里吃早饭,朝外走时,高衍兰突然让陈妈叫住她。 “这么早你去哪里?昨晚我不是让厉延告诉你,陪我去逛街吗?”高衍兰追到客厅。 郁星答道:“从今天开始我要上班,周末可以陪您去,或者您叫别人一起,我对奢侈品不是很懂。” 高衍兰咸咸地扫她一眼,“不懂没关系,今天去给你买一套珠宝,我看中了forice的最新款,你如果喜欢我们就直接拿下。” 郁星挑眉。forice的最新款全套珠宝?她虽然不买奢侈品,但这个已有百年历史的品牌她还是听过的。 一件单品标价就要五六个零。 她冲高衍兰倾身,“谢谢妈,我平时不戴首饰,不用破费了。” 说完,转身要出门,却被高衍兰上前拽住。 胳膊上传来钝痛,郁星皱眉,“还有事吗?妈?” 高衍兰脸上没有半点笑模样,冷冷地说:“郁星,你这个人怎么说不通呢?你没有上过大学,去电视台工作出了岔子,那不是丢我们裴家的脸吗?” 郁星快被气笑了,高衍兰夫人经常口口声声说她丢他们裴家的脸,相比之下她的公公裴谦从没有嫌弃过她,也从未说一句重话。 记得裴厉延第一次带着她进门时,直接把结婚证摆在茶几上。高衍兰一脸震惊,眼看着要发作;而裴谦却笑着拿起结婚证端详,对心不甘情不愿的她说: 郁星是吧?欢迎你来到我们家。以后有什么委屈就跟爸爸说,爸知道,厉延这个臭小子脾气不好…… 她反问:“妈,我几时出过岔子?” “就你这样子能干好什么……” 这时裴厉延听见争吵声走出来,挡在婆媳之间。 “妈,有什么话好好说,怎么又拿那个说事?我讲过不要再提?” 裴厉延的语气有些生硬,高衍兰的脸色也僵着,看样子压着火。 “好,我不会说,你来说!跟你老婆好好说,让她老老实实待在家里,让你妈我省点心!” 说完,带着气回饭厅了。 郁星也要走,却被裴厉延拉住。 “放手,我要迟到了。” 裴厉延一手握着她,一手揽着她的肩说:“你今天哪儿都别去了,我送你去学校。以后你就安安心心上学,上完了学,迈过你心里那道坎儿再做别的。” 郁星压根不想听他说这些废话,语调上扬:“放手。” “星星,我们好好的行不行?”裴厉延态度放软。 下一刻,他却被郁星举在他眼前的手机吸引了注意力。 “这是什么?”他沉下脸问。 郁星音量不高,却字字坚定:“如果我八点没有出门,邮箱就会自动把这段视频群发给各大媒体、银保监会、会计师事务所以及警察局,到时候产生什么后果,裴总自负。” “你疯了?这是我们两个做.ai的视频!” “这是你强迫我的视频。” “可这里面也有你!” “裴厉延你知道吗,没有尊严只是一时的,人最怕的,是没有希望地活着。” 裴厉延不可置信,黑眸阴沉,浑身散发着寒气。 说起来,这段视频还是他录的,是他们的第一次,经他授意,许继远把她送到他的床上。 事后,郁星不甘,他拿视频威胁她。 在他们领完证走出民政局的那一刻,他才把视频交给她。 “呵呵……”裴厉延笑了。 郁星,果然是她郁星。 “你信不信,就算邮件发出去,我也有办法让视频流不出来?” 郁星点头,缓缓道:“我信。不过,你可以试一试,是你的技术部侵入速度快,还是媒体撰稿速度快。” 裴厉延紧盯着她,挑起她的下巴,拇指揉按着她的肌肤。 “星星,就算所有人都观赏到我们两个恩爱的视频又怎么样?只要你不嫌丢人,我没什么好怕的。你不会真以为凭一段视频就可以扳倒我吧?如果我怕,就不会录,更不会给你!” 郁星当然没有那么天真,“扳不倒你,但有舆论,会让裴氏集团接下来的合作告吹。” 这下,裴厉延诧异了,“你怎么知道……” 裴氏集团明天要跟c&J集团签署一项合作,成为长期战略伙伴,是裴氏打开国外市场至关重要的一步。 郁星把他的手拿开,解释道:“我看了财经新闻,审计团队前两天刚刚从裴氏撤场。虽然没说为什么,但你参加酒局的次数变多,既然需要应酬,那么一定是外部因素,大概率是合作。既然允许对方审计,那一定是一项你非常重视的合作。” 裴厉延沉默了。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他一直都知道。 解释完了,郁星该去上班了。 就在她走到门口时,裴厉延突然追上来,扳过她的身体。 他的反应是郁星从未见过的迷茫,带着不确定的语气问:“你真的会把这个视频发出去?” “是!”郁星非常肯定。 裴厉延脸都绿了。 他咬着后槽牙怒道:“我让你出门!你给我把邮件撤了,视频删掉!” 他裴厉延的屁股让人看见没有关系,可这个死女人!他决不允许除他之外的人把他老婆看光! 郁星当着他的面取消发送,裴厉延此时被她气得有股无力感。 “郁星,你真的这么讨厌我?” 郁星一顿,舔了下嘴唇,出门了。 “老子挣钱还不是给你花!” “我不稀罕你的钱。” 砰! 门被关上了! 独留裴厉延站在门口大幅度喘息着。 死女人!气死他了!他什么时候被人这样拿捏过! 好,看晚上他怎么收拾她! 裴氏大厦。 明天就要签约了,集团上下都在紧锣密鼓地忙碌着。 按道理说他们总裁应该是高兴的,可他一进大堂就阴沉着脸。 以至于今天整个裴氏的气压都很低,员工纷纷暗地里议论,不知道是谁这么厉害,惹了他们这位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总裁。 —— 北城电视台。 卫视大楼内同样忙碌,戴着工作牌的人员来去匆匆,拎着机器的外出记者纷纷小跑着出门。 一路上,郁星嘴角挂着笑观察他们,十年来平淡无波的眼眸中第一次露出希冀的神采。 人事专员让他们在小会议室集合,这次的实习生一共有六位,三男三女,无论是性别、背景还是学历,郁星都属于断档式落后。 但她就是对自已有信心。 六人中最亮目的就是虞湘湘,她这样的美人,谁路过都要多看两眼。 可是此刻她面上毫无破绽,内心却在翻涌,指甲无意识抠进肉里。 她没有想到,郁星这个贱人竟然真的敢来! 今天出发前她接到裴厉延的电话,告诉她郁星会去北视实习,而他会安排好一切。 她当时就冲他发了脾气。 她极度妒恨郁星,厉延竟然让她来了,他竟然没有像他承诺的那样,替自已清除一切障碍! “好了,人到齐了,现在我带你们去主任办公室。” 一听要去见主任,所有人都打起精神,力求给顶头上司一个好印象。 几人从座位上站起来,郁星穿过一排排椅子时,步子间突然伸过来一只脚——?? 米黄色、七厘米的高跟鞋,看样子就很贵。 郁星眯起眼。 “啊!” 会议室内发出一道女人的痛呼。 第9章 “倪公战群雄” “怎么了?”人事专员回头,抻着脖子观望。 其他人也都被吓一跳。 郁星早已收回脚,不解地回头看向虞湘湘。 虞湘湘被郁星坚硬的鞋后跟狠狠踢了一下,痛得差点踩不住那精美的细高跟,面露痛苦,弯下腰去揉自已红肿的脚踝。 她的同学见状纷纷过去,关切地询问她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磕到了。”虞湘湘只能强自掩饰,吃下这个暗亏。 郁星在一旁也“关怀”道:“明天不要穿高跟鞋来上班了,不方便哦。” 这幅样子,倒有几分绿茶的模样。 是她跟虞湘湘学的。 另一个女实习生也穿着高跟鞋,约五厘米。她嘲讽道:“上班怎么不能穿高跟鞋了?你身为女人,不会厌女吧?” 三个男人也帮腔:“现在连男性都鼓励女性职场人以最好的面貌展示自已,你活在古代?” 郁星默然,看着这些精心打扮过的俊男靓女,不跟他们争辩。 到了主任办公室门口,人事专员让他们过会儿依次进去。 可敲门后,里面传来一道字正腔圆、舒缓清润的声音。 “让他们都进来吧。” 郁星有些诧异,单听这道声音,恐怕会被别人定义为三十多岁的温和型知识分子。 “哇,主任应该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耶。” 显然,其他实习生就是这样认为的。 一个叫覃飞航的男实习生带头进去,他们个个都保持着轻松昂扬的姿态,只有郁星默默走在最后。 主任办公室不大,左右两排立柜占据了大部分空间。 六个实习生站两排,郁星站在第二排,几乎与桌角对齐,既不张扬,也在主任的视线之内。 倪定梧正埋头在新闻稿件中,戴着老花镜,手里拿着笔圈圈点点,删减起大段大段的文字毫不拖泥带水。五十岁的年纪,方圆白脸,长相斯文,嘴角的轮廓清晰下垂,一看脾气就不好。 这是郁星对倪老头的第一印象。 覃飞航率先开口:“倪主任您好!我们是……” 倪定梧抬一下眼,又低头,声音不大:“这儿是电视台,不是中介所啊。” 他这出其不意的一句话把所有人都弄懵了。 覃飞航面色不改,笑着问:“主任,您……” “现在回家把你这一身西装领带大皮鞋换掉,给你半个小时,待会儿参加频道会议。” “啊?现在?”覃飞航傻眼了。 现在是早高峰,半个小时怎么够。 倪定梧复又抬眼,“有意见?现在还有二十九分钟,有意见不用来了。” 覃飞航只能快速出门,打电话给家里人。 “妈,快给我送套休闲装过来……” 第二个男生瞄向倪定梧身上不拘小节的灰色短袖、外罩军绿色亚麻衬衫,他自觉穿着得体,放心地作起自我介绍,滔滔不绝地讲了五分钟,简历可以用两个字形容: 牛。 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只换来倪定梧的嫌弃。 “那个,任浩是吧,你太聒噪了,不太适合新闻这个行业。你回去吧。” 任浩呆住,连忙解释:“倪主任,我,我只是跟您介绍一下我自已,我保证以后我绝不多话……” 倪定梧摆摆手,“你不适合这个行业,留下也待不长,回去吧,啊。” 任浩没办法,出去后,办公室内一片死寂。 倪定梧终于从稿子中抽身,放下笔,理了理衣服向后靠坐。 “来吧,都介绍一下自已吧,待会儿咱们得去开会呢。” 可这次,没有人敢出头。 冷场半分钟后,站在最角落里的郁星向前半步,不卑不亢道:“倪主任,您好,我叫郁星,二十五岁,我想要成为一名新闻记者。” “郁星?这批人里有两个郁星,你是哪个?” “上夜校的那个。” 她的话一出,其他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抿嘴偷笑。 倪定梧“哦”一声,没有过多评价,把郁星冷落到了一边。 “那个郁星呢?A国传媒大学毕业的。” 虞湘湘款款走出来站在办公桌前,温顺谦虚地回道:“主任您好,我是传媒大学的郁星,不过因为家里的缘故,我已经改名字了,我叫虞湘湘。很高兴来到北视实习。” 郁星听到她自称是“郁星”时,心里被针扎了一下,她想不要任何体面地用尽一切恶毒的语言咒骂她。 改名吗?呵呵,睁着眼睛说瞎话,脸都不带红的。 顶着“郁星”的名字过了七年,她虞湘湘终于要做回自已了? 就这么一晃神间,轮到最后一个人发言。 “……硕土毕业后,我还准备攻读博土学位……” 倪定梧打断他:“准备读,就是还没读,就不用说了,实事求是,像郁星一样。还有,你们这两个女生,咱们来工作不是选美,电视台的实习生做的都是又苦又累的活儿,整天灰头土脸的,不是你们俩这样的。简洁、大方、朴素,学学郁星的打扮。” 虞湘湘和夏楠对视一眼,明显不满,脸都有些挂不住。 “出楼朝右走,五百米远有一个农贸市场,一人买一双平底鞋,十五分钟后在多功能厅开会。都出去吧。” “好的,主任。” 几人朝外走,门将要关上时,倪定梧轻飘飘地留了句话。 “你们这批实习生里只有一个人能留下啊。” 虞湘湘和夏楠瞪了眼郁星后,匆忙去买鞋了。 覃飞航的衣服在楼下,他也跟着下去了。 刚被倪定梧讽刺不实事求是的方原站得离郁星好远,看都不屑于看她一眼。 实习第一天,只有她没被“收拾”,还被树立成榜样了。 再加上“五进一”的赛制,她自然而然地成了被孤立的那个。 十点钟,会议开始。 偌大的多功能厅内坐满了工作人员。 倪定梧等领导在台上做工作部署,他们几个实习生只有站在后门边上旁听的份。 中途有个小记者拎着暖瓶进来给领导添茶,看郁星穿得最朴素,悄声让她帮下忙。 郁星点头,跟着她上去,给台上领导的空杯子都换成新茶。 轮到其中一人时,郁星没有倒茶,而是走到饮水机旁倒了一杯温白水给他。 倪定梧透过镜片看她一眼,目光锐利。 郁星心一抖,快步下台去。 回到后门旁,夏楠“哼”一声:“马屁精。” 郁星白她一眼,自已只是去帮忙,怎么马屁精了? 刚才那位领导是副主任唐多宝,白越的资料上有,他刚做完胃部切除手术,不能喝咖啡跟茶,刺激肠胃。 会议两个小时后结束,每个人都饥肠辘辘。 去吃饭的路上,有人叫住他们,是唐多宝。 他个子不高,白胖白胖的,眼镜下一双眯眯眼,长着颗小虎牙,见谁都笑呵呵的。 “你们是新来的实习生吧?我记得是六个人呀,怎么就五个了?” 方原答道:“有一个被倪主任pass掉了。” 唐多宝一边带着他们往食堂走,一边嘿嘿笑着调侃:“哎呀呵,不打勤的不打懒的,专打那个不长眼的。挺好,你们这又少了个竞争对手。” 唐多宝作为副主任,跟倪定梧一个刚一个柔,是新闻部的两大家长。 他知道这几个实习生刚来就遭受倪定梧的“摧残”,特意来安抚几人。 吃过饭后,他们各自去散步、休息。 郁星刚要去休息区坐一会儿看看报纸,唐多宝突然回头问她:“你怎么知道我不能喝茶?” 第10章 又被老婆气着了? 郁星一愣,马上回答道:“我看您椅子腿旁有个保温杯,其他领导都没有,就想您应该跟别人喝的不一样。” 唐多宝点头,进了电梯。 郁星松了一口气。 她可不能害了白越。 下午唐多宝让人带着他们五个在卫视大楼上上下下转了个遍,不知不觉就到了下班时间。 郁星跟白越约好了去吃火锅,庆祝她实习第一天完美落幕。 郁星觉得唐多宝讲话很有意思,兴奋地朝白越模仿。两人嬉笑着,时不时拉扯打闹,就像回到了少年时。 枫红的夕阳下,繁华的大街上,两道背影年轻又美好。 虞湘湘扔掉那双土气的迷彩平底鞋,看着他们,冷笑着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给裴厉延发过去。 夏楠跟覃飞航都是虞湘湘同届的同学,他们疑惑地问:“那个,我们以后是叫你湘湘吗?你怎么突然改名了?你不是叫郁星吗?” 虞湘湘转过头,笑得无比甜美:“是呀,以后我就叫湘湘。郁星有什么好的,难听死了。” 夏楠“哦”地回应她,心想,哪有人这么说自已名字的?难道,是因为讨厌那个郁星?真奇怪。 夜色。 昏暗的包厢内,三个男人在喝酒。 三楼是vip区,内外都很安静。 叮,打火机冒出幽蓝色的火焰。 裴厉延修长的手指夹着烟狠狠吸了一口。 他“啪”一下把打火机扔到茶几上,双腿交叠。西装外套随意丢在旁边,衬衫扣子也被他烦操地解开两颗,露出紧致性感的胸膛。 梁晖时跟裴轻见他本就阴沉的脸又黑了几度,不由瞥向他的手机屏幕,还没看清就被裴厉延按灭了。 两人对视一眼,因为什么不言而喻。 梁晖时调笑道:“又被老婆气着了?” 裴厉延很快抽完一根烟,泄愤地在烟灰缸里碾磨。 “别装哑巴啊,你找我们俩就是让我们看你生闷气的吗?” 裴厉延呼出一口气,“你们猜不到,我也不会说。“ 裴轻被他憋得难受,火大道:“我看你就是活该!话说一半,想急死我俩?” 裴厉延说不出口,郁星要把他们夫妻俩的视频当作证据发出去。 更傻的是,那视频是他亲自录的。 梁晖时摇摇头,“你前半个月不是刚去m国把骂你老婆的那小子教训了一顿,让他在班级群给你老婆道歉吗?你老婆就没感动?” 裴厉延抿着唇不说话。 梁晖时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别告诉我,你没跟你老婆说?” 裴厉延不否认。 “裴轻说的没错,你活该。”梁晖时又发现个新问题,“那你半个月不着家,你老婆也不问问你干什么去了?” 这句话戳到裴厉延的痛处,拿起杯子干了里面的威土忌。 裴轻感情生活最丰富,从上学到现在交往过的女友没有一个连也有一个排了。 他拍拍裴厉延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哥们,听我的,有什么话你得说,跟自已的女人有什么不能好好沟通。你为爱远赴西洋给老婆出气,这事儿得让人家知道,知道了才会感动,感动才会死心塌地。 裴厉延似乎在思索着他的话,轻转手里的酒杯,壁灯在上面折射出一道道晶莹的光晕。 裴轻以为他听进去了,刚要再传授点恋爱经。 岂料,裴厉延嗤笑一声:“谁稀罕她死心塌地?笑话。” 说着,又开了瓶酒。 “我说,你别一杯接一杯的,哪有这么喝的?喝死你!” 裴轻拦着他,梁晖时也皱眉压住他的手,夺下了酒杯。 “你明天不是要签约吗?至于往死里喝吗?” 裴厉延伸手,“给我,这才哪儿到哪儿?” 不就是喝点酒吗,比起今天早上的事算什么?那才叫刺激! 他咬牙。 谁要是敢看他老婆,他把他们眼睛都戳瞎了! “不是,厉延,你这什么表情?你要吃人吗?” 梁晖时拍拍裴轻,在他耳边悄声说:“给郁星打电话,让她来接。” 裴轻冲他耳语:“你们都是一个班的同学,你打呗。” 梁晖时耸耸肩,“我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裴厉延已经醉了,裴轻从他手边顺走手机,走出包厢按下“1”,果然给备注“老婆”的号码拨了过去。 裴轻“呸”一声,肉麻。 结果—— “对不起,您拨叫的用户正忙……” 裴轻哑然,回头看了眼包厢里面。 嘿,有的人看似最早步入婚姻的殿堂,实际在守婚姻的活寡。 他契而不舍地拨了三遍后,那边通了,传来女人清冷的声音。 “干什么?” “呃……”裴轻舌头拐了一下,赶忙说,“弟妹,厉延喝醉了,在夜色,你现在来接他吧。” 郁星正跟白越打包剩菜,她要红糖糍粑和凉粉,白越把涮好的菜品带回去煮面条吃。 听了裴轻的话,她不由蹙眉。 她跟裴厉延的社交圈有壁垒,从没去酒局接过他。 那边的裴轻似乎明白她的顾虑,解释道:“就我们三个发小,没有别人。” 郁星只能答应:“好吧。” 一听是去会所,白越不放心,陪郁星一同过去了。 到了夜色三楼,找到最里面的vip包厢,酒气醉人,三个衣着松松垮垮的男人可以用四个字形容: 斯文败类。 梁晖时见他们来了,打了招呼:“郁星,白越。” 白越冲他点点头,帮着把裴厉延拖了起来。 梁晖时、白越把裴厉延架出去,裴轻是夜色的老板,让人去叫裴厉延的司机。 郁星则跟在他们后面,拿着他的外套。 临上车时,梁晖时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她说:“学委,群里加不上你微信,电话号也不给,不至于这么无情吧?” 郁星感到莫名其妙。 梁晖时是军区大院里的孩子,以前比裴厉延还傲气。裴厉延用眼尾看人,而梁晖时,他的下巴永远是高高扬起的。 他现在一定是因为喝醉了,才会这么无聊。 郁星敷衍一句:“你们也早点回去吧。”就上了裴厉延的车离开了。 梁晖时舔舔嘴唇轻笑,刮了下鼻骨。 果真无情。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要异性的联系方式,至于这么小气吗? 黑色的迈巴赫在望江大桥上飞驰,白越坐在副驾上,通过后视镜看几眼枕在郁星肩头的那个男人。 他刚才是看错了吗?他怎么瞥见本应喝醉了的裴厉延瞪了他一眼呢? 第11章 你赔不起 郁星也要醉了,是真的醉。 被裴厉延身上的酒气熏的。 将近一米九的大男人整具身体都倚靠在她身上,长臂从后环着她,头埋进她颈窝里,吐纳的气息与她的缠绕在一起,时不时还用发丝蹭蹭她柔嫩的肌肤。 后视镜中,白越与她的视线碰撞在一起,眼中带着探寻。 她脸一红,手肘下意识怼向身上的男人。 “唔。”裴厉延闷哼一声,睁开醉意朦胧的眼。“做什么?” 他的声音带着火气。 绯色的皮肤,微乱的额前发,带着酒香的薄唇…… 这一刻的裴厉延在郁星眼里,竟然有几分妖娆…… 她轻咳一声,低声道:“你坐稳了。” 裴厉延睨向副驾驶座上的人,鼻间发出一声冷哼,挪到了另一侧车门处,跟郁星隔了好远的距离,倚在车框上假寐。 “麻烦先去云杉路送一下我朋友。” “好的太太,不麻烦。” 听到郁星让司机先送白越,假寐的男人又发出一道冷哼。 密闭的车厢内几乎没有什么秘密,这一声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郁星尴尬得都要坐不住了,这狗男人鼻炎犯了吗?哼哼的,不知道的以为要拉磨呢! 这时前面的白越突然回头问:“厉延,你酒醒了?” 这下轮到某人尴尬了。 只见裴厉延一直阖着眼,并没有回应白越。 只有郁星知道他的身体有多么僵硬。 她掐住大腿憋着笑,肩膀微微抖动,暗自骂他活该。白越从小就是机灵鬼,既不吃亏,人缘又好,让你惹他。 司机了解他家总裁,只觉得这车内的气氛太过诡异。 把白越送回家后,裴厉延“终于”醒了。 他坐直身体看向郁星,脸上的怒气正在蒸腾。 郁星见他这样,不免有些紧张,她打心底里还是怕他的。 不过有司机在,他也不能拿自已怎么样。 她这么想着,转头望向车窗外看五彩缤纷的街景。 裴厉延从没这么狼狈过,在自已的车里窘迫到不敢睁眼睛。 这个死女人还堂而皇之地在他眼皮子底下用他的车送她小竹马回家。 他的目光仿佛要把她的后背戳出两个洞来。 车子驶进亚澜湾,在院中的小喷泉前停下。 裴厉延下车时察觉不对劲,一摸裤子,湿腻的触感袭来。 他一阵恶心。 “这是什么?” 郁星绕过车尾来到他身边,“呀”了一声! “你把我的糍粑和凉粉都坐烂了。” “什么?”裴厉延脸黑下来,“你把吃的拿进我车里了?” 裤子尚且这样,估计皮座椅上也是惨不忍睹。 “郁星,你赔我置装费、洗车费!” “你,再说一遍?”郁星贴近他,以为自已听错了。 裴厉延一字一句地重复道:“赔我,置装费、洗车费!” 郁星气笑了,堂堂裴氏集团的总裁原来这样小气! “好好好。”她掏出两百块钱大钞甩到他身上。 裴厉延也不嫌少,优雅地叠起来放进裤兜里。 郁星伸出手,“该你了,赔我糍粑和凉粉!” 裴厉延冷笑着从刚刚那两百里面抽出一张给她。 司机人都傻了,愣愣地忘了离开。 他家总裁是真的喝醉了吗? 俩人现在怎么跟孩子似的? 没有人相信裴厉延还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 郁星跟裴厉延正较劲时,前方台阶上传来一道柔柔的声音—— “厉延。” 裴厉延的酒好像醒了几分,眸中变得清明,后退两步。 郁星原本想跟他好好算一账的心情也没了,攥着那张百元大钞同样往旁边挪了挪。 两人的反应活像“捉奸现场”,就这样隔开好几步,刚刚暧昧的气氛荡然无存。 “厉延,星星,你们回来了。” 虞湘湘微笑着,嗓音像雨中流淌着的溪塘,茫然孤寂,带着凄凉。 裴厉延抿唇回应:“嗯,湘湘,你什么时候来的?” 高衍兰这时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拿着披肩搭在虞湘湘孱弱的身上。 她看着台阶下的两人,不满道:“厉延,湘湘下班就来家里了,你怎么才回来?今天湘湘心情不好,你也不知道安慰她,湘湘有多难受你想过吗?” 虞湘湘挽住高衍兰,柔声阻拦:“干妈,你不要责备厉延,不是他的错。” “厉延,你看看湘湘多大度,今天要不是她不计较,电视台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来!你看看你选的人,一点都不懂事,差点害了湘湘!” 郁星在一旁露出讽刺的笑。 指桑骂槐,现在都不屑于直接跟她对话了? 到底是她害虞湘湘,还是虞湘湘害她? 虞湘湘命真好啊,虽然生母早逝,但干妈比亲妈还要护着她。 可惜,现在裴太太的位置属于她郁星,给她们娘俩添堵了。 裴厉延看一眼郁星,目光复杂。 他转头对虞湘湘说:“湘湘,很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虞湘湘点头,目光莹莹,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高衍兰揽着她走下台阶,虞湘湘一个不小心,差点跌倒。 伟岸的身躯上前一步,虞湘湘被他牢牢扶住。 高衍兰对裴厉延说:“你要好好安慰湘湘,你知道的,湘湘身体不好,不能生气。” 裴厉延点头。 他扶着虞湘湘走到车门旁,突然转身大步朝郁星而去。 郁星以为他要跟自已交代什么,结果—— 裴厉延从她怀里抽出外套,冷漠地说:“下次不要把吃的带到我车上。” 他从裤兜里掏出她那一百元钞票夹在她手臂间。 郁星皱了下眉。 不知为什么,她浑身骤然冷下来。 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委屈,不明白自已这短短的几分钟里做错了什么。 眼前这个男人在高衍兰和虞湘湘面前把钱还给她,竟然比朝她要钱时还叫她难堪。 她下意识哑着声音说:“这是赔你的。” “你赔不起。” 裴厉延回到虞湘湘身边,把外套铺到脏污的车座上。 虞湘湘坐进去,裴厉延也跟着坐进去。 郁星不想看他们,可鬼使神差的,她朝那边望了一眼。 车窗还未来得及关严,她看见虞湘湘挽着里面的男人,把头轻轻靠在他肩膀上。 车子开出亚澜湾,大门灯闪了几下,自动关合。 手里的钞票不知不觉间被攥成了一团,郁星呼出一口气,转身要进去。 路被人挡住,她抬头,高衍兰正厌恶地看着她。 “郁星,湘湘亲口跟我说她讨厌你。能把湘湘那样的好孩子欺负成这样,你的心到底有多狠?” 郁星生出怒火,真想跟她的婆婆大人好好辩一辩。 是谁欺负谁?虞湘湘让人在她的杯子里加胶水害她洗胃;用粘满芥末酱的毛巾用力刮擦她的眼睛差点害她失明……到底是谁心狠? 可高衍兰接下来的话让她如坠冰窟。 ——“郁星,作为厉延的母亲,我一辈子都不可能接纳你。如果有更合适的人,我希望她能陪伴厉延步入正确的人生。” 第12章 沦为打杂的 郁星什么心情都没了,平静地看着她,无悲无喜。 新婚不到四个月,她的婆婆这是要下休书吗? 她点点头,“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越过她朝别墅里面走,高衍兰在后面问:“你这是同意了?” 今天火锅太辣了,郁星突然觉得胃疼。幸好糍粑和冰粉不能吃了,不然肯定要犯胃病。 她忍痛淡笑着答道:“同意啊,我有什么不同意。” 高衍兰气愤地嘟囔着:“家门不幸,折腾这么一遭,好好的大男人成了二婚……” 郁星上楼的脚步加快,胃里不断翻腾,推开卧室的门直奔浴室。 “呕……” 她把今晚吃的东西全都吐空了,无力地撑在洗手池上。 镜子里的女人面色苍白,耳边的碎发被冷汗浸湿,身子骨在宽松的衬衫下显得瘦弱不堪。 抵不过强烈的绞痛,她强撑着下楼倒热水。 不想从饭厅走出来一道刚正的身影。 郁星把手放下,直起身,“爸。” 裴谦刚处理完公务,端着茶杯,担忧地问:“星星,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 郁星安抚地笑笑,“不用,爸,老毛病了,胃痛,喝点热水缓缓就好了。” “胃痛很难受的,厉延呢?让他现在送你去医院。” “真不用爸,厉延没回来呢,我喝点热的休息一下。” 裴谦看看表,都半夜十一点了。 他面色严肃道:“这个臭小子,你都生病了他怎么还不回来。星星,我现在让人送你去医院。” 郁星有些撑不住了,扶着一旁的金丝楠木雕,声音虚弱:“爸,我想喝点热的。” 裴谦在她的坚持下,只能让陈妈煮了软烂的山药粥给她。 她上楼前,裴谦温声说:“胃是情绪器官,星星,你要开心,要多笑笑。爸知道,我们星星笑起来特别好看。” 郁星听了他的话,绽放出一个真挚的笑容。 这一晚,裴厉延没有回来。 郁星总共睡了不到三个小时。 当她一脸病态地来到卫视大楼时,刚好看见裴厉延给虞湘湘开车门。 美人款款下车,娇羞地跟男人道别,难舍难分。 裴厉延的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满脸关切。 郁星当没看见般进去,却被虞湘湘开心地叫住:“星星!” 她脚步不停,手被人一把拉住。 这个触感,这只大掌……如此熟悉。 “你……” “放手。” 裴厉延见她面色虚弱,想问她怎么了,却被她狠狠甩开。 这力气,这情绪,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裴厉延淡淡道:“湘湘叫你,她昨晚生病了,你今天帮忙照顾一下吧。” 郁星不耐烦了,“生病了请假。” 虞湘湘柔柔地说:“星星,虽然我们是五进一的赛制,但你可不要使坏哦,我不能请假的,倪主任会直接淘汰我。” “放心,早晚的事。” 郁星撇下他们刷门禁卡进去了。 “郁星!” “星星!” 虞湘湘咬唇轻喃:“厉延你看,是星星不喜欢我,不愿跟我做朋友。” 裴厉延的眼神一直追随着郁星的背影,直到她进入电梯。 “厉延?” “你进去吧。” 裴厉延开车离开了,虞湘湘卸下伪装,目光上移,像淬了毒般。 今天郁星很难受,胃痛,一直反酸,恶心,整个人都立不住的感觉。 偏偏倪定梧当着新闻部所有人的面把她发配到了最没用的岗位上—— “郁星端茶倒水的活儿做得好,以后就是机动组的。” 机动组……就是打杂,跟在杂志社一样,甚至连卫生都要搞。 所有人都在看她笑话,只有那个让她帮忙的小记者同情她,虞湘湘和夏楠的目光更是带着讽刺和得意。 郁星虽然心里也有失落,但她并没有表露出什么。 实习五人组的其他四个都被分配了老师,跟着学习。 新闻部忙碌得像打仗一样,电话铃声此起彼伏,每张办公桌上的文件稿子都堆积如山,键盘敲击声永不停息,记者们像上了发条的钟表,每一分都在与时间赛跑。 郁星费力抱着刚打印好的稿子和资料,穿梭在一排排工位间分发。 “文锦渡105号发生天然气爆炸!小宋跟我去采访!湘湘你也来。” 虞湘湘的老师是新闻部的老人,第一时间叫上她和摄像去出外勤。 覃飞航、夏楠、方圆都露出羡慕的目光。 正式实习第一天就能出这么重要的外勤。 虞湘湘虽然没有像他们那么激动,但经过郁星时,肩膀撞了她一下,目光中带着轻蔑。 吧嗒…… 褐色的液体在地上蜿蜒流淌。 “呀,不好意思!”虞湘湘抱歉地看着她。 郁星洁白的衬衫、怀里厚厚的稿件、还有地上脏污一片。 虞湘湘的咖啡在匆忙中“不小心”洒了。 “星星,对不起,我……” “湘湘走了!那不用你管,郁星,你打扫一下!” 虞湘湘为难地看着郁星,“生怕”她发火。 夏楠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阴阳道:“郁星最小气了,肯定要生湘湘的气。” 在众人的关注下,郁星平和地开口:“你快去吧,别耽误采访。” 说完,蹲下用纸巾清理地面。 “哼。”虞湘湘用只有郁星才能听到的音量冷哼一声,踩着高傲的步子走了。 视线内全是来去匆匆的脚步,郁星的冷汗滴落在地上。 她好想吐。 胃好痛啊。 “碧桐佳苑有孩童坠楼,飞航,拿着我的设备跟我去现场!” “云岗高架桥发生连环车祸,方圆,走!” “京基大酒店有工人拉横幅讨薪,安安,夏楠,我们现在过去!” 实习生都跟着老师去采访了。 “郁星,我的资料帮我重印一份吧,全脏了,都弄我衣服上了。” 郁星抬头应道:“马上!” “哎呀。”唐多宝路过,让人去取拖把。 “实习生都干正事去了,就剩你一个啦?” 郁星把一团团脏纸巾包好,“嗯。我这也是正事。” 唐多宝呵呵笑了:“你这干的是保洁的活儿,这年头去哪不比干这个强啊?要是永远给人跑腿儿、打扫卫生,能有什么前途?” 郁星不以为然,一边埋头干一边轻声说:“后方是前方最大的支持。再说,我宁愿在我国今天这样的新闻能少一些。” “哈哈……”唐多宝大笑,圆滚滚的身体朝主任办公室走去。 有人拿来拖把,郁星手抠着地砖用力支撑自已站起来,胃部猛地一抽,脑中阵阵眩晕,恶心的感觉袭来。 “郁星,你没事吧?” 小记者冯雨柔连忙扶住她。 “身子骨这么弱怎么当记者啊。” “不会是装的吧?” 大家围上去,办公区内议论纷纷。 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麻烦让开。” 第13章 休想给我戴绿帽子! 郁星拄着拖把杆稳住身体,有点想笑。 她恍惚中听到裴厉延那个狗男人的声音了。 不想周围的人渐渐让出一条路,熟悉的气息很快将她包裹住。 手中的拖把被人夺走扔到旁边,她身体一下子悬空,惊愕地抬头看去,竟然……真的是那个狗男人! 周围一片惊愕之声—— “裴氏集团总裁、裴市长的儿子裴厉延?” “天啊,他怎么会来?” 郁星蹙眉,低声问:“你怎么来了?” 裴厉延抱着她往外走,她的重量让他心里空落落的。 太轻了。 “你干什么?我在上班……” “胃痛为什么不告诉我?”裴厉延不顾她的挣扎,抱紧她。 郁星真的坚持不住了,柔软的头发像被水浸润过。 “好痛啊。”她环住他的脖子,慢慢昏睡在他怀里。 …… “营养不良,郁气淤结,饮食不规律,慢性非萎缩性胃炎,胆囊有一个8mm×3.5mm的结石……” “需要取吗?” “暂时不需要,但是胆结石排不出来,只能西医碎石取石,或者中医消石。以后要让她按时吃饭,特别是早饭,忌辛辣油腻。” “好。” 郁星睁开眼时,以为自已在酒店的套房里。隐约闻到消毒水味,又看见身穿白大褂的人站在床头,才明白这里是医院。 床边坐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大手正覆在她的胃部,掌心暖暖的。 她想坐起来,裴厉延听见她醒了,转过头轻斥:“好好躺着,别滚针了。这么不爱惜自已的身体。” 郁星这才发现,她在吊水。 医生似乎跟裴厉延很熟,让她好好休息就出去了。 裴厉延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郁星舔了下干涸的嘴唇问:“你怎么知道我胃痛?” 裴厉延却反问回来:“昨晚痛得那么厉害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今天早上为什么不告诉我?” 郁星很想说:为什么要告诉你? 不过她不是扫兴大王,淡淡地答道:“又不是什么大毛病。” “呵,所以如果不是爸告诉我,我永远不会知道我的妻子在某年某月某日胃痛得站都站不稳,还傻呵呵地在单位给人擦地?” 郁星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激动。 “郁星。”裴厉延抚上她的脸,叹了口气,“是不是哪天你……是不是我死了,你也不会问一句?” “裴厉延,你有毛病吧?” 郁星毫不客气地怼了他,推开他的手,掖严被子阖上了眼。 男人沉重的喘息落在她头顶,宽敞的套间内气氛压抑。 郁星冷冷地说:“想让我多活两天就离我远点,你的湘湘去爆炸现场了,快去守护她吧!我真的没有这么讨厌过一个人,裴厉延,你是我生命里的唯一!” 唯一……唯一如此讨厌的人。 裴厉延的气息乱了。 咣当! 病床边的椅子被踹开! 紧接着是门大力开合的声音! 郁星在被子下笑出声。 昨晚接他回家后被戏弄、围攻的是她;早上被秀恩爱的两人一左一右夹击的是她;忍着痛干了一上午活儿的也是她。 最后义正严辞质问的却成了他? 为什么不能对生病的她好点呢? 为什么当初不能帮帮她呢? 被药水纾缓的疼痛又有苏醒的苗头。 郁星放空自已,闭上了眼。 两个小时后,她迷迷糊糊醒来,针被拔了,除了乏力,也没有难受的感觉了。 陈妈等了她半天,连忙打开保温袋拿出清淡软烂的饭菜。 “少夫人饿了吧,这是裴先生交代给您做的,市长先生也往家里打过电话,让您按时趁热吃饭,好好养养胃。” 郁星撇撇嘴,那人被她气得要死还知道叫人送饭。 傍晚护土又来给她吊水,打完这一瓶就可以回去了。 裴厉延一直都没有出现。 郁星正无聊时,白越和冯雨柔来看她了。 白越今天早上直接去做了一个采访,等下午回北视时才听说上午发生的一系列事。 他走到床边看看药瓶,再低头观察她的脸色,温声问:“还疼吗?” 郁星摇摇头:“不疼了。” 冯雨柔是通过社招刚转正的小记者,职场菜鸟。她认为是自已害郁星被倪定梧贬到机动组的,所以觉得特别对不起郁星。 郁星莫名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如果你让我帮个忙就把我害了,那我吃口饭还不噎死了?” “呵呵。”冯雨柔被她逗笑了,红彤彤的苹果脸特别可爱。 “不过郁星,你今天没出外勤也挺好的。你知道吗,文锦渡那边发生二次爆炸,杜老师带去的人都受伤了。” “什么?”郁星惊诧。 冯雨柔忙解释:“不过都不是大伤,放心吧。” “哦……”郁星点头。 “跟你一起的那个实习生好像……” 白越打断冯雨柔:“雨柔,郁星没事,你先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 冯雨柔跟郁星道别离开了。 白越拉开椅子坐下,冲郁星笑笑说起正事:“一大早被发配到机动组了?” 郁星面对白越时会敞露心扉,做完全真实的自已。 她心情明显低落下去:“嗯。估计没机会了。” 谁知白越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 “当学徒打下手的不少,能成为扫地僧的,你是这批里面独一个!” 郁星瞪他,“别损我了。” “怎么?羡慕跟着出外勤的?时间长了你问问他们除了喝风吃土给人当小跟班,他们能学到什么?知道什么是新闻吗?没学会走呢就想跑?” “什么意思?”郁星睁大一双灵动的杏眼。 白越故意逗她,不说。 郁星急得拽着他的衣袖不松开。“你说不说?” 两人玩闹间,病房里走进一个让郁星意想不到的男人。 “我没打扰你们吧?”裴厉延声音低沉,语气不冷不热,让人摸不透他的心情。 白天两人刚吵完架,郁星没想过他会来接她。 裴厉延俯下身,长指将她的手从白越衣服上拨开。 “说了乱动会滚针,怎么像小孩一样不听话呢?” 郁星感到莫名其妙,他在白越面前抽什么风? 白越打破尴尬,乐呵呵地说:“没事,我看着呢。” 裴厉延毫不掩饰自已的不悦,说话却还云淡风轻的:“星星的药水打完了,该让护土拔针了。拔完针我带她回家,她身体虚弱,得早点休息。” 郁星总觉得裴厉延不太正常,这些话有必要跟白越说吗? 而且……还叫她星星。 护土拔了针后,裴厉延忽然开口问白越:“需要送你回家吗?” 白越能看出裴厉延的敌意,想起昨晚的事,摆手婉拒:“不用,我开车来的。” “那好,我们先回去了。” 说完,在白越面前从床上抱起她,大步朝外走去,快到郁星都反应不及。 “你放我下来,我自已走。”接收到白越遥遥的目光,她不好意思起来。 裴厉延恍若未闻,不松手。 “喂,能听到吗?裴先生?我说……” 这时,裴厉延突然打断他,直接宣示主权:“郁星,就算你讨厌我,明媒正娶把你娶进门的,也是我。” “……”郁星愣住了,两人的脸近在咫尺,她被他眼中浮动的深情触动。“你……” “你休想给我戴绿帽子!” 郁星闭眼,在心里骂自已怎么会同情这个狂妄自大的直男! 她在他耳边低吼:“我特别特别想!” 裴厉延侧头咬了下她脖颈内的软肉。 郁星被那酥麻炙热的触感吓到,慌忙躲闪。 “呀……你变态?电梯里有监控!” 裴厉延笃定地回应她刚刚的“造反”—— “你只能想想吧。” 第14章 疯犬配倔驴 回亚澜湾的路上,裴厉延揽着她,让她靠在他肩头睡会儿。 郁星想起昨晚虞湘湘跟他依偎在一起的画面,头看着窗外,身体也跟他拧着劲,挺起脊骨,让他沾不到身。 裴厉延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又心疼又气闷。 他将人搂进怀里,“你不累吗?听话,睡会儿,到家了我抱你上去。” 可郁星没理他,不知看到了什么,急切地透过后车窗张望。 裴厉延好奇地问:“你在看什么?” “烤梨。”郁星喃喃道。 以前她不仅胃不好,还爱咳嗽,最喜欢吃郁林做的烤梨,清甜软烂。高中每天学习到后半夜,烤梨好像是一种奖励,给她很多动力。 “停车。” 司机听了裴厉延的话,为难道:“裴总,这是单行道。” “那就到前面调头,开回去。” “好。” 郁星知道他的意思,坐正身体。“不用,回家吧,我累了。” 裴厉延见她难得有什么想要的东西,说:“我们买一份回去吧。” “不用。” “怎么,我买的没有白越买的吃着香?” 裴厉延的语气冷下去,车内气氛紧张起来,司机冒冷汗了。 还有约两百米就要调头了。 调,还是不调? 郁星看裴厉延一眼,扯动嘴唇:“弄脏了我可赔不起。” 裴厉延当然明白她指的是什么,为她这句话哽了口气在胸口。 今晚的烤梨终究是没有买。 车子驶入亚澜湾时,裴厉延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眼郁星,接起来:“湘湘?你怎么还没睡?” 郁星打开车门要下去,被裴厉延握住了手,拇指来回滑过手背上的医用胶带。 “你今天受到惊吓了,要早点休息。” “好,明天我去看你。” 他结束通话,对郁星说:“我抱你上去。” 可当他迈下车后,却见那文弱的小女人关上车门正朝里面走。 背影纤细瘦削,两条手臂搭在腹部,整个人脆弱又倔强。 他上前揽住她,“你不要这么倔好不好?” 郁星也烦了,她根本不需要他的关心,他在矫情什么? 两人拉拉扯扯着进门,上楼梯时,裴厉延失去耐性,一把打横抱起她! “倔驴!” 什么?郁星火冒三丈,不相信这是他这样的矜贵人物说出的话。 “疯狗。”她回敬道。 “呵呵。”楼梯口突然出现裴谦的身影。 他戴着眼镜,看样子刚看完报纸。 两个人都没有想到。 裴厉延没什么异色,抱着郁星打了招呼:“爸。” 郁星知道裴谦一定听到她骂裴厉延了,于是面露羞愧。“爸……” 裴谦觉得小两口很有意思,虽然妻子对这桩婚姻不太满意,但他看得出来,两个孩子之间有股微妙的情感,缺的是磨合。 他是男人,他也了解自已的儿子。他的儿子要娶一个女人,原因只有一个—— 他想跟她在一起,过日子。 裴谦调侃道:“疯犬、倔驴?呵呵……” “爸,您早点休息吧。”裴厉延感受到郁星的窘迫,头已经完全埋进他怀里了,于是替她解围。 裴谦了然,用报纸拍拍裴厉延,“不准欺负星星。” 郁星忙转过头赔笑,裴谦终于下楼了。 郁星被裴厉延抱回房间,他去放洗澡水,正好这时白越打来电话。 “到家了吗?还难受吗?” “没事了,跟以前一样,不吃辣的养一养就好了……” 郁星话还没说完,手机就被人夺走挂断了。 “去洗澡吧。”裴厉延伸手解她的扣子。 郁星看了眼被扔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你怎么挂我的电话?太没礼貌了吧?” 裴厉延扒下她脏兮兮的衬衫,语气淡淡的:“你是不是恨不得一天24小时跟他在一起?只要有他在,吃什么都是香的,说两句话都能这么开心?你胃痛还不是他害的,带你吃那些垃圾食品。” “是!白越从小就对我好,我就是喜欢跟他在一起,别说垃圾食品,就是吃垃圾都行……你……” 她惊叫一声,因为她还没进浴室呢,裴厉延把她身上全部的衣物都拨光了。 他没有兴趣听她跟白越的“深情厚谊”。 “洗澡,睡觉。” 他给两人洗了个鸳鸯浴,霸道地搂着她入眠。 第二天吃早饭时,高衍兰冷着脸。 郁星不知道她为的是什么,但直觉跟自已有关,于是喝了口牛奶就要去上班。 裴厉延按着她的手:“坐下好好吃饭,不然身体早晚被自已作垮了。” 郁星不能在饭桌上跟他吵,只能拿着他涂了黄油的吐司啃。 同样的,裴厉延也给高衍兰递去一片。 郁星想笑,他每天除了工作,还要忙着端水。 结了婚的男人,日子并不好过,这算是他固执已见,非要娶她的报应吧。 高衍兰撕下一小块吐司放进嘴里,咽下后开了口:“厉延,昨天那么重要的场合你说走就走,c&J集团的路易斯先生问起,幸好你舅舅替你找了借口。你做事一向有分寸,昨天真的不应该。” 郁星拿杯子的手一顿,侧目看了眼身边的男人。 裴厉延不以为然,优雅地吃着东西,小口抿他的咖啡,最后慢条斯理地用餐布擦嘴。 高衍兰知道她儿子的脾性,根本说教不得。 她只能缓和语气:“路易斯先生这次专郁来到A国跟裴氏签约,又在你爸的辖市,上上下下都很重视,你应该为昨天的事做些弥补。” 裴厉延问:“怎么弥补?” “你方叔叔家的晚星你记得吗?小时候喜欢缠着你玩的那个小妹妹。” 郁星一听,脑子里快速闪过高衍兰前晚对她说过的话。 裴厉延皱眉:“有点印象。” 高衍兰转变了脸色,笑着说:“路易斯的夫人很喜欢交响乐,你晚星妹妹所在的乐团明天晚上有一场世界巡回演出,听说路易斯夫妇专门慕名参加。晚星那孩子知道你得罪了人家,昨晚特意送来的演出票。” 高衍兰说着,轻轻将一张票放在餐桌上,用手指点了点。 “晚星可是好心,那孩子不仅有才华,还蛮热心的,心里有她这个厉延哥哥呢。” 郁星不解,高衍兰对虞湘湘视若亲女,虞家又跟裴家门当户对,现在怎么牵起裴厉延跟别人的红线了? 不过,这些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郁星苦笑。 她只是暂时鸠占鹊巢,所有人都盼着她被裴家扫地出门呢。 正想着,旁边修长的手指已经捻起那张演出票,裴厉延的嗓音温沉:“妈,那您帮我谢谢晚星。” 高衍兰见这事有戏,喜上眉梢。“晚星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这个当哥哥的,应该亲自答谢人家。” 裴厉延没有反驳:“也好。” 第15章 在新闻部得偷着学 餐桌上的氛围融洽,高衍兰夫人难得这样高兴。 郁星也觉得轻松起来,也许她很快就能解脱了。 “不好好吃饭发什么呆?把盘子里的东西吃光,不然别想出门。” 狗男人把她当孩子般训斥。 郁星看着盘子里花样繁多的西式餐食,愤愤地快速一扫而光。 快点解脱吧!她想。在他们裴家寄人篱下,一点自由都没有。 她接收到高衍兰一记嫌恶的目光。 出门时,高衍兰追到门口叮嘱裴厉延:“今天你去看看湘湘,她昨天受到惊吓了。这孩子本来身子骨就弱,每天病怏怏的,现在为了事业这么拼命,真让人心疼。” “知道了,您放心吧。”裴厉延揽着郁星坐上了车。 路上虞湘湘又打来电话,车厢内,男人的温声细语没有断过。 “乖,我一会儿就过去看你。” 郁星一直看着窗外,她庆幸自已不是男人,那么多红颜知已,要应付的女人都排起了队。 车子到达卫视大楼,郁星要下去,中控锁却不开。 她回头看裴厉延,他的话如同碎冰般侵袭她的心脏—— “湘湘的学籍问题我已经打点好了,我可以让你在北视实习,但你要记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特别是你的白越,有时候人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郁星白了脸色。 裴厉延抚上她尖细的下巴,“听见了吗?” 郁星觉得嗓子被什么堵住了,酸痛,发出的声音消沉空洞:“我现在只想好好工作,不想招惹你们。其实如果可以的话,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们……唔……” 她的唇被两片湿热包裹,粗鲁地蹂躏。 车子隔板升起。 郁星睁大双眼,这是在卫视大楼门前,周围隐藏了无数的镜头! 她猛地推开他,啪!给了他一巴掌。 裴厉延冷冷地凝视着她,薄唇泛着血色,胸口起伏,被她的举动惹怒。 除了她,没有人敢动他一下。 而她的巴掌,他有幸不是第一次挨了! “开门!”郁星因屈辱带着哭腔,却不允许一滴泪落下来。 最终她稀里糊涂地逃下了车,也顾不上这冲动的行为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她就是想不通,他为什么阴晴不定,上一秒温柔,下一秒又对她这么残忍? 她惹不起,也躲不起,每次表达出想离他们远远的想法,裴厉延的反应都很大,恨不得把她拆骨入腹。 拖着沉重的步子上到新闻部,唐多宝抱着保温杯站在门口笑呵呵道:“运气不错啊,差一秒钟迟到。少一秒浪费,多一秒犯罪,九点整万岁。” 郁星被他逗笑了。 “别杵着了,端茶倒水、扫洒洗涮、复印扫描的活儿都指着你呢。哎呦,你说干点什么不好,非在这儿打杂。得了,一天也别白干,经你手的稿子啊资料啊抽空瞄几眼,你说你连个师父都没有,不自已偷着学可怎么办啊。” 唐多宝也不跟她浪费时间,念叨两句就忙去了。 郁星看着他短胖的背影,想起白越的话。 ——没学会走呢就想跑? 今天虞湘湘请假,覃飞航、夏楠、方圆刚到就跟着老师外出了,经过她时,都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 郁星却精神饱满,干活麻利,清瘦的身影穿梭在工位间,毫不拖泥带水。 经过昨天的事后,新闻部的人都知道郁星有背景,不敢再使唤她。可她却照常打杂,还主动询问是否需要帮忙,忙忙碌碌的,一点架子都没有。因此,大家对她的印象都有了改观。 “郁星,这份资料帮我扫描一遍,再打印一份出来,谢谢!下班请你喝奶茶哦!” 郁星把手里的稿子分好,抬头应道:“好的,不用这么客气。” 休息的间歇,白越端着咖啡悄声对她说:“你的笔力是够的,但没有掌握到新闻的写作技巧,稿子达不到发布的资格。他们让你印的东西你扫两眼,看看人家是怎么找资料、怎么选材、怎么浓缩采访、怎么抓取关键信息的?公众最关心的又是什么?” 郁星一边装订手里的稿子,一边对他说:“唐主任也是这么告诉我的,让我偷学。” 白越笑了:“老倪通常不按套路出牌,但老唐一向推崇公平公正,竟然会教你偷学,有意思。” “他说我没有师父。” “师父?呵呵,教会徒弟饿死师父,新闻部的这帮老油条是绝不会倾授什么真本事的。” 忙了一整天,郁星更有干劲了,因为她发现,虽然她没有师父,但正因如此,没有人对她设防,新闻部的每一个人又都是她的师父,她帮他们干的也开始不局限于复印扫描这种杂事。 快下班时倪定梧来到办公区,背着手问:“你们谁有如梦之声交响乐团的人脉?” 原来,明天晚上就是仲夏夜之梦·世界巡回演出的首站,来自世界各地的交响乐爱好者挤破头都抢不到门票,各类名流都会出席。 听交响乐是有钱人的消遣方式,因此乐团也不希望媒体打扰,就连北视这样的主流媒体都弄不到入场券。 可越难曝光的新闻越具有价值。 倪定梧对此势在必得,所以搞到入场券迫在眉睫。 新闻部一片鸦雀无声,其中不乏有人脉的,可有人脉早就尝试过了,根本弄不到门票。 夏楠犹豫着说:“湘湘的父亲是省里的大官,要不让她试试?” 倪定梧波澜不惊,沉吟道:“你给她打电话,别忘了表达一下关怀和歉意。” “好!”夏楠跑出去给虞湘湘打电话了。 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倪主任,我也可以试一试。” 所有人都看向郁星。 他们知道,她背后有裴厉延,裴厉延背后有代表着财力的裴氏集团,裴谦是北城的市长,裴厉延的爷爷更处于A国的权力核心。 那么,搞到一张票应该易如反掌吧。 倪定梧松开背后的手,往前走了两步。 “郁星,你有多少把握?” 郁星想了想:“事情本身没多大可能性,但我会抱着必赢的决心。” 第16章 想要票?吻我 那票,郁星早上就见过。 可惜当时她并没有多大兴趣。 现在想来,方家的那位晚星妹妹确实很有本事,也帮了裴厉延很大的忙。 还有一个小时才到下班点,倪定梧却提前放她走了。 不过,她是有任务的。 裴氏大厦。 上一次来不巧遇到虞湘湘,这次郁星做好了死磕的准备,却没想到前台小姐满脸带笑地告诉她裴总有时间,徐洋更是亲自下楼来带她上去。 上到总裁办,穿过办公区和秘书处,最里面是总裁办公室。 一路上死寂压抑,郁星感觉到这里的员工都在背后偷瞄她。 走到最里面,冷厉的训斥伴随着叩击桌面的咚咚声如雪崩般砸射出来。 郁星暗叹倒霉,这种情况下肯定要在外面等着。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 徐洋直接敲门进去。 “裴总,太太来了。” 里面黑压压站着一群部门总,从人影缝隙隐约可见偌大的办公桌后那具高大凌厉的躯体。 黑白装潢的办公室,十几度的空调风,生无可恋的部门总们……郁星站在门口,硬着头皮迎接里面所有人的注目礼。 如果今天的事没成,她绝对要跟徐洋结仇!堂堂总裁特助,今天猪精附体了吗? 她尴尬地笑了下,刚想说让他们先忙。 重重人影后的男人却开口了:“都出去吧,明天给我一个新方案。如果再漏洞百出,哪个部门的责任,直接全体优化!” 部门总们如释重负,出门时一一跟郁星问好,徐洋最后带上了门。 整间办公室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裴厉延冷冷地扫她一眼。 郁星这才看清楚,他脸上那个巴掌印竟然……如此明显! 完了,出师不利。 她说怎么裴氏的员工看她的眼神都那么诡异! 早知道就不在他上班前抽他了…… 男人握着钢笔埋头处理公事,动作神情一丝不苟,周身散发的冷气比空调还冰冻刺骨。 郁星放轻脚步走过去,软着声音问:“那个,还疼吗?” 裴厉延没理她。 她舔了舔嘴唇,“我给你冰敷一下吧,现在有点肿。” 那通红的巴掌印在他白皙的脸上微微凸起,郁星忍不住把右手藏在身后,生怕裴厉延把它剁掉。 记得上学时,她亲眼看见裴厉延踩废了一个f籍交流生的手,血糊糊一片。当时事情闹得很大,裴厉延休学了一个月,最后好像是裴谦出面摆平的。 而事情的源头,是因为那个交流生对她动手动脚,被裴厉延看见了,所以念在是同胞的份上…… 想到这里,郁星心一动,转身出门了。 埋首在文件中的男人抬起头,握着钢笔的指尖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可没过两分钟,她又进来了,手里拿着包裹冰块的毛巾。 郁星绕过办公桌来到他身旁,弯下腰给他冰敷。 裴厉延脸一偏,沉声说:“不用,你出去。” 郁星却坚持,扳过他的脸把冰冷的毛巾贴上那个巴掌印。 裴厉延生气了,要站起身。 可当他挪动转椅时,郁星脚下不稳,一下子坐到了他的腿上! 绵软与冷硬相触的感觉让两人一震。 “投怀送抱?还真是第一次呢。” 郁星耳朵热热的,裴厉延嘴中的湿气喷薄在上面。 她脸红了,要站起来,却被两条有力的手臂困住,彼此近在咫尺,呼吸和心跳通通交织在一起。 裴厉延讽刺一笑:“怎么,知道错了,特意来讨好我?” 郁星见他一幅故意刁难的姿态,刚刚生出的些许歉意荡然无存,索性抬手继续给他冰敷。 “你这副样子回家,你妈保不准也要给我一巴掌。” 裴厉延盯着她毫不动容的脸,冷笑道:“原来我妈这么厉害?你在我们裴家还有怕的人,真难得。” “你们裴家都是厉害人物,你也是,我怎么斗得过你。” “哦?斗不过我?还不是想打就给你打!” 他声音冷厉,郁星觉得窒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怎么就在今天她忍不住把他给打了? 这样子下去,她根本开不了口要票。 可裴厉延是什么人?她心里的算计逃不过他的双眼。 “你今天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他目光灼灼,能看透一切般。郁星咬咬唇,在他怀里嗫嚅道:“明晚的交响乐演出,你有时间去看吗?” “当然。”裴厉延勾唇,“就因为送你去医院,我怠慢了路易斯,为了合作、为了你公公的政绩,我一定会出席明晚的演出。怎么,你有意见?” 牵扯到裴谦,郁星也不好直接说让他把票给她。 她思索片刻,认真地说:“既然路易斯先生是陪夫人去的,那你也应该带着家眷。” 裴厉延发出一声嗤笑。 他一手握住郁星给他冰敷的手,另一手的手背沿着郁星脸的轮廓游弋。 脸上那股酥痒和男人眼中的魅惑让郁星坐立不安,此刻的他身上散发出的侵略感和劣根性让她心慌。 裴厉延的手指停留在她粉嫩的樱唇上。?? “说来说去你是想要票。” 郁星满怀希冀地看着他。 裴厉延薄唇翕动:“想要票,吻我。” 顷刻间,郁星的脸颊爬上漂亮的绯色,很快蔓延到锁骨深处。 她想,他一定是在报复她。 她早上躲他的吻,还扇了他一巴掌。所以现在,他就以此来羞辱她。 她闭上眼,在他唇上印下一记轻如蝉翼的吻。 几乎就在离开他唇的瞬间,裴厉延变了脸色把她推开! 郁星差点摔倒。“你……” “结婚都四个月了,什么没做过?你就这么糊弄老子?” 郁星气不过,外面的人绝对想不到他们的总裁会是这样一个又痞又匪的无赖。 “你想怎么样?舌吻是吧?来呀。”她扑上去想咬他的嘴,却被他推开。 裴厉延长步一迈,悠闲地来到一面墙前。 他伸手一推,那严丝合缝的墙体竟然变成了一道门。 “你想要票,就进来。” 说完,他进到了门里。 郁星有些发毛,她能预感到他让她进去要做什么。 变态。她在心里暗骂。 里面是个休息室,不大,却什么都有。跟外面一样黑白的配色,简约厚重,黑白的桌椅、黑白立柜、黑色咖啡机、黑色的酒柜。 而郁星入目最大的感受就是——好大的一张床啊! “磨磨蹭蹭,不想要票了?” 裴厉延解开领带阔步将她拉进来! 休息室的门被大力推上。 …… 三个小时后,女秘书敲门把崭新的女装送进总裁办公室。 裴厉延早已冲了澡,换上另一套西装,神清气爽。 休息室的门开关间,溢出浓郁的特殊气味。 不一会儿,他抱着郁星出了门。 此刻已到了下班时间,但依然有相当一部分员工在加班。 黑色的迈巴赫离开裴氏大厦,楼内上下沸沸扬扬,疯狂八卦。 郁星在车上时醒来了,心里记挂着她的任务,迷迷糊糊地给倪定梧发去消息——到手。 她被裴厉延折腾得太惨了,浑身散架,手腕上有一圈淤痕,私处更是苦不堪言,发完消息又昏睡过去。 今天小两口连晚饭都没回家吃,裴谦开会也没回来。 高衍兰守在一楼客厅,见她儿子抱着人进门,不满地嘟囔一句:“真没规矩。” 裴厉延脱了鞋,皱眉轻声说:“到家了还要什么规矩,儿子儿媳妇之间哪有规矩?我看您就是闲的。” 高衍兰没想到她儿子会回怼她,气得要理论。又看到他的脸,狐疑地问:“你的脸怎么了?” 裴厉延可不想听,薄唇发出一声“嘘”:“您早点休息。” 说完快步上楼了。 惹得高衍兰在楼下抹了半天眼泪,陈妈在旁边不住劝慰。 回房后,裴厉延把郁星放到床上,解开她的衣衫,雪白的胴体布满欢爱后的痕迹。 他双手撑在她头的两侧一寸寸俯视,露出满意的笑。 眼中的浊意加深,他及时止损,动手为彼此换上睡袍。??? 今晚她累坏了,不能再做了。 等到后半夜时,房门突然被砸响。 裴厉延先醒过来,那急促的咣咣声让怀里的小女人不安地扭动。 他烦躁地掀开被子下床,几步走过去开了门。 “什么事?太不像话了!” 他沉着脸,门口却是脸色更难看的高衍兰。 “你快去看看湘湘,她被救护车拉走了!” 第17章 去昭告天下,我被你家暴了 郁星第二天醒来时,家里除了她没有别的主人,就连陈妈也不在。 张妈告诉她,虞湘湘昨晚突然旧病复发被送到医院,高衍兰和裴厉延都赶去了。 郁星平静地吃着早饭。 张妈出了饭厅跟别的佣人小声议论:“少夫人真是铁石心肠,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虞湘湘发病,他们都去关心她无可厚非。 但郁星永远不会同情她。 当年就是因为虞湘湘生病撑不住去考场,才抢了她上大学的机会。 虞湘湘身体不好,可为什么要来害她?她欠她的吗?又有谁来同情她了? 吃完早饭,她收拾好了去上班,临出门时却发现,票不见了! “放到哪里去了……” 昨天在裴厉延的休息室,他摆弄起她来特别过分,她不愿意了,他亲手把票交给她的。 就放在包里了……怎么找不到了。 她把包翻个遍,又楼上楼下地找了好久,没有看到。 “少夫人,您在找什么?”佣人见她焦急的样子连忙询问。 郁星咬着冰凉的指尖,脑中不断思考对策。 唐多宝给她发消息催她上班时她才发现,都已经快十点了。 她颓败地叹口气。 立下军令状好不容易得到的入场券,竟然被她弄丢了。 蠢死了!高衍兰说得没错,她什么都干不好。 路上她给裴厉延打电话想让他帮忙想想办法,可他手机一直占线。 到了新闻部,她第一时间是想找倪定梧承认错误。 可一进去,办公区的氛围就不太对。 所有人都好奇地打量着她。 而她,一眼就看到了工位上弱柳扶风、美得惊心动魄的虞湘湘。 她面露病态,眼中流露出的,却是只有她才能看懂的耀武扬威。 郁星有一股不详的预感—— 果然,倪定梧和唐多宝出现在办公区。 “虞湘湘带来的仲夏夜之梦的入场券是让我们事半功倍的关键,刚我和老唐确认过了,现在通过各种渠道拿到入场券的媒体只有不到十家,我们争取拿到报道权。” 倪定梧说完,新闻部响起掌声。 “湘湘这次记上一功。还有,郁星,你今天不仅迟到,还一直联系不上人,无组织无纪律,计入实习考核!” 郁星一副做错事的样子,点头应下:“是,抱歉。” 一上午,虞湘湘等人都在联系乐团的领导争取报道权。 郁星经过她时,她笑得乖张:“星星,抱歉,这张票是厉延给我的。” 郁星照常做事,有条不紊。 可只有她自已知道,她有些恍惚。 心不在焉地看了眼手机消息,白越说他在争取报道权,如果拿到就让她去采访,将功补过。 冯雨柔告诉她,大家之所以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是因为虞湘湘说了,这张票是裴氏集团的总裁替她拿到的,只此一张。 郁星心情沉重地揣回手机。 她又被那对狗男女耍了。 还是用,相当卑劣的手段。 过了中午,裴厉延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 这回轮到她不接了。 她跟他没什么好说的。 这个男人永远都在背刺她,是她太蠢了,不该相信他。 可裴厉延找不到她的人,有的是办法。 倪定梧亲自出来告诉她:“郁星,裴总给你请了一下午假,你回家吧,今天不用来了。” 说完也不等她回应就进办公室忙去了。 郁星不确定倪定梧是否生气了,说实话她非常在乎老倪和老唐的想法,主动提出去要演出票就是因为老倪眼中的坚定。 这么想着,她气哄哄地回了亚澜湾。 狗男人抽风叫她回来,她正好也想找他算账呢! 他的座驾停在院中,郁星上楼后直接开门见山,兴师问罪:“裴厉延,你不是把票给了我吗?又偷去给虞湘湘,打得我措手不及,你故意的?” 裴厉延正在试一套燕尾服,床上铺开一条珍珠白的长裙晚礼服。 他看她一眼,眼尾示意那条长裙,“试一试,不合适的话请人过来修改。” “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我应该带家眷去吗?” 他要带她去?郁星傻眼了。 不过,因为票的事,倪定梧对她一定很失望,就连唐多宝都会觉得她是个不靠谱的人。 郁星冷笑,这算是施舍吗?把票拿给虞湘湘让她在新闻部立功,然后捎带上自已去参加音乐会,在世界各地的贵族中像个什么都不懂的木讷小丑。 她恶劣地说:“裴厉延,昨天打你那一巴掌真过瘾,不然你对我做的那些恶心事我只能吃哑巴亏了。” 裴厉延双眼眯起,积聚着凛冽的风暴。“郁星……” “什么?你把延儿给打了?” 房门被推到墙上,发出一声巨响,高衍兰声音拔高,不可思议地冲进来。 一听她叫裴厉延的乳名,就知道她有多心疼她儿子! 郁星没想到会被高衍兰听见,下意识躲到裴厉延身后。 高衍兰仔细端详她儿子的脸,裴厉延若无其事地拿开她的手。 “妈,我们在试晚上要穿的礼服,您先出去。” 高衍兰不可置信道:“我说昨晚怎么看你的脸色不对,她竟然敢打你?我和你爸、还有你爷爷都没舍得动你一根手指头!你是裴家的长孙!” “妈,我们两个闹着玩的,您这么认真干什么?” ”哪有这样闹着玩的?郁星,你出来说清楚,你为什么要打延儿?他哪点对不起你了?他什么样的女人娶不到,偏偏要了你……” 高衍兰想去扯郁星,裴厉延把她推出了卧室。 房门被锁,郁星噘嘴,沉默地靠在衣橱上。 裴厉延见她这幅样子,拿起床上的长裙扔给她。 “用不用给你开个新闻发布会,昭告天下我被你家暴了?” 郁星把裙子丢开,反正又不全是她的错。 裴厉延靠近她,解她的衣服扣子,没好气地数落道:“这种事能说吗?看着吧,不用等到晚上,爸和爷爷都会知道,小心爷爷派警卫员来把你押到他老人家面前。” 郁星头皮发麻,烦透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今晚就被他们赶出裴家才好! “你离我远点,我不去!” 她要走,被裴厉延压在了逼仄的衣帽橱间。 “你滚!我说我不去!我对那个破交响乐没有兴趣!你去陪你的路易斯,去欣赏你晚星妹妹的才艺吧!” “郁星,你要的到底是票,还是仲夏夜之梦的报道权?” 第18章 路易斯夫妇,是他请来的? 罗兰大剧院。 长枪短炮从门口架到了对面马路上,众多媒体记者排成人墙,来宾的豪华座驾堪比车水马龙,镁光灯不断闪烁,亮如白昼。 黑色的宾利停在门口,裴厉延一身嵌着水钻的燕尾服,绅土贵气。 随他下车的女人一袭珍珠白高档礼服,如清冷的月光包裹着纤瘦曼妙的胴体,蜂腰不盈一握。从左肩头流泻到右上臂的一字领将诱人的锁骨和笔挺的天鹅颈完美展现出来。柔顺的齐肩发松松垮垮地挽在脑后,几缕发丝穿过珍珠耳钉,慵懒地落在白皙柔嫩的肌肤上。胸前一抹裸色的薄纱让沟壑若隐若现,点缀着的镭射贝壳在灯光的反射下发出梦幻的色彩,爬满裙摆的水钻更加闪耀,与身边男人的燕尾服如出一辙,形成绝配。 “是裴氏总裁裴厉延!” 剧院门口立时响起经久不歇的咔嚓咔嚓声。 以前的十年,郁星都低着头走路,暴露在这么多人面前只有两次,一次是婚礼上,一次就是此刻。 她有些不习惯,闪光灯把她眼睛快晃瞎了。 裴厉延在她头顶缓缓地说:“郁星,抬起头,勇敢地面对镜头。知道什么是高傲吗?现在的你完全具有高傲的资本,我要你高傲起来给我看。” 郁星微微蹙眉,她不喜欢高傲,也不觉得站在他身边就成了高傲的资本。 好在她气质清冷内敛,自有一股气场,她自已察觉不到,却让记者们眼前一亮! “听说裴太太出身不好,没想到站在裴总身边一点都不逊色。” “是啊,气质很特别,沉静却又灵动,有点不食人间烟火那意思。” 记者们都在讨论,他们中间的一人却在心中压制着滔滔妒火。 夏楠酸酸地嘀咕:“真没想到郁星原来就是裴太太,怪不得她夜校的学历也能来电视台实习,不就是靠男人嘛,不要脸。” 她更想说的是,那个郁星可以,她为什么不行? “切,她可真好命,不明白裴厉延那样有钱有势的男人怎么会看上她?我要是能跟他睡一次,可就赚到……” “闭嘴!” 她的遐想被虞湘湘打断。 “呃……”她连忙捂住嘴。差点忘了这个虞湘湘跟裴厉延是旧相识,貌似一直在搞暧昧。 虞湘湘一身工作的打扮,戴着工作牌,二十几年自诩的美貌此刻竟不自信起来。 那个社会最底层的小可怜穿着高贵的晚礼服、跟北城数一数二的男人站在闪光灯下;而她堂堂虞家的独生女却穿着土气的衣服隐没在最昏暗的角落里。 她绝对想不到、也绝不能容忍这样的画面存在! “夏楠,我肚子不舒服去下洗手间,杜老师和白越问起的话,你帮我说一声。” 夏楠答应下来:“那你快去快回,倪主任说我们已经争取到了独家报道权,待会儿要进去分段取材,总共时长不能超过五分钟,播报画面不能超过十五秒……” “知道了,不用你提醒我。”虞湘湘不耐烦地脱离人群。 夏楠冷哼一声,她狂什么,费力拿到票也不能像郁星那样穿着美美的裙子当贵宾;拿到票也没拿到报道权,还是倪定梧不知走了什么渠道才争取到的。 八点整,演出正式开始。 宽阔的音乐厅内,上下两层座无虚席。 一楼第三排正中间是观感最舒服的位置,一对高雅的西方面孔正带着微笑欣赏乐声。 “裴先生,非常感谢你邀请我和夫人来欣赏这场盛会。看啊,我夫人非常投入,她出身于音乐家族,对其它事物都不感兴趣。” 裴厉延含笑道:“路易斯先生和夫人满意就好,我也算是万幸为自已的过失做了弥补。” “裴先生哪里的话……” “停,路易斯,裴先生,欣赏这样精彩的演出时要保持安静。还有路易斯,裴先生是为了裴太太的病情才没有参加午宴的,这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故,你没有资格生气。” 路易斯的夫人批评了两人。 很显然年过半百的路易斯是一位“妻管严”,看着夫人宠溺一笑,听话地闭上了嘴。 他冲裴厉延摊摊手,意思是:我夫人说的对。 郁星对交响乐不感兴趣,倒是隐约听到了他们之间的低语。 她感到一丝疑惑,路易斯夫妇竟然是他邀请来的? 怪不得没了方晚星那张门票,他也能带她进来。 不过,为什么昨天早上在高衍兰面前他没有表露出来呢? 噢,也对,看来他也有意想接触那个晚星妹妹。 想到这里,郁星不再往下想。 她听见路易斯夫人惊叹:“太美好了,特别是左边那个年轻的大提琴手,很有灵性。” 郁星看过去,她不懂音乐,但那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散发出的气质确实很有灵性。 她的手一直被握在裴厉延掌心里,温热的拇指时不时揉按着她。 郁星让手逃脱出来,身边的男人侧首看了她一眼。 她轻轻扳过他的手腕,看了看他的表盘。 快到取材一分钟的时间了。 裴厉延似乎有些不悦,再次握住她不安分的小手,十指相扣,锁死。 过了一会儿,她看见白越的身影,高瘦的男人扛着机器走进来,还有杜少康、夏楠。 她咧开嘴角,跟白越视线相对。 一只大掌拂过,她的头被扳正,面对舞台。 郁星还想看看白越他们,裴厉延却一手握着她,一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控在怀里。同时他还挺直了脊背,就是不让她看白越。 郁星只好把注意力放在舞台上。 毕竟这个机会是他联系了一上午乐团的人才得到的。 演出结束,白越他们要最后一次取材,采访乐团的演奏手们。 可收音器材却在虞湘湘那里。 “虞湘湘人呢?” 夏楠直冒冷汗,“她说身体不舒服,怎么还没回来?” 就在白越、杜少康焦头烂额之际,观众们鱼贯而出,郁星陪在裴厉延身边,两对夫妇正在交谈。 郁星看到大厅里焦急的白越,对路易斯夫人说了句“抱歉”,提着裙摆走过去。 “怎么了?群采结束了吗?” 白越头疼道:“没有,虞湘湘拿着收音麦不知去哪儿了。几个演奏手在等着,待会儿还要采访观众呢。” “裴先生,您妻子从事媒体职业吗?” 裴厉延看着那美得空灵的女人刚出来就直奔白越而去,眸光泛起冷色。 他回答路易斯夫人:“是的,夫人见笑了。我太太是记者,现在她那边应该有些小麻烦。” 路易斯夫人赞赏道:“哇,真没想到年轻的裴太太这样能干。” “您过奖了。” 裴厉延去送路易斯夫妇。 此时乐团的人已经等不及了,想要拒绝采访。 杜少康最有资历,跟他们交涉,可对方根本不买账,本不该有采访,是上面临时通知的。 眼看着这段素材要泡汤,这时裴厉延走过来,在白越面前故意搂紧郁星的腰。 郁星浑然不觉,还在安抚演奏者,夏楠已经打电话去催虞湘湘了。 “厉延哥哥,原来你跟电视台的人认识啊。” 演奏者中,一个皓目星眸的年轻女孩子欢快开口。 郁星循着声音看向她,原来是路易斯夫人着重夸赞的那个大提琴手。 ……厉延哥哥? 第19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女孩子吸引,数道目光在她与裴厉延之间徘徊。 裴厉延看向她,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女孩儿上前来扯了扯裴厉延的袖口,扬起笑脸,眨眨眼睛,亲昵又大方道:“厉延哥哥,你不记得我了?我是晚星啊。” “噢,晚星,你好。”裴厉延不着痕迹地收回自已的衣袖。 “哎,看来这几年不常见面,厉延哥哥都把我忘了。不过没关系啦,衍兰婶婶邀请我常去家里玩,我们以后会多多相处的。” 方晚星说着,还特意看向郁星,张扬地冲她吐了吐舌头。 “姐姐不会不欢迎我吧?” 姐姐……郁星想笑。不过不错,是姐姐。 小姑娘别看年纪小,心眼不少呢。 方晚星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看来高衍兰多半是对她做出了什么承诺。 “怎么会呢,裴家永远欢迎你,晚星妹妹。” 裴家真正的女主人是高衍兰,她选的人,当然是裴家的贵宾。 裴厉延皱眉,揽着郁星的大掌收紧了几分。 方晚星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于是慷慨道:“大家听我说,北城电视台是主流媒体,我们乐团也应该支持本地的媒体。大家配合一下,每人半分钟完成采访!” 方晚星的父亲是主管文娱的高官,跟音乐界的许多大佬都是朋友,乐团其他人当然不敢得罪她。 最重要的采访顺利完成,唯一的瑕疵就是没用收音麦,有些杂音。 郁星明白,方晚星是想卖裴厉延面子,于是等着。 果然,裴厉延礼貌地道谢:“晚星,感谢你解围,也谢谢你连夜送来的票,你若有什么事尽管开口,我一定会倾力相助。” 方晚星不在意他话中的疏离,俏皮地挽住他的手臂。 “厉延哥哥你干嘛这么客气,你忘了小时候我们过家家酒,我还是你的小新娘来着。” 女孩儿热情娇“憨”,旁若无人,俨然“忘”了她的厉延哥哥早已是已婚人土。 郁星觉得此刻画面太过美好,她这个100瓦大灯泡应该消失才对。 瞥到方晚星与裴厉延交缠的肢体,她顿时觉得反胃,于是拨开裴厉延的手,“你们聊,我去看看采访。” 那边的白越正在采访观众。 裴厉延沉下脸,刚要拦住她,不远处却传来虞湘湘让人怜惜的声音:“厉延,你看完演出了?” 裴厉延一怔,“湘湘?” 郁星也停住脚步,转头看过去,孱弱而精致的月光仙子映入眼帘。 不知虞湘湘是不是刻意的,竟也穿着一身云峰白的薄纱长裙,高级质地和设计衬得她冰清玉粹,柔弱无骨。 可郁星没雅兴欣赏她的美感,边朝她走去边问:“你去哪儿了?收音麦呢?刚刚大家都在找你,群采差点泡汤!” “郁星!” “郁星!” 两道男人的声音从不同方向呵斥。 郁星心一紧,喉咙如被卡住。 雷奕泽跑到虞湘湘身边粗声粗气道:“郁星,湘湘去哪里你管得着吗?你算老几啊!上次的事湘湘不怪你,你还敢欺负湘湘!” 郁星无语地白他一眼:“我不跟傻子争高低。” “你……” 这时郁星的手腕被裴厉延紧紧攥住,他沉声道:“湘湘轮不到你管,你先去车上等我!” 郁星甩开他的手:“想一出儿是一出儿,连点职业道德都没有,好好做她的千金大小姐吧。” 手腕钝痛,都青了。 郁星瞪一眼虞湘湘,提着裙摆去找白越。 裴厉延看着她走向那个高瘦的男人,没有上车,脸上能结出冰凌般。 “厉延,就许郁星打扮得漂漂亮亮地来看演出,我就不能让大奕送来我喜欢的衣服吗?你为什么要带她来?你忘了你当初答应过我什么?” 虞湘湘双眼通红,受伤地看着他。 “湘湘,有事我们私下说。” 周围有人围观,这种场合不乏有熟人,裴厉延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这时轻快的声音在裴厉延身后响起:“湘湘姐,是你啊,你怎么哭了?” 虞湘湘面容一冷,转瞬间面带笑意地问:“厉延,我都忘了问,她又是谁?” 方晚星挽着裴厉延笑嘻嘻地答道:“湘湘姐,你忘了,我是晚星,小时候我们一起玩过。我还记得你呢,身体不好,总爱哭,现在看来记性也不大可以哦,哈哈。” 她开着“玩笑”,天真烂漫,似乎在缓和气氛。 可虞湘湘怎么不明白,她在挑衅她! “厉延……”她身体一软,纤瘦的身体倒在裴厉延怀里。 “湘湘!”雷奕泽吓坏了。 裴厉延脸色一变,甩开方晚星,抱起虞湘湘如风驰电掣般离去。 “厉延哥哥!”方晚星不甘地跺着脚。 罗兰大剧院外一阵轰动! 此时没有获得仲夏夜之梦报道权的媒体们庆幸没有离开,堂堂裴氏的总裁当众抱着别的女人,担忧之情溢于言表,这也足够上财经和娱乐板块的头条了! 大厅内,白越小心地观察着郁星的脸色,未散尽的观众也都带着异样的目光打量着她。 郁星嘴角弯了弯,好笑地说:“怎么这么看着我?我很可怜?” 白越神情严肃:“他一直这样吗?以前跟虞湘湘亲近也就算了,可你们现在已经结婚了……” “管他呢,采访结束了吗?结束就走吧。有点麻烦,外面的记者好像都在堵我。” 杜少康跟夏楠的采访也接近尾声了,白越打了招呼,带着郁星从后门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白越没有再提这件事,他看着副驾上的女人靠着车窗,目光没有焦点,一声不吱。 送她回到亚澜湾后,白越张开怀抱,笑着说:“傻丫头,今天完成独家采访都是你的功劳,跟哥抱一个。” 郁星笑出声,嘴里说着“无聊”,却用力撞进他的怀里,在他背后拍了两下。 她轻声说:“加油。” 进到别墅里面后,高衍兰带着冷意盯着她,门口还有两个穿着西装,没有打领带的男人。 他们给她一股怪异感,不是公司的人。 “郁星,你还敢自已回来。” 顿时,一股战栗窜过郁星的脊骨。 第20章 一天一夜跪家法 幽暗的地下室内密不透风,空气稀薄,潮气和霉味让人无法呼吸。 郁星已经在这里跪了将近十个小时。 看管她的佣人轮换了好几次,在这里呆久了身体会出现不适。 郁星胃里空空,眩晕恶心,四肢无力,还有股窒息感。 但她仅是仰倒在地板上,佣人就上前提醒道:“少夫人,夫人说了,您要是坚持不了跪家法,就把您交给老裴先生派来的人。到时候会怎样,就不知道了。” 郁星双手撑着地,咬牙爬起来接着跪。 昨晚,当裴厉延的爷爷派来的人说,要把她接到裴家老宅学三个月规矩时,她差点以为自已回到了古代。 高衍兰见她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幽幽道:“裴家和高家都是传承下来的大户人家,你以为在跟你开玩笑吗?你以为延儿是什么人,你想打就打?” 郁星差点忘了,就是他们这些人毁了她最好的十年,虞湘湘顶替她上大学至今都神不知鬼不觉,她被裴厉延强迫的后果就是她要逼着自已嫁给欺负了她的男人。 她的牙齿开始打颤。 “郁星,我可以不把你送去老宅,但你要守裴家的规矩,去跪家法,以此赎罪。” 郁星不堪屈辱,红着眼问:“什么叫跪家法?现在是人人平等的时代!” “哼。”高衍兰冷笑,“时代是变了,那我就跟你讲讲道理。郁星,你打了人算不算犯法?你打人,人家不能打你吗?延儿可曾伤过你一根头发丝?你打我的儿子,问过我了吗?” 郁星咬住嘴唇,哑口无言。 身上时冷时热,热汗与冷汗交融,这股滋味不致命,但致命得难受。 眼皮越来越沉,大脑发胀,一片漆黑,她不知自已还要坚持多久。 门外传来年轻佣人的议论声: “湘湘小姐又住院了,听说是被少夫人当众训斥,吓得心悸,医生说免疫力降低,恐怕要住院好几天。” “裴先生守了一夜了,一定很心疼湘湘小姐,湘湘小姐可是夫人帮忙带大的,跟裴先生二十几年的感情了。” “是啊,要不是里面的那个勾搭上了裴先生,裴先生肯定要跟湘湘小姐结婚的。” “造孽啊。” 郁星今天旷工了,白越觉得不对劲,这不是她的作风,更何况昨晚刚刚完成了那么重要的采访。 他给她打了一天的电话,都无人接听,此时白越断定——出事了! 裴厉延接到白越的电话时,听筒里劈头盖脸来了一句——“厉延,我找一下星星。” 他冷笑,现在挖墙脚都嚣张到通知正主了? 可下一秒,他察觉到了不对。 “郁星没去上班吗?” 没想到白越反声呛他:“你妻子有没有出门上班,你不知道吗?” 裴厉延皱眉。 病床上的虞湘湘听见他叫郁星的名字,眼下闪过一丝不悦。 她开口,弱弱地问:“厉延,郁星怎么了?” 白越听见虞湘湘的声音,气愤地把电话挂了。 裴厉延抿着唇,眉头紧锁,抬起脚步下意识朝门外走去。 虞湘湘急了:“厉延你去哪儿?过会儿你要陪我做检查!” 裴厉延这才回神,在门口留下一句:“虞家的阿姨就在门外,我让她陪你。” 就匆匆离开了。 他竟然那么焦急?为什么但凡是郁星的事,总能让他乱了心神? 虞湘湘不甘心,湿眸中载满愤恨,用力捶打病床。 司机从没见过他家总裁一边打电话一边跑着下台阶,人还没靠近就直接吩咐:“回家。” 司机奇怪,家里发生什么大事了? 裴厉延一天一夜没有回亚澜湾,家里的气氛凝重得让他神经绷紧。 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高衍兰冷着脸坐在客厅,裴厉延站在入户走廊上给陈妈使个眼色。 陈妈悄悄走过来说:“昨晚老裴先生派人来了,要把少夫人接到老宅学规矩……” 裴厉延眸色一变:“什么时候走的?” “没,少夫人没去。” 裴厉延沉下一口气,心道幸好。 “可是,少夫人……” 陈妈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完,里面的高衍兰突然高声说道:“厉延,你进来!” 陈妈身体一抖,不敢再吱声。 见此,裴厉延落地的心又高高悬起,大步走进去。 “妈,星星呢?” 他目光锐利,语气急促又带着冷意。 他的锐利和冷意是冲着高衍兰的,急促是为了郁星。 是以,高衍兰更加面若寒霜。 “你先看看这个吧!” 一张照片被甩在茶几上! 裴厉延烦躁地弯腰拿起,看清后,一股火气从心口涌向胸腔。 是昨天晚上,白越送郁星回来,两人笑着相拥的画面。 幸福、美好,仿佛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咬紧后槽牙,把照片捏成一团。 “妈,我再问一遍,郁星呢?” “你不该给我们一个交代吗!你的婚姻让你妈我觉得很荒唐!” “郁星人呢!”冷厉的声音响彻整个别墅。 高衍兰不敢相信地看着裴厉延,嘴唇颤抖,指着他说:“我把她关在地下室跪家法呢!怎么,你要为了她忤逆你妈是吗?” 一听“地下室”,“家法”这样的字眼,裴厉延气得一脚踢歪了那昂贵沉重的金丝楠木茶几,转身朝地下室奔去。 高衍兰第一次见她儿子发这样大的火,竟然还做出这样粗鲁的行为。 “克星!冤家!绝对不能再让那个女人继续祸害我们裴家!” 裴厉延踢开地下室的门时,里面那道文弱的身影正努力地跪正。 她的礼服都没来得及换,铺开在地板上,上身纤细,肩膀单薄,一向挺得笔直的脊梁骨忍不住弯了下去,在昏暗的光线下像枝坚韧却无可奈何的幽兰。 她脸色苍白,碎发被冷汗粘在长颈间,整个人快要碎了。 偏偏佣人的手还扯着她的手腕,强迫她直起身。 裴厉延被眼前这一幕刺激到,心猛地一抽,像被掏出来剖开般! 他上前一脚踹在了佣人的心口上! “啊!裴先生!”佣人痛呼! “滚!” 郁星本已经感受不到周围的动静了,一天一夜不曾进食的她,胃部极度绞痛。 可她虚浮的身体被大力揽进熟悉的怀抱,耳边沉重的喘息声和狂烈的心跳不容她忽视。 她仰起头,看到一双充满惊慌无措的眼。 “星星,你哪里难受?告诉我,别睡!星星!” 郁星脆弱的脖颈如崩裂的长弓般,顺着裴厉延的手臂垂落下去! “星星!”